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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殺在雲端/空中疑案 Death in the Clouds By 阿嘉莎‧克莉絲蒂 Dame Agatha Mary Clarissa Christ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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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節

  9月的太陽烤得布爾歇機場發燙。乘客們穿過地下通道,登上飛往克羅伊登的“普羅米修斯”號航班,飛機再過幾分鐘就要起飛了。

  簡·格雷落在了後面,她匆忙在16號座位上坐定。一些乘客已經通過中門旁的洗手間和餐廳,來到前艙。過道對面,一位女士的尖嗓音壓過了其他乘客的談話聲。簡微微撅了撅嘴,她太熟悉這聲音了。

  “天啊,真了不起。……你說什麼?……哦,對……不,是派尼特。……對,還是那些人……我們就坐在一起……,可以嗎?誰?……哦,明白了。”

  然後,一個和藹的男中音說:“我不勝榮幸,夫人。”

  簡順著眼角朝他看了看。

  他不算太老,雞蛋形的臉上蓄著長長的胡須。他很有禮貌地將自己的行李挪到過道對面與簡相對應的座位上。他們在談話中提到了派尼特,這引起了簡的注意,因為她剛去過那地方。簡猛然記起在派尼特見過那位女士。一位朋友說她是什麼貴婦人,但也有人說她在什麼合唱團工作,簡似乎不願再想下去,她望著窗外機場上繁忙的景象。在簡的對面坐著一位穿套衫的年輕人,簡決意不正視他,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她都不能看他。

  機械師用法語喊叫著什麼,發動機頓時轟鳴起來,飛機起飛了。簡屏住了呼吸,這是她第二次乘飛機。她感到機身離開了地面,布爾歇機場被遠遠拋在了身後。

  飛機的普通艙裡有28位乘客,簡所在的後艙有11位乘客,機組包括兩名駕駛員和兩位乘務員。震耳欲聾的飛機發動機聲窒息了大家談話的熱情,乘客們只好各思所想。

  簡·格雷想:“不要看他,絕對不能。想一想什麼別的事情會使自己心神安寧。”

  不久前,簡和理發廳工作的五位同事購買了愛爾蘭一家公司發行的彩票。

  “假如你中了彩,你打算做什麼,親愛的?”

  “我已經有了打算。”

  然而,雖然她未能獲大獎,可她贏了100英鎊!

  “花上一半,親愛的,另一辦存起來。”

  “如果我是你,就去買一件最好的皮衣。”

  “去旅行怎麼樣?”

  去派尼特避暑,呆上一星期,這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奢望。穿什麼衣服去並非什麼大問題。像簡這樣在小公司供職的倫敦姑娘都有一衣櫃上好的時裝。此外,指甲、化妝和發型也絕不遜色於任何一位上流社會的貴婦人。

  可現在,在派尼特10天的旅行當中,簡只記起了一件事情。

  每天晚上,簡拿出一小部分錢去參加“愉快賭博”。一連4天,她輸多贏少。現在是她這一天最後一次下注。賭盤上除了5和6兩個位置外都已被人下了注。簡猶豫片刻,把賭注放在6點上,對面一位年輕人將賭注放在了5點上。賭盤飛快地旋轉,簡閉上了眼睛,直到荷官說:“5點紅。”

  簡差點沒哭出聲音,可對面的年輕人說:“你怎麼還不查點自己的勝碼?”

  “我贏了?可我下的是6點。”

  “你沒有。我下的是6點,你下的是5點。”他露出迷人的微笑,雪白的牙齒襯托著褐色的臉龐。他有一對湛藍的眼睛,留著短發。

  簡給弄糊塗了,她用懷疑的目光看了看年輕人。

  “沒錯兒,”他說,“別再猶豫了。”然後,他友好地點點頭,轉身而去。這人真不錯,她想,也許他這麼做是想和自己套近乎。看來他不是那種人。現在,他就坐在她對面。

  一切都結束了,錢也花完了。最後兩天在巴黎的旅行真讓人失望。現在乘機飛回倫敦,“下一步做什麼呢?”

  過道對面的兩個女人停止了談話。其中一位叫霍布裡夫人的滿臉不高興地看著一片斷裂的指甲。她拉鈴叫來了乘務員:“你去前艙把我的僕人叫來。”

  不一會兒,一個黑發黑裝的法國姑娘拿著一隻首飾盒走了過來。霍布裡夫人用法語對她說:“小姐,我要那只紅皮小盒。”

  法國姑娘又匆忙穿過過道,走到機艙盡頭,拿來一隻紅皮化妝盒。西西里·霍布裡接過小盒說:“就放在這兒吧。”

  簡看著遠去的僕人。在兩個女士後面坐著剛才給鄉下婦人讓座位的外國人。他裹著圍巾似乎睡得很沉。在他身旁坐著一位灰發高個男子,他正小心地擦拭著手中的長笛。簡覺得他不像是搞音樂的,倒像是律師或者醫生。

  在他們身後是兩個法國人,像是一對父子,兩人正指手劃腳激動地談著話。

  簡的視線被一位身著藍套衫的男子遮住了,這就是她執意不願去看的那個人。

  面對著她,諾曼·蓋爾在想:她很漂亮。她一定還記得我。讓她賭贏一把,那表情真讓人感到愉快。她笑起來真迷人。

  霍布裡伯爵夫人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真讓人煩透了。那只貓使一切都變得糟糕。她看著我,就好像我是一條腥魚。我恨這些鄉下女人。我該怎麼辦呢?

  霍布裡夫人所討厭的那只貓即是她對面坐著的維尼夏·克爾侯爵夫人。侯爵夫人在想:可憐的史蒂芬,你幹嗎要離開我投入那懷女人的懷抱,我希望你能回心轉意。

  兩位夫人幾乎同時掏出了香煙。乘務員連忙說:“對不起,夫人們,飛機上不能抽煙。”

  西西里·霍布裡說:“見鬼”

  赫丘勒·白羅先生在想:那位姑娘很標致。她好像有什麼心事,她怎麼不願看一看對面的俊小夥子?他們兩人似乎都在提防著對方。飛機微微往下一沉,白羅先生覺得有些不舒服,他閉上了眼睛。在他身旁,布賴恩特大夫顯得有些緊張:我很難作出決定,很難啊。這將是我一生的轉折點。他小心地將長笛從笛盒裡拿出來。音樂使人遠離一切塵世的煩惱。他臉上露出了微笑,將笛子放在嘴邊,然後又放了回去。顯然,他身旁那位矮個子已經睡得很沉了。

  老杜邦對身旁的小杜邦用法語嚷道:“這很明顯嘛,他們都錯了。那些德國人、美國人還有英國人竟去探尋什麼史前陶器。比如薩馬拉的器皿……”

  兒子瓊·杜邦似乎有些不以為然。阿諾德·杜邦打開一隻手提包:“比如這些庫爾德人的煙杆,看上去像西元5000年前的東西,其實剛出廠不久。”他們的談話就這樣一直延續著。

  偵探小說作家克蘭西先生從諾曼·蓋爾的座位後面站了起來,他拍了拍機艙的後壁,出於職業上的考慮,他不願捲入任何爭論。

  坐在他身後的賴德先生在想:我一定要堅持住,盡管困難很大,這次分紅我一定要增加留存,一旦過了這一關……!

  諾曼·蓋爾去了洗手間。簡拿出化妝品,抹了抹粉,上了點口紅。乘務員將咖啡送到她面前。簡看見窗外的英吉利海峽在太陽下閃著藍光。

  一隻黃蜂在克蘭西先生的頭上盤旋,他不經意地揮了揮手。黃蜂又嗡嗡飛去拜訪杜邦父子的咖啡杯。瓊·杜邦很靈巧地掐死了它。

  談話停止了,機艙終于安靜下來。不過乘客們並沒有停止思索。

  坐在機艙頂頭2號座位的吉賽爾夫人的頭猛地朝前耷拉了下來,也許她睡著了。可她沒有睡。她不能說話,也不能思考了。

  吉賽爾夫人已經死了。

第2節

  歲數稍大一點的乘務員亨利·米切爾在小園桌之間來回穿梭收帳單。再過半個小時飛機將到達克羅伊登機場。他一邊收鈔票和銀幣,一邊點頭說:“謝謝,先生,……謝謝,夫人。”他來到激烈爭辯著的法國父子身旁,足足等了兩分鐘。他預感到要想得到他們的小費怕是不可能了。

  另一頭,留著鬍子的小個男人睜開了眼睛。他把錢給了米切爾。他只喝了一瓶礦泉水,吃了一包餅幹。

  米切爾就這樣忙碌了好大一陣。離飛機降落前5分鐘的時喉,他走到吉賽爾夫人面前,欠身說:“對不起,夫人。您的帳單。”他輕輕在她肩上拍了拍,她沒有醒來。他又用力搖了搖了她,可她的身子卻從座位上塌了下來。米切爾彎下腰,然後蒼白著臉直起身子。

  另一位乘務員亞伯特·戴維斯說:“真的?!”

  “沒有半句假話。”米切爾蒼白著臉,身體不停顫抖。

  “肯定沒錯兒,亨利?”

  “完全肯定。至少,……嗯,是突然昏厥。”

  他們猶豫了片刻,然後分頭行動。米切爾來到後艙,挨桌低頭問道:“對不起,先生,請問您是醫生嗎?”

  諾曼·蓋爾說:“我是牙科醫生。假如需要我做什麼事情的話--”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我是醫生。”布賴恩特先生說,“怎麼一回事?”

  “頂頭上那位女士,她的樣子挺可怕。”

  布賴恩特跟著乘務員走了過去,留鬍子的矮個男子也跟了去。布賴恩特彎下腰看著身穿黑服的女人。她體格健壯,癱在2號座位下。

  大夫稍做檢查後說:“她已經死了。”

  米切爾說:“怎麼死的?是昏厥所致嗎?”

  “在詳細檢查之前我還難以做出判斷。她臨死之前你最後一次看到她是在什麼時候?”

  米切爾想了想,“我送咖啡來的時候她還好好的。”

  “那是什麼時間?”

  “大約45分鐘之前。然後我來收帳單,以為她睡著了。”

  布賴恩特說:“她死了至少有半個小時。”

  他們的對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乘客們伸長了脖子望著他們。

  布賴恩特大夫身後傳出一個聲音,是那位留鬍子的矮個男人。

  “你們看,”他說,“她脖子上有一個痕跡。”

  死者的頭偏向一邊,喉部一側上有一個很小的針眼,周圍是一圈紅暈。

  “對不起,”老杜邦插話說,“那女人死了?脖子上有什麼痕跡?”

  小杜邦說:“可以做一個假設嗎?有一隻黃蜂在機艙裡飛來飛去,我弄死了它。”他看了看咖啡碟上的死黃蜂,“是不是黃蜂叮死了那可憐的人?我常聽說有這種事情。”

  “有可能,”布賴恩特應道,“我見過這種病例。對,這種解釋完全成立,特別是那些心髒病患者。”

  “我該做什麼呢,大夫?”乘務員說,“飛機馬上就要到達克羅伊登了。”

  “安靜,安靜。”布賴恩特挪動了一下身體說,“什麼都別做。乘務員,屍體不能動。”

  “是,先生,我明白。”

  布賴恩特打算回到座位上,他吃驚地發現那位矮個男人站著一動不動。

  “先生,”他說,“現在最好回到座位上去,飛機馬上就要降落了。”

  “說得對,”乘務員說,“請大家都回到座位上去。”

  “對不起,”矮個男人說:“我有了新發現。”他用皮鞋尖一指,算是一種說明。乘務員和布賴恩特順眼望去,看見一個橙黑色的東西半掩在一件黑襯衫下面。

  “又是一隻黃蜂?”大夫大吃一驚說。

  赫丘勒·白羅蹲下身體,從口袋裡拿出一把鑷子,十分輕松地捕獲到了他的戰利品。

  “看上去是只黃蜂,”他說,“可它不是黃蜂。”

  他來回轉動著鑷子,大夫和乘務員終於看明白了。這東西一頭是橙黃色絲絨,另一頭是樣式奇特的染色針尖。

  “天啊,我的天啊!”克蘭西先生發出了感歎。他起身從乘務員的肩後探過頭來,“離奇,真是太離奇了。我一生中從未見過這樣離奇的事情。我發誓,我以前絕不會相信這種事情。”

  “能不能說得更明白一些,先生?”乘務員說,“這是什麼東西?”

  “豈止知道。”克蘭西先生露出一絲滿足和得意,“先生們,這東西是某個原始部落的武器,由吹管發射。我不敢確定這東西來自南美還是婆羅洲。不過我敢肯定那針尖上--”

  “--塗有南美印第安人所使用的毒素。”赫丘勒·白羅接過話來。

  “的確十分離奇,”克蘭西先生仍然激動不已,“我是偵探小說家,可這事情偏偏讓我趕上了。”

  飛機猛然放慢了速度,機上站著的人搖晃了一下。飛機在克羅伊登機場降落了。

第3節

  乘務員和大夫已讓位於圍著圍巾的矮個男人。他的話音裡帶著自信和權威性。他在米切爾耳旁低語了些什麼,然後在洗手間旁連接前艙的門口站住。飛機完全停了。米切爾抬高嗓音說:“女士們,先生們,請大家坐在座位上保持安靜,直至有關人員前來處理。我希望不會耽誤大家太久。”大多數乘客都愉快地接受了他的指令,但只有一個人例外。

  “胡說!”霍布裡夫人氣憤地嚷道,“你不知道我是誰嗎?我要求立即下飛機。”

  “非常抱歉,夫人。我不敢負這個責任。”

  “真是豈有此理,”西西里跺著腳憤憤地說:“我要去公司告你,把我們和一具屍體關在一起。”

  “對,親愛的,”維尼夏·克爾裝腔作勢地附和著,“真讓人難以接受。不過我看也只好忍受了。”她坐下後抽出一支煙,“現在允許抽煙嗎,乘務員?”

  米切爾慌忙說:“我想現在可以。”他抬頭望去,戴維斯已經將前艙乘客從應急門送下了飛機,他現在正在尋找有關人員的指示。大家覺得似乎過了半個小時,從應急門口上來一位衣著便裝的人,後面跟著一位警官。

  “好了,你們說吧。”來者用官腔十足的口氣問。他一邊聽著米切爾和布賴恩特大夫的介紹,一邊不停地掃視著癱在地上的屍體。他對警官說了些什麼,然後面對所以乘客,“女士門,先生們,請大家跟我來。”他領著大家下了飛機,沒有去邊檢站,而是來到一間小屋。他說:“女士們,先生們,我不會耽擱大家過多的時間。”

  “喂,檢查管先生,”詹姆士·賴德說,“我要去倫敦出席一個十分重要的商務會議。”

  “對不起,先生。”

  “我是霍布裡夫人,我認為這樣扣留我是不能容忍的。”

  “非常抱歉,霍布裡夫人。不過這件事挺嚴重,像是一起謀殺案。”

  維尼夏·克爾說:“這的確讓人感到無聊。不過我想,檢查管,這也是你的公務。”

  “謝謝,夫人。”檢查官說,“請各位女士先生暫呆一會兒,我有話要對大夫說。”

  “我叫布賴恩特。”

  “謝謝,請到這邊來,大夫。”

  “你們的談話能讓我參加嗎?”說話者是個留鬍子的矮個男人。檢查官回過頭來朝他看了看,然後又突然改變了主意。

  “對不起,白羅先生。你用圍巾遮著臉,我差點兒沒認出你來。好,來吧。”

  其他人好奇地目送他們離去。

  諾曼·蓋爾羞怯地對簡說:“我在派尼特見過你。”

  “我去過派尼特。”

  “我……我一上飛機就認出了你。”

  簡有點吃驚:“是嗎?”

  蓋爾說:“你說這是不是一起謀殺案?”

  “我想是。它既讓人不寒而慄,又使人感到厭惡。”

  杜邦父子用法語繼續說著話。賴德先生在筆記本上計算著什麼,又不時看看手錶。西西里·霍布裡不耐煩地抖著腳,用抖動的手點燃了一支煙。房間門口站著一位目無表情、體格高大的員警。隔壁房間裡員警官賈普在同布賴恩特和白羅談話。

  “你總是能夠在最不可能的地方出現,白羅先生。”

  “克羅伊登機場也好像不在你的管轄範圍之內,我的朋友。”白羅沒有讓步。

  “哦!我正在捕捉一個走私集團的大頭目。也許是由於我的運氣,這件事兒被我撞上了。好了,我們言歸正傳。大夫,首先請您告訴我您的全名和地址。”

  “羅傑·詹姆士·布賴恩特,耳喉專科大夫。地址是哈利街329號。”

  桌旁一位粗壯的員警記下了他說的話。

  “死者大約是什麼時候死的?”賈普問。

  “在我查看她至少半個小時之前,也就是離飛機降落還有幾分鐘時。不過據乘務員說,一小時之前他還和她說過話。”

  “好,我們直截了當地說,你發現什麼可疑之處了嗎?”

  大夫搖搖頭。

  “我,我當時在睡覺,”白羅哭喪著臉說,“一上飛機艙我就不舒服,我老得裹起衣服盡力睡上一覺。”

  “能談談死因嗎,大夫?”

  “目前我還不能作出判斷,得看看驗屍報告。”

  賈普贊許地點點頭,“好了,大夫,我想沒有必要讓你留下來了。不過,嗯……,還有一些手續,其他的乘客都一樣,對任何人都不例外。”

  布賴恩特大夫微笑著說:“我希望你能證實我身上沒有吹管之類的殺人武器。”

  “羅傑斯會處理的。”賈普朝他的下屬點點頭,“順便問問,大夫,你看這上面是……”他指了指桌上染了色的鋼針。

  布賴恩特大夫搖搖頭,“這很難說,需要進一步分析。箭毒是南美印第安人常用的毒素,能很快致人於死地。”

  “不過很難獲得?”

  “特別是外行。”

  “那我們可得好好兒調查你了。”賈普似乎是個愛開玩笑的人。大夫和員警一道走出了房間。

  賈普探過身體,望著白羅說:“真是又離奇又荒唐。我是說,吹管和毒針,這的確讓人不可思議。”

  “這是個很深刻的見解,我的朋友。”白羅說。

  “我們有幾個人在搜查飛機。指紋專家和攝影師立即就到。我想請乘務員進來。”他來到門口,請乘務員進屋。年輕一點的乘務員看似剛剛恢復過來,不過顯得有些激動。另一位乘務員臉色發白,戰戰兢兢。

  “好了,小夥子們,”賈普說,“坐下。護照收齊了嗎?……好。”他迅速抽出一本護照。“哦,就是她,瑪麗·莫里索,法國護照。瞭解她嗎?”

  “以前我見過她,”米切爾說,“她經常來往于英法兩國之間。”

  “是業務原因?你知道她有什麼業務?”

  米切爾搖搖頭。年輕的乘務員說:“我記起來了,有一次她在巴黎搭乘8點的早班飛機。”

  “在她臨死之前你們誰最後見到她?”

  “他。”年輕乘務員指了指夥伴。

  “對,”米切爾說,“我當時給她送咖啡。”

  “那是什麼時候?”

  “說不准,當時我們在英吉利海峽上空,大約是在兩點鐘。一刻鐘之後我開始收取帳單,我還以為她睡著了,……可她已經死了。”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可怕。

  “你當時沒見到這東西?”賈普指了指鋼針。

  “沒有,先生。”

  “你呢,戴維斯?”

  “我去分發餅幹,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她。當時她還好好的。”

  “你們一般怎麼樣送餐?”白羅問:“是兩人分艙發送?”

  “不,我們一起送。有菜湯、肉食、蔬菜、沙拉,然後是甜食。我們先送後艙,裝好餐盒後再送前艙。”

  “這位叫莫里索的女人在飛機上對誰說過話嗎?”賈普問。

  “我沒看見。”

  “你呢,戴維斯?”

  “我也沒有。”

  “飛行當中她離開過座位嗎?”

  “我看沒有。”

  “你們想想還有什麼可提供的線索?”

  兩人對視了一下,搖搖頭。

  “那就這樣吧。我們還會見面。”

  白羅湊身過去說:“請允許我問一個小問題。”

  “說吧,白羅先生。”

  “你們看見一隻黃蜂在飛機裡飛動了嗎?”

  兩人搖搖頭。米切爾說:“至少我沒看見。”

  “一位乘客的盤子裡有一隻死黃蜂,”白羅說。

  “哦,我沒看見。”

  “我也沒看見。”戴維斯說。

  “這沒關系。”

  兩個乘務員離開了房間。賈普的目光落在了護照上。

  “讓伯爵夫人進來,”他說,“我看她的來頭不小,先找她談,否則她將會去國會指控員警做事武斷。”

  “我想應當仔細搜查所有的行李,手提包,特別是後艙乘客的物品。”

  賈普愉快地眨了眨眼,“白羅先生,我們怎樣才能找到那支吹管呢?我想,也許是那個什麼作家心血來潮,希望親身體驗一下殺人的整個過程。你說呢?”

  白羅疑慮地搖搖頭。

  “對,”賈普繼續說,“所有的人和物品都必須接受檢查,這並不算違法。”

  “需要開列出一張十分詳細的清單,”白羅建議。

  賈普好奇地看著他,“既然你這麼說,我就照辦,白羅先生。不過我並不明白你的意圖。我們有自己的搜查目標。”

  “也許是這樣,我的朋友。可我也在找一件東西,不過現在我還說不准是什麼。”

  霍布裡夫人並不像想像中那樣激動,對賈普的問題回答得毫不猶豫。她說自己是霍布裡伯爵夫人,住在薩西克斯郡的霍布裡街,在倫敦格羅斯維諾廣場附近。她乘飛機從派尼特經巴黎回到倫敦,她不認識死者,也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事情。還有,她面對機頭,不可能注意到後面發生的事情。不過她說後面有兩位先生去過洗手間。她不知道什麼是吹管,也沒見到有只黃蜂飛來飛去。

  霍布裡夫人出去之後,進屋的是維尼夏·克爾夫人。她說自己住在薩西克斯郡的小圍場,從南非回到倫敦。她沒有注意到死者,也想不起有什麼可疑之處。但她說後排有乘客在抓黃蜂,一位乘客將黃蜂弄死了。這件事發生在午餐之後。於是,克爾夫人也離去了。

  “你好像對那只黃蜂挺感興趣,白羅先生。”

  “倒不如說黃蜂更具有啟發性。”

  “依我看,”賈普轉換了話題,“那兩個法國人最讓人懷疑,他們隔著過道坐在死者的對面,看他倆那副模樣,還有那只手提包,上面貼滿了古裡古怪的外國標簽。他們一定去過婆羅洲和南美。當然我們得弄清作案的動機,可以請求巴黎員警廳協助調查這件案子。”

  白羅眨了眨眼,“這完全可能。不過,我的朋友,你有些看法並不正確。那兩個法國人是知名的考古學家。”

  “說下去!”

  “眼明人一看就會明白。他們是阿曼德·杜邦和瓊·杜邦,前不久在古波斯蘇薩城進行發掘工作。”

  賈普抓起一本護照,“可是,白羅先生,他們的模樣並不像什麼學者。”

  “世界知名人士都是這樣。拿我來說,我曾經被當成理發師。”

  “好了,”賈普咧嘴一笑,“那就請知名的考古學家。”

  老杜邦聲言自己不認識死者,他沒有注意到周圍發生的任何事情,他在和兒子討論一個有趣的話題。他從未離開過座位。看見了一隻黃蜂,是兒子弄死了它。

  小杜邦確信自己沒有注意到周圍的任何事情,他弄死了那只侵擾他的黃蜂。他們的話題是近東地區史前陶器。隨後請進來的是克蘭西先生。

  “你自己有沒有一支吹管?”

  “哦,我,對,我有。”

  小個兒的克蘭西先生說話有些激動,“你們別誤解了,我的動機是純潔的。我的解釋是,我曾經寫過一本書,而謀殺正好採取了這種方式。”

  “確有其事?”

  克蘭西先生連忙應道:“這都和指紋有關,對闡明我的意思很有必要,請相信我。那是兩年前的事了。我買了一支吹管,上面有我一位朋友的指紋,用來說明我的觀點。我寫的那本書叫《紅色金屬的痕跡》。”他說話的邏輯似乎有些混亂。

  “那支吹管還在嗎?”

  “哦,對,對,我想還在,對,還在。”

  “它現在在哪兒呢?”

  “我想是放在什麼地方了。”

  “說確切些,究竟在什麼地方,克蘭西先生?”

  “我是說,某一個地方,我也說不准。我是一個不愛收拾的人。”

  “比如,它現在不在你身邊?”

  “當然不在。我有半年都未見到那支吹管了。”

  檢查官賈普用懷疑的目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離開過座位嗎?”

  “哦,不,真的,哦,對了,離開過。”

  “離開過!你去了哪兒?”

  “我從雨衣口袋中拿了點東西。我的雨衣和手提箱一起放在入口處旁。”

  “這麼說你經過死者的座位了?”

  “不,哦,對,一定經過了。不過這是在事情發生之前的事,我剛喝完了菜湯。”

  克蘭西對其他問題的回答都是否定的,他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事情,對,他注意到了一隻黃蜂,他害怕那東西。當時乘務員剛好給他送上咖啡。他打了一下黃蜂,可它飛走了。克蘭西將姓名和地址做了登記後,帶著如釋重負的表情離開了。

  “看來這裡面有鬼,”賈普說,“他居然有一支吹管,你再看看他那緊張的模樣。”

  “其實,你自己好像已經找到了答案。”

  “那當然好。好了,叫諾曼·蓋爾進來。”

  諾曼·蓋爾住在瑪薩維山的牧羊人街,開業牙科大夫,在法國沿海度假之後從派尼特返回倫敦。他在巴黎呆了一天,參觀了那裡的新型牙科器具。他從未注意到死者,也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情況。他面對前艙,飛行途中從未離開過座位,除了唯一的一次--去了洗手間,然後又徑直回到座位上。他從未去過後艙的後排,也沒有看見什麼黃蜂。

  在他之後,走進房間的是詹姆士·賴德。他不認識死者,在巴黎業務拜訪後回到倫敦。他正好坐在死者的前面,可沒有聽到任何喊叫和呻吟。除了乘務員,沒有任何人來過後排。對,兩位法國人就坐在過道對面,但他們一直都在說話。乘客就餐快結束之前,年輕的那位弄死了一隻黃蜂。他不知道什麼是吹管,而且從來沒有見過。

  就在這時,一位員警敲門進來。“這是警官發現的,他們說你現在正用得著。”他將手中的東西放在桌上,小心解開了包裹著的手絹。

  “上面沒有指紋,因此,警官要我十分小心。”這正是一支由原始工藝製造的吹管。

  賈普深深吸了一口氣,“這就是南美人用的武器?曾經聽說過,可從未親眼看過。你們這是在哪兒找到的?”

  “九號座位下不顯眼的地方。”

  “真有趣。”白羅說,“那正好是我的座位。”

  “哦,看來你感到吃驚。”賴德先生說。

  賈普皺了皺眉,“謝謝,賴德先生,你可以走了。”他回頭對白羅咧了咧嘴。

  “是你幹的,老鬼?”

  “我的朋友,”白羅莊重地說,“如果我殺人,可不會用南美印第安人的毒針。”

  “這的確很卑鄙,”賈普說,“不過也很有效。”

  “兇手一定不簡單。”

  “他的時機把握得再好不過了,這傢伙一定是個瘋子。好了,還剩下一位姑娘了。簡·格雷,好像是什麼歷史人物的名字。”

  “她很迷人。”白羅說。

  “是嗎?這麼說你根本沒睡著,老傢伙。”

  “但她顯得有些不自在。”

  “不自在?”賈普警覺地問。

  “哦,我的朋友,女孩子的不自在常常是由於某個小夥子,而不是謀殺。”

  “也許你是對的……,哦,她來了。”

  簡的回答簡單明瞭,她在布魯頓街一家美發廳工作,住在哈羅蓋特街,從派尼特返回英國。然後她有談到了賭場上的事情。

  “我看這些賭場是非法的。”賈普說。

  “我倒認為是個好去處,”簡說,“難道您就沒有在賽場上投放過半個先令?”

  賈普看上去有點不自然,他連忙又繼續提問。她不認識死者,但在法國布爾歇機場見過她,“因為她長得十分醜陋。”其餘回答就沒有什麼價值了。

  “這可把我給難住了。”賈普說,“我們現在在找什麼呢?一個去過吹管產地的人?那又是什麼地方呢?得找位專家來諮詢諮詢。”

  “原則上應當如此。”白羅說,“不過,假如你仔細觀察,會發現吹管上貼著一塊極小的紙片,很像是被撕去的價格標簽。我想這件東西不知怎麼落到了古玩收藏店主的手中。看來,這使我們的調查容易多了。還有一個小問題。”

  “說吧。”

  “那張清單要做得盡可能詳細,就是乘客物品清單。”

  “哦,現在還不少時候,不過會做好的。你幹嗎老是關心這個?”

  “我感到很納悶,希望不放過任何線索。”

  賈普並沒有用心聽他說話,他仔細查看被撕去的價格標簽。

  “克蘭西說他買過一支吹管,這些偵探小說家老是在捉弄員警,假如我們按他們的設計去開展調查,那我們員警不都成白癡了!”

第4節

  瑪麗·莫里索謀殺案聽證會於四天之後進行。這一轟動事件引起了公眾強烈的關注,聽證會場擠滿了人。

  第一位出場的證人是一個高大的、留著灰胡須的法國人,梅特·亞歷山大。他的英文說得很慢,但十分地道。

  “你看過了屍體,”法官問,“能認出她是誰嗎?”

  “她是我的客戶,瑪麗·安傑利克·莫里索。”

  “那是她護照上登記的名字,她還有其他名字嗎?”

  “有,吉賽爾夫人。”

  場內一片嗡嗡聲,記者們准備好了紙筆。法官說:“你能不能詳細談談這位叫莫里索或者吉賽爾夫人的人?”

  “吉賽爾夫人是她的職業名字,她用它來開展業務。她是巴黎知名的放債人。”

  “她在什麼地方開展業務?”

  “喬裡特街,她的私人住宅。”

  “據說她常到英國來,她的業務也延伸到了這個國家?”

  “對。她在英國有許多客戶,在英國的某個社會階層享有極高的聲譽。”

  “你說的某個社會階層指什麼?”

  “她的客戶大都是上層和職業人士。對待這種客戶需要相當謹慎。”

  “你能不能詳細談談她的各類業務?”

  “不能。我在法律上對她負責。不過吉賽爾夫人是一位一流的生意人,具有優秀商業人士的所有素質。她將自己所有的業務都控制在手中。可以說,她是一位極富創新精神的知名人物。”

  “那麼據你所知,她去世時是一位富有的女人了?”

  “非常富有。”

  “據你所知,她是否有過仇人?”

  “我不知道。”

  梅特·亞歷山大走下檯子,下一位證人是米切爾。

  “你是環宇航空有限公司的老乘務員,在普羅米修斯號上服務,是這樣嗎?”

  “是的。”

  “上周星期二,也就是18日,你在從巴黎飛往克羅伊登的兩點鐘的航班上服務,死者在乘坐這次航班。你以前見過她嗎?”

  “見過。半年前我在8點45分的航班上服務,她有一兩次乘坐這次航班。”

  “你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嗎?”

  “我有記錄,不過沒有特別注意。”

  “你聽說過吉賽爾夫人這個名字嗎?”

  “沒有。”

  “請講述一下當時發生的事情。”

  “我送完午餐之後便開始發送帳單。我先以為她睡著了。5分鐘以後我試著想弄醒她,結果發現她已經死了。我從乘客當中找到一位大夫。他說--”

  “布賴恩特大夫將很快出庭作證。請您看看這個。”吹管送到了米切爾跟前。“你以前見過嗎?”

  “沒有。”

  “你有沒有看見哪一位乘客持有過吹管?”

  “沒有。”

  “亞伯特·戴維斯。”年輕的乘務員走了上來。“你是環宇航空有限公司的雇員,普羅米修斯航班上周2班次的乘務副手,是嗎?”

  “是的。”

  “你怎麼知道發生這件事的?”

  “米切爾先生說一位乘客出事了。”

  “你以前見過嗎?”吹管被送了過去。

  “沒有。”

  “有沒有看見哪位乘客持有過吹管?”

  “沒有。”

  “還有沒有你認為可以提供的線索?”

  “沒有。”

  “很好,你可以下去了。”

  “羅傑·布賴恩特大夫。”

  布賴恩特報了姓名、地址、職業等。

  “請描述一下上週二即18日飛機上發生的事情。”

  “飛機即將到達克羅伊登時,值班乘務員前來問我是不是大夫,他說有位乘客生病了。我起身跟他走了過去。那女人至少死了有半個小時了。據我估計約在半小時和1小時之間。”

  “你對死因怎麼看呢?”

  “沒有詳細的檢查很難做出判斷。”

  “是你注意到她頸側有一個針眼,是嗎?”

  “是的。”

  “謝謝。……詹姆斯·惠斯勒大夫。”

  惠斯勒大夫體形單薄,個子矮小。

  “你是本警區的法醫?”

  “是的。”

  “請你為本案作證。”

  “上周星期二剛過3點鐘,我被叫去克羅伊登機場,然後上了普羅米修斯號飛機,一位中年女子已經死了,死亡發生在約1小時之前。我注意到頸靜脈上有一個小圓點,可能是黃蜂蟄叮或者小針紮刺的結果。屍體被弄到停屍間之後,我進行了詳細的檢查。”

  “你的結論呢?”

  “死亡是由毒素滲入血管,心髒驟然癱瘓所致。”

  “請談一談這種毒素。”

  “這種毒素我以前從未見過。”

  專心致志的記者們記下:“未知毒物。”

  “謝謝。……亨利·溫特斯普。”

  溫特斯普先生體格高大,表情和藹。他是政府在罕見毒品方面的首席權威。法官將毒針拿起來問溫特斯普先生是否見過。

  “見過。並且已經對它做了分析。”

  “請談談分析結果。”

  “當然。某些部落常使用這種毒素,他們事先在箭頭上蘸上一種名為箭毒的毒物。”

  “您認為死亡是由箭毒所致?”

  “哦,不。”溫特斯普說,“這種毒素並非由人製作,據我分析,針頭上蘸的是一種名為布姆斯蘭的毒汁。”

  “什麼是布姆斯蘭?”

  “一種南非的毒蛇,世上現存最劇毒的蛇類。我舉個例子吧,將毒汁注射到鬣狗身上,還未拔出針頭它就死了。毒汁致使皮下出血,心髒功能癱瘓。”

  記者們寫下:“離奇的故事。空中毒蛇事件。比眼鏡蛇更致命。”

  “你有沒有見過用此類毒汁殺人的案件?”

  “沒有。”

  “謝謝,溫特斯普先生。”

  探長威爾遜宣誓作證說,在座位下發現的吹管沒有指紋。對吹管的發射距離做了試驗,最大射程為10碼。

  “赫丘勒·白羅。”

  白羅的證詞相當嚴謹,他沒有注意到任何特別的事情。對,是他發現了地上小針,所發現的地方正好是死者頸部的下方。

  “霍布裡伯爵夫人。”

  記者們寫到:“伯爵的妻子為空難之謎出庭作證。”他們最喜歡的還是年輕漂亮的維尼夏·克爾,但她的證詞卻沒有詹姆斯·賴德引人注目。

  “你的職業是什麼?”

  “埃和斯水泥公司的總經理。”

  “請仔細看看這支吹管,你以前見過嗎?”

  “沒有。”

  “你就坐在死者前面的4號座位上,可以看見機艙裡所發生的一切?”

  “不,我看不見,因為座位都是高靠背。”

  “假如有人走上過道,將吹管對准死者,你一定能看見。”

  “當然,但我沒有看見這種情況。”

  “你座位前兩排的一位男子去過洗手間。”

  “對。”

  “他直接朝你走來?”

  “不,他直接從洗手間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他手上拿著什麼東西嗎?”

  “什麼也沒有。”

  “還有誰離開過座位?”

  “我前面的那個人,他經過我去了機艙的後面。”

  “我抗議。”克蘭西先生從座位上撐了起來嚷到,“是在這之前,大約是1點種。”

  “請坐下,”法官說,“會輪到你的,……請繼續,賴德先生。那麼這位先生手裡拿著什麼東西嗎?”

  “好像是一支鋼筆。他回來的時候手上拿著一本橙色的書。”

  “朝你走過來的人只有他?你自己離開過座位嗎?”

  “我去過洗手間,不過我手上沒有吹管。”

  “你的音調有些失禮。請下去。”

  諾曼·蓋爾的證詞幾乎都是否定的,很快他就被憤憤不平的克蘭西先生代替了。

  於是,記者寫到“偵探小說作家出庭,知名作家承認購買過殺人武器。”

  “對,”克蘭西說,“我的確買過一支吹管,而且我今天把它帶來了。我強烈抗議將殺人致死的吹管與我的吹管聯系起來。這是我的吹管。”他得意地炫耀著自己的吹管。記者們寫到:“作證庭上的第2支吹管。”克蘭西嚴肅地對法官說,自己出庭是為了維護正義。他長長的發言不時被打斷,從他嘴裡並沒有獲得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簡·格雷的證詞對記者們來說幾乎沒有任何意義。隨後是兩位法國人。阿曼德·杜邦說他是前往皇家亞洲學會作學術發言的。在飛機上他和兒子一直都在探討技術性的問題,沒有注意到身邊發生的事情,直到聽人說身後一位乘客出了問題。

  “你認識死者嗎?”

  “不認識。”

  “據說她是巴黎的一位知名人物?”

  老杜邦聳聳肩,“我沒聽說過。況且,近來我經常不在巴黎。”

  “據我所知,你最近去過中東。”

  “對,古波斯。”

  “你們父子去過世界上許多神秘遙遠的地方?”

  “是的。”

  “你有沒有見過有什麼民族用蛇毒作為武器?”

  “沒有,絕對沒有。”

  兒子的回答與父親的大同小異。他不認識死者,沒有注意到飛機上的任何事情。還有,他弄死了一隻毒蜂。杜邦父子是最後出庭的證人。

  法官清了清嗓子對陪審團說,這是本法庭所處理過的最難於捉摸的案子。一個婦女在空中,在一個封閉的空間遭謀殺,很顯然兇手就在出庭作證的人當中,他們之中的一位以極為狡猾的手段在說謊。

  犯罪的方式及其殘酷,在10位--加上乘務員有12位--證人中,兇手手持吹管將毒針吹射到死者的喉部。具有意義的物證是一支吹管,一支毒針和死者脖子上的針眼。由於出庭作證的人都否認認識死者,這件事只好交由警方進一步調查了。

  一位方臉的陪審員帶著疑慮的目光欠身說:“您說吹管是在一個座位下發現的,那是誰的座位?”

  法官核對了一下文檔,威爾遜探長湊上去在他耳邊低語了些什麼。

  “哦,對,是9號座位,白羅先生的座位。我可以告訴大家,白羅先生是一位知名的、受人尊敬的私人偵探,他曾經多次成功地與倫敦員警廳合作。”

  方臉陪審員將目光轉向白羅先生,似乎有些懷疑眼前這位留著鬍子的矮小的比利時人。

  法庭休會5分鐘。當陪審員重新入座,並將陪審裁決書交給法官時,他皺了皺眉,“廢話!我無法接受這份裁決。”幾分鐘後,一份修正裁決書又遞交了上來:“我們一致同意死者中毒而亡,然而沒有足夠的證明是誰下的毒。”

第5節

  簡·格雷離開法庭時,發現諾曼·蓋爾在她身邊。

  他說:“我不知道為什麼法官不接受第一份裁決書。”

  “讓我告訴你吧,”一個聲音在他身後說。他們回頭一看,赫丘勒·白羅先生正朝他們擠著眼,“那份裁決書對我十分不利。”

  “哦,是嗎?”簡高聲說。

  “我剛才聽見有人說:‘是那個外國人幹的。’陪審團也這麼想。”

  簡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向他說些安慰話,或是隨便一笑了之。結果還是白羅先生報以同情的一笑。

  他說:“好了,再見,我得工作了,以維護我的名聲。”他微笑著點頭離去了。

  蓋爾說,“他自稱是什麼偵探,不知道怎麼個偵探法的,罪犯老遠就認出他了。”

  “我看你對偵探的看法已經過時了,”簡說,“他們不用帶假鬍子偽裝自己。如今,他們坐在辦公室裡進行心理分析。”兩人不知為何都笑了起來。

  “哦,對了,”蓋爾說的有些快,雙頰略微發紅,“不知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請你喝茶?咱們都是無辜的同胞……”蓋爾的難為情更加襯托出簡的沉著冷靜。

  “非常感謝。我也想喝茶。”

  他們來到一間茶莊,侍者板著臉前來服務。喝茶的人不多。簡脫去手套,望著桌對面的蓋爾。他很英俊,藍藍的眼睛,微笑的臉。

  “這樁殺人案真奇怪,”蓋爾連忙提起話題。

  “可從我工作的角度考慮,我倒是有些擔心。”

  “哦,這我沒想過。”蓋爾應道。

  “安東尼也許不願繼續雇用與謀殺案有牽連的人。”

  “人是一種奇怪的動物,”蓋爾說,“生活就是這樣不公平。可這又不是你的錯。”

  “哦,這只是我的擔心,”簡提醒他說,“沒有必要為未發生的事情大驚小怪。反正我也許就是兇手,任何人都不願讓兇手給他做頭發。”

  “任何人一看就知道你不會殺人。”蓋爾熱情地望著她說,“我發誓你不是兇手。”

  “我也發誓你不是兇手,”簡說,“否則你的病人就不會找上門來了。”

  “我的病人?對!”蓋爾若有所思地說,“牙科大夫是殺人狂?不!那他前景可非常不妙。”他停頓了一下換了一個話題:“你覺得派尼特怎麼樣?”

  “很好玩。”

  “以前去過嗎?”

  “沒有--”簡猛然想起了自己在賭場上意外的勝局,她也試著尋找其他話題。可不一會兒,蓋爾又提起了謀殺案。

  “簡--請允許我這樣稱呼,你覺得謀殺這位吉賽爾的兇手究竟是誰呢?”

  “我真的不知道。”

  “你想過了嗎?”

  “哦,沒有。我只是擔心自己的處境,直到今天我才意識到兇手就在飛機上。”

  “對,法官對此已經講得很清楚了。我相信你我都不是兇手,一定是其他人幹的,因為我一直都在看著你。”

  “對,”簡說,“出於同樣的原因,我也相信不是你幹的,一定是其他人。不過究竟是誰,我一點都不知道。”

  諾曼·蓋爾搖搖頭,好像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我們什麼異常的情況都沒有看見,至少我沒有看見。”

  “我也沒有。”蓋爾說。

  “這太奇怪了。我敢說你什麼都沒看見,因為你的臉對著前方。可我,我面對後方,應該--”簡停住了,她的臉有些發紅。她記得自己的雙眼一直盯著一件藍色套衫,而她的心卻老是想著穿套衫的這個人。

  諾曼·蓋爾在想:“她幹嗎臉紅?她很迷人,我要向她求婚。對,我……不過別操之過急,得想法找藉口經常能見到她,比如說這樁謀殺案……”

  他抬高了嗓門,“我們現在可以想一想,將所有的人都想一遍。乘務員?”

  “不是。”簡說。

  “我同意。我們對面那個女人?”

  “霍布裡夫人這種人不會殺人。克爾小姐呢?不會,這個鄉下佬怎麼會去殺一位法國老婦呢?”

  “那個留鬍子的人呢?陪審團認為他有最大的嫌疑,可法官又不同意。大夫呢?他也不像。”

  “如果他是兇手,他不會留下這些痕跡。”

  “對,”諾曼仍然有些懷疑,“這種毒針是否真的存在也很難說。那麼,擁有一支成功的矮個男人呢?”

  “他叫什麼?賴德?”

  “對,有可能是他。”

  “還有兩個法國人。”

  “這兩個最有可能,他們去過一些稀奇古怪的地方。那年輕人滿臉不高興,好像在擔心什麼。”

  “殺人兇手的擔心是理所當然的了。”諾曼嚴肅地說。

  “不過,他樣子挺可愛。”簡說,“老父親也挺和藹。我希望不是他們。”

  “看來我們還是沒有結果。”諾曼說。

  “我們應當瞭解有關死者的許多事情才能做出判斷,比如她的仇人,誰將繼承她的財產等。”

  “不過有一點十分清楚,”蓋爾慢慢地說,“謀殺不僅僅涉及到受害者,也影響到無辜的人。你我都是無辜的,但謀殺的陰影籠罩著我們,也許這陰影將影響我們的一生。”

  簡本來是一個冷靜的人,這時也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對,”她說,“你使我感到害怕了。”

  “我自己也有些害怕。”蓋爾說。

第6節

  檢查官賈普看見赫丘勒·本來走過來,他對他咧嘴一笑。“喂,老傢伙,”賈普說,“你差點被送去蹲監獄。”

  “我很擔心,”白羅嚴肅地說,“這種事會影響我的職業聲譽。”

  “有些書上說,偵探有時也會變成罪犯。”

  一位瘦高個走了過來,賈普向白羅介紹:“這是巴黎員警廳的福尼爾先生,他專程前來協辦此案。”

  “我還記得幾年前有幸見過你,白羅先生。”福尼爾走向前與他握手。

  “我提議,”白羅說,“請兩位先生光臨寒舍吃頓便飯,我還邀請了梅特·亞歷山大,希望你們別介意。”

  “那好吧,”賈普熱誠地拍了拍白羅的肩頭,“反正你早安排好了。”

  “不勝榮幸。”法國員警有禮貌地說。

  “我剛才和一位美麗迷人的姑娘說過話,”白羅說,“我希望盡快洗刷我的嫌疑。”

  “陪審團不喜歡你那副模樣,”賈普說,“我很久沒聽說有誰開如此大的玩笑了。”

  當朋友們在享用矮小的比利時人提供的豐富飯菜時,他們一致同意不提此案。福尼爾和亞歷山大對豐盛的晚餐大加贊賞。

  “有點法國味,還真可口。”賈普說,“好了,我們談正事吧。亞歷山大先生上有個約會,利用這時間先向他諮詢諮詢。”

  “很榮幸為大家效勞。比起在法庭,我在這兒說話要自由得多。在出庭之前我和賈普先生簡短地交談過一次,他讓我盡量保持沉默。”

  “對,”賈普說,“否則會說漏嘴。那麼現在請詳細談談這個叫吉塞爾的女人。”

  “說實話,我對她知之甚少。誰都知道她是個知名人物。至於她的私人情況,也許福尼爾先生知道得比我還多。不過我要說的是,吉塞爾夫人與眾不同,我覺得她年輕時是個漂亮的姑娘,由於出天花而毀了容。我的印象是,一個喜歡玩弄權力的女人,並且地生意方面十分精明,她那堅強的決心和意志決不允許任何情感影響她的事業。她的聲望來自謹慎和坦誠。”

  他看見福尼爾贊許地點了點關,繼續說:“然而她的坦誠卻經不住法律的檢驗。”

  “你的意思是……?”

  “敲詐。對,一種特殊形式的敲詐。她對自己放債的數目和歸還方式都十分謹慎小心,應當指出的是一整套使借貸人還債的手段。”

  白羅欠身仔細地聽著。

  “今天上午亞歷山大先生說過,吉賽爾夫人的客戶主要是上層和職業人士,公眾輿論對這種階層的人並無好感。吉賽爾夫人有自己的情報機構,在放債之前,特別是對大額數目的借貸,她都要對舉債人進行全面的調查。”

  “你的意思是,”白羅說,“這種秘密調查是她開展業務的保證和前提?”

  “完全正確。在這種方式下,她變得近乎毫無人性。然而,她獲得了回報,對她來說,勾銷一筆借債是十分難得的事情。我們瞭解她的業務活動,但其具體做法卻不為人所知。”

  “你剛才提到,”白羅說,“她畢竟有過勾銷借債的事情,那一般是在什麼情況下?”

  福尼爾想了想說:“她的情報被洩漏,或者說情報被送到了借債人的手中。”

  “從經濟利益上講,”白羅說,“這對她並沒有好處。”

  “但應當說對她有間接的好處,”賈普說,“因為此筆債務將由其他人支付?”

  “完全正確,”福尼爾說,“這就是所謂的相對效果。”

  “這就對本案的作案動機提供了極好的說明。”賈普捏了捏鼻子對亞歷山大說,“應當弄清楚她向誰放過債。我想你能在這方面幫助我。”

  “她有個女兒,”福尼爾又說,“也許從她出生的那一天起,她母親就未見過她。然而在幾年前,吉塞爾夫人留下遺囑,除了將一小部分財產給自己的貼身僕人外,其餘的都留給她女兒安尼·莫里索。據我所知,這是她唯一的一份遺囑。”

  “她有多少財產?”白羅問。

  “大概有八九百法郎。”

  白羅翹起嘴唇吹了一下口哨,“八九百萬英鎊!安妮·莫里索小姐要成富婆了。”

  “可她不在飛機上,”賈普冷冷地說,“但有可能她等得不耐煩了,便殺了她母親。她有多大?”

  “大約二十四五歲吧。”

  “可這並不能說明問題。飛機上所有的人都說不認識吉塞爾夫人,但有一人在撒謊,必須找到他是誰。也許我們可以搜查一下她的私人檔。福尼爾?”

  “我和倫敦員警廳一通完話,”法國警官說,“便立刻去了她的住所。她的私人文件都放在一隻保險箱裡。當我趕到時,所有的檔都被燒毀了。”

  “燒毀了?怎麼……?”

  “吉塞爾夫人有一位叫埃莉斯的貼身僕人。根據吉塞爾的指示,一旦她有什麼不測,埃莉斯就立即燒毀保險箱中的文件。”

  “太難以置信了。”賈普吃驚地說。

  福尼爾繼續說:“吉塞爾夫人有一套秘密聯絡方式。她很無情,但說話算數。”

  四人同時不語了,思忖著這位死者的古怪性格。

  亞歷山大起身說:“對不起,先生們,我有約會得走了。假如還需要我提供任何情況,請隨時來找我。”他有禮貌地和大家一一握手,離開了房間。

第7節

  亞歷山大走後,三人湊近在桌子邊。

  賈普取下鋼筆帽,“飛機的後艙裡有11位乘客和兩個乘務員。在這13個人當中有人位是兇手。有些乘客是英國人,有些是法國人,後者我將交由福尼爾先生處理,我著手調查那些英國人。福尼爾,你的調查將在巴黎進行。”

  “不僅僅是在巴黎。”福尼爾說,“今年夏天,吉塞爾去過法國的一些海濱勝地洽談業務,如多維爾、派尼特和溫默魯,她還去過南方的一些城市如昂蒂布和尼斯。”

  “很好,我記得有一個乘客也去過派尼特。現在我們來看看誰佔據的位置最有可能發射毒針。”賈普將一張飛機後艙座位草圖攤開放在桌子中間。

  “應當支掉這位白羅先生,這樣就只有10位乘客了。”

  白羅無奈地搖搖頭,“不能輕信任何一個人。”

  “那好,如果你不介意,也將你包括在內。”賈普和藹地說。“還有乘務員。從可能性的角度看不像是他們,他們不大可能借一大筆款項;但從位置的角度看,他們又最有可能,因為他們隨時都可以在最佳發射位置。不過我深信他們的任何一個舉動都將被乘客們看見,雖然他們當中有些人對所發生的事情視而不見。但是--謀殺案畢竟老發生了。”

  “而且幹得很漂亮,”白羅說,“我們3人坐在一起談論它,但毫無結果,這不能說是一個了不起的成功。”

  “而且是一個奇跡。”福尼爾說。

  “不管是不是奇跡,”賈普說,“我們畢竟獲得了醫學化驗的結果,還有殺人兇器。誠然,我們不能排除兩個乘務員,不過我認為是他們所為的可能性極小。同意嗎,白羅先生?”

  “你還記得嗎?在場的所有的都不能排除,包括我在內。”

  “好吧。我們先從餐具室和洗手間開始。第16號座位是……”賈普用鋼筆指著草圖說,“理發廳的姑娘,簡·格雷。她贏得了一場賭局,去派尼特把錢揮霍了。這說明她好賭,也許由於手頭拮据向吉塞爾借了錢,但一定不是大數目。對我們和吉塞爾來說她不過是一條小魚。此外,簡小姐很難弄到什麼毒蛇,因為做頭發和面部按摩不需要這東西。”

  “應當從能否弄到蛇毒這一點入手,只有五十分之一的有這方面的知識。看來我們的調查範圍可以進一步縮小了。”

  “這樣有一點就十分清楚了。”白羅說。

  福尼爾帶眷懷疑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賈普在整理自己的思路,他繼續說:“兇手必須符合兩個條件。首先,他去過世界上的一些奇異之地,對蛇類和蛇毒有所瞭解。這是第一個條件。”

  “另一個呢?”

  “科研能力。這種名為布姆斯蘭的毒素一般只在一流的實驗室才能找到。據溫特斯普說,蛇毒,確切地說是眼鏡蛇毒有時也用於藥品配方,以治療癲癇之症,而且很有效果。用蛇毒治療病症已經在醫學界得廣泛的研究。”

  “有趣,有啟發。”福尼爾說。

  “對。再看看這位格雷姑娘,她不具備任何一個條件:缺乏動機,沒有機會獲得毒物,不太可能會使用吹管做兇器。”

  三人埋頭看著草圖。賈普繼續說:“這是16號座位,這是死者坐的2號座位,中間有這麼大的間隔。假如她不離開座位--所有的人都這麼認為,她根本無法將兇器對准死者的頸部。我們完全有理由排除她。”

  “再看看她對面的12號座位,是牙科大夫諾曼·蓋爾。他倆的情況幾乎相似,並且我認為他不太可能有機會獲得蛇毒。”

  “牙醫們不會用它來做注射,”白羅說,“否則,與其說是一種治療手段還不如說是一種公開殺人。”

  賈普眨了眨眼,“然而,由於工作關系他有可能接觸到某些特殊的藥品,也可能在科技界交有朋友。然而從可能性的角度考慮,他應當被排除在外。他離開過座位,但只去了洗手間,然後又直接回到了座位上。此外,他面對與死者完全相反的方向。”

  “我同意,”福尼爾說,“現看下一個。”

  “過道對面的17號座位。”

  “本來是我的座位,”白羅說,“一個女士說她想和朋友坐在一起,我就讓給了她。”

  “是維尼夏小姐。她有可能找吉塞爾借錢,雖然她一生中未有過什麼不好的記錄,但我們得稍稍留心一下。她所在位置有這可能,她與死者正好在後艙對角線的兩頭。可她去遙遠的地方弄些奇怪的毒物來,這又不太可能。”

  “我也這麼想,”福尼爾說,“我看我無法將謀殺案與她聯系起來。”

  “13號座位上是霍布裡夫人,”賈普說,“即使她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也不會感到吃驚。”

  “據我所知,”福尼爾說,“這位女士是派尼特一家賭場的常客。”

  “可她並沒有離開過座位,其他11位乘客可以作證。”

  “9和10號……”福尼爾在草圖上移動著手指。

  “白羅先生和布賴恩特大夫。”賈普說,“請白羅先生自己說說看?”

  “我的胃出了毛病,”白羅無奈地搖搖頭,“這時我的頭腦是胃的僕人。”

  “那麼布賴特大夫,不太可能去找一個法國女人借錢,但以他的科研能力而言,他的嫌疑較大,從某個實驗室弄一試管蛇毒還不是舉手之勞的事情。”

  “你說的有點意思。”福尼爾說。

  “此外,是他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他為什麼不說是心力衰竭--一種自然死亡?”

  “我想,”白羅說,“那是大夫的第一印象。它畢竟很像自然死亡,也可能是由於那只黃蜂。別忘了,還有一隻黃蜂。”

  “不會忘的,”賈普說,“別嘮嘮叨叨地。”

  “然而,”白羅繼續說,“當我從地上拾起一根致命的毒針時,一切都證明瞭是謀殺。”

  “它遲早會被發現的。”

  白羅搖搖頭,“兇手完全有機會且不為人察覺便將它拾起來。”

  “布賴恩特?”

  “或者其他什麼人?”

  “說得對,”賈普說,“布賴恩特完全應當被列為嫌疑人,他可能探起頭,從座位上吹射毒針。不過,為什麼沒有一個人看得見?”

  “這有一個心理注意力的原因。”福尼爾說,“假如一列行駛的火車經一間正在燃燒著的房子,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視著窗外。在這一特定的場合下,一個人抽出匕首向另一個人刺去,其他人不會注意到他在行刺。”

  “我們能夠找到飛機上這種分散注意力的時刻……”白羅說,“應當說這一時刻的出現是兇手蓄意造成的。”

  “完全正確。”法國警官福尼爾說。

  “好吧,我們把它做為一個疑點記錄下來。”賈普說,“下麵是丹尼爾·克蘭西的座位。依我看,他才是最大的嫌疑人。神秘小說的作者大都有廣泛的興趣。弄點蛇毒,找個化學家配製毒物那還不容易。別忘了,只有他一個人經過吉塞爾的座位,只有他。”

  “請放心,”白羅說,“我沒有忘。”

  賈普繼續說:“他經過吉塞爾時,近距離向目標吹射毒針不需要那種分散注意力的時機。還有,他今天拿出的那支吹管,誰知道他是不是兩年前買的?成天想著犯罪和偵探故事的人不會是健康人,時不時他就有一些想法。”

  “有想法的作家才能寫也好作品。”白羅說。

  賈普又回到了草圖邊,“賴德的4號座位正好在死者前面,他去過洗手間,回座位的時候也要從吉塞爾身旁過。但假如是他幹的,那兩個法國考古學家,一旦他們專注於談話,他們是不會注意到周圍發生的任何事情的,他們只關心5000年前的世界。”

  賈普仍有些不解,“那麼就來看看這對杜邦父子。福尼爾?”

  “阿曼德·杜邦是法國知名的考古學家。”

  “這並不能問題。他的位置最近,過道對面,吉塞爾的前一排。我看他們一定去過世界許多古怪的地方,接觸過土著人的什麼蛇毒。”

  “有可能,”福尼爾說,“但我不相信是他。杜邦先生是學者,他放棄了較好的從商機會而獻身考古事業,父子均為事業付出了他們的一切。我不相信他們與這件事有關聯。”

  “好吧。”賈普收拾起草圖和筆記,清了清嗓子,“從可能性的角度上講,簡·格雷幾乎為零,蓋爾不可能,克爾小姐不太可能,霍布裡夫人有可能。還有白羅先生,只有他能創造那種分散注意力的時機。”

  賈普覺得自己的結束語很逗,白羅勉強報以微笑,福尼爾卻有些疑慮。賈普繼續說:“布賴恩特有可能,克蘭西也有可能但動機不詳,賴德有一定可能性;從動機上講,杜邦父子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但從獲得毒物的機會上講又有很大嫌疑。目前我們只能做出這樣的結論,但需要開展一些例行的調查。我先從克蘭西和布賴恩特著手,看看他們是否曾有過不好的記錄,是否最近有異常的舉動,還有這一年他們的一些活動。對賴德先生我也會這麼調查,我將讓威爾遜探長派人調查。那麼,福尼爾先生你就負責杜邦父子。”

  “今晚我就回巴黎。也許能從吉塞爾的僕人埃莉斯那里弄到些什麼情況,我還要調查吉塞爾近來的活動,比如說夏天她去過派尼特。對,有很多事情要做。”

  兩人同時望著陷入沉思的白羅。“你打算怎麼辦?”賈普問。

  白羅站了起來,“我想和福尼爾一道去巴黎。我一直在想這吹管是從哪兒弄來的?”

  “問得好!由於它,你差點兒被關起來。”

  白羅搖搖頭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考慮的不是因為它是在我座位下被發現的,而是它怎樣被弄來的。”

  “這我就不明白了。”賈普說,“它可以藏在任何地方,兇手怎麼可能將它留在身上冒此風險呢?”

  “說得對。不過你在檢查飛機的時候也許注意到了,飛機上的窗戶不能開啟,但每位乘客座位頂上都有一個通風口,兇手完全可以將兇器塞出通風口而永遠不會被發現。”

  “我有一個不同的意見,這樣做他會被別人看見。”

  “那麼,”白羅說,“他不怕別人看見他用吹管吹射毒針,難道就怕別人看見他將兇器塞出窗口?”

  “這有些荒唐,”賈普說,“畢竟我們在那個座位下找到了吹管。”

  白羅沒有作答,福尼爾好奇地問:“你有什麼主意?”

  白羅贊許地點點頭,“乘客物品的詳細清單准備好了嗎?”

第8節

  “我說話算數,”賈普說著將一摞紙放在白羅面前,“乘客物品的詳細清單。你先看看我們再談。”

  白羅將清單攤開,福尼爾也湊了過來。

  [[詹姆斯·賴德的物品]]

  衣兜--亞麻手絹。錢包裡有7張1英鎊的鈔票,三張名片。合夥人喬治·埃爾伯曼的信函,上面寫著“貸款已經談判成功,否則我們將處境不妙。”信箋上有莫迪的簽名,約定次日晚與特羅卡多見面。銀質煙盒。折疊夾。鋼筆。一串鑰匙。彈簧鎖鑰匙。零散的法郎和英鎊。

  手提箱--許多有關水泥方面的檔和材料。

  [[布賴恩特大夫的物品]]

  衣兜--亞麻手絹兩條。英法貨幣和鑰匙。記事本。煙盒。打火機。鋼筆。盒裡的長笛。

  [[諾曼·蓋爾的物品]]

  衣兜--絲手絹。英法鈔票和零錢。兩個法國公司的名片。牙科器具盒,裡面沒有東西。銀質打火機。一串鑰匙。

  手提箱--白衣亞麻外套。兩面微型牙醫鏡。醫用棉花。3本雜志。

  [[阿曼德·杜邦的物品]]

  衣兜--法郎和英鎊。眼鏡盒與眼鏡。棉質手絹。香煙和打火機。牙簽。

  手提箱--英法鈔票。香煙盒和打火機。鋼筆。兩支鉛筆。小筆記本,上面有潦草的記錄。馬裡納簽名的英文書信,信中邀請他去托特納姆餐廳進餐。

  [[丹尼爾·克蘭西的物品]]

  衣兜--有墨跡的手絹。漏水的鋼筆。英法鈔票。3張有關最近犯罪案件的剪報。兩封房地產商的售房廣告信。記事本。鋼筆刀。3張收訖和4張未付的帳單。故事情節構思筆記本。義大利、法國、瑞士和英國的錢幣。那不勒斯飯店收訖的帳單。一大串鑰匙。

  外衣兜--為一部小說准備的手記。高爾夫球。一雙襪子。牙刷。一張巴黎飯店收訖的帳單。

  [[克爾小姐的物品]]

  小手提包--粉盒。香煙盒。一封未寫完的信貸公函。

  化妝盒--瓶、刷、梳等。修指甲用具。牙刷、海綿、牙粉、肥皂。兩把小剪刀。5封私人信件。兩部小說。長毛狗的照片。

  [[簡·格雷的物品]]

  手提包--口紅,粉盒。鑰匙。手絹。派尼特飯店收訖帳單。英法鈔票。一枚賭錢的籌碼,價值5法朗。

  化妝盒--全套化妝用品。精製的修指甲用具。一隻小瓶,上面標簽上寫著:硼酸粉。``

  白羅看完清單後,賈普指著最後一欄說:“我的人差點被蒙過去了。硼酸粉其實就是可卡因。”白羅的眼睛亮了一下,然後慢慢點點頭。

  “也許這與本案無關,”賈普說,“但有吸毒史的人不一定具備良好的道德素質。說實話,我覺得兇手不太可能是她。”

  白羅將清單放下,歎了一口氣,“從表面上看,顯然有一個人是兇手。但我卻不明白是為什麼。”

  賈普盯著他說:“你看出什麼來了?”

  “我想是這樣。”

  賈普抓起清單和福尼爾又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不是在開玩笑吧,白羅先生?”

  “不,不。”

  “你呢,福尼爾?”

  法國警官搖搖頭,“我也許很笨?……”

  “當我們將它與本案的某些特徵聯系起來的時候……”白羅停頓了一下,“不,也許我錯了。我一直希望在清單中找到一件物品,我的確看到了。但它卻與我的思路相反。正確的線索,但不恰當的人選。這意味著我們還有許多工作要做。某些跡象出現了,並且以一種有意義的方式組合起來。你們也許沒有察覺。那好,我們各自按自己的思路行動吧。我不敢確信自己,只不過是某種猜測而已。”

  “我看你說得太玄了。”賈普說,“我們今天就到此為止。我負責倫敦這邊,你回巴黎。那麼你呢,白羅先生?”

  “我現在更希望和福尼爾一道去巴黎。”

  福尼爾起身與他們握手,“感謝你們熱情的款待。我們明天在克羅伊登機場再會。”

  兩位偵探走後,白羅陷入了沉思,他收拾好桌椅,希望從雜亂的思緒中清醒過來。他坐在桌旁,順手拿過一本雜志,封面標題是:兩位日光崇拜者--霍布裡伯爵夫人和雷蒙德·巴勒克拉夫先生在派尼特。封面照上,兩人身著泳裝,雙臂纏繞在一起。

  “這種人會這麼做的,會的。”白羅自語道。

第9節

  翌晨,天氣真好,白羅感覺自己的胃有上佳的表現。他和福尼爾登上了8點45分去巴黎的飛機,機上只有七八位乘客。白羅打算利用旅途的時間做做試驗。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支竹管,將它放在嘴邊瞄準某個目標。他連續試驗了3次,使一些乘客禁不住用奇怪的目光望著他。

  福尼爾躲在自己的座位上,並不為白羅的傻氣而感到開心,“別人一定覺得你挺逗,我的朋友。”

  “這很自然。但這種公開演示的結果顯而易見不過了,所有的人都能看見你。”

  “並不是所有的人。”

  “你是對的。一個成功的殺手將確保任何人都看不風他。”

  “這雖說不太可能,”福尼爾說,“但一定有那樣一種分散注意力的時機。”

  白羅猶豫了一下,慢吞吞地說:“一定有,但我的想法你稍有不同。我覺得視覺可能欺騙了我們。閉上你的眼睛,打開心靈的視窗,讓心中的細胞活躍起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白羅先生。”

  “因為你心中事先已設計好了視線的目標,因此你所觀察到的都是事實。”白羅往後一靠閉上了眼睛。5分鐘之後,他已經睡著了。

  到達巴黎後,他們直奔喬利特街3號。看門人對員警再次來訪似乎滿臉不高興。經過福尼爾的解釋,看門人撕去了一樓的封條,讓他們進了吉塞爾夫人的辦公室。福尼爾環顧四周,然後聳聳肩,“看來沒有新的發現。”

  白羅繞過書桌面對福尼爾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這有一隻鈴。”他說。

  “對,那是叫看門人的。”

  白羅打開抽屜,裡面有文具、日歷、鋼筆和鉛筆,沒有什麼有意義的東西。他朝牆角的保險箱看了看,“裡面已空了?”

  “對,被那該死的僕人燒光了。”

  “嗯,那個貼身僕人。這裡什麼都沒有,我們立即去見她。”

  埃莉斯·格蘭迪爾個子矮胖,已步入中年,兩只眼睛警覺地掃視著福尼爾和他的同伴。

  “白羅先生和我今天從倫敦趕來。聽證會於昨天舉行。毫無疑問,夫人被人毒死了。”

  法國女人沉重地搖搖頭,“被毒死了?!真可怕。誰會幹出這種事情?”

  “也許你能幫助我們。”福尼爾說,“你知道夫人有什麼敵人嗎?”

  “不會的。”埃莉斯有點激動,“誠然,夫人的客戶有時有些不講道理,他們喊叫,抱怨,為自己不能還錢而爭辯。”

  “有時他們不還債?白羅問。

  “是這樣,不過最終還是還清了。”

  “夫人是一位強硬的女人。”福尼爾。

  “但她是公平的。她借債給人當然希望還錢,她不欠任何人的。你們說她強硬,這不是事實。夫人很善良,她為許多慈善機構捐款。看門人的妻子得了病,還是夫人出錢送她上醫院的。”她氣得臉都發紅了,“你們不瞭解夫人。”

  福尼爾等她氣頭過後說:“你說她的客戶最終還是還請了借債,那麼夫人是怎麼迫使他們這麼做的呢?”

  “我一無所知,先生。”

  “你燒毀了夫人的文件。”

  “她說過,一旦發生意外就燒毀保險箱的文件。”

  “樓下保險箱的文件?”白羅說。

  “對。那是夫人的指示。”

  “不對,我知道檔並沒有放在保險箱裡。”白羅說,“因為那只保險箱太破舊了,任何外行都可以打開它。檔應該是放在其他地方,比如說在夫人的臥室?”

  “你說對了,那只保險箱只不過是個幌子,所有的東西都在夫人的臥室裡。”

  吉塞爾的臥室裡放著笨重的家俱。埃莉斯走到角落,打開一隻過時的箱子,從裡面拿出一件駝毛大衣,大衣面襟裡有一隻很深的口袋。

  “檔就在裡面的大信封裡。”埃莉斯說。

  “3天前我問你的時候,你可沒有提這個。”福尼爾尖刻地說。

  “對不起,先生。你當時問我保險箱裡有沒有文件,我說把它燒了。”她沮喪著臉說,“那是夫人的旨意。”

  “這我不怪你,”福尼爾安慰她說,“現在我想讓你聽明白,小姐。夫人已經死了,她是被某一位知情者所害,那些情況都在檔裡。我還想問你一個問題,你可以不必立即回答,你燒毀檔時看過裡面的內容嗎?我想提醒你,任何有關的情況對我們的偵破都大有幫助。”

  埃莉斯急促地呼吸著,然後堅定地說:“沒有,先生。我從衣袋裡拿出信封時,連封口都未拆就把它們燒了。”

第10節

  福尼爾注視她良久,才拿出筆記本坐了下來。“上次我問你,小姐,你說不知道夫人客戶。可剛才你說聽見過他們嘮叨,乞求夫人的憐憫。”

  “請聽我解釋,先生。夫人從未提到過任何一位客戶的名字,她從不與人談她的業務。比如說,她拆開一封信,乾笑一聲,似乎自言自語地說:‘真蠢,真蠢!別以為我會借出這麼大一筆錢,我一定需要得到保證。情報就是保證,埃莉斯,情報就是力量。’她就這麼說。”

  “你見過前來拜訪的客戶嗎?”

  “沒有,先生。他們只去一樓,並且大都是天黑後才來。”

  “她最近去了些什麼地方?”

  “她出去了約半個月,到杜維爾、派尼特、普拉格和溫默魯。每年9月她都去這些地方。”

  “你還記得什麼?”

  “不記得了,先生。”她說,“這次夫人回來情緒挺好,一定是大有收獲。她讓我預定一張環宇航空公司去英國的機票。由於早班已滿員,她只好乘坐12點的航班。”

  “頭一天晚上有什麼客戶來過?”

  好像有一位,看門人喬治一定知道。

  福尼爾從口袋裡拿出些照片,“你認識裡面的人嗎?”

  埃莉斯接過照片,一一看了一遍,然後搖搖頭。

  “我們去找喬治,”福尼爾說。

  “好吧,先生。不過可惜的是喬治的視力極差。”

  “我們走吧。喂,白羅先生,對不起,你在找什麼東西?”

  “我在找照片,”白羅說,“但沒有她女兒的照片。”

  “哦,先生您不明白,夫人是有個女兒。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兒了。自從她出生後,夫人就沒有再見過她。”

  “怎麼可能?”福尼爾緊追著問。

  “我聽說夫人年輕時很漂亮,但也比較窮。她結過婚沒有也說不清楚,反正有了孩子。後來她染上了天花,差點沒死去。她告別了自己的美貌,也告別了青春和浪漫,她成了生意人。”

  “可她把自己的財產給了女兒。”

  “對,”埃莉斯說,“血濃于水嘛。夫人沒有朋友,她只知道賺錢,十分節儉,從不奢侈。”

  “她還留給你一部分財產。”

  “對。夫人很慷慨,我的薪水很高,我十分感激她。”

  白羅在房間裡來回走動著,然後他坐下用雙眼盯著埃莉斯。在他的審視下,法國女人顯得有些不自然。“格蘭迪爾小姐。”白羅說,“你知道是誰殺死夫人的?”

  “天哪,先生。我發誓不知道。”

  白羅的目光在她臉上搜尋著,,“好,我接受。那你知不知道誰會幹這種事情?”

  “先生,我不知道。”一絲猶豫的神情從埃莉斯的臉上閃過。

  “讓我告訴你,格蘭迪特小姐。”白羅欠身說,“我有責任不相信任何人說的話。任何與本案有關的人在我看來都有嫌疑,直至他被證明是無辜的。”

  埃莉斯憤怒地咆哮起來,“那你懷疑是我殺了夫人?”

  “不,埃莉斯,”白羅說,“兇手是飛機上的一位乘客,但也許你是他的幫凶。你有可能將夫人的旅行計劃洩漏給什麼人。”

  “沒有,我發誓。”

  白羅默默地看著她,過了一會兒點點頭,“我相信你。然而,你隱瞞了一些事情。對,就是這樣。我們在調查的時候總會遇到這種事情,證人盡力避免與犯罪事實聯系在一起。你不用抵賴。我的朋友福爾尼問你是否知道什麼其他情況時,你看起來有些為難,你的回答是一種無意識的躲避。你一定還知道一些事情,而我非常希望瞭解。”

  “那不是什麼有意義的事情。”

  “也許不是,但我想知道。埃莉斯,你對已故主人的忠誠無可非議,你對她充滿感激之情。”

  “對,我不得不承認是如此。”埃莉斯慢慢說,“夫人將孩子送給一家好心的農戶,當時她對我說她是孩子的母親。”

  “她告訴你孩子有多大了嗎?”

  “沒有,先生。她說她要讓孩子過得很富裕,她死後她所有的財產將由女兒繼承。”

  “她談到過孩子的父親了嗎?”

  “沒有,先生。不過在我的印象中,孩子的父親是個英國人,因為每當提起英國,夫人的聲音裡都帶著憤恨。這只是我的印象而已……”

  “很有價值的印象。埃莉斯小姐,你有孩子嗎?”

  “有過一個女兒,可5年前死了。”

  “哦,對不起。”停頓了一下白羅又說:“你還有什麼能告訴我們?”

  埃莉斯起身離去,不一會兒拿來一個黑色的筆記本。“這是夫人的,不管去任何地方她都帶著它。這次去英國,她怎麼也找不到,後來被我碰巧發現了,於是我就把它藏在臥室。夫人指示只讓我燒毀檔,沒讓我燒筆記本。這樣我就把它留了下來。”

  “我相信你是出於良好的動機,小姐。”白羅說,“我們來看看這個小本子裡是什麼。”

  “我看沒什麼東西,先生,”埃莉斯搖搖頭說,“是夫人的私人備忘錄,還有數字。”

  白羅接過筆記本,小心翻開。

  CX265。上校的妻子。駐敘利亞。團部基金。

  GF342。法國代表。斯塔維斯基的關系。……大約有20個這樣的條目,筆記本最後用鉛筆記有:派尼特,星期一。賭場,10點30分。薩伏伊飯店。ABC艦隊街11號。

  這些記錄都不完整,只有吉賽爾才知道它能提醒自己什麼事情。埃莉斯焦急地望著白羅。他不慌不忙關上筆記本,將它放進衣兜,“它會有用處的,小姐。你的良知也應當平衡了,因為夫人從未說過讓你把它燒掉。”

  “是這樣。”埃莉斯的雙眼亮了起來。

  “本來你應該把它交給警方,我會和福尼爾安排一下,使你免於受到他們的責難。”

  “真謝謝你了。”

  “我想最後再問個問題。你是在布爾歇機場還是在公司售票處預定的機票?”

  “我用電話在售票處預定的,先生。”

  “是卡普辛斯街的售票處?”

  “對,卡普辛斯街。”

第11節

  福尼爾和老喬治激烈地爭吵著。喬治說:“那天晚上有個女人來過。你問我認識不認識,我說了,我的眼力差,即使她現在在我跟前我也認不出。我已經說過四五遍了。”

  “難得你也不知道她的高矮、年齡還有膚色。”福尼爾的話有些尖刻。

  “我不知道!我不想和員警攪在一起。夫人是飛機上被人毒死的,你們員警以為我喬治是兇手?”

  白羅走到福尼爾跟前,輕輕拍了他一下,“好了,朋友。我肚子在抱怨了,我們隨便去吃點什麼。”

  福尼爾看了看表說:“1點了,好吧。真是對牛彈琴……”他悻悻地看了喬治一眼。

  白羅友善地對老人一笑,“我知道那個女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但剛才你說長得很漂亮,特別是穿著泳裝?”他把一張從雜志上撕下的插畫遞給喬治說:“你覺得怎麼樣?”

  “很漂亮,”老喬治說,“這和什麼都不穿又有什麼兩樣。”

  “哦。如今時興的是日光浴,這樣就能更多地接觸陽光。”

  喬治咯咯笑起來,然後,他目送著白羅和福尼爾走向充滿陽光的街道。

  吃飯的時候,白羅又拿出筆記本,“很顯然,人們總是希望避員警而遠之,這在任何國家都一樣。”

  “這就是你的長處了。”福尼爾說,“私人偵探能弄到官方管道不能獲得的東西。但事物的另一面是,我們有官方的紀錄,有一整套的體系。”

  “因此我們需要親密地合作。”白羅微笑道。

  福尼爾翻著筆記本,說:“你來看看這5條比較有意義。”他念道:

  “CL52。英國伯爵夫人。丈夫。

  RT362。大夫,哈利街。

  MR24。假古董。

  XVB724。英國人。挪用。

  GF45。企圖謀殺。英國人。”

  “很好,朋友。”白羅說,“我們想到一塊兒了。筆記本裡只有這5條與飛機上的一位乘客有聯系。”

  “英國伯爵夫人。丈夫。”福尼爾說,“這可能指的是霍布裡夫人。我們知道,她是個賭徒,她很可能向吉塞爾借錢。‘丈夫’這個詞有兩種含義:一是吉塞爾夫人希望其丈夫為她還債;另一個是她抓住了霍布裡夫人的什麼把柄,威脅要將秘密告知其丈夫。”

  “完全正確。”白羅說,“不過我傾向於第2種可能。此外,我懷疑吉塞爾出門的頭天晚上去拜訪她的就是霍布裡夫人。”

  “哦,那是為什麼?”

  “根據看門人的表現。他堅持說什麼都不記得,這有點蹊蹺。霍布裡夫人是個迷人的女人。還有,當我將雜志上她身著泳裝的照片給他看時,我觀察到他猛然吃驚了一下。對,拜訪吉塞爾的人就是霍布裡夫人。”

  “她跟著吉塞爾從派尼特來到巴黎,”福尼爾說,“好像她有些絕望了。”

  “我的朋友,我相信找到了一條線索,但卻是一個不恰當的人。我感到納悶,我的線索沒錯,不過--”

  “不過你並不想告訴我?”福尼爾提醒他。

  “不,我也許錯了,完全錯了。我不想把你也扯入泥潭。還是讓我們沿著各自的思路走下去,繼續看筆記本吧。”

  “MR24。假古董。”福尼爾念道,“很牽強,也許與杜邦父子有關。不過很難讓你相信,他是世界知名的考古學家,並且人品極佳。”

  “這想法有趣,”白羅說,“那還是看下一個。”

  “‘XVB724、英國人。挪用。’這太模棱兩可了。”

  “意義不大,”白羅同意他的看法,“誰在挪用?作家和大夫都不可能。只有賴德先生是經商的,他有可能挪用款項,或向吉賽爾借錢。最後一項‘GF45。企圖謀殺。英國人’的適用範圍就大多了,除了杜邦父子之外,其他人都是英國人。”他做了個手勢向侍者要帳單。“下一站去哪兒,我的朋友?”

  “去巴黎員警廳。他們可能有什麼新的情況。”

  “那好,我陪你去。”

  在員警廳,巴黎遇見自己以前共過事的偵探長吉勒斯先生。寒暄之後白羅說:“這案子竟在我的眼皮下發生了。乘我睡覺的功夫就把人給殺了,這對我是一種侮辱。”

  “這案子真有趣,白羅先生。吉賽爾是巴黎的名流,卻又死得如此古怪。”

  “完全如此。”白羅說,“好了,我和福尼爾來看看你們弄到了什麼新情況。”福尼爾憂鬱的臉隨之激動了。

  “的確有。一位名叫澤羅普洛斯的希臘古董商報告說,3天前他出售給兇手一支吹管和射針。我建議現在立即約見他。你也去,白羅先生?”

  “那還用說。”

  澤羅普洛斯的古玩店位於聖霍諾裡街,所出售的物品有波斯陶器,廉價的印度珠寶,其他國家的絲綢和刺繡,還有埃及的廉價物品。矮胖的澤羅普洛斯先生有一雙烏黑的眼睛,說話羅嗦。他歡迎員警的到來,對,他是賣過吹管和射針--一種南美的古董。“先生們,我專賣波斯的古玩,大名鼎鼎的杜邦先生可以作證,他常光顧我的商店。我的物品沒有固定的價格,我隨便出個價,別人給一半我也賣了。的確,我也賺了些錢,我的東西大都是以低價從海員哪兒買來的。”他喘了口氣,似乎對自己的話很滿意,然後繼續說:“吹管和射針就放在這兒,有兩年了。上面鑲有印第安人的頭飾,還有一些劣等的珠子。它一直都不起眼,直到來了那個美國人,他問我這是上面……”

  “美國人?”福尼爾敏銳地問。

  “對,是美國人,好像他並不怎麼識貨。我向他解釋這東西的來歷,說這是十分稀有的東西。他問多少錢,我給了個價。可他沒有討價便立即付了錢。我真蠢,應當再多要一些。後來我從報上看到了這個可怕的謀殺案,我覺得很奇怪。於是我就和員警聯系上了。”

  “非常感謝。澤羅普洛斯先生。”福尼爾禮貌地說,“你能描述一下吹管和射針嗎?”

  “吹管有這麼長,”他在桌上量了一個距離,“比較粗,就像我這支鋼筆,淺色。射針有4根,尖頭上染有不顯眼的顏色,另一頭纏著紅綢。”

  “奇怪,”福尼而說,“有沒有一根纏著黑黃色的綢帶?”

  “黑黃色?沒有。是鮮紅色,不過有些褪色了。”

  福尼爾看了白羅一眼,不解地發現他面帶微笑,“現在,請詳細描繪一下那個美國人。”

  “他就是美國人,聲音在鼻腔裡打轉,不會說法語,嚼著口香糖,帶著玳瑁眼鏡,修長的身體,不算太老。”

  “膚色呢?”

  “我說不准,他帶著便帽。”

  “你能認出他嗎?”福尼爾拿出一些照片,結果,澤羅普洛斯說他沒有一人認識。

  “很可能又是一次徒勞的追尋。”他們一走出古董店,福尼爾說。

  “有可能,”白羅說,“但我不這樣認為。價格標簽是相同的,另外他的話有幾處比較有趣。我們現在去環宇航空公司售票處。”

  “當然,不過我們已經去拜訪過了,他們的回答並無特別之處。”

  白羅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肩頭,說:“那得看怎麼樣提問。”

  售票處的房間不大。福尼爾向一位叫朱爾斯·佩羅特的矮個男人亮出了證件,並說明瞭來意。

  “我想,就這個問題我已經回答過你們了。”佩羅特說。

  “完全正確。不過我們想詳細核對一下情況。吉賽爾夫人是什麼時候來登記機票的?”

  “17日用電話預定的。”

  “是第二天12點鐘的飛機?”

  “對,先生。”

  “可她的僕人說她希望預定8點45分的飛機。”

  “不,不,是這樣,夫人的僕人說預定8點45分的飛機,可已經滿員了,我們就給她定下了12點的。”

  “奇怪了,”白羅說,“我一位朋友也打算去英國,可早班飛機只有一半的乘客。”

  佩羅特翻了翻記錄本,“可能你的朋友說的不是那一天。”

  “不,就是在謀殺發生的那一天。他說假如錯過了早班,他將改乘普羅米修斯航班。”白羅盯著佩羅特,發現他雙眼不停地眨動,前額也滲出了汗水。“佩羅特先生,這是一樁謀殺案,如果你隱瞞了任何真相都將對你極為不利。”

  佩羅特的嘴張開著,雙手在顫抖。

  “說吧,”白羅的聲音挺強硬,“他們給了你多少錢?誰給的?”

  “我不是有意的……我根本想不到……”

  “多少?是誰?”

  “5000法郎,我不認識他……這會毀了我。”

  “不說出來才會毀了你,全都說出來!”

  汗水從佩羅特的頭上流了下來,“我是無意的。那個人說想去英國,去找吉賽爾夫人借錢。他說她第二天要去英國。我對他說早班飛機已經滿員了,我給了吉賽爾夫人一張中班機票,座位是2號。我想,這又有什麼不妥?美國人就是這樣做事不講規矩。”

  “美國人?”福尼爾連忙問。

  “嗯,個子比較高,帶著眼鏡,留著山羊鬍子。”

  “他訂座了嗎?”

  “訂了,吉賽爾夫人旁的1號座位。”

  “他叫什麼名字?”

  “塞拉斯·哈珀。我看了報紙,那人沒有上飛機。”

  福尼爾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向員警隱瞞了情況,這是很嚴重的。”說完他和白羅離開了售票處。一走到街上,福尼爾脫帽向白羅鞠躬:“我向你致敬,白羅先生。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那天在飛機上一位乘客說早班飛機空了一半,而埃莉斯去訂票時早班飛機已經滿員了。這兩件事無法吻合。此外,我記得乘務員說吉賽爾習慣乘坐8點45分的那班飛機。”

  “那麼,我的朋友。”白羅說,“不過,在巴黎假扮成美國人那還不容易?沉重的鼻音,嚼著口香糖,留著鬍子,帶著眼鏡--這是典型的美國人的舞臺形象。”他從口袋中拿出雜志的插畫。

  “你在看什麼?”

  “身著泳裝的伯爵夫人。”

  “可她美貌迷人,身材苗條,不像是高大麯背的美國人。不,不可能。”

  “我可並沒有說是。”白羅仍然繼續看著手中的畫片。

第12節

  斯蒂芬·霍布裡27歲,長臉長下巴,精力充沛,但看起來大腦並不發達,他心地善良,有些自命不凡,並且固執。他將早餐盤端到桌上准備就餐,當翻開桌上的報紙時,猛然皺了一下眉頭。他搖搖頭起身上了樓。他敲了敲門,裡面一個清脆的聲音說:“進來!”他走了進去。

  這間寬敞華麗的臥室面對南方,西西里·霍布裡坐在床上,面前放著一個早餐食物架。在這可愛的氣氛當中,任何男人都將為之神魂顛倒,但對霍布裡爵士來說,他妻子已經失去了昔日的風采。3年前,嬌柔的西西里使他瘋狂地墜入愛河。如今一切已經過去,他變得穩健面而有理智了。

  霍布裡夫的吃驚地說:“什麼事,斯蒂芬。”

  “西西里,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我們已經約定沒有必要這樣生活下去,你將有自己的房子種生活費用,非常可觀的一筆費用。你幹嘛又突然回來了?”

  “我覺得這樣更好。”西西里聳聳肩,“對,你喜歡的女人是克爾,你應當種她結婚。”

  “現在為時已晚,因為我和你結了婚。”爵士說:“可是你討厭這個地方,討厭這裡的生活,那你幹嘛又回到霍布裡家族來?”

  西西里板著臉說,“剛才我想過了,還是回來的好。”

  “剛才?”他想了想然後又說:“西西里,你從那個法國女人那兒借了錢嗎?就是那個在飛機上被謀殺的女人。”

  “沒有,當然沒有。”

  “別裝傻了,西西里。假如你借了錢,最好告訴我。員警遲早會抓住兇犯的。如果你和這件事有什麼牽連,我們最好事先有所准備,然後找家庭律師福克斯來幫忙處理。”

  西西里氣憤地從床上撐起來說:“也許你以為我是兇手,可我從不知道還有那種殺人的玩意兒。我知道你恨我,巴不得我明天就去死。”

  “你說得誇張了,我所擔心的是我們家族的名聲。”說完他轉身離開了房間。頭上的脈搏在跳動,他無法平靜下來。她從前是多麼溫柔可愛,可現在變得庸俗、墮落、邪惡。他吹了一聲口哨。一隻卷毛狗沖著他搖頭擺尾跪了過來,他們一前一後走出了院宅。他毫無目的地走著,心裡很亂。在一條窄道上他遇見了騎著栗色馬的維尼夏·克爾小姐。

  “你好,維尼夏。”

  “你好,斯蒂芬。”他們寒暄了一陣子。

  “西西里昨晚又回來了。”斯蒂芬說,他倆沉默了片刻。“維尼夏,你知不知道飛機上那件事是誰幹的?”

  “不知道,”她說,“不是西西里也不是我。她就在我對面,我們一直在注意著對方。”

  “維尼夏,”斯蒂芬說,“我認識你已經很久了,你能不能告訴我西西里究竟與這個吉塞爾有沒有什麼瓜葛?”這時他發現騎在馬上的維尼夏十分迷人,風度翩翩。

  “不知道。不過說實話,即使有我也不會吃驚。你幹嘛這麼擔心?你們已經處於半分居狀態,那是她的事。”

  “只要她名義上還是我的妻子,就不能說與我沒關系。”

  “那麼,你--你同意離婚了嗎?”

  “只怕她不肯接受。”他們沉默了一會,他又說:“假如我離了婚,維尼夏,你願意嫁給我嗎?”

  “人想會的。”她低頭看著馬眼說。斯蒂芬,她是多麼地愛他,他們青梅竹馬,可後來那個巧於心計的合唱隊姑娘使他著了魔。“斯蒂芬,我有個主意,我倆私奔,西西里准會同意離婚的。”

  他猛然打斷她,“我不讓你這麼做,我不能敗壞你的名聲。”

  維尼夏想:他有偏見,有時固執,但我會永遠愛他。“好了,斯蒂芬,我得走了。”她輕蹬了一下馬肚,揮手遠去。她騎馬走了一會兒,無意中鞭子落在了地上。林中走出一個男人拾起鞭子遞給她,並十分誇張地向她鞠了一大躬。

  “那個外國人,飛機上是他給我讓的座,他們說他是偵探。他到這兒幹嘛來了?”

第13節

  出庭作證的第二天一大早,簡心神不定地來到安萬美發廳。安東莞先生的真名是安德魯·利奇,他向她皺了皺眉。他無法理解她為什麼要乘飛機旅行,並從那引人注目的謀殺案中安然脫身。她的金發朋友葛萊蒂絲在遠處向她擠眼,用手指了指身邊一位前來做頭發的棕發女郎。簡走到格拉迪跟前,聽她說道:“親愛的,別理他,快去招呼顧客。”

  “您好,夫人。很久不見了。您今天染發?”

  手拿《隨筆》雜志的棕發女郎說:“我想下周再說。”她猛然放下手中的雜志,“你就是昨天出庭的那姑娘?太可怕了。給我說說。”

  “是夫人,真的挺可怕。”她開始講述起來,並且還得回答沒完沒了的問題。這下一發不可收拾,所有的顧客都希望讓“那個飛機上的姑娘”給他們做頭發。簡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敘述,她受不了了,來到安東莞的辦公室要求增加報酬。

  “你和謀殺案有牽連,我讓你留下來都算不錯了。”

  “顧客都是沖著我來的。亨利美發廳還表示立即聘我。兩位記者打算對我采訪報道。”

  安東莞沉默了,然後點頭同意了簡的請求。格蘭迪斯由衷地為朋友感到自豪,“安德魯終於認輸了,我欽佩你的膽識。”

  於是,簡的敘述日復一日地重複著,沒有一點變化,好像在舞臺上扮演的角色。一天晚上,諾曼·蓋爾邀請她吃飯,他們談得挺投機,並且發現擁有許多共同的愛好。又過了幾天,在美發廳,簡開手提包時,無意中將諾曼·蓋爾的一封信落在了地上。格蘭迪斯湊了過來,“你男朋友的?”

  簡的臉在些泛紅了,“不是。我在派尼特認識的一位牙科大夫。”

  “牙科大夫?他的牙一定挺白。他想吻你的時候准會說:‘箐再張大一點’。”

  “別逗我了,格蘭迪斯。”這封信邀請簡星期六共進晚餐。這天中午,簡拿到了增加的工資,她的情緒可好了。這天中午,她換好裝,來到一家餐廳准備好好享用一頓。她在桌旁坐定後要了菜飯,然後拿出一本書准備翻閱。她用眼角向四周看了看,發現有一個年青人微笑著向他走來。

  “還認識我嗎?飛機上的謀殺案算是自我介紹。”

  “哦,瓊·杜邦。”簡想,他是法國人,人們說得當心那些法國人。“你還在英國?”

  “對。不過,我明天就回法國。員警抓到兇手了嗎?”

  “沒有。報上也沒有什麼新的消息。也許他們已經罷手了。這件事我一想來就毛骨悚然。”

  “我也一樣,不過那種醜陋的女人死了也不足為惜。殺死她,也算是一種滿足吧。”

  “滿足?”

  “小姐,”他笑了起來,“隨便說說,我又沒試過。咱們換個話題吧。你們英國人工作第一,然後是娛樂,最後是妻子。可妻子是人,應當放在首要的位置。”

  “我就喜歡那種把照顧妻子當成樂事的男人,把我看作是他的奢侈品。”

  “小姐,你這種想法我可不敢恭維了。不過,說實話,今天我有幸坐在你面前和你說話,那是上蒼的安排。”

  “你是考古學家?挖什麼東西的?”簡說。她似乎很專注地聽著他談論自己工作,有許多事情她似懂非懂。瓊·杜邦最後說:“小姐,不知您是否介意……我明天就回法國了,我想請你今晚吃飯。”

  “對不起,今晚我已經約了人。”

  “哦,對不起。你會再來巴黎嗎?”

  “還沒有這個打算。”

  “我……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再來倫敦。”他站起身,握著簡的手說:“我非常希望能夠再次見到你。”

  簡望著他遠去的身影,歎了一口氣。她抬頭看了看鐘,然後向侍者要來帳單。

第14節

  就在簡正經歷一段走運的日子的同時,諾曼·蓋爾的業務卻出現了危機。每天都有病人打來電話,取消他們的預約就診,有各式各樣的藉口--出門了,出國了,害了感冒,也許短期內不在英國……

  眼前這位病人羅斯小姐說:“希金斯夫人打讓我轉告你,她一定得取消下周的預約。哦,還有,布朗特上校說他星期四不能來。”

  諾曼板著臉,點點頭。他放下手中的器械,陷入了深思。當時我的確在飛機上,但這並不是我的錯,看來我的職業生涯要給毀了。奇怪的是,簡卻像中了彩一樣,而我的病人都退縮了。那又有什麼關系?因為我認識了簡,她是多麼可愛……

  那天晚上與她吃飯的時候,他一直設法打起精神,但簡太敏銳了,她終於說:“你好像有心事?”

  “對。那件謀殺案把我的病人都嚇跑了。我是牙科大夫,不是兇手。”

  “真是太不公平了。”

  “說實話,假如我弄到了什麼線索,我一定自己去跟蹤調查。”諾曼說。

  “你看,那是克蘭西先生,一個人坐在那兒。我們不妨去跟蹤他。”諾曼愉快地接受了簡的建議。他們靜靜等待著。

  終於,克蘭西先生起身出了餐廳,諾曼和簡緊隨其後。克蘭西沒有乘車,手上挎著外套,無目的地在倫敦的街頭逛悠,每到街口他就轉彎,結果每條街他都走了至少兩遍。他來到一間肉舖前,朝裡面望了片刻,然後拿出小本子寫些什麼。有時,他無意中回過頭來,後面跟蹤的諾曼和簡便會看見他的嘴唇在動,好像是自言自語什麼。然後,他邁開大步走著,在一幢房子前停下。他拿出鑰匙開病房走了進去。

  諾曼和簡對視了一下,簡說:“卡丁頓廣場57號,這是作證時他說的地址。”

  “晚上好。”一個聲音從黑暗中冒出來,“好一出夜色跟蹤!”是赫丘勒·白羅。

第15節

  諾曼·蓋爾首先從驚訝中恢復過來,“當然,是--是白羅先生,你就這樣來維護自己的名聲?”

  “可不是嘛。你們懷疑那可憐的克蘭西?知不知道偵破凶殺案的關鍵是什麼?”

  “找到兇手。”簡說。

  “維護正義。”諾曼也說。

  白羅搖搖頭,“你們倆都沒錯,依我看,關鍵是要澄清誰是無辜的。”他望著不住點頭贊同的兩個年輕人說:“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我們現在就去拜訪聰明的克蘭西先生。小姐,你就假扮我的秘書,這是速記本。”

  “我不會速記。”簡說。

  “這沒關系,但你總可以記些什麼。好,蓋爾先生,我們一小時之後再見,就在老爺店的樓上?”然後,他按響了門鈴。

  克蘭西的房間有3面窗戶,室內擠滿了書架和雜亂無序的物什。

  “這是我的秘書格雷小姐。”白羅介紹說。

  “哦,當然,”克蘭西先生說,“可我的印象是,她在什麼美發廳工作,怎麼又成了你的秘書?”

  白羅看見了簡焦急的目光,“格雷小姐也臨時做做兼職秘書。”

  “哦,對。”克蘭西先生說,“你是私人偵探。請坐,格雷小姐……,對不起,椅上有柳丁汁!你坐這邊……。白羅先生,你坐這兒。”大家坐定後,克蘭西先生又說:“我想你們一定是為吉塞爾謀殺案而來。”

  “完全正確。”白羅說,“克蘭西先生,您聰明,富於想像。正如你說的那樣,員警已經把你列入嫌疑人之列,他們不可能來尋求你的看法。而我,赫丘勒·白羅,則渴望得到你的指教。”

  克蘭西的臉由於興奮而漲紅了,“我打算將此案寫入我的下一本書,我想它一定會成為暢銷書的。”

  “你研究過犯罪學,你的看法將十分有價值。我非常希望知道你的看法--究竟誰是兇手。”

  “哦--”,克蘭西先生猶豫了片刻,“白羅先生,這和寫小說是兩碼事。在現實偵破方面,我掌握的材料根本不及一名偵探。”

  “那麼我們共同來探討一定會十分有趣。”

  “對,那當然。”

  “首先,假如請你大膽推測,你的懷疑對像是誰?”

  “兩個法國人當中的一個。他們就坐在她對面。不過,我很難說得清楚。”

  “動機是應當首先考慮的因素。我堅信偵破工作的一條原則:‘誰能通過犯罪獲取好處。’”

  “這我同意,”克蘭西說,“不過這案子有些不同。據說她女兒將繼承她的財產,或許飛機上其他一些人也會因此受益。比如,借了吉塞爾的債,她一死,他們就無需還債了。”

  “我考慮有其他可能性。”白羅說,“假設吉塞爾知道這些人當中的某個人企圖謀害她?”

  “企圖謀害?我看你這種想法有些不著邊際。”

  “我們應當想到任何可能性。此外,我只是想聽聽你的看法。”白羅說,“哦,對了,你說你那支吹管是從什麼地方買的呢?”

  “大概是在阿布索隆古玩店,要麼是在米切--史密斯古玩店。”

  “哦,我也想去買一支做做試驗。那麼,格雷小姐請把這兩個地址記下來。”簡潦草地在筆記本上記下了地址。白羅起身說:“耽擱你許多寶貴的時間,非常感謝你熱情的款待。”

  “別這麼說。今晚我覺得很開心。我手上這部小說中一個罪犯的取名把我給難住了,我出去走了走,在一家肉店找到了我所希望的名字--帕吉特。”

  白羅朝簡微微一笑,“作家的磨難”。克蘭西先生從書架上翻出一本書遞給簡,“這就是我在克羅伊登機場談到的《紅色金屬的痕跡》,請允許我贈送給你。”

  “非常感謝。”

  “不用了。”克蘭西先生猛然看著簡,“你的筆記本上怎麼不是皮特曼速記系統?”

  簡的臉紅了,白羅連忙上前解圍:“那是一種最近由捷克人發明的系統。”

  “是嗎?捷克斯洛伐克人真是一個了不起的民族,什麼都是由它發明的--鞋、玻璃、手套、還有現在的速記法。”然後,他與客人一一握手,“希望我能夠為你們做些什麼。”

第16節

  從克蘭西先生家出來,他們乘車直奔老爺店,諾曼·蓋爾正在等他們。白羅要了一些肉凍和燉肉湯。

  “情況怎麼樣?”諾曼問。

  “格雷小姐是個一流的秘書。”

  “他可什麼都看出來了。”簡說,“你幹嘛讓我記下那兩個地址?”

  “有些問題警方或許還未問過,但他們應當知道飛機上發現的吹管是一個美國人在巴黎買的。”

  “巴黎?美國人?飛機上沒有美國人。”

  “說得對。現在又冒出個美國人,事情就沒那麼簡單了。”

  “反正,”簡說,“不是克蘭西先生,他已經有了一支吹管,沒必要再買。”

  白羅點點頭,“還得繼續工作。首先懷疑所有的人,然後一一將清白者排除掉。關鍵是要考慮作案的動機。”

  “那女人有沒有留下什麼材料?”諾曼說。

  “所有的材料都給燒毀了。吉塞爾夫人好像是在借債的問題上受到敲詐,比如說,她知道有人想謀害她。”

  “你有什麼理由嗎?”

  “有的,”白羅慢慢地說,“為數不多的幾份文字材料中有一份能夠說明問題。好了,我們還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個問題,比如說這件事對你們的生活產生了什麼影響?”

  簡談到了自己加薪的事情,諾曼述說了自己的不幸。

  白羅認真地聽完後說:“幸運與不幸可能會持續1周,1個月或者1年。但是跟時髦總是不能持久,擔心很快將會消失。”

  “你想讓我堅持住?我真想去加拿大或者其他什麼地方重新開始。”諾曼說,“可我又不願離開英國。”

  “假如我找到了兇手,你就不必離開了。”白羅爽快地說。

  “你真有這個把握?”簡說。

  “以一種謹慎有序的方式對待它,找到答案並不困難。如果有人願意幫助我,我還會提早解開這個謎。”

  “誰的幫助?”簡問。

  “諾曼先生,然後還有你。”

  “我能做什麼?”諾曼情不自禁提高了嗓門。

  “我給你勾畫一下我的計劃。你寫封信給霍布裡夫人--確切說,是我寫,由你抄送給她。說你希望和她見面,說你記得你們曾同乘一架飛機去英國,還要提及有關吉塞爾夫人業務來往的一些材料已經落入你的手中。”

  “然後呢?”

  “然後她會約你見面,你如期赴會,我到時會告訴你對她說什麼。你向她討價,要--1萬英鎊。”

  “你瘋了。”

  “不。”白羅說,“我做事的確有些古怪。”

  “假如她報警把我送進監獄怎麼辦?”

  “她不會去找員警。”

  “她會告訴她丈夫。”

  “也不會。”

  “我看她不像是兇手。”

  “什麼?這是你的先入之見。我希望將事情理出頭緒。”

  “我不願去敲詐一個女人。”

  “哦,我的上帝。這不是去敲詐,而是為了產生某種效果。一旦有了眉目我將插手進去。”

  “我不願去蹲監獄。”

  “不、不、不。倫敦員警廳的人我都認識,一旦出了什麼問題由我兜著。不過依我推測,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諾曼歎了口氣,讓步了。

  “好,我們現在就寫。拿支鉛筆來。”白羅一字一句口授起來。“好了。我會告訴你見了面怎麼說。格雷小姐,你去過劇院嗎?”

  “經常去。”簡說。

  “看過由雷蒙特·巴勒克拉夫主演的美國劇嗎?”

  “看過,他很出色,頗具男子氣。”

  “我現在得立即去見他。”白羅說。

  簡不解地望著他,多麼奇怪的小老頭兒,樹枝上的小鳥,從一個話題到另一個話題上。

  白羅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我的言行有嚴格的邏輯性,我們不能跳躍似地獲得結論,應當謹慎地排除各種可能。”

  “排除?”簡略想了一下又說:“你已經排除克蘭西了。”

  “也許是。”

  “你排除了我們倆,現在你打算排除霍布裡夫人?測驗一下‘企圖謀殺’是否正確?”

  “你反應真快,小姐,這的確是我的下一個目標。當提及‘企圖謀殺’時,我仔細觀察了你,還有克蘭西和諾曼先生,你們的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因為你們與小筆記本中記錄的‘企圖謀殺’沒有關系。”

  “你的確很有心計,而且你的調查方法設計得挺聰明。”簡說。

  “那不過是一個非常簡單的辦法。”

  “什麼辦法?”

  “讓別人告訴你。任何人都喜歡談論自己,比如你的童年、父母和教育。”

  “我好像似懂非懂。”簡說,“好了,白羅先生,非常感謝你的晚餐。假如由於敲詐諾曼進了監獄,你一定還得再請我。”

  最後這句話使得諾曼皺了皺眉。白羅向兩位年輕人道別之後回到家裡。他從抽屜裡拿出11位乘客的名單,用鉛筆在4個名字後面輕輕勾了一下,然後點點頭。他自語道:“看來有答案了,雖然還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第17節

  亨利·米切爾和妻子吃午飯時,正好被前來拜訪的白羅先生趕上。他堅持讓米切爾先生繼續吃飯,說自己不會耽擱得太久。他接受了米切爾先生的讓座,並說明瞭來意。

  “我看這案子有些難辦,”米切爾說,“飛機上所有的人都說沒有看見什麼異常的情況。”

  “你說得對。”

  “這件事弄得亨利心神不定,”他妻子說,“有時晚上還睡不著覺。”

  “我理解你的心情,”白羅同情地說,“不過,你過於敏感了,這件事的發生又不是你的錯。”

  “我讓他不要老是這樣自責,”米切爾夫人說,“那是些外國人在相互殘殺,事情發生在英國的飛機上,這太卑鄙了。”

  米切爾先生帶著困惑的神情搖搖頭說,“倫敦員警廳的先生們一次又一次地問我,有沒有注意到什麼不尋常的情況。沒有--我認認真真地想過。假如我開始收帳單的時候就叫醒她,也許--”

  “這並沒有什麼兩樣,你們不過是空中乘務員,無法避免這種事。”白羅說,“有一件事我想問問你,米切爾,你在收拾吉塞爾夫人的小桌的時候,她的餐具是否被重新放置過?”

  “你是說當我發現她死了的時候?”

  “對。比如說調羹、刀叉還有鹽瓶。”

  乘務員米切爾搖搖頭,“桌上什麼都沒有,都被收走了--除了咖啡杯。我當時驚惶失措。員警來過,他們檢查過飛機。”

  “好了,”白羅說,“我想找時間和你的同事戴維斯談談。”

  “他現在在早班飛機上服務。”

  “這件事對他影響大嗎?”

  “哦,你知道,他是年輕人,那是一種刺激。別人請他吃飯,讓他把經過講出來。”

  “他有女朋友嗎?”白羅說,“這件事一定把她嚇壞了。”

  “他正在追求約翰遜的女兒,”米切爾夫人說,“她可不希望她的男朋友與謀殺案有任何牽連。”

  “多麼好的見解,”白羅起身說,“謝謝你們。不要為這件事擔心。”

  白羅離開米切爾家幾個小時之後便找到了乘務員戴維斯,他向他詢問了同樣的問題。

  “桌上的東西沒人動過。”

  “比如說有沒有什麼東西丟失了?”

  戴維斯想了想說:“似乎有。員警檢察過飛機之後,我去收拾桌子。我注意到死者的碟子裡有兩支咖啡調羹。當然,有時由於我們工作的失誤,也有這種情況。”

  白羅又問了一個問題:“你覺得法國姑娘怎麼樣,戴維斯?”

  “英國姑娘就夠我受的了。”

第18節

  詹姆斯·賴德接過印有赫丘勒·白羅字樣的名片時感到有些意外,他十分熟悉這個名字,於是讓秘書請白羅進來。

  “非常抱歉前來打擾你。”白羅說,“我是為吉塞爾夫人謀殺案而來。”

  “那麼,請坐。”賴德說,“前幾天檢察官來過了,他們問了許多不該問的事情。”

  “他們正設法全面收集情況。”

  “但他們也沒有必要如此咄咄逼人,”賴德先生尖酸的說,“總得考慮別人的感情和業務吧。我的處境比較微妙。我就坐在她前面。假如我知道有人要謀害她,我決不會坐那趟飛機了。”

  “你就沒有一點收獲?”白羅微笑說。

  “任何事物都有其光明的一面。說實話,由於這件事我輕而易舉地弄到了一大筆錢。我做為目擊證人再加上記者們的豐富聯想,可夠幾家報紙忙的了。”

  “真有趣。”白羅說,“謀殺案影響了許多人的生活。拿你來說吧,你意外獲得一筆可觀的收入,也許你目前急需用這筆錢。”

  “錢總是好東西。”賴德先生機敏地看了白羅一眼。

  “可有人靠挪用、敲詐等不法手段獲取錢財。”白羅說,“於是,一些複雜的事情就出現了。”

  “我想你別再拐彎抹角了。”

  “那麼談談這件事的陰暗面吧。由於你未能在巴黎籌借到款子,那筆意外的錢財對你來說一定十分有意義。”

  “你怎麼知道這件事?”賴德先生有些憤怒。

  白羅微笑道:“反正這是事實。”

  賴若有所思地說:“我時常納悶,一小筆錢就會使人產生危機感,甚至毀掉他的聲譽。那麼,你希望我說什麼呢?”

  “由於職業的關系,我聽說你和吉塞爾夫人有過什麼交易,盡管你一直否認。”

  “誰說的?完全是撒謊。我從未見過那女人!”

  “哦,”白羅說,“我將就此事進行調查。”

  “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別激動,也許是個誤會。”

  “我想也是,我從不願意和那種時髦的上流社會女人攪在一起。”

  白羅起身說:“對不起,也許消息來源有誤。”

第19節

  霍布裡伯爵夫人坐在臥室梳妝台邊,面前是一大堆考究時髦的化妝品,她緊抿嘴唇,心裡感到不安。她把那封信已經看了4遍:

  霍布裡伯爵夫人:

  我已經獲得已故的吉塞爾夫人的一些材料。如果您或者雷蒙特·巴勒

  克拉夫先生有意,我將非常榮幸與您見面。

  或許,您希望我與您丈夫討論此事?

  您忠誠的約翰·魯濱遜

  那個該死的法國女人發誓說,萬一出現意外,她已有所安排以保護她的客戶。霍布裡夫人的手在顫抖,她拿起一瓶灑,昂脖灌了下去。該怎麼辦?當然,應該和他見面,瞭解他的底細。她走到書桌旁,草草寫了一封回信,信中邀請魯濱遜先生明晚11點在她家見面。

  “我該怎麼辦?”諾曼急得臉都有些紅了。

  “你將演出一幕喜劇,只需稍作打扮就行了。”白羅把他拉到鏡子前,“你看著自己,想像自己是聖誕老人,要去使孩子們開心。弄上一些假鬍子、假眉毛、假頭發,再弄些定型發膠。”

  “我經常在業餘劇院演出。”諾曼固執地說。

  白羅聳了聳肩,“不,我的朋友。你是敲詐者,不是喜劇演員。我希望你能使夫人產生一種畏懼感,而不是一見到你就讓她笑破肚皮。到洗手間去,然後以嶄新的面貌走出來。”

  1刻鐘之後,諾曼·蓋爾精神振作走了出來,白羅贊許地點了點頭。他向諾曼·蓋爾面授機宜,諾曼認真聽著,不時點點頭,然後懷著複雜的心情出發了。

  諾曼被引進霍布裡夫人住所一樓的一間小屋,不一會兒霍布裡夫人走了出來。

  “魯濱遜先生嗎?”西西里說,“我收到了你的信。”

  諾曼振作精神,咧嘴一笑,然後高聲說:“我知道。你覺得怎麼樣,霍布裡夫人?”

  “人不明白你的意思。”

  “得了,你一定要我把話挑明嗎?誰不羡慕海邊的風情時光,可你丈夫卻不太同意。老吉塞爾真是了不起,什麼好處都讓她給撈走了。現在的問題是由你還是霍布裡爵士來處理這件事。”諾曼的目光沒有離開微微顫抖的霍布裡夫人,“我是賣方,你是買方。”

  “你有什麼憑據?”

  “霍布裡夫人,那是另外一件事情。”

  “我無法相信。拿證據給我看。”

  “哦,不,”諾曼狡黠地搖著頭,“我不會帶證據來,只有新手才會這麼做。如果你願意合作並且付了錢,我就把東西給你。”

  “你……你要多少?”

  “1萬英鎊--不是美元。”

  “我哪兒去弄這麼些錢呢?”

  “你會有辦法的。算了,看在一個女人的份上,我只收8千,我給你兩天時間考慮。”

  “我弄不到這麼多錢。”

  諾曼歎了口氣,搖頭說:“也許霍布裡男爵知道怎麼辦。我知道巴勒克拉夫雖說前途無量,但目前他並不富有。”他停頓一下又補充道:“我和吉塞爾一樣說話算數。”未等對方開口回答,他連忙走出房間。他來到街上,抹了一下額頭,“感謝上帝,終於結束了。”

  1小時之後,霍布裡夫人收到了一張名片:赫丘勒·白羅先生,自稱是巴勒克拉夫讓他來的。她連忙讓門房請客人進來。白羅進屋後向主人深鞠一躬,西西里跨前一步說:“是巴勒克拉夫讓你來的?”

  “夫人,坐下慢慢說。”白羅用命令式的口氣說,“夫人,我希望你能把我當朋友。我前來告之你,情況很嚴重。我並不需要你告訴我你的秘密,作為一個有名望的偵探我已經事先知道了。”

  “偵探?我記起來了,你也在飛機上。”

  “對,是我。好了,今天上午有人來拜訪你,他叫布朗?”

  “魯濱遜。”西西里連忙說。

  “都一樣,他經常變更名字。他獲得了吉塞爾夫人的一些材料就前來敲詐你。他要多少?7千英鎊?”

  “8千。”

  “可你一時無法籌到這筆錢?”

  “對,我有些債還沒有付清。”她望著他,“你怎麼知道這些事情?”

  “因為我是赫丘勒·白羅。不用害怕,我知道怎麼對付這個魯濱遜。夫人,請相信我,你只需對我說實話。”

  “你真能幫助我?”

  “我發誓這個魯濱遜將再也不會出現了。”

  “那好,我全都告訴你。18個月前我入不敷出,我從她那兒只借到一小筆錢。”

  “是誰介紹的?”

  “雷蒙特·巴勒克拉夫。從那以後,我要多少她就借多少。”

  “那麼,你害怕你丈夫知道這件事?”

  “史蒂芬不是個東西,他想和我離婚,與別的女人結婚。”

  “你不想離婚?”

  “不。我--”

  “你借這麼多錢,想過怎麼樣歸還嗎?”

  “想過。可我無法還錢,那老婦人要挾說要將此事告訴我丈夫。”

  “那麼她的死是上蒼在保佑你了?”

  西西里真誠地說:“是這樣。”

  “然而你又有些不安,因為在飛機上的乘客當中只有你希望她死去,特別是由於你離開巴黎的頭一天晚上你去找過她,然而在聽證會上你說你並不認識她。”

  “我還能說什麼呢?不過,我不是兇手。我坐在座位上從未挪動過,請相信我。”

  “我相信你--有兩個理由:你的性別,還有那只黃蜂。”

  “黃蜂?”她盯著他。

  “也許它對你沒有意義。那我再問你兩個小問題。案發前一天巴勒克拉夫在巴黎嗎?”

  “在,我們一起吃的飯,他說我最好單獨去找吉塞爾。”

  “好,還有個問題。你的藝名是西西里·布蘭德,那你的真名呢?”

  “馬莎·傑布。”

  “出生地呢?”

  “唐卡斯特。怎麼?”

  “對不起,僅僅是出於好奇。霍布裡夫人請接受我的一個建議:體面地和男爵離婚,因為你將獲得一大筆財產。”

  “一大筆財產?”

  “你可以去找位億萬富翁。”

  “眼下富翁已經為數不多了。”西西里笑了起來,她覺得白羅挺逗。“你發誓那個人不會再來煩我了?”

  “赫丘勒·白羅從來說話算數。”

第20節

  偵探長賈普來到哈利街布恩特大夫的診所,他遞進一張紙條後便坐在候診室等待。這裡有一男兩女,隨後又來了些病人。從他們的談話當中,賈普知道布賴恩特大夫的醫術高明,信譽極佳。1刻鐘之後,秘書將賈普帶到大夫的問診室。布賴恩特起身和探長握手。

  “很報歉在你工作時間前來打擾,我不會耽擱太久,還是為了蛇毒那件事。”

  “我不是病毒學家,”布賴恩特微笑道,“你應當去找溫特斯普。”

  “對,雖說他是專家,可專家們說的話一般人很難聽得懂。我只想知道蛇毒是否可以用於治療癲癇。”

  “這方面我也不是專家。不過我聽說注射蛇毒治療癲癇效果不錯。”

  “你是飛機上的乘客,對這案子一定有些看法。我覺得在我去找專家諮詢之前,你的專業知識一定會對我有所幫助。”

  布賴恩特笑道:“謀殺就在眼前發生,任何人都不能不為之所動。我空閒下來時也想過這案子。”

  “你怎麼想的呢?”

  布賴恩特慢慢地搖搖頭,“整件事情難以讓人相信。兇手想不讓人看見,那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但他卻甘冒如此巨大的風險。此外,兇手竟然選擇了蛇毒做為行兇的手段。”

  “我看知道布姆斯蘭這種毒物的人為數極少,更不用說具體使用它了。我想你一定沒有接觸過。”

  “因為沒有必要。我的一位朋友在做熱帶動植物方面的研究,在他的實驗室裡有幹蛇毒的標本,比如眼鏡蛇,可我沒有見過什麼布姆斯蘭的蛇毒。”

  賈普拿出一張紙條,“溫特斯普開列了3個名字,要我前去諮詢。你認識他們嗎?”

  “我和甘迺迪教授不熟。與海德勒來往較多,你提及我的名字他就會盡力幫忙。卡邁克爾是愛丁堡人,我本人不認識他。”

  “非常感謝,我不再耽擱你了。”走到哈利大街上,賈普會心地笑了,“我敢打賭他絕不會知道我此行的目的。”

第21節

  賈普回到倫敦員警廳,聽說白羅正在等他。

  “我是來向你討情況的。”白羅說。

  “我只能說還沒有新的進展。巴黎的古玩商認出了他所出售的吹管,福尼爾一直很關心分散注意力的時間。整個旅途中沒有任何意外情況發生。這是一樁半涉外的案子。我們可以說是法國人幹的;巴黎也可以說是英國人幹的,不幹我們的事。”

  “你真認為是法國人幹的?”

  “不。那個考古學家成天埋頭於地下,他怎麼說你就怎麼信。他們說一串發黃的珠有5322年的歷史,你能說什麼呢?不過,說老實話,我不認為是法國考古學家所為。”

  “那你懷疑誰呢?”

  “那個克蘭西,他舉止奇怪,腦子裡裝滿了荒唐的主意。”

  “也許吧。據我看,小黑本裡的CL52就是霍布裡夫人,不過她的動機不詳。兩個乘務員似乎不太可能與吉塞爾有什麼聯系。”

  “布賴恩特大夫呢?”

  “據說他和一位病人吸毒,醫務局正在處理這件事。他可能是RT362。我去問他從哪兒能弄到蛇毒,結果一無所獲,被他打發走了。賴德好像很坦然。承認去過巴黎借款,還說出了一些地址和姓名,我們查過了。這案子看來真是糟透了。”

  “只不過是前景不明朗而已,‘糟透了’只存在於混亂的思維當中。”

  “隨便你怎麼說,結果都一樣。福尼爾那邊也沒有進展,也許你有,但你不願說。”

  “我正一步一個腳印地前進。”

  “那好,就讓我聽聽。”

  白羅笑了笑,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紙條,“我的看法是,謀殺的目的是希望產生某種效果。這案子已發生3周了,今天我就其結果歸了歸類。”他攤開紙條,賈普湊了過去。

  格雷小姐--暫時樂觀,增加了工資。

  蓋爾先生--挺糟,職業生涯受挫。

  霍布裡夫人--假如她是CL52,有利。

  克爾小姐--不利。吉塞爾一死,霍布裡男爵將更不可能找到離婚的理由。

  克蘭西先生--有利,又有了寫書的題材。

  布賴恩特大夫--有利,如果他是RT362。

  賴德先生--有利,有關謀殺的文章使其獲得一筆錢,並且如果他是XVB724

  杜邦先生--沒有影響。

  瓊·杜邦先生--沒有影響。

  米切爾--沒有影響。

  戴維斯--沒有影響。

  “你覺得這會有什麼幫助?”賈普懷疑地問。

  “這分類很明確,”白羅說,“對克蘭西、格雷、賴德還有霍布裡夫人來說此案有積極的作用,對蓋爾和克爾來說有負面的作用,而布賴恩特則居其中間。”

  “我看不出這分類有什麼意義,”賈普憂鬱地說,“福尼爾在巴黎也沒有什麼進展。”

  “此案最有趣的部分就是吉塞爾的人品和性格。她沒有朋友、沒有親人,她也沒有留下一張照片和相關的物什。而現在小莫里索一夜之間便成了吉塞爾夫人。”

  “可現在我們仍然沒有線索。”

  “有的。”

  “吹管和毒針?”

  “不、不。吉塞爾夫人的咖啡盤子裡有兩只調羹。”

第22節

  敲詐事件後的那天晚上,諾曼·蓋爾、簡和白羅在一起吃飯。諾曼為自己不必再假扮魯濱遜而感到欣慰。

  “從我和她的談話時看得出,她和吉塞爾夫人有過聯系。”諾曼說。

  “很顯然,”白羅說,“不過我瞭解到更詳細的情況。大多數人雖然表面上說的是一套,但他們在心中卻暗地盤算。比如說,有人抱怨‘我不想呆在辦公室裡,我想去什麼遙遠的國度重塑自我。’可他卻滿足于安穩和舒適的辦公室工作。”

  “這麼說,”簡說,“我去國外旅行的動機不純了?”

  白羅看著她微笑,“你還年輕,人一生自然會做出諸多選擇,可最終會確定自己生活的模式。”

  “比如,我希望富有。”

  “哦,那可就更難了。”

  “我不同意你的法,”蓋爾說,“由於一個偶然的機會我成了牙科大夫。我叔叔是牙醫,他希望我也從事他的職業,但我卻希望周遊世界,閱盡人間百態。我曾一度放棄行醫去了南非的一個農場,然而收獲不大。結果我不得不順從了叔叔的意願又重操舊業。”

  “現在你又被迫棄醫去加拿大?”

  “這一次我不得不這麼做。”諾曼說。

  “我出門旅行可是出於自願。”簡說。

  “好了,”白羅說,“我下周去巴黎,我希望你做為我的秘書,我會付你好報酬的。”

  簡搖搖頭,“我得辭掉安東莞美發廳的工作,那可是一份好差事。”

  “我這份也是,挺不錯。”

  “對,不過那只是暫時的。”

  “我保證再給你找一份同樣好的工作。”

  “謝謝。可我現在不冒此風險。”

  白羅無可奈何地看著她。可3天之後簡打來電話:“那份工作我還可以做嗎?”

  “當然。怎麼?你改變了主意?”

  “我和安東莞大鬧了一場。我對一位顧客發脾氣,我對她一五一十說出了我的看法。”

  “我說過人明裡說一套,暗地裡卻想著別的事情。”

  “也許是我的嘴害了我。不過,現在我首先想到的是巴黎,也許你會說我口是心非。”

  “她吧,就這麼定了。我會告訴你該怎麼做。”

  白羅和他的新任秘書沒有乘飛機,簡認為這樣不錯,上次飛機上的遭遇她至今仍念念不忘。他們在卡來訂了一間船艙,坐直達船到巴黎。白羅向她口授了自己的打算。

  “到巴黎後我要去見幾個人,有律師梅特·亞歷山大,巴黎員警廳的福尼爾,還有杜邦父子。不過,小杜邦由你負責,似乎他對你有些好感。他可能還記得你。”

  “其實我和他見過面了。”簡他們的邂逅告訴了白羅。

  “那就更好了。小姐,我們這次去巴黎,你不得與任何人談論吉塞爾夫人的事情。假如小杜邦執意要談,你可以說霍布裡夫人是最大的嫌疑。我去找福尼爾也正是想確認一下我的想法。”

  “可憐的霍布裡夫人,你拿她當擋箭牌了。”簡想了一下又說:“你不懷疑是小杜邦幹的?”

  “不,不。”白羅說,“我只是想收集情況。此外,他似乎迷上了你,不是嗎?”

  簡大笑起來,“他的思維簡單,不過挺可愛。他只知道擺弄什麼遠古化石之類的東西。”

  “他和諾曼不一樣。”白羅說,“雖然兩人都希望周遊世界。諾曼不是說准備去加拿大嗎?”

  “他現在又想去新西蘭,說我會喜歡那兒的天氣。”

  “可現在你已經將自己託付給了白羅大叔,我將竭盡全力照顧你。”

  兩天后他們到達巴黎,白羅和他的秘書以及杜邦父子來到一家僻靜的小餐館就餐。英國來賓各自面對自己的談話對象,簡覺得小杜邦並不像在倫敦時那樣隨和。她一邊談笑,一邊偷聽鄰座兩位老人的談話,她發現他們隻字未提謀殺案的事,白羅不斷地說自己對波斯考古興趣大增。最終不知是誰建議讓兩位年青人去看電影。他們走後,白羅拉過椅子說:“如今經濟不景氣,籌資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接受過私人捐助嗎?”

  “哦,我的朋友,我們幾乎是跪著向別人請求資助。公眾對我們這一行的興趣不大,誰會關心陶器上的花紋和造型?”

  “那麼一次捐助有多少呢?500英鎊?”

  杜邦先生驚訝地直起身體,“你想捐助?對我們來講那可是一個巨大的數目。”

  白羅乾咳了一下,“我只是想幫幫忙。請別誤解了。我的秘書,也就是你剛才看見的姑娘,她希望與你們一同去探險。”

  杜邦先生略有些不解,摸了摸鬍子說:“哦,那沒問題。”

  “格雷小姐對古陶情有獨鐘,她畢生夢想有一天能挖到些古物。並且,她手巧心細。”

  “這可是一個有用的資質。”杜邦先生似乎接受了。

  當白羅回到店時,正看見簡與小杜邦在大廳道別。然後,他們一同上了電梯。白羅說:“我已經給你找到了一份稱心的差事。春天你將和杜邦父子一道去波斯。”

  “你瘋了嗎?我肯定不會去波斯。我打算與諾曼一道去新西蘭的馬斯維爾山。”

  白羅和藹地向她擠了擠眼,“我的孩子,離5月份還有幾個月的時間。愉快的微笑並不意味著認可。正如我和老杜邦談及捐助之事,並不意味著我就要簽支票。”

第23節

  翌晨10點半,表情憂慮的福尼爾來到白羅的客廳,熱情地和矮小的比利時人握手。

  “我想告訴你我的想法。”

  “哦!”白羅的臉上放著光彩。

  “那天你在倫敦說,兇手為什麼就不把兇器塞出通風口?我找到了答案:我們很容易就找到了吹管,因為這是兇手所希望的。”

  “太好了!”白羅說。

  “我進一步問自己:兇手幹嘛要這麼做?我的答案是,吹管這件兇器根本就沒有使用過。”

  “太好了,太好了!這也是我的推理。”

  “我以為兇器只是毒針,兇手是用其他什麼東西發射的。我記得你堅持要一份乘客所有物品的清單,有兩件東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霍布裡夫人有兩只煙盒;杜邦父子的桌上有幾根庫爾德人的竹管。”

  白羅靜靜地望著他,然後說:“你的思路是對的,但有些偏頗。別忘了那只黃蜂--”這時電話響起,他拿過話筒:“你好。對,是我,赫丘勒·白羅……,是亞歷山大先生嗎?……福尼爾先生……對……對,他剛到。”他扭頭低聲對福尼爾說:“他去巴黎員警廳找過你。他很激動,要來見你。”

  福尼爾接過電話:“喂,你好。……我是福尼爾……,什麼?……什麼?好,好,我們馬上就去。”他放下話筒,面對白羅,“是吉塞爾的女兒,她來索要遺產。”

  “她從哪兒來?”

  “大概是美國。亞歷山大讓她11點半到,還讓我們立即去見他。”

  “我們就去。我一直等待的幕後者終於露面了,很快就會有答案了。”

  亞歷山大先生愉快地接待了他們,相互寒暄之後,他轉入了正題:

  “我昨天收到一封信,莫里索小姐也就是現在的理查茲小姐要求今天上午前來拜訪。她已經結婚,正好24歲,並帶來了身份證明文件。”他打開桌上的檔案夾裡面有喬治·萊曼和瑪麗·莫里索的結婚證書,在魁北克登記注冊,時間為1910年,還有莫里索·萊曼的出生證明等材料。亞歷山大先生放下材料說:“據我看,莫里索認識萊曼時,她是幼兒園的教師,同時還替孩子們縫補衣物。她丈夫待她不好,兩人離了婚,她又恢復了自己婚前的姓名。魁北克瑪麗孤兒院曾接收過一個孩子,她在那裡長大。瑪麗·莫里索不久和一位男人離開加拿大去了法國,此後瑪麗也就是當時的萊曼夫人定期給加拿大的孩子寄錢,一直到她21歲。”

  “那姑娘是怎麼知道自己是繼承人的?”

  “我們在一些刊物上登記了廣告,瑪麗孤兒院院長有一天發現了其中的一則,她拍了份電報給理查茲夫人,她當時在歐洲,正准備返回美國。”

  “誰是理查茲?”

  “依我的推論,他是美國人或是加拿大人,職業是手術器械製造商。”

  “他沒有和妻子一塊兒去歐洲?”

  “沒有。他還在美國。”

  “關於她母親之死,理查茲夫人在沒有提供有價值的情況?”

  亞歷山大律師搖搖頭,“她對她一無所知,假如不是院長提起,她幾乎都忘記了自己母親的婚前姓名。”

  “看來,”福尼爾說,“她的出現對我們並沒有多大的幫助。依據我的推斷,調查應集中在3個人身上。”

  “4個。”白羅說。

  “4個?”

  “依據你的思路,應該是4個。兩只煙盒,庫爾德的竹管,還有一支長笛。”

  福尼爾興奮起來,這時門開了,一位年長的報務員說:“那位女士回來了。”

  “好。”亞歷山大說,“……請進吧,夫人。我來介紹一下。巴黎員警廳的福尼爾探長,著名私人偵探赫丘勒·白羅先生。他們正在調查你母親那樁謀殺案。”

  理查茲夫人的打扮瀟灑別致,一雙眼睛滿精神的。她伸出手,說子些感激的話。“我過慣了孤獨的生活。一夜之間成了富有母親的女兒,我感到不太適應。”她特別對孤兒院院長充滿感激之情。

  “你什麼時候離開孤兒院的?”

  “18歲,先生。我開始自食其力,曾經做過修指工、制衣工。後來我在尼斯遇上了我丈夫,我們在鹿特丹結了婚。可他必須回加拿大,我們分開了一段時間,現在我打算去和他團聚。”安妮·莫里索的法語講得很流利。

  “你怎麼知道這不幸消息的呢?”

  “我從報上看到的,我根本不知道受害者就是我母親。院長給我拍了份電報,讓我來找梅特·亞歷山大先生。”

  福尼爾點點頭,看來她的話並沒有什麼價值。理查茲夫人留下自己所住飯店的地址後離去了。

  “那麼根據你的思路,”福尼爾說,“你懷疑她是騙子?”

  “不,我不懷疑。她的證明材料都是貨真價實的。奇怪的是我覺得在什麼地方見過她。”

  “和死者長得相像?”

  “不,不是。我記不得了。”白羅說,“不過有一點十分肯定,這姑娘是吉塞爾夫人謀殺案中最大的受益者。至於誰是吉塞爾夫人的女兒,我曾經設想過有3個人。維尼夏·克爾小姐出身名門,另外兩個呢?吉塞爾的僕人埃莉斯曾談到吉塞爾夫人孩子的父親是個英國人,這兩個人應該與吉塞爾夫人的年齡一般大。霍布裡夫人曾是合唱團的演員,她的家庭出身不太清楚。格雷小姐曾告訴我,她也是在孤兒院長大的。”

  “哈--哈!”法國探長說:“這就是你的思路?”

  他們一同來到白羅下榻的飯店,福尼爾向白羅表示感謝,因為他提醒他注意那支長笛,不過他並不懷疑長笛的主人布賴恩特大夫是兇手。白羅在櫃檯前站住,他認出了什麼人,福尼爾連忙退到一旁。

  “布賴恩特大夫。”白羅說。

  “白羅先生。”他們相互握手,站在布賴恩特身後的一個女人迅速朝電梯走去。這沒有逃過白羅的眼睛。

  “你的病人沒有你的照料能行嗎?”

  “我現在沒有病人了,”他說,“我已經退休了。”

  “突然決定的?”

  “必要的決定。每個人的一生都有其轉折點。我非常喜愛自己的職業,但十分遺憾我不得不放棄它,因為我需要的是人類共同追求的東西--幸福。”他看見白羅沒有說話又繼續說:“我深深愛上了自己的一個病人,她丈夫由於吸毒給她帶來了不盡的痛苦。她自己沒有錢,只得依賴他。我猶豫了很長一段時間,但終於下定了決心。我們打算去肯尼亞開始新的生活,她受的苦太多了,我希望給她幸福。白羅先生,我對你說這些,是因為你遲早會知道的。”

  “我理解你,”白羅說,“我看見你還帶著長笛。”白羅看見他愛撫地摸了摸長笛,“我為你的未來祝賀。”他目送布賴恩特大夫遠去。白羅招呼福尼爾過來,他們在服務台給魁北克去了一個長途電話。

第24節

  白羅、福尼爾和簡來到餐廳。白羅告訴簡剛才發生的事,她很吃驚,“她長什麼樣?”

  “中等身材,皮膚略黑,長下巴,瓜子臉。”

  “她現在不是安妮·莫里索,”福尼爾說,“是安妮·理查茲夫人,她結婚了。”

  “她丈夫也來了嗎?”

  “沒有,他在加拿大或是美國。”

  “我剛才和瑪麗孤兒院長通了話,”白羅說,“她確認了瑪麗在孤兒院的那一段經歷,她認為吉塞沒有對她的女兒產生什麼影響,她定期給她寄錢,但從未提出前去看望女兒。安妮離開孤兒院後也常給院長去信。院長從報上看到吉塞爾夫人被謀殺之後就拍了電報給安妮。”

  “那她丈夫呢?”福尼爾說,“吉塞爾肯定結過婚,她丈夫是個很重要的線索。”

  “這也是我打電話的原因之一。喬治·萊曼是吉塞爾的黑人保鏢,他早年死於戰亂。”他停頓了一下又說:“我剛才說什麼來著?好像是什麼有價值的事情?”福尼爾把他的話大致重複了一遍,白羅不滿地搖搖頭。

  吃過飯,白羅建議大家去咖啡廳坐坐。簡欣然同意,准備收拾桌上的手提包和手套。

  “這是什麼,小姐?”白羅說。

  “沒什麼,化妝品之類的東西。”

  “有了!想起來了!”白羅喊道。

  兩人吃驚地看著他。

  “難怪安妮·莫里索怎麼這樣面熟。我見過她,在發生謀殺案的飛機上。霍布裡夫人讓她去拿化妝盒。安妮·莫里索是霍布裡夫人的女僕。”

第25節

  突然出現的新情況使3人驚呆了,它為此案的偵破又提供了新的契機。安妮·莫里索案發時在現場,白羅陷入了深思,他的臉由於痛苦的思索而扭曲了。“我得好好想想。當時我胃痛,無法詳細觀察發生的情況。我只記得她是個皮膚略黑的姑娘,霍布裡夫人叫她小姐。她讓她到機艙後面去拿什麼化妝盒。”

  “你的意思是,”福尼爾說,“她經過了她母親的座位?”

  “對。”

  “再加上動機的可能性--,她應該被列入嫌疑之列。”

  “也許,”簡說,“根據時間推算有些不恰當,那是飛機離開布爾歇機場不久發生的,而吉塞爾被謀殺時與這一時間相距較遠。”

  “那麼毒藥有某種延續效果?”

  白羅哼哼了一下,雙手捂著臉,“我得想想……,難道我以前的推論都錯了嗎?”

  “任何人都會出錯,因此需要將自豪感隱藏起來,重新調整思路。”

  “說得對。”白羅說,“也許我對其中某點過分依賴了,我的整個推論都建立在它的上面。但是,假如我一開始就錯了,那麼這僅僅應當被視做是一個個事件的結果。”

  “現在,動機和機會都出現在一個人身上,”福尼爾說,“你還想要什麼呢?”

  “不。正如你所說的,毒藥的延續效果實際上是根本不存在的。”

  “我們現在要定出一個行動計劃。”福尼爾說,“首先不能驚動安妮·莫里索,她並不知道你認出了她。我們已經知道她的住址,繼續和亞歷山大保持聯系。我們要證明安妮·莫里索獲得過蛇毒,還有那個買過吹管、賄賂過佩羅特的美國人,也許他就是安妮的丈夫理查茲。”

  “你說是她丈夫?哦!等等。”白羅用雙手按住了太陽穴,“我快要有結論了。莫里索要麼有罪,要麼無辜。假如她是無辜的,那她為什麼要撒謊?為什麼不願說自己是霍布裡夫人的僕人?”

  “那又怎麼樣?”福尼爾說。

  “假如我的第一個假設是正確的,那麼安妮·莫里索就不應當出現在飛機上。”

  福尼爾想:英國偵探賈普是說對了,這老傢伙就想把事情弄複雜,他寧願堅持自己的先入之見也不願接受直截了當的答案。

  簡想: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她怎麼就不可能在飛機上?霍布裡夫人讓她去哪兒她就得去哪兒。

  猛然,白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有可能,並且非常容易加以證實。我去打個電話,看看霍布裡夫人是否呆在家裡。”

  “當心啊,別驚動了安妮·莫里索。”

  “放心吧,我會謹慎從事的。我只提一個無關痛癢的小問題。你和我一起去?”電話打通了,白羅很幸運,霍布裡在家。

  “我是赫丘勒·白羅。……是霍布裡夫人?……不,不,都還好。……不是為那件事。我有個小問題……對……你從巴黎乘機去英國,通常要帶上僕人嗎?乘火車?……有沒有什麼例外的時候?……她離開你了,……突然離開的……哦,哦……對,對,……別擔心。好了,謝謝。”

  他放下話筒,面對福尼爾微笑,“她的僕人通常乘船或是火車。吉塞爾夫人被害那一天,她決定讓僕人乘飛機。”他一把抓住福尼爾的手臂,“我們趕快去她的飯店,沒有時間了。”還未等福尼爾開口,白羅已經將他拽到旋轉門旁。門衛替他們招來了出租車。白羅和福尼爾上了車。白羅一路嫌司機開得慢。

  “你這麼慌張究竟是為了什麼?”

  “因為,我的朋友,假如我的想法是對的,那麼安妮·莫里索現在正置身在危險之中。哼!這車簡直的在爬行。”然而,出租車風馳電掣般以每小時40英里的速度飛奔著。

  “這車遲早會出事的。”福尼爾說,“還有格雷小姐,她還在等我們打完電話回去。我們不辭而別,這沒有禮貌。”

  “有沒有禮貌不要緊,現在是安妮·莫里索生死攸關的問題。”

  出租車嘎地一聲停在安妮·莫里索所往的飯店門前。白羅一個箭步沖了進去,差點撞上走出飯店的一個年輕人。白羅望著他站住了,“我記得這張臉,對,是那個演員雷蒙德·巴勒克拉夫。”

  福尼爾走到他面前,“白羅先生,我對你的思維方法表示欽佩,但我強烈請求你不要貿然行事。”

  “我當然不會貿然從事。假如理查茲夫人在這兒沒事兒,那很好,我們就可以共同探討下一步的計劃,你不反對吧?”

  “不,當然不。”

  他們來到前臺,白羅說:“理查茲夫人住在這兒吧。”

  “是,可今天她離開了。”

  “去哪兒了?”福尼爾亮出了證件。

  “不知道,她沒有留下地址。”

  他們招來了門衛、行李員和電梯工。門衛說一位先生來找過她,可她出去了,他一直等到她回來,然後一起去餐廳吃午飯。他的外表像是個美國人,她對他的來訪很吃驚。吃過飯,她收拾好行李,叫了輛出租車走了。

  他們找到當時值班的出租車司機。他說她去了火車北站,那個美國人沒有和她在一起。

  “火車北站,就意味著她打算去英國,是2點鐘的聯運火車。也許這是想遮人耳目,不過我們得立即和布洛涅方面聯系。”

  時鐘指向了5點,簡手捧一本書還在咖啡廳裡等候。白羅走了過來,他的表情嚴肅,憤憤然。簡一時不敢開口。

  “出什麼事了?”她終於問。

  “生活是多麼殘酷,”白羅慢慢說,“當聯運火車到達在布洛涅時,他們發現一個女人死在頭等艙裡,地安妮·莫里索!她手裡拿著一個藍色的小瓶,裡面裝著氫氰酸。”

  “哦,天哪!”簡說,“是自殺?”

  “對,警方是這麼認定的。”

  “你怎麼想呢?”

  “我還能怎麼想呢?”白羅搖搖頭,“小姐,生活真殘酷,活著需要勇氣。”

第26節

  第2天,白羅離開了巴黎。他開列出一張清單,讓簡去完成一些工作,大多數事項在簡看來都沒有什麼意義,但她仍努力去逐項完成。她見過瓊·杜邦兩次,談到了去探險的事情,根據白羅的旨意,她違心地說自己非常喜歡加入杜邦父子的行列。5天之後,一封電報將簡招回了英國,諾曼到維多得亞車站來接她。

  安妮·莫里索自殺的消息沒有引起軒然大波,報上只刊載了一小段報道,說一位來自加拿大的理查茲夫人在巴黎至布洛涅的快車上自殺了,對自殺事件與飛機謀殺案的關系隻字未提。

  諾曼和簡沉浸在幸福之中,他們的苦難即將結束。然而,諾曼並不像簡那樣樂觀自信。

  “他們可能懷疑她與她母親之死有牽連,或許他們對此案已經無能為力了。反正,能遠離涉嫌謀殺案就是我們不幸中之大幸。”幾天之後,他在皮卡迪利大街上遇見了白羅,說了同樣的一番話。

  “你和其他人一樣都以為我是一個一事無成的老傢伙。今天我請你吃飯,賈普和克蘭西也來,我將告訴大家一些非常有趣的事情。”

  豐盛的晚餐使大家無暇談及謀殺案,飯後又送來香甜可口的咖啡。白羅清了清嗓子,“朋友們,克蘭西先生對我的推理方式很感興趣,我希望你們也不會感到厭倦。”他環顧了一下客人後慢慢說開了:

  “我將從頭說起。我從巴黎乘坐普羅米修斯航班前往克羅伊登,不幸的事情發生了。快到達目的地時,乘務員找到布賴恩特大夫說,後艙一位女士出了問題。我跟著他們走了過去,因為那是我的職業。布賴恩特大夫證實那個女人已經死了。至於死因,他說需要進行詳細的化驗分析才能做出判斷。這時有人--瓊·杜邦先生--認為死亡可能是一隻黃蜂引起的。為了說明自己的假設,他說自己見到了一隻黃蜂,並且弄死了它。”

  “於是一種結論便成立了,並且迅速為大家所接受。死者脖上的針眼是黃蜂螫咬的結果。就在這個時候,我無意中看見了另一隻黃蜂,其實它是纏著黃黑絲帶的毒針。克蘭西先生走了過來,認為毒針是由某個部族常用的吹管發射的,不久,吹管又被發現了。到達克羅伊登的時候,我便開動了腦筋,也就是那充滿智慧的腦筋。”

  “快說吧,白羅先生。”賈普說,“別賣關子了。”

  “首先,如此殘忍的謀殺案竟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便發生了。但有兩點使我費解,一是黃蜂的出現,別一個是找到了吹管。我曾問過賈普,兇手幹嘛不把兇器從通風口扔出去。我的結論是兇手希望我們能找到吹管。”

  “另一方面,化驗結果表明死亡是由毒針所致。於是我閉目自問:將毒針置入頸靜脈最可靠的方式是什麼呢?我立即有了答案:用手。”

  “於是調查吹管的來源並有了結果。我以為兇手走到她桌前並且彎腰實施謀殺。有這種人嗎?有兩個,兩個乘務員,他們經過吉塞爾的座位,誰也不會覺得這有什麼奇怪。還有什麼人呢?有,克蘭西先生。所有乘客當中只有他經過吉塞爾的座位,而且也是他提出的吹管加毒針的結論。”

  克蘭西先生跳了起來,“我抗議,我抗議!這是誣陷。”

  “坐下,”白羅說,“我還沒有把話說完。我正在講述我推論的各個步驟。”

  “於是我有了3個嫌疑對象:米切爾、戴維斯和克蘭西。然而從表面上看他們都不像兇手,這當然需要進一步調查證實。”

  “我又想到了黃蜂,它具有啟發意義。它在送咖啡的時候才出現,這不能不說有些蹊蹺。於是我設想了凶殺案的發生過程。兇手想讓人們知道死亡是由兩種可能性造成的。第一個也是最簡單的一個:吉塞爾夫人是由黃蜂螫咬致死的,這意味兇手沒有使用過什麼兇器。我和簡都認為這樣做最為簡單。然而,當我看見毒針上的黃黑絲帶時,我得出了結論:這種色彩的選擇是有意在模仿黃蜂。”

  “兇手將毒針按入吉塞爾夫人的頸部,同時放出了黃蜂。毒素的威力之大,死亡立即發生了。假如吉塞爾喊叫,由於飛機的噪音,其他乘客也無法聽見。”

  “這是我的設想之一。但是,假如毒針被發現--實際情況也是這樣,那麼非人為死亡的結論便不攻自破了。可能兇手沒有設法毀掉兇器,而是讓它輕易地被我們看到,於是吹管是兇器的結論便隨之成立了。警方竭盡全力尋覓吹管的來源。此時我的懷疑對象又多了一位--瓊·杜邦,是他道出了黃蜂致死的說法,而且他就坐在吉塞爾夫人附近。但另一方面,我認為他不太可能冒此風險。”

  “我繼續思考黃蜂的事情。假如兇手將黃蜂帶上飛機,那他一定有一隻小盒裝黃蜂,於是我對乘客的所有行李物品產生了興趣。蓋爾先生身上有只火柴盒,我覺得有些出乎意料,但所有的人都證明他沒有離開過自己的座位。然而蓋爾先生也存在作案的可能性,他公事包裡的東西可以說明問題。”

  “公事包?”諾曼·蓋爾感到不解,“我現在甚至無法記起裡面裝有什麼東西。”

  白羅和藹地微笑說:“別著急,先聽聽我的看法。於是,我的嫌疑者中又多了蓋爾先生。我從作案的動機進行分析,結果失敗了。賈普指責我把事情弄複雜。吉塞爾夫人一死,直接受益者便是她女兒,而與吉塞爾有聯系的乘客只有霍布裡夫人。就動機而言,霍布裡夫人的情況很清楚,她從巴黎出發的前一天晚上曾拜會過吉塞爾。她的美國朋友巴勒克拉夫買過一支吹管,還賄賂了環宇航空公司的售票員,並弄清了吉塞爾夫人要搭乘2點鐘的飛機的情況。”

  “於是,一個問題被分成了兩半。霍布裡夫人親自作案不太可能,克蘭西和蓋爾作案的動機又不存在。於是,我想到了吉塞爾夫人的女兒。這4位嫌疑者結過婚嗎?假如是的話,其中必定有一人是安妮·莫里索的丈夫。米切爾的妻子是一位老實厚道的多塞特人,戴維斯正在追求一位與父母同住的姑娘,克蘭西沒有結婚,蓋爾先生正拼命地博取格雷小姐的好感。”

  “我暗中調查了格雷小姐的身世,她曾經寄宿於都柏林的一所孤兒院,然而我確信她不是吉塞爾夫人的女兒。我製作了一張表格,注明吉塞爾事件對我的涉嫌對象的利與弊:米切爾還未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克蘭西獲得了撰寫下一部書的題材,蓋爾的職業生涯幾乎被毀。”

  “然而在這個時候,我逐漸開始懷疑諾曼·蓋爾是兇手,只因為他的火柴盒和公事包。吉塞爾之死對他造成的損失不過是一種暫時假相。我開始接近蓋爾,博取他的信任,甚至請他出面協助敲詐霍布裡夫人。於是他犯下了第一個錯誤。”

  “他不是職業演員,但他在霍布裡夫人面前的表演出色極了,她沒有認出他。我相信他也有同樣的才華在巴黎假扮美國人。此時,我為格雷小姐感到擔心,也許她某一天醒來,發現自己嫁給了一個殺人兇手。為避免一場婚姻悲劇,我把她帶到了巴黎,名義上是我的秘書。”

  “不久,吉塞爾夫人的合法繼承人出現了,當發現她曾在飛機上並向我們撒謊時,幾乎粉碎了我的推理。假如她有罪,那她就是那位買過吹管和賄賂過佩羅特的人的幫凶。那人是誰呢?是她丈夫?突然,我似乎看到了真正的答案,假如有一點能得以證實的話。我給霍布裡夫人打電話,結果有了答案。她心血來潮最後一分鐘決定讓僕人乘坐飛機。”白羅停了下來。

  克蘭西說:“恐怕我還是不明白。”

  “你什麼時候才不再把我看成是兇手了呢?”諾曼說。

  白羅扭頭正視著他,“永遠不會。你就是兇手!這幾天我和賈普進行了大量的調查。的確,為了取悅你叔叔,你當上了牙科大夫。然而你不是他妹妹的兒子,是他兄弟的兒子。你的真名叫理查茲,就是你在尼斯遇見了霍布裡夫人的女僕安妮·莫里索。她所說的自己的童年是真實的,但以後的情況則是由你精心編造的。她知道自己母親的婚前姓名。你意識到這是一個獲取一大筆財富的絕好機會,這正符合你賭徒的性格。於是一個罪惡的計劃便產生了:使謀害吉塞爾夫人的嫌疑都落在霍布裡夫人的身上。你賄賂了環宇公司的售票員,使吉塞爾能夠與霍布裡夫人同乘一架飛機。安妮·莫里索告訴你說她將乘火車去英國,你絕沒想到她也上了飛機,這幾乎毀了你的整個計劃。你先前的打算是,她可以合法獲取遺產,因為案發時她不在現場。於是你就和她結了婚。那姑娘已經被你弄得神魂顛倒,但你看中的卻是她的錢。”

  “這裡還有一個插曲。你在派尼特遇上了簡·格雷小姐,除了錢,你希望同時獲取你之所愛。你威脅安妮·莫里索說,一旦她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她將涉嫌謀殺。你勸誘她向主人告假幾天,去鹿特丹和你結了婚。為了那筆錢,你授意不讓她說出自己是霍布裡夫人的僕人,這是為了表明案發時你們正在國外。”

  “不幸的是,安妮和我到達巴黎碰巧是在同一天,我在格雷小姐的啟發下認出了安妮就是霍布裡夫人的僕人。於是你迫不及待地設法與她聯系,但沒有成功。你前往巴黎,但她已經去見過了律師。她還告訴你她見到了我。情況已經變得十分危險了,你決定盡快採取行動。”

  “你決定你的新婚妻子必須死在獲取那筆財產之前,離婚之後你與她簽下了契約。然後你打算去加拿大,表面上是因為你的職業出了麻煩。你重新恢復了理查茲的名字,當理查茲夫人來到你身邊又悲慘的死去之後,那筆財產就自然歸於你的名下,於是你從加拿大回到英國,又恢復諾曼·蓋爾的名字。為了這一個如意算盤,你認為必須立即行動。”

  諾曼·蓋爾仰頭笑了起來,“你真聰明,能揣摩透別人的心思。你應當去幹克蘭西先生那一行。這一切都是你的想像,白羅先生,不是事實。”

  “我有證據,我說說你是怎麼行兇的。你公事包裡中有什麼東西呢?你去休假,幹嘛還帶著牙醫的服裝?我的答案是:因為它和飛機乘務員的服裝相似。那麼你行兇的步驟是:乘務員去前艙送咖啡的時候,你去了洗手間,換上牙醫服,用棉球在臉上稍事打扮。你從洗手間旁的餐具架上拿起一把調羹,迅速走到吉塞爾夫人的桌前,將毒針按進她的頸部,放出了黃蜂,然後又回到洗手間換上原來的衣服,再回自己的座位上,整個過程只用了幾分鐘的時間。乘客們對乘務員的走動不會過分注意,唯一能注意到你的,只有格雷小姐。然而她是女人,當她和一位英俊男子一道旅行時,她一定會抓住任何機會對著鏡子打扮打扮。”

  “這的確很有趣,”蓋爾譏諷地說,“但事情並不是這樣。”

  “但是,”白羅繼續說,“在你的談話中你露了餡。你曾經談到你在南非的一個農場做過事,然而我們發現那是個飼養蛇類的農場。你在那兒的名字是理查茲,有關照片顯示在鹿特丹與安妮·莫里索結婚的人是同一個人。”

  諾曼·蓋爾無話可說了,他英俊的臉蛋變成了紫色,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

  “由於你的草率而毀了你的計劃,”白羅說,“瑪麗孤兒院院長匆忙給安妮的電報可以佐證。由於你和安妮都在飛機上,她洩露出的任何真實情況必將導致你們涉嫌謀殺,因為你知道我已經見過了安妮·莫里索。你設法從飯店將她誘騙出來上了火車,在車上你用氫氰酸殺死了她並將空瓶放入她的手中。”

  “真是一派胡言。”

  “哦,不。她脖上有傷痕,並且瓶上留下了你的指紋。”

  “你血口噴人!”蓋爾朝白羅撲過去,但賈普牢牢抓住了他。

  “詹姆斯·理查茲,化名諾曼·蓋爾,由於涉嫌謀殺現正式逮捕你。你現在所說的任何話都將做為呈堂證供。”

  諾曼·蓋爾完全垮了,幾乎站不起來。克蘭西先生欣喜地吸了一口氣:“多麼好的素材!你真了不起。”

  “不,”白羅說,“是賈普弄清楚了理查茲的身份。可憐的簡·格雷小姐。我對她說過生活總是很殘酷的。她是一個有勇氣的姑娘,能夠度過難關的。此外我還有一個預測:不出一年維尼夏·克爾將和霍布裡爵士結婚,那是我赫丘勒·白羅安排的。”

  “是嗎?那麼霍布裡夫人和巴勒克拉夫結婚?”

  “我對此倒不感興趣,我希望瓊·杜邦先生和格雷小姐結合在一起。”

  一個月後簡找到了白羅,她瘦了,眼睛上還帶有一輪黑圈。

  “我希望你能忘記所發生的事情,”白羅說。

  “他的確非常英俊。我想自己再也不會戀愛了。”

  “別這麼早就下結論。”白羅說,“我已經安排你和杜邦父子一道去波斯,今天早上我聽他們說十分歡迎你加入他們的行列。”

  “那太好了。”簡的臉上出現了紅暈,“白羅先生,你是個大好人。”

  “好人?可現在我已經迷上了考古學了,我打算去博物館看看古代的陶器。”

  “我想我也應該去。”簡停頓片刻,然後將一個吻深深烙在了白羅的額頭上。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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