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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塔佛命案/斯塔福特疑案/神秘的西塔福特 The Sittaford Mystery/Murder at Hazelmoor By 阿嘉莎‧克莉絲蒂 Dame Agatha Mary Clarissa Christie

第一章 西塔福特寓所

  布爾納比少校穿上皮靴,扣好圍頸的大衣領,在門旁的架子上拿下一盞避風燈_輕輕地打開小平房的正門,從縫隙向外探視。

  映入眼簾的是一派典型的英國鄉村的景色,就象聖誕卡片和舊式情節劇的節目單上所描繪的一樣——白雪茫茫,堆銀砌玉。

  四天來整個英格蘭一直大雪飛舞。在達爾特莫爾邊緣的高地上,積雪深達數英所。全英格蘭的戶主都在為水管破裂而哀歎。只需個鋁管工友(哪怕是個副手)也是人們求之不得的救星了。

  寒冬是嚴峻的。高地上長期與世隔絕的小小西諾福特村,如今完全成了世外桃源。

  倔強的布爾納比少校用鼻腔哼了兩聲,堅決地白雪地走去。

  他的目的地並不遠,沿著彎彎的小巷走幾步,進入一個大門,經過一條掃除了部分雪的車道,就到了一座用花崗岩羥造的大房屋。一個衣著整潔的女僕打開門。少校脫去鑲有兩排鈕扣的短車大衣,及皮靴和那條舊圍巾。

  又打開一道門,他走進一間屋裡,這裡別有洞天:雖然僅三點半鐘,但所有的窗簾已垂下。燈火通明,爐火熊熊。兩位著夜禮服的婦女接待這位強健的老軍人。

  年紀較長的一位說:什布爾納比少校。這樣的天氣你能應邀而來,真是太好了!”

  “沒什麼,威爾裡特夫人,沒什麼,承蒙相請,很榮幸!”他跟她們—一握手。

  威爾裡特夫人接著說:徹菲爾德先生就要來了;還有杜克先生;萊克羅夫特先生也說過他會來的,但象他那把年紀,加上這種天氣,簡直不敢指望他會來。說實在的,天氣太可怕。人總得設法自得其樂才成。懷阿裡特,給火添根木柴吧。”

  少校殷勤地站起來說:“讓我來吧,懷阿裡特小姐。”

  他熟練地把木頭放進恰當的位置,然後回到女主人原先給他指定的扶手椅上,竭力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偷偷環顧這間屋。他感到驚訝,經這兩個女人稍事整理,這房間已判若兩樣了。

  西塔福特寓所是十年前是家海軍上尉約瑟夫.策列維裡安退休時建造的。他有大量資產,早就渴望到達爾特莫爾來定居。他選中了西諾福特這樣的小村莊。它不象大多數村莊和農場那樣在山谷裡,而是恰好位於高語地的山肩上。在西諾福特燈塔腳下,他購買了一大片地皮,建造了一間舒適的房屋,自備發電設施和省力的水泵。作為投機事業,他又沿小巷建造了六間小平房,每間占地四分之一英畝。

  第一間平房,即在大門的那間,早就指定給他的老密友約翰·布爾納比,其餘的則逐漸賣給那些或是出於愛好,或是不得已到這世外桃源來居住的人。這村莊還包括三間建造別致而又破敗了的小別墅、一家打鐵舖、一間與售糖果的商店合在一起的郵所。離村莊最近的城鎮是六英哩以外的埃克參頓。村莊與市鎮間有一條斜斜的坡道,還豎著一塊牌子“汽車司機:要控最低檔:“這種牌子在達爾特莫爾的路邊是司空見慣的。

  上面已經說過,策列維裡安上尉是有錢人,雖然有錢——或許正因為有錢——他才嗜錢如命。十月底,埃克參領的一位房產經紀人寫信告訴他;有個租客想租西增福特寓所過各,不知他是否樂意出租。

  策列維裡安上尉開始拒絕了,後來進一步摸底,確知那個祖客叫威爾裡特太太,是帶著一個女兒的寡婦,最近剛從南非回英國,打算在達爾特莫爾租間房子過冬。

  “該死的,這女人一定是發瘋了!”策列維裡安說,“呢,布爾納比,你說是不是?”

  布爾納比也有同感,他象策列維裡安那樣強調說“無論如何,你甭租給她,假如那個傻女人想凍死,就讓她到別處去死吧。虧難她還是從南非來的。”

  這時,策列維裡安上尉的嗜錢心理象在提醒他:在仲冬時節出租房屋是常年不遇的好機會。於是,他想知道格客願出多少租金。

  每週十二個能尼”拍板成交。策列維裡安去埃克參頓以每週兩個吉尼的租金在郊外租了一間小屋。威爾裡特太太預付了一半租金,就住進了西培福特寓所。

  他大喊道:“這個傻瓜要不了多久就會成窮光蛋!”

  但今天下午布爾納比暗暗觀察了威爾裡特太太,他覺得她並非蠢貨。她個兒高大,言談有些昏清——但外貌狡黠而不愚鈍,講究穿著,說話帶著濃重的殖民地口音,似乎對這次交易感到滿意。顯然她很富裕,然而——布爾納比反復思量——她處理事情很奇特。但她並不是孤僻寡歡的女人。

  不過鄰居而已,但她的熱情有些過分。邀人作客的調柬似雪片紛飛。“要把這間屋當作我們沒有租住那樣看待!”她經常用這樣的話去催促布爾納比少校。可是,策列維裡安並不愛和文人鬼混。據說他年青時曾被女人拋棄;

  所以他謝絕了所有的邀請。

  威爾裡特一家安頓兩個月後,她們使人產生的第一個驚疑也消失了。

  天性沉默寡言的布爾納比仍在觀察他的女東家,當然,觀察的內容是那些無所不包的家常。他想證實她是個傻瓜,但她並不笨。總的印象僅此而已。於是他把視線轉移到懷阿裡特·威爾裡特身上。她年輕貌美,體姿苗條,自然是時髦人物,如果她不算漂亮,就沒有什麼漂亮的女人可言了。

  他盡量振作自己的談話欲。

  “我們原來擔心你會來不了,”威爾裡特太太說,“你是這樣說過的,還記得嗎?”

  “那是星期五!”布爾納比非常明確地說。

  威爾裡待太太顯得困惑不解:“星期五?

  這是什麼意思?”

  “每逢星期五我去策列維裡安家,星期二他來我家,我們這樣互訪已多年了。”

  “啊!我明白了,當然囉,住得這麼近……”

  為友習慣了。”

  “你們仍然這麼來住嗎?我的意思是指他現在已住到埃克參頓去了。”

  “打破習慣是可惜的,”布爾納比少校說,“我們倆都很留戀那些晚上。”

  懷阿裡特問:“你們都愛好離合字謎和縱橫字謎這類玩藝兒的競賽,是嗎?”

  他主動說:“我玩我的縱橫字謎,策列維裡安玩他的離合字謎,各持己好。上個月,在一次縱橫字謎競費中,我贏得三本書。”

  “哎呀,妙極了!都是有趣的書嗎?”

  “不知道,我還未看,估計相當失望。”

  “重要的是‘贏’,對嗎?”威爾裡特含糊地應和。

  懷阿裡特問:“你沒有車子,怎樣去埃克參頓?”

  “走路唄。”

  “走路?不可思議!六哩路呀。”

  “走路是好的鍛煉,就是十二哩也沒什麼,生命在於運動,健康是大事嘛!”

  “真不可思議:十二哩地。不過你和策列維裡安都是運動健將。對嗎?”

  “我們常常一塊去瑞士,冬天溜冰,夏天爬山。策列維裡安是溜冰場上的使使者。可現在兩人都老了,於不了這種事啦!”

  “你得過陸軍網球冠軍,是嗎?”懷阿裡特問。

  少校象少女那樣臉紅了,“誰講給你聽約?”他咕噥著。

  “策列維裡安上尉講的。”

  “他不該這麼饒舌。”布爾納比說,”他講話太隨便了。現在天氣怎麼樣?”

  為了掩飾自己的窘態,布爾納比少校走到窗前,打開窗簾向外看去。

  布爾納比說:“大雪快下了!我敢說,又是一場大雪。”

  “啊,多麼動人呀!”懷阿裡特說,“我覺得雪很富於詩意,我平生未見過雪。”

  “你這傻孩子,水管都凍結了,還詩呢?”她母親說。

  布爾納比少校問:“懷阿裡特小姐,你一出世就一直住在南非嗎?”

  少女的天真活潑頓時消失了。她答話時極度失常:“是……的,這是我第一次出門,是一次最為激動的遠行。”

  奇怪!來這與世隔絕的遙遠鄉村,說是激動人心。他摸不透這些人的底細。

  這時門開了,女僕通報說:“萊克羅夫特先生和加菲爾德先生來了。”

  一個幹癟的小老頭和一位容光煥發,面帶稚氣的青年進來。青年搶先開腔:“威爾裡待太太,我把他帶來了。他對我說,不要讓雪把他埋了。哈!哈!這火美好,聖誕節的木頭在燃燒呢!”

  “說得不錯,這位年輕朋友很熱情地領我到這來。”萊克羅夫特先生一面畢恭畢敬地與主人握手,一面說:“你好,懷阿裡特小姐。

  很合時令的天氣——我看有點太冷了。”他挨近火盆去跟威爾裡特夫人談話。羅尼·加菲爾德則老纏著懷阿裡特。

  “哎、找個地方溜溜冰吧,附近有池塘嗎?”

  “我看挖路你就夠嗆了,還溜冰呢?”

  “我整個上午就幹這個。”

  “啊,你可真有男子漢氣概。”

  “別逗了,兩手全是血泡。”

  “你姑姑身體怎麼樣?”

  “唉!老樣子——有時說好些,有時又說差些、但依我看,是不好不壞,老樣子。這種生活真可怕,年年如此,我真不知道怎樣熬得過來啊!——但事實就是這樣——就得在這老傢伙身邊過聖誕節——唉!看來她很可能把錢全花在療養所上,她一共建了五所。沒辦法,我總得撫摸那些畜失,假裝溺愛他們。”

  “我喜歡狗勝於喜歡貓。”

  “我也一樣”“你姑姑一向都喜歡貓嗎?”。

  “我想那不過是老處女的變態罷了。哎呀!那些畜牲討厭死了。”

  “你姑姑還是不錯的,只是有些讓人害泊。”

  “我總以為她是可怕的,她有時專揮得不准我開口,以為我是沒頭腦的人。”

  “不會是這樣吧?——“哎——你別說。許多人明明是笨伯,卻以為自己不是笨蛋。”

  女僕又通報說:“杜克先生來了。”

  杜克先生是新近搬來的,他九月才買下六間平房中最末尾那間。他個兒大、舉止安詳,精子園藝。住在他隔壁,熱衷於養鳥的萊克羅夫特先生並不認為他是正派人。他是正太君子嗎?也許不是,或許是個歇業的商人?

  沒有誰多打聽這些——其實,最好是不要打聽,如果真想瞭解他,勢必難堪。說實在話,在這麼一個彈丸之地,要瞭解一個人是最容易不過的了。

  “象這樣的天氣,你今天不走路去埃克參頓了吧?”

  吃下去了。我想。策列維裡安今晚也估計我不會去的。”

  “天氣太壞了,是不是?對威爾裡特太太聳聳肩說,“年復一年地隱循在這裡——太可怕了!”

  杜克先生迅疾地望了她一眼,布爾納比也驚奇地注視著她。

  正在這一瞬間,茶捧來了。

第二章 神秘的資訊

  喝過茶後,威爾裡特太太建議打橋牌:

  “我們六個人,有兩個可以插入。”

  加菲爾德眼露喜色,建議道:“你們四人先來,我和威爾裡特小姐可以插入”。

  但杜克先生表示不打橋牌。加菲爾德的臉色馬上沉了下來。

  威爾裡特太太說:“我們可以玩一圈嘛!”

  “要麼來一次‘轉桌降神’”,怎麼樣?”

  羅尼提議說,嶺晚是鬼怪出沒的時候。前幾天,我們談到這件事,你記得嗎?我跟萊克羅夫特先生來這裡的路上還談著呢。”

  “我是心理學研究會的會員,”萊克羅夫特明確地說,“如果他講錯了,我可以補正。”

  “胡鬧!”布爾納比說。

  “哦,那是頂好玩的,你不信?”懷阿裡特小姐說,“我的意思是信不信由你,只是玩玩而已。杜克先生,你認為怎樣?”

  “隨便吧,懷阿裡特小姐。”

  “要把燈通通關掉,找一張合適的桌子。

  不,不要那張,媽,太重了。”

  於是,從隔壁拿來一張面上光亮的小圓桌,放在火盆前面,熄了燈,各人圍著小桌坐下。

  布爾納比少校坐在女主人與懷阿裡特小姐_之間,羅尼·加菲爾德坐在小姐的另一側。

  譏諷的微笑堆滿少校的嘴角,他暗自說:

  “我年輕時力玩藝叫‘Up Jenkins”。——他極力回憶著那蓬鬆頭發的女孩的名字,他曾在桌子下面運迄地握著她的手。那是很久以前玩的遊戲了,但“UP JPllkinS“卻曾是一種有益的活動。

  大家時而朗朗歡笑,時而竊竊私語,時而講些老生常談的事。

  “鬼怪是遠古的。”

  “要走很久才能到來。”

  “別吱聲,要是不正經的話,就什麼也沒有。”

  “哎呀,大家要安靜。”

  ——Up Jenxins是一種遊戲“唉——毫無動靜。”

  “當然無動靜——開始總是沒動靜的。”

  “需要安靜!”

  過了一陣,連前南私語也選然無存了。

  死般謐靜。

  羅尼·加菲爾德小聲嘟吹:“這桌子死般僵硬。”

  “噓——!”

  一陣微微的顫動掠過光亮的桌面,桌子開始搖動了!

  “向它提問題吧。准問?你來,羅尼!”

  “哦,呃——我問?問什麼呢?”

  “是精靈來了嗎?”懷阿裡特提示說。

  “哦!喂——是精靈到來嗎?,桌子急促地震動一下。

  他意思是說來了!”懷阿裡特說。

  “啊!呃——你叫什麼名字?”

  沒有回答。

  “要它把名字拼讀出來。”

  “它怎麼能拼讀呢?”

  小我們計算震動的次數。”

  “啊,明白了。請你拼讀你的名字吧。”

  桌子開始劇烈地搖動。

  “ABCDEFGHI…、哎呀,是I還是J”

  “你問它,是I嗎?”

  桌子動了一下。是I “行,請說下一個字母。”……精靈的名字叫Ida。

  “你給我們中的誰帶來資訊呢?”

  “帶來了。”

  “給誰?給懷阿裡特小姐?”

  “不是。”

  “給威爾裡特太太嗎?”

  “不是。”

  “給萊克羅夫特先生?”

  “不是”“給我嗎?”

  “是的。”

  “是給你的!羅尼,你再問,要它拼讀出來。”

  桌子拼讀出“Diana”(月亮女神)。

  “Diana是誰?你知道誰叫Diana?”

  “我不知道,至少——”

  “她是你的情人?”

  “你問問看,她是不是寡婦?”

  他們不停地開玩笑。萊克羅夫特先生超然地微笑著,羅尼這年輕人一定在開玩笑。在火光一閃間,他瞥一眼女主人/她顯得焦慮而又若有所思,似乎思緒已飄向遙遠的境地。

  布爾納比少校在想著雪。今晚又將下大雪了。這在他記憶中是最大的冬雪。

  讓克先生沉得很認真,哎呀,那精靈總不把他放在眼裡,所有的資訊似乎都是懷阿裡特和羅尼的。

  精靈告訴懷阿裡特,說她將要去義大利,有個人陪她去,陪她的不是女人,而是男人,名字叫利奧納克,這下引起哄堂大笑。桌子還拼出一個市鎮的名字,是一大難雜亂的俄文字母,根本不是義大利文。

  大家照例互相責難。

  “哎——懷阿裡特,是你在搖桌子?”不稱小姐而直呼其名。

  “你看,我沒有搖呀,我把手挪開,桌子一樣搖嘛!”

  “我願意精靈拍桌子,我想要它大聲拍幾下。”

  羅尼回頭對萊克羅夫特說:旬發該有拍桌子的吧?你說呢,先生?”

  萊克羅夫特淡淡地說,“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大概不可能有拍桌子的啦。”

  一陣沉默後,桌子似乎疲憊不堪了,問什麼都沒有反應。

  “是不是Ida走了?”

  桌子無精打埰地搖了一下。

  “另請一個神靈!”

  無動於衷。

  突然桌子震了震就急劇地搖起來。

  “好呵。你可是新來的神靈了”“對!”

  “你給什麼人帶來資訊嗎?”

  “帶來了。”

  “給我的嗎?”

  “不是。”

  “給懷阿裡特的嗎?”

  “不是。”

  “給布爾納比少校的?”

  “對!”

  “少校,是給你的。請你拼讀出來!”

  桌子開始緩慢地搖動。

  “TREV——肯定是V嗎?不會是V的,TREV——沒什麼意義呀!”“Trevelyan(策列維裡安),錯不了!”威爾裡特太太說,“是策列維裡安上尉!”

  “你是指策列維裡安上尉嗎?”

  “是的。”

  “你有信息給策列維裡安上尉?”

  “不給他。”

  “那是什麼意思呢?”

  桌子又開始緩慢而有節奏地搖起來,搖得這樣慢,以至極容易計算那些字母。

  “D——”停了一下“E——A D”“Dead——死了?!”

  “有人死了,是嗎?”

  既不肯定,也不否認。桌子又搖個不停,直到字母T為止。

  “T是指Trevelyan(策列維裡安)

  嗎?”

  “是的。”

  “難道你說策列維裡安死了?”

  桌子很明顯地一搖,表示:“是!”

  這時,有人開始喘息,桌子旁邊開始有點騷動不安。

  當羅尼重新提問時,已顯得恐懼不安:

  “你是說——策列維裡安上尉死了?”

  “是的!”

  大家不禁啞然失措。不知道問什麼好,也不知道怎樣應付這出人意料的事態。

  在這沉默當中,桌子又開始搖動起來,搖得既有節奏又慢。羅尼大聲地拼讀這些字母:

  “MURDER——凶殺!”

  威爾裡特太太驚叫一聲,兩手離開桌子:

  “我不搞這玩藝兒了,太可怕啦!我不喜歡這種事!”

  杜克先生開腔了,洪亮而清晰地問桌子道:“你是說——策列維裡安上尉被人殺害了,是嗎?”

  他問話的最後一個字剛出口,回答就出來了,桌子只搖了一下,搖得這麼厲害而又這麼肯定,幾乎倒了下來——“是的!”

  羅尼甩開手,顫抖地說:“我說,這玩笑無聊透了!”

  “開燈。”萊克羅夫特先生說。

  布爾納比少校站起來開燈,光線猝然映照出大夥蒼白的面孔。人們你望我,我望你,茫茫然,誰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羅尼不自然地笑著說:“當然,全是胡謅?”

  威爾裡特夫人說:“愚蠢的胡鬧,誰都不應該搞這種惡作劇。”

  “這並不是大家渴望的。”懷阿裡特說,“這是——啊?至少我是不想搞的。”

  羅尼感到一種無聲的責難在包圍自己,他說:“不是我搖桌子,我賭咒,我沒有這樣搖。”

  杜克先生說:“我也可以賭咒,你呢!萊克羅夫特先生?”

  “我當然沒有這麼搖。”萊克羅夫特氣乎乎地說。

  “你們都認為我不會搞這類惡作劇的,是嗎?”布爾納比少校大聲嚷嚷,“掃興極了!”

  “我的乖乖,懷阿裡特。是你搞的名堂?”。

  “我沒有、媽媽。我確實沒有,我不會搞這種事的。”

  女孩兒子掉淚了。人人局促不安。這個突然的打擊籠罩著愉快的約會。

  布爾納比誰開椅子,走到窗口,拉開窗簾,背對著房間向窗外眺望。

  萊克羅夫特望了一眼牆上的鐘,說:“五點二十五分。”又對一下自己的手錶。不知為什麼,各人都感到這個舉動有某種特定的意義。“我想,”他強裝著芙臉說:“我看我們還是喝雞尾酒吧!加菲爾德先生,你接鈴吧?”

  羅尼按電鈴。

  雞尾酒的各種配料都端來了。羅尼被指定調拌。這時,氣氛有些緩和了。

  羅尼舉起酒杯說:“歌大家一杯,怎麼樣?”

  只有在窗邊的少校默默無語,其餘的人都舉杯響應。

  “布爾納比少校,來一杯雞尾酒吧!”

  少校暮然醒悟,他慢慢回過頭來,“謝謝你,威爾裡特夫人,我不喝了。”他又一次眺望夜空,然後緩緩走向火旁的人群,“感謝你們提供了非常愉快的時刻。晚安!”

  “你不要走。”

  “看來是非走不可了。”

  “這樣的晚上,不要走這麼快。”

  “對不起,威爾裡特太太——那是非走不可的。除非這兒有電話。”

  “打電話嗎?”

  “對,打電話。說實話,我是——唉!只有得知策列維裡安確實安然無恙,我才放心。

  明知這都是愚蠢的迷信,可是它又講得那麼認真,當然,我是不相信這種荒唐的玩藝兒的——可是——”

  “但是,在西塔福特這個地方,你無處可打電話。”

  “對的!正由於不能打電話,我才非走不可。”

  “走——但你找不到車子上路,象這樣的黑夜,艾爾墨是不會出車的。”

  艾爾墨是本地唯一的車主,這輛舊福特牌車,以高價出租給那些要去埃克參頓的人。

  “不,不。車子根本用不著談了,威爾裡特太太,憑著兩條腿我可以到達那裡。”

  大家一致反對他。

  “噢!布爾納比少校,那是辦不到的,你自己說就要下雪了。”

  “一小時內不會下的,可能久些才下,那時我已到達那裡,用不著擔心。”

  “你不能走!我們不能讓你這樣做。”她極其不安和激動。

  但無論怎樣辯論和勸說對布爾納比都不起作用。他好象一塊頑石一樣的固執,對任何事情,他只要作出決定,就什麼力量也不能使他改變了。他決心步行到埃克參頓去,親眼看看他的朋友是否安然無恙。這話他反復說了十幾次。

  最後,大家終於理會了他的意思。

  他輕松地說:“我只是回家去拿個水壺。

  我到了那裡,策對維裡安會留我過夜的。真是可笑的鬧劇,我明白,一切定會平安無事,不要擔心,威爾裡待太太,下雪也好,不下雪也好,一兩個時辰之內,我就到達那裡了,再見!”

  他穿上大衣,點燃防風燈,出了門。一會兒就消失在黑暗中了。

  他走後,人們又回到火盆邊。

  萊克羅夫特抬頭望天空:“就要下雪了,”他對杜克先生嘟噥說:“在他到達那裡以前,就開始了市。我,我但願他平安到達。”

  杜克皺皺眉頭;“我知道,我覺得我應該和他一塊去,我們當中應該給一個人跟他去才對。”

  “最使人難過了,”威爾裡特大太說。。

  “真是使人難受。你可裡特。我再也不允許玩這種愚昧的東西了。可憐的布爾納比少校可能會陷進雪裡,即使不被雪埋掉、也會因迷路而凍死。象他這個年紀,在這種夜裡還要出門,也太蠢了。自然策列維裡安是安然無恙的。”

  人人都回應道。“當然是無恙的。”

  然而,此時他們並不感到舒坦。

  萬一策列維裡安發生了不幸……萬一…

第三章 五點二十五分

  兩個半小時後,布爾納比少校手拿著避風燈,低著頭,避著風雪,跌跌撞撞地走到了策列維裡安租賃的那間小屋門口,這時還沒到八點。

  這場迷茫的大雪,是大約一小時以前開始下的。布爾納比少校被凍得發麻,跺著雙腳,筋疲力盡地噴著股股白氣,用一隻凍僵的手指按電鈴。

  電鈴發出刺耳的顫聲。

  布爾納比等了幾分鐘,屋裡沒有動靜,他再次接了電鈴。

  還是沒有人聲。

  布爾納比接第三次鈴。這次他把手指一直接著不放,顫聲響個不停,但屋裡仍然沒有回應:

  門上有個門環,布爾納比少校抓著它,使勁地敲,發出雷鳴般的響聲。

  小屋子裡依然死一般寂靜。

  沒轍了——他想。他站一會兒,茫然失措地一步步離開大門,在剛才來埃克參頓的路上往回走,來到了一百碼外的一間小員警派出所。

  他猶豫片刻,才下決心走進去。

  他的老相識格雷沃斯警官驚訝地站起來,說:“喂,根本料不到你會在這種夜晚出門!”

  布爾納比直截了當地說。“唉!剛才我按上尉的門鈴,又敲了門,就是沒反應。”

  “哦,今天是星期五,當然沒有人。”格雷沃斯說。他對他倆的習慣是很瞭解的。“你並沒有說過,你今晚會從西諾福特來。上尉肯定沒料到你來。而且,今晚又是這樣的天氣。”

  “無論他料到與否,我畢竟來了。”布爾納比煩躁地說,“我再次告訴你,我進不了門,我又按鈴又敲門,可裡面什麼反應也沒有。”

  少校的焦煤不安似乎感染了那個員警,他皺著眉頭說:“奇怪!”

  “當然是奇怪的事。”布爾納比說_“象今晚的天氣、他是不大可能_出門的呀。”

  “當然不可能出門”“奇怪”那個警官又說。

  布爾納比對這位老相識慢條斯理的作風顯得不耐煩了,他厲聲說,“難道不採取任何行動嗎?”

  “採取行動?”

  “是,採取行動!”

  格雷沃斯反復思考:“我看,他也有可能是突然病倒了?”他流露出高興的神情,“我試打個電話看。”電話就在他肘下,他拿起聽筒,說了號碼,且結果並沒有比按電鈴有更多的收獲。

  “看來好像是病倒了。”他放下聽筒說,“他是孤獨一人在家。我們最好先找到華倫醫生,叫他一塊去。”

  華論大夫的家就在員警分所隔壁。他正和妻子吃晚飯,對於這個使命,他極不情願地答應了。他穿上一件雙排鈕扣的舊英軍短大衣和一對膠靴,圍上一條針織圍巾便跟著出了門。

  雪,仍下個不停。

  “糟透的夜晚!”醫生嘟嘟噥噥,“但願你們不使我白跑一趟。策列維裡安健壯得蒙頭牛,絕不會有什麼毛病的。”

  布爾納比一聲不吭。

  他們到了策列維裡安的屋前,又按鈴又打門,結果和上次一樣糟。

  醫生提議繞到屋後的窗口看看:“推窗口比誰門容易些。”

  格雷沃斯表示贊同。他們繞道屋後,試圖推開一道邊門,但上了鎖。在通向後窗的白雪覆蓋的草地上,華倫突然驚叫起來:“書房的窗子開著。”

  那扇法國式窗戶確實半開著。他們加快了腳步。象這樣的夜晚,正常的人是不會把窗口打開的,房裡的燈射出微弱的光環。

  三人同時趕到窗前。布爾納比第一個進會警官尾隨。突然,地倆呆立不動,只有象被圍巾捂住了嘴的低沉聲音。

  華倫大夫很快到了他們身邊——一切都呈現於眼前。

  策列維裡安躺在地上,臉朝下,雙臂伸開。房裡狼藉一片;寫字台的抽屜被拉開,文件飄散一地。他們身邊的那個窗子裂開了,裂口靠近閂卡。在策列維裡安上尉身邊。有一條直徑大約二英時的深綠色的管子。

  醫生跪到策列維裡安身旁,足足一分鐘。

  才臉色蒼白地站起來。

  “他死了嗎?”布爾納比問道。

  醫生點點頭,然後轉向員警說。。“由你決定怎麼辦吧。我除了驗屍,別無他法。可能偵探來了,我還得來驗屍。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死亡的原因,頭蓋骨底部破裂了,我猜得著那件兇器!”他指著那個綠色的粗管。

  “為了避風,策列維裡安常常用這些管子來塞門底。”布爾納比說。

  他的聲音沙啞了:“對——這可以有效地代替沙袋。”

  “唉呀!”

  “但這裡,”似乎員警對這點反映並不太靈敏,他說:“你認為這是凶殺?”

  員警走向放電話機的桌子。

  布爾納比走近醫生:“你有什麼看法?”

  他呼吸局促,“他死了多久?”

  “我說大約兩小時,可能三小時。這是估計。”醫生說。

  布爾納比用舌頭舔舔乾燥的嘴唇即問道:

  “照你說,他可能是五點二十五分被殺害的?”

  醫生好奇地望著他,說:“如果要我說個明確的時間,那只能是我提出的那個時間左右吧?”

  _“啊!我的天呀!”布爾納比說。

  華倫大夫直視著他。

  少校摸索到一張椅子,一屁股坐下,喃喃自語,滿臉恐怖。

  “五點二十五分——啊!我的天,到底是確實不誤啊!”

第四章 拿爾拉柯特偵探

  案件發生後的次日早晨,有兩個人站在死者的書房裡。

  拿爾拉柯特偵探環顧書房的四周,微鎖雙眉,似乎顯得有些與眾不同。

  “對的!”他沉思著說,“不錯!”

  拿爾拉柯特是個幹練的,城府很深的警官,敏銳而細致的特質,使他能辦好別人辦不到的事。他個子高大,舉止穩重,有一雙深沉的灰眼,說話帶柔緩的德文郡的口音。

  他奉命乘上午第一趟火車從文息特來主辦這個案件,因為公路早已無法通車,即使北上鏈條也不行,不然,他當天晚上就能趕到。在詳細檢查樓下那小房間後,他正和埃克參頓員警分所的波爾洛克上上站在死者的書房裡。

  “看來情況就這樣。”卑爾拉構特偵探說。

  一線柔弱的冬陽從窗口射進來,窗外白雪皚皚,大約一百碼外有一道柵欄,邊上是冰封雪凍的陡峭山涯。

  拿爾拉河特偵探又一次俯身察看那具屍體。他本身是運動員,所以熟悉運動員的體型:死者寬肩、窄脅、肌肉均稱發達。寬肩上是留著一撮修剪整齊而突出的海軍式鬍子的小腦袋。策列維裡安上尉的年紀,他自說是六十,但看起來頂多不過五十一、二。

  “你的看法怎樣?”

  “看法……”波爾洛克上士抓抓頭,他為人拘謹,不是通不得已,不願先表示意見,“照我看,先生,這個人是撬窗進來的。我想,策列維裡安上尉當時一定是在樓上,毫無疑問,這個強盜以為這間屋子沒有人……”

  “策列維裡安上尉的臥室在哪裡?”

  “按上。先生,就江這房間上面。”

  “現在這種季節,下午四點鐘天就黑了,如果策列維裡安上尉在臥室的話,電燈會亮著,強盜走近窗口,一定會看見燈光。”

  “你的意思是說,他等熄燈才進來?”

  “任何思維正常灼人,不會闖進亮著燈的屋子,如果他破窗而入,那他一定是以為屋裡沒人才這麼幹的。”

  波爾洛克上土搔搔腦袋,說:“我承認,看來有點奇怪。但,事實擺在眼前啊。”

  “我們先把這點略過,暫時不談。繼續往下說吧。”

  “好。可能上尉聽到樓下的聲響,他下來查看,強盜聽見他來,就拿起兇器躲在門背;

  等上尉進入房內,就在後面向他襲擊。”

  偵探拿爾拉柯特點點頭:“對,這完全有可能。但是,波爾洛克,我仍持否定意見。”

  “你不同意,先生?”

  “不同意。我說,我不相信強盜下午五點鐘就闖進屋子來。”

  “可能他認為這是個好機會。”

  “這不是機會問題。溜進來是因為他發現一扇窗門沒有閂。其實,這是故意‘破門而入’——你看到處亂成一團——強盜首先要尋找的是什麼東西?銀錢就在餐具室嘛!”

  “那倒是真的!”上士承認道。

  “這樣的亂七八糟——一片混亂,”拿爾拉構特繼續說:“抽屜都打開了,裡面的東西糧籍不堪。呸!全是假像。”

  “假像?”

  “你看這窗口,上土,窗子並不閂著,而是被撬開的,是為了造成被撬開的假像,才先關上,然後再從外面弄破的。”

  波爾洛克仔細看視窗的閂,突然發出叫聲:“你說得對,先生。”他以崇敬的口吻“說,“誰會想到這點?”

  “有人企圖用灰塵蒙蔽我們的眼睛——但徒勞無功。”

  波爾洛克上士感激卑爾拉柯特偵探用了“我們”這個詞。他為目已是他的部下而感到欣慰。

  “先生,你認為這不是外部盜竊,而是內部凶殺?”

  偵探點點頭說:“對!然而唯一奇怪的事,是我認為兇手確實是從窗口進來的,正如你和格雷沃斯所講的一樣。並且我還親眼看到兇手的優子帶進來的融化了的雪點,這種濕點只在這間屋裡有。格雷沃斯警官完全肯定,當他和華論大夫走過廳堂時,沒有看到這種濕點,而在這房裡,他一進來立刻就看到了,這情況表明,策列維裡安是彼兇手從窗口進來謀殺的。而且來人一定為策列維裡安所認識。你是本地人,上士,你能否告訴我,策列維裡安是否四處樹敵?”

  “不,先生,我敢說他在世上沒有一個敵人。雖然有些嗜錢,但又嚴守法紀——不贊成玩忽職守和違法亂紀。總之,他受人尊敬。”

  “沒有敵人。”拿爾拉柯特若有所思地說。

  “那是說在這裡沒有。”

  “非常正確。我們不知道他在海軍服役時可曾跟難結化?根據我的經驗,上士,一個人在一個地方與人結機,在另一個地方也會如此。但我承認,我們不能完全排除另一種可能性。我們現在來推測第二種動機——最普遍的犯罪動機是謀財。我們知道,策列維裡安很有錢對吧?”

  “人人都說他很熱情,但吝嗇。要他捐贈什麼的,就不容易。”

  “啊!”拿爾拉柯特沉思了。

  上士說:“可惜作案時下雪,不然我們就找到作案時的腳印了。”

  “屋裡沒有別的人嗎?”偵探問道。

  “沒有。過去五年,上尉只使用一個僕人——一個叫依萬斯的退伍海軍。搬到西塔福特寓所時,除了依萬斯這傢伙外,每天還有個婦女來煮飯並照顧他。大約一個月前,依萬斯結婚去了,這給上尉帶來了極大的煩腦。我想,這就是他之所以把西塔福特寓所租給來自南非的一位夫人的一個原因吧。他不願任何一個婦女住在他的屋裡,依萬斯與妻子只好住在前面由幾附近,每天來幫他做家務。我已把他叫來讓你看看。他申訴說他昨天下午二點半鐘離開時,上尉已沒有別的事要他做了。”

  “好,我要見見他。也許他能告訴我們一些有用的情況。”

  波爾洛克上士驚奇地望著他的上司,因為他講話的聲調很怪異。

  “我以為他在案件中有比眼睛見到的更多的情況。”偵探謹慎地說。

  “表現在哪些方面,先生?”

  但偵探拒不詳談。

  “你說依萬斯現在在這裡?”

  “他在餐廳等著。”

  “好的,我馬上見他。他是什麼樣的人?”

  波爾洛克上士不善描述,但善於據實而談:“他是海軍退役人員。我可以這麼說,他是個不好打交道的人。”

  “他喝酒嗎?”

  “我聽別人講,他從不喝酒。”

  “他的妻子怎樣?不是上尉賞識的那類人嗎?”

  “噢,不是,先生。不是策列維裡安所賞識的人,她根本不是那類人。何況,策列維裡安是有名的‘厭惡女性’者,如果有的話。”

  “依萬斯是否忠於他的主人?”

  “一般認為是這樣。先生,我認為如果他不老實,那人們會知道的,埃克參頓是個小地方嘛!”

  偵探拿爾拉阿特點點頭說:“喂,這裡沒有更多的東西看了。我要會見依萬斯並看看這所房子的其它處所。然後,我們到三皇冠看望那個布爾納比少校,他講的‘五點二十五分’這個時刻很特殊,是嗎?他一定有所知而不說,不然他為什麼提供那麼準確的犯罪時間。”

  兩人說著向門口走去。

  “這是棘手的事,”波爾洛克上士看著零亂的地板說,“這些是強盜製造的假像。”

  “使我奇怪的不是這些,”拿爾拉柯特說,“無論如何,這可能還是順理成章的,我感到奇怪的是這扇窗門。”

  “窗門嗎?先生?”

  “是的,為什麼兇手要走到窗口來?假若他是第列維裡安所認識的人,——無疑是認識的,——而為什麼不走前門?象昨晚那樣的雪夜,積雪那麼厚,從大路繞道來,一定是艱難的,這其中一定有蹊蹺。”

  波爾洛克提示說:“也許那個人不想讓路人看見他進屋吧?”

  “昨天下午附近不會有人看見他的,因為沒人能出得了門,沒有——除非有別的原因。

  唉,也許到一定時候會水落石出的。”

第五章 依萬斯

  依萬斯在餐廳裡等候。當他們進來的時候,他恭敬地站起來。

  他矮而結實,兩手習慣地半握拳,並將兩只長臂交叉著,臉頰的鬍子刮得幹幹淨淨,那對豬樣的細眼神采飛揚,精明彌補了走狗的俗態。

  拿爾拉柯特偵探把他這些聰明、饒舌、狡猾而實際的印象—一記在心裡,接著問道:“你叫依萬斯,呃?”

  “是的,先生。”

  “教名是什麼?”

  “羅伯特·亨利。”

  “關於這個案子,你知道什麼情況?”

  “什麼也不知道,先生。一想到上尉的遭遇,只能使我難過。”

  “你最後見到你的主人是什麼時候?”

  “兩點鐘。我收拾了中餐的東西,擺好你所見的晚餐的桌子。上尉對我說不必再回來了。”

  “你日常的工作都幹些什麼?”

  “日常,大約七點鐘來上班,只幹一兩個小時的家務。不是經常,只是有時上尉說我不必這樣。”

  “他昨天說不需要你的時候,你沒有感到驚訝嗎?”

  “不驚訝,先生。前天晚上因天氣不好,我也沒來。只要你不偷懶,上尉是很體諒人的。我很瞭解他和他的生活方式。”

  “他究竟說了些什麼?”

  “嗯,他向窗外一邊看一邊說:‘今晚盼不到布爾納比了。如果西培福特不受雪阻,毋庸懷疑,他一定會來的。我平生未遇到這樣的冬天。’他講到的布爾納比少校,是他住在西諾福特的朋友,每逢星期五,他總要來和上尉下棋,玩縱橫字謎什麼的;每逢星期二,上尉就到少校那裡去。上尉生活很有規律,所以那天對我說:‘依萬斯,你現在可以走了,明早再來。’。”

  “除了布爾納比少校以外,他沒有講到那天下午要等其他人嗎?”

  “沒有,先生,一句也沒有。”

  “他的舉止有沒有不正常或與往日不同的跡象呢?”

  “沒有,先生。我看本出來。”

  “呵,依萬斯,我知道你新近結婚了,是嗎?”

  “對,先生。是住在三皇冠的貝今夫人的女兒。那是兩個月以前的事。”

  “策列維裡安對此不滿吧?”

  依萬斯莞爾一笑說:“上尉確實大發雷霆。可是我的莉貝卡是個好孩子,先生,她是個好廚師。。我原先打算我們一塊替上尉做飯,但他不同意。他說,屋子裡不要有女傭人。事實上,先生,當南非的那位夫人來租西諾福特寓所過冬時,事情就尷尬了,上尉租住這地方,我就得每天來做飯,我不妨對你說,先生,我一直盼望到冬末,上尉就會改變他的主意,這樣,我和莉貝卡就可以跟他回西塔福特去。他甚至可以永遠看不到她在屋裡,因為她可以只呆在廚房裡,絕不會在樓上見到她。”

  “這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原因,只是習慣而已_就是這麼回事。象這種情況,我見過不少,如果要深究的話,那不過是害羞罷了,年輕時碰過女郎的釘子,這就形成了病性。”

  “策列維裡安沒有結過婚吧?”

  “沒有,真沒結過婚,先生。”

  “你知道他有什麼親屬嗎?”

  “我知道他有個妹妹住在艾息特,先生,我際地說過有一個或幾個侄子。”

  “他們沒有一個來看過他嗎?”

  “沒有,先生。我想,他在艾息特跟她吵過架。”

  “你知道她的名字嗎?”

  “好象叫加納。先生,不敢確定。”

  “你知道她的住址嗎?”

  “不知道,先生。”

  “好,等看完有關策列維裡安的檔案,我們會找到她的住址的。哦,依萬斯,你咋回下午四點鐘在做什麼?”

  “在家,先生。”

  “家在哪裡?”

  “就在這拐彎,福爾街八十五號,先生。”

  “你一直沒有出門嗎?”

  “沒興趣。”

  “有誰能給你證明?”

  “不懂你的意思,先生。”

  “有誰知道你這段時間都在家?”

  “我的妻子可以證明,先生。”

  “只有她和你在家?”

  “是的,先生。”

  “好的,可以相信這是確實的。依萬斯。

  現在就談到這裡吧。”

  這個退役水手猶豫了一下,他架起二郎腿說:“我現在可以做些什麼呢?先生,是不是要清理一下?”

  “不用。要保持整個現場。”

  “明白了”“但你要等一等,待我查看一遍後,可能還有問題要問你。”

  “好的,先生。”

  拿爾拉柯特偵探把目光從依萬斯身上移到房間。

  會晤是在餐廳舉行的。桌上已擺好晚餐,冰凍舌頭、泡菜、乳酪和餅幹,煤氣爐上的長柄鍋裡盛著場。在餐櫃上有一個鎮看的透明酒櫃,有一瓶蘇打水、兩瓶啤酒,還有成排銀杯不協調地夾雜著三本嶄新的小說。

  拿爾拉柯特偵探審視了一下兩只杯子及上面的刻字,說:“策列維裡安上尉還有點運動員的味道。”

  “不錯。先生,他的一生就是個運動家。”

  偵探看了看那幾本小說的名稱:《轉動愛情的鑰匙》、《林肯的快樂者》、《愛情的罪犯》。

  “嗯,”他評論道,“上尉對文學的情趣似乎有些不夠協調。”

  “哦!那不是為了閱讀而買的書,先生。”依萬斯笑著說,“那是在鐵路圍的名稱競賽中,他用不同的名字,包括我的名字,沒了十個解答而獲得的獎品。因為他說過,福爾街八十五號是應該得獎的地址。他認為地址越普通,得獎的可能性越大。我絕對相信,我的獎不是兩千鎊,而是三本新小說而已。這種小說,我認為是誰也不願花錢去買的。”

  拿爾拉柯特淡然一笑,然後又提出:在他進行偵破期間,依萬斯仍須等待。

  餐廳的角落,有個大型的食櫥。這個根櫃幾乎是一個個房間,裡面有兩對隨便包紮著的滑雪橇、一副登山杖,十或十二根河馬長牙、釣竿、自線及各種釣魚工具,還包括一本做約餌用的蠅書、一袋高爾夫球律、一個網球拍……

  顯然,在策列維裡安出租西諾福特寓所的傢俱時,由於對女人信不過,他把最寶貝的東西全搬過來。

  “把這些東西帶來,真怪!”偵探說,“那屋子只出租幾個月,是嗎?”

  “對,先生。”

  “這些東西完全可以鎖在西培福特寓所。”

  在第二次談話過程中,依萬斯不時面露獰笑,說:“鎖在那裡是最簡便不過的。西塔福特寓所有許多壁櫥,那是建築師和上尉共同設計的。可以說,鑲壁櫥的作用是為了對付女人。其實,用大車拉這些傢俱是件困難的事——我說是件困難的事,可是上尉就不能容忍別人搞亂他的東西,他說,如果把東西鎖在那裡,女人總是想看個究竟。他說這是一種好奇心理,最好還是隨身帶著,如果不給女人以可乘之機,你就可以處之泰然,就是這樣,我們把這些東西帶來了,這一來,實在是既破費又困難。可是這些東西就象上尉的孩子那樣寶貝。”

  依萬斯說得喘不過氣來才住嘴。

  偵探著有所思地點點頭。還有另外一件事他需要瞭解,既然這個問題在談話中自然而然地提出來,就是再好不過的機會啦。

  “那位威爾裡特夫人,是不是上尉的老朋友或是熟人?”

  “哦,不是的,先生。她對他來說完全是個生人。”

  “你真能這樣肯定嗎?”偵探直截了當地問。

  “這個……”問話的尖刻使這個老水手為之一震,“上尉沒有這麼說過——但是,我可以肯定。”

  “我之所以這麼追問,”偵探解釋道,“那是因為租房的時間很奇怪。另一方面,要是這位威爾裡特夫人認識策列維裡安上尉,同時也知道這間房屋,她早就寫信給他說要祖它了。”

  依萬斯搖搖頭,說:“寫信的是房產經紀人威廉遜,說是有一個夫人提出要租房子。”

  偵探皺皺眉頭,他覺得租西塔福特寓所,本身就過于費解。他問道:“我看策列維裡安上尉與威爾裡特夫人碰過頭,對嗎?”

  “啊!是碰過。她來看房子,他就帶她都看了一遍”“你肯定他們以前沒見過面?”

  “嗯!完全是這樣,先生。”

  “他們……呃……”由於偵探想把問題問得自然些,他說到這裡停嘴了,“他們相處得好嗎?他們是否和睦相待?”

  依萬斯的嘴角掠過一絲笑意,說道:“可以說,那位夫人各方面都比他強。她欣賞那間房屋,問是不是他設計的,而且可以說是過分地贊揚。”

  “上尉怎麼說?”

  依萬斯咧嘴笑笑說:“這種絮絮叨叨的文人,對他沒什麼作用。他表示禮貌而已。但謝絕了一切邀請。”

  “邀請嗎?”

  “對,邀請。但只作為自己是房主而隨時順便來訪罷了。她就是這樣直率地說——請他順便采訪。不然,你住在六英哩以外,難道還經常到這裡來?”

  “她似乎急於要……呃……見上尉嗎?”

  卑爾拉柯特偵探疑惑不解,難道這就是她要租房子的理由嗎?租房子僅僅是結識上尉的序幕?這就是真正的名堂?她很可能沒想到上尉會住到那麼遠的埃克參頓去;她可能預計他去住進其中一間平房,或跟布爾納比共住。

  依萬斯能夠幫助的看來只有這些了。

  “無論如何,她是個好客的人,每天都有人來吃中飯或晚飯。”

  拿爾拉柯特點點頭。他在這裡得不了更多的情況,但他決定早日和威爾裡特會見,對她的突然到來需要進行調查。

  “來,波爾洛克,我們上樓去吧。”

  他們把依萬斯留在餐廳就上樓去了。

  “好的,你認為他怎樣?”上士低聲問道,並把頭扭向關了的餐廳門口。

  偵探說:“看來就是這麼個人了。但誰都知道,他並不蠢。那個傢伙真的不是傻瓜。”

  “對,他是有才智的人。”

  “他的故事似平坦率得很。”偵探說:

  “很開誠布公。然而,依我說,又絕對無人查證。”

  偵探說了那些典型的謹慎和懷疑的心理以後,就搜查二樓的房間。

  這層樓有三間臥室、一間浴室。兩間臥室空空如也,顯然有幾個星期沒有人進去過了。

  第三間,策列維裡安的臥室,優雅而井井有條。拿爾拉柯特偵探在裡面走來走去,打開所有的抽屜和衣櫃,裡面的東西原封不動。房間的主人顯然是個酷愛整潔的人。拿爾拉柯特檢查完以後,看了看相聯的浴室,也是簡潔有序。床舖也很整齊,一件睡次也折得好好的。

  偵探搖搖頭,說,“這裡看不出什麼問題。一切東西部原封不動。書房裡的寫字台有許多文件。波爾洛克,最好你去翻翻看,並告訴依萬斯,他可以走了。以後我可能到他的住處去找他。”

  “好的,先生。”

  “屍體可以移走了。我還要見見華倫醫生,順便問一下,他是住在附近吧?”

  “對,先生。”

  “住三皇冠這一邊,還是那一邊?”

  “那一邊,先生。”

  “那我先去三皇冠。走吧,上上。”

  波爾洛克走進餐廳把依萬斯打發走。偵探走出前門,匆匆向三皇冠方向走去。

第六章 在三皇冠

  拿爾拉柯特偵探因為會見貝令太太延誤了時間,他才決定去找布爾納比少校。

  貝令太太是持有執照的三皇冠的業主。她體態臃腫,性情激動,說起話來謀謀不休。對這樣的女人真拿她沒辦法,只有耐心地等她自己住了嘴,你才能插話。

  “多麼可怕的雪夜,那是從未見過的。”

  她最後說,“我們誰都沒想到這位可憐又可愛的先生會飛來橫禍。那些凶惡的流浪漢,——

  如果我曾這麼講過一次,那我早已講過十幾次了。我忍受不了這些窮凶極惡的流浪漢,沒有任何人能容忍得了。上尉連養一條狗來保護自己都不幹,容忍不了一隻狗。唉,在這一箭之地以內,誰都永遠無法料到會發生什麼事。”

  “對,拿爾拉柯特先生,”她開始回答他提出的問題,“那位少校正在吃早餐,到咖啡館作就能找著他。唉,沒有睡衣之類的東西,誰知道昨晚他是怎麼熬過來。可我,一個寡婦人家又沒有什麼東西借給他,真難說呵。因為他最要好的朋友被謀殺,無論他多麼激動或精神失常,都是不難理解的。雖然上尉是有名的吝嗇鬼,但他倆還是正太君子。哎呀呀,我一向都以為到數十裡外的西諾福特去住是危險的。可是,眼下在埃克參頓,上尉也被慘殺。

  拿爾拉柯特先生,你說是不是危險呀?”

  偵探表示這是勿庸置疑的。接著問道:

  “貝令太太,昨天誰在你這裡留宿?有沒有生人?”

  “呵,讓我想想看,有個莫列斯比先生和瓊斯先生——他們是做生意的。還有一個從倫敦來的年輕紳士。沒別的人了。每年的這個時節,沒有人來,這是合乎清理的。冬天,這裡是多麼冷清呵!對啦,還有個年輕人,是坐最後一班火車來的,”我們管他叫包打聽。現在還沒起床呢?”

  “最後一班火車?”偵探問道,“是十點鐘才到達的吧?我覺得可以不去管他。從倫敦來的那位怎樣?你認識地嗎?”

  “從未見過他。不是生意人,哦,不是,比生意人高一等。我現在記不起他的名字了。

  你到登記處一翻登記表就知道了。他已乘早上一夫艾息特的第一班火車走了,六點十分鐘,相當奇怪,到底他來這裡幹什麼,那是需要弄明白的。”

  “他沒有談到嗎?”

  “一字不提。”

  “他總不外出嗎?”

  “中餐時分到達,大約四點半出去,六點二十分左右回來。”

  “他到哪裡去呢?”

  “我一點也不知道,先生。可能只是溜達溜達吧。那是在下雪以前,但那天可以說不是散步的好日子。”

  “四點半出去,六點二十分左右回來,偵探思倒著說,“那是相當離奇的。他沒有提到策列維裡安上尉嗎?”

  貝令夫人堅決地搖搖頭。

  “沒有,先生。他一個人也沒提到,他獨往獨來。那個標致的小夥子,依我看,他似乎心事重重。”

  偵探點點頭,就去翻看登記薄。

  “吉姆·皮爾遜,來自倫敦。”偵探說,“呢,這說明不了什麼問題,我們非得查訊這位皮爾遜先生不可。”

  於是,他到咖啡館去找布爾納比少校。

  少校獨坐在咖啡館裡,正在喝相當濃的咖啡,面前放著一份《時代報》。

  “你是布爾納比少校嗎?”

  “我就是。”

  “我是艾息特的特派偵探拿爾拉柯特。”

  “你好,事情有什麼進展嗎?”

  “有呀,先生。我以為我們在前進。我這樣說錯不了。”

  少校淡淡地說:“聽你這麼說,我很高興。”顯然,他持不信任態度。

  “現在,只有一兩點還要繼續落實。”

  “我能幫什麼忙嗎?”少校問。

  “照你所知,策到維裡安上尉有仇人嗎?”

  布爾納比肯定地說:“他沒有什麼仇人。”

  “那個依萬斯——你認為可靠嗎?”

  “我認為可靠。策列維裡安很相信他,這我知道。”

  “他對那門親事沒有什麼惡感嗎?”

  “沒有惡感,沒有的。即使策列維裡安感到厭惡,也不象他的老脾氣那樣發火。你要知道,他是個老單身漢。”

  “談到獨身那是另一個問題了。策列維裡安沒有結婚,但是否立了遺囑?如果沒有遺囑,你可知道誰會繼承他的財產。”

  布爾納比立即說:“他立了遺囑。”

  “啊!你知道這事?!”

  “知道,他對我說過,要我做遺囑的執行者。”

  “他怎樣處理他的財產,你知道嗎?”

  “我說不上來。”

  “他生活過得很好吧?”

  “策列維裡安是個富翁,”布爾納比說,“我可以這麼說,他比這裡任何一個人都富裕。”

  “你知道他有些什麼親屬?”

  “他有個妹妹,幾個侄子侄女。很少見到他們,但他們並沒有發生過爭吵。”

  “他的遺囑,你知道他及在哪裡嗎?”

  “在華爾特斯和克爾伍德聯合辦事處。他們是埃克參頓地方的法務官,遺囑也是他們替他起草的。”

  “布爾納比少校,既然你是執行者,現在你是否能跟我一塊到華爾特斯和克爾伍德那裡去?我極想盡快地瞭解遺囑的內容。”

  布爾納比敏感地望瞭望,說:“搞什麼名堂?遺囑跟這事有何關系?”

  偵探不打算這麼快就攤牌,說:“這案件並不象我們所想的那樣簡單。另外,我還想向你打聽一個問題,布爾納比少校,據說你問過華論醫生,死亡是不是發生在五點二十五分?”

  少校粗聲粗氣地“呃”“少校,是什麼促使你選擇這個精確時間?”

  “為什麼不呢?”布爾納比說。

  “那……那時你一定想到什麼事情?”

  沉默良久,布爾納比少校才回答,這引起偵探拿爾拉柯特的興趣,少校顯然在隱瞞著某件事,他這麼做是極為可笑的。

  他粗暴地說,“為什麼我不能說這事發生在五點二十五分?或五點五分、或四點二十分呢?”

  “完全可以,先生。”偵探和解地說。

  他此刻還不想惹惱少校,他指望在今天把這件事的真相弄清楚。

  “有一件事使我感到奇怪,先生。”他又說。

  “是嗎?”

  “出租西塔福特寓所這件事,我不知道你的看法怎樣?我覺到這事有些奇怪。”

  “你如果想瞭解,”布爾納比說:“那事還真他媽的奇怪。”

  “你也這麼想嗎?”

  “人人都這麼想。”

  “西塔福特的每一個人嗎?”

  “西塔福特和埃克參頓都是這樣。這個女人一定是發瘋了。”

  “嗯,我想這不是出於興趣的問題。”偵探說。

  “女人有這樣離奇的興趣。”

  “你認識這個女人嗎?”

  “我認識她。呵,當時——我在她家裡。”

  “當時?”少校突然住口時,偵探緊追不放。

  “沒什麼。”布爾納比說。

  拿爾拉柯特偵探以銳利的目光望著他,其中的深意正是他心中極欲知道的東西。

  少校很尷尬,他正要說——“什麼?”

  “時機正好。”拿爾拉柯特暗自說道,“但此刻還不是惹惱他的時候。”

  他天真地大聲說:“先生,你說那時在西塔福特寓所,那位大人已在那裡住多久了?”

  “兩個月。”

  少校極力把話題岔開,這使他比往常更為健談。

  “僅寡婦和女孩兩人嗎?”

  “對的。”

  “她有沒有說選擇這個住所的原因?”

  “哦……”少校猶豫不決地擦擦鼻子,“話多、性格好,深居簡出,就是這樣的人,但……”有點無可條例地停頓下來。

  拿爾拉柯待偵探替他解圍說:“從她那方面看,你不覺得這事有些異樣嗎?”

  “哦,正是這樣。她是時髦的女人,打扮得極入時,她女兒漂亮迷人,象她們這樣的人,住在裡斯瓦克拉宣索或其它的大旅館才是天經地義的,這點你是明白的。”

  拿爾拉柯特點點頭,問道:“難道她們不和別人來往嗎?你認為她們深居簡出,是嗎?”

  布爾納比堅執地搖搖頭,說:“啊,不是的,絕不是那麼回事,她們很愛交際——愛得有點過分。我的意思是說,象西諾福特這樣的彈丸之地,你不可能參加很多約會,而她們的請帖象雪片般飛來,這真有點難于應付,她們是友好的,極好客的人。從英國的觀念來看,有點過分好客。”

  “那是殖民地的習尚。”偵探說。

  “對,我想是這樣。”

  “你有沒有根據認為她們以前就認識策列維裡安上尉?”

  “她們肯定不認識。”

  “似乎太絕對了吧?”

  “依萬斯可能早就告訴你了。”

  “你不認為她們早就企圖和上尉拉交情嗎?”

  顯然,少校對這點感到意外,他考慮了幾分鐘,說:“嗯,我從未想過這點。她們對他確實很熱情。我並不是說,她們的態度有什麼改變。之所以這樣,我想,這不過是她們為人處世的方式罷了。沒別的什麼動機,過度的友好,就是殖民地居民的特點。”思路極狹窄的退役軍人補充道。

  “明白了。至於房屋,我聽說,那是策列維裡安建造的,是嗎?”

  “對的。”

  “沒有住過任何其他的人嗎?我是說,在這之前沒有出租過嗎?”

  “從未出租給任何一個人。”

  “真費解!看來並不是房屋本身有什麼誘惑力,十之八九房屋與案件沒有什麼關系。這個巧妙的偶合,只是讓我震驚罷了。策列維裡安在哈息爾莫爾祖的房屋是誰的?”

  “那是拉貝小姐的。她到謝爾頓公寓過冬去了。每年都這樣,常常是關門閉戶,但有可能的話,她也出租。”

  似乎再也得不到可靠的材料了,偵探失望地搖搖頭,說:“我聽說威廉遜是他們的經紀人,是嗎?”

  “是的”“他們的辦事處在埃克參頓吧?”

  “在華爾特斯·克爾伍德隔壁。”

  “哦!少校,如果你不反對的話,我們順路到那兒走走吧”“完全可以。不過十點鐘後,你才能見到克爾伍德。”

  “那,現在我們去不去呢?”

  少校早已吃了早餐,點點頭站起身來。

第七章 遺囑

  一位機敏的年輕人,在威廉遜先生的辦公室接待他們。

  “你好,布爾納比少校。”

  “你好!”

  青年人談興很高地說:“真是駭人聽聞。

  這幾年來,在埃克參頓都沒發生過這樣的事。”

  他興致勃勃,而少校情緒不振。

  “這位是特派員偵探拿爾拉柯特。”

  “啊,是偵探!”青年人激動地說。

  “我想你一定能夠給我提供一些情況。”

  偵探說:“我聽說是你們接頭租西塔福特寓所的?”

  “你指的是租給威爾裡特夫人的那座房子嗎?對!是我們接頭的。”

  “請你詳細談談這件事的起因。是那位夫人親自來面談,還是寫信?”

  “是寫信,她寫,讓我想想……”他打開一隻抽屜,打開一個文件夾。“是的,從倫敦卡爾頓旅館寄來的。”

  “那位夫人信中提到西塔福特寓所的名字沒有?”

  “沒有,她只說要租一間房屋過各。要祖位於禁獵區的房屋,至少要有八間房,要在火車站附近和不很出名的小市鎮附近。”

  “你們的名冊上登有西培福特寓所嗎?”

  “沒有。但事實上,那是附近唯一合乎要求的一間房子。那位夫人在信裡說她願出一個星期十二個幾尼的租金。既然如此,我認為值得寫信問策列維裡安是否願出租。他回信作了肯定的答覆,於是就拍板成交了。”

  “威爾裡特夫人沒有看過房子嗎?”

  “她沒有看房子就同意租用了,並且訂了合同。此後,她曾到這裡來,坐車到西培福特去看望策列維裡安,跟他安排了碗盞,被單之類的事,又看了房屋。”

  “她滿意嗎?”

  “她表示滿意。”

  “那你的看法呢?”拿爾拉柯特偵探兩眼銳利地看著他。

  青年人聳聳肩。

  “在房屋問題上,你總不覺得有什麼蹊蹺?”

  結果他們不得不撇開這個哲理性問題。偵探對青年人的幫助表示感謝。

  “不用謝,我確實樂意相助。”

  他禮節性地陪送他們到門口。

  華爾特斯·克爾伍德辦事處正如布爾納比所說的那樣,就在房產經紀人隔壁。他們剛到,就得知克爾伍德先生也剛到,於是,他們被引進房裡去。

  克爾伍德先生是個慈善的長者。他出生於埃克參領,現在繼承並經營著他父親和祖父的商店。

  他站起來,作出一副悲哀的樣子同少校握手。

  “你好,布爾納比少校。”他說,“這真是駭人聽聞,確實太驚人了,可憐的策列維裡安!”

  他疑惑地望著拿爾拉柯特。布爾納比少校用簡明的幾句話說明來意。

  “你是負責這個案件的偵探拿爾拉柯特?”

  “是的。克爾伍德先生,為調查這案件,我是來向你瞭解一些情況的。”

  “只要我能做得到,我很樂意向你提供任何情況。”律師說道。

  “關於已故的策列維裡安上尉的遺囑,”拿爾拉柯特說,“據說存放在你的辦事處?”

  “在我這裡。”

  “是不久前立的吧?”

  “是五、六年前立的。現在我已記不清確切的日子了。”

  “哦,克爾伍德先生,我極想盡快地知道遺囑的內容。因為它很可能與案件有重大關系。”

  “確實如此嗎?”律師說:“實際上,我倒沒有想到這一層。偵探,你是自然最懂得你的業務的人,喂——”他望著坐在對面的那個人,“布爾納比少校和我是遺囑的共同執行者,只要他不反對……”

  “不反對。”

  “那我看沒有什麼理由不滿足你的要求,偵探先生。”

  他拿起桌上的電話,說了幾句。幾分鐘後,一個辦事員進來,在律師面前放下一隻火漆封著的信套,然後出去。克爾伍德先生拿起那個信套,用小刀拆封,抽出一張大而顯得莊重的文件,清清嗓子念道:

  “我,約瑟夫·亞瑟·策列維裡安,德文郡西塔福特人,住西諾福特寓所。子1926年8月13日立下遺囑。

  (1)我指定住在西諾福特第一號小型平房的約翰·愛德華·布爾納比和埃克參頓的弗·克爾伍德為遺囑執行人和對財產受託管理大。

  (2)R。H·依萬斯長期忠誠地侍候我。給予免遺產稅100鎊作為他個人所得。條件是:在我死亡時他還在職以及沒發出和接到離職通知書。

  (3)我的全部體育運動勝利紀念品,給予上述J·B·布爾納比,作為我們的友誼以及我對他的鐘愛和尊敬的紀念品。

  (4)我的全部不動產和動產都付託給受託管理人,根據這個遺囑和迄今的遺囑附錄來處理。託管人可以負責出賣,收回或轉換成相等的貨幣。

  (5)託管人有權用從出售、收回和兌換得來的貨幣支付任何喪葬和遺囑規定的費用、債務,遺囑及遺囑附錄規定給予的遺產、遺產稅。

  (6)託管人暫時掌握上述貨幣或投資的餘額,負責分成相等的四份。

  (7)根據上述的分配,託管人負責以相等的四分之一份付給我的妹妹珍妮伐·加納個人使用和享用,其餘相等數額的四分之三份,託管人負責付給我那已故的妹妹瑪麗·皮爾遜的每個孩子。

  作為這個文件(遺囑)的證人。我,上述的約瑟夫·策列維裡安首先在檔上鑒上年、月、日。

  上述立遺囑人是在我們倆人同時在場時簽名作為他的遺囑。我們兩人應邀到場分別簽了名作為見證。”

  克爾伍德先生念完後把文件交給偵探,說:“這個辦事處的兩個辦事員在場作證。”

  偵探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那份遺囑,他念了“我那位已故妹妹瑪麗·皮爾遜”以後,說:

  “克爾伍德先生,你能給我談些瑪麗·皮克遜的情況嗎?”

  “我知道的情況不多。她是大約十年前死亡的,丈夫是個股票掮客,比她還死得早。就我所知,她從來不去看望策列維裡安。”

第八章 查爾斯·安德比先生

  偵探看了一下手錶,立刻意識到只有馬上走,才能趕上開往艾息特的火車。他要盡快會見已政策列維裡安上尉的妹妹,並從她那裡獲得這個家庭其它成員的地址。因此,他匆匆與布爾納比道別,就向火車站跑去。少校順原路回三皇冠,他剛一踏進門檻,就有一個頭發梳得溜光,圓臉,稚氣的標致小夥子走過來跟他說話。

  “你是布爾納比少校嗎?”小夥子問。

  “是呀”“是住在西塔福特第一號小平房嗎?”

  “對。”布爾納比少校說。

  “我是《每日電訊報》的代表。找……”

  小夥子說。

  少校不往下聽,就以他那舊式軍人的方式吼道:“無須多嘴,我摸透了你們這類人的底子,不正派、不開城市公。象一隻兀鷹纏死屍一樣圍著一件凶殺案轉。我可以對你說,小夥子,你從我身上不會撈到什麼情況。無可奉告。不向你那鬼報紙提供半點情況。要是你想瞭解,到警察局去。我懇求你講點禮貌,不要來打擾死者的朋友!”

  那個年輕人似乎根本不在乎,反而比先前更興奮地微笑著說:“喝,先生,你完全誤會了。其實我一點也不知道這樁凶殺案。”

  其實,這種說法是站不住腳的。震動高沼地小城鎮的事件,住在埃克參頓的人,哪能不知道。

  “我代表《每日電訊報》給你帶來五千鎊的支票,祝賀你寄去了足球賽唯一正確的答案。”

  布爾納比少校大吃一驚。

  那位年輕人又說:“我相信,昨天下午你就接到我們通知你的信了。”

  布爾納比少校說:“信?小夥子,你知道嗎?西塔福特下了近十英尺厚的雪。你想想,前幾天我們怎麼可能接到一般的信件?”

  “但今天早上,你總看到了作為獲勝者登載在《每日電訊報》上的你的名字吧?”

  “沒有。”布爾納比少校說,“今早上,我還未見到報紙見。”

  年輕人說:“啊!當然沒有看到。因為發生了可悲的事情。據我所知,被害者是你的朋友。”

  少校說:“我的一位最要好的朋友。”

  “可真倒楣!”年輕人者統地說,兩眼不停地轉動,接著從口袋裡拿出一張折疊好的紅紙說:“《每日電訊報》敬贈!”

  布爾納比少校接過那張紙,在這種情況下他只能說:“喝杯酒吧?……唔…先生。”

  年輕人自我介紹:“我叫安德比,查爾斯·安德比。昨晚剛到,打聽去西塔福特的路,決心親手將支票交繪獲勝者,還想登載些訪問記以饗讀者。但人們都說辦不到了——雪還在下著。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竟然在三皇冠發現了你!”年輕人一邊說著,一邊笑了起來。

  少校問:“你想喝些什麼酒?”

  安德比說:“要啤酒。”

  少校要了兩杯啤酒。

  安德比說:“這件凶殺案使得整個地區的人都家精神失常一樣,都說這是相當神秘的事件。”

  少校不以為然地嘟噥,但又進退兩難,他還未改變對報界人士的情緒,可別人又剛剛交給你一張五幹鎊的支票,他就有特權這麼問呀。你簡直無法避開他。

  年輕人問:“沒有人與他結仇,是嗎?”

  少校說:“沒有仇人。”

  安德比又說:“但我聽說警方認為不是行劫。”

  少校說:“你怎麼知道?”

  但是,安德比先生並不洩漏消息的來源。

  “先生,我聽說是你發現他的屍體?”

  “是的。”

  “這肯定是件可怕的事?”

  談話繼續下去。布爾納比少校仍然決定不提供情況,但他不是那位機靈的安德比先生的對手。對那年輕人所說的話,少校都自覺與不自覺地表態,同意或不同意。這樣,就為他提供了所需要的情報。他的言行是這麼自然,順眼,談話過程毫不費力。少校不覺對這個聰明的年輕人產生了好感。

  安德比先生站起來說他必須到郵局去,“先生,請你給我寫張支票的收據。”

  少好便到寫來台寫了收據交給他。

  “好極了。”年輕人一邊說一邊把收據放進口袋。

  布爾納比說:“你是不是今天要回倫敦?”

  “呵,不。”個輕人說,“對你們自西塔福特的那些小平房,你倆養的豬,你們鏟掉的蒲公英或你們所愛好的任何事物,我都想拍攝些照片。你不知道,我們的讀者是多麼欣賞這些事物呀!然後,我很想從你那裡得到;‘關於我打算怎樣使用這五千鎊’的言談。簡要地說,就這些事。你不知道,要是讀者不知道這些事,他們將會多麼失望啊!”

  “啊,但你看,這樣的天氣,不可能到西諾福特夫。雪花紛飛,沒有車子上路,可能還要有三天才能解凍。”

  “這我懂!”年輕人說,“真難辦,唉,大家只好聽天由命在埃克參頓久等吧。在三皇冠人們待你還不錯的。再見了,先生,再見。”

  他從埃克參頓大街走向郵局,要打電報給報社,說是由於極大的幸運,他才可能給他們提供關於埃克參領凶殺案珍貴而奇特的情報。

  他考慮了下一步的活動,·決定要會見已故的第列維裡安上尉的僕人依萬斯。僕人的名字是布爾納比少校在談話時,不慎而說漏嘴的。

  幾經詢問,他來到了福爾街八十五號。被害者的僕人成了今天重要的人物,人人都樂意指示他的住所。

  安德比先生在門上敲了幾下,門開了,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典型的退役水手。

  “你是依萬斯嗎?”安德比先生一下就認出來了。他爽快地說:“我剛從布爾納比少校那裡來。”

  “哦……”依萬斯猶豫了一下,“先生,請進。”

  安德比應邀而入。一位體態豐滿、頭發烏黑、臉色紅潤的少婦站在後面。安德比看出這是新近結婚的依萬斯夫人。

  安德比說:“你的已故主人真不幸。”

  “是的,真可怕,先生。”

  安德比機敏地搜尋式發問:“你認為是什麼人幹的。”

  依萬斯說:“我想,是卑鄙的流浪漢幹的。”

  “晤,不是的,老兄,那種理論被戳穿了。”

  “是嗎?”

  “那種說法完全是預先佈置的圈套,員警早識破了。”

  “誰告訴你的,先生?”

  “從總局得到的秘密消息,真的,盜竊的說法完全是陰謀。”安德比先生說。

  其實,真正情報提供者一直是三皇冠的女僕,她的妹妹是格雷沃斯警官的結發配偶。

  “他們認為是誰幹的?”依萬斯夫人驚恐而急切地問道。

  他的夫人說:“哎,莉貝卡,不要這麼悲傷。”

  “那些員警多麼殘忍、愚蠢!”

  “你跟員警有關系嗎?先生。”

  “我嗎?沒有關系。我是《每日電訊報》的記者,我來探望布爾納比少校,他獲得我們的自由足球賽獎——五千鎊。”

  依萬斯大叫道:“你說什麼?他媽的,這件事是事先安排好的?”

  “難道你不認為是安排好的?”

  “哎,萬惡的世界,先生。”依萬斯有點糊塗了,他不覺得這麼驚叫不甚得體。“我曾聽說過不少有關搞陰謀詭計的事,已故上尉就經常說,橫財不到好人家。這就是他一再使用我家位址的原因。”他還幼稚地講述了上尉獲得三本新小說獎的經過。

  安德比鼓勵他談話,從依萬斯的談話中他獲得一個好情報。對于忠實的僕人老水手處事的沉著,依萬斯夫人的不安,他有點不大明白,而只能把這歸納於她那個階層的多疑而無知。

  “你找到……”依萬斯說,“人們說報紙對追捕罪犯幫助很大。”

  依萬斯夫人說:“這是一次夜盜!就這麼回事。”

  “當然是夜盜。”依萬斯說,“在埃克參頓是沒有人要謀害上尉的。”

  安德比站起來說:“就這樣吧,我要走了。只要可能,我還要來聊聊,只要上尉在《每日電訊報》的一次競賽中獲得過三本新小說獎,《每日電訊報》就把追捕兇手也當作自己的事情。”

  “這話說得再公允不過了,先生,對,再公平不過了”向他們祝好後,查爾斯·安德比就離去了。

第九章 羅伯特一家

  乘火車從埃克參頓到艾息特大約要半個小時。十一點五十五分,偵探拿爾拉柯特正在按羅伯特家的門鈴。

  羅伯特的家頗為破敗,看來極需粉刷一番了。花園雜草叢生,大門斜掛著統鏈。

  偵探拿爾拉柯特自言自語:“這家破一落了。”

  上尉為人正直,經過多次查詢表明他被仇人害死的可能性不大。相反,現在弄明白有四個人能從老人的死亡中獲得一筆可觀的款子。

  這四人的每一個行動都要進行調查。旅館的登記簿是一條線索,但皮爾遜畢竟可能是同名同姓。拿爾拉柯特不急於過早作結論,在進行采訪的准備階段,盡可能不先入為主。

  一位相當激遇的女人出來開門。

  “你好。”拿爾拉柯特說,“我想見見加納夫人,是關于她的兄弟,在埃克參頓名叫策列維裡安上尉死亡的事。”

  他故意不出示證件,憑經驗他知道單是警官這一點就足以使她不安乃至說不出話。

  偵探在女僕給他引路進客廳時,隨便問道:“她兄弟死亡,她聽說了吧?”

  “聽說了。接到克爾伍德律師的電報,她才知道。”

  “哦!是這樣。”偵探拿爾拉柯特說。

  女僕領他進會客室——它也象這家房屋一樣急需花些錢來修整了。盡管如此,它仍有可愛之處。為什麼呢?連偵探也說不清。

  “這對你的女主人一定是極大的震驚了。”

  他注意到女僕似乎無動於衷。

  “她並不常看到他。”這是她的答話。

  偵探拿爾拉柯特說:“把門掩上,到這裡來。”

  他急於試一試這突然襲擊的效果。他問:

  “電報有沒有說這是行兇謀殺?”

  “謀殺?”這女孩睜大兩眼,流露出恐懼與愉快交織的神情,“他被人謀殺嗎?”

  “是啊!”偵探拿爾拉柯特說,“我不知道你是第一次聽說。克爾伍德先生不打算讓你的女主人突然知道,但你要明白。親愛的,順便問一下,你叫什麼名字?”

  “先生,我叫畢策莉斯。”

  “啊,畢策莉斯,今晚就見報了。”

  “哎呀,我從未聽說。”畢策莉斯說,“凶殺,真可怕,是嗎?他們猛擊他的頭,還是槍殺,或是別的什麼?”

  偵探見她極想知道詳情,即感滿足了。順帶又問;“我相信,你的女主人昨天下午就想去埃克參頓,但天氣又太惡劣了,對吧?”

  “我從未聽說她要去,先生。”畢策莉斯說,“我看你一定搞錯了,夫人下午去買東西,然後去看電影。”

  “她什麼時候回到家了?”

  “六點鐘左右。”

  “那就請加納夫人出來吧,我對這個家庭一情況不瞭解,”他以隨便的口氣說,“加納夫人是不是個寡婦?”

  “啊,不是的,先生,她有丈夫。”

  “他是幹什麼的?”

  她自不轉睛地說:“他什麼都不做,他不能工作,他是個殘廢軍人。”

  ““他是殘廢軍人?呀,對不起,我沒聽說。”

  “他不能走路,整日躺在床上,家裡總要有個護土……。

  “這一定是非常苦惱的了。”偵探安慰道,“現在請你去告訴加納夫人,說我是從埃克參頓克爾伍德先生那裡來的。”

  畢策莉斯退出去。幾分鐘後門開了,一位高大而成嚴的婦人進來。她臉型奇特,兩肩寬闊,兩望已微微灰白的頭發一直向後梳。她用疑惑的眼光直望著偵探。

  “你從埃克參領克爾伍德先生那裡來?”

  “不完全是,加納夫人。那是我對你的女僕這麼說的。策對維裡安上尉昨天下午被謀害了,我是負責處理這案件的特派偵或拿爾拉柯特。”

  不管加納夫人在別的方面是什麼樣的人,而她無疑是個有膽識的婦人。她眯縫著兩眼,深深地吸口氣,然後指著一張椅子請偵探就座,她自己坐下後就開腔了:

  “謀殺!多麼驚人!到底誰要謀殺他呢?”

  “這就是我迫切要找到的人,加納夫人。”

  “當然囉,但願在某方面我能幫助你。但我怕做不到,我與我的兄弟已有十年很少見面了,他的朋友,也就是說他和他們的任何聯系我一無所知。”

  “請原諒,加納夫人,你和你兄弟是否吵過架?”

  “沒有吵架,我想,用‘疏遠’一詞會更恰當地形容我們之間的關系。我不想在這裡多談家庭的事,只一件,即我的兄弟對我的婚事很不滿。我認為,但凡兄弟都極少同意他們的姐妹的擇偶,而通常他們都比我的兄弟做得更隱蔽罷了。也許你已經知道了,我的兄弟從一位姑母那得了一筆財產,而我們兩姐妹都嫁給了窮人。當我的丈夫在戰後因患彈震症成了傷殘人員而退伍時,只需得到一點經濟上的援助就足已為我解除了極大的痛苦了——使我丈夫能夠接受昂貴的療程,沒有這筆錢,他就要被醫院拒之門外,我向我的兄弟告貸,他拒絕了。

  當然他完全有權利這樣做,但從那以後,我們極少相見,幾乎沒了來往。”一這是一段簡明扼要的說明。

  不知為什麼,偵探覺得加納夫人有一種迷惑力,他還是不完全瞭解她。她似乎假裝鎮定,似乎矯揉造作。他同時還發現,她雖然有所驚訝,但她總不問他兄弟死亡的詳情,這點引起他極大的注意。

  “我不知道你要不要我詳細告訴你,發生在埃克參領的事情。”

  她皺皺眉頭,說:“一定要我聽嗎?但願我兄弟無痛苦地死就行了。”

  “完全沒痛苦,我可以這麼說。”

  “那就不必講那使人震痛的事了。”

  “造作!”偵探這麼想,“明顯她造作!”

  就好象她看透了他的心思一樣,她使用了他自言自語時所使用的詞:“偵探,。我猜想你認為我是造作,不過,我曾聽過不少恐怖的事。我丈夫曾對我說過他受人陷害的一件事……”她發抖起來,“我想,要是你多瞭解些我的情況的話,你會理解我的。”

  “噢!一點不錯,一點不錯。加納夫人,我到這裡來的真正目的是想從你這裡知道些家庭的狀況。”

  “是這樣嗎?”-“是的。你兄弟活著的親人,除了你以外,還有幾個?”

  “屬近親的只有皮爾遜一家和我妹妹瑪麗的幾個孩子。”

  “他們叫什麼名字?”

  “吉姆,舒爾維婭和白裡安。”

  “吉姆是什麼人?——“他是最大的,在保險營業所工作。”

  “多大年紀了?”

  “二十八歲。”

  “結婚了嗎?”

  “沒有,只是訂婚。我沒見過那個女孩,但我相信是很漂亮的。”

  “地址呢?”

  “西南三區,克倫威爾街二十一號。”

  偵探把它記下了。

  “說吧,加納夫人。”

  “還有舒爾維姬,她嫁給繪馬丁·德令——

  你可能讀過他的著作,他算有中等成就的作家。”

  “請說說他們的地址。”

  “威不頓,沙梨路,努克(凹角)。”

  “還有呢?”

  “最小的叫白裡安,而他住在澳大利亞,我不知道他的地址,但他哥哥或姐姐會知道的。”

  “謝謝,加納夫人。冒昧地問一句,昨天下午你是怎樣消磨的?”

  她怔了一怔。

  “讓我想想,我買了些東西……啊……然後去看電影,六點鐘左右回家,在床上一直躺到吃晚飯,因為那場電影使我相當頭痛。”

  “謝謝,加納夫人。”

  “還有別的事嗎?”

  “沒有了,我沒別的要問了。我要去找你的侄兒侄女。你和皮爾遜家的三個年輕人都是策對維裡安上尉的財產繼承人,不知道克爾伍德先生是否告訴了你。”

  她的窘態使臉部慢慢通紅起來。

  她不動聲色地說:“那太好了,這錢是那麼來之不易——太難到手了——他總是把錢存起來,對我們很吝嗇,我們只能期待而且。”

  這時,一個男人抱怨的聲音傳到樓下,她猛然驚起。

  “珍妮佛;珍妮佛,來呀!”

  “來啦!”她說。

  當她打開門,那個叫聲又來了,而同叫得更大聲,更專橫。

  “珍妮佛,你去哪兒?快來!”

  偵探隨她到門口,這時他只能看見她在樓上跑時的背影。

  “我來啦,我的心肝!”她嚷道。

  正下樓的一位醫院的護士閃過一邊,讓她上去。

  “快到加納先生那裡去,他正在發火,你總是有辦法平息他的怒氣。”

  當那護土走到樓下時,偵探故意擋住她的去路。

  “我跟加納夫人的談話被打斷了,我跟你談一會兒行嗎?”

  護士表示樂意,於是走進了會客室。

  “謀殺的消息使病人心煩意亂,”她說著一邊扯了扯漿硬的袖子。“那個傻女孩,畢策莉斯跑著上樓來洩漏秘密。”

  偵探說:“對不起。也許那是我的過錯。”

  護士禮貌地說:“當然,你不可能預料得到。”

  偵探詢問:“加納先生病危了嗎?”

  “那是一種令人悲傷的病。”護士說,“當然,不妨這麼說,這病對他並沒有真正的妨礙,神經休克四肢不能動彈,這是看不見的傷殘。”

  “他昨天下午沒有特別的緊張以至休克吧?”

  “就我所知,並不那樣。”護士顯得有些驚詫。

  “你整個下午都是跟他在一起嗎?”

  “本來應該這樣。但加納上尉非要我去圖書館給他換兩本書不可。他妻子出去時,他忘記交代她了。我當然答應了他的要求,他還要我替他買一兩樣小東西——作為給妻子的禮物,直到四點半鐘我才去。因聖誕節前商店擁擠,以及這樣那樣的原因,直到過了六點鐘我才回來。而那個可憐的傢伙很愉快,他說他睡著了好一陣。”

  “那時加納夫人回來了沒有?”

  “回了,我相信她在床上躺著。”

  “她對丈夫很恩愛吧?”

  “她很崇敬他。我確信這個女人為了他什麼事都願做——感人至深。這與我所曾服侍過的病人完全不同,只是上個月……”

  這時偵探很巧妙地合齊了即將暴露的上個月的醜聞。他看看手錶,大叫起來;“哎呀!我要誤車了,火車站不遠吧?”

  “聖·大衛車站只需走三分鐘,你去聖·大衛車站還是去皇后街?”

  “我非跑不可了,”偵探說,“請轉告加納夫人,很抱歉!我不能向她辭行。護士,我很高興和你作了短短的閒談。”

  護上微慍地昂起頭。

  “模樣倒不錯,”當偵探出去後,她關上前門,喃喃自語:“確實標致,並且如此多愁善感。”

  她輕輕地歎口氣,就上樓去照看病人了。

第十章 皮爾遜一家

  按廠去是拿爾拉柯特偵探向他的上司員警長馬科斯韋爾匯報。警長興致勃勃地傾聽偵探的描述。

  他有見地地說:“這一件大案將成為各報的頭條新聞。”

  “先生,我想會是這樣的。”

  “我們要謹慎從事,不要出什麼漏子。我認為你方針正確,你要盡快向那個吉姆·皮爾遜進攻——查明昨天下午他的去向。正如你所說的,這是個人人共用的名字。但也有用作教名的。當然,用自己的名字公開這樣簽名,這說明事先欠考慮,不是嗎?他未免過於愚蠢了。

  假若他就是那個人的話,那天晚上他就應該聽到他舅舅死亡的消息,既然聽說了,他為什麼不吭一聲就鬼鬼祟祟地乘第六次車走了?不,事情看來不妙。總得設想整個過程並非偶合。你要盡快地解決這個問題。”

  “我所考慮的也正是這些,先生,我乘一點四十五分那趟車進倫敦。過些時候再跟那位租上尉房屋的威爾裡特太太談談,這裡面有鬼。但現在路上冰封雪凍,還去采了西諾福特。不管怎樣,她和這罪行不可能有直接關系,因為發生謀殺案時,她和她女兒確實在玩轉桌神壇,但就此也發生了很奇怪的事。”

  偵探進一步敘述了從布爾納比少校那裡得來的情況。

  “這是不妙的事。”警長突然說:“這老傢伙的話可靠嗎?那是鬼神信徒的不安之詞,就是這麼回事。”

  “我認為確實如此。”拿爾拉柯特微笑著表示同意,“我費了很大勁才從他那知道,他不是那種信徒——恰好相反——地是個成熟的老手。那些是混帳的說法。”

  警長點頭表示理解:“這事雖然古怪,但根本難不了我們。”

  “我要乘一點四十分的火車去倫敦。”

  警長點頭同意。

  拿爾拉柯特到達倫敦後,直接去克倫威爾街二十一號,一位顯得傲慢的中年婦女,告訴他;皮爾遜先生在辦事處,七點鐘左右肯定回來。

  拿爾拉柯特漫不經心地點點頭,好象這個精況對他無足輕重·一樣,他說:“我有時間再來,沒有什麼重要事情的。”他沒留下名字立刻離開了。他決定不去保險營業所,而到威不頓去會見馬丁·德令夫人,即從前的舒爾維婭·皮爾遜小姐。

  努克(凹角)周圍並沒有窮街陋巷的寒酸相。“舊貨翻新”——卑爾拉阿特這樣描述它。

  德令夫人在家。拿爾拉柯特由一位穿淡紫色衣服,打扮別致的女子引進了一間相當狹窄的會客室。他把名片交給她拿去給女主人。

  德令夫人很快就拿著名片出來了。

  “我想你是從可憐的約瑟夫舅舅那裡來的吧?”她這樣向他致候。“可怕,實在可怕!

  我自己對夜盜就很害怕。上星期還在後門加兩條門概,在視窗加上特製的鎖扣。”

  加納夫人曾告訴偵探,舒爾維婭·德令不過二十五歲,但看樣子她已三十出頭了。她個子小巧玲現,似乎貧血,顯得憂鬱不安,她的話語裡有那種稍帶怒氣的,讓人難以接受的字眼。她似乎不讓拿爾拉柯特開口說話,她繼續說下去:

  “只要我能幫助你,我非常樂意。可我甚至沒見過約瑟夫舅舅。他不是和藹可親的人,我相信他從不使人感到可親,不是患難之交,他總是找別人的岔子和責難人,他不是那種有文學修養的人。偵探先生,成功—一真正的成功並不總是以金錢來衡量的。”

  她終於住嘴了,這才輪到偵探開口。她說的話已使偵探證實了某些方面的假設。

  “德令夫人,你很快就知道這個悲劇了?”

  “是珍妮佛姑母打電話告訴我的。”

  “我知道”“我想今天的晚報就要刊載了,可怕嗎?”

  “唔,我猜想近幾年你沒見過你的舅舅吧以“自從結婚以來,只見過兩次。第二次見面時,他對馬丁很不禮貌,自然囉,他在各方面都是市儈庸人,專心體育運動,正如我剛才說的,不懂欣賞文學。”

  “其實是你丈夫向他借錢遭到拒絕。”偵探拿爾拉柯特私下這樣評論道,接著又說:

  “德令夫人,順便問一聲,昨天下午你做什麼去了?”

  “我做什麼?這話多麼唐突。偵探,下午大部分時間打橋牌,傍晚當我丈夫出門時,有個朋友來和我玩。”

  “出門,他出門嗎?是到外地去嗎?”

  “赴作家晚宴。”德令夫人鄭重地解釋,“他先跟一位美國出版商吃中飯,晚上才赴宴會的。”

  “我明白了。”這似乎是光明正大的,他繼續說,“你的弟弟在澳大利亞嗎?德令夫人?”

  “對”“你有他的地址嗎?”

  “有呀,你要的話,我可以找給你。地名相當特別,但現在忘了,好象在新南威爾斯某地。”

  “德令夫人,還有你哥哥呢?”

  “你是說吉姆嗎?”

  “對,我就要去找他。”

  德令夫人連忙把地址給他——跟加納夫人已經給的地址一樣。

  到此,雙方都感到沒有什麼話可說了,他眠了一下手錶,他心裡明白,等走回城裡時,剛好七點鐘,正合適在家裡找到吉姆·皮爾遜先生。

  告辭了德令夫人,他立刻來到了克倫威爾街二十一號。

  還是那個傲慢的中年婦人給開門:“啊,皮爾遜先生在家了,他住在三樓,請上去吧。”

  她走在前面,打了一下門,、低沉而略帶無可奈何的歉意說:“這位先生要見你。”她在一分讓偵探走進去。

  一個身著夜禮服的年輕人站在屋子中央。

  他是標致的,如果撇開那張說話口吃的嘴和優柔寡斷的雙眼的話。但他顯得有點燃悻、優鬱,似乎睡眠不足。

  他疑慮地望著偵探的進來。

  “我是偵探拿爾拉柯特。”他開了腔,但沒有再往下說。

  這年輕人沙啞地叫一聲,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伸著雙手扶著桌子,低垂著頭,哺響自語:“啊,我的天呀!大禍臨頭啦?”一兩分鐘後,他抬起頭說,“呃,夥計,為什麼不往下說呢?”

  偵探顯得過於拘謹和遲頓。

  “我在調查你舅舅約瑟夫·策列維裡安上尉死亡的事一我問你,先生,你有什麼話要說。”

  年輕人慢慢站起來,緊張而低沉地說:

  “你要……逮捕我嗎?”

  “不,先生,要是捉拿你,我會按慣例給你警告的,我只是要你說說昨天下午你的行動。你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也可以不回答,隨你的便。”

  “要是我不答應,這將對我不利。啊,不錯,我明白你的手段,你已發現我昨天的去向了。”

  “皮爾遜先生,你在旅館登記簿上簽名了嘛!”

  “啊,看來否認是無益的,我到過那裡——為什麼不能去呢?”

  “為什麼要去呢?確實是個問題。”偵探溫和地說。

  “去看看我的舅舅。”

  “是約定的嗎?”

  “你說的約定是什麼意思?”

  “你舅舅事先知遣你要來嗎?”

  “我……不……他不知道,那……那是我心血來潮的。”

  “沒有別的原因嗎?”

  “我……原因嗎?沒……沒有原因,為什麼一定要有原因才行呢?我……我只是要見我的舅舅。”

  “不錯先生。”

  沉默——長久的沉默。皮爾遜的整個面部肌肉都流露著猶豫不決的表情,偵探每次望他,都產生憐憫之感。這小子是否明白,明顯的猶豫與坦白承認有同樣的效果呢?

  最後,吉姆·皮爾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

  “我……我想……我還是和盤托出的好。不錯……我確實見到了他,我在火車站問到西諾福特的路怎麼走,人們告訴我去不了啦,車子過不去。我說有急事。”

  “什麼急事?”偵探追問。

  “我……我急於見我的舅舅。”

  “看來事情就是這樣了,先生。”

  “那個車站搬運工人不停地搖頭說去不了,我一說出舅舅的名字,他臉部頓時開朗,他說我的舅舅實際上住在埃克參頓,並詳細告訴我怎樣找到他租賃的屋子。”

  是幾點鐘?先生。”

  “我估計是一點鐘左右,我到三皇冠的旅館訂了一間房,吃了午飯,然後,我……我才去看舅舅的。”

  “吃了午飯立刻去嗎?”

  “不,不是立刻。”

  “幾點鐘夫的?”

  “我說不准。”

  “三點半?四點?還是四點半?”

  “我……我看時間不會那麼晚。”他越來越吞吞吐吐。

  “店主貝令太太說你是四點半去的。”

  “我四點半去?我,……我看她弄錯了,不會這麼遲才去的”“去了以後怎樣?”

  “我找到舅舅的屋子,和他談了話就回旅館了。”

  “你是怎樣進入你是舅的屋子的?”

  “我按鈴,他就出來開門。”

  “他見到你不感到詫異嗎?”

  “對……對,他相當驚詫。”

  “皮爾遜先生,你跟他在一起談了多久?”

  “一刻鐘……二十分鐘,唉,我離開時,他安然無恙,我敢發誓,他安然無恙。”

  “你幾點鐘離開他的?”

  年輕人兩眼下垂,講話含含糊糊,“我不知道準確的時間。”

  “皮爾遜先生,我看你是知道的。”

  偵探肯定而平靜的語氣產生了效果。這個子低聲說:“五點一刻。”

  “你是在五點四十五分回到三是冠的,而從你舅舅那裡走到三是冠最多不過七、八分鐘。”

  “我並不是直接回去的,我在街上逛了一陣。”

  “冰天雪地,在雪堆中遊逛嗎?”

  “當時並沒有下雪。那是後來才下的。”

  “你跟你舅舅談了什麼話?”

  “啊!平平常常的話。我……我只是想跟他老人家談談,表示敬意而已。”

  “這是個笨拙的說謊者!”拿爾拉柯特偵探暗自說道,“我要更好地治治他。”他大聲說,“好啊,先生,那我問你,既然你知道你舅舅被謀殺,為什麼不暴露你與死者的關系就悄悄地離開埃克參頓了呢?”

  “我害怕!”年輕人老實說,“真見鬼,我聽說他大約是在我離開他的時間被殺,這就足以使人害怕了。我擔驚受怕,於是就乘適時的第一趟火車離開那裡。唉,我敢說,做出這種事的,真是個合人。但是,你要知道,當一個人慌亂了的時候,暑昏頭昏腦的,任何人都會不知所措”“先生,你要說的就是這些嗎?”

  “是的……是的,當然就這些。”

  “好的,請你書面記下這些陳述,並簽上名字,行嗎?

  “這……這……就這麼了結啦?”

  “我看,也許有必要拘留你,直到審訊完結以後。”

  “我的天嗎!救救我吧!”

  這時,一位妙齡女子開門進來。

  在偵探拿爾拉柯特看來,她並非尋常的女子,貌雖不驚人,臉蛋卻別具魅力,過目難忘。

  她從頭到腳都洋溢著機靈、嫵媚和誘人的氣質。

  “啊,吉姆!”她驚叫起來,“什麼事情?”

  一年輕人說:“完了!;艾密莉,人們認為我謀殺了舅舅!”

  一支密莉問:“誰說的?”

  年輕人以手勢指指來客說:“這位是偵探拿爾拉柯特。”又淒然地介紹,“這位是艾密莉·策列福西斯小姐。”

  “啊!”艾密莉·策列福西斯以銳利的淡褐色的雙眼審視著偵探拿爾拉柯特,說:“吉姆愚蠢得驚人,但他不會謀害人。”

  偵探不說話。

  艾密莉轉臉對著吉姆說:“我預料,你已把那些極為輕率的事講了。吉姆,要是你好好地看看報,你就絕不會對員警說話,除非你有個得力的律師坐在身邊替你辯駁,怎麼辦呢?偵探,你要逮捕他嗎?”

  偵探拿爾拉柯特把他所要做的事,從法律的意義上作了明確而簡要的說明。

  年輕人大叫起來:“艾密莉,你不會相信我幹這種事吧?你永遠不會相信的,是不是?”

  艾密莉親切地說;“不,親愛的,當然不相信!”她又溫柔而低沉地說:“別沒有膽識。”

  “我感到好象孤立無援。”吉姆呻吟著說。

  “不,你有朋友!”艾密莉說,“我是你的!振作起來,吉姆,看!我左手第三個手指上那顆閃爍的鑽石戒指,忠貞的未婚妻就站在這裡,跟偵探去吧,一切有我承擔!”

  吉姆驚悸茫然地站起來,穿上放在椅子上的大衣,拿爾拉柯特偵探把擱在附近寫字臺上的帽子拿給他。他們走到門口,偵探彬彬有禮地說:“再見,策列福西斯小姐。”

  “再見,偵探。”策列福西斯溫存而深長地說。

  若是偵探對策列福西斯有所瞭解的話,他一定會領悟到這兩個詞含有挑戰的意味。

第十一章 艾密莉開始行動

  驗屍確定在星期一上午進行。從嘩眾取寵的角度來看,它顯得有些敗胃口。因為才剛開始就又決定推遲一周,這就使得許多好奇者,深感失望。從重期六到星期一這段時間,埃克參頓這個地方突然名噪一時。死者與外甥和謀殺有牽連而被拘留的消息,使整個事件變成了特號新聞,報紙的報道由原來火柴盒般大小的位置出現在偏僻角落一躍而到了顯目的地位。

  星期一這天,大批記者湧到埃克參頓。查爾斯·安德比先生暗自慶幸自己原來只是因足球競賽這個偶然的機緣結識了布爾納比少校,而得到現在這樣優越的地位。

  記者們象蝗蟲一樣纏著布爾納比少校,藉口要拍攝他的小平房,實際是想獲得西培福特居民的獨特新聞和瞭解他們與死者的關系。

  吃午飯時,安德比先生看到靠近門口的一張小桌子被一位十分迷人的女子獨占著,安德比先生感覺奇怪,她到埃克參頓來幹什麼?她穿著淡雅而又引人注目。看不出她和受害者有什麼關系,更說不上是個無聊的獵奇者。

  “不知她要在這裡住多久?”安德比暗自想,“真可惜!今天下午要到西塔福特去,運氣總是這麼壞。唉,有所得就有所失,此事古難全。”

  可是午飯後不久,喜從天降——安德比先生正在三皇冠的石階上欣賞迅速融解的積雪,領略珊珊來遲的各陽,、突然聽到有人對他說話:“請問,埃克參頓有沒有可供遊覽的地方?”

  查爾斯·安德比反應敏捷,對答自如:

  “噢,有個城堡,不遠,就在那兒,要我帶路吧?”

  “那太好了!”女子說,“要是你不太忙……”查爾斯·安德比立即否認“忙”的概念。

  他們並肩走著。

  “你叫安德比先生,是嗎?”

  “對,你怎麼知道?”

  “貝令太太把你指給我看。”

  “哦,原來如此。”

  “安德比先生,我叫艾密莉·策列福西斯,我要你幫助我”“幫助你?什麼事?當然要幫助的…·但,幫什麼?”

  “我與吉姆·皮爾遜訂了婚。”

  “啊!”安德比先生說,內心泛起了一種職業敏感。

  “警察局要逮捕他,我料想他們會這樣幹的。安德比先生,我知道吉姆並沒有幹這種事,我到這裡來就是要證明這一點一旦必須有人幫忙。沒有男人的幫助,女人什麼也幹不了。男人懂行而且能通過各種管道弄到情報,而這些對于女人來說簡直不可思議。”

  “啊…我…不錯,這倒是真的。”安德比先生洋洋自得地說。

  “今天上午我觀察了那群記者,”艾密莉說,“他們都是笨頭笨腦的,我看得出只有你是真正聰明的人。”

  “啊!未必吧。”安德比自我陶醉地說。艾密莉·策列福西斯說:“我打算做的是互助互利。我認為這種互助雙方都有好處。有幾件事我要進行調查——弄個水落石出。你以記者的聲望是能幫助我的,我要……”

  艾密莉把話帶住。她真正想要做的是雇傭安德比為她自己作偵探,到她需要去的地方,查問她需要查的事情,總的來說,就是做她的走卒。但她注意到在托出這些打算時。必須以奉承的言辭使人聽起來愜意,總之要處理得恰到好處。

  艾密莉說:“我以為我可以依仗你。”她說話的聲音悅耳、柔和、誘人,當她講出最後一句話時,安德比的胸中湧起一股子異樣的感情——這可愛而又無依無靠的女子要至死依靠他了。

  “那太可怕了!”安德比先生熱烈地緊緊抓住她的手。“但你知道,”他以記者的本能繼續說:“我的時間不是完全屬於自己的。我的意思是我還要被委派去其他地方。”

  “對!”艾密莉說,“我早就考慮到這層了,同時你也明白我的想法。其實,我這個人就是你們所謂的‘搶先刊載的獨家新聞’,是不是?你可以每天跟我會晤,我可以對你說你認為讀者想知道的任何細節,諸如吉姆·皮爾遜的未婚妻,真誠相信他的清白的女子。她提供的他兒童時代的回憶等等。”她又說,“實際上,我並不真正瞭解他的童年,但這關系不大。”

  “我認為。”安德比先生說。“你是了不起的,真了不起。”

  艾密莉進一步抓住有利的時機說:“而且我可以很自然地接近吉姆的親戚,我還能夠把你作為我的朋友帶到那裡,不然你完全有可能在那裡吃閉門羹的。”

  他眼前展現著壯麗的前景。在搞這種不正當的戀愛方面,他是走運的。首先是足球賽的機緣,其次就是這一回事。

  “這是一場交易。”他心裡熱乎乎地說。

  “真走運!”艾密莉顯得生氣勃勃而思維清晰地說:“第一著棋該怎麼走呢?”

  “今天下午我去西塔福特。”

  他向她說明,因一次僥幸的機遇他結交了布爾納比少校,從而使他今天處于有利的地位。

  “聽著,由於他是那種頑固古板的老朽,所以他恨透了記者,但他總不能當面把剛交給他五千鎊的人推開呀。”

  “這真是有些棘手。”艾密莉說,“喂。

  要是你去西培福特,我也跟你去。”

  “好極了!”安德比先生說,“但我不知道那兒是否有地方睡覺,據我所知那兒只有一間西塔福特寓所和幾間屬於象布爾納比那樣的人的小平房。”

  “我們到時候再想辦法。”艾密莉說,“事在人為嘛。”

  安德比對此是相信的,艾密莉具有征服一切困難的性格。

  這時他們走到那個倒塌了的古城堡,暖暖的冬陽下,他們坐在一堵殘垣斷壁上,艾密莉繼續闡發她的想像。

  “安德比先生,我絕對不感情用事。因此,你首先應該踉我一樣看待這事,吉姆並沒有謀殺行為。我說這話並非僅僅因為我愛他,或因為相信他的善良性格等等,只不過呢……憑常識吧,你知道我從十六歲起就一直憑自己的力量生活。我很少跟女人接觸,我對女人瞭解不多,但對男人卻很瞭解。一個女子,除非她能正確地估計一個男子,並且懂得對付他的辦法,不然她永遠不會生活得好,我是過來人,我在露西家做時裝模特兒。安德比先生,我可以這麼說,去到西諾福特是一種技巧。喂。正如我所說的,我能夠正確估計男人。吉姆在許多方面是個意志薄弱者。”艾密莉說著意忘記自己是崇拜意志堅強者的角色。“我說不准,喜歡他的是不是這點。我可以駕馭他,如果要逼他的話,我沒想,很多事甚至犯罪的事他也做得到。當然除了謀殺。他簡直不可能拿一隻管子去打一個老人的頸背。如果硬要做,他准是;

  個壞射手,根本打不中要害。安德比先生,他是斯文人,他甚至連馬蜂也不願殺死,總是不加傷害就把它們丟出窗外,反而常常挨螫。雖然我老是怨他,但也沒用。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話,以吉姆無惡為根據而開始工作吧。”

  “你認為有人蓄意把罪名強加於他嗎?”

  查爾斯·安德比用記者的拿手方式問她。

  “我不是這麼想的,沒有人知道吉姆去看他舅舅。但是,我們不能完全排出這種可能。當然,我總把這歸因於偶合和倒楣,我們所要找的是懷有殺害策對維裡安上尉動機的人。員警當局完全確信這不是所謂的‘外部的罪行’。也就是說,不是夜盜,開著的破窗門是偽裝的。”

  “員警是這樣告訴你的嗎?”

  “簡直如此。”

  “你說的‘簡直’是什麼意思?”

  “那個女服務員對我說的,她妹夫是警長格雷沃斯。所以,她當然知道警方的想法。”

  “完全對!”安德比先生說,“不是外部,而是內部罪行。”

  是的!”艾密莉說。“我覺得那個偵探拿爾拉柯特是很穩當的人,他已開始調查因策列維裡安上尉死亡而得利的人。顯然,對吉姆他們不會費心去做深入的調查了。所以說,這就是我們要做的事了。”

  “這將會是多麼驚人的頭號新聞啊!”安德比先生說,“如果我和你發現了真正的兇手,我就將被說成《每日電訊報》逮罪犯的行家裡手了。但好事求必都會實現!”他又有些洩氣地說,“這種率只是小說裡才有的。”

  艾密莉說:“胡說!我身邊就有。”

  “你簡直了不得。”安德比說。

  安德比拿出小筆記本。

  “讓我們來作個系統的分析、吉姆本人、他弟弟、妹妹,還有他的姑母珍妮佛都是策列維裡安上尉死亡同等的得益者。舒爾維婭——

  吉拇的妹妹,當然連一隻蒼蠅都不傷害,但我相信她的丈夫可能會幹得出這種事,他是卑鄙的人面獸心的人物,你知道——藝術界搞女人之類的卑事,往往會造成經濟上的窮困不堪。

  實際上,將分得的那筆遺產,是歸舒爾維婭的,但這並無妨礙,他終究會從她手上搞走的。”

  安德比先生說;“聽起來他是極令人討厭的傢伙。”

  “哎!對了,略有幾分瀟灑,女人們暗地和他亂來,品質高尚人都恨他。”

  “啊。這是頭號嫌疑犯!”安德比先生邊說邊記在小本子裡,“調查他星期五的活動。

  用采訪作掩飾,這不是很容易辦到嗎?”

  “好極了,”艾密莉說,“還有吉姆的弟弟白裡安,人們認為他在澳大利亞,但完全可能早已回來了,人們有時不宣而戰。”

  “我們不妨發個電報給他。”

  “要發的。我認為珍妮佛與此無關,據我所知,一她是個相當好的人。她有名望,而且畢竟住得不遠,就住艾息特嘛。當然,她也可能去看過她的兄弟,而她兄弟又講過她崇拜的丈夫的壞話,她可能就發火拿起管子打了他。”

  安德比半信半疑地問:“你確實這樣看嗎?”

  “不,不真正這麼看。還有不為人知的那個男僕,遺囑只給他一百鎊,他若無其事。但他妻子是貝令太太的侄女。貝令太太管著那個三皇冠。她顯得相當仁慈,富於浪漫色彩,她可能因我那個年輕人快要坐牢而為我難過,看來等我回去時,得當她的面痛哭一場,也許會告訴我一些有用的情報,此外還有關於西諾福特寓所方面,使我產生疑問的是什麼?你知道嗎?”

  “不知道,什麼東西使你感到奇怪?”

  “就是威爾裡特一家。她們在仲冬時節租用策列維裡安的帶傢俱的房子,這樣做是非常奇怪的。”

  “真的奇怪!”安德比先生表示同意,“可能和策列維裡安以往的生活有關系。另外,轉桌降神那件事也是奇怪的。”他又說,“我准備把這件事給報紙寫篇文章,徵求阿裡佛·洛奇勳爵,亞瑟·柯南·多爾勳爵和一些女演員的意見。”

  “什麼障神會?”

  一安德比先生興致勃勃地詳細描述了這件事,與凶殺有關的新聞無論哪一件不是令人不感興趣的。

  講完後他說:“有點古怪,是不是?也就是說,它迫使你進行思考,這事可能有蹊蹺。

  開始我遇到的一切事情我也以為都是真實的。”

  艾密莉微微一顫說;“我厭惡這種神神怪怪的東西,象這一次,如你所說,似乎有些道理,但太可怕啦!”

  “這個降神的事看來永遠不會是真實的,對嗎?如果死了的老頭真能以神的面目還世,為什麼不能說出謀殺者呢?多簡單的事呀!”

  艾密莉沉思著說:“我覺得在西增福特可能會找到線索。”

  “對,我看我們應徹底地調查。”安德比說,“我租了一部車子,大約半小時後出發,你最好跟我去。”

  “當然,”艾密莉說,“布爾納比少校怎麼辦?”

  “他步行去,”安德比說,“驗完屍馬上出發,你剛才問的,告訴你吧,他不想跟我同路去,他寧願在泥地裡跋涉。”

  “路上可以行車了嗎?”

  “呵,可以,第一天就有一部去過了。”

  “好!”艾密莉站起來說,“現在該回三皇冠了,我得檢檢箱子,還要在貝個太太肩上表演一幕哭泣短劇呢。”

  他有些魂不守舍地說:“不要擔心,把事情交給我吧。”

  艾密莉虛偽地說:“完全與我吻合!得到你這樣可靠的人幫助,真是太幸運了。”

第十二章 逮捕

  在回三皇冠的路上,艾密莉幸運的碰到在半路站著的貝令太太。

  她喊道:“喂,貝令太太,我今天下午要走了。”“是嗎?小姐,乘四點十分的車去艾息特嗎?”

  “不是,我要上西塔福特去。”

  “西塔福特嗎?”

  貝令太太的臉上流露出強烈的好奇神態。

  “對,請告訴我那裡有什麼地方可以過夜?”

  “你打算在那裡過夜嗎?”她的好奇心更甚了。

  “是的,那是……噢!貝令太太,找個地方,我想私下跟你談些事情。”

  貝令太太相當樂意地帶她到一間私室去,這是一間舒適的小房間,燒著一爐火。

  艾密莉明知這是一件最使人感興趣的事,但她卻說:“不要對任何人說,行嗎?”

  “我一定不告訴別人,小姐。”貝令太太那對黑眼睛感興趣地望著她。

  “那個皮爾遜先生,你知道嗎?”

  “你是講星期五在這裡住的那位年輕先生嗎?是員警逮捕的那個嗎?”

  “逮捕?確確實實被捕啦?”

  “對,小姐,不到半小時以前。”

  艾密莉臉色蒼白地說“你…能肯定嗎?”

  “肯定呀,小姐。是警官告訴我們的阿密的。”

  “太可怕了,”艾密莉說,她本來就有所預料,這話並不使她格外不安,“貝令今太太,我……我跟他訂了婚呀,他並沒有幹這種事呀,哎喲,太可怕了。”

  說著,艾密莉放聲大哭。今天早些時候,她就把這意圖告訴了查爾斯·安德比,使她擔心的是怎樣能不費力地哭出眼淚來,隨意哭不是容易做得到的,眼淚要有真實的感情才能流得出來,這就使她害怕起來,但她絕不能退讓。退讓對吉姆沒有好處。敢作敢為,深思熟慮和眼光銳利等本領,在這次花把中得到了有效的發揮。廉價哭泣任何人都未得到過好處。

  但這次盡情地哭,也是一種寬慰,她畢竟是要大哭的,大哭將獲得貝令太太的同情和援助,為什麼不大哭一場呢?在她哭的時候,一次真正的縱情痛苦,將會把她的一切痛苦,疑慮和本公開承認的恐懼發泄出來,進而沖刷掉。

  “得了,得了,親愛的,不要這樣激動。”貝令太太說。

  她伸出一隻慈母般的大手,愛撫著艾密莉的肩膀,輕輕地拍著,安慰著:“一開始我就說了,他沒有幹這種事,他一向是善良正直。

  那些員警都是笨蛋,我剛才還這麼說,某個偷竊的流浪漢倒可能這麼幹。喂,不要悲傷了,事情會好起來的。”

  艾密莉嚎啕著說:“我太愛他了!親愛的吉姆,可愛的、稚氣的、無依無靠的、渺茫的吉姆啊!完全是因為員警在錯誤的時刻,做出錯誤的事而使他遭罪的!該怎樣改變那個深沉固執的拿爾拉柯特偵探的意志呢?我們必須營救吉姆呀!”

  貝令太太安慰她:“當然,我們要救他,當然要救他的。”

  艾密莉使勁地揉眼睛,_抬起頭,急切地問道:“到西培福特後,我住在哪裡呢?”

  “上西塔福特嗎?親愛的,你決定要去嗎?”

  “決定了。”艾密莉肯定地點點頭。

  “哦……”貝令太太慎重地考慮這個問題。西塔福特可住的地方不多。只有一個地方你可以往,那裡有一棟大房子,西諾福特公寓是策列維裡安上尉建造的,但現在出租給一個南非來的夫人,他建造的另外六間小平房,克爾提斯和他的夫人住第五號,他在西諾福特當園丁,上尉允許他夫人在夏天出租房間。其實,你沒有別處可住了,有個鐵匠舖和郵政所,但瑪麗·希伯特有六個孩子和她的小姑住在一起,鐵匠的妻子正懷第八胎,因此,有的地方與其說房間不如說一個角落更恰當。可你怎麼去西諾福特呢?小姐,你租了車子嗎?”

  “我坐安德比先生的車子去。”

  “呵,那他住哪裡呀?”

  “看來也只好擠在克爾提斯家了,不知他能否騰出一間屋來給我們兩人。”

  貝令太太說:“我看象你那麼年輕的女子,這樣不大合適吧。”

  “他是我的堂兄弟。”艾密莉說。

  她看得出來,貝令太太心中均正統觀念是不大可能干涉她這樣做的。

  那位女主人眉宇開朗地說:“好吧,這樣辦也可以。你們跟克爾提斯住在一起可能不舒服,她會安置你們住那間大房子的。”

  “對不起,這一陣我真成了個大傻瓜!”

  艾密莉又一次擦擦眼睛。

  “親愛的,沒關系,難免的嘛!”

  艾密莉真誠地說:“我感覺舒服多了。”

  “一場痛哭加一杯好茶,是再好不過的事了。親愛的,這麼冷的天氣坐車,出發前,你最好喝杯好的濃茶。”

  “呵,謝謝,我實在不想……”

  “你想什麼都行。茶,你要得喝的。”貝個太太堅決地站起來走向門口,說:“你對艾米麗亞·克爾提斯說,我要她好好照顧你,注意你的飲食,安慰你不要悲傷。”

  “你對我真好!”艾密莉說。

  她津津有味地說著,話裡帶有誇大的成分,“還有,我在這裡留心觀察,打聽。我能瞭解到許多員警不知道的小事,我一打聽到什麼,就馬上告訴你,小姐。”

  “你真這麼做?”

  “沒說的,親愛的,不要擔心,我們會盡快使你那年輕的心肝平安無事的。”

  “我要去檢行李了。”艾密莉說著就站了起來。

  “待會兒,我給你送茶去。”貝令太太說。

  艾密莉上樓,把幾件東西放進箱子,用海綿吸些冷水擦擦眼睛,抹上些粗。

  “你已經把自己折磨得不成樣子了!”她對著鏡中的自己驚歎。再加些粉,抹上胭脂。

  “怪!”艾密莉說,“舒服得很,就是有些虛胖!”

  她按鈴,女傳者(警長格雷沃斯的富有同情心的小姨子)立即進來,艾密莉給她一張面值一鎊的鈔票,鄭重地要求她以後把從警方旁敲側擊得來的情報交給她,這女孩樂意地答應了。

  “你要上西塔福特克爾提斯太太家去了嗎?我一定照辦,小姐,我一定盡力想辦法,一言難盡呵,我們都同情你。我一直在想:

  假若福來德和你碰到這種事的話,我會被弄得心煩意亂的。我聽到即使最小的事,我都要告訴你,小姐。”

  艾密莉說:“你這人真可愛。”

  “正象前幾天我在烏爾華斯家得到六個便士一樣,人們稱之為‘西令加’的謀殺案,你可知道是什麼東西使得他們找到真正的兇手的,小姐,僅僅一點點信封的火漆而已。你那位先生很漂亮,是嗎?報上的照片很不象他。小姐,為你和他的事,我盡力而為。”

  充滿了浪漫式的幻想,又及時喝了貝令太太送來的一杯濃茶,艾密莉就離開了三皇冠。

  當那部舊福特車搖搖晃晃地前進時,她對安德比說:“提醒一下,你是我的老表,不要忘記了。”

  “為什麼?”

  “鄉下人的心地純樸而狹隘。”艾密莉說,“我看這樣好些。”

  安德比被這機會所誘惑,說:“好極了,既然這樣,我最好叫你艾密莉。”

  “好的,老表——你叫什麼名字?

  “查爾斯”“好,查爾斯。”

  車子在去西塔福特的路上慢慢爬行。

第十三章 神秘的“表兄妹”

  艾密莉一開始就被!決入眼簾的景色迷住了,離開埃克參頓大約兩哩就岔開了大路,他們在高沼地的一條崎嶇路上行走,直到位於這個荒地邊緣的村莊為止。村莊有一家鐵匠舖和一家與糖果店合在一起的郵電所,從那裡他們沿著一條巷子到達一排用花崗岩新建的有遊廊的平房,車子停在第二間平房前,司機主動說,這就是克爾提斯太太的家。

  瘦小的克爾提斯太太頭發灰白,精幹而潑辣。她一直渴望得到這件今天早上才擴散到西塔福特的謀殺案消息的詳情。

  “行,我當然可以接收你,小姐。還有你的老表也行,但他要稍等,我把不用的東西搬走。不知道你們跟我們一道吃飯行不行?唉,策列維裡安被殺了,又驗了屍,這一切誰能料到!從星期五早上起,我們就和外界隔絕了。

  今天早上,消息傳來的時候,就象一根羽毛可以把人打昏一樣的令人吃驚。我對克爾提斯說:

  “上尉的死,就說明今天世界上有壞人。’我老是讓你站著談話。小姐,進屋來吧,那位先生也進來,我已把水壺擱上去了,你們立刻就有茶喝啦,坐車來一定凍僵了吧。盡管今天暖和了不少,但到處積雪,八尺,十尺呀!”

  聽完這些談話以後,艾密莉和查爾斯·安德比去看他們的住處,又密莉住一間正方形小房,非常清潔,向著西塔福特燈塔下麵的斜坡。查爾斯的房間是一條小走道,對著屋子前面的巷子,擺有一張床、一個五斗櫃、臉盆架等傢俱。

  在司機把他們的衣物放在床上,付了錢,道別之後,安德比對艾密莉說:“我們到達這裡,確實了不起。但再過一刻鐘,我們必須把住在西塔福特的每個人的情況瞭解清楚,不然,就該打屁股了。”

  十分鐘以後,他們經過介紹認識了坐在樓下舒適的廚房裡的克爾提斯。這位老人頭發灰白,言行粗魯。克爾提斯太太用濃茶、牛油麵包、煮老的雞蛋,德文郡的奶油食品來款待他們。他們邊吃邊聽克爾提斯太太介紹情況。半小時內,這個小村莊每個居民的情況都一清二楚了。

  第一個是住在第四號小平房的帕斯荷斯小姐,這位老處女性情變化無常,誰也說不准她的年齡。據克爾提斯太太說,六年前她就住到這裡來了,將待終天年。

  “小姐,西塔福特的空氣是那樣的有益於健康,從到來的那天起,她就精神振奮了,信不信由你,多麼奇妙、純淨的空氣呀。”

  “看來帕斯荷斯有個侄兒,”她接著說:

  “現在他還跟她住在一起,他似乎要給這個家賺錢。對於一個年輕人來說,一年中的這個時候是最乏味的。可是,晦!這乏味裡還大有文章哩!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每次都是沖著西塔福特寓所的那位年輕姑娘來的。這位漂亮的小姐也真可憐,寒冬時節住到這簡陋的大房子來,真蠢!那些做母親的就是這樣自私。其實,羅尼·加菲爾德先生頻繁地上這兒來,就是為了帕斯荷斯小姐。”

  查爾斯·安德比和支密莉互相使眼色。查爾斯想起在談到轉桌降神時,提到這個名字。

  克爾提斯太太繼續說:“我們這邊的第六號,剛租給社党先生。如果你願意,可以稱他為君子,當然,他可能是個君子,也可能不是,很難斷定,現在的人們都是一個樣。他矯揉造作,外表似乎是個軍人紳士,但不知怎麼的,他沒有那種風度。不象布爾納比少校,第一次見面就知道是個軍人紳士。”

  “住第三號的是萊克羅夫特先生,是頗有些年妃的紳士,聽說他常到偏遠地方去替英國博物館捉烏。人們管他喊博物學家。天氣好時就到荒野去漫遊,他有個很好的圖書館,他住的屋子幾乎全是書櫥。”

  “第二號住著一個傷殘的上尉威亞特和一個印度僕人。這傢伙真可憐,——我是指那個僕人,不是那個上尉,——他准是來自遙遠的熱帶地區,他在室內保持的溫度可以把火烤熟了。”

  “第一號就是布爾納比少校。他一人獨居,講究整治。他跟策列維裡安上尉親密無間,是終身朋友,他倆都似貼在牆上的同一類希奇古怪的人。”

  “至於威爾裡特太太和她女兒懷阿裡特小姐,還不為人們所瞭解。她們極富有,正跟埃克參領的阿穆斯·派克做生意。她對我說,每週的支票超過八、九鎊。在這屋裡買進的雞蛋多得你不敢相信,她們從艾息特帶來的幾個女僕並不喜歡這工作,都想離去,那位威爾裡特太太每星期讓她們坐她的車去兩次艾息特,因為這個,也因為生活好,她們同意幹下去。可是,隱居在這樣的鄉下,不是奇怪的事嗎?得啦,得啦!我要收拾這些條具了!。”

  她深深地吸口氣,查爾斯和艾密莉也吸了口氣。他們被滔滔不絕,源源不斷的情報壓得喘不過氣來。

  查爾斯大膽地提出一個問題:“布爾納比少校回來了沒有?”

  正拿起托盤的克爾提斯太太,立刻停手說:“回了,真的回來了,先生。在你們到達前約半小時,走路回來的。我見他回來就問他:

  “你從來沒有從埃克參頓走路回來的呀?’他嚴肅地說。‘為什麼走路就不行呢?只要有兩條腿,就不須要四個輪子,你知道,我一星期步行一次。克爾提斯太太。’‘哦!不錯!但這次不同嘛。先生。一來因為謀殺案受了驚;

  二來是驗屍。你能走回來,夠驚人的。’他嘟嘟咬咬、神情沮喪地走了。星期五晚上,一他居然能走到埃克參頓,這真是奇跡。象他那麼大年紀,在大風雪裡走三哩路,確實勇敢。那位羅尼·加菲爾德先生呀,照我看從來就沒有這樣做過。郵電所的希伯特大太和鐵匠龐德先生也都認為加菲爾德先生那天晚上不該讓他單獨徒步去埃克參頓,一他應該陪他去才對,萬一布爾納比少校倒在雪地裡,他肯定受到每個人的詛罵。”

  她洗碗碟茶具的叮檔聲消失了。

  克爾提斯先生陷於沉思之中,那支舊煙鬥從右邊嘴角移到了左邊。

  “女人總是多嘴多舌,”他又響前自語,“講了大半天,連自己也不知道講什麼。”

  艾密莉和查爾斯默默地聽著,看到他不再說話了,查爾斯很有同感地說:“講得對,不錯,很不錯。”

  “嗯!”克爾提斯先生重新陷於沉默之中。

  查爾斯站起來說:“我想出去走走,看望老布爾納比,告訴他明天早晨舉行照相展覽。”

  “我跟你去,”艾密莉說。”我想問他對吉姆有什麼看法、和關於謀殺案偵總的意見。”

  “你帶了膠靴之類的東西來嗎?路太爛了。”

  “我在埃克參頓買了惠靈頓長靴。”艾密莉說。

  “你真有經驗,想得很周到。”

  “不幸得很,”艾密莉說,“這對於要發現誰是兇手沒有多大幫助,它可能有助於行兇的人。”她故意這樣說。

  “哎,可別謀殺了我呀!”安德比調皮地說。

  他們一出去,克爾提斯太太立即回來。

  克爾提斯說:“他們到少校家去了。”“啊!”克爾提斯太太說,“呃,你看怎麼樣?他們是不是在談戀愛?人們都說,表親結婚後患無窮,生出來的小孩不是聾,就是啞,或智力有缺陷,以及其他許多禍害。他熱戀於她,是顯而易見的,而她呢?則十分狡猾——象我姑婆莎拉家的貝林達一樣難以捉摸。

  真奇怪,她現在追求些什麼?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克爾提斯。”

  克爾提斯嘟嘟噥噥。

  “關於這件凶殺案,這年輕人得到警方的支持。我賭咒,他是受她的唆使才來的,她到這來,到處打聽她需要的東西。我的話准沒錯,”克爾提斯太太一邊擦弄碗盞咯咯作響,一邊說,“如果有東西可得的話,她准不放過。”

第十四章 偵探的策略

  在查爾斯和艾密莉去探望布爾納比少校的同時,拿爾拉柯特偵探正在西塔福特寓所的客廳裡坐著,他想得到對威爾裡特太太的正確看法。

  由於冰雪封路,直到今天早晨,他才能夠來會見她。他似乎不知道他想要獲得什麼,而他確實什麼也沒得到,因為左右談話局面的是威爾裡特太太,而不是他。

  思路清晰而又精明能幹的拿爾拉柯特,一進屋就見到一個高大的婦女,面容清瘦,目光銳利,穿著一件相當考究的,顯然在鄉下是不適宜的絲織罩衫,還有昂貴的薄絲襪子,特種皮革的高跟鞋,戴著幾隻貴重的戒指和一串質地很好,價格高昂的人造寶石。

  “你是偵探拿爾拉柯特嗎?”威爾裡特太太連間帶說,“當然,你應該到這寓所來,多麼可怕的悲劇呀!我簡直不敢相信呢!今早上我們才聽說的,快把我嚇死了。你怎麼不坐?

  偵探,這是我的女兒懷阿裡特。”

  他幾乎沒有注意跟在她後面進來的那個女孩,她確實漂亮,高個子,白皮膚,長著一對藍色的大眼睛。

  威爾裡特太太自己先坐了下來。

  “我能在哪方面幫你的忙呢?偵探,我對策列維裡安瞭解不多,只要我能做得到的……”

  偵探慢慢地說:“謝謝你,夫人。當然囉,誰都說不准什麼有用,什麼沒有用。”

  “我完全理解,在這屋子裡可能有什麼東西是這個悲劇的線索。不過,我對此很懷疑,策列維裡安上尉把他的東西都搬走了。我的天,他甚至怕我損害他的約竿。”

  她有所節制地大笑。

  “你以前不認識他吧?”

  “你指的是我租房之前嗎?啊,不認識。

  我來後,曾幾次請他到這裡來,但他總不賞光,這個可憐蟲,非常害羞,他的毛病就是害羞,象他那樣的人,我知道的有十來個呢,人們稱他們為‘忌恨婦女者’,要是我能打通他,”威爾裡特太太堅決地說:“我很快就能消除這類胡言,讓他們見鬼去。”

  拿爾拉柯特開始注意策列維裡安上尉對他的房客所抱的強烈的防備態度。

  威爾裡特太太繼續說:“我們兩人都邀請過他,是嗎?懷阿裡特!”

  “呵,是的,媽媽。”

  “一位真正的純朴的水手,”威爾裡特太太說,“拿爾拉柯特偵探,凡女人都是喜歡水手的。”

  拿爾拉柯特偵探覺得會晤至此,一直都是威爾裡特太太左右著場面,他這才領教這位極其聰明的女人,她表面看來清白,但另一方面又可能並不如此。

  “我急於要知道的要害問題是……”他說到這裡就突然停止了。

  “是什麼,偵探?”

  “布爾納比少校發現屍體,是由於在這屋子裡發生的一件事而引起的,這點你是不可否認的。”

  “你是指……”

  “我指的是轉桌降神!”

  他猛一轉頭,發現從姑娘那邊傳來輕微的吟聲。

  “可憐的懷阿裡特。”她母親說,“她太煩亂了—一那時,大家都確實心煩呀工真沒法理解,我並不迷信,但這實在是不能理解的事。”

  “當時確實發生這事嗎?”

  威爾裡特太太睜大眼睛說:“先生?當然發生了。那個時候我還以為是個玩笑——既庸俗無聊,又冷酷無情的玩笑。我懷疑是羅尼·加菲爾德那個子幹的好事……”

  “哎,不是的,媽媽,我相信他沒有幹,他也賭咒說他沒有幹。”

  “懷阿裡特,我只是說我當時的想法。當時誰不認為是玩笑?”

  “奇怪!”偵探緩慢地說:“威爾裡特太太,你當時很不安嗎?”

  “直到事情發生,我們個個都感到心煩意亂。嗨,當時不過是輕松愉快的胡鬧,你知道這種事情在寒冬之夜是最好的娛樂。可是,突然弄出這個來,我很生氣。”

  “生氣?”

  “怎麼樣,生氣是自然的囉,我認為有人蓄意開玩笑。”

  “那現在呢?”

  “現在?”

  “對,你現在怎麼想的呢!”

  威爾裡特太太攤開兩手表白自己,“我不知道怎麼樣想,這……這是不可思議的。”

  “你呢?懷阿裡特小姐。”

  “我?”

  姑娘吃了一驚。

  “我……俄不知道,我永遠難忘它,作夢都想起它,太可怕了,我再不敢玩轉桌降神了。”

  威爾裡特太太說,“萊克羅夫特先生倒說那是真的,他相信這種事,其實,我自己有些相信,如果不是神帶來的真實資訊,那還有別的什麼解釋嗎?”

  偵探搖搖頭,“轉桌降神”之事已沖淡了他要談的話。幹是,他隨便找一些話題:“威爾裡特太太,冬天在這裡你們不覺得索然無聊嗎?”

  “哦,我們喜歡這地方,換換環境嘛,你知道,我們是南非人。”她的語調輕松平淡。

  “真的?南非哪個地方?”

  “唔,開普。懷阿裡特以前從未在英國住過,她被這地方陶醉,她覺得雪最有詩意。這間房屋也挺舒適。”

  “為什麼你們要到這個地方來呢?”

  “我們看了許多關於德文郡,尤其關於達爾德摩爾的書。我們在回來的船上,都在看這種書,講的是威德柯姆的集市。我早就夢想看看達爾德摩爾了。”

  “為什麼你們選定埃克參頓呢?它並不是很有名的小城鎮。”

  “嗯,我剛才說過我們那時所讀約書,並且在船上有一男孩談到埃克參頓……他對這市鎮熱心極了。”

  “他叫什麼名字?”偵探問,“他是哪個地方的人呢?”

  “嗯,他的名字嗎?我看……克倫,不是……他叫史密斯·…·我多蠢呀,確實記不起了。偵探,乘船嗎,對人那能瞭解得這麼清楚,萍水相逢,上岸一星期後,你肯定會忘了人家的名字。”她放聲大笑,“但他卻是這麼好的男孩——不很漂亮,紅頭發,笑容可掬。”

  偵探微微笑著說:“由於他的推薦,你就在這些地方租了一間房屋,是不是?”

  “是呵!難道我們發瘋了嗎?”

  “狡猾!”拿爾拉柯特想,“非常狡猾。”他開始掌握了威爾裡特的思維方式,她總是以攻為守。

  “這樣,你就寫信給房屋經紀人詢問房子?”

  “對!他們寫信特別推薦西諾福特寓所,恰好也正合我們的心意。”

  偵探大笑著說:“每年的這個時候,這地方就不合我的胃口。”

  威爾裡特太太機靈地說:“假若我們住在英國,也肯定不合我們的胃口。”

  偵探站起來問:“你怎麼會知道埃克參領房屋經紀人的名字,並給他寫信呢?這是一個回避不了的難題。”

  *出現了冷場,這是談話以來第一次沉默。

  他從威爾裡特太太的眼睛,看到了隱約的為難,甚至是憤怒。他已揪住使她難堪的問題。

  她轉臉對她的女兒說:“我們是怎麼知道的?懷阿裡特,我不記得了。”

  女兒流露出另一種眼神,她顯得慌亂。

  “呀,當然的,”威爾裡特太太說,“是那個迪爾佛裡斯,他們的情報局,對了,我經常到那裡問七間八,打聽誰是這裡最好的經紀人,他們就告訴了我。”

  “思路敏捷?”偵探暗自想,“確實敏捷,但還不夠老練,這下我難到你了。”

  他粗略地審視了這屋子,沒有文件,沒有上鎖的抽屜或櫥相。

  威爾裡特太太陪著他愉快地談話,池彬彬有禮地向她道謝。

  當地離開時,他對姑娘投去一瞥,在她臉上他看到了一瞬間的恐懼。

  威爾裡特太太還在講話:“哎呀,我們碰到了一個極度麻煩的家庭問題。偵探,僕人們忍受不了鄉村生活,所有的僕人都想離開。謀殺案的消息似乎不能完全解決他們的問題,我不知道怎麼辦?男僕可能適應這種情況。這就是艾息特職業登記處所提的建議。”

  偵探無意回答,他根本不聽她滔滔不絕的言辭。他正在考慮使他感到驚訝的那位姑娘的臉部表情;威爾裡特太太是狡黠的,但還不夠十分老成,假若威爾裡特一家與策列維裡安的死毫無關系的話,為什麼懷阿裡特害怕呢?

  在他實際上已跨出前門的門檻時,他轉身回來,突施最後一箭:“喂,你們認識皮爾遜那個小夥子,是嗎?”

  這一冷箭,她們確實無言以對。死一般的沉默大約持續了五秒鐘之久。威爾裡特太大才說:“皮爾遜?我不……”

  她的話被屋裡的一聲奇怪的歎氣打斷了,接著傳來人跌倒的聲音,偵探一個箭步跨進房裡。

  懷阿裡特昏倒了。

  “可憐的孩子,”威爾裡特太太大聲叫道:“這一切都是因為轉桌降神,加上謀殺案。她太脆弱了。謝謝你,偵探,呀,放她上沙發去,請你按鈴,不了,沒你的事了,謝謝你。”

  偵探走下車道,嘴唇堅決地抿成一條線。

  他知道吉姆·皮爾遜已與在倫敦見到的漂亮姑娘訂了婚。可為什麼懷阿裡特·威爾裡特一聽到他的名字就昏倒呢?吉姆·皮爾遜與威爾裡特一家有何關系呢?

  當他走到前門時,他猶豫了一會兒,從口袋裡拿出小本子,記下策列維裡安家建造的六間小平房的住戶名字,每個名字附上幾行字,偵探拿爾拉柯特用粗短的食指指第六號平房,自言自語道:“對,下一個我最好是找他。”

  他急速地走下巷子,強有力地敲打杜克先生的第六號平房的門環。

第十五章 訪布爾納比少校

  安德比引路到了少校家,他激動地敲門。

  臉色紅潤的布爾納比少校打開門,跨著門檻說:“是你呀!”話語冷清,似乎還想繼續從這樣的口吻說下去。可是,他眼神一亮——著地看見了艾密莉……

  “這位是策列福西斯小姐,”查爾斯象亮牌底那樣向他介紹,“她很想見你。”

  艾密莉媚聲嫵語地說:何以嗎?”

  “啊!當然可以,那還用說……啊,當然可以。”

  少校語無論次地說著走進會客室,把桌子推過一邊,端出幾把椅子來。

  艾密莉以慣用的方式,開門見山地說:

  “布爾納比少校,我跟吉姆訂了婚。吉姆·皮爾遜你是知道的,我很替他擔心。”

  少校暫停推桌子說:“親愛的,那是件糟糕的事克親愛的年輕女士,我難以用語言表達我的心情。”

  “布爾納比少校,你對我說實話吧,你相信他有罪嗎?哎,假若你認為他有罪,你不妨照實說,我倒願人們百分之百地不撒謊。”

  “不。我不認為他有罪,”少校以斷然的口氣大聲說。他使勁地拍打幾下坐墊,然後坐下,面對著支密莉說:“這小子是個好小夥兒,但他可能意志有點薄弱,要是有某種誘惑,他容易走錯路。我這麼說,請你別見怪。

  可是行兇殺人的來,他不幹的。請注意,我講話是有分寸的,我一生中也掌管了不少部下。

  策列福西斯小姐,當今有一種取笑退役軍官的風氣,但是我們仍然是明白事理的。”

  “我相信你,”又密莉說,“我非常感謝你說公道話。”

  少校說:“喝……喝杯蘇打威士忌酒吧!”他抱歉地說:“我怕沒別的酒了。”

  “不喝了,布爾納比少校,謝謝!”

  “那喝淡汽水吧?”

  “不喝了,謝謝!”艾密莉說。

  少校帶著失望的神情說:“我應該煮茶的。”

  “我們已經喝過了,”查爾斯說,“在克爾提斯太太家喝的。”他補充道。

  文密莉說:“布爾納比少校,你認為是誰幹的——你知道一點嗎?”

  “不知道,討厭!如果我知道,就天打雷劈!”少校說,“有人闖進屋裡去,這事是明擺著的。但員警說不是這樣,唉,那是他們的事。我看他們最瞭解情況,他們說沒人打門進去,我也就認為沒人破門而入。但我仍舊困惑不解,策列福西斯小姐,就我所知,策列維裡安在世界上沒有一個仇人。”

  艾密莉說:“只要有人瞭解他有仇人,你也一定會知道的,對嗎?”

  “當然。我認為我比策列維裡安的不少親友更瞭解他。”

  “難道你總想不起任何對此有幫助的事來嗎?”艾密莉問。,少校使勁地扯他的胡茬,說:“我明白你的意思,就象小說那樣,總該有些細節使我能想起條線索來。唉,很抱歉,實在想不起什麼事,績列維裡安只過著普通而正常的生活,既少來信,也不多寫信,一生沒有女性的糾葛,沒有這類事,小姐,這真使我困惑不解。”

  三人都沉默無言。

  “他的那個僕人怎麼樣呢?”查爾斯問。

  “已經跟他相處多年了,絕對老實。”

  “討了一位正派而可敬的女子。”

  艾密莉說:“布爾納比少校,請原諒我這麼說你不是為他深深地擔驚受怕嗎?”

  每當提到轉桌降神時,少校總是窘態十足地揉鼻子。

  “不錯,當時我確實為他擔心,雖然我知道事情是說謬絕倫的,但是……”

  “但是,你覺得蹊蹺。”艾密莉圓場道。

  少校點點頭。

  “這也就是我想不通的原因。”艾密莉說。

  兩個人都望著她。

  “我不能把我的意思表達清楚,”艾密莉說,“我是說,你說你並不完全相信轉素降神——然而,不管天氣多麼惡劣,不管事情多麼謊謬,但你卻感到不安,無論天氣如何險惡,你都非要親眼看見策列維裡安安全無恙才放心,難道不是因為……因為當時的氣氛,有某種不尋常的預兆嗎?”當她看到少校無動于衷時,她繼續不顧一切地說:“我的意思是指在某些人和你自己的心裡感到有某種不可言狀的怪念頭。”

  少校說:“嗨,我不明白。”他又擦擦鼻子,“當然,”他有信心地補充說:“那些女人把事情看得很嚴重。”

  “哦!那些女人?”艾密莉輕輕自語,“反正,我相信就是那麼回事了。”她突然轉臉對著布爾納比少校說:“威爾裡特一家,你覺得怎麼樣?”

  “噢,呃……”布爾納比少校思索著回答,顯然他不善於人身攻擊,“啊……你知道,她們都是很親善的人。”

  “為什麼她們偏偏在嚴冬來租西塔福特寓所呢?”

  “我無法理解,”少校說,“沒有人能理解。”他又說。

  “你不覺得這事很蹊蹺嗎?”艾密莉堅持這樣問。

  “當然蹊蹺。但是,人各有志,這是偵探說的。”

  “廢話!”艾密莉說,“做事總不能無緣無故嘛。”

  “唉,那我就不知道了。”布爾納比少校謹慎地說,“策列福西斯小姐,也有人不這樣,你就不會。但是這些人……”他又歎氣,又搖頭。

  “你能肯定她們以前沒有見過策列維裡安?”

  少校蔑視這種說法。或許策列維裡安對他講過些什麼。不,他自己也和其他人一樣感到驚奇。

  “那你也認為這事奇怪嗎?”

  “是的。我只不過覺得奇怪而已。”

  “威爾裡待太太對策列維裡安的態度怎樣?”艾密莉問,“她是不是設法避開他呢?”

  少校抿著嘴,輕聲笑著說:“不,她並沒有這樣。而是纏著他,經常要他去看她們。”

  “呵,”艾密莉沉思了一下,然後說,“那她也許……正是為了結識策列維裡安上尉才科西諾福特寓所的。”

  “很可能。”少校似乎在反復琢磨這事,“不錯,她很可能就是這樣。多麼揮霍無度。”

  “我不瞭解,”又密莉說,“策列維裡安上尉是不容易瞭解的人。”

  “對,他不會這樣。”已故上尉的朋友表示贊同。

  艾資莉說:“我不理解。”

  布爾納比說:“那個偵探也這麼認為。”

  又密莉突然對偵探拿爾拉柯特感到惱怒,因為她所考慮的事,似乎偵探早都考慮了。這對於一個自以為是的傲慢女郎來說,確是令人惱怒的。

  她站起來,伸出手說。“很感謝你!”僅此而已。

  少校說:“我希望能更多地幫助你。人們鄙瞭解我——向來如此!如果我聰明,我可能會想起事情的頭緒來。無論如何,我盡量提供你所需要的情報。”

  又密莉說:“你會的,謝謝了。”

  “再見,先生。”安德比說,“哎,我明早帶照相機來。”

  布爾納比哼哼哈哈,著應若否。

  艾密莉和安德比折回克爾提斯太太家。

  “到我房間來,我要跟你談談。”又密莉說。

  她坐在一張椅子上,查爾斯躺在床上。艾密莉摘下帽子,把它滾到房角去。

  “喂,你聽我說,”她說,“依我看,我已經得到一個啟示。可能錯,也可能對。不管怎樣,總是一種想法吧!我認為一切都以轉桌降神為轉移。你也玩過轉桌降神,是嗎?”

  “哦,不經常玩,沒什麼神秘的。”

  “對,當然不神秘。每個人都指責是別人推動桌子,其實,要是你玩過的話,你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那張桌子拼寫出來的人的名字,一定是他們當中一個人認識的名字,往往大家也立刻意識到並希望它不要變成那樣的一種結果,當下一個字母出現時,可偏偏他們又無意識地推了一下。我指的是公認了的事。事情終了時,使人又下意識地猛一推。你越不想這麼做,有時越這麼做了。”

  “對,那是真的。”安德比表示同意。

  “我從不相信鬼神,我猜想,在當時玩者的人當中,有一個人已知道策列維裡安在那個時刻正被人殺害……”“啊呀!”查爾斯表示反對,“那太牽強附會了。”

  “哎,沒有必要那麼武斷吧。當然,也許大牽強了,我們只是作個假設而且,沒別的什麼意思。我們堅持認為有些人早已知道策列維裡安上尉死掉了,而又確實掩飾不了,他們才借桌子洩漏天機。”

  “你的話表現了足智多媒。”查爾斯說,“但我決不相信那是真的。”

  “我們要假設那是真的,”艾密莉堅定不移地說:“我們在偵破罪犯時,一定不要害怕假設。”

  “噢,我同意。”安德比先生說,“我們要假設那是真的……聽你的吧。”

  又密莉說:“因此,我們必須做的事,是非常仔細地審查當時玩轉桌降神的那些人。首先是布爾納比少校和萊克羅夫特先生,看來他們沒有一個可能當兇手的同夥;接著就是杜克先生,現在我們對他不瞭解,他是最近才搬來的,當然,他也許是個陰險的外鄉人——党社分子之類的,我們要給他的名字加個蔔接著是威爾裡特一家。查爾斯,關於威爾裡特一家,包含非常秘密的東西。到底他們從策列維裡安的死亡中謀取些什麼?從表面看來,什麼也沒有,但如果我的推理正確的話,在某個地方,一定有關聯,我們必須找到這個環節。”

  “對。”安德比先生說,“能認為那完全是推想臆斷嗎?”

  “哎,我們得再從頭做起。”艾密莉說。

  “要重新正本清源!”查爾斯突然大叫道。

  他走到窗前,推開窗戶,艾密莉也依附過去,他們注意到一個聲音——遙遠的幽幽鐘聲。

  當他們站著聆聽時,克爾提斯太太激動的聲音從下麵傳來:“你聽到鐘聲嗎?小姐——

  你聽見嗎?”

  艾密莉打開門。

  “聽見嗎?清清楚楚吧?哎,想知道什麼回事嗎?”

  “什麼回事?”艾密莉問。

  “那是十二哩以外普林斯頓鎮的鐘聲。小姐,這就是說有罪犯越獄逃跑了。喬治,喬治,這傢伙上哪兒去了?你沒聽見鐘聲嗎?有罪犯跑啦。”

  她走到廚房,聲音就消失了。

  查爾斯關好門窗,坐在床上不動聲色地說:“可惜事情發生得不適時,要是這個罪犯在星期五逃跑,嘿,無需偵破,正好是我們的兇手,一定是饑餓的亡命之徒闖進去,策列維裡安起來自衛,亡命之徒把他打倒,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完全有可能。”艾密莉歎著氣說。

  “但事與願違,”查爾斯說,“他遲了三天才跑,缺乏戲劇性和藝術性。”

  他自我解嘲地搖搖頭。

第十六章 萊克羅夫特先生

  艾密莉是個敏感的女人。她終于認清與安德比合作的可能性不大了。翌日清晨醒來,就再也不能靜靜地躺在床上啦。起床後,便到外面作輕松的散步,沿著小巷向他們昨晚來的相反方向走去。

  她經過西塔福特寓所的大門,向右拐,奔上陡峭的小山,到了開闊的荒野。迎著晨光,踏上那條枯萎了的草造,空氣冷而清新,景色宜人。艾密莉爬上西諾福特那灰色的布滿奇岩怪石的小山頂,從高處鳥瞰開闊的高語地,極目之處是一遍茫茫的未開墾的處女地,沒有人煙,沒有道路。山背盡是一大塊一大塊的花崗岩。往北望去,可見西塔福特坐落在山的側翼,西塔福特寓所蒙塊正方形的灰色斑點,邊上是點點小平房。她還能眺望到山谷下麵的埃克參頓。

  “高瞻才能遠矚,”艾密莉隱隱約約這麼想,“要象拿起玩仍小屋往裡瞧那樣,才能做到瞭若指掌。”

  她又沮喪地想,若能在死者生前見他一面就好啦。因為要清楚地瞭解一個你從未見過面的人,該有多困難呵!你非得依賴別人的評斷不可。而艾密莉從來就不承認別人的判斷強過自己。他人的印象歸他人的印象,盡管這些印象很可能會和你的一樣真實,但你不能依章辦事,正象你不能使用別人的視線一樣。

  艾密莉苦苦冥思,不耐煩地歎口氣,換了個位置。

  她沉浸於苦思中,而忘掉了世間的一切……當她看清有個矮老頭近在咫尺,有禮貌地拿著帽子在喘息時,她猛地吃了一驚。

  “對不起,”他說,“我相信你就是策列福西斯小姐吧?”

  “是呀。”艾密莉說。

  “我叫萊克羅夫特。請原諒我說的話,在我們這個小山莊裡,即使最小的事也會盡人皆知,你昨天的到來,那自然是家喻戶曉了。不過我可以對你保證,每個人對你的處境都深表同情。我們一定盡力幫助你。”

  “你們太好了!”艾密莉說。

  “不必客氣,不必客氣。”萊克羅夫特先生說,“親人受難嘛,恕我以舊式的言辭說話。說正經的,親愛的小姐,要相信我,只要有可能我當盡力而為。這裡風景秀麗吧?”

  “好極了。”艾密莉表示同意,“這個曠野真迷人。”

  “你知道嗎?昨晚有個犯人從普林斯頓逃跑了。”

  “知道了。被抓回來了嗎?”

  “還沒有,估計還沒有。哎呀,可憐的傢伙,毫無疑問,用不了多久,他准會被抓回去的。一點不假,二十年來還沒有哪個囚犯能成功地從普林斯頓越獄的。”

  “普林斯頓在哪個方向?”

  萊克羅夫特指著曠野的南端說:“在那邊,象烏鴉那樣筆直飛,穿過荒地大約十二哩,繞道則十六哩左右。”

  艾密莉身上滾過一陣冷顫,那個被追捕的亡命之徒,給她罩上恐怖的陰影。

  萊克羅夫特先生望著她,點點頭說:“不錯,我也有同感。真怪,大概是人的天性,一想到那個被窮追的歹徒就感到惡心。普林斯頓的那些人都是危險而凶殘的罪犯。我們早就該將這種人關到那裡去的。”

  他微帶歉意地大笑說:“請原諒,策列福西斯小姐,我很感興趣於研究犯罪問題,這是一項迷人的研究。禽獸學和犯罪學是我研究的兩門課題。”他稍事停頓後,繼續講,“這就是我為什麼在這個事件上很願意跟你合作的原因,如果你允許我這樣做的話。直接研究一種犯罪,這是我夢寐以求的事囉。請你相信我,小姐,由你直接支配我的經驗吧!我曾經深入地閱讀並研究過這個課題。”

  艾密莉沉默片刻。她為事情的發展正在她的掌握中而慶幸。眼前就有人把曾在西諾福特渡過的生活經歷貢獻給她。又密莉反復玩味不久前油然產生的那個片語“視角”。她已獲得布爾納比少校的一個視角,就是忠實、明確、直截了當地以絲毫不受干擾的注意力去承擔對這事件的審理。現在又有人給他另一個視角,她猜想這個視角也許開拓另一個不同的視野。

  這位矮小、萎縮、幹癟的先生曾經深入地閱讀和研究過犯罪學,很精通人的本性。得到這種人的幫助,豈非天動我也?!

  “請協助我,”她赤裸裸地說:“我很焦急和痛苦!”

  “親愛的,這是必然的,必然的。哎,據我所知,策列維裡安的那個大外甥被逮捕或拘留,證據是簡明的。當然,我這麼說是坦率的,你得原諒我。”

  “當然。”艾密莉說,“當你還不認識他時,為什麼你要相信他是清白的呢?”

  “合理至極。”萊克羅夫特先生說,“確實合理,策列福西斯小姐,你本人就是一個值得研究的對象。順便問你,你的名字表明你同策列維裡安同是柯爾尼書人。”

  “是啊,”艾密莉說,“我父親是柯爾尼書人,母親是英格蘭人。”

  “哦!”萊克羅夫特先生說,“真有趣,現在來探討我們的小問題吧。一方面我們假設小夥子吉姆——名字叫吉姆吧?假設他急需錢用,因此他來找舅舅要錢,但他不給,吉姆一時沖動,就拿起門邊的管子打他舅舅的頭。雖然這種犯罪是非預謀的,但卻是一種最殘酷、愚蠢而無理性的犯罪;另一方面,他可能憤怒地離開他舅舅,而另外某個人立刻進屋作案,你相信的就是這樣,說法有些不同罷了。我希望也是這樣,我並不希望你的未婚夫犯罪,但依我的觀點,他確實已犯了罪,這是令人不安的。所以,我支持另一種看法:這個罪是其他人犯的,我們這麼假設馬上就可得出最重要的結論:也許另一個人知道剛才發生了口角?也許那場口角確實促使謀殺?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有個人企圖幹掉策列維裡安而抓住了這個機會,把嫌疑全推到小夥子吉姆頭上。”

  艾密莉漸漸從這個角度考慮此事了,她慢慢地說:“如果這樣的話……”

  萊克羅夫特接著說:“如果這樣的話,兇手一定是與策列維裡安上尉很接近的人,他一定住在埃克參頓。十有八、九這人在口角當中,或口角以後,就在屋子裡。出於不是在法庭上,因此,我們可以隨便指名道姓。首先,那個叫依萬斯的僕人符合假設條件,他完全有可能在屋裡,聽到四角就抓住機會行兇,另外,我們還要瞭解依萬斯是否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從主人的死亡之中撈一把。”

  “我看他只能得到一筆小遺產。”艾密莉說。

  “那不大可能構成充分的犯罪動機。我們還得查究依萬斯是否急於要錢花。同時,還要考慮依萬斯太太。我知道,最近娶了個依萬斯太太,策列福西斯小姐,要是你研究過犯罪學,你就會明白因視角不同而產生的奇怪的影響,鄉間尤其如此,在百老德穆爾那一帶,至少有四個妙齡少女,雖然外表、舉止都逗人愛,但居心叵測,把人命視為無價值或少價值的東西。不,我們絕不能不考慮依萬斯太太。”

  “萊克羅夫特先生,你對轉桌降神有什麼看法?”

  “啊,那很奇怪,最奇怪啦!我承認它給我很深的印象,也許你已聽說了,我相信靈魂之類的東西,在相當程度上,我是招魂論的信奉者,我已詳細記敘了那件事,並送給靈魂研究會了,這是一次可靠的驚人的事例,在場的五個人,沒有一個人知道或懷疑策列維裡安要被謀殺。”

  “難道你不認為……”

  艾密莉說不下去,她知道極難向萊克歲夫特提出這樣的看法:五人中的一人可能已有所預感,因為他本人就是犯罪者之一。並不是說她曾懷疑萊克羅夫特和這悲劇有關,她只是覺得向他提這樣的問題不得體,因而她採取拐彎抹角的方式來表達她的意見。

  “萊克羅夫特先生,我對此很感興趣。正如你說的是一個驚奇的現象。除了你以外,難道你不認為所有在場的人,都是迷信者嗎?”

  “親愛的年輕小姐,我本人不是迷信者,在這方面我無能為力,我只是個深感興趣的旁觀者。”

  “那位加菲爾德先生怎樣?”

  “是一位不錯的小夥子。”萊克羅夫特先生說,“但無論如何說不上是非凡的人才。”

  “我看他很富裕!”又密莉說。

  “我看他是窮光蛋!”萊克羅夫特說,“但願我使用這個詞準確無誤。他是為了奉承他的姑母才來這裡的,其實他從她身上只能得到‘期待’罷了。帕斯荷斯小姐極狡猾,她明白他的殷勤到底值多少錢?她利用諷刺式的幽默,使得他不斷地手舞足蹈。”

  “我很想見見她。”艾密莉說。

  “對,你非見她不可。她肯定也會要求與你會晤的,好奇心,哎呀,親愛的策列福西斯小姐,好奇心呀!”

  “你說說威爾裡特一家。”艾密莉說。

  “有意思,”萊克羅夫特先生說,“十分有意思。當然是殖民地風格,不夠穩重,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那我是說有些過分的殷勤。

  樣樣都顯示過分的豪華。懷阿裡特小姐是一位迷人的姑娘。”

  “嗨!偏偏到這個不尋常的地方來過冬。”艾密莉說。

  “是的,很奇怪,對嗎?不過這還是符合邏輯的,我們住在本國的人渴望陽光和溫暖以及高大的棕桐樹,而住在澳大利亞或南非的人則迷戀于冰封雪飄的舊式聖誕節。”

  “不知她們哪個對他說的這些。”艾密莉暗自想,隱遁在高語地的小村落裡,僅僅是為了想過冰封雪飄的舊式聖誕節,那是說不過去的。顯然,萊克羅夫特先生對威爾裡特一家選擇這麼一個冬季勝地,是沒有懷疑的,而她又想,這對於一個禽獸學家和犯罪學家來說,也是自然的。由於萊克羅夫特先生認為西諾福特是個理想的住處,因而他也想當然地認為別人都跟他一樣,是別無他想的。

  他們慢慢地下了山坡,走進巷子。

  “誰住那間平房?”艾密莉突然問道。

  “威亞特上尉——是個病殘者,不愛交際。”

  “他是策列維裡安上尉的朋友嗎?”

  “絕不是親密的朋友,策列維裡安不過偶爾作些禮節性的拜訪而已。事實上,成亞特不樂意別人來訪。他是個陰鬱的人。”

  艾密莉默無聲息,她在琢磨變成一個采訪者的可能性,她不想輕易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她突然想起一個參加了轉桌降神而至今仍未談起過的人。

  “杜克先生怎麼樣?”她直率地問。

  “他嗎?”

  “嗯,他是什麼人?”

  “啊,”萊克羅夫特先生慢慢地說,“這是個無人瞭解的人。”

  “怎麼這麼特殊?”艾密莉問。

  “事實上,”萊克羅夫特先生說,“並不特殊,杜克不是不可思議的人,你可以想像得到他唯一的秘密是他的社會根源。不,不完全這樣,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他是個非常殷實的好人。”他立即補充道。

  艾密莉默不作聲。

  “這就是我的房子。”萊克羅夫特停下來說,“是不是賞光,過去看看?”

  “我很樂意進去。”艾密莉說。

  他們走了進去。小屋佈局雅致,許多書架列牆而排。艾密莉一架一架好奇地瀏覽書名。

  有的全是講玄妙的現象;有些是現代的偵探小說;但絕大部分的書架讓給犯罪學以及世界有名的判例;禽獸學的書只占一小部分。

  “看了很使人愜意,”艾密莉說,“我得回去了,估計安德比先生讀起床啦,他在等我呢,其實我還未吃早餐,我們交代克爾提斯太太九點半吃早餐,現在十點鐘,我遲到太多久了。都怪你那麼讓人感興趣,而且對我這麼有幫助。”

  “什麼事情我都可以幫你:“當艾密莉挑逗的眼神向他一棟時,萊克羅夫特先生似笑非笑地說,“你可指望我,我們是同夥!”

  又密莉熱烈地緊緊握著他的手。

  “太妙了!”她說。在她短短的生涯中,那個常用的片語意這麼有效,“憑直觀感覺,這是個真正可以依靠的人。”

第十七章 帕斯荷斯小姐提供的新情況

  艾密莉回來吃早餐時,查爾斯正等著她。

  由於逃犯的干擾,克爾提斯太太仍在提心吊膽地關注著這方面的消息。

  “兩年前也跑掉一個,”她說,“抓了三天,才抓到。他都逃到英列吞漢普斯塔附近啦。”

  “你看他會不會逃到這兒來?”查爾斯問。

  “對這個問題,本地人的傳統觀念,即持否定態度。

  “他們從不向這兒逃。因為走出禁獵區後,這一帶全是光禿禿的高語地,只有孤零零的幾座小城鎮。他們一般都是向普萊茅斯逃跑,可是,往往還未逃到那裡,就波逮住了。”

  “安爾小山有個岩洞,是極好的藏身之地。”艾密莉說。

  “不錯,小姐。那裡有個藏身之地,叫做彼克息斯洞,在兩塊巨石之間只有狹窄的小口,但進裡面就寬闊了。傳說查爾斯國王有個士兵曾在裡面躲了兩個星期,農場有個女侍送食物給他。”

  “我想去看看這個彼克息斯洞。”查爾斯說。

  “那非常難找呀,先生。夏天許多來郊遊搞野炊的團體,找了整個下午都找不到,要是你真的找到了,你一定要留個別針在那兒,以示吉祥。”

  早餐過後,他和艾密莉到小花園溜達。查爾斯說。“我不知道該不該去普林斯頓走一趟,一個人一旦走運,就有一大串驚奇的好事,看看我現在的情況,以一個普遍的足球賽為機運,說不定到了那裡無意中碰見一個逃犯和一個兇手,該多美呀!”

  “布爾納比少校的平房拍攝得怎樣了?”

  查爾斯仰面朝天,說:“嗯!唉,天氣不好呀,因為這個緣故,看來我不得不久久地賴在西塔福特了,現在又霧靄沉沉的。哦!請你不要見怪,我已發了一篇采訪你的文章。”

  “呵,好啊。”艾密確淡淡地說,“在你的筆下我都講了些什麼話。”

  “只是一般人們愛聽的事。”安德比先生說,、大意說,我們的特派代表采訪了吉姆·皮爾遜的未婚妻,艾密莉·策到福西斯小姐。

  吉姆由於犯了殺害策列維裡安上尉的罪行,已被警方逮捕……。接著說,我對你的印象是一個自強不息的漂亮姑娘。”

  “謝謝你。”艾密莉說。

  “你剛才幹什麼去了?起得夠早的。”

  艾密莉講述她遇見萊克羅夫特先生的經過,她突然停止講話,安德比隨著她的視線望去,發覺有個臉色紅潤的青年,倚在大門邊,道歉似地發出聲音來引起他們注意。

  “喂!”青年人說,“真對不起,打擾你們了,沒辦法,我姑母派我來的。”

  “啊?”艾密莉和查爾斯都河疑式地表示:不知道他說些什麼。

  “哎呀!”青年說,“我姑母是個韃靼人,脾氣相當暴燥。她說到做到,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就好。當然,在這個時候來找你們是很不恰當的。但只要你們瞭解我姑母,只要你們去見他,只需幾分鐘,就會知道她的為人……”“你姑母就是帕斯荷斯小姐吧?”

  “對!”年輕人感到極大的寬慰,“你認識她吧?想必克爾提斯老媽子已對你說了,一定是喋喋不休吧?但她人不壞,真的,我姑母想見見你,所以叫我來請你、問候你,可能打擾你了——她是個病殘的女人,根本不能外出。如果你不去,可以藉口頭痛或有其他事,省得一趟麻煩。”

  “不,我想去看看她。”艾密莉說,“我馬上跟你去,安德比先生,你得去布爾納比先生那裡一趟。”

  “一定要去嗎?”安德比低聲說。

  “要去。”艾密莉堅決地說,她微微頷首打發他走後,就跟那位新朋友上路了。

  “大概你就是加菲爾德先生吧?”

  “對,我早該告訴你的。”

  “哦,這並不難猜。”

  “是她請你來,就再好不過了。”加菲爾德先生說,“不少姑娘總是天緣無校就冒犯了她,不過,你也知道許多老處女都是這樣。”

  “加菲爾德先生,你不住在這裡吧?”

  “不住。”羅尼·加菲爾德激憤地說:

  “你可曾見過這倒楣的地方嗎?”他不禁為自己的出言不遜而啞然結舌……

  “到了。”加菲爾德推開大門,讓艾密莉進去,他們沿著通向小屋的路到了面對花面的客廳,只見躺椅上躺了一位上了年紀的女子,皺紋爬滿了臉,鼻子尖得難以置信,至少艾密莉從未見過。她用一隻肘艱難地支撐起身子。

  “你終於把她帶來了。”她說,“親愛的,你來看我這個老婦女,太難得了,如果你是傷殘者,你就不難理解了。人總是要幹預一切事物的,你不過問它,它就要過問你,你不要以為都是好奇心在作孽,其實並非如此!羅尼,你去添花園那兒的東西吧,兩張柳條椅和一張長凳以及油漆都放在那兒了。”

  “好的,卡羅琳姑姑。”她的侄兒乖乖地去了。

  “請坐。”帕斯荷斯小姐說。

  艾密莉坐在指定的椅子上,說來奇怪,她對這位說話刻薄尖酸的中年病殘者,很快產生了本能的愛憐和同情,好象跟她有什麼親緣關系似的。

  艾密莉暗自想:“這個人直言不諱,有個性。盡可能指揮一切人,就象我這樣,僅僅因為先天長得好看,就試圖以自己的個性去征服一切。”

  帕斯荷斯小姐說:“我知道你就是那個跟策列維裡安的外甥訂了婚的女子,你的事,我都聽說了,現在我見到你本人,就完全理解你為什麼上這裡來了,祝你走運。”

  “謝謝你。”艾密莉說。

  “我恨嬌弱的女性,我愛自強不息,咬牙苦幹的人。”她注視著她,“也許你會因為我躺著不動而不禁憐憫吧!”

  “不!”又密莉若有所思地說,“我認為一個人只要有鐵的意志,不是這方面,就是那方面,總會從生活中有所得的。”

  “一點不假!”帕斯荷斯小姐說,“但你必須要從各個角度去冒險!就是這麼回事。”

  “視角。”艾密莉喃喃自語。

  “你說什麼!”

  又密莉只能把那天早上逐漸形成的理論和它在當前的事件中的應用作了簡要的說明。

  “不錯。”帕斯荷斯小姐點頭贊許,“哎,親愛的,言歸正傳。你並非傻瓜,你到這來是想查明村裡的人有誰與謀殺案有關系!

  好吧,你想查這些人的什麼情況,我可以提供給你。”

  艾密莉立刻清晰簡明,開門見山地說:

  “布爾納比少校怎樣?”

  “典型的退役軍官,忌護狹隘,眼光短淺,是在金錢問題上輕意向‘南海泡沫’投資的那類人,因為他看不到離鼻子一碼遠的事物。”

  “萊克羅夫特先生怎樣?”艾密莉問。

  “奇怪的小個子,極端的利已主義者,胡思亂想,自以為是。我估計,他一定以那自以為了不起的犯罪學知識,提出要幫助你處理好這個案子。”

  艾密莉承認有這回事。

  “杜克先生呢?”

  一對這人一無所知。我應該對他有所瞭解才是。其實,他再平庸不過了!我應該瞭解他的,可是還未做到——就象有時一個名字在舌尖上,但無論如何就是記不起來那樣。”

  “威爾裡特一家呢?”艾密莉說。

  “呀!威爾裡特一家嗎?”帕斯荷斯有些激動,又用一隻肘把身體撐起來,“親愛的,我告訴你一些情況吧,可能對你有幫助,也可能沒幫助。你到那張寫字台去,打開上面那個小抽屜……靠左邊那個……對,把裡面那個空白信封拿給我。”

  艾密莉接她所指,把那個信封拿來了。

  “我不敢說這很重要……也可能不重要。”帕斯荷斯小姐說,“反正人人都撒謊,威爾裡特太太也不例外。”

  她一邊伸手進信封,一邊說道:

  “我把整個經過告訴你吧。威爾裡特一家來時,帶來漂亮的農飾、眾多的女僕,獨特的新皮箱,她和懷阿裡特乘一輛福特牌小車,而公共汽車載女僕和箱子。當然,這可以說是件大事囉!當她們走過來時,我向外面看去,正好看到一張有色標簽從一隻箱子上飄到我的花後邊。我最討厭四下亂丟紙張雜物,我就叫羅尼去撿起來,當我正愛把它扔掉肘,我突然發現它很明亮、精巧,就想留下來給兒童醫院做剪貼薄。如果不是威爾裡特太太故意三番五次在公開場合提到懷阿裡特從未離開過南非,她本人也只到過南非、英倫、裡維艾拉,那我根本不會再想起這張東西了。”

  “是嗎?”艾密莉說。

  “完全是這樣。呢,你看這個。”

  帕斯荷斯把一張行李簽塞到艾密莉手上。

  上面印著:

  曼德爾旅館·墨爾本“那是澳大利亞!”。帕斯荷斯小姐說,計不是南非。這不是兒戲,我不敢說是什麼重大的事,但它發人深思。還有一件事,我曾經聽見威爾裡特太太叫她的女兒‘Coo-ee’(咕一逸)。這就是典型的澳大利亞發音而不是南非。我所要說的就是這些怪事。為什麼不承認自己來自澳大利亞而說來自南非呢?”

  “這是夠奇怪的了。”艾密莉說,“更出奇的是她們偏偏在嚴冬來這居住。”

  “是值得注意,”帕斯荷斯小姐說,“你還沒見過她們吧?”

  “沒有,我本想今天上午去的,但沒有理由。”

  “我給你找個藉口,”帕斯荷斯小姐說,“你拿筆、幾張便箋和一個信封來。好,讓我想想。”她故意停了一下,然後突然提高嗓子,大肆叫嚷;“羅尼!羅尼!羅尼!你聾了嗎?為什麼叫了還不來?羅尼!羅尼!”

  羅尼趕緊跑來,手裡還拿油漆刷子。

  “什麼事?卡羅琳姑姑。”

  “叫你就是叫你,一定要有事才叫你嗎?

  你昨天在威爾裡特家喝茶時,吃過什麼特別的餅子沒有?”

  “餅子:三明治等等。磨磨路贈!小鬼,喝茶時吃了什麼?”

  “咖啡餅。”羅尼莫名其妙地說,“還有幾個餡餅三明治。”

  “咖啡餅。”帕斯荷斯小姐說,“行了!”她開始敏捷地書寫,並說:“你回去油漆。羅尼,不要闡蕩,不要開著嘴巴站在那裡,你八歲時有過腺組織肥大,現在不能以此作藉口。”

  她開始寫下去:

    親愛的威爾裡特太太:

      我聽說你昨天下午喝茶時,吃了極可

    口的咖啡餅,請你把製作這種餅的配方給

    我,行嗎?我知道,你對我的請求不會介意

    的,一個病殘者,除了特種飲食外,沒有

    其他的食物了。羅尼今天上午沒有空,難

    得這位策刊福西斯小姐答應替我帶這條子

    給你。

              你的忠實的

            卡羅琳·帕斯荷斯

  她把寫好的信封好,並寫上地址。

  “姑娘,給你。你可能會見到門前的石階有許多記者,我見過不少記者坐福德公司的大型遊覽車經過這巷子。但你帶了我的條子,說要見威爾裡特太太,就可以進去了。你必須高度集中,盡量利用這次機會,不需我多說了?

  只能這樣做。”

  “你真好,你太好了!”艾密莉說。

  “我總是幫助那些自強不息的人。”帕斯荷斯小姐說,“順便問一聲,你還沒問我對羅尼的看法呢!我猜,在你要查問的名單上是有他的。就他本身來說,有好的方面,但有可鄙的弱點,我難過地說,為了錢他幾乎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你看他對我這麼忍氣吞聲就知道了。其實他根本不懂得想!如果他不時地反對我,罵我見鬼去,我反而會十倍地喜歡他。現在只剩下一個人,就是成亞特上尉了,我看他抽鴉片煙,毫無疑問,他是英國脾氣最壞的人。還有別的事要問嗎?”

  “沒有啦。”艾密莉說,“你談得很全面。”

第十八章 艾密莉訪西諾福特寓所

  艾密莉沿著小巷走著,她發現晨景在不斷地變幻。霧,愈發濃重,彌漫了整個村子。

  英倫居然有這麼奇特的一景,不是下雪、下雨、刮風,就是迷霧繚繞。盡管冬陽瞳瞳,但還是冷得手腳發麻。

  她的沉思被傳人右耳的一個粗啞的聲音所打斷:“請問,你看到一隻惡犬嗎?”

  艾密莉一愣,回頭看見一個高瘦的人倚著大門,他臉色黝黑,兩眼充血,頭發灰白,用一根拐杖支撐著半邊身體,以極大的興趣看著支密莉,她一眼就看出來這是成亞特上尉,住第三號平房的病殘者。

  “沒看到。”艾密莉說。

  “它跑了,”成亞特上尉說,“是只可愛的動物,但絕對的笨!唉,這麼多車子來往“沒什麼車子到這巷子來吧?”艾密莉說。

  “夏天有大型遊覽車來。”威亞特上尉說,“坐從埃克參頓開來的導班車要花三先令六使士。”

  “哎!但現在不是夏天呀。”艾密莉說。

  “一樣的。剛才還有一輛大型遊覽車開過來,我估計是記者來看看西塔福特寓所的。”

  “你很熟悉策列維裡安上尉吧?”艾密莉問。

  她知道所謂“惡犬”不過是威亞特上尉想跳她講話的托詞。她完全清楚,現在她在西塔福特已成為人們注意的目標。因此,威亞特上尉和別人一樣想看看她。

  “我不十分瞭解他。”成亞特上尉說,“他只不過把這間小房子賣給我。”

  “哦!”艾密莉吃驚地說。

  培嗇鬼!就是他的為人。”威亞特上尉說,“我有由檸檬樹提煉的漆窗扇的赧色顏料,為了使他的房子迎合買者的口味,他要我讓一半給他,以便使其他窗子有統一的色調,這事不是商量,而是強迫。”

  “你不喜歡他?”艾密莉說。

  “我常常跟他吵架,”威亞特上尉說,“不過我也常和別人吵。”他好象經過思考才說,“在這種地方居住,不要去打擾別人,不要角去敲門,說長道短。心情不好,我就不想見人。我討厭他以莊園主自居的神情,無論何時,只要他喜歡就來扯談,現在這裡沒有一個人跟我接近。”他有點得意地說。

  “哦!”艾密莉點了點頭。

  威亞特上尉說:“最好是使用本地傭人,他們聽使喚。阿卜杜爾。”

  一個戴頭巾的高大印度人從屋裡出來恭候。

  “請過去吃點東西!”成亞特上尉說,“光顧我的寒舍吧!”

  “對不起!”艾密莉說,“我還得到前面主。”

  “哎,不用了,你不必去了。”成亞特上尉說。

  “不,非去不可。”艾密莉說,“我已約好了。”

  “當今無人懂得生活的藝術,”成亞特上尉說,“趕火車啪,約會啦,凡事都定時間——完全是胡鬧。天亮就起床,什麼時候高興就什麼時候用餐,不受時間的束縛。只要有人願聽我的話,我就可以教他懂得生活。”

  宣揚這種生活方式,並不大有市場。艾密莉暗自思忖,她從未見過象威爾特上尉這樣頹喪的人。大概他的好奇心也得到了一定的滿足,於是她一再堅持她的約會,便道別而前往了。

  西塔福特寓所有一道用堅硬的標木板做的前門,門上有一個精巧的門鈴,一張大的金屬絲蹭鞋墊,和擦得發亮的銅信箱。這些都向來人顯示了寓所的舒適和體面。

  一位衣著整潔而有傳統風味的客廳女僕應聲而來。

  女僕冷冷地說:“威爾裡特太太今天上午不會客。”艾密莉由此推斷不受迎接的記者已來過了。

  “我有帕斯荷斯小姐的條子。”艾密莉說。

  這著果然有效,女僕變得猶豫不決了,終於讓過一步說:“裡面請吧!”

  艾密莉穿過房屋經紀人所說的那間陳設豪華的廳堂,進入一間大會客室。爐火熊熊。

  屋裡四處呈現女性的特點:幾朵玻璃鬱金香,一個精緻的針線袋,一項女帽,一個長腿的小丑玩偶。但她看不到照片。

  艾密莉環顧四周後,到火盆邊暖暖手。這時,門開了,進來一位年齡和她相仿的女子。

  在艾密莉眼裡,這位從未相識的女子很美麗,著裝高貴而愁容不展,但卻裝出一副無憂無慮的神態。

  “早安!”她邊說邊走過來握手,“很抱歉,母親沒有下樓,她一直在床上磨蹭。”

  “哎呀,對不起,恐怕來得不是時候。”

  “不,當然不是這麼回事,廚師正在寫餅子配方,帕斯荷斯小姐需要它,我們很高興。

  你跟她一起住嗎?”

  艾密莉暗自發笑,在西諾福特也許這是唯一還不知道她是何人,及為何而來的一家。西諾福特寓所存在明顯的雇傭關系,那些傭人可能已聽說過她了,而雇主還蒙在鼓裡。

  “我不和她住在一起。”艾密莉說,“我住在克爾提斯太太家。”

  “是的,那屋子實在太小了,而且還有個侄兒羅尼跟她住,是嗎,我想,在那是沒有你安身之處的。她是個莫名其妙的人,是嗎?我總認為她是一個怪人,我實在怕她。”_“她是個暴戾的人,你說呢?”艾密莉愉快地表示同意,、不過為人暴戾,也還是值得羡慕的,尤其人們對你俯首貼耳時更為突出。”

  懷阿裡特小姐在歎氣。

  “我也幻想自己有抗爭能力。”她說,“唉!我們今天就被記者纏擾了一個早上。”

  “嗯,那是難免的。”艾密莉說,“這屋子就是策列維裡安——在埃克參頓被殺害的那個人的嗎?”

  她在設法摸清懷阿裡特小姐不安的真正原因。這姑娘明顯地坐立不安,一定是因為某件事把她嚴重嚇慌了!她故意明顯地突出策列維裡安上尉的名字,但那個姑娘沒有反應,實際上,她還是有所觸動的。

  “對,難道不可怕嗎?”

  “一定要告訴我——談這件事,你真的不介意嗎?”

  “不,不,當然不介意。我為什麼要介意?”

  “這姑娘大有問題!”艾密莉暗暗思討,“她似乎詞不達意了,今早上到底是什麼東西使她受驚了呢?”

  “關於轉桌降神,”艾密莉接著說,“我是在某個偶然的場合聽說的。我很感興趣——

  我的意思是它太習“怕了。”

  她心裡想:“這一下少女該毛骨悚然了。

  好一個巧發奇中呀!”

  “啊,那真可怕,”懷阿裡特說,“那天晚上——我將永世難忘。我們認為是有人在惡作劇。這是令人討厭的惡作劇。”

  “真的?”

  “我們一開燈,只見人人都驚魂未定——

  除了杜克先生和布爾納比少校——他們屬於堅強的人,從不承認受這類事情所驚嚇。但畢竟我們還是看到布爾納比少校惴惴不安,我覺得他比任何人都更信以為真;那可憐的萊克羅夫特先生都快發心髒病了,但他總算是有所習慣,因為他研究過神靈學;至於那個羅尼,就是你認識的那個羅尼·加菲爾德——他好象真見了鬼—般;而母親則前所未有的震驚。”

  “那是難以想像的。”艾密莉說,“如果我當時在場,親眼見一見就好了。”

  “實在可怕,我們都極力想當作個玩笑罷了。但事實就擺在眼前呀!後來,布爾納比少校突然決定去埃克參頓,我們都沒法勸阻他,說他會陷進雪裡的,但他鐵心要去。他走後,我們都坐立不安。直到昨晚——不,昨天早晨——我們才得到消息。”

  “你認為那就是策列維裡安的靈魂嗎?

  或者認為是一種超凡的洞察力,還是心靈感應?”她以威嚇的口吻提問。

  “哦!不知道。但我永遠也不敢嘲弄它了。”

  女僕拿一張放在托盤上拆好的紙走進來,交給懷阿裡特。

  女僕退出後,懷阿裡特展開那張紙,看了一眼就交給艾密莉。

  “給你。”她說,“你來得正好,這謀殺案已把女僕們嚇壞了,她們認為住在這,遠離大路很危險。母親昨晚對她們發氣,中飯後她們都走了。我們打算找兩個男僕來頂替,一個管家務,一個管伙食,司機什麼的,這樣會更為合適。”

  “這些僕人都是笨伯,對嗎?”艾密莉說。

  “難道策列維裡安上尉是在這被殺嗎?

  笨!”

  “什麼原因使你想到來這裡住呢?”艾密莉極力裝作孩子氣地問。

  “呵,我們認為這相當有趣。”懷阿裡特說。

  “你不覺得這裡很沉悶嗎?”

  “呵,不!我愛鄉村。”

  但她的眼睛卻避開又密莉的視線,一會兒她就變得疑懼起來。

  她如坐針氈。艾密莉很勉強地站起來。

  “我得走了。太謝謝你了,懷阿裡特小組,祝你母親身體健康!”

  “呵,她其實很健康。只不過為了僕人的事憂慮而已。”

  “當然。”

  正巧,無人注意,艾密莉就趁機把手套遺棄在一張小桌子上。懷阿裡特陪她走到前門,互相說了些愉快的話就告別了。

  替艾密莉開門的那個女僕,並沒有把門閂上,而當懷阿裡特掩門時,艾密莉也沒有聽見閂門的聲響。當她走到大門時,又悄悄轉了回來。

  她的拜訪更加證實了她對西諾福特寓所的看法:這裡面有名堂。她認為懷阿裡特沒有直接捲入犯罪行為——要不然她就是極其狡猾的角馬總之,是有些不對頭,而且一定和這悲劇有所關聯,威爾裡特一家和策列維裡安上尉之間也一定有所關聯,而這個關聯可能又是整個秘密的線索。

  她走到前門,輕輕地轉動門把,跨進門檻,廳裡一片寂靜,這時艾密莉呆立不動了,她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當然,她有藉口——手套就有意地留在會客室。她靜靜地站在那傾聽,除了樓上有個極微弱的哺響聲以外,別無聲息。艾密莉躡手躡腳爬上樓梯腳,向上面望去,戰戰兢兢地邁了一步,這是相當冒險的,她只好以手套為藉口,自己上二樓主,但她渴望偷聽到樓上的談話,又停了下來。艾密莉想,現代建築家沒有把門扇做得很嚴,因此,在樓下可以聽見樓上的談話聲,只需走近門口,就可以聽見房裡面的談話。

  她上了一步——又一步……兩個女人的聲音——毫無疑問是懷阿裡特和她母親的聲突然,談話中止了——聽到走路的腳步聲,艾密莉立刻退出來。

  當懷阿裡特打開母親的房門,走到樓下時,她驚訝地發現先前那位來客站在廳裡,象迷路的狗一樣在她周圍到處巡視。

  “我的手套,”她說明道,“我一定遺失在這裡了,我回來找它。”

  “我也是估計在這裡。”懷阿裡特說。

  她們走進會客室,果然手套就在剛才艾密莉坐的位置旁邊的一張小桌上面。

  “哎呀!謝謝你。”艾密莉說。“我真笨,老是忘記東西。”

  “這種天氣你是需要手套的。”懷阿裡特說,“好冷呵!”她們又一次在廳堂門口告別,而這一次支密莉聽到上閂的聲音。

  她走下車道,已是滿腦子的問號。由於樓梯平臺上的門開著,她清楚地聽到一個老婦女講了一句憂愁而哀怨的話。

  “我的天呀!”聲音嗚咽,“我受不了呵,今晚怎麼過呢?”

第十九章 推論

  艾密莉回到小屋,發現她的男朋友不在。

  克爾提斯太太告訴她,他正和幾個年輕先生出去了,但有兩封電報給她。艾密莉讀完電報,就放進內衣口袋裡,克爾提斯太太只好望眼欲穿地說:“我想不會是壞消息吧?”

  “哦!不是的。”艾密莉說。

  “一封電報就把我嚇了一跳。”克爾提斯太太說。

  “我知道,”艾密莉說,“是很不安的。”

  此刻她無心做別的事,只想安靜一下,她需要理清自己的思緒,把它分分類。她到房裡,拿了鉛筆和筆記本,開始疏理自己的思緒。二十分鐘以後,安德比先生的歸來打斷了她的工作。

  “呀、呀、呀!終於找到你啦。倫敦新聞界找了你整整一個上午,可你無影無蹤。不過他們還是從我這瞭解了你。你不必擔心,關於你的問題,有我這個有影響的人物呢!”

  他坐在椅子上。艾密莉坐在床上似笑非笑。

  “你這笑裡是不是有嫉妒和惡意?”他說,“我已經報情報給他們,我認識他們,我這樣做是對的,這簡直好得難以置信。我一直被困擾得不舒服,確實要清醒一下了。呃,你觀賞了霧嗎?”

  “這不會妨礙我下午去艾息特吧?”艾密莉說。

  “你要去艾息特?”

  “對,我必須去會晤達克裡斯先生,我的律師——他擔任吉姆的辯護人,他要見我。同時我也想拜訪吉姆的姑母珍妮佛,反正艾息特只不過半小時路程。”

  “我想她可能坐火車凍傷了,打了她兄弟的頭,並且沒有人注意到她不在場。”

  “啊!這聽起來很不可能。不過,我們必須對每件事加以像宮,我並不是說去捉摸珍妮佛姑姑——不是的。我看事情很可能是馬丁·德令幹的。我厭惡他老是想要當姐夫,他在公開場合的言行,足以給他一個耳光。”

  “他是這種人嗎?”

  “有過之而無不及!他是最有可能的‘兇手’——他常常收到輸掉賽馬賭注的登記電報,令人氣憤的是他有個好藉口,達克裡斯先生對我說過,出版商和文學家不斷的聚餐是值得注意的。”

  “文學家聚會,”安德比說,“星期五晚上,馬丁·德令…·讓我想想……馬丁·德令—…·呀,對了……我幾乎可以斷定了,真他媽的,我完全可以肯定下來,只需打個電報給克爾路德斯驗證一下。”

  “你說些什麼呀?”艾密莉說。

  “你聽我說嘛,星期五晚上我到埃克參須去,喀,我正要從我的一位好友那獲得一個好消息。那個好友叫克爾路德斯,是另一個記者。他說六點半鐘左右來看我——在去參加作家聚餐會之前——他有點象個大忙人一要是他來不了,他會寫幾個字去埃克參領給我,結果他沒有來,也不給我寫信。”

  “這和謀殺有什麼關系?”艾密莉不解地問。

  “不要這麼不耐煩嘛,我還沒談到點於上。後來這老傢伙寫信告訴我說,他被安置在一個糟糕透頂的座位上,在他的座位一邊本該是暢銷書女作者路畢·麥克阿莫特,但她沒來;另一邊本是專描寫性交的專家馬丁·德令,但他最大限度地利用了這個機會,他去找了另一位詩人,這位詩人就是著名的亨利·邱西頓,你明白這個問題嗎?”

  “查爾斯!親愛的!”艾密莉陡然興奮地說,“妙極了,這個野獸根本沒有參加聚餐。”

  “完全不錯。”

  “你肯定沒有記錯名字吧?”

  “絕對不錯。糟糕的是我把信撕掉了。但我可以打電報請克爾路德斯作證。不過我絕對沒有弄錯。”

  “另外,還有下午跟他在一起的那個出版商,”艾密莉說,“我總認為那個出版商回美國去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值得懷疑了。

  這就是他故意選一個使你無法對證的人。”

  “你是不是真的認為我們猜對了?”安德比說。

  “不錯。。看來就是這樣了。我看現在最好馬上去見那位能幹的偵探拿爾拉柯特,把這些新情況告訴他。我看,我們解決不了那個美國出版商的問題,他現在住在毛裡塔尼亞或別速加里亞或別的地方。那是屬于員警的工作范圍了。

  “我對你保證,如果這事成功,那是特大新聞了。”安德比說,“如果真的成功,我想《每日電訊報》不能只繪我……”

  艾密莉突然無情地闖入了他美好的夢境。

  “注意,我們絕不能慌亂。”他說,“不能不顧後果地盲動。我去文息特,明天才能回來。你有件任務要完成。”

  “什麼任務?”

  艾密莉講述她訪問威爾裡特一家和離開時偷聽到的那句奇怪的話。

  “也許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我們一定要堅決地查明今晚將會發生的事。”

  “這事多麼奇特呀!”

  “難道不是嗎?但也許是偶合——也可申不是偶合——可是你看,僕人們正在清道。今晚那兒就會發生古怪的事,你必須到那去看個究竟。”

  “你的意思是要我頂著寒風通宵躲在花園為矮樹叢裡發抖?”

  “嗯,沒問題吧?當記者的對這種好差事不應該有什麼計較的。”

  “誰說的?”

  “甭管誰說,反正我知道。你一定要完成慶分,行嗎?”

  “啊,當然啦。”查爾斯說,“要是今晚西諾福特寓所發生任何怪事,我一定不放過它!我一定在場!”

  艾密莉又把行李標簽的事告訴他。

  “怪哉!”安德比先生說,“皮爾遜者三就住在澳大利亞,是不是?當然並不是說它意味深長。可是,這件事仍然可能有關系。”,“嗯,我看就談到這裡吧。你這方面還有什麼要匯報的?”

  “喂,”查爾斯說,“我有個想法。”

  “想法?”

  “只是不知道你的看法怎樣?”

  “我什麼看法一一這是指什麼事而言。”

  “你不會突然生氣吧?”

  “我想不會的,我相信我能夠理智地,平和地傾聽任何一件事。”

  “好,這問題是……”查爾斯·安德比懷疑地望著她說,“不要以為我有蓄意攻擊的用意。我想知道,你認為你那個小夥子的供詞可靠嗎?”

  “你是不是說他真搞謀殺了?”艾密莉說,“只要你願意,完全可以抱這種看法。一開始我就對你說了,持這種看法是可以理解的。但我說過,我們要在他沒有幹這事的假設下進行工作。”

  “我的意思不是這樣。”安德比說,“對於他沒有幹這事的假設,我和你是一致的。我的意思是他講的事情發生的經過偏離事實太大,他說他去過那裡,跟老傢伙談了話,離開時老傢伙還活著。”

  “對呀!”

  “那,我恰恰認為,他到那裡時,就確實發現老人死了。難道你不認為這是有可能的?

  我星說他擔驚受怕,所以不敢這麼說。”

  查爾斯終於閃閃爍爍、吞吞吐吐地提出了這個問題,當他看到文密莉並沒有生氣,這才松了一口氣。艾密莉兩眉緊皺,陷於沉思,“我並不偽言,”她說,則立有可能。我以前沒有想到這一點。我知道吉姆並不謀害人,但他很可能驚慌不安而說了個愚蠢的假話,而且會堅持他原先的說法。唉,這完全可能。”

  “討厭的是你不可能去問他,我看他們是不會讓你單獨見他的。”

  “我可以叫達克裡斯先生去看他。”艾密莉說,“但糟糕的是吉姆非常固執,他一旦說了,就堅持不改。”

  “這就是我要說的話,而且堅持下去。”

  安德比先生說。

  “對!查爾斯,我很高興你提出了這種可能性,我沒有想到這點,我們一直在找吉姆離開後進去的那個人,……但如果是先進去……”

  她停下來,疑神靜思。倆種很不相同的推論向著相反的方向伸展開去,另外,萊克羅夫特提出的一種說法,吉姆跟舅舅發生口角,這是決定性的一點;然而另一種分析報本沒注意到吉姆。艾密莉覺得首要的是去見第一次驗屍的那位醫生,如果策列維裡安可能在四點鐘就被殺了,吉姆不在犯罪現場的說法就大不相同。

  其次,是讓達克裡斯先生力勸他的當事人,對這一點絕對要說實話。”

  她站了起來。

  “喂,”她說,“你最好是解決我怎樣去得了埃克參頓的問題。我知道,在鐵匠那裡有一輛蹩腳的車,請你去跟他商量一下,怎麼樣?吃完午飯我就馬上要走了,三點十分有一趟火車去艾息特,這樣我就有時間先去找那個醫生了,現在幾點鐘了?”

  “十二點半。”安德比看一下表說。

  “我倆去安排車子吧。”艾密莉說,“在我離開西塔福特前只剩一件事要辦了。”

  “什麼事?”

  “去訪問杜克先生,他是我唯一未見過的西塔福特人,並且他還是轉桌降神的當事人。”

  “哦,我們去鐵丘家就經過他的小平房。”

  杜克先生的小平房是最末一間。艾密莉和安德比打開大門的門閂,走上通道,此時,奇遇發生了,房門一開,走出一個人,——偵探拿爾拉柯特。

  他驚愕了。艾密莉感到難堪,她立即放棄了原先的意圖。

  “遇到你我真高興,拿爾拉柯特偵探。”

  她說,“我想跟你談一兩件事。”

  “行呀!策列福西斯小姐。”他拿出手錶說,“不過你得抓緊,有輛車在等著我,我馬上要回埃克參頓。”

  “多麼意外的幸運呀!”艾密莉說,、“偵探,你允許我搭你的車嗎?”

  偵探毫無表情地說,他樂意讓她搭車。

  “查爾斯,你去拿我的在箱來,已經拉好了。”

  查爾斯立刻去了。

  “策列福西斯小姐,在這裡碰到你,令人大吃一驚。”拿爾拉柯特偵探說。

  “我對你說過‘再去’嘛!”

  “我當時沒留心會在這再會。”

  “你絕對不會再看不到我的。”艾密莉坦率地說,“拿爾拉柯特偵探,你錯了,吉姆不會你要追捕的人。”

  “什麼!”

  “還有!”艾密莉說,峨相信你在心底是同意我的。”

  “小姐,為什麼你要這麼想?”

  “你在杜克先生屋裡幹什麼?”艾密莉外鋒相對地反問道。、拿爾拉柯特顯得尷尬,而她卻揪住不放,“偵探,。你產生懷疑了——這就金你現在的情況——懷疑。你本來認為你抓對了人,而現在覺得不那麼有把握了,因此在做些調查。好呀,我有些情況告訴你,可能對你有好處,待回埃克參頓的路上再說。”

  路面傳來跑步聲。羅尼·加菲爾德氣喘吁吁地跑來,自愧有罪地說:“哎,策列福西斯小姐,下午散散步怎麼樣?我姑姑午睡了。”

  “不行呀,”艾密莉說,“我要走啦,到艾息特去。”

  “什麼,真的,永遠走啦?”

  “啊,不,明天再回來。”

  “哦,這還差不多!”

  艾密莉從內衣口袋裡拿出一樣東西交給他說,“請把這個交給你姑姑,是咖啡飯的製作配方。告訴她,事情很湊巧,那個廚師今天要走了,其他的僕人也要走了,千萬記得告訴她,她一定很高興!”

  遠遠傳來發怒的尖叫聲:“羅尼、羅尼、羅尼。”

  “那是我姑姑!”羅尼驚慌失錯地說,“我得走了。”

  “我看你最好走罷,”艾密莉說,“喂!

  你的右臉頰有青油漆!”她在後面大叫道。而羅尼·加菲爾德已走進姑姑的大門,消失了。

  “我的男朋友拿衣篇來了,”艾密莉說“來呀,偵探,在車裡我詳細告訴你。”

第二十章 多麼奇怪的女人

  兩點半,艾密莉訪問了華倫醫生,由於她相貌動人,頭腦清晰,提的問題直率而要點明確,很快就贏得了華倫醫生的好感。“不錯,策列福西斯小姐,我完全理解你的意思。你要明白,那和小說裡普通的說法相反,要準確地確定死亡的時間是非常難的。我八點鐘見到屍體,我可以肯定地說策列維裡去已經死了至少兩小時,至多呢?那就說不上了。不過,我的意見是傾向於稍遲一些,他絕不會死得更久,最大限度是四個半小時。要是你一定要說他是四點鐘被殺,我認為那不是沒有可能的。”

  “謝謝你,”艾密莉說。“我所要瞭解的就這麼多了。”

  艾密莉趕上了三點十分的火車,一下火車,她直接驅車去達克裡斯住的旅店。他們約會晤完全是事務性和冷淡的,盡管達克裡斯先生在她幼年時就認識她,並且從她成人後一直替她辦事。

  “艾密莉,你得為一個震驚的消息有所准備。”他說,“吉姆·一皮爾遜的事態比我們想像的要更壞。”

  “更壞?”

  “對,更壞!對你不必轉彎抹角了,要知道某些證據已眾所周知,這些證據勢必使他原形畢露,員警控告他犯罪就是憑這些證據。如果我對你隱瞞了這些證件,那我就不是為你的利益而工作了”’“請對我說吧。”艾密莉說。

  她的聲音顯得鎮靜自若,‘不論內心感到怎樣構震驚,一都不使這種情緒溢於言表。對吉姆·皮爾遜有好處的不是情緒,而是理智,她必須保持機警。

  “毫無疑問,那時,他急需花錢。我現在不打算討論道德問題。要知道,在此之前,皮爾遜顯然向他合夥的商號要了錢,說得委婉些,是不聲不響地借了錢。他熱衷於做船票投機生意,曾在一個星期內,肆意地把幾筆債息記入他的帳號,並捷足先登,用商號的錢來購買他知道要漲價的股票,那次交易很順利,錢歸還了。在商業道德方面,皮爾遜似乎並非沒有值得懷疑的地方。不過。他接二連三地搞這種名堂只是在一個多星期之前。這次發生了意外。

  從前商號的帳簿是定期檢查的,但不知為什麼,這次提前了。因此,皮爾遜陷於困境,必須對自己的行為作出解釋,而他又不能籌錢退贓,他承認他的多方努力都失敗了,後來,他懷著最後一線希望,到德文郡,向他的舅父求助,但策列維裡安上尉拒絕幫忙。

  “既然如此,親愛的艾密莉,我們完全阻止不了事實的暴露,而且警方早已揭露了,這是和尚頭上的蝨子——明擺的。你知道嗎?我們現在碰到一個急需解決的問題是犯罪動機,也就是說,策列維裡安一死,皮爾遜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從克爾伍德先生那裡領到一筆急需的款子,使他脫災脫難,這就是刑事訴訟的關鍵。”

  “唉,這個白癡。”艾密莉無可奈何地說。

  “事情就是這樣了,”達克裡斯冷冰冰地說,“我覺得我們唯一的出路是證明吉姆·皮爾遜根本不知道他舅舅的遺囑的規定。”

  在文密莉考慮這個問題時,出現了沉默。

  “我看辦不到,舒爾維亞、吉姆、白裡安他住全都知道了,不但常常談及它,並且還當作笑柄來嘲笑那位有錢的德文郡舅舅。”

  “哎呀!”達克裡斯先生說,“那真是不幸了。”

  “你認為他無罪不行嗎?達克裡斯先生。”艾密莉問。

  “實在抱歉,我做不到。”律師回答說,“在某些方面吉姆·皮爾遜是個光明磊落的小夥子。但我要說,艾密莉,他缺乏高標准的商業道德。不過,我無論如何也不相信他會用管子打暈他舅舅。”

  “好呀,那是好事嘛,”艾密莉說,“但願警方也這麼看就好了。”

  “我們的觀感和想法沒有實際效用,事情正是這樣,遺憾得很,對他不利的情況偏偏那麼強有力。親愛的孩子,我毫不隱瞞地對你說,前景不妙呀。我很想推薦羅裡默·K·C 作為辯護人,人們著他叫‘最後一線希望者。’”他愉快地又說。

  “有件事我想問一下,”艾密莉說,“你會見過吉姆了吧?”

  “當然見過了。”

  “如果他已經講了其他方面的實話,請你如實地對我說。”她把安德比向她提的問題扼要地向他說了一遍。

  律師考慮了一下才回答。

  “我的印象是,”他說,“他談了與舅舅會晤的真實情況。無疑,他是被驚嚇得太厲害了,可能地繞道到視窗,從那裡進去碰見他舅舅的屍體——也許正是由於太害怕而不敢承認這個事實,才編造了另一個情節。”

  “我所考慮的正是這個問題。”艾密莉說,“達克裡斯先生,你下次見到他,要力勸他講當時的真實情況,這麼一來事情就會大大的不同。”

  “我一定照辦,盡管會依然如故。”他停了一兩分鐘後說,“在這點上我看你搞錯了,在埃克參頓傳說策列維裡安死亡的時間是八點半左右,那個時間最後一趟火車已經開往支息特了。要是他在常規的時間坐火車走了的話,那就不會引起別人懷疑了。如果象你所說的那樣,吉姆在四點半鐘後的某個時間看到他舅舅的屍體,我認為他就該立刻離開埃克參頓,因為六點鐘後有一趟火車,七點四十五分又有一趟。”

  “問題就在這裡,”艾密莉承認了這一點,“我沒有想到這個問題。”

  “我曾詳細地問過他用什麼方式進入舅舅的房子,”達克裡斯接著說,“他說策列維裡安上尉叫他脫掉他的靴子,把靴子放在門前石階上。這就是在廳堂裡沒有發現潮濕腳印的原因。”

  “他沒有談到可能有別的人在屋子裡嗎?”

  “他沒有講到這個,不過我可以再問問他。”

  “謝謝你。”又密莉說:“我能不能寫幾個字請你帶給他呢?”

  “當然可以。但信要經過審查。”

  “啊!信必須經過反復推敲才行。”

  她走近寫字桌,潦草地寫了幾句話:

      “最親愛的吉姆,——事情將會有轉機

    的,要振作精神,為了得到真實情況,我現在

    正被迫做最苦的苦工。親愛的,你做了多麼愚

    蠢的事。向你問好。

                   艾密莉”

  “給你。”艾密莉說。

  達克裡斯先生看了看字條,但不置可否。

  “只好這樣寫了,”艾密莉說,“讓獄吏一目了然。我得走啦。”

  “讓我給你養杯茶喝吧。”

  “不,謝謝,達克裡斯先生。我還要去看看吉姆的姑母珍妮佛。”

  到達羅伯特家時,女僕告訴又密莉,加納太太外出了,不過她很快就回來。

  文密莉完爾一笑,“那我進去等她好了。”

  “那麼,你想見戴維絲護士嗎?”女僕問。

  艾密莉急於會見這家的任何人,她立刻說:“行呀”過了幾分鐘,戴維絲護士來了,她既拘謹無措又困惑不解。

  “你好!”艾密莉說,“我是艾密莉·策列福西斯——是加納太太侄女輩的,也就是說,我不久就是她的侄煉了。我的未婚夫吉姆·皮爾遜被關押起來了,我想你也聽說了的。”

  “啊!太可怕了。”戴維絲護士說:“早上我們從報上知道了,這是多麼可怕的事啊!

  策列福西斯小姐,看上去你很鎮靜,很堅強,邊實在難得呀!”

  護士的聲音中有些不以為然的腔調,她在暗示,護士大多也不是感情用事的,碰到這類事情也是能靠性格的力量來控制自己的感情的。

  “咳,一個人不能軟弱呀:“艾密莉說,“你別計較,我的意思是說,和一個與謀殺案有牽連的家庭來往,對你來說一定是很尷尬的。”

  “那當然是很別扭的,”戴維絲護士隨口答道,“但對病人盡職又是高於一切的。”

  “你講得太好了,”艾密莉說,“珍妮佛姑母知道有這麼個可靠的人,她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啊,說實在的,”護土呆笑著說,“你非常可愛,我以前也經歷過這種荒唐的事呢,嗨,最後還是要侍候人……。”文盛莉硬著頭皮聽她說了一大串醜惡可恥的軼事——包括複雜的離婚和父權問題等等。

  對於這位護士的處世手腕,艾密莉說了一陣子贊揚的話,然後暗暗地把話題轉回到有關加納家人的事情上來,“我一點也不瞭解珍妮佛姑母的丈夫,”她說。“我從來沒有見過他,他從不離開家。

  是嗎?”

  “對,怪可憐的。”

  “他到底是什麼毛病?”

  護士以行家的口吻談論了這個問題。

  “這麼說來。他任何時候都可能康復了。”艾密莉沉思地哺響自語。

  “他很可能變得非常虛弱。”護士說。

  “那是自然的囉,但看來情況似乎又很有希望,你說是嗎?”

  護士以行家的沮喪神態搖搖頭。

  “我認為他的病是不可救藥的了。”

  艾密莉在她的小日記本上早就記下了珍妮佛不在犯罪現場的時間,此時她絮絮自語:

  “那種認為珍妮佛姑母的哥哥被殺時,她確實在看電影的說法,真不可思議。”

  “太可悲了,是嗎?”戴維斯護士說,“當然,她難以啟齒——但事後卻令人震驚。”

  艾密莉心裡盤算著怎樣旁敲側去弄到所需要的情況。

  “難道她沒有表現半點跡象嗎?”她問。

  “當她回家的時候,你是不是在客廳裡遇見她,並且被她異樣的神態驚嚇得大喊起來。”

  “啊,沒有。”護士說,“沒有,我一直到大家坐在一起吃晚飯時才看到她,當時她象平常一樣。噢,多麼奇怪的事呀!”

  “我想我可能把這事和別的什麼事搞混了。”艾密莉說。

  “可能是別的親屬看到她的,。戴維斯護土暗示說,“我很晚才回來。離開病人這麼久我很感內疚。但那是他自己催促我出去的。”

  戴維絲突然看了看手錶,“哎呀,他叫我去拿另一個熱水瓶,我得馬上去拿。請原諒。

  策列福西斯小姐。”

  艾密莉讓她走後,就到壁爐按響了電鈴。

  一位衣著簡朴的女僕慌裡慌張地走來。

  “你叫什麼名字?”艾密莉問。

  “小姐,我叫畢策莉斯。”

  “啊,畢策莉斯,我不再等加納太太了。

  我想向她打聽星期五她買了些什麼東西,她是不是買了一隻大包裹,你知道嗎?”

  “沒有,小姐,我沒見到。”

  “她是不是六點鐘回到家的?”

  “對,小姐,她是六點鐘回來的,但我沒有看見她進屋,只是七點鐘我拿熱水到她房間去時,見她躺在床上,屋裡黑古隆路的,我嚇了一跳。‘哎呀,媽!’我對她說,‘你把我嚇壞了。’‘我進房好一陣子了,六點鐘就回來了。’她這樣對我說。當時我沒有看見什麼大包裹。”畢策莉斯盡力想把話說得實在些。

  這真不容易,艾密莉想,一個人要虛構這麼多事情,我已捏造了一個預兆和一個大包裹。看來若要使人不生疑就得虛構些東西。她露出了親切的微笑,說。“就這樣吧,畢策莉斯,沒關系。”

  畢策莉斯離開房間後,艾密莉從手提袋裡拿出一張小巧的本地行車時間表查看起來。

  “三點十分離開艾息特,”她喃喃自語,“三點四十二分到達埃克參領,然後走到哥哥的房裡把他殺了,時間充裕——說來多麼殘忍冷酷呀!——而這也是沒有意義的——若說差半小時到三點四十五分的話,回程的火車呢?

  四點二十五分有一趟,還有達克裡斯先生說的六點十分一趟,六點三十七分到站,對啦,有可能是其中的一趟。遺憾的是護士沒有什麼可懷疑的,她整個下午都不在家,但誰也不知道她的去處。可是總不能說謀殺是沒有動機的呀!當然,我並不相信是這個家庭的任何成員謀殺策列維裡安上尉,但從某一方面來看,如果知道他們誰幹了這事,也是值得欣慰的。”

  “喂——那兒是前門。”

  客廳裡有說話的聲音,門一開,珍妮佛·加納走進屋裡。

  “我叫艾密莉·策列福西斯,”艾密莉說,“就是你知道的那個與吉姆·皮爾遜訂了婚的艾密莉。”

  “你就是艾密莉,”’加納太太一面握手一面說,“啊,這真是出人意料。”,_艾密莉突然感到自己變得弱小起來,很象在戲劇裡做了什麼傻事的小女孩。而珍妮佛姑母則象個不同一凡響的大人物一看上去比常人要高大得多。

  “喝茶了嗎?親愛的,怎麼還沒喝呢?暫等一下——我得先上去看看羅伯特。”

  當她講到她丈夫的名字時,他的臉上掠過一陣奇異的表情,生硬的聲音變得柔美起來,就象一道祥光掠走清漣上的黑暗一樣。

  “她敬愛他,”艾密莉單獨留在客廳裡,她心裡這麼想。“珍妮佛姑母總有些讓人惶惑不安,我懷疑羅伯特姑父是否真的如此受到敬重。”

  珍妮佛一加納回到客廳肘,她已脫掉了帽子,艾密莉很欣賞她那從前額問後梳得很平滑的頭發。

  “艾密莉,你想不想談這些事呢?如果不想談,我是可以理解的。”。

  “談這些事沒有多大好處,是嗎?”-“我只能希望,”加納太太說,“他們快些找到真正的兇手。請你按按電鈴好嗎?艾密莉,我要把護士的茶送給她,我不要她下樓多嘴多舌,我頂不喜歡醫院的護士。”

  “她不是個好護土嗎?”

  “我想她可能是個好護土,羅伯特說無論那方面她都是個好護土,說她是我們雇傭過的最好的護土,但我總是討厭她。”

  “她長相很不錯嘛。”艾密莉說。

  “胡說,只有那雙牛一樣的粗手,還有什麼?”

  珍妮佛姑母伸手去拿奶壺和夾子,艾密莉瞟了一眼她那長而白的手指,畢策莉斯端來茶杯和盛食品的盤子後,又出去了。

  “羅伯特一直為這件事不安,”加納太太說,“他的身體更不好了。”“他不大瞭解策列維裡安上尉吧?”

  珍妮佛搖搖頭,“羅伯特既然不認識他,也不必把他放在心裡。說實話,我本人對他的死亡無法裝出極大悲痛的樣子,艾密莉,他是個冷酷貪婪的人。我們在貧困中掙紮他不是不知道,他也知道只要給我們一筆及時的貸款情況就會改觀,羅伯特就會得到及時的特別的治療。好,惡有惡報。”她陰沉地說。

  “多麼奇怪的女人呀!”文密莉暗想,“真像古希臘戲劇中描寫的那樣,既美麗又可怕。”

  “也許還來得及,”加納太太說,“我今天已寫信給埃克參頓的律師,我問他們是否可以預支一筆錢。我所說的治療,即使是那些被說成江湖康醫的,也會對大量病例生效的。艾密莉,要是羅伯特又能行走,那該多妙呀!”

  她容光煥發,像是被燈光照著似的。

  又密莉已經整整一天沒吃東西了,她疲乏不堪,此時激動的情緒又征眼了她,她感到整個房間都在晃動。

  “乖乖,你是不是感到不舒服呀!”

  “沒什麼,”艾密莉有些喘不過氣來,顱腦和羞辱使她莫名其妙地眼淚橫流。。

  加納夫人並沒有起來安慰艾密莉,艾密莉為此而感謝她。加納夫人只是默默地坐在那裡,等到艾密莉不哭了,她才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

  “可憐的孩子,很不幸,吉姆·皮爾遜被抓起來了,真不幸。我希望——能盡力而為。”

第二十一章 幾個蒙太奇鏡頭

  查爾斯·安德比一絲不苟地進行著他留下來的使命。為了熟悉西塔福特的情況,他極想打通各種管道,但只獲得了克爾提斯太太這一個來源。他竭力從那些稍稍一聽就讓人暈眩的一連串軼事、回憶,各種謠言、臆測和細致的描述中,去其糟粕,取其精華。於是,每一個名字的出現都吸聚了他所有的意識的流動——

  關幹威亞特上尉的種種說法,粗暴而急操的脾氣、與鄰居吵架,偶爾對年輕女性表現出的令人驚訝的通情達理,還有他與他那個印度僕人所過的生活,他吃飯時那繁瑣的程式及特定的飲食;關於萊克羅夫特的圖書室和他最近出售了一些舊獎品,萊克羅夫特愛探究別人私事的好奇心、對鳥類莫名其妙的嗜好,以及威爾裡特太太對他的挑逗;關於饒舌的帕斯荷斯小姐和她對她侄子的欺淩,以及她侄子在倫敦的放蕩先活;還有關於布爾納比少校和策列維裡安的友誼、遙遠的往事、喜好對奕;關于眾所周知的威爾裡特一家的一切事情,包括懷阿裡特小姐如何引誘羅尼而又不願嫁給他,懷阿裡特小姐如何神秘地出現在禁獵地,與一個陌生的男子散步等等。克爾提斯太太以此斷言,威爾裡特一家之所以搬到這荒涼的地方來,是為了讓懷阿裡特小姐忘掉以前諸如此類的問題。但是,姑娘們的心計要比太太們狡猾多了;至於讓克先生,他剛搬來不久,除了潛心園藝外,沒有什麼奇聞。

  這時是三點半鐘,安德比被克爾提斯太太的談話搞得頭暈腦脹,他走了出來,想找帕斯荷斯小姐的侄子談談,因為剛才聽來的那些情報看來沒有多大價值。真幸運,在西諾福特寓所的大門前他遇見了神情沮喪的羅尼,看來他被人挖苦了。

  “喂,”查爾斯問道,“這是不是策列維裡安的寓所?”

  “是呀。”羅尼說。

  “今天上午我本想為我的報紙拍張這所房子的照片,”他補充說“天氣不好沒拍成。”

  羅尼毫不懷疑地相信了這種說法,他沒考慮到如果只有好天氣才能拍照的話,那麼報紙上的照片就會少多了。

  “幹你這行真有趣。”他說。

  “折磨人的職業。”安德比職業性地毫無熱情地順口答道。他望著西塔福特寓所說:

  “我看這地方相當灰暗。”

  “自從威爾裡特一家遷來後要好多了,”羅尼說,“與我去年此時看到的相比,它幾乎變了個樣。不知道她們怎麼能搞得這麼好,我想可能是挪動了一些傢俱,又擺上了一些舒適的東西。對我來說,她們的到來真是天賜。”

  “一般看來,這不可能是個舒適的地方,我猜想。”查爾斯說。

  “舒適?要我在這住上兩個星期我會死掉的。我姑母的那種生活方式真把我折磨夠了,你還沒看見她養的貓吧?今天早上我不得不為一隻貓梳毛,你看,那個畜牲把我抓成這個樣了。”他伸出了一隻手臂給查爾斯看。“真倒楣。”查爾斯說。

  “確實倒楣。喂,你是不是在做偵探?你想要什麼情報?我可以當你的助手,象福爾摩斯的同伴華生醫生那樣。”

  “在西塔福特寓所裡有什麼線索嗎?”查爾斯漫不經心地問,“我是說策對維裡安上尉留下什麼東西在那裡嗎?”

  “我想沒什麼了,我姑母說他統統搬光了。”

  “就是說他不想回來了。”查爾斯說。

  “我看有可能。你認為他不會是自殺吧?”

  “一個人用管子打自己的後腦,這真是自殺史上的奇跡。”查爾斯說。

  “對,這種想法沒多大意思。不過看來他似乎得到了什麼預兆,”羅尼的臉部活躍起來,“嗨,你想過沒有?仇人在追蹤他,他知道危險臨頭,於是就躲了出去,讓威爾裡特一家當替罪羊,事情可能就是這樣。”

  “威爾裡特一家本身就令人費解。”查爾斯說。

  “對,我也搞不清楚。試想,搬到這樣的地方來住有什麼意思。懷阿裡特似乎並不認為——說實話,她不喜歡住在這裡。她今天不知犯了什麼毛病,我想可能是家庭問題。不知為什麼女人對僕人的事會這麼領燥不安。如果僕人無理取鬧,攆走他們就是了。”

  “她們煩惱,對嗎?”查爾斯問。

  “是的,她們煩惱極了。母親躺倒了。歇斯底里地大嚷大叫。女兒也一樣。剛才還把我推出門來。”

  “有沒有員警找過她們?”

  羅尼睜大了眼睛說:“員警?沒有,她們要員警幹什麼?”

  “嗯,我也不清楚,今早我看見拿爾拉柯特偵探在西培福特村。”

  羅尼的手杖“卡塔”一聲倒在地上,他俯身搶了起來。“你說誰今早在西塔福特?是拿爾拉柯特偵探嗎?”

  “是呀。”

  “他是……是處理策列維裡安案件的那個人嗎?”

  “就是他。”

  “他來這裡幹什麼?你在哪見到他?”

  “這個嘛,我想他只是四處偵探罷了,”查爾斯說,“來檢查一下策列維裡安上尉過去的生活情況。”

  “你認為僅僅是這些嗎?”

  “我想就這樣。”

  “難道他不認為西塔福特有什麼人與案件有關嗎?”

  “很有可能,是不是?”

  “啊,太可怕了。你是知道的,那都是些什麼樣的員警呀——老是出錯。至少偵探小說裡常這麼寫。”

  “照我看,他們還是有本事的,”查爾斯說,“當然,報紙常給他們幫大忙。如果你能仔細地分析一個案例的話,你會驚奇地發現,在沒有實據時,他們也能捕到兇手。”

  “哎呀!明白這一點就好了,你說是不”是?他們一定會很快識破皮爾遜的,這案件看來很清楚。”

  “極其清楚。”查爾斯說,“這事不是你撈了,就是我撈了,是嗎?我要去發幾封電報,這裡的人似乎不習慣發電報,如果一封電報花了半個克朗,他們就象看見了個逃亡的狂人。”

  查爾斯發完電報,買了一盒煙卷和幾本舊封面的短篇小說,就回小平房。他倒在床上,很快就平靜地睡著了。他不知道,此時他周圍的人們正在談論著他和他的事情,尤其是他與艾密莉小姐的事。

  在眼下的西塔福特討,可以說有三件事是人們議論的中心:一件是謀殺案,另一件是逃亡的囚犯,還有就是艾密莉·策列福西斯和她的表兄了,甚至有時她竟成了議論者的眾矢之的。

  第一個談話地點是在西塔福特寓所裡。僕人都辭職走了,懷阿裡特·威爾裡特和她的母親剛洗完茶具。

  “那是克爾提斯太太告訴我的。”懷阿裡特說,她仍然臉色蒼白,愁容滿面。

  “那個女人簡直是在講瘋話。”她母親說。

  “這我知道,這個女子似乎是同一個表兄住在那裡。今早她並沒說住在克爾提斯家裡,不過,我認為可能是帕斯荷斯小姐沒地方給她住,她好象是直到今天上午才見到帕斯荷斯小姐。”

  “我極討厭這個女人。”威爾裡特太太說。

  “你是指克爾提斯太太?”

  “不,不是。是那個叫帕斯荷斯的女人。

  這種女人是危險人物,她們活著是為了幹包打聽。派那個女子來要咖啡餅配方,我真想給她個毒講,叫她永遠不能干涉別人的事。”

  “我早該看穿……”懷阿裡特剛開口,她母親就打斷她的話。

  “我的乖乖,你哪能看穿!到底會發生什麼事呢?”

  “你認為她來這裡幹什麼呢?”

  “她可能沒什麼固定的目標,不過來偵察一下地方罷了。克爾提斯太太是不是真的知道她跟吉姆·皮爾遜訂了婚?”

  “是那個女子這樣告訴萊克羅夫特先生的,克爾提斯太太一開始就有懷疑。”

  “好啦,沒什麼特別的事,她只不過漫無自的地到處看看,想尋找一些對她有用的東西罷了。”

  “媽,你沒有看見到她,她不會是沒有目的的。”

  “我能見見她就好了,”威爾裡斯太太說“只是今早我的腦子亂哄哄的,昨天同那個員警的會面一直使我不安。”

  “媽,你真行。要是我那時不暈倒就好了,唉!我真為那次自我暴露而羞愧,幸好你毫不慌亂。”

  “我已經鍛煉過了,”威爾裡特太太乾巴巴地大聲說,“要是你經歷過我所經歷的事……,可是,孩子我願你永遠別碰到這種事。

  我完全相信你面前會是幸福而平靜的生活。”

  懷阿裡特搖搖頭說,“我恐怕……,我恐怕……”

  “亂講。昨天暈倒能暴露什麼?沒那回事,不必擔心。”

  “可是那個偵探,他一定會認為……”

  “是指提到吉姆·皮爾遜你就暈倒的事嗎?啊,那個偵探不是笨人。不過他無論怎麼想都不會有什麼問題。他懷疑其中有什麼聯系,他就得去找它——而他不會找到這個環節的。”

  “你認為他找不到嗎?”

  “當然!怎麼會呢?相信我的話吧,乖乖!那是鐵定找不到的。從某種意義上說,你’的暈倒是個幸運的事,無論如何,我們要這麼考慮。”

  第二個談話地點是在布爾納比少校的小平房裡。這裡的談話很極端,正面攻擊是由克爾提斯太太發起的,她是來收集布爾納比少校要洗的衣服,正准備離開時談起來的。

  她得意洋洋地說;“我今天上午就對克爾提斯說過,她就象我姑婆莎拉的貝林達一樣,是個深謀遠慮的人,她能使別人乖乖替她辦事。”布爾納比少校發出很響的哼聲。

  “跟一個年輕人訂了婚,又和另一個人勾搭在一起,”克爾提斯太太說,“這完全同我姑婆莎拉的女兒一樣,你記住我說的,她不是逢場作戲,也不是水性揚花——她是個有心計的人。一眨眼的功夫,那個年輕的加菲爾德先生就被她纏住了,我從來沒見過一個年輕男子家今早那樣馴服得似只綿羊——這是個明確的跡象。”

  她停下來喘了口氣。

  “好啦,好啦。”布爾納比少校說,“我不能耽誤你了,克爾提斯太太。”

  “克爾提斯要喝茶了,這倒是真的。”克爾提斯太太口裡說著,但還是不走,“我從來就不愛到處扯是非,我說這只是想要你瞭解她是怎樣的一個人,”“沒什麼。”布爾納比少校勉強地說。

  “這樣的人我是見到的。”

  “要洗的衣服就這麼多了。”少校有些不耐煩。他打斷了克爾提斯太太滔滔不絕的話頭,試圖結束這場無恥的談話。

  克爾提斯太太歎了口氣,她是個熱情的清潔工人。“需要春季大掃除的是成亞特上尉,”她說,“他那個肮髒的印度人,知道什麼叫大掃除,我倒真想看一看,這個討厭的黑鬼。”

  “本地人是最好的,他們快得自己的工作,同時他們也不多說話。”

  最後一句話對克爾提斯太太沒起什麼作用,她又轉到前面的話題去了。

  “她接到兩封電報——兩封都是半小時後到達的,她很冷淡地看了這些電報,然後對我說要去支息特,明天才回來。”

  “她把她那個小夥子帶走了嗎?”少校抱著一線希望問道。

  “沒有,他還在這裡,他是個談吐愉快的年輕君子,她和他真是天生的一對。”

  布爾納比少校嗤之以鼻。

  “好啦,”克爾提斯太太說,“我得走了。”

  少校沒敢再作聲,他惟恐克爾提斯太太又抓到什麼話頭。這次克爾提斯太太言行一致,真的走了,並帶上門。

  少校寬慰地舒了一口氣,他點燃煙鬥,開始仔細地閱讀一份礦產開采計劃書。這個礦以樂觀的口氣大叫大嚷地作宣傳。其實,這反而使人產生懷疑,當然,大概得除了寡婦或退伍軍人。

  “百分之二十,”布爾納比少校喃喃自語地說,“聽起來很不錯……”

  隔壁,威亞特上尉正在跟萊克羅夫特先生大談法律問題。

  “象你這樣的人,”他說,“沒有這種經歷,從未見過世面,當然也沒有草擬過這種法律。”

  萊克羅夫特沒作聲,對威亞特的錯誤最好是沉默。

  上尉歪靠在供病人用的椅子裡。

  “那個環女人上哪去了?漂亮的女郎呀。”他又說。

  他的聯想是很自然的。但對萊克羅夫特來說則是很少有的,他有些腦怒地望著他。

  “她在這裡幹什麼呢?我要弄明白。”威亞特上尉問已“阿卜杜爾!”

  “莎希白呢?”

  “布爾利在哪裡?他又出去了嗎?”

  “莎希白在廚房裡。”

  “呵,甭給它吃?”他又躺進椅子裡,繼續著剛才的談話。“她在這裡想要什麼?在這種地方她找誰談話呢?你們這幫老朽使她厭煩死了,今早我伺她談了一下,我想她會為在這種地方見到象我這樣的人而感到驚訝。”他將持鬍子。

  “她是吉姆·皮爾遜的未婚妻,”萊克羅夫特說,“你知道這個人因策列維裡安上尉的被害已被逮捕了。”

  威爾特手上的那林威士卡“檔”一聲掉在地板上,他立即惡言惡語地向阿卜杜爾大聲咆哮起來,責罵他不在他的椅子旁安放一張桌子。接著又談起話來。

  “唉,原來是這樣。一個站櫃臺的能得到這麼個人還算不錯,象她這樣的‘女貌’應該配個‘才郎”’“皮爾遜這小子倒是長得一表人才。”萊克羅夫特說。

  “漂亮——漂亮——一個漂亮的女郎需要的不是理發店裡戴著假發的木制模特。每天只會在營業所幹活的那種年輕人懂什麼生活?對現實生活他又有什麼經驗呢?”

  “也許因謀殺案受審的這個經歷足夠使他受用一段時間了吧。”萊克羅夫特冷冷地說。

  “員警真的斷定是他幹的?嘔?”

  “他們當然已掌握了證據,不然為什麼逮捕他呢?”

  “這些鄉巴佬。”威亞特上尉輕蔑地說。

  “不能一概而論,”萊克羅夫特說,“拿爾拉柯特偵探今早給我的印象,他是個幹練的人。”

  “上午你在哪見到他?”

  “他來我家。”

  “他沒來找我。”成亞特上尉的自尊心受到了損傷。

  “你既不是策列維裡安的親密朋友,也不是他的親戚嘛。”

  “你這是什麼意思?策列維裡安是個吝嗇鬼,我當著他的面就這麼說。他別想指揮我,我可不象這裡的其他人那樣去拍他的馬屁,老是拜候、拜候的。我一個星期、一個月或一年不與任何人來往,這是我的自由。”

  “你已有一個星期不會客了,是嗎?”萊克羅夫特說。

  “對!我為什麼要見人呀!?”病人發怒地拍著椅子的扶手,萊克羅夫特這才意識到自己講錯了話,“我到底為什麼一定要見人,你說!”

  萊克羅夫特一言不發,上尉的火氣很快又平息了。

  他大聲地說:“如果員警想弄清策列維裡安案件,就應該來找我,我走遍全世界,我有判斷力,我能恰當地估計一個人。何必去找那些七卷八十的婦人,他們所要的是男人的判斷。”

  他又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

  “噢,”萊克羅夫特說,“他們會知道該找什麼人的。”

  “只要他們打聽一下就會知道我的。”威亞特上尉說。

  “呀!……呃……我忘記提到你。”萊克羅夫特小心翼翼地說。

  “為什麼忘了?你還不到年老健忘的地步嘛。”

  “我想那時我……呃,慌亂了。”萊克羅夫特平靜地說。

  “你慌亂?怕員警?我就不怕,叫他們來,我要把一切都告訴他們,我要說的就這麼多了。前天晚上我射死了一隻距我有一百碼遠的貓,你知道嗎?”

  “是你射的?”萊克羅夫特問。

  上尉這種用左輪槍射真貓或假想的貓的習慣,真使他的鄰居感到不安。

  “好啦,我累了,”成亞特上尉突然說,“再喝一杯再走吧?”

  萊克羅夫特馬上意識到這一暗示,他站了起來,可成亞特仍舊勸他再喝一杯。

  “你再喝一點,定會強健兩倍,不會喝酒不算真正的男子漢。”

  萊克羅夫特已經喝過一杯絕非一般強度的蘇打威士卡了,他謝絕了上尉的邀請。

  “你喝什麼茶?”威亞特又問,“我對茶沒什麼講究,我已交待阿卜杜爾買了一些,我估計那個女郎有一天會想到來喝茶的。多漂亮的女郎,要想辦法幫一幫她,這樣的處境,又沒人可商量,她一定頒死了。”

  “有個年輕人跟著她。”萊克羅夫特說。

  “我最討厭現在的青年人,”成亞特上尉說,“他們能幹什麼呀?”

  這樣的質問難以回答,萊克羅夫特沒搭腔就走了。那條小公牛般的母狗跟著他走到大門,他心裡有些著慌。

  在第四號小平房裡,帕斯荷斯小姐正在跟他的侄子羅尼談話。

  “羅尼,如果你為一個你得不到手的女子而神魂顛倒的話,那是你自己的事。”她說著,“最好還是緊盯著威爾裡特家的那個女孩,在那裡你是有可能的,雖然我並不認為是極有可能的事。”

  “啊呀!”羅尼抗議地叫了一聲。

  “我要說的另一件事是,你該告訴我是不是有一個偵探在西塔福特討,我可以給他提供有價值的情報呀。”

  “他走後我才知道的。”

  “你就會幹這種事,羅尼。”

  “對不起,卡羅琳姑姑。”

  “你在花園裡漆傢俱,沒有必要也油自己的臉嘛?這並不使你的臉更好看一些,倒是浪費了不少油漆。”“對不起,姑姑。”

  “嗨,”帕斯荷斯小姐閉上了眼睛,“別再跟我說話了,我疲倦得很。”

  羅尼拖著腳走開,他一肚子不舒服。

  “呃?”帕斯荷斯小姐尖聲叫了起來。

  “啊!沒什麼……只是……”

  “只是什麼?”

  “我明天想去一趟艾息待,可以嗎?”

  “為什麼?”

  “啊,去會一個人”“什麼樣的人?”

  “啊!就是一個人唄!”

  “年輕人講假話,總是講得很好聽的。”

  帕斯荷斯小姐說。

  “哎唁,不過……”

  “不要辯解了!”

  “那好啦!我可以去啦?”

  “我不明白你說‘我可以去啦’是什麼意思。好家你還是個孩子一樣,都二十一歲多啦。”

  “我知道,但我的意思是,我不想……”

  帕斯荷斯小姐又鬧上了眼睛。

  “我已經告訴你不要再講話了,我累了,要休息。要是你所會見的‘那個人’是穿裙子的,並叫艾密莉·策列福西斯的話,那你就太蠢了。——我要講的就這麼多了。”

  “但請你聽我……”“我疲倦了,羅尼,不要再說了。”

第二十二章 查爾斯夜間奇遇

  查爾斯對夜間去監視西諾福特寓所,並沒抱太大的希望,他私下一直認為這可能是徒勞一場。艾密莉想像力一定是太豐富了,她把自己的主觀臆想硬塞進偷聽來的那幾句話,而那不過可能是威爾裡特太太過于疲倦祈禱黑夜的到來,才隨口說出來的話。

  查爾斯向窗外望去,刺骨的寒風、陰霾的大霧,他不禁打起冷額來——夜間將要在空曠的斜坡上消磨時光,等待神秘莫測的事情發生。他想起艾密莉說“有個可靠的人”那句話時清脆溫柔的聲調,就把想呆在溫暖的室內的念頭強壓了下去。她在指望著他,查爾斯呢,而她是不能依靠一個徒有虛表的人的。為什麼不幫助這麼個美貌而又孤弱的女郎?絕對不能!

  查爾斯把多餘的內衣、兩件套衫和外衣都穿上了,他一邊穿一邊想,如果艾密莉回來發現他沒執行諾言,很可能會把他臭罵一頓,他可不願弄得這麼難堪,但是今晚如果能搞出些;

  名堂,那又會怎樣……。可是事情會在什麼時間和怎樣情景下發生呢?他必須立刻就去,無論怎樣,這未知的事情只能發生在西塔福特寓所。

  “她就是幹這種事的人,”查爾斯自怨自艾地說,“自己輕快地溜到艾息特去了,卻把我留下來幹這苦差事。”這時他又一次想起艾密莉那信賴的口吻,剛湧上來的埋怨又消失了。

  他分身術似地把自己裝扮好後,就悄然無聲地溜出門去了。

  夜間的寒冷比他想像的要惡劣得多,艾密莉知道有人為了她決要凍僵了嗎?但願她能知道。

  他一隻手輕輕地伸進口袋,擺弄著藏在裡面的酒瓶低聲說:“這是男子漢最好的‘朋友’,寒夜裡當然少不了啦。”

  他悄悄地鑽進西培福特寓所的庭院,威爾裡特家沒養狗,因此用不著擔心。園丁的小屋裡亮著一盞小燈,裡面有人,驚動不得。除了二樓的一個視窗透出一絲燈光,整個寓所漆黑一團。

  “屋裡只有兩個婦女,”查爾斯心想,“我用不著害怕。其實還真有些毛骨悚然。”

  查爾斯揣摸著艾密莉偷聽來的那句話——

  “今晚怎麼過呢?”到底是什麼意思。

  “天曉得,”他自言自語,“她們今晚是否真要行動。嗨,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小查爾斯都要堅守在這裡。”

  他謹慎地圍繞著離所走了一圈,灰波漾的夜霧隱蔽了他的身影,他不必擔心會被人發現。寓所外的門都上了鎖,他沒發現什麼異常。

  “但願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幾個小時消逝後,他拿出酒瓶小心地喝了一口,他說:

  “這麼冷的味道我還從未嘗過,爹爹,你在世界大戰的戰場上是怎麼過來的?難道還會比現在更冷?”

  他看了看手錶,不禁吃了一驚,才僅僅十一點四十分鐘,他原以為快天亮了。

  突然,一個意外的聲響傳來,查爾斯興奮地豎起耳朵。那是從屋子裡傳出的輕輕拔動門閂的聲音,查爾斯逐個穿過樹叢悄悄地跑了過去,啊!他猜測對了,那個小邊門慢慢打開,一個黑影站在門口,緊張而急切地向外探察。

  “這人不是威爾裡特太太,就是威爾裡特小姐,”查爾斯想,“我看一定是那個美麗的懷阿裡特。”

  一、兩分鐘後,黑影走了出來並把門掩上,隨後朝對面的車道走去,這條通道通向寓所後背,經過一小塊樹苗圃。可以走到開闊的荒野。

  黑影從隱藏著查爾斯的樹叢旁繞過,查爾新又猜對了,那個女人果然是懷阿裡特·威爾裡特小姐,她穿著一件黑色的長外衣,戴著一項貝雷帽。

  她往前走,查爾斯盡力跟在後面,一他並不怕被人看見,但他擔心她會聽見腳步聲。由於不想驚動懷阿裡特,他走得很輕,不到兩分鐘就被拋在後面了。他唯恐失去目標,就急忙越過樹苗圃,這時,他又看見她站在那道矮圍牆的門邊,依門張望。一查爾斯壯著膽子慢慢地爬了過去。過了一會兒,懷阿裡特打亮一支袖珍手電,照了照手錶,然後又斜靠著大門耐心地等待著z突然,查爾斯聽到低低的口哨聲,連響了兩次。。

  只見她警覺起來,緊緊地靠著大門,也輕輕地吹了兩聲日帕、一個男子的身影在黑暗中若隱若現,她向後退了一步,拉開了一扇門。

  那個男人走了進去,她急促地說著話,但聲音很低。無法聽得清楚。

  卡喳,查爾斯踩斷了一根樹枝。那個男子急促地轉過身來。

  “什麼?”他問道。

  他看見了查爾斯正在往後縮的身影。

  “哦,別走!你在幹什麼?”

  他沖了過去,查爾斯一轉身也靈巧地向他撲來,兩人浪打在一起。

  那個黑影的格鬥能力遠比查爾斯強悍得多。不一會,他站起來把“俘虜”猛力一推&“亮電筒,懷阿裡特。讓我們看看這傢伙是誰。”

  懷阿裡特在他們扭打時,一直不知所措地站在一邊,此時她乖乖地打著電筒走上來。

  “你一定是住在這個村裡的人,啊l你是那個記者。”懷阿裡特驚叫起來。

  “嗯?是記者?”那個男子大聲地說,“我頂討厭這種惹是生非的人,你來這幹什麼?可惡的傢伙,這麼晚了闖進私人的院子來幹什麼?”

  電筒在懷阿裡特手中閃爍著,查爾斯終於看清了對方的面容,幾分鐘前他把那人當成逃犯的猜想消除了。這是一位不超過二十四、五歲的青年,個頭高大,漂亮而果斷,絲毫不象被搜捕的逃犯。

  “喂,你叫什麼名字?”他突然問道。

  “查爾斯·安德比。”查爾斯說,“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去你的!”

  一個靈感突然出現在查爾斯的腦子裡。靈感曾不止一次地成全地,雖然有時不大成功,但他總是相信它。

  “可是,我想我能猜得出來。”查爾斯鎮定地說。

  “呃?”

  那個人感到意外。

  “我認為,”查爾斯說,“我正在榮幸地和從澳大利亞來的白裡安·皮爾遜先生談話,對嗎?”

  三個人都陷於難堪的、良久的沉默。突然,形勢急轉直下了。

  “你究竟怎麼知道的。我真沒想到。”那人最後說,“你講對了,我是白裡安·皮爾遜。”

  “既然這樣,”查爾斯說,“我看我們還是進屋裡談談吧!”

第二十三章 在哈息爾莫爾

  布爾納比少校正在算帳,或——用狄更斯式的語言來說——他正在研究形勢。少校是個權會打算的人,在一個牛皮紙裝訂成的小本子裡,登記著他買賣股票所盈虧的數字。他常常虧損,因為和許多退伍軍人一樣,吸引少校的總是那些高利率的股票而不是那些中等水準而。

  又牢靠的股票。

  “這些油井看來極有希望,”他喻嗝自語。“該發筆大財了。這幾乎同那個金剛石礦一樣,糟糕透了!加拿大土地,現在應核探測了吧?”

  他的思路被羅尼打斷了。

  “喂,”羅尼在窗外愉快地說,“我想不會打擾你吧。”

  “如果你想進來,就走前門。”布爾納比·少校促“當心青苔!我看你踩著了。”

  為羅尼抱歉地後退了幾步,很快就來到前門。

  “把鞋上的泥土在踏腳席上抹一抹,不反對吧?”少校喊道。

  他覺得同年輕人最難相處,實話說,唯一能使他產生好感的就是那個年輕的記者查爾斯·安德比。少校曾私下評價過他是一位可愛的小夥子,他對少校講的布爾人戰爭的故事很感興趣。

  對待羅尼·加菲爾德,少校感到厭煩,他的所作所為只能惹少校反感。

  “喝一杯吧?”少校這樣說完全是出於禮貌。

  “不喝了,謝謝。今天我想去埃克參頓,聽說你已預訂乘艾爾默的火車,我們同車去,行嗎?”

  布爾納比點點頭。

  “我去清點一下策列維裡安的東西!”他解釋道,“員警已經開始處理那個地方了。”

  “喂,要知道,”羅尼有些不自然地說,“我今天特別想去埃克參頓,要是我們同車去,車費平攤,你覺得怎樣?”。

  “那當然,”少校說,“我同意這麼辦。

  其實步行對你大有好處。”他又說,“如今的青年人沒一個愛運動,六哩路,輕松愉快地走個往返,大有益處。若不是要用車子裝運策綱維裡安的東西,我就走著去了。吃不得苦,是最成問題的。”

  “哎呀!”羅尼說,“我可沒有這麼大循勁頭。這事就這麼定了,艾爾默說你七點半出發,是嗎?”“對!”

  “好的,我一定準時來。”

  羅尼食言了,他足足遲到了十分鐘。少校一肚子火,但羅尼毫無歉意。

  “這些老傢伙,就愛小題大作。”羅尼暗想,“事事都以分鐘來計算,還有什麼運動呀,健康呀,聽起來就讓人反感。”

  好一陣子,他心裡都在玩味著他姑母想同布爾納比少校結婚的念頭,這樣會不會好些呢?他不知道。姑母拍著手尖聲叫布爾納比坐在她的身旁,這事想起來真好笑。

  他停止了回想,又跟少校愉快地談起來。

  “西塔福特變得熱鬧了,是不是?有了策列福西斯小組和安德比這小子,還有個來自澳大利亞的小夥子。你說,他什麼時候來的?今天一大早就在這裡,誰也不知道他從哪來。搞得我姑母把滿腹怒氣對著我發泄。”

  “他住在威爾裡特家。”布爾納比少校尖酸刻薄地說。

  “啊,可是他怎麼會突然出現呢?威爾裡特家又沒有私人飛機場。販,我看皮爾遜這小子身上有大問題,他的眼睛中有一道凶光;一道令人作嘔的凶光,我估計就是這家飲於掉可憐的策列維裡安老人。”

  少校沒有作聲。

  “我想,”羅尼繼續說,“到殖民地去的傢伙沒什麼好人,正因為他們是壞蛋,才被親屬們趕走。呃!你明白了吧,這個壞蛋窮了,聖誕節快到了回來看望有錢的舅父,有錢人拒絕接濟外甥,於是外甥就打了他,這就是我的推論。”

  “你該對員警說去。”布爾納比少校說。

  “我看還是你去合適,”羅尼說,“你不是拿爾拉柯特的好朋友嗎?我問你。他沒有再來西塔福特破案吧?”

  “據我所知他沒有再來。”

  “他沒有在家裡會見你嗎?”

  “啊,就是這回事了。”少校含糊地回答了一句,就再也不作聲了。

  少校的態度使羅尼感到驚奇。

  到埃克參頓,羅尼在三是冠下了軌他和。

  少校約定回去的時間和地點後就向商店走去。

  少校失去同克爾伍德先生作了一個簡短的會面,之後他拿了鑰匙,就前往哈息爾莫爾,事先他已經通知依萬斯十二點鐘在那裡等候,這位忠誠的僕人准時守候在門口。布爾納比少校面部嚴肅,他把鑰匙插入鎖孔,打開前門,走進無人的房子。依萬斯緊跟在後面,自慘案發生後,他一直沒來過,盡管他自認為有鐵一般的意志,但當經過客廳時,他仍然有些發抖。

  少校和依萬斯默默地,但充滿同情心地幹著活。彼此每一句簡短的話,雙方都能準確地理解。

  “這工作令人傷心,但又不得不做。”布爾納比少校說。依萬斯一面把襪子、睡衣疊成堆,一面回答道:

  “你說得極是,先生,這真是件不情願的事,但不做不行呀地依萬斯手腳麻利,東西清理得又快又好。

  一點鐘,他們到三皇冠吃簡便的午餐後再次回到屋裡,依萬斯關好前門,突然,少校抓住依萬斯的手臂。。

  “別作聲!”他說,“你聽到樓上的腳步聲嗎?是在臥室裡。”

  “我的天,先生,是的。是腳步聲。”

  神秘的恐懼感象電流般剎那間穿過他們的。

  身體,兩人嚇住了。少校硬著頭皮走到樓梯腳下,突然大聲地喊了起來。_,他又氣又驚,同時也輕輕地舒了一口氣,羅尼,加菲爾德局保不安地出現在樓梯口。

  “喂”羅尼說,“我一直在找你呢!”

  “你說什麼?找我?!”

  “是呀。我想告訴你我要去艾急待,四點半鐘還走不了。你別等我了。到時我自己再找部車回去算了。”

  “你是怎麼進這個屋子的?”少校問。

  “門開著嘛,”羅尼大聲說,“我認為你會在屋裡呢。”

  少校立即轉臉對依萬斯說;“出去時你沒鎖門嗎?”

  “沒有鎖,先生。我沒有鑰匙呀。”

  “我真蠢!”少校喃喃自語。

  “你不見怪吧?”羅尼說,“我在樓下沒看見一個人,所以也找到樓上來了。”

  “當然沒什麼關系。”少校氣沖沖地說。

  “你嚇了我們一跳,沒關系!”

  “呃,”羅尼輕快地說。“我要走了。再見。”

  少校鼻子哼了哼,羅尼走下樓來。

  “喂,”他稚氣地問,“你能告訴我,嗯——故事發生在什麼地方嗎?”

  少校對客廳的方向猛地一扭大拇指。

  “啊,讓我看一看裡面可以嗎?”

  “隨你的便。”少校大聲說。

  羅尼打開空廳門,他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下就退出了來。

  少校已上樓了,依萬斯還守候在廳堂裡。

  他的神情十足象只擔任警戒的狗,那雙深陷的小眼睛帶著惡意死盯著羅尼。

  “喂,”羅尼說,“我看這些血跡永遠也洗不幹淨,很可能會越洗越清晰。啊,——這老傢伙是被管子打死的,是不是?我真蠢,這個不是嗎?”他拿起倚在另一扇門邊的一根鐵管,掂了掂它的重量,“不錯的小玩具,是。

  嗎?”他試驗性地將它在空中揮動了一下。

  依萬斯一言不發。

  “好。”羅尼明白了依萬斯沉默的意思。

  “我最好是走了,我看我有些不得體,是嗎?”他扭頭望望樓上,“我忘了,他們是好朋友,同一美人,是不是?得啦,我真要走了,如果我講錯了的話,請多原諒。”

  羅尼穿過廳堂走出前門,依萬斯毫無表情地站在那裡。直到聽見羅尼關門的聲音後,他才走上樓梯,他俯身在鞋櫃前,一聲不吭地又做起剛才留下的工作。

  三點鐘一切都清理完了。一箱衣服給依萬斯;另一箱衣服捆紮好准備送給海員孤兒院;

  所有的檔,支票都放進一個公事包。由於布爾納比少校的小平房太小,策列維裡安儲藏的各種運動獎品,則由依萬斯找人運走;至於傢俱是租用的,也就用不著搬動了。

  當事情安置好後,依萬斯緊張地清了二、三次喉嚨,然後說:“對不起,先生。我…我想找個服侍人的工作,象服侍上尉那樣的工作。”

  “好啊,好啊。我可以向任何一個需要你一的人推薦你,這完全可以理解。”。

  “先生,我的意思是……,我和裡貝克波。

  過了,我們很想知道你是否能讓我們試幹一下,先生。”

  “啊!只是……哎……你知道,我自己照顧自己,那位老人,她叫什麼來著?每天來一次替我洗東西和作飯,我能出得起的就這些,……呃。”

  “錢多少沒關系,先生。”依萬斯立即說,“先生,你知道,我非常喜歡上尉,——

  哎,如果象服侍他一樣服侍你,那就都是一回事了,只要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就好了。”

  少校清了清喉嚨,翻了翻眼睛。

  “你真不錯。哎呀,讓我考慮考慮吧。”

  他不禁愉快地回答,隨後幾乎是一個箭步就跨上了大路,他走了。

  依萬斯望著他,臉上接著一絲諒解的微笑。

  “他和上尉真是一摸一樣。”他自語道。

  接著他的臉上又露出困惑不解的神情。

  “他們能往何處去呢?”他低聲說,“真有點奇怪,我得問問裡貝克,看她是怎麼想的?”

第二十四章 拿爾拉柯特偵探詳述案情

  “我並不為此而高興,先生。”拿爾拉柯特偵探說,警察局長好奇地望著他。

  “真的不高興,”拿爾拉柯特說,“我完全不象當初那樣高興。”

  “你認為我們抓錯人囉?”

  “令人失望!你知道,開始時,只強調一個方面,而現在不同了。”

  “拘捕皮爾遜的證據沒有變呀!”

  “對的,先生。但更多的證據也暴露出來了。又有一個皮爾遜——白裡安。原來我聽說他在澳大利亞,就沒有進一步查究,而現在證明兩個月前他就回到了英格蘭,——顯然是和威爾裡特一家同一條船來的。看來在航行中,他愛上了那個姑娘,但不知什麼原因,他總不跟自己家的任何人來往,他的哥哥和姐姐根本不知道他在英格蘭。上星期四,他離開盧舍爾廣場由阿姆斯比旅館,開車到皮丁頓去住,一直到星期二晚上。安德比遇見他時,他無論如何都不肯講他的行止。”

  “你給他指出這個過程的嚴重性了嗎?”

  “據說他根本不在乎。他說他與謀殺案毫無關系,他怎樣消磨時光是他個人的事,與我們無關。他拒絕說明他到過什麼地方?一直在做什麼?我們應該去調查他的所作所為。”

  “太離奇了。”警察局長說。

  “是的,先生。真是個奇案。你知道,離開事實空談是無益的,這男子的案情比別的更為離奇,典型得多。把吉姆用管子打老年人的頭的說法,移到白裡安。皮爾遜的身上,也是不足為奇的,並不矛盾。因為他脾氣壞而傲慢——不要忘記,他得利的程度,也是相等的。”

  “他今天早上和安德比來過,很正派,有風度,相當規矩,光明正大。這是他的儀態。

  但這經不起考驗,先生,經不起考驗的。”。

  “哼!——你的意思是——”

  “這和事實無關,他舅舅的死亡星期六各種報紙巳登載,為什麼在此之前他不露面?星期一他哥哥被逮捕了,而他沒有任何表示。若不是那個記者昨晚半夜在西諾福特寓所的花園裡碰見他,他是不會露面的。”

  “他到那裡去幹什麼?我指的是安德比。”

  “你知道,記者都是些什麼人呀,”拿爾拉柯特說:“無孔不久,離奇古怪。”

  “他們老是讓人反感。”警察局長說,“雖然他們也有一定的用處。”

  “我看,一定是那個姑娘唆使他幹的。”

  拿爾拉柯特說。

  “姑娘?誰?”

  “艾密莉·策列福西斯小姐。”

  “她怎麼知道這件事?”

  “她在西塔福特四處偵探。就是你常說的那個機靈的姑娘。”

  “白裡安·皮爾遜怎麼解釋他的行為?”

  拿爾拉柯特用不信任的口吻說道:“他說,他來西塔福特寓所的目的是會晤懷阿裡特小姐。因此,她在夜深人靜時溜出來幽會,她不想讓她母親知道這事。他們就這麼說的。”

  “我相信:要不是安德比追查到底的話,他將會永遠不露面地跑回澳大利亞,在那裡提出他的繼承權了。”

  警察局長咧嘴微笑。

  “他一定恨死那些包打聽的記者們了。”

  他低聲地說。

  “還暴露其他一些情況,”偵探繼續說,“你知道皮爾遜家有三個人。舒爾維亞·皮爾遜嫁給馬丁·德令,小說家。他曾對我說,他和一位美國出版商吃中餐消磨了一個下午,然後在晚上參加文學宴會,可是他根本沒有參加宴會”“誰說的?”

  “又是安德比說的。”

  “看來我非得見見安德比了。”警察局長說,“在這個偵破中,他是個活躍人物,毋庸置疑,《每日電訊報》確實擁有不少精明能幹的年青人。”

  “晤,那是當然的。但意義很小,或沒有什麼意思的,”偵探繼續說,“策列維裡安上尉是六點鐘以前被殺害的,也就是說,德令晚上在什麼地方本來是無足輕重的,——可是,他為什麼故意扯謊呢?費解。”

  “是的,”警察局長表示同意,“看來沒必要這麼做。”

  “這會使人認為整個事情可能都是假的。雖然我認為這個設想是牽強的,但是德令也完全可能乘十二點十分的那越火車離開皮丁頓——

  五點多鐘就到埃克參頓,殺了那老傢伙後,坐六點十分的火車,半夜前可到家。無論如何非調查不可,先生。我們要調查他的財源狀況,看他是否極度的貧困,他妻子繼承的財產他是否有權處理——你只有找她才能瞭解。我們必須弄清楚那天他不在場的說法能否站得住腳。”

  “事情是非同小可的,”警察局長評論說,“但是我始終認為對皮爾遜的指控是結論性的確證。我知道你不同意——你覺得你抓錯了人。”

  “證據確鑿。”拿爾拉柯特承認,“按照當時的情況,任何一個審判團都該這樣判決的。

  你說的是事實——但我看不出他是個殺人兇犯。”

  “他的未婚妻對這案件很積極。”警察局長說。

  “策列福西斯小姐,她是個傑出的人,沒錯。一個真正的好姑娘,她沒法要把他救出來,她牢牢地控制著那位記者安德比,她正在利用他拼命為她工作,她對吉姆·皮爾遜確實太好了。真不知道,除了皮爾遜標致以外,他的為人還有什麼突出的地方。”

  “假著她是個妻管嚴,她就喜歡這種人。”警察局長說。

  “唉呀!各有所好吧!”拿爾拉柯特偵探說,“先生,你同意我馬上去調查德令不在場的證明吧!”

  “對,應該去調查。遺囑上第四部分有關當事人占多少?四分之一是嗎?”

  “對,是那個妹妹,完全不錯,我在那裡。

  問過了,她六點鐘在家,我馬上去找德令,先生。”

  大約五點鐘以後,拿爾拉柯特又一次到了努克的小起居室。德令這時在家,但女僕說,他寫作時不許人打擾他,偵探拿出警方證件,要她立刻呈送主人,然後他在房裡踱步,不停地思考著,不時從桌子上拿件小東西,心不在焉地看一看,然後又放回原處。這是澳大利亞小提琴形的香煙盒一一可能是白裡安·皮爾遜的禮物。他拿起一本磨損得相當舊的書《傲慢與偏見》,翻開封面,只見襯頁上褪了色的墨水塗潦草草地寫著“瑪瑟·萊克羅夫特”的名字,不知怎麼的,萊克羅夫特這名字使人似曾相識,但又想不起來。這時,門打開了,馬丁·德令先生一進房,他的思路就被打斷了。

  這位小說家中等身材,一頭濃密的栗色頭發,兩唇豐圓紅潤,還是蠻莊嚴,好看的。

  他的儀表並沒有使拿爾拉柯特產生好感。

  “早安,德令先生,對不起,又打擾你了。”

  “哎,沒關系,偵探。但我再也不能提供比上次更多的情況了。”

  峨們原來知道你的內弟白裡安·皮爾遜住在澳大利亞,現在我們發覺前兩個月他已到了英格蘭,早就有人暗示了我,但你的妻子卻咬定他住在新南威爾斯。”

  “白裡安到了英格蘭!”德令先生似乎真的吃了一驚,“我可以向你保證,偵探,我不知道這事,我相信,我妻子也不知道。”

  “他一直不跟你們來往嗎?”

  “確實沒有。我只知道舒爾維亞曾寫了兩封信到澳大利亞給他。”

  “啊,這樣的話,我很抱歉,也非常掃興,先生,可是我本能地認為他極可能已經跟他的親人來往了,而你卻堅持那樣對我說。

  “哎呀!我剛才說了,我們什麼也不知道。抽支煙吧,偵探?我看,你們是抓到了那個逃犯。——“對,星期二深夜抓到的,地碰到了倒楣的濃霧,往回走了大約二十哩,高普林斯頓只有半哩路”“霧裡走回頭路那是多麼奇異的事呀!他沒有在星期五逃跑是件好事,不然人們真會把這件謀殺案栽到他頭上的。”

  “他是個危險人物,人們管叫他做佛裡曼陀·佛來底,搶劫、行兇——過著很奇特的雙重生活,有一半時何作為一個有學問、受人尊敬的富人。我本人不相信布羅德莫爾就容納不了他。那種狂熱的罪犯經常找他,他真會跑去跟最下賤的人結伴的!”

  “我相信能從普林斯頓逃跑的人不多,是嗎?”

  “幾乎不可能,先生,而這次特殊的越獄是經過周密策劃的,我們還沒查究到底呢。”

  “好啦!”德令站起來望了一下手錶,“均果沒別的事的話,偵探——我看,我是相當忙的——。”

  “不,還有些事,德令先生,我想弄清楚為什麼你對我說星期五晚上你參加了舍施爾旅館的文學晚宴?”

  “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偵探。”

  “先生,我想你應該明白的,德令先生,你沒有參加宴會。”

  馬丁·德令愣住了,他兩眼不停地轉,從偵探的臉部到天花板,然後望著門,又望他的雙腳。

  偵探平靜耐心地等待著。

  “啊,”馬丁·德令終於開口了,“假設我沒有參加,這與你何干?我的舅舅已被謀殺了五個鐘頭,我的行動與你或別的人有什麼關系呢?”

  “你明確地說吧!先生,我需要證實你的話,你所說的已經有一半不真實了,我想要核實那另一半,你說你跟一位朋友共進午餐,還消磨一個下午。”

  “對呀,我那位美國出版商。”

  “他叫什麼名字?”

  “羅森克勞恩,愛德格·羅森克勞恩。”

  “啊,他的地址呢?”

  “他已經離開英格蘭,上星期六定的。”

  “去紐約嗎?”

  “對。”

  “那他現在一定在海途中了,搭什麼船呢?”

  “我——我實在記不得了!”

  “哪一條航線,知道嗎?是庫納爾德線還是白星線?”

  “我真的記不得了。”。

  “那好吧。”偵探說。“我們可以打電報到紐約問他的商號,他們一定知道的;”“加爾根圖亞號船。”、德令先生繃著臉說。

  “謝謝你,德令先生。我看,只要你肯想,你是台記起來的,你說羅傑克勞恩先生和你共進午餐,還和他消磨了一個下午,那你見幾點鐘離開他的?”

  “大約五點鐘。”

  “然後去哪裡?”

  “不告訴你,你管不了,你想知道的就進麼多了。”

  拿爾拉柯特偵探沉思地點點頭,“如果羅森克勞恩證實德分先生的陳述,那對德分先生不利的一切申述都落空了,不論那天晚上他盼活動多麼神秘,也影響不了這案情。”

  “你打算幹什麼呢?”德分先生不安地問。

  “給加爾根圖亞號船上的羅森克勞恩先突發電服”。

  “糟糕。”德令大叫起來,“你把我卷進_各種各樣的宣傳中去了,你要留神——。”

  他走到寫字桌,在一片紙上寫了幾句話,交給偵探。

  “我看,你要為你的行為負責。”他不禮貌地說:“至少該照我的辦法做。緊盯著一個人,造成這麼多的麻煩,這是不公道的。”

  那張紙上寫著:

  羅森克勞恩S·S加爾根圖亞號,請證實14日星期五我和你共進午餐一直和你相處到五點鐘。馬丁·德令。

  “直接給你回訊——我不反對,但不要寄到蘇格蘭場或某個員警派出所去。美國人怎麼想法,你是知道的,我牽涉到案件的任何一點蛛絲馬跡,都會使我最近和他們商訂的契約告吹,請把這事做為私事處理,偵探。”

  “我不反對這樣做,德分先生,我所需要的是真實情況,電報費由我付,回電送到我在艾息特的私人住處去。”

  “謝謝你,你是個好人。靠寫作來謀生,沒你那行那麼容易吃,偵探。回訊一定使你滿意,關於宴會的事,我確實沒有對你講實話,雖然我仍然堅持這麼說,但事實上我已經把我去的地方告訴我妻子。不然的話,定給我帶來許多麻煩”“要是羅傑克勞恩證實你的說法,那你就沒有什麼可怕的了,德令先生。”

  “一個令人不舒暢的人。”偵探走出來時心裡這麼想。“但是他似乎很有把握,那位美國出版商會證實地講實話。”

  當他跳上回德文郡的火車時,忽然想起一件事。

  “萊克羅夫特,”他說:“當然的——那是一位住在西諾福特一間小屋的老先生的名字。

  一個奇怪的巧合。”

第二十五章 艾密莉小姐的分析

  艾密莉·策列福西斯和查爾斯·安德比坐在艾息特德勒咖啡館的一張小桌子旁。已是三點半鐘,這兒是一派蕭索,寥寥無幾的人閒散地喝著茶,整個酒樓顯得有點淒寂。

  “喂,”查爾斯說,“你覺得他怎麼樣?”

  艾密莉雙眉緊鎖:“難說。”她說。

  會見員警後,白裡安·皮爾遜跟他倆一塊吃午飯,他對艾密莉非常禮貌,使她認為有些過分。

  這位聰明的女子,感到似乎有個不自然的陰影,這年輕人秘密的戀愛,被好管閒事的人插了一手。白裡安只得同意了查爾斯的建議,坐車去見員警。為什麼他會逆來順受?當支密莉瞭解白裡安的個性後,她覺得這完全不是他的本性。她很有把握地認為“你見鬼去吧!”

  這才是白裡安的態度。

  這種羊羔似的行動引起了懷疑,她把她的感覺對安德比說了。

  “我說”,安德比說。“那個白裡安有所隱瞞,所以他不敢橫蠻。”

  “情況正是這樣。”

  “你認為他有可能殺害策列維裡安嗎?”

  “白裡安。”艾密莉沉思著說,“這個人需要好好劃付。我認為他是個無所顧忌的人,只要他想要某樣東西,我看他是不受傳統觀念束縛的,他不是馴服的英國人。”

  “撇開個人的成見,他比吉姆是不是更有可能首先動手?”安德比說。

  艾密莉點點頭。

  “有更大的可能。他會把事情進行得更好——因為他從不慌張。”

  “艾密莉,說實話,你是不是真的認為是他幹的?”

  “我——我不知道。他具備條件——是做這事的唯一的人。”

  “具備條件是什麼意思?”

  “啊_第一是動機,”她數著手指列舉起來,“同一個動機,兩萬英鎊。第二是機會,星期五下午沒有人知道他在什麼地方。假若他的地點可以公開的話,——那——他不就說了嗎?煙此,我們假定星期五那天,他確實是在哈息爾莫爾附近。”

  “並沒有任何人看見他在埃克參頓呀。”

  查爾斯指出這一點,“他又是相當引人注目的人。”

  艾密莉輕蔑地搖搖頭。

  “他不在埃克參頓。查爾斯,難道你不明白,如果他要搞謀殺,他會事先計劃好,不在埃克參頓停留。只有那可憐的無罪的吉姆,象個傻瓜那樣才會來到埃克參頓並停留在那裡。

  他可能躲在萊德福特和查格福特或許艾息特,他可能是從萊德福特步行到那裡,——那是一條大路,當時可能還未冰封雪凍,還可以走。”

  “我們應該四處偵探。”

  “員警正在搞呢。”又密莉說,“他們會比我們厲害得多。社會上的事由員警去做好啦。我們和克爾提斯太太聊聊,從帕斯荷斯小姐那得到一些蛛絲馬跡;監視威爾裡特一家,等等,那是我們的私事。”

  “由於案情的發展,也許不能單是這樣。”查爾斯說。

  “還是言歸自裡安·皮爾遜具備條件吧,”又密莉說,“我們分析了動機和機會兩點,還有第三點——-這第三點,從某方面看,我認為是最重要的一點。”

  “這第三點是什麼?”

  “你聽著,從一開始我就感到我們不能忽視那個奇怪的轉桌降神,我竭力用邏輯思維和銳利的目光盯住這件事,得出了三個結論:

  (1)這是超自然的,那當然是不可思議的了,我個人認為也就不必去考慮它了;(2)

  是有人蓄謀弄的,但因為人們還不能知道它的真正目的,所以我們也不必去考慮它;(3)

  是個意外事件,有人自稱不是有意這麼做的,——確實是違心之言,無意中自我暴露,如果情況屬實,那麼這六個人當中,要麼有人事先知道那天下午某個時刻策列維裡安上尉將要被人殺害,要麼有人當時正和他會面並發生暴力事件,這六個人中沒有一個是實際的行兇犯,但肯定有一人與兇手有勾結,其中與布爾納比少校或萊克羅夫特先生,或羅尼·加菲爾德其他任何一人都沒有什麼聯系,但當我們把事情歸結到威爾裡特家時,情況就不同了,懷阿裡特·威爾裡特和白裡安之間有聯系,這兩人親密無間,謀殺事件發生後,那個女子一直坐立不安。”

  “你認為她是知情人?”查爾斯說。

  “她或者她的母親——她們中的一個是知情人。”

  “還有一個人,你沒有提到。”查爾斯說,“杜克先生’”“我知道。”艾密莉說,“他是我們完全不瞭解的人,真怪。我兩次想見他,但都未成,似乎他和策列維裡安上尉或者上尉的親屬之間毫無聯系,與案件無緣,但是——”

  “啊?”當艾密莉停嘴時,安德比問道。

  “但是我們遇到拿爾拉柯特偵探時,他正好從社黨的屋子出來,拿爾拉柯特向他瞭解什麼,我們不知道吧?我想知道這情況。”

  “你想——”

  “可能警方懷疑杜克,也許策列維裡安上尉發現杜克有些不對頭,他對房客是很挑剔的,也許他正打算把情況報告警方,而杜克就佈置一個幫凶把他殺了。我知道這種說法聽起來象可怕的誇張,但是,這種事畢竟很可能發生。”

  “這絕對是一種設想。”查爾斯慢慢妾說。

  兩人沉默無言,都陷於沉思。

  又密莉突然說:“每當有人在看你的時候,你是否產生一種奇怪的感情?我現在感到有人在背後看著我。”

  查爾斯把椅子挪動幾時,漫不經心地環顧咖啡館。“視窗邊的桌子有個女人。”他報告說,“高大、漂亮、‘黑牡丹’。她正看著你。”

  “年輕嗎?”

  “不,不太年輕。喂!”

  “你跟誰打招呼?”

  “羅尼·加菲爾德。他剛過來,正跟她握手,坐到她那張桌子去了。我看她正在談論我們呢。”

  艾密莉打開手提包,搔首弄肩地往鼻子上撲粉,一邊把小鏡子調整好角度。““那是珍妮佛姑母,”她輕聲說:“他們正添茶呢”“他們在談話,”查爾斯說:“你想和她談談嗎?”

  “不,”艾密莉說。“我看最好是假裝沒看見她。”

  為什麼珍妮佛姑母不認識羅尼·加菲爾德,而請他喝茶呢?”查爾斯說。

  “為什麼她應該呢?”艾密莉說。

  “為什麼她不該呢?”

  “哎呀,我的天呀,查爾斯,不要老是這麼應該——不應該——應該——不應該地沒完”沒了,都是一派胡說,毫無意義。我們剛才還談到參加降神會的人沒有一個和受害者的家庭有關系,不到五分鐘就見羅尼·加菲爾德跟策列維裡安上尉的妹妹喝茶了。”

  “這就表明你從來不知道。”查爾斯說。

  “這就表明、任何時候你都得從頭再來。”艾密莉說。

  “方法要多樣。”查爾斯說。

  艾密莉望著他。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現在不和你說。”查爾斯說。他把手放在她的手上,她並不抽開手。

  “我們必須在解決這件事,”查爾斯說:

  “之後……”

  “之後什麼?”艾密莉柔媚地問。

  “我要為你竭心盡力,艾密莉,”查爾斯說,“事事都完全地……”

  “你真的?”艾密莉說,“你對我沒得說的啦,親愛的查爾斯。”

第二十六章 羅伯特·加納

  二十分鐘後,艾密莉心血來潮地按了羅伯特家的門鈴。

  她是明知道珍妮佛姑母這時還在德勒咖啡館和羅尼·加菲爾德喝茶的。當畢策莉斯給她開門時,她滿面春風地微笑。

  “我又來了,”艾密莉說,“我知道加納太太不在家,但我想見加納先生,行嗎?”

  顯然這個要求是意外的,畢策莉斯似乎疑惑不安。

  “唉,我不知道可不可以,讓我上去問問,好嗎?”

  “好,去問吧。”艾密莉說。

  畢策莉斯上樓。艾密莉一個留在客廳。幾分鐘後她叫艾密莉到樓上去。

  羅伯特·加納躺在一間大房靠窗的睡椅上。他個大,藍眼睛,發型漂亮。他打量著她,她則在思量著他。

  “你好。”他說,“你是那個犯人的未婚妻嗎?”

  “不錯,羅伯特姑丈。”艾密莉說,“我叫你姑丈可以吧?”

  “只要珍妮佛允許就行,嫁給一個慢慢地在折磨中死幹牢裡的年青人,生活是什麼滋味呀?”

  他放意挖掘他人的痛處採取樂。艾密莉斷定這太殘酷無情。但是她是他的對手,她微笑著說:

  “聽起來真令人毛骨飩然。”

  “吉姆少爺聽起不會象你那樣發抖吧?

  呢?”

  “哎呀,這是一種經驗吧?是不是?”

  “不能用吃喝玩樂來教他處世的。”羅伯特惡毒地說,“他年紀太輕。來不及參加第一次世界大戰,是不是?可以過安穩舒適的生活嘛,咳,咳……。他因為一種原因而遭殃了。”

  他好奇地望著她。

  “你為什麼要來看我呢?呢?”

  他的聲音帶有懷疑的意味。

  “要是你打算嫁進這個家裡來,還是事先看望一下丈夫的親屬為好。在此之前知道這個錯誤太遲了,你真的打算嫁給吉姆,是嗎?”

  “為什麼不呢?”

  “不在乎這個謀殺控告?”

  “不在乎”“噢,”羅伯特·加納說,“我從未見過任何象你那樣硬朗的人。誰都會認為你是過得快活的。”

  “我正過得快活呢,在追捕兇手是使人感一到發抖的”“呃?”

  “我說,窮追一個兇手是很令人發抖的。”

  羅伯特·加納盯著她,然後一頭倒在枕頭一上。

  “我累了,”他聲音煩躁地說,“我不能多說了,護士,護士在哪裡?護士,我累了。”

  戴維絲護士在隔壁應聲而來。“加納先生很容易疲倦的,我看你最好現在就走吧,策列福西斯小姐。”

  艾密莉站起來,愉快地點點頭_“再見了,羅伯特姑丈,說不定我哪天再來。”

  “你這是什麼意思?”

  “再會。”艾密莉說。

  她正走出前門,忽然又停下來。

  “哎呀,”她對畢策裡斯說:“我忘了拿手套。”

  “我去拿給你,小姐。”

  “喚,不,”艾密莉說,“我去。”她輕輕地跑上樓,不敲門就進去了。

  “啊。”艾密莉說,“請原諒。對不起,這是我的手套。”她炫耀地拿起手套,對手把手坐在一起的羅伯特姑丈和戴維絲護士投以甜蜜的微笑,然後跑下樓就離去了。

  “忘拿手套是個讓人發抖的計謀。”艾密莉自言自語,“這是第二次成功了。可憐的珍妮佛姑母,她知道這件事嗎?我懷疑,可能不知道。我得趕快走呀,否則查爾斯等得太久了。”

  安德比在艾爾默的福特牌汽車裡,在約定的地點等候。

  “順利嗎?”當他把旅行毯給她披上的時候問她。

  “在某一點看順利,我不敢肯定。”

  安德比帶著詢問的目光望著她。

  艾密莉以否定的口吻回答他的眼光說:

  “不,我不想告訴你,你知道,這可能和那件事毫無關系——倘若真的這樣,就不合理了。”

  安德比歎一口氣:“唉,我把這叫做難題。”

  “抱歉!”艾密莉堅定地說,“但事情就是這樣”“隨你的便罷!”查爾斯說。

  他們沉默地前進著——查爾斯是生氣的沉默,艾密莉是不以為然的沉默。

  在差不多到達埃克參頓時,艾密莉以完全出人意料的話打破了沉靜。

  “查爾斯,你玩橋牌吧?”

  “玩呀,你怎麼問這個?”

  “我在考慮,當你在估計你的技巧時,人們是怎麼教你的?要是你是防守的——就算贏者;但要是你是進攻的——就算輸者。而現在,對於我們這件事,我們是進攻的——但是,我們一直弄得方法不對頭。”

  “你是什麼想法?”

  “我們一直在算贏者,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說,我們一直在偵探那些有可能殺害策列維裡安上尉的人,然而這似乎不可能,這也許就是我們搞混亂了的原因?”

  “我沒搞混亂!”查爾斯說。

  “好,那是我搞亂了!我亂到了不可想像的地步。讓我們從另一x角度去看,就算是輸者——不可能殺害策列維裡安上尉的人。”

  “好吧,讓我想想——”安德比沉思著,“開始是威爾裡特一家,和布爾納比、萊克羅夫特、羅尼……呵,還有杜克!”

  “對!”艾密莉表示同意,“我們並不知道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可能是殺害上尉的人,因為當上尉被殺害時,他們都在西塔福特寓所裡,他們互相證明,誰也不能要賴,呢,他們都不是現場兇手嘛!”

  “事實上,住在西塔福特的每一個人都不是現場兇手,”安德比說,“甚至艾爾默,”他的聲音低到連那個司機都不可能聽見,“因為星期五去西塔福特的路不能通車了。”

  “他可能是走路去的,”艾密莉同樣壓低聲音說,“如果布爾納比那天晚上能走到那裡,那艾爾默就可能在午飯時啟程了——

  五點鐘到達埃克參頓,殺了他,然後走路回來。”

  安德比搖搖頭,說:“我認為他不可能走回來,你記得吧,六點半已開始下雪。反正,你不打算控告艾爾默吧?”

  “對!”艾密莉說,“當然不告他,即使他是個殺人狂。”

  “噓!要是他聽見了,會傷害感情的。”

  “無話如何”你不能肯定他沒有可能殺害策列維裡安上尉。”

  安德比說:“他不可能徒步往返埃克參頓,並且整個西諾福特無人知曉,你的說法是站不住腳的。”

  “這裡真是人人無所不知的地方。”

  “對的。”安德比說,“這就是為什麼我說西塔福特的人都不是現場兇手的理由。當時唯一不在威爾裡特家的人——帕斯荷斯小姐和成亞特上尉,他們是病殘者,他們不可能穿過暴風雪。還有那位可愛的老克爾提斯和他的太太,要是他們中任何一個是謀殺者的話,他可以舒舒服服地去埃克參頓度週末,並且殺完了人才回來。”

  艾密莉大笑,說:“當然,誰也不可能離開西塔福特到外地度週末而沒人留意的。”

  “如果是克爾提斯太太平的,那克爾提斯一定會發現她不在家的。”

  “那當然。”艾密莉說,“兇手該是阿卜杜爾,檔案裡一定記載,他是一則“印度低級炮兵,在一次叛亂中,策列維裡安上尉把他的心腹弟兄拋出船外,——事情很可能是這樣。”

  安德比說:“我不相信那個可憐的,樣子憂鬱的土著人會殺人!”

  “我知道是誰啦!”他忽然又說。

  “你說什麼?”又密莉急切地問。

  “我是說那個正要生第八胎的鐵匠妻子。

  這個勇猛的女人,不顧一切,一直走到埃克參頓。用管子打他。”

  “請問為什麼?”

  “因為,雖然那個鐵匠是前面七個孩子的父親,策列維裡安上尉則是未來的那個孩子的父親。”

  “查爾斯,不要粗俗!其實,幹這事的可能是鐵匠,不是她?你看看這個可信的情況,想想看,一雙結實強健的手臂是怎樣揮舞管子藥呀!而他的妻子要照顧七個孩子,可能無暇顧及他是否在家。”

  “這庸俗得象白癡說的話了!”查爾斯說。

  “這很可能!”艾密莉表示同意,“算失敗者沒有成功!”

  “那你呢?”查爾斯說。

  “我?”

  “發生謀殺的時候,你在哪裡?”

  “多麼離奇呀!我從未想到這點,我當然在倫敦啦。但我不知道怎麼能證明這一點,因為當時我一個人獨居於我的寓所。”

  “這下把你駁倒了!”查爾斯說,“動機決定一切,你那位小夥子就要到手兩萬英鎊!

  你還說什麼呢?”

  “你真聰明,查爾斯。”又密莉說,“我明白了。我才真正是個最受嫌疑的人,可我從未想過這點!”

第二十七章 拿爾拉柯特採取行動

  兩天以後,艾密莉一早從西塔福特來到了拿爾拉柯特偵探的辦公室。

  拿爾拉爾柯特打量著她,他心裡暗暗佩服艾密莉的勇氣、決心和那種堅定的樂觀精神,她是個戰士,而拿爾拉柯特欽佩的就是戰士。

  可是她對吉姆·皮爾遜好得太過分了,這個小夥子在這極謀殺案中完全充當了笨蛋的角色。

  “旅客登記簿上的記載是事實,”他說,“因此,員警就抓了他。這個人是否真的清白這倒不在乎,關鍵是有足夠的證據就能判他的罪。策列福西斯小姐,我們所要的是有罪的人。”

  “你是不是確認吉姆有罪?拿爾拉柯特偵探?”

  “對不起,小姐,這個問題無可奉告。只能這麼說——我們正在仔細審查的不僅是他一個人。”

  “你的意思是指他的弟弟白裡安?”

  “一個不得人心的人。白裡安·皮爾遜拒絕提供他個人的情況。不過據我看……”拿爾拉柯特臉上顯出了那種冷漠的德文郡的笑容,“我看可以對他的情況做些猜測,若猜對了,半個小時後真象就大白了。還有一位女士的丈夫德分先生……”

  “你見過他?”艾密莉探問。

  拿爾拉柯特望著那張活潑、生動的臉龐,感到很輕松,他收起了官場上的警惕,背靠著椅子,重述起他和德令先生的會見。

  “那是我發的電報。”

  拿爾拉柯特從肘下的一個文件夾裡抽出一本無線電報抄本,那是他剛發給羅森克勞恩的。

  “這是回電。”他又遞過一張電報紙。

  艾密莉念著電報:

  “拿爾拉村特艾息特德萊達爾路二號德令先生所說屬實,整個星期五下午我們都在一起。羅森克勞恩”“畸!討厭。”艾密莉選擇了一個較溫和的詞,她知道員警容易沖動。

  “啊,”拿爾拉柯特沉思地說,“令人討厭,是不是?”

  他那冷漠的德文郡的笑容又浮現了。

  “我是個多疑的人,小姐。德令先生的理由聽起來合情合理,但我認為只做完全對自己有利的事很令人遺憾。於是,我又發了一份電報。”

  他又把兩張紙遞給她。

  第一張上寫著:

  需要關於策列維裡安上尉被謀殺的情報,你支持馬丁·德令先生星期五下午的托詞嗎?

  艾息特,員警分所拿爾拉柯特偵探。

  回電的口氣焦慮不安,甚至毫不吝嗇發報費——

  我實在不知道這是個犯罪案件,星期五沒有見到過馬丁·德令先生。上次出於友情我才支持了他的陳述,我認為那天他妻子要他去等候離婚訴訟。

  “哎呀呀!”艾密莉說,“你真聰明,偵探。”

  拿爾拉柯特一向自認為很聰明,他滿意而輕松地微微笑了。

  “男人們總是多麼互相忠誠呀!”艾密莉看著電報繼續說,“所以能找到一個可以依賴的男人,多麼可貴。不過,在某些方面,我認為男人們又都是走獸。”

  她信服地對偵探微笑著。

  “喂,這些都很機密,策列福西斯小姐。”偵探提醒她,“我讓你知道得太多了。”

  “你真使人敬愛,”艾密莉說,“我會永遠記著你的”“好了,記著,”偵探告誡說:“不要對任何人說。”

  “你的意思是說不要告訴查爾斯·安德比先生?”

  “記者終歸是記者,”拿爾拉柯特說,“不論他馴服到什麼程度,小姐——嗯,新聞終歸是新聞呀,是不是?”

  “我絕不告訴他,”艾密莉說,“我認為我已封住了他的嘴,但正如你說的,新聞記者終歸是新聞記者。”

  “永遠不透露多餘的情報,這是我的信條。”拿爾拉柯特說。

  一絲欣喜在艾密莉的眼中一閃而過,她暗暗好笑,在剛才後半個小時的談話中,拿爾拉柯特已大大地違反了自己的信條。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這與現在沒什麼聯系但弄清它會有好處的。

  “拿爾拉柯特偵探,”她說,“杜克先生是個什麼樣的人?”

  “杜克?”

  她覺得偵探被這突然一問驚了一下。

  “你記得吧?”艾密莉說,“那天在西諾福特,你從他屋裡出來正遇上我們。”

  “啊,對,對。記起來了,老實對你說,策列福西斯小姐,那天我是想去聽一聽杜克先生對轉桌降神一事的敘述,要知道,布爾納比少校不是第一流的講述者。”

  “然而,”艾密莉沉思地說,“假如我是你,我就去找萊克羅夫特那樣的人,為什麼要去找杜克先生?”

  兩人沉默了一陣,拿爾拉柯特說;

  “只是對人的看法不同罷了。”

  “員警瞭解社党先生嗎?我懷疑。”

  拿爾拉柯特沒出聲,他雙眼只盯著吸墨紙。

  “過著無可指責的生活,”艾密莉說,“這似乎是杜克先生極好的寫照。也許,他並不僅僅是過著這樣的生活吧?你們對此有所瞭解?”

  她看出拿爾拉柯特在收斂自己的微笑,他的臉皮在微微抖動著。

  “你喜歡猜測,是不是?策列相西斯小姐。”他親切地說。

  “當別人不把事情告訴你時,你就得猜測呀!”艾密莉以牙還牙地說。

  “如果一個人象你所說的那樣;正過著無可指責的生活,”拿爾拉柯特說,領且他認為重提往事是令人討厭和不便的時候,員警應該尊重他們的意見,我不打算干涉他人的秘密。”

  “我明白了,”艾密莉說,“不過你仍然去找了他,是不是?你似乎曾認為他可能插手了這件事。我但願……但願我能瞭解社克先生的為人,瞭解他從前沉迷於犯罪學的分科是什麼?”

  她懇求地望著拿爾拉柯特,但後者的臉上毫無表情,艾密莉知道不能再期望他說什麼了,她歎了口氣就告辭了。

  艾密莉離開後,拿爾拉柯特仍舊坐在那裡,直盯著那個吸墨紙,他的唇邊留著笑痕。

  他按響了鈴,一個下底走了進來。

  “搞清楚了嗎?”拿爾拉柯特問。

  “完全清楚了,先生。不是普林斯頓的達奇,而是雙橋的旅店。”

  “噢!”拿爾拉柯特接過他遞過來的文件。

  “好,這麼處理好。星期五你跟蹤了那個年輕的傢伙嗎?”

  “他坐最後一班火車到了埃克參頓,但還沒發現他離開倫敦的時間,現在正在查詢。”

  拿爾拉柯特點點頭。

  “這裡有一張斯邁爾特教堂的登記表,先生。”

  拿爾拉柯特打開一看,那是威廉·馬丁·德令和瑪瑟·伊麗莎白一八九四年的結婚登記記錄。——“嗯”,偵探問,“還有別的嗎?”

  “有,先生,白裡安·皮爾遜是從澳大利亞坐一艘有藍色煙囪的船‘菲力迪亞號’來的。這條船曾在南非開普敦港靠岸,船上的旅客中沒有名叫威爾裡特的,也沒有什麼從南非來的母女倆,只有從墨爾本來的伊萬斯太太和伊萬斯小姐,還有約翰遜太太和約翰遜小姐,據描述,後者與威爾裡斯一家相似。”

  “哼,”拿爾拉柯特說,“約翰遜——可能真名既不叫約翰遜,也不叫威爾裡特,我一定要搞個水落石出。還有別的情報嗎?”

  “沒別的了”“好,”拿爾拉柯特說,“看來我們還有許多工作要做。”

第二十八章 艾密莉小姐的新發現

  “可是,親愛的小姐,”克爾伍德先生說,“你還能指望在哈息爾莫爾找到什麼呢?策列維裡安上尉的所有東西都搬走了,員警也徹底地搜查過房子了。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皮爾遜先生的事,呢——只要可能,會弄清楚的,可是你又有什麼辦法呢?”

  “我不打算能找到什麼東西,”又密莉說,“也不打算能發現什麼員警漏掉的東西。

  我很難對你解釋,我要的——要的是那個地方的氣氛。你把鑰匙給我有什麼難處嗎?”

  “當然沒有。”克爾伍德先生莊重地說。

  “那就請給我吧?”艾密莉說。

  克爾伍德先生帶著寬容的微笑把鑰匙遞給艾密莉。

  艾密莉作出這個決定,完全靠她那機智、果決的性格。原來那天早上艾密莉收到了以令太太的一封信,信是這樣的:

   “親愛的策列福斯西小姐:

     你說過對任何一件在任何環境下

   發生的小事你都想知道,現在我要告

   訴你的事盡管不重要,但是,小姐,

   我認為我有責任立即告訴你,但願這

   封信能趕得上今晚最後一次或明早

   第一次郵遞,能及早地到你手上。我

   侄女來說,員警沒有拿走策列維裡安

   上尉的任何一件東西,但是屋子裡卻

   失了一件東西,這件事在當前看來並

   不是不重要的,小姐,策列維裡安上

   尉的一雙靴子不見了。那是依萬斯和

   布爾納比少校在清檢東西時發覺的。

   小姐,這事我認為不很重要,但我想

   你一定是很想知道的。那是一雙厚靴

   子擦了油,如果上尉那天外出的話,

   他一定會穿它的,但他沒外出,這就

   說不過去了。靴子不見了,誰拿走了

   呢?沒人知道,我清楚這事不重要。

   但我覺得有責任寫信告訴你,希望這

   封信能馬上到你那裡,希望你不要為

   那個年輕人過於著急,小姐。

     你的忠實的朋友—-J·貝令太太”

  艾密莉反復地看了這封信,她和查爾斯討論起來。

  “靴子?”查爾斯想了想說,“看來沒有什麼意義。”

  “不!這裡一定有文章,”艾密莉指出:

  “我的意思是——為什麼會失掉一雙靴子?”

  “依萬斯會不會捏造呢?”

  “他為什麼要捏造呢?要捏造應該造些有實用價值的事,要造這麼件事就太無聊了。”

  “靴子與腳印有關系。”查爾斯沉思地說。

  “這我知道,但腳印並沒有成為這案件的一部分呵。也許是因為又下雪了。”

  “對,也許是這樣,但即使……”

  “可能地送給某個流浪漢了吧,”查爾斯說,“然後那個流浪漢又殺了他。”

  “有可能,”艾密莉說,“但這事聽起來不很象策列維裡安做的,他可能找人幫幹點事給他一個先令,而不至於把他最好的一雙靴子給人。”

  “對唯,那我放棄剛才的看法。——查爾斯說。

  “我不會放棄我的想法的,”艾密莉說,“我一定要想方設法追到底。”

  於是,艾密莉來到了埃克參頓,她首先到了三皇冠,在那裡她受到了貝令太太的熱情接待。

  “你那位年輕的朋友還在牢裡,小姐,這真是太不象話了,我們誰也不相信他會幹那種事。看來你接到我的信了吧?你大概很想見依萬斯吧?要是想見他,他恰好住在福爾街八十五號。找想陪你去,但又離不開,你幹萬別錯過這個機會。”

  艾密莉當然不願意措過這個機會。依萬斯不在家。依萬斯太太把她讓進房裡,當她們坐下時,又密莉開門見山地談起了她想瞭解的事。

  “我是來跟你談你丈夫對貝令太太講的那件事,就是策列維裡安上尉丟失一雙靴子的事。”

  “這實在是件古怪的事。”那位女人說。

  “你丈夫是不是可以肯定有這事?”

  “啊!當然可以肯定,上尉在冬天大部分時間都穿著它,那是一對大號靴子,他總是把兩雙短襪子會在裡面。”

  又密莉點點頭。

  “不會是拿去修補或什麼的吧?”艾密莉提示說。

  “別人不知道的,難道依萬斯還不知道嗎?”依萬斯太太大膽地說。

  “對!我也這麼想。”

  “這件怪事我想與謀殺沒什麼聯系,你看呢?小姐。”

  -“似乎是這樣。”艾密莉表示同意。

  “他們還發現什麼新情況嗎?小姐。”依萬斯太大的問話有些急切。

  “有,還有一兩件,俱不重要。”

  “艾息特偵探又來了,我看他們也可能又發現什麼了。”

  “是拿爾拉柯特偵探嗎?”

  “對,就是他。小姐。”

  “他同我坐一趟火車來的吧?”

  “不,他坐汽車來的。他先到三皇冠去查問那位年輕先生的行李。”

  “那位先生?”

  “跟你在一起的那位,小姐。”

  艾密莉睜大了雙眼。

  “他們問湯姆,”那女人繼續說,“後來,我恰好經過那裡,湯姆告訴我的,他記得那位年輕人的行李上有兩條標簽,一條是到文息特,一條是到埃克參頓。”

  查爾斯為了得到特號新聞不惜犯謀殺罪,一個念頭閃過,艾密莉的臉上不禁興奮得發亮。她斷定,一個人寫過這種題材也肯定幹得出這種事情。她佩服拿爾拉柯特的仔細,不放過任何一個與本案有關聯的人。在他與她會晤後,他立即坐著汽車離開了文息特,輕快地完程到達三皇冠,而她卻先在艾息特吃了午飯。

  “後來,偵探又到哪去了?”她問。

  “去西諾福特了,小姐”“到西塔福特寓所嗎?”

  她知道白裡安·皮爾遜還和威爾裡特家人住在那裡。

  “不是,小姐,去杜克先生家。”

  又是杜克,艾密莉感到惱火而又困惑不解。老是杜克——這個未知因素,她覺得應該從杜克那裡找到些證據,但社黨對每個正常的、普通而愉快的人似乎都產生同樣影響。

  “我非見他不可,”她暗自說,“一回到西塔福特我就直接上他那兒去。”

  接著她謝過依萬斯太太,就去克爾伍德家拿到了鑰匙。現在,她正站在哈息爾莫爾的廳堂裡,琢磨著從哪裡得到、怎樣得到那樣東西。

  她慢慢地走上樓,走進樓上第一間房,這顯然是上尉的臥室。正如克爾伍德先生所說的一樣,上尉的個人財物已清點了,氈子整齊地疊成一堆、抽屜空空如也、櫥櫃裡唯一的一個掛鉤也空無一物,鞋櫃只有一排排空架子。

  艾密莉歎了口氣,轉身下樓,這裡曾是死屍倒下的起居室,飛雪從打開的窗口吹進來。

  “她努力想像著當時的情形。誰的手把策列維裡安上尉打倒?為什麼?他是不是象每個人所說的是在五點二十五分被殺?還有吉姆失了魂所撒的謊,是不是前門叫人沒人應,他繞過視窗來,看到了屋裡的死屍,而後驚慌失措地跑掉了?要是她知道這些就好了。據達克裡斯先生說萬吉姆堅持他原來的說法,唉——吉姆可能已喪失了理智。她拿不定生意,會不會象萊克羅夫特先生所提示的那樣。先有人進了屋子——那人聽到吵架就趁機下手呢?

  如果是這樣,靴子的問題會不會清楚呢?

  會不會有人先在樓上——可能在上尉的臥室裡吧?又密莉又走過客廳,她向餐廳裡望瞭望。

  裡面有兩個捆好並貼有標簽的箱子,餐櫃開著,那套銀杯已放在布爾納比少校的平房裡了。

  然而,她卻看到作為獎品的三本新小說。

  查爾斯曾把從依萬斯那聽來的關於這幾本小說的來由,添油加醋地當作笑料講給艾密莉聽。

  如今,這幾本小說被人遺忘,冷落地擺在椅子上。

  她環顧了一下房間,搖搖頭,在這裡一無所獲。

  她又上樓,又一次走進臥室。

  她一定要弄清靴子的去處,直到得出使自己滿意的結論為止。她感到茫然,靴於的事越來越來重要,與此案的其它事相比,它的份量很重。有什麼東西能幫她的忙嗎?

  她拿出每個抽屜探摸它們的背面。在偵探小說裡總是找得到樂於助人的碎紙片之類,但眼下卻難以期望得到如此幸運之事。不然的話,拿爾拉柯特和員警們早就採取極好的行動了。她把手伸進鬆散時壁板。用手指探模地毯的邊緣,細看彈簧的褥墊,她幾乎找遍了所有有可能藏有靴子的地方,都一無所獲,但她並沒有灰心。

  她伸直了身體站起來,她看見與這整潔的房間極不相稱的一樣東西——一小堆煤灰堆在爐格裡。

  艾密莉用鷹捕蛇時那種眼光盯著那堆煤灰,地走到近處仔細查看,這小堆煤灰暗示著。

  什麼樣的因果關系呢?艾密莉卷起袖子,把手伸進煙囪裡_一個包得很鬆散的報紙包放在地面前,艾密莉驚喜、懷疑地抖了一下報紙,呀!那雙丟失的靴子就在她面前。

  “可是為什麼呢?”她說,“找是找到了,但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呢?”

  她翻來翻去地看著靴子,腦子裡只有“為什麼”這一個單詞在打轉。

  就算有人藏起了上尉的靴子,但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哎呀!”艾密莉絕望地大叫一聲,“我要發瘋了。”

  她小心地把靴子放在地板中央,拿過一張椅子,對著它們坐了下來,然後審慎地開始清理這件事的始末,回憶她所知道的每一個細節。考慮這出戲中的每一個人物。

  突然,一個朦朧的暗示——地板上這雙不會說話的靴子發出的暗示開始逐漸形成。

  “但即使是這樣,”艾密莉說,“即使是這樣……。

  她拿著靴子急促地下樓,推開餐廳的門走到放在角落的餐櫃邊,那裡放有策列維裡安上尉所得的各式各樣的獎品,以及他的全部運動用具——滑雪鞋、短槳、象腳、長牙、釣魚竿,這一切東西曾因他不放心女租客而全部搬了來,如今它們等待著第二個主人。

  艾密莉手裡拿著靴子,彎下腰來,一兩分鐘後,她直起身體,瞼上因猶疑、激動而發光。

  “原來是這麼回事。”艾密莉喃喃地說,“原來如此。”

  她坐在椅子上,想著一些仍不明白的問題。

  幾分鐘後,她站了起來,大聲地說:“我道是誰殺了策列維裡安上尉。但我不明白為什麼要殺他,我想不通。如今事不宜遲。”

  她匆匆地走出哈息爾莫爾,幾分鐘後她坐上了去西塔福特的車,車子徑直向杜克先生家駛去。

  她拿起門環,暗嘈地打響了門。

  等了幾分鐘,一個高大而結實的男子,面色冷漠地打開了門。這是第一次,艾密莉正面遇見杜克先生。

  “杜克先生嗎?”她問。

  “對。”

  “我叫策列福西斯小姐,我可以進屋嗎?”

  短暫的猶豫後,他讓過一邊,艾密莉走進起居室,他關好了前門就跟著走了進來。

  “我想見見拿爾拉河特偵探,”艾密熱說,“他在這裡嗎?”

  又停了一會兒,杜克先生似乎不知該如何回答,最後他象下決心似地微微一笑——相當微妙的微笑。

  “拿爾拉柯特在這裡。”他說,“你找他有什麼事?”

  艾密莉拿出她帶來的那個卷包,把它打開,拿出一雙靴子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她說。“我找他是關於這雙靴子的事。”

第二十九章 第二次降神會

  “喂!喂!喂!”羅尼·加菲爾德叫道。

  萊克羅夫特先生經過郵局。正在狹窄的陡坡上慢慢走,聽到喚聲便停下了,等待羅尼趕上來。

  “到哪裡去來看?呢!”

  “唉,”萊克羅夫特先生說,“剛從打鐵舖那邊散步回來,今天天氣真不錯。”

  羅尼仰頭望瞭望藍天。

  “對,跟上星期有點不同了。順便問一下,你准備到威爾裡特家去吧?”

  “我想去,你也去嗎?”

  “去!在西塔福特,威爾裡特家是我們最好的去處。‘絕不讓自己鬱鬱不樂’,這是她們的格言。我姑母說在出了這麼多不愉快的事之後,就這麼快邀請別人參加茶會,可見她們的冷酷無情。這全是廢話,她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為秘魯皇帝感到不安。”

  “什麼秘魯皇帝?”萊克羅夫特驚訝地問。

  “就是那些該死的貓中的一隻,生出來後是只皇后——母的,卡羅琳姑母為此煩躁不安,因為她不喜歡性的問題。所以,我說她用這種惡毒的話來傷害威爾裡特一家,發泄她胸中的煩悶。為什麼她們不該請人喝茶呢?策列維裡安又不是她們的親戚之類的人。”

  “非常對。”萊克羅夫特一面說著,一面轉頭觀察剛剛飛掠而過的一隻鳥,他認為這是一隻稀有品種的烏。

  “真討厭:“他低聲自語,“沒帶眼鏡來。”

  “喂,談到策列維裡安上尉,你認為威爾一裡特太太不至於象她所說不認識這老傢伙吧?”

  “你問這個幹什麼?——“因為她變樣了,不知你注意沒有,一個”星期她似乎一下子老了二十歲,你一定看到。

  了的。”

  “看到了,”萊克羅夫特說,“我看到意了。”

  “啊,原來你也注意到了。策列維裡安的。

  死無論如何一定使她受到極大震動,如果她原。

  來就是這老傢伙年輕時拋棄的妻子,而如今又一認不出來,那才怪哩。”

  “我看不大可能吧。”。

  “確實有點象電影中的安排,是不是?不一論怎樣,奇怪的事總是時有發生,我在《每日電訊報》上讀過不少令人奇怪的事,這類怪事不是報上登了,你怎麼會相信?”

  “人們現在還相信這種說法嗎?”萊克羅夫特尖刻地問。

  “你憎惡安德比那傢伙,是不是?”羅尼說。

  “我討厭那種粗魯地打聽與自己無關的別人的私事的人。”萊克羅夫特先生說。

  “對,但在另一方面,那些事對他又大有關系,”羅尼堅持說,“我的意思是這小子的工作就是到處打聽別人的事。他似乎已經制服了布爾納比這老傢伙,真可笑,這老傢伙一見到我就受不了,我對於他就象一塊紅布對一頭鬥牛一樣”萊克羅夫特先生沒有答話。

  “哎呀!”羅尼說著仰頭望著天空,“你知道今天是星期五嗎?一個星期前的今天這個時候,恰好我們都一起到威爾裡特家去,只是天氣有點變化罷了。”

  “一個星期前,”萊克羅夫特先生說,“似乎無限地遠久了。”

  “十足像一年那麼長,討厭呀,是不是?

  喂,阿十杜爾。”

  他們走過成亞特上尉家的大門,那位憂郁的印度僕人正依門而立。

  “下午好!阿卜杜爾。”萊克羅夫特先生招呼道:“你的主人好嗎?”

  這位印度僕人搖搖頭。

  “主人今天身體差啦,不會客,好久不會客了。”

  “你要知道,”他們一邊走著,羅尼說,“這傢伙很輕易地就能把成亞特殺了,而誰也不知道。他盡可能搖一個星期的頭,說主人不會客,這誰也不會認為是怪事。”

  萊克羅夫特同意這種說法。

  “但屍體的處理是個問題。”他指出這一點。

  “不錯。這總是個禍根,是不是?一個人的屍體總是礙手礙腳的東西。”

  他們走過布爾納比少校的小屋,少校正面色嚴肅地在花園裡注視著一株在不該長草的地方長出來的草。

  “下午好,少校。”萊克羅夫特先生說,“你也打算去威爾裡特家嗎?”

  布爾納比操操鼻子。

  “不想去了。她們送來請柬,但——唉,我不想去了,希望你們諒解。”

  萊克羅夫特先生點點頭表示諒解。

  “盡管如此,但我仍然希望你能去。”他說,“我有個道理。”

  “道理?什麼道理?”

  萊克羅夫特先生猶豫了一下,顯然,羅尼·加菲爾德在場約束了他,但羅尼不介意,他站在那兒極有興趣地聽著!

  “我很想來個試驗。”他慢慢地說。

  “什麼試驗?”布爾納比少校問。萊克羅夫特猶豫了一下沒說什麼。

  “我先不告訴你,但如果你來,我要求你樣樣都支持我。”

  這番話引動了布爾納比的好奇心。

  “好吧,”他說,“我就來,我說話算數。我的帽子呢?”

  他戴上憎子,一會就跟上了他們,三人轉過了西培福特寓所的大門。

  “聽說你在等待客人,萊克羅夫特先生。”布爾納比少校很健談。

  一陣困惑的陰影掠過這位老人的臉。

  “誰告訴你的?”

  “那個饒舌的克爾提斯太太說的,她既純潔又誠實,就是有點多嘴多舌,她不管你聽不聽盡在喋喋不休”。

  “完全不錯,”萊克羅夫特先生說,“我們在等我的侄媳德令太太和她的丈夫,他們明天來。”

  他們走到前門,按響了門鈴,白裡安·皮爾遜給他伸開了門。

  在客廳裡,他們脫掉了大衣,萊克羅夫特用探究的眼光觀察著那個寬肩的年輕人。

  “好樣的,”他暗付,“很棒,脾氣很堅強,古怪的下顎,在某種情況下是個很難打交道的人,可稱之為危險的年輕人。”

  布爾納比走進會客室,威爾裡特太太站起來迎接他,一種虛幻的感覺籠罩著布爾納比。

  “你們來真是太好了。”

  講的話同上個星期一樣,火盤裡的火光也依舊。布爾納比想,好象這兩個婦女的長袍也沒變,但他沒把握。

  會客室給人以一種奇怪的氣氛,尤如上星期——似乎策列維裡安沒有死一樣,——似乎什麼事也沒發生,什麼都沒有變化。

  只是威爾裡特太太變了樣,她瘦了許多,這是她給人們的第一印象。她不再是那個意志堅強的、見過世面的貴婦人了,她變成了一個精”神受到巨大挫折的可憐角色。眼下,她明顯地是在強作歡顏,清瘦的臉龐上掛著令人不忍多看一眼的笑容。

  “我真該死,如果我早知道上尉的死對她有這麼重大的影響就好了。”少校暗想。

  第一次見面時,他就感到威爾裡特家有些異常。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在沉默,而別人正在對他講話。

  “我想這大概是最後一次小集會了。”威爾裡待太太說。

  “怎麼回事?”羅尼·加菲爾德猛然抬起頭。“唉!”威爾裡特大太帶著強裝的笑顏搖了搖頭。

  “我們不得不放棄在西塔福特過完冬天的計劃了。就我個人來說,我真喜歡這裡——那些白白的雪,那些有著尖削岩石的小山和開闊的曠野。可是那個家務問題呀!——太難辦了——把我整垮了。”

  “我以為你將找一個男司機兼管家,和一個幹雜活的人呢。”布爾納比少校說。

  一個突如其來的顫抖使威爾裡特太太瘦弱的身驅搖晃起來,“不,我——我放棄那個念頭了。”她說。

  “哎呀呀!”萊克羅夫特先生說,“這對大家朱說多麼敗興,實在可悲。你們一走,我們又陷進那老一套生活中去。請問什麼時候走呀?”

  “我想在星期一。”威爾裡特大太說,“如果明天走不了的話。沒有傭人真難辦,我還得要跟克爾伍德先生辦些事情,這棟房子我粗了四個月呢。”

  “你打算到倫敦去嗎?”萊克羅夫特問。

  “是的。可能先去倫敦,然後到法國東南部和義大利西北部的地中海的假日遊憩勝地裡維艾拉。”

  “這可是個大損失。”萊克羅夫特獻媚地點點頭。

  威爾裡特太太發出無目的的奇怪的竊笑。

  “你對我真是太好了。萊克羅夫特先生。

  好啦,我們喝茶吧。”

  茶已擺好了,威爾裡待太太倒茶,羅尼和白裡安·皮爾遜遞點心,茶會籠罩著一股異常的難堪氣氛。

  “你打算怎樣”?布爾納出突然問白裡安·皮爾遜,“你也要走嗎?”

  “對,我去倫敦。當然,要等得這件事真象大白後我才去國外。”

  “什麼事?”

  “我是指等到我哥哥那件滑稽的指控搞清楚為止。”

  他挑釁性的話語,使人們不知該怎麼回答。布爾納比少校出來圓場:

  “從來沒有誰懷疑那件事是他幹的,甚至半點懷疑都沒有。”

  “我們沒有人這麼想過。”懷阿裡特說著,並向他投去一瞥感激的目光。一一陣鈴聲打破了短暫的沉默。

  “是杜克先生,‘威爾裡特太太說,‘。白裡安,開門讓他進來吧!”

  小夥子走向視窗。

  “不是杜克,”他說。“是那個他媽的記者。”

  “哎呀!我的天!”威爾裡特太太說,“呢,我看還是讓他進來吧。”

  白裡安點點頭。幾分鐘後,他和查爾斯·安德比一起進來了。

  安德比帶著平常那種坦蕩的樂觀的神色走進客廳,他預料的冷淡場面並沒出現。

  “你好!威爾裡特太太。最近過得好嗎?

  我說西塔福特的人都到哪裡去了呢?啊,我現在明白了。”

  “喝茶吧,安德比先生。”

  “謝謝,我會喝的。艾密莉不在這,我想她可能同你的姑母在一起吧,加菲爾德先生?”

  “好象不在。”羅尼一面說一面望著他,“我看見她到埃克參頓去了。”

  “哈!她回來了的呀。我怎麼知道的呢?

  是小克爾提斯講的,幹真萬確,他親眼看見車子經過郵局,爬上狹道,又空車返回的。她不在第五號屋子,也不在西諾福特寓所,真傷腦筋——她去哪兒呢?不在帕斯荷斯小姐那裡。

  那一定在和威亞特上尉喝茶了。”

  “她可能上西塔福特燈塔那裡去觀賞落日去了。”萊克羅夫特先生暗示著說。

  “我看不是,”布爾納比說,“我來這之前一直在花園裡,我沒看見她過去。”

  “啊,我看不是什麼大問題,”查爾斯輸快地說,“我的意思是說她不會被綁架或被殺害什麼的。”

  “從你的報紙的觀點看,那是件遺憾的事,是不是?”白裡安輕蔑地說。

  “即使等著新聞稿,我也不會犧牲艾密莉。”查爾斯說。“艾密莉”,他沉思著又說,“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很動人,”萊克羅夫特先生說“非常迷人,我們,我和她是——呢——合作者。”“大家都喝完茶了嗎?”威爾裡特太太說,“打橋牌怎麼樣?”

  “嗯,等會兒。”萊克羅夫先生說。

  他嚴肅地清了清嗓子,每個人都望著他。

  “威爾裡特太太,你知道的,我對靈魂現象深感興趣。上星期的今天,就在這間房裡,我們有過實在令人驚異、敬畏的經歷。”

  懷阿裡特發出微弱的聲音,他轉頭望著她。

  “我知道,親愛的懷阿裡特小姐,上次的事情把你嚇得心煩意亂,我不否認那實在是太可伯了。自從案件發生後,員警一直在搜捕兇手,他們抓到了一個,但我們有些人,至少是在這間房裡的人,不相信吉姆·皮爾遜先生犯了這個罪。因此,我提議讓我們重來上星期五的那一套,但要詢問另一個不同的靈魂。”

  “不!”懷阿裡特大叫起來。

  “哎呀,這真有點太過分了,說什麼我也不參加、”羅尼說。

  萊克羅夫特先生沒有理睬羅尼。

  “威爾裡特太太,你以為怎樣?”

  她猶豫了一會,說:“直率地說,萊克羅夫特先生,我不同意這樣做,完全不同意。上星期那個悲慘事件給我的不愉快的印象太深了。我會長時間不能忘掉的。”

  “你這是什麼意思?”安德比興致勃勃地問:“你打算請那些神告訴我們兇手的名字嗎?那似乎難以辦得到。”

  “你說難辦,那上星期的資訊不是傳達過策列維裡安上尉的死訊嗎?”

  “這倒是真的,”安德比贊同地說,“可是——呢——你要知道,你那個想法可能產生你意料之外的後果。”

  “會有這種事?”

  “就算講出了兇手名字。你能擔保不是在座的某人蓄意的?”

  安德比停了下來,羅尼說:

  “強加之罪。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說伯有人搗鬼把凶殺罪強加於人。”

  “這是個嚴肅的試驗,先生。”萊克羅夫特激動地說,“沒有人會幹這種事。”

  “那我就不知道了。”羅尼半信半疑地說:“我相信有人可能會這樣做,當然,我自己是不會這樣做的,我發誓絕不這樣做。但假若每個人都把矛頭指向我,說我殺了上尉,那就太難應付了,不是嗎?”

  “威爾裡特太太,我是真誠的,”這位小老頭還是沒理睬羅尼,“我求求你,讓我們做試驗吧!”

  她猶豫不決。

  “我不贊成,實在不贊成,我——”她不安地四處望望,好象要找個地方逃避一樣。

  布爾納比少校,你是策列裡維安的朋友,你看怎麼辦?”

  少校的兩眼撞上了萊克羅夫特的目光,他明白,這是後者預示以防萬一的目光。

  “為什麼不呢?”他生硬地說。

  投票作出了決定。

  羅尼到隔壁拿出上次用過的小桌,放在房中間,並擺好椅子。沒有人說話,顯然,這個試驗是不受歡迎的。

  “我看,這是適當的,”萊克羅夫特先生說,“我們將要作的試驗,同上星期五一樣洽恰是在同一條件下進行的。”

  “不完全一樣,”威爾裡特太太反駁說,“杜克先生沒有來。”

  “樹。”萊克羅夫特先生說,“遺憾,他不在這裡,真是大大的遺憾。呢——嗯——我們把皮爾遜先生當作他的替身吧。”

  “白裡安,不要參加,我求求你,不要參加。”懷阿裡特大叫起來。

  “安德比先生,’,萊克羅夫特剛一開口,查爾斯就打斷地的話。

  “我不參予這事。我是記者,而且你又不信任我,我還要把各種現象速記下來。就這樣吧,行嗎?”

  於是,其他六人圍著桌子坐下,查爾斯把燈熄掉,坐在火爐邊。

  “等一等,”他說,“幾點鐘?”他借著火光瞄了一下手錶。

  “奇怪。”他說。

  “什麼奇怪?”

  “恰好五點二十五分”懷阿裡特發出低低的叫聲。

  萊克羅夫特先生嚴峻地說:“不要做聲。”

  幾分鐘過去了,這次和上星期的氣氛完全不同,沒有笑聲,沒有竊竊私語,只是一片靜寂。終於,一個不大的聲音打破了沉寂。

  萊克羅夫特先生叫了起來。

  “那兒是誰呀?”

  黑暗裡又傳來微弱的,令人恐怖的聲響。

  “誰呀?”

  微弱的聲音停止了。外面響起震耳欲聾的敲門音。

  懷阿裡持尖叫起來,威爾裡特太太大喊著。

  白裡安·皮爾遜沉著地說:

  “沒事,那是在敲前門,我去開。”

  他三腳兩步跨出房間。

  誰也沒說話。

  門突然打開了。所有的燈全亮了。

  拿爾拉柯特偵探站在門口,後面是艾密莉·策列福西斯小姐和杜克先生。

  拿爾拉柯特一步跨進屋裡,說:

  “約翰·布爾納比先生,我控告你本月十四日星期五謀殺約瑟夫·策列維裡安。我特此警告你,你所說的都將作為罪證記錄在案。”

第三十章 艾密莉的闡釋

  圍著艾密莉·策對福西斯的那夥人都目瞪口呆了!

  拿爾拉柯特偵探把犯人帶走。

  查爾斯最先勉強說出話來:“我的大呀!

  艾密莉,我想立即到電報局去,寸金難買寸光陰呀!”

  “殺死策列維裡安上尉的是布爾納比少校。”

  “啊,我看著拿爾拉柯特逮捕他的,但拿爾拉柯特是可能發瘋了,他怎麼會殺死策列維裡安呢?我是說,靠人力怎麼辦得到呢!如果策列維裡安是五點二十五分被殺的話……”

  “環是五點二十五分,而大約是五點四十五分殺的。”

  “呃,即使是五點四十五分——”

  “我知道。你報本沒考慮到它——滑雪屐,那是說明,切的東西——一雙滑雪橇。”

  “一雙滑雪撬?”大家異口同聲地說。

  艾密莉點點頭,繼續說道。

  “對,他蓄意策劃了那次轉桌降神會。它不象我們想像的那樣是巧合或無意識的逢場作戲,查爾斯。我們放棄的第二次選擇——是有目的的。他看到不久就要下雪。正好是可以放心殺人滅跡的時機,他放出策列維裡安上尉死亡的空氣,刺激每個人的情緒,然後他假裝心煩意亂,堅持要去埃克參頓。

  “他先回家,綁上滑雪鞋(這滑雪展和其他用其存放在花園的一間屋裡),就出發了,他是滑雪能手,到埃克參領全是下坡路——極好的滑行,大約十分鐘就到。

  “他走到窗下,敲一敲,策列維裡安上尉完全沒有戒備,就讓他進去了,接著,當策對維裡安上尉轉背時,他趁機拿起管子——把他幹掉了。呸,我一想到這事就惡心。”

  她戰栗了一下。

  “這事輕而易舉,他有充裕的時間,他擦乾淨雪橇,拿去餐室的櫥櫃,塞到其他東西的中間,然後,我猜想,他用暴力打破窗門,拉開各個抽屜,把裡面的東西丟下地——造成似乎有人破窗而入的樣子。然後,正好在八點鐘之前,他走了,繞道爬上更高的大路,喘著大氣走過埃克參領,裝成從西諾福特走來的樣子。沒人懷疑到滑雪鞋,他就平安無事,醫生不能玩忽地說策列維裡安上尉死了至少兩小時。然而,就象我所說的,只要沒有人想到滑雪鞋,布爾納比少校就可以持有不在犯罪現場的藉口。”

  “但他們——布爾納比和策列維裡安——

  是朋友呀!”萊克羅夫特先生說,“是老朋友,他們向來就是老朋友,這是毋庸置疑的。”

  “這我知道。”艾密莉說,“我過去也是這麼想的,我理不清頭緒,我疑惑不解。最後,我不得不去找拿爾拉柯特偵探和杜克先生。”

  她停了一下,望望毫無表情的杜克先生。

  “我可以對他們講嗎?”她問。

  杜克先生微笑。

  “隨你的使,策列福西斯小姐。”

  “不管怎麼樣——不,也許你倒願我不說吧。我去找他們。我們把情況弄清楚了,查爾斯,你還記得你告訴我,依萬斯說過策列維裡安上尉經常用他的名字投寄競賽答案嗎?他認為西培福特寓所是個太堂皇的地址,咳,——

  你給布爾納比少校五千鎊的足球競賽答案獎,就是他作的,答案確實是策列維裡安做的,他用布爾納比的名字,他認為地址用西諾福特第一號小平房順眼得多。咳,你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嗎?星期五早上布爾納比少校收到信,告訴他贏得了五千鎊。順便說,這一點本來早就該使我們產生懷疑了的。他對你說,他從未收到信,說什麼由於天氣關系星期五沒有郵件寄來,那全是謊話,星期五早上是通郵的最後一天。我講到哪裡去了?哦?——布爾納比少校收到了信,他想要這五千鎊——極其想這五千鎊,他搞倒楣的股票投機和其他的投機,虧損了很多錢。我想,可能他是突然閃過這個念頭的吧。可能當他意識到那天晚上就要下雪,要是策列維裡安死了的話——他拿那筆錢,就神不知鬼不覺了。”

  “真令人詫異!”萊克羅夫特先生低聲說,“大使人驚愕了,我連作夢也未想到。可愛的姑娘,請問,你怎麼知道這一切的?什麼東西使你掌握到這正確的線索的?”

  為了說明這問題,艾密莉說了貝令太太的信和她怎樣在煙囪裡找到那雙靴子的事。

  “看到靴子,使我開動腦筋,那是一雙滑雪靴,這就使我想起滑雪鞋,我突然想到也許可能——我就沖下樓去,到櫥櫃尋找,那裡確實有兩對滑雪鞋。有一對比另一對長些,靴子跟長的滑雪鞋一樣,跟另一對不同,較短的那對是另一個人的。”

  “他總該把滑雪鞋藏到別處去呀!”萊克羅夫特先生巧妙地表示不同看法。

  “不,不!”艾密莉說,“藏到哪裡去呢?其實,那櫃子確實是極好的處所。因為,過一兩天,所有的東西就要封存起來了,而在這期間,員警極不可能費腦筋去考慮到底策列維裡安有一對滑雪鞋還是兩對。”

  “那他為什麼要藏靴子呢?”

  “我認為,”艾密莉說,“他害怕員警可能也象我所做的那樣——看見滑雪靴就想到滑雪鞋。所以,他把它們塞進煙囪去,而這當然就是造成了錯誤。因為依萬斯發現靴子不見而我就非把它弄明白不可。”

  “他是不是故意加害於吉姆呢?”白裡安·皮爾遜怒氣沖沖地問。

  “啊,不是的,那只是吉姆的愚蠢黴氣,他是個傻子,可憐的容易上當的寶貝。”

  “他沒事了,”查爾斯說,“你不必擔心他了。你把一切都告訴了我嗎?艾密莉,因為,要是都講完了的話,我要趕緊到電報局去了,請大家原諒。”

  他一頭沖出了房間。

  “一位活躍的人物。”艾密莉說。

  杜克用沉濁的聲音說:“你自己就是個活躍的人物,策劉福西斯小姐。”

  “就是!”羅尼敬佩地說。

  “哎呀:“又密莉突然表叫,癱倒在一張椅子上。

  “你現在需要喝些興奮劑。”羅尼說,“來杯雞尾酒,怎樣?”

  艾密莉搖搖頭。

  “喝點白蘭地。”萊克羅夫特先生小心翼翼地建議道。

  “喝杯茶吧。”懷阿裡特說。

  “我很想要一點擦麵粉,”艾密莉若有所思地說,“我的粉撲忘在車上了。我知道,我太興奮了。”

  懷阿裡特帶她上樓去找神經鎮靜劑。

  “這更好!”艾密莉一面輕擦鼻子,一面說,“這多好呀!我現在好多了,你有口紅嗎?”

  “你真了不起!”懷阿裡特說,“這麼勇敢!”

  “真的嗎?”艾密莉說,“我一直偽裝成優柔寡斷的人,心裡老是不舒暢。”

  “我明白,”懷阿裡特說,“我也感到極其不安,前幾天為了白裡安,一直擔驚受怕。

  當然,他們不能因為謀殺策列維裡安案件而把他處以紋別。但是,假若他一旦講了他這段時間的住處,他們早就會逮捕他,說他是策劃父親逃跑的人。”

  “什麼?”艾密莉停止掠臉,問道。

  “我父親是個逃犯,這就是我們,我和我母親到這裡來的原因。可憐的父親,他有時老是那麼古怪,所以做出那些可怕的事來。在我們從澳大利亞來的路上,我。白裡安……嗯……我和他……”

  “我明白了。”艾密莉為她說好話,“當然,理所當然的,你們……”

  “我什麼都告訴他,我們兩人訂了計劃,白裡安真了很,幸好我們很有錢,白裡安策劃一切,你知道,要逃出普林斯頓難極了。但白裡安策劃成功了。這實在是個奇跡,這個安排是這樣的:父親越獄後,要穿過鄉下到這裡,躲藏在皮克西的岩洞裡,然後他和白裡安裝成我們家的兩個男僕。因為我們已先行到了這裡,這樣我們就不受懷疑了。這地方是白裡安告訴我們的,還建議出高租金給策列維裡安上尉。”

  “我非常難過,”艾密莉說,“我是說,這一切都告吹了。”

  “母親的身體也因此垮了。”懷阿裡特說,“我認為白裡安是個了不起的人,跟一個犯人的女兒結婚,並不是人人做得到的。但我認為這實在不是父親的過錯,大約十五年前,他被馬重重地踢了頭部,從此,他就有些神經失常了。白裡安說,如果當時找到個好律師的話,他完全可以出獄。唉,不談我們的事了。”

  “還有什麼辦法可想嗎?”

  懷阿裡特搖頭。

  “他病得很嚴重,露天幹活,天氣又這麼酷冷,他患了肺炎,我不禁冒出一個念頭,要是他死了——那——對他還好。這念頭實在可怕,但你是理解我的。”

  “可憐的懷阿裡特!”艾密莉說,“太遺憾啦!”

  這姑娘搖搖頭。

  “我找到了白裡安。你有了……”

  她沒有窘態。

  “嗯,”艾密莉沉吟地說,“就是這麼回事了。”

第三十一章 幸運兒

  十分鐘後,艾密莉匆忙地走下胡同。威亞特上尉背靠著大門,想阻止她。

  “哎!”他說,“策列福西斯小姐,我聽到的事怎麼樣?”

  “一點不假:“她一面走一面說。

  “哦!喂,請進來喝杯酒或者喝杯茶吧,時間多著呢,何必這麼匆忙,對有涵養的人來說,這不大好。”

  “我知道,我們糟透了:“艾密莉頭也不回,說了就走。

  她要突然給帕斯荷斯小姐爆炸性的消息。

  “我把一切都告訴你吧!”艾密莉說。

  她立即把事情的全部過程傾吐出來,還常常被帕斯荷斯發出的“我的天呀!”“不至於吧!”“嘿!怪哉!”所打斷。

  當艾密莉敘述完後,帕斯行斯小姐用時托起身體,自命不凡地搖動一隻手指。

  “我不是說過嗎?”她問道,“我對你講過布爾納比忌妒他人。他們確實是朋友,二十多年來,策列維裡安什麼事都幹得比布爾納比好,滑雪、登山、射擊、猜字謎等等都比他強,策列維裡安有錢,而他一貧如洗。布爾納比心胸狹隘,哪裡容得這些。

  “長期以來就如此,我能告訴你的只是:

  繼續喜歡一個什麼都比你強的人,確實困難。

  布爾納比心地狹窄,天性吝嗇,當然令人不安。”

  “我想,你說得對!”艾密莉說,“呃,我是想告訴你,你什麼事都搞錯了,這是不公正的。順便問一聲,你侄兒認識我姑母珍妮佛,你知道嗎?他們在德勒咖啡館一起喝茶。”

  “她是她的教母。”帕斯荷斯小姐說,“他去艾息特會見的人,就是這位。借錢的事,要是我識破羅尼,我會跟他說的。”

  “我不許你在這麼愉快的B於去刺痛別人。”又密莉說,“再見,我要得趕快走了,我有許多事要辦。”。

  “姑娘,你要辦什麼事?我說你已盡力了!”

  “未必,我要到倫敦會見吉姆所在的保險公司,勸說他們不要因為借錢的事處罰他。”

  “哦!”帕斯荷斯小姐說。

  “對的。”又密莉說,“吉姆將來會品行端正的。因為他有了這次教訓。”

  “也許吧,你認為你能勸說他們嗎?”

  “可以。”艾密莉肯定地說。

  “好!”帕斯荷斯小姐說,“你也許可以。以後呢?”

  “以後,”艾密莉說,“我已完成了任務。我為吉姆盡了我的力量。”

  “那我們應該說——下一步該怎麼辦?”

  “你的意思是什麼?”

  “下一步嗎?如果你需要我說明白點的話,就是他倆你選擇誰?”

  “哦!”艾密莉說。

  “真的,這就是我想知道的,他倆誰將是不幸的人?”

  艾密莉大笑,彎下身去吻這位者處女。

  “示裝傻了!”她說,“你清楚得很!”

  帕斯荷斯小姐抿嘴偷笑。

  艾密莉輕快地跑出大門,恰好在胡同遇上了查爾斯。

  他抓過她的兩只手。

  “艾密莉,親愛的!”

  “查爾斯,一切都象奇跡一樣,對嗎?”

  “讓我吻你?”安德比先生說著就吻了她。“艾密莉,我是個化了裝的人。哎,親愛的,這下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呢……我的意思……呢,當然,隨著皮爾遜的坐車及出獄,遊戲該結束了。他現在宣告無罪了,……嗯,已經忍受了這個懲罰。”

  “你說什麼來著!”

  “你很清楚,我迷戀你了!”安德比先生說,“你是喜歡我的。對皮爾遜不過是個錯誤的選擇罷了。我的意思‘……嗯……我和你,我們之間化裝演戲,這段時間,我們心照不宣,是不是?你喜歡登記結婚?還是在教堂舉行儀式?或是其他什麼形式?”

  “你要提到結婚,”艾密莉說,“那是辦不到的。”

  “什麼——可是我——”

  “不行!”艾密莉說。

  “可是……艾密莉……”

  “你真要吃苦頭了,”艾密莉說,“我熱戀吉姆!”

  查爾斯瞠目結舌,手足無措地盯著她。

  “你不能:““我能而且一定能,始終如一,並且將一如既往!”

  “你,你已使我想……”

  “我說過,”艾密莉嚴肅地說,“有個可靠的人是好的。”

  “對,可是我以為——”

  “你以為的事,我有什麼辦法。”

  “艾密莉,你是個不擇手段的魔鬼!”

  “我知道,親愛的查爾斯,我可以滿足你的一切要求,而絕不計較。試想,你將會多麼偉大,你得了特號新聞,為《每日電訊報》得了專有的獨家消息。你肯定是個有成就的人,而一個女人能成什麼氣候呢?如塵埃似糞土。

  強悍的男人沒有找不到女人的,而女人只不過象長青藤那樣纏著他成為附庸罷了,每一個偉大的男子都是不受女人所支配的,沒有任何東西比偉大的事業得美好,更能使一個男子得到絕對的滿足啦,你是個堅強的人,查爾斯,是個能獨立生存的人……,“請你不要說了,艾密莉,這話象一篇致青年人的廣播稿,你已使我的心碎了!你不知道,你和拿爾拉柯特走進屋時,你顯得多麼可愛呀!就象復仇凱旋一樣,”胡同傳來“篤篤”的腳步聲,杜克先生來了。

  “呵,是你,杜克先生!”又密莉說,“查爾斯,我告訴你,這位是倫敦員警廳前首席警官杜克。”

  “你說什麼?”查爾斯因久仰大名而大叫起來,“這就是警官杜克嗎?”

  “是的,”艾密莉說,“他退休後,住到這裡來,非常謙虛,他不願四處張揚、我現在才明白,當我要拿爾拉柯特偵探告訴我,杜克先生犯過什麼罪時,他為什麼閃耀其辭的緣故。”

  杜克先生大笑。

  查爾斯動搖不定,在記者與情人之間經過短暫的搏鬥,記者終于勝利了。

  “我很高興遇到你,警官!”他說,“哎,我不知道你能否為我們寫篇短文,八百字左右,談談策列維裡安案件。”

  艾密莉匆匆走上胡同,到克爾提斯太太的小屋,進臥室拿出她的衣箱。克爾提斯太太跟了進去。

  “你不打算走吧,小姐?”

  “要走,我去倫敦有許多事要辦,還有我約小夥子……”

  克爾提斯太太湊上前。

  “告訴我,小組,哪一位是?”

  “艾密莉隨意把衣服放進箱子。

  “當然是坐牢的那個吸!從來就沒有第二個。”

  “呀!小姐,你為什麼不想想,你可能會幹傻事,你怎麼知道那一個比得上這一個呢?”

  “啊,不!”艾密莉說,“他比不上這個,這一個前途無量!”她向窗外望去,查爾斯還在那跟前首席警長熱烈地談判。“他註定要發跡的——但假若我不去照顧那一位,他不知要發生什麼事了。你看,如果沒我,他現在不知落到什麼田地了肝“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別雨說了,小姐!”克爾提斯太太說。

  她退下樓來,她的老伴坐在那裡望著空空如也的房間。

  “她(指艾密莉)就是我姑婆那個莎拉斯·貝林達的活原形。”克爾提斯太太說,“抵押了一切東西,來到三考斯委身於可憐的喬治·普朗克特。可兩年以後,她付清了一切典當並經營了一塊地方。”

  “噢!”克爾提斯先生輕輕地移動煙鬥。

  “喬治·普朗克特是個英俊的傢伙。”克爾提斯太太回憶道。

  “噢!”克爾提斯先生說。

  “但他和貝林達結婚後,就從不看女人一,眼。”

  “哦!”克爾提斯先生說。

  “她也從不給他一次機會。”克爾提斯太太說。

  “唉!”克爾提斯先生說。

  1983.11.2夜

  1984.8.12日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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