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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光之城 新月 New Moon By 斯蒂芬妮·梅爾 Stephenie Meyer

第一章:派對

  我百分之九十九點九地確定我是在做夢。

  我之所以如此確信的理由是:第一,我正站在一束明亮的陽光下——那種令人目眩的,明淨的太陽從未照耀在我的新家鄉——華盛頓州的福克斯鎮上,這裡常年籠罩在如煙似霧的綿綿細雨之中;第二,我正注視著瑪麗祖母,奶奶至今去世已經有六年多了,因此,這一確鑿的證據足以證明我是在做夢。

  奶奶沒有發生很大的變化;她的臉龐還是我記憶中的模樣。她的皮膚柔軟而鬆弛,形成一道道彎彎曲曲的小的細紋,輕輕地依附在骨骼上;她像一棵乾癟的杏樹,只不過她頭上還頂著一團蓬鬆濃密的白髮,像雲朵一樣盤旋在她的周圍,漂浮在空中。我們的嘴唇——她的嘴巴乾癟,嘴角佈滿褶皺——就在同一時間向兩邊咧開,露出同樣驚訝的半個笑容。顯而易見,她也沒料到會見到我。

  我正準備問她問題;我有好多問題想要問奶奶——她在我的夢裡做什麼?她過去六年過得怎麼樣?爺爺還好嗎?無論他們在哪裡,他們找到彼此了嗎?——但是,她在我開口的時候也張開了嘴巴,所以我停了下來,讓她先說。奶奶也停頓了一下,接著,我們倆都感到有些笨拙,笑了起來。

  "是貝拉嗎?"

  不過不是奶奶在叫我,我們倆都轉過身來看著加入到我們兩個人的小團聚中的那個人。我沒必要看就知道是誰;不管在哪裡我都能認出這個聲音——它是那麼熟悉,無論是在我清醒的時候,還是在睡夢中,……我敢打賭,就算我死了,我都能感應到它的存在。這個聲音是我寧願穿越火海都要尋找到的,——或者,不那麼誇張地說,它是我寧願每天跋涉在寒冷無盡的雨中都要尋找到的。

  這個人當然是Edward。儘管我看到他的時候總會興奮不已——有意或無意地——即使我幾乎肯定我正在做夢,當Edward穿過耀眼的陽光向我們走來的時候,我仍然感到驚慌失措。我驚慌失措是因為奶奶不知道我和一個吸血鬼相愛了——沒有人知道這件事——那麼,一束束光輝燦爛的光柱散落成千萬顆彩虹般的光珠,灑落到Edward的皮膚上,使他看起來像是由水晶或鑽石做成的一樣,我該如何解釋這一事實呢?那麼,奶奶,您可能已經注意到我的男朋友閃閃發光。只不過他在陽光下就會這樣。別擔心……

  他正在做什麼?他住在福克斯這個世界上最陰雨綿綿的地方的全部原因就是他能夠在白天外出,同時又不會暴露他的家族秘密。然而,Edward現在正優雅地向我款款走來——他天使般的臉龐上掛著最美麗的微笑——仿佛這裡只有我一個人一樣。

  就在那一刻,我希望我沒有被排除在他神秘的天賦之外;而我原先也一直很慶倖他唯獨不能看透我的心思,但是現在我希望他也能聽清我的想法,這樣的話他就能聽見我腦海裡尖聲喊出的警告。

  我大驚失色地朝身後瞥了一眼奶奶,但一切都太遲了。奶奶正好轉過身來瞪大眼睛盯著我,她的雙眼和我的一樣充滿警覺。

  Edward——仍然帶著如此美麗的微笑,我的心仿佛要從胸口膨脹迸裂出來一樣——他伸出手臂抱住我的肩膀,轉過身來面向祖母。

  奶奶的表情令我驚訝不已。她看起來毫不恐懼,相反,她怯懦地盯著我,仿佛在等待責備一樣。而且她站立的姿勢也很奇怪——一隻手臂笨拙地抬了起來,向外伸出去,接著環繞著空氣彎曲起來,就像她的胳臂環抱著某個我看不見的人——某個隱形的人一樣……

  正大畫面逐漸變大的時候,我才注意到圍繞著我祖母的巨大的鍍金鏡框。我根本想不通這是怎麼回事,於是我抬起那只沒有摟著Edward的腰的手臂,伸出手想要觸摸她。奶奶一模一樣地模仿著我的動作,簡直就像從鏡子裡反射出來的一樣。但是就在我們的手指頭應該相遇的地方,我卻只感覺到冷冰冰的玻璃……仿佛遭到狠狠的打擊一樣,我感到頭暈眼花,夢突然變成了夢魘。

  那根本不是奶奶。

  那是我。鏡子裡的我。我——年老色衰,滿臉皺紋,神情枯槁。

  Edward站在我的身邊,鏡子中也沒有他的映射,他如此可愛,永遠保持著十七歲的模樣,這一切令人如此痛苦不堪。

  他把冰冷完美的嘴唇貼近我消瘦的臉頰。

  "生日快樂。"他呢喃道。

  我突然一驚,猛地醒了過來——眼瞼突然睜得大大的——大口地喘著氣。又是一個多雲的早晨,一縷縷熟悉的昏暗的灰色光線取代了夢中令人眩目的陽光。

  只不過是個夢而已,我告訴自己。這只不過是個夢。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就在這時,鬧鐘冷不防地響了起來,我又嚇了一跳。鬧鐘鐘面角落裡的小日曆顯示今天是九月十三日,儘管不過是個夢而已,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至少預示著什麼。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就要正式地步入十八歲了。

  幾個月以來我一直害怕這一天的到來。

  在整整一個完美的夏天裡——我曾度過的最快樂的夏天,那是任何地方的任何人曾經度過的最快樂的夏天,當然,那也是奧林匹克半島歷史上最多雨的夏天——這個令人沮喪的日子卻秘密地潛伏著,等待著迸發出來。而現在它突然襲來,其打擊比我恐懼的情況還要糟糕。我能感受到這一點——我變老了。雖然每天我都在變老,但是這是不一樣的,這種感覺更糟糕,而且是可以用數字計算的。我十八歲了。

  而Edward永遠都不會變老。

  我刷牙的時候看見鏡子中的臉龐並沒有改變,這著實令人驚訝不已。我緊盯著鏡子中的自己,試圖在象牙般的皮膚上尋找即將到來的皺紋的蛛絲馬跡。不過,我臉上唯一的褶皺是額頭上的,雖然我知道,如果我能夠讓自己放鬆一下的話,它們就會消失不見。但我做不到。我的眉毛糾結在一起,在焦慮的深褐色眼睛上方形成一道直線,呈現出憂慮的表情。

  這不過是個夢而已,我再次提醒自己。只不過是個夢……但也是我曾做過的最糟糕的噩夢。我沒吃早餐,就急匆匆地想盡可能快地跑出家門,但我沒能完全避開爸爸,因此不得不花幾分鐘時間假裝高興。看到他給我的那些我要他不要買的禮物,我認真地努力露出興奮的表情,但是每次當我不得不笑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好像就要開始哭泣一樣。

  在開車到學校去的路上,我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奶奶的幻景——儘管我不會把它當成自己——但是卻很難把它從腦海中驅逐出去。除了絕望我毫無感覺,直到當我把車開到福克斯高中後面熟悉的停車場,發現Edward仿佛一尊美神大理石雕像——那位被遺忘了的異教神——一動不動地靠在他的拋過光的銀色富豪轎車上。我的夢沒有公正地對待他,他比夢境中更加迷人。Edward每天都會等我,就像往常一樣,他現在正在那兒等我呢。

  絕望暫時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奇跡。即使在我與他交往半年之後,我仍然不敢相信我配得上如此這般的幸運。

  他的妹妹愛麗絲站在他身邊,也在等我。

  當然,Edward和愛麗絲並沒有血緣關係(在福克斯流傳著這樣的故事,卡倫家族所有的兄弟姐妹都是由卡萊爾?卡倫醫生和他的妻子埃斯梅領養回來的,他們兩個人太年輕了,不可能有十幾歲大的孩子),但是他們的臉龐蒙著一層如出一轍的蒼白與朦朧,雙眸也閃爍著同樣奇異的金色光芒,淤青般的陰影籠罩著深深的眼窩。愛麗絲的臉龐像Edward的一樣,美麗得令人驚歎。在知悉內情的人心中——就像我這樣的知情人一樣——他們的相似之處正是他們真實身份的標記。

  一看到愛麗絲在那裡等我——她黃褐色的眼眸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手中握著一個銀色包裝的小方盒——一看見她手裡的東西我就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我告訴過她我什麼也不要無論是什麼,我的生日不需要禮物,甚至不需要別人的注意。顯而易見,此刻他們完全無視我的願望。

  我"砰"的一聲關上了我的雪佛蘭53型卡車的門——一陣灰塵輕輕地飄落到濕漉漉的柏油路面上——我向他們等我的地方緩步走去。愛麗絲蹦蹦跳跳地向我跑來,她的臉龐在長長的直發下熠熠生輝,像小精靈一樣。

  "生日快樂,貝拉!"

  "噓!"我一邊示意讓她小點兒聲音,一邊看了看停車場周圍,想確定沒有人聽見她說的話。我最不想發生的事情就是因為這次黑色事件而進行任何形式的慶祝活動。她根本無視我的示意。Edward還在原地等待,我們朝他走過去的時候,愛麗絲迫不及待地問道:"你想現在還是晚些時候打開禮物?"

  "不要禮物!"我咕噥著抗議道。

  她終於好像弄明白了我腦子裡在想什麼似的,說道:"好吧……那晚些時候再打開看吧。你喜歡你媽媽送給你的剪貼簿嗎?還有查理送給你的照相機,你喜歡嗎?"

  我歎了口氣。她當然會知道我會得到什麼樣的生日禮物。Edward並不是他們家族唯一有特異功能的人。我的父母他們一旦決定要給我買什麼,愛麗絲就能"看見"他們正在計畫的事情。

  "是啊,它們棒極了!"

  "我認為那個主意不錯。你只有一次當高年級學生的機會。不妨把你的經歷存檔起來。"

  "你當過多少次高年級學生了?"

  "那不一樣。"

  此時我們來到Edward等我們的地方,他伸出手來牽住我的手。我急不可待地握住他的手,暫時遺忘了憂鬱的情緒。他的皮膚和平常一樣,光滑,結實,也很冰冷。他輕輕地掐了一下我的手指頭,我望向他那明亮的黃褐色雙眸,心臟一陣緊縮,那種心頭一緊的感覺決不是那麼輕柔。Edward聽見我不平伏的心跳之後又微笑了起來。

  他抬起那只閑著手,用冰冷的指尖輕輕地在我的嘴唇周圍滑動,並溫柔地說:"那麼,和我們討論的一樣,你不允許我祝你生日快樂,是這樣嗎?"

  "是的,就是這樣。"我從來都沒辦法模仿他的遣詞造句,那麼完美,那麼流暢,那麼正式。那是只有一個世紀以前的人們才學得會的措辭。

  "只是確定一下,"他用手理了理淩亂的金髮,說道,"你可能改變主意了。大多數人好像喜歡像生日、禮物這樣的事情。"愛麗絲大聲笑了起來,她的聲音清脆而動聽,就像風鈴在風中發出陣陣響聲一樣,"你當然喜歡的,今天每個人都應該對你友好,讓著你,寵著你,貝拉。難不成還會發生什麼最糟糕的事情嗎?"她反問道。

  "變老啊。"我還是回答了她的問題,但我的聲音並不像我想要的那麼堅定。

  站在我身邊的Edward咧著嘴巴笑了起來。

  "十八歲並不老呀,"愛麗絲說,"難道女人們不是直到要過二十九歲生日的時候才會感到難過嗎?"

  "可我比Edward老一些啊。"我喃喃自語道。

  Edward歎了歎氣。

  "就技術層面上而言,"她說道,語調還是那麼輕鬆,"不過大了一歲而已。"

  而我覺得……如果我對我想要的未來有把握的話,如果我將與Edward、愛麗絲還有卡倫家族的人永遠在一起的話(最好不要變成一個滿臉皺紋、身材嬌小的老婦人)……那麼不論是大一兩歲,還是小一兩歲,我都不會如此介懷。但是Edward完全反對任何讓我發生改變的計畫。任何讓我與他一樣的未來——而那樣也會讓我永生。

  那是死路一條,他是這樣說的。

  老實說,我無法真正地理解Edward的意思。什麼讓死亡如此了不起?做吸血鬼看起來並不是那麼可怕的事情——至少卡倫家族的人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可怕。

  "你幾點鐘到我們家?"愛麗絲繼續問道,她改變了話題。看她的表情,她想要做的事就是我一直希望逃避的。

  "我並沒想過要來你們家呢。"

  "哦,公平些,貝拉!"她抱怨道,"你不是真的打算那樣掃我們的興吧?"

  "我以為我的生日應該是按照我想要的方式來過的。"

  "放學後我會在查理家接她過來。"Edward告訴她,他根本無視我的話。

  "我得打工。"我抗議道。

  "實際上,你不用去的,"愛麗絲得意地對我說,"我已經跟牛頓夫人說過了,她給你換了班。她還讓我轉告你"生日快樂"。"

  "可我——我還是不能過來,"我結結巴巴地說,搜腸刮肚地想找個藉口,"我,噢,我還沒有看英語課上要看的《羅密歐與茱麗葉》呢。"

  "但是貝爾蒂先生說過我們要看上映的戲劇才能完全欣賞它——那才是莎士比亞想要的演繹方式。"

  Edward轉了轉眼睛。

  "你已經看過電影了。"愛麗絲責備道。

  "但是,那不是19世紀60年代版的。貝爾蒂先生說過那才是最好看的。"

  最後,愛麗絲再也沒法得意地笑了,她惡狠狠地盯著我:"這事兒要麼很簡單,要麼很難,貝拉,不過,非此即彼……"

  Edward打斷她的威脅,寬慰道:"愛麗絲,放鬆點兒。要是貝拉想要看電影的話,那麼就讓她看吧。這是她的生日。"

  "就是啊!"我補充道。

  "我七點左右帶她過來,"他繼續說道,""這樣你們會有更多時間準備。"

  愛麗絲大笑著插話道,"聽起來不錯。晚上見,貝拉!今晚肯定很有意思,你會發現的。"她露齒一笑——這樣的笑容使她完美無瑕、閃閃發光的牙齒全部露在嘴唇外面——接著她輕輕地吻了一下我的臉,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她就手舞足蹈地跑去上第一節課了。

  "Edward,求你——"我開始乞求了,但是他用一根冰冷的手指壓住我的嘴唇。

  "我們待會兒再討論,上課要遲到了。"

  我們和往常一樣坐在了教室的後面,也沒人費心盯著我們倆兒(我們現在差不多天天坐在一起上課——Edward得到女行政助理們的特別關照幫他做成了這事兒,這簡直棒極了!)Edward和我在一起拍拖的時間已經很久了,現在這件事情已經不會再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了。就連邁克?牛頓也沒有再像以前一樣憂鬱地盯著我了,他的目光曾讓我感到有些內疚。相反,現在微笑又出現在他的臉龐上,他似乎已經接受了我們兩個人只能成為朋友的事實,這也讓我感到很高興。經過一個夏天,邁克改變了不少——圓圓的臉型已經稍有改變,顴骨更加突出,蒼白的金髮換了個新髮型;和以前粗硬的長髮不一樣,現在他的頭髮更長了,用髮膠精心地固定成隨意零亂的造型。要瞭解這種靈感來自何處並非難事——但是Edward的外表不是通過模仿就能實現的,

  時間在往前推移,我卻在想逃離今晚在卡倫家的大房子裡可能發生的任何事情。我還沉湎於哀悼的情緒時卻要舉行慶生會,這已經夠糟糕透頂的了。但是,比這更糟糕的是這肯定會引起別人的注意,還會收到許多禮物。

  引人注意決不是什麼好事情,其他像我一樣老惹麻煩、笨手笨腳的人都會同意這一點。沒有人想在自己很可能撲倒在地、丟臉萬分的時候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我曾直截了當地要求過——噢,實際上是命令過——今年任何人都不要給我送禮物。看起來查理和蕾妮並不是唯一決心對此熟視無睹的人。

  我一直沒什麼錢,不過這也沒讓我煩心。蕾妮是靠幼稚園老師的薪水把我養大的,而查理的工作也賺不了什麼錢——他是福克斯這個小鎮上的警察局長。我個人唯一的收入來源於一週三天在當地一家運動品商店打工賺來的錢。在像福克斯這樣小的小鎮上,我能有份工作已經算是很幸運的了。我賺的每一分錢都存進了我的微型大學基金。(上大學是我的B計畫。我仍然希望實現A計畫,但是Edward對於讓我一直當人類的想法堅定不移。)

  Edward有許多錢——我甚至不想去想他到底有多少錢。金錢對於Edward或卡倫家族的其他人而言毫無意義。他們認為金錢不過是當你手頭擁有無限的光陰,而且有個姊妹具有預測股票市場行情的神秘能力的時候所積累的東西。Edward似乎並不明白為什麼我反對他在我身上花錢——他不理解要是他帶我到西雅圖一家昂貴的餐廳吃飯,為什麼這會讓我感到不舒服;他也不理解為什麼我不允許他給我買一輛時速達到55英里的車;他更不理解為什麼我不讓他為我付上大學的學費(他荒謬地熱衷於B計畫)。在他眼裡,我根本沒必要自討苦吃。但是我怎能讓他給我買東西卻沒法回贈呢?他,因為某種深不可測的原因,想要和我在一起。基於此種理由之上的任何饋贈都會讓我們的關係愈加失去平衡。白天仍在繼續,Edward和愛麗絲都沒有再提我生日的事情,我開始放鬆了一點。

  我們坐在常坐的座位上吃午飯。

  這張餐桌上彌漫著一種奇怪的緩和氣氛。我們三個人——Edward、愛麗絲和我——坐在桌子的最南端。既然那幾位還有些令人恐懼的"高年級學生"(當然是埃美特了)卡倫兄妹們都已經畢業了,愛麗絲和Edward看起來就沒那麼令人畏懼了。除了我們之外,還有其他人坐在這裡吃飯。我的其他朋友,邁克和潔西嘉(他們倆正處於分手後仍是朋友的尷尬階段),安吉拉和本(他們的關係經過一個暑期延續了下來),埃裡克、康納、泰勒和勞倫(儘管最後那個並不算真正意義上的朋友),全都坐在一張餐桌上吃飯上,餐桌上似乎有一條隱形的分界線,他們全都坐在另一端。這條隱形的分界線在陽光明媚的日子就自行消解了,通常這時候Edward和愛麗絲都會翹課;這樣一來,他們的談話就會毫不費力地展開我也會加入進來。

  我常常感到這種微妙的放逐感,它令我感到很落單,也很受傷,而Edward和愛麗絲卻沒有相同的體會。他們根本沒注意到它的存在。人們對卡倫家族的人莫名其妙地感到不安,往往會因為某種他們自己也無法解釋的原因而感到害怕。我則算個例外了。我和Edward靠得很近的時候會感到無比地舒適,有時候,Edward還會因此而煩惱。他認為他對我的健康有害——無論何時他發表這樣的看法,我都會激烈地反對。下午過得很快。放學後,Edward和平常一樣送我去取車。但是,這一次,他為我拉開的是乘客車門,愛麗絲這會兒肯定正開著他的車在回家的路上呢,這樣一來他就可以防備我逃跑了。我抱起雙臂,沒有任何避雨的意思,"這是我的生日,難道不應該由我來開車嗎?"

  "我正假裝這不是你的生日呢,這正是你希望的啊。"

  "要是這不是我的生日的話,那麼我今晚就不必到你們家……"

  "好吧!"他關上了乘客車門,從我面前走過打開了駕駛座的車門。"生日快樂。""噓!"我毫無興趣地噓了一下,從打開的車門爬進了駕駛座,希望他接受的是另一個提議。

  我開車的時候Edward在撥弄我的收音機,滿臉不以為然地搖著頭。

  我皺了皺眉頭。我不喜歡他對我的卡車挑三揀四。這輛卡車棒極了——它很有個性!

  "你想要買個漂亮的立體音響吧?那麼開你自己的車去。"我對愛麗絲的計畫感到如此不安,特別是當我本來就很鬱悶的時候,我的話聽起來比我原本的意思還要尖銳。我幾乎從沒對Edward發過脾氣,我的語調使他閉上了嘴巴,笑容僵在那裡。我把車停在查理的家門口,他則伸出雙手捧住我的臉,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輕輕地劃過我的太陽穴、顴骨和我的下巴,仿佛我特別容易破碎似的。的確如此——至少跟他比起來我是這樣的。"你應該心情很好才對,尤其是今天。"他輕聲地說著,溫柔的氣息拂過我的臉。

  "要是我不想心情好呢?"我問道,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他金色的雙眼佈滿憂鬱:"那就太糟糕了。"

  當他向我靠近,把冰冷的嘴唇壓在我的嘴唇上的時候,我已經開始暈頭轉向了。毫無疑問,他是故意的,頃刻間,我忘卻了所有的煩惱,精力全用在記住如何吸氣和呼氣上了他的嘴唇冰冷而光滑,溫柔地遊移在我的嘴唇上,直到我用胳膊環抱住他的脖子,過於熱情地回應著他的吻。當他鬆手放開我的頭的時候,我感覺到他回避著我將嘴唇移開,轉而用手掰開我緊緊環抱著他的手。

  Edward在我們身體接觸方面定下了許多條條框框,他想讓我活下去。儘管我一直使我的皮膚和他鋒利無比、佈滿毒液的牙齒之間保持一定的安全距離,但我總是會忘記一些瑣碎的事情,譬如當他吻我的時候我也要注意這些。

  "乖乖的,求你了。"他在我臉旁溫柔地說道。他又輕輕地吻了一下我的唇,然後又移開了,把我的手合在一起放在我的肚子上。我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腦中嗡嗡作響,一片混亂。我用手捂住胸口,心臟在我的掌心下瘋狂地跳動著,像撥浪鼓一樣發出"嘭嘭嘭嘭"的聲音。"你覺得我能更好地應付這樣的情況嗎?"我幾乎是自言自語,驚訝地說道,"無論何時你撫摸我,某一天我的心可能不會再努力地蹦出我的胸口。""我真的希望不要。"他說道,語氣中有些沾沾自喜。我轉動了一下眼睛:"我們去看看凱普萊特和蒙塔古是怎樣互相攻擊的,好嗎?""你許下心願,我就來實現。"Edward趴在長沙發椅上,我則把電影打開,按著快進鍵跳過片頭字幕。我在他面前的沙發邊緣上坐下來,他用胳膊環住了我的腰,緊緊地把我抱在他的胸前。其實,他的胸膛堅硬而冰冷——也很完美——和冰雕一樣,靠在上面並不會比靠在一隻沙發墊子更舒服,但是我當然更喜歡這樣。他從長沙發椅上拉下一條阿富汗毛毯,裹在我身上,這樣我就不會因為靠在他身邊而感到寒冷。

  "你知道,我對羅密歐一直就沒什麼耐心。"電影開始的時候他就評論道。

  "羅密歐有什麼不好?"我感到有些受到冒犯地問道。羅密歐是我最喜歡的虛構人物之一。在我遇到Edward之前,我對他還真有些好感呢。

  "哦,首先,他愛上了羅莎琳——你不覺得這使他看起來有些花心嗎?接著,他和茱麗葉結婚之後不到幾分鐘就殺死了茱麗葉的表兄。那真不怎麼聰明,他是一錯再錯!難道他不是徹頭徹尾地毀掉了自己的幸福嗎?"

  我歎了口氣:"你讓我一個人看這部電影好嗎?"

  "好吧,那我主要注視你好了。"他的指頭摩挲著我胳膊上的皮膚紋理,所到之處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你會哭嗎?"

  "可能吧,"我承認道,"要是我集中精神的話。"

  "那麼我不會打擾你的。"但是我感到他的唇落在我的頭髮上,這讓我很難集中精神。

  電影總算引起了我的興趣,很大程度上感謝Edward在我耳邊呢喃著羅密歐的臺詞——他的嗓音像天鵝絨般迷人,讓人無法抗拒,相比之下,男演員的聲音粗糙沙啞,軟弱無力不過,看到茱麗葉蘇醒過來發現新婚的丈夫死了的時候,(奇.書.網——整.理.提.供)我的確哭了,這倒是讓他很開心。

  "我承認,在這一點上我有些妒忌他。"Edward一邊說,一邊用一縷頭髮擦乾我的眼淚。

  "她很美。"

  他發出不置可否的聲音,說道:"我妒忌他不是因為這個女孩——而是殉情自殺這一幕。"他帶著揶揄的口吻澄清,"你們人類能如此輕而易舉地做到這一點!你們所要做的不過是喝下一小瓶植物萃取的毒藥而已。"

  "什麼?"我喘著氣驚訝地問道。"這是我曾經考慮過的事情,我從卡萊爾的經驗得知這對我而言並非易事。我甚至不確定卡萊爾最初的時候嘗試過多少種自殺的方法……在他意識到自己變成什麼之後……"他的語調嚴肅起來,然後又變得輕鬆了,"顯而易見,他現在還相當健康。"

  我打量著他的臉,試圖讀懂他的表情,"你到底在說什麼?"我追問道,"你是什麼意思,你曾考慮過的這件事是什麼意思?"

  "去年春天,當你……幾乎被害死的時候……"他停頓了一下,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聲音變得調侃些。"當然啦,我努力把精力集中在希望你生還上面,但是我的部分思維也做好了發生不測情況的準備。正如我所說,這對我而言並不像對人類那樣容易。"頃刻間,我上次去費尼克斯的記憶湧進腦海,令我感到眩暈。那一切都歷歷在目——令人耀眼的陽光,以及當我絕望地沖去尋找那個吸血鬼時的那一幕幕——從鋼筋森林上散發出來的陣陣熱浪,還有那個殘酷成性,企圖把我折磨至死的吸血鬼。詹姆斯把我媽媽當成人質,在裝滿鏡子的房間裡等我——我原以為是這樣。我根本不知道這是個陷阱。正如詹姆斯也不知道Edward正趕過來救我一樣;Edward趕來的正是時候,不過差一點就太遲了。我想都沒有想就用指頭摸了摸我手上新月形的傷疤,那裡的體溫已經比我其它的地方低了幾度。

  我搖了搖頭——仿佛我能把糟糕的記憶趕跑似的——努力想領會Edward的意思,一陣難受湧上心頭,"不測情況的計畫?"我重複道。

  "哦,沒有你,我沒打算活下去。"他轉動了一下眼睛,仿佛這一事實像孩子氣般的明顯一樣。"但是我不確定怎樣才能做到——我知道埃美特和賈斯帕絕不會幫忙的……因此,那時候我想興許可以到義大利,做些什麼事情激怒沃爾圖裡家族。"

  我不想認為他是認真的,但是他金色的雙眼神情沉重,當他思忖著結束自己生命的方式的時候,他的目光注視著遠處。一陣憤怒突如其來。

  "沃爾圖裡是什麼?"我繼續追問道。

  "沃爾圖裡是個家族,"他解釋道,不過他的眼睛仍然看著遠處,"那是我們族類很古老,很有實力的一個家族。他們在我們的世界裡最接近皇室,我想。卡萊爾早年和他們在一起生活過一段時間,在義大利,那是在他來美國定居之前——你還記得這個故事嗎?"

  "我當然記得了。"

  我永遠都不會忘記第一次去他家的情形,他家巨大的白色大別墅隱藏在河邊的叢林中。我也不會忘記卡萊爾的那個房間——他在許多方面真的很像Edward的父親——卡萊爾在那個房間的牆壁上掛滿了描繪他的個人歷史的油畫。在那些油畫中最栩栩如生,用色最為狂野大膽,最大的那幅畫展現的是卡萊爾在義大利的時候的生活。我當然記得平靜的男聲四重唱,他們每個人都有一張六翼天使般精緻的臉龐,他們被畫在最高的陽臺上,俯視著盤旋的厚重的色彩漩渦。儘管這些油畫已經有幾個世紀的歷史了,卡萊爾——那個金髮天使——仍然沒有改變。我也還記得另外三個,卡萊爾早年的熟人。Edward從來沒有用沃爾圖裡這個名字來稱呼這三個美麗的夥伴,其中兩個長著黝黑的頭髮,另一個則頭髮雪白。他一直叫他們阿羅,凱厄斯和馬庫斯,他們是幽暗世界裡藝術的贊助人。

  "不管怎麼樣,別去惹惱沃爾圖裡家族,"Edward繼續說道,打斷了我的沉思,"除非你想要死——或者,不管我們做什麼,都會造成這樣的後果。"他的聲音非常平靜,聽起來他似乎對這樣的前景感到疲憊不堪。

  我的憤怒轉變成恐懼,我用雙手捧住他大理石般的臉龐,緊緊地握住它。

  "你再也不許有這樣的念頭了,永遠永遠永遠都不要!"我說道,"不管在我身上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我決不允許你傷害你自己!"

  "我再也不會使你身陷險境了,那麼,你說的話仍是尚在審議中的問題。"

  "讓我身陷險境!所有的壞運氣都是我的錯,我以為我們已經對此蓋棺定論了的呢?"我變得更加氣憤了,"你怎麼可以那樣想呢?"Edward不復存在,哪怕我死了,只要想到這一點就讓人難以置信,痛苦不堪。

  "換個角度,你會怎麼做?"他問道。

  "那不一樣!"

  他似乎沒明白其中的不同,吃吃地笑了起來。

  "假設在你身上真的發生什麼事情呢?"我對比權衡了一下這個想法,"你也希望我放棄自己的生命嗎?"

  痛苦的表情在他完美的容顏上一閃而過。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有一點,"他承認道,"但是沒有你我該怎麼辦呢?"

  "在我來到你的生活裡,使你的生活變得複雜之前,你還是一樣地在生活啊。"

  他歎了口氣:"你說得倒輕鬆。"

  "事情本來就該這樣。我沒什麼興趣跟你開玩笑。"

  他欲言又止,不再爭辯。"那是還在討論中的問題。"他提醒道。忽然之間他改變了姿勢,正襟危坐起來,把我推到一邊,使我們不再有身體接觸了。

  "是查理嗎?"我猜到。

  Edward微笑了,過了一會兒,我聽見警車開進車道的聲音。我伸出手緊緊握住他的手。我爸爸尚能接受這樣的事情。

  查理手上拿著一隻披薩盒子進來了。

  "嗨,孩子們,"他對我咧嘴一笑,說道,"我想你生日的時候,不想做飯,洗碗,該休息一下。餓了嗎?"

  "當然啦,謝謝爸爸。"

  Edward顯然沒什麼胃口,但查理沒有多問,他已經習慣了Edward馬馬虎虎吃飯的樣子了。

  "您介意我今晚向您借用一下貝拉嗎?"我和查理吃完的時候,Edward問道。

  我滿懷期望地看著查理,也許他對生日的概念是應該待在家裡,和家人在一起——這是我與他一起過的第一個生日,自從我媽媽蕾妮再婚以後搬到弗羅裡達之後——我們一起過的第一個生日,因此我不知道他有什麼打算。

  "沒關係——今晚水手隊和襪子隊有場棒球賽,"查理解釋道,我的希望煙消雲散了。"那麼,今晚我沒人陪了……在這兒。"他拋起蕾妮建議他給我買的照相機(因為我需要照片來填滿我的剪貼簿),向我扔了過來。

  他本應該更瞭解的——我的協調性總是很差的。照相機從我的指尖滑了出去,朝地面滾過去。Edward搶在它撞到油氈地毯之前迅速地伸出手一把接住了。

  "接得好,"查理特別提到,"要是今晚卡倫家裡安排了有趣的活動,貝拉,你應該照些照片,你知道你媽媽是怎麼想到——她准會在你沒照那些照片的時候就等不及要看了。"

  "好主意,查理。"Edward邊說邊把照相機遞給了我。

  我把照相機的鏡頭對準Edward,照了第一張照片。"沒摔壞。"

  "那就好。嗨,代我向愛麗絲問好。她有一陣子沒來了。"查理的嘴角歪向一邊說道。"有三天了,爸爸。"我提醒他道。查理對愛麗絲很著迷。自從去年春天當她幫助我逐漸康復過來起,他就開始對她有所眷戀了;查理會一輩子對她心存感激的,因為愛麗絲幫助他給幾乎成年的女兒洗澡,使他倖免於這樣糟糕的經歷。"我會跟她說的。"

  "好吧。孩子們今晚玩得開心。"查理顯然很沮喪,他已經側身朝客廳和電視機走過去了。

  Edward露出勝利的微笑,拉著我的手把我從廚房拖了出來。

  我們一起來到卡車跟前,他再次為我打開乘客門,這一次我沒有爭辯。在漆黑一片中找到通往他家的隱蔽岔道對我而言仍然是個難題。

  Edward駕著車穿過福克斯小鎮一路朝北開過去,他顯然對我的史前雪佛蘭的最高限速感到惱怒不已。當他把速度加快到50碼的時候,車的引擎發出比平時更大的呻吟聲。

  "放鬆點兒。"我提醒他。

  "你准知道自己喜歡什麼吧?一輛精巧的奧迪庫珀。這款車噪音低,而且馬力十足……"

  "我的卡車沒什麼問題。再則,說到不必要的昂貴東西,要是你知道什麼對你有好處的話,就別把錢花在生日禮物上。"

  "我一個硬幣也不會花的。"他真心地說道。

  "那就好。"

  "你能幫我個忙嗎?"

  "得看看幫什麼樣的忙了。"

  他歎了口氣,可愛的表情頓時嚴肅起來:"貝拉,我們每個人上一次過生日會是在1935年慶祝埃美特的生日。我們彼此都放鬆一些,今晚別讓大家為難。他們所有人都很興奮。"他每次提起像這樣的事情時都會令我感到有些震驚:"好吧,我會乖乖聽話的。""我可能得提醒你……"

  "請說吧。"

  "我說他們所有人都很興奮……我確切的意思是所有人。"

  "所有人?"我突然哽塞住,"我以為埃美特和羅莎莉在非洲呢。"福克斯的其他人都有這樣的印象,卡倫家的年紀稍長一些的人今年都已經離開了,到達特茅斯上大學去了,但是我知道得更清楚。

  "埃美特希望今天在場。"

  "但是……羅莎莉她?"

  "我瞭解,貝拉。別擔心,她今天會儘量規規矩矩,表現良好的。"

  我沒回答。正如只要我可以做到不擔心一樣,那很簡單。Edward另一個"領養"的妹妹,羅莎莉,她的金髮閃耀著金色的光芒,全身散發著優雅迷人的高貴氣質,但她不像愛麗絲,不太喜歡我。實際上,這種感覺比純粹的不喜歡來得稍微強烈一點兒。就羅莎莉而言,她不歡迎我闖入他們的秘密生活。

  我對目前的情況感到極其內疚,我猜想羅莎莉和埃美特長期不在家都是我的錯,儘管我暗自竊喜不必見到她。埃美特是與Edward一起嬉戲玩耍的兄弟,生性粗魯,我真的挺想念他的。他在很多方面都像極了我一直想要擁有的大哥哥……只不過,只不過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罷了。

  Edward決定換個話題:"那麼,要是你不想要我幫你買一輛奧迪,你沒有其它想要的生日禮物嗎?"

  我輕聲說道:"你知道我要什麼。"

  他眉頭緊鎖,一道深深的皺紋刻進他那大理石般的前額。顯然,他倒希望現在他仍然是在討論有關羅莎莉的話題。

  看起來今晚我們已經為了那個問題不斷地在爭吵了。

  "今晚不要,貝拉。求你了。"

  "好吧,或許愛麗絲會給我我想要的東西呢。"

  Edward憤憤不平地——發出一聲低沉而帶有威脅的聲音,"這又不是你最後一個生日,貝拉。"他信誓旦旦地說道。

  "那不公平!"

  我想我聽到了他牙齒緊咬在一起的聲音。

  就在這個時候,我們正準備把車停在大房子門口。明亮的光從一、二層樓上的窗戶散發出來,一長串閃閃發光的日本燈籠懸掛在走廊上的屋簷下,在環繞房子的大雪松上反射出一層柔和的光輝;大盆的花朵——粉紅色的玫瑰花——整齊地擺放在通向前門的寬敞臺階上。

  我發出哀怨的聲音。

  Edward深吸了幾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這是派對啊,"他提醒我說道,"隨和點兒哦."

  "當然啦。"我輕聲咕噥道。

  他走過去幫我打開門,向我伸出手來。

  "我有個問題。"

  他小心翼翼地等待著。

  "如果我沖洗這張膠捲,"我一邊說,一邊手裡把玩著照相機,"你會出現在照片裡嗎?"

  Edward開始大笑起來,他牽著我下車,把我拖到臺階上,替我打開門的時候他還在大笑。他們都在巨大的白色客廳裡等我們;我一走進門,他們全部齊聲唱道"祝你生日快樂,貝拉"歡迎我的到來,我一下臉紅了,羞赧地低下頭。我猜是愛麗絲用紅色的蠟燭和十幾個裝滿幾百枝玫瑰花的水晶碗裝扮了每層樓的地面。Edward的大鋼琴旁邊有一張大桌子,白色的桌布鋪在上面垂了下來,桌上放著一隻粉紅色的生日蛋糕,更多的玫瑰花,一疊玻璃盤子,還有一小堆銀色包裝的禮物。

  這比我想像的要糟糕一百倍!

  Edward感覺到我的沮喪,用手臂環住我的腰鼓勵我,輕吻了一下我的額頭。

  Edward的父母,卡萊爾和埃斯梅——和以往一樣不可思議的年輕可愛——站得離前門最近。埃斯梅小心地擁抱我,她吻我額頭的時候黃褐色的頭髮輕輕地掃過我的臉頰,接著卡萊爾用胳膊環住我的肩膀。"對此我感到很抱歉,貝拉,"他故意用周圍的人都聽得見的聲音輕聲說,"我們拗不過愛麗絲。"

  羅莎莉和埃美特站在他們身後,羅莎莉沒有微笑,不過至少她也沒有滿眼怒火地盯著我。埃美特咧著嘴巴對我露齒而笑。我已經好幾個月沒見過他們了,已經忘記羅莎莉是多麼豔壓群芳,美麗動人了——看見她幾乎是一種傷害。而埃美特一直都是這麼……巨大嗎?

  "你一點兒都沒有變,"埃美特假裝失望地說道,"我本以為會有些看得見的不同,但是你瞧,你的臉紅撲撲的,和以前一樣。"

  "萬分感謝,埃美特。"我說道,臉更紅了。

  他大笑起來:"我得出去一會兒,"——他停頓了一下,招搖地朝愛麗絲眨了眨眼睛——"我不在的時候,別幹什麼有趣的事情哦!"

  "我會努力不做的。"

  愛麗絲鬆開賈斯帕的手,往前跳了過來,她的牙齒在明亮的燈光下閃閃發光。賈斯帕也微笑起來,但是還是保持了一定的距離。他身材修長,滿頭金髮,斜靠在樓梯腳下的欄杆上。我們一起被困在費尼克斯的時候,我以為他已經克服了對我的反感呢。但是他還是回復到他以前的態度——盡可能地避開我——在他不需要暫時肩負起保護我的義務的時候。我知道這不是針對個人的,不過是為了以防萬一,我也努力不要對此過於敏感。在堅持卡倫家的食譜方面,賈斯帕比他們其餘的人遇到了更多的困難;與其他人相比,人類鮮血的氣味對他而言難以抗拒得多——況且,他還沒試多久。

  "打開禮物的時間到了。"愛麗絲宣佈道。她把冰涼的手放在我的胳膊下,把我拖到放著蛋糕和閃閃發光的禮物的桌子旁邊。

  我臉上帶著最美好的殉道者的表情:"愛麗絲,我知道我跟你說過我什麼也不要——"

  "但是我沒聽進去,"她打斷我,沾沾自喜地說道,"打開來看看。"她拿過我手裡的相機,把一隻銀色的正方形大盒子塞到我手裡。

  這只盒子非常輕,像空的一樣。上面的標籤表明,這是埃美特,羅莎莉和賈斯帕送給我的禮物。我害羞地撕開包裝紙,盯著盒子裡暴露出來的東西。

  那是個跟電有關的東西,名字裡面帶有許多數字。我打開盒子,期望獲得進一步的啟發。但是盒子是空的。

  "呃……謝謝。"

  羅莎莉實際上發出一聲清脆的微笑。賈斯帕大笑道:"是為你的卡車買的立體音響,"他解釋道,"埃美特現在正在安裝,這樣一來你就沒法還給我們了。"

  愛麗絲總是比我搶先一步。

  "謝謝,賈斯帕,羅莎莉,"我露出笑容向他們說道,我記得今天下午Edward向我抱怨我的收音機——都是為了鋪墊,這是顯而易見的。"謝謝,埃美特!"我更大聲地叫道。

  我聽見從我的卡車那裡傳過來的轟隆隆的笑聲,我也情不自禁地大笑起來。

  "快打開我的禮物,接著打開Edward的,"愛麗絲說道,她如此興奮,聲音變成了高音調的顫音。她手裡拿著一個小小扁扁的方盒。

  我轉而向Edward拋出一個毒蜥般"你就要倒楣了"的憤怒眼神:"你答應過我的!"

  他還沒來得及回答,埃美特就奪門而入,"來得正是時候!"他歡呼著喊道。他從賈斯帕身後擠了過來,賈斯帕也比平時靠得近一些想看清楚是什麼。

  "我沒花一分錢。"Edward安慰我道。他把一縷頭髮從我臉上撥開,他輕柔的動作使我的臉漲得通紅。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對愛麗絲說道:"給我吧。"我歎了歎氣。

  埃美特滿心歡喜,暗自笑了起來。

  我接過小小的包裝盒,瞟了一眼Edward,用手指按住紙的邊緣,猛地一下拉下膠帶。

  "該死!"包裝紙劃破我的手指時,我輕聲罵了一句。一滴血從細小的傷口滲透出來。

  頃刻間一切就這樣發生了。

  "不要!"Edward咆哮道。

  他向我沖了過來,把我衝撞到桌子的另一邊。桌子倒在地上,我也摔倒了,把桌上的蛋糕、禮物、鮮花和盤子撒得滿地都是,而我倒在亂作一團的水晶碎片中間。

  賈斯帕沖向Edward,兩個人撞在一起發出的聲音就像山崩時大石塊碰撞時發出的聲音。

  還有另一個聲音,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聲好像從賈斯帕的胸膛裡傳出來。賈斯帕想推開Edward,牙齒猛地咬在Edward的臉上,有幾英寸那麼深。

  緊接著埃美特從身後拽住賈斯帕,把他緊緊地箍在他力大無比的銅牆鐵壁中,但是賈斯帕繼續掙扎著,狂野空洞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我。

  震驚之餘,還有疼痛。我被鋼琴絆倒在地,跌倒時本能地伸出雙臂,結果參差不齊的玻璃碎片刺進了我的胳膊。直到此時,我才感覺到從手腕到手臂內側傳過來的灼熱的刺痛感。我頭昏眼花,不明就裡,看見鮮紅的血從我的胳膊上噴湧出來——我抬起頭,目光遇到六個突然變得極其貪婪的吸血鬼的狂熱眼神。

第二章:縫針

  卡萊爾是唯一一個保持沉著冷靜的人。在急救室幾個世紀的經驗顯然反映在他那平靜而有權威的聲音裡。

  "埃美特,羅斯,把賈斯帕帶出去。"

  埃美特這一次沒有笑,他點點頭:"來吧,賈斯帕。"

  賈斯帕在埃美特堅不可摧的掌控中掙扎著蜷縮成一團,裸露在外的獠牙伸向他的兄弟,他的眼中仍然沒有任何理智。

  Edward的臉比白骨還要慘白,他向我爬過來,蜷伏在我身上,保持著防護性的姿勢。他緊咬牙齒,低沉的咆哮聲在齒縫中回蕩,不斷發出警告。我確定他沒在呼吸。

  羅莎莉女神般的臉龐帶著沾沾自喜的古怪表情,她走到賈斯帕面前——小心翼翼地與他的牙齒保持一定的距離——幫助埃美特把他拖出埃斯梅為他們打開的門,埃斯梅一直用手捂著自己的嘴巴和鼻子。

  埃斯梅心型的臉龐上流露出羞愧的表情,"我感到非常抱歉,貝拉。"她跟著其他人走進院子的時候,哭了起來。

  "讓我過去,Edward。"卡萊爾低聲說道。

  過了一會兒,Edward慢慢地點點頭,放鬆了警惕。

  卡萊爾在我身旁蹲了下來,靠近我檢查我的胳膊,雖然我能感到我臉上震驚的表情,但我盡力保持冷靜。

  "拿著,卡萊爾。"愛麗絲說道,遞給他一條毛巾。

  他搖了搖頭:"傷口中的玻璃太多了。"他伸出手,從白色的桌布底部撕下一條細長的帶子,把它綁在我肘部上方的胳膊上,形成一個止血帶。血的味道令我眩暈,耳朵嗡嗡作響。"貝拉,"卡萊爾輕聲說道,"你要我送你去醫院呢,還是要我在這裡處理傷口呢?"

  "在這兒,求你了。"我低聲說道。要是他送我去醫院的話,就沒辦法不讓查理知道這件事情了。

  "我去拿你的包。"愛麗絲說道。

  "我們一塊兒把她帶到廚房的餐桌那兒去吧。"卡萊爾對Edward說道。

  Edward毫不費力地把我背了起來,卡萊爾則在一旁牢牢地按住我的胳膊。

  "你還好嗎,貝拉?"卡萊爾問道。

  "我很好。"我的聲音相當地堅定,這讓我感到很放心。

  Edward的臉像石頭一樣。

  愛麗絲也在那兒,卡萊爾的黑色工具包已經放在桌子上了,一張小巧明亮的小桌燈鑲嵌在牆壁上。Edward輕輕地扶著我坐在椅子上,卡萊爾拖過另一張椅子,立即開始工作了Edward站在我身旁,仍然保持著保護的姿態,他還是沒在呼吸。

  "還是走吧,Edward。"我歎了歎氣。

  "我能應付。"他堅持道,但是他的下巴僵硬;眼睛裡浮現出與強烈的渴望作鬥爭的痛苦神情,這種痛苦來得比其他人更強烈,更糟糕。

  "你別逞強,"我說道,"卡萊爾沒有你的幫助也能把我的傷口處理好。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吧。"

  卡萊爾往我的胳膊上擦了種令人刺痛的東西,我胳膊一縮。

  "我要留在這兒。"他說道。

  "你為什麼要如此自我虐待呢?"我喃喃自語道。

  卡萊爾決定充當和事老了:"Edward,在賈斯帕過於自責之前,你不妨過去看看他,我確信他現在正在生自己的氣呢,我懷疑現在除了你之外,他聽不進別人的話。"

  "對啊,"我迫不及待地表示同意,"去看看賈斯帕。"

  "你不妨做些有意義的事情。"愛麗絲補充道。

  當我們聯合起來反對他的時候,Edward的眼睛眯了起來,但是,最後他馬上點了點頭,旋即小跑著從廚房的後門出去了。我確定從我劃傷手指頭的那一刻起他就沒有吸過一口氣。

  一陣麻木、疲憊的感覺在我的胳膊上蔓延開來。儘管這消除了刺痛的感覺,卻讓我想起那道深深的傷疤,我端詳著卡萊爾的臉,使自己不要注意他用手正在做的事情。他低著頭專心地處理我胳膊上的傷口,頭髮在明亮的燈光下閃閃發光。我能感覺到激動的情緒隱隱約約地在我心中升起,但我下定決心不要讓平時噁心的感覺戰勝我的理智。現在沒有疼痛了,只有我努力忽略的輕柔的牽引感。我沒道理像個孩子似的感到難受。

  要是愛麗絲沒出現在我的視線中,我根本不會注意到她也放棄了,偷偷地跑出了房間。她嘴角帶著些許歉意的笑容消失在廚房門口。

  "好吧,每個人都這樣,"我歎了歎氣,"我會清掃房屋,至少要這樣。"

  "這不是你的錯,"卡萊爾輕聲地安慰我說,"這種事情會發生在每個人身上。"

  "會,"我重複道,"但是這種事情老是發生在我身上。"

  他又笑了起來。

  他從容自若的反應與其他人的反應形成了驚人的強烈反差,我在他臉上找不到絲毫的焦慮。他的手敏捷自如、遊刃有餘地活動著。除了我們輕輕的呼吸聲之外,房間裡唯一的聲音就是小小的玻璃碎片一片一片地落在桌子上時發出來的輕輕的"叮鈴,叮鈴"聲。

  "你是如何做到現在這樣的?"我詢問道,"甚至連愛麗絲和埃斯梅……"我的聲音逐漸變小,好奇地搖著頭。儘管其他人已經放棄了吸血鬼的傳統食譜,其徹底程度和卡萊爾一樣,但是卡萊爾是唯一能夠忍受我的血液味道而不需承受抵抗強烈誘惑之苦的人。顯然,這比他表現出來的要難得多。

  "很多年,很多年操練的結果,"他告訴我,"我幾乎聞不到這種味道了。"

  "要是你從醫院裡長時間的休假,你認為會更難做到嗎?要是周圍沒有任何血腥味?"

  "或許吧,"他聳了聳肩,但是他的手還是很穩定,"我從來沒覺得需要延長假期。"他沖著我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我太喜歡我的工作了。"

  叮鈴,叮鈴,叮鈴。我驚訝地發現居然有那麼多的玻璃碎片刺進了我的胳膊。我有種偷偷地看一眼桌上堆起來的玻璃碎片的衝動,只是想看看到底有多大一堆,但是我知道這個想法對我抵抗嘔吐的策略沒多少幫助。

  "你到底喜歡做什麼事情呢?"我好奇地問道。他一定經歷了多年的掙扎和自我否定才做到輕鬆地承受住這種誘惑——而這些對我而言都沒有意義。此外,我想讓他一直說話;這樣的談話會使我的注意力從反胃上移開。

  他回答我的時候,黝黑的眼眸流露出鎮定自若,深思熟慮的神情來:"呃,我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當我的……提高了的能力使我挽救他人,不然的話,他們就會喪命。多虧了我能做的事情,有些人的生活因為我的存在而變得更好,瞭解到這一點是很開心的事。很多時候,甚至連嗅覺也是一種有用的診斷工具。"他向一側揚起嘴角,露出半個笑容。

  他隨意尋找著,以確保所有的玻璃碎片都被清理乾淨了,而我則仔細地思考著他說的話。接著他在他的工具包裡到處翻找新工具,我努力不去注意針和線。

  "你非常努力地彌補那些與你無關的過錯,"當一種新的牽引感在我皮膚的邊緣升起的時候,我間接地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並不是你自己想要成為這樣的。你並沒有自己選擇這種生活,然而你卻要如此努力地克制自己。"

  "我不知道我在彌補什麼,"他繼續說道,語氣中夾雜著些許不認同,"就像生活中的一切一樣,只是我不得得確定該如何應對生活贈予我的一切。"

  "這聽起來太容易了。"

  他再次檢查了我的胳膊:"好了,"他邊說邊剪斷一根線,"全好了。"他把一種糖漿色的液體塗在創傷面上,形成一個超大的Q型圖形。這種味道很奇怪,令我的頭一陣眩暈。糖漿一樣的東西在我的皮膚上留下一層顏色。

  "儘管,在剛開始時,"此時,卡萊爾又抽出一條長長的繃帶牢固地綁在傷口上,然後緊緊地綁在我的皮膚上。我強調道:"那麼,你為什麼會想要選擇一條不同的道路而不選擇更容易的生活方式呢?"

  他噘起嘴巴,暗自微笑著說:"難道Edward沒有告訴你這個故事嗎?"

  "他告訴過我,但是我努力想瞭解你當時是怎麼想的……"

  他的臉色頓時又嚴肅起來,我想知道他的思緒是否回到了和我想的一樣的地方。我想知道在當時那種情況下我會怎麼想——但我拒絕想如果——如果我是他的話。

  "你知道我父親是位牧師,"他一邊打趣一邊仔細地清理桌面,用濕紗布把上面的東西都擦下去,接著又這樣做了一遍。酒精發出刺鼻的味道,"他的世界觀相當嚴厲,在我還沒有發生改變之前,我就開始質疑了。"卡萊爾把所有的髒紗布和玻璃銀器倒進空的水晶碗裡。我不明白他在做什麼,甚至當他擦亮火柴的時候我還是沒弄明白。接著他把火柴扔到被酒精浸濕的纖維上,突如其來的火焰嚇了我一跳。

  "對不起,"他道歉道,"這些東西理應這樣處理……因此我並沒有認同我父親所信奉的那個教派,但是,自從我出生到現在四百年來,我從來都不曾看到過任何東西使我懷疑上帝是否以這種或那種形式存在。就連鏡中的映射也沒讓我懷疑過。"

  我假裝檢查我胳膊上的包紮以掩飾我對我們談話往這個方向發展而感到的驚訝之情。在所有我想過的事情中,宗教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在我自己的生活中,信仰是相當匱乏的,查理把自己當成路德派,因為他的父母是路德派教徒,但是星期天他會手中拿著釣魚竿在河畔表示對神的崇拜。蕾妮也時不時地做禮拜,但是就像她對網球、陶瓷、瑜伽和法語的短暫愛好一樣,在我還不知道她最新的愛好時她已經繼續往前走了。

  "我確信這一切從一個吸血鬼嘴裡說出來聽起來有些奇怪,"他咧嘴笑道,明白他們不經意地使用那個詞語總會讓我感到驚訝,"但是我希望這種生活仍然有一些意義,即使是對我們而言。這個目標很遙遠,我承認,"他繼續隨意地說道,"就人們所認為的,我們無論怎樣都註定永受靈魂的懲罰,但是我希望,或許有些傻,我們能通過努力獲得一定程度的認同。"

  "我認為那並不傻,"我低聲說道,我無法想像任何人,包括神在內,不會對卡萊爾難以忘懷。此外,我能感激的唯一的天堂就應該包括Edward在內,"我認為其他人也不會這麼想。"

  "實際上,你才是第一個認同我的觀點的人。"

  "其他人不這麼想嗎?"我驚訝地問道,腦子裡只想到一個人。

  卡萊爾又猜到我的想法:"Edward在一定程度上認同我的想法。我們都認為上帝和天堂是存在的……地獄也是存在的。但是他認為我們沒有來生。"卡萊爾的聲音非常溫柔;他透過水槽上方的大窗戶凝視著窗外黑漆漆的一片,說道,"你瞧,他認為我們失去了靈魂。"

  我立馬想到今天下午Edward說過的話:除非你想要死——或者,不管我們做什麼,都會造成這樣的後果。電燈泡在我的額頭上搖曳。

  "這才是真正的問題,對不對?"我猜測道,"那就是為什麼他總是為難我的原因。"

  卡萊爾慢條斯理地說道:"我看著我的……兒子,他的優點,他的善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光彩——這一切都點燃了那種希望,那種信仰,比以前更加強烈。怎麼能沒有更多人像Edward這樣呢?"

  我點點頭,表現出強烈的認同。

  "要是和他一樣相信……"他深不可測的眼睛俯視著我,說道,"要是你和他一樣相信,你會帶走他的靈魂嗎?"

  他對這個問題的措辭令我無法回答。如果它是在我問是否願意為了Edward冒著失去靈魂的危險,答案是不言自明的。但是我能拿Edward的靈魂冒險嗎?我不高興地噘起嘴巴,那不是平等交換。

  "你明白了這個問題。"

  我搖了搖頭,意識到我緊繃著下巴。

  卡萊爾歎了歎氣。

  "這是我的選擇。"我堅持道。

  "這也是他的選擇,"他一明白我正要爭論的時候就舉起手來,說道,"無論他是否為發生那樣的事情對你負有責任。"

  "他並不是唯一有能力做到的人。"我若有所思地盯著卡萊爾。

  他大笑起來,突然心情愉悅起來。"噢,別那樣!你要和他一起解決這個問題。"就在那時,他又歎氣了,"那是我永遠也無法確定的問題。我想,在其他諸多方面,我已經盡我所能做到我能做到的了,但是使其他人也受到這種命運的譴責是合理的嗎?我不能確定。"

  我沒有回答。我想像著如果卡萊爾拒絕改變他孤獨的存在的誘惑,我的生活會是什麼樣的呢……我不禁顫慄起來。

  "是Edward的母親讓我下定決心的。"卡萊爾的聲音低得如同竊竊私語一樣,他沒有注意到自己凝視著黑漆漆的窗外。

  "他的母親?"無論何時我問起Edward的父母,他只是說他們在很久以前就去世了,他對他們的記憶很模糊。我意識到儘管他們的接觸很短暫,卡萊爾對他們的記憶會相當清晰。

  "是的,她的名字叫伊莉莎白,伊莉莎白?梅森。他的父親老Edward進了醫院就再也沒有蘇醒過來。他在第一波流感中去世了,但是伊莉莎白直到臨終前都還很警覺。Edward非常像她—她的頭髮上也有一種同樣奇怪的金色陰影,眼睛的顏色也是同樣的綠色。""他的眼睛是綠色的?"我咕噥道,在腦海中想像著。

  "是的……"卡萊爾黃褐色的眼睛看起來似乎離我有一百年那麼遙遠。"對兒子的擔憂一直困擾著伊莉莎白,她冒著危及自己生存機會的危險在病床上照顧著他。我期望他會先她而去,他比他母親的情況糟糕多了。當死神降臨在她身上的時候,一切來得都非常快。就在日落之後,我趕到醫院去替換工作了一整天的醫生。那時候,要故作姿態是相當困難的——有那麼多事情要做,我沒有必要休息。當那麼多人都奄奄一息時,我是多麼討厭回到自己的家裡,躲在黑暗中,假裝睡覺啊!"

  "我首先過去檢查伊莉莎白和她兒子。我逐漸動了感情——想到人性的脆弱,這樣做總是很危險的。我立即意識到她的病情惡化了,高燒已經失去控制,她的身體太脆弱而不能再與病魔作鬥爭了。"

  "不過,她從小床上抬頭緊盯著我,看起來一點兒也不虛弱。"

  ""救救他!""她用她的喉嚨僅能發出的沙啞聲音請求我。

  ""我會盡我所能的,"我握著她的手答應她。她高燒得太厲害,或許她自己也沒法弄清楚我的手是多麼冰冷,其程度又是多麼地不自然。對她而言,所有觸碰到她皮膚的東西都是冰涼的。"

  ""你一定要……"她堅持要求我,她用力地緊緊抓住我的手,力量大得讓我不禁想她是否能夠渡過這一劫。"你一定要做你能做到的一切。其他人不能做到的,就是你必須為我的Edward做的事情。""

  "這令我感到恐懼,她用洞察一切的眼神看著我,有一瞬間,我確信她知道了我的秘密。接著高燒打垮了她,她再也沒有恢復知覺。在她提出要求後不到一小時,她就去世了。"

  "我花了幾十年的時間考慮為自己創造一個同伴的念頭,只是能夠真正瞭解我的另一個生物,而不是我得假裝成的樣子,但是我從來沒為自己這樣做找到充分的理由——對別人做加諸在我身上的事情。"

  "Edward就躺在那裡,奄奄一息,顯然他只能活幾個小時了。他的母親躺在他的身旁,但她的臉龐不知何故並不平靜,甚至在死後也沒有露出平靜的表情。"

  卡萊爾又目睹了一切,他的記憶在歷經百年之後還是那麼清晰明瞭,好不模糊。我也能清楚地看到一切,當他娓娓道來時——彌漫在醫院裡的絕望氣氛,壓倒一切的死亡氣息。Edward因為高燒生命危在旦夕,隨著鐘擺上一分一秒地流逝,他的生命也在消逝……我再次顫慄了,用力地把這幅畫面擠出腦海。

  "伊莉莎白的話在我的腦海中回蕩,她怎麼能猜到我能做到的事情呢?有人真的會希望她的兒子變成那樣嗎?"

  "我看著Edward,他病得還是那樣重,但是他仍然很美麗。他的臉上有種純潔、美好的東西。我希望我自己的兒子能擁有他那樣的臉龐。""在猶豫多年之後,我只不過按照自己一時的衝動做了這件事情。我首先把他的母親推到太平間,接著我回到他身邊。沒有人注意到他仍一息尚存,醫院裡沒有足夠的人手,足夠的眼睛瞭解病人們的些許需要。太平間裡空空如也——至少,沒有生命的氣息。我從後門把他偷了出去,抱著他跨過屋頂跑回家。""我不確定該做什麼,最後我重新創造了我得到的傷口,那是許多年前在倫敦發生的事情。後來,我為此感到很糟糕,那比需要承受的痛苦與糾纏更難受。"

  "不過,我沒感到抱歉,我從來沒有因為挽救Edward而感到後悔。"他搖了搖頭,思緒回到了現在。卡萊爾對我微笑著說道:"我想我應該送你回家了。"

  "我來吧。"Edward說道。他穿過光線朦朧的餐廳慢慢地向他走來,他的臉龐很光潔,卻難以捉摸,但是他的眼神有些不對勁兒——流露出他正努力掩飾的某種神情。我感到一絲不安,心緊縮了一下。

  "卡萊爾會送我回家。"我說道。低頭看著我的襯衣;淡藍色的棉布被血浸透,上面也佈滿血跡,右肩處掛滿一層厚厚的粉紅色糖霜。

  "我很好,"Edward的聲音沒有任何感情,"不管怎樣,你需要換一換衣服,你這樣子會令查理心臟病發作的。我會讓愛麗絲給你找件衣服換上的。"他又大步流星地從廚房門走出去了。

  我焦急地看著卡萊爾:"他非常難過。"

  "是啊,"卡萊爾也認為如此,"今晚發生的事情正是他最害怕的。你因為我們的身份而遭遇危險,險些喪命。"

  "那不是他的錯。"

  "那也不是你的錯。"

  我把目光從他那睿智迷人的眼睛上移開,沒法認同他的看法。

  卡萊爾伸出手,攙扶著我從桌邊站了起來,我跟著他走出廚房來到客廳。埃斯梅已經回來了;她正在擦我摔倒的地方——用漂白劑徹底地除去氣味。

  "埃斯梅,讓我來做吧。"我能感到我的臉又紅了。

  "我已經做好了,"她仰望著我笑道,"你感覺怎麼樣?"

  "我很好,"我寬慰她道,"卡萊爾比我見過的任何醫生縫得都要快。"

  他們倆都輕聲地笑了起來。

  愛麗絲和Edward從後門進來了,愛麗絲匆忙地向我跑來,但是Edward卻望而卻步,他的臉深不可測。

  "來吧,"愛麗絲說道,"我來給你弄一件不那麼恐怖的衣服換上。"

  她給我找到一件埃斯梅的襯衣,衣服的顏色接近我身上穿的那件。查理不會注意到的,我確信。我身上不再濺滿血滴的時候,胳膊上長長的白色繃帶看起來就沒那麼嚴重了。查理從不會因為看到我身上有繃帶而感到驚訝不已。

  "愛麗絲。"當她朝門口走去的時候,我輕聲喊道。

  "有事嗎?"她也壓低音量,歪著頭好奇地看著我。

  "事情有多嚴重?"我不確定我的耳語是否是枉費心機。儘管我們在樓上,關著門,或許他還是能聽見我說的話。

  她滿臉凝重:"我還不確定。"

  "賈斯帕怎麼樣啦?"

  她歎氣道:"他為自己感到非常難過,這一切對他來說具有更大的挑戰性,他很討厭感到脆弱。"

  "不是他的錯。你告訴他我不生他的氣,一點兒也不,好嗎?"

  "當然啦。"

  Edward站在前門口等我,當我來到最後一級樓梯時,他一句話也沒說就把門打開了。

  "帶上你的東西!"當我疲憊地朝Edward走過去時,愛麗絲在我身後叫道。她從地上拾起兩個包裹,一個半開著,另一個是我的照相機,落在鋼琴下面了,她把它們塞到我沒受傷的那只手上。"你打開它們以後,晚些時候再謝謝我吧。"

  埃斯梅和卡萊爾輕輕地說了聲晚安。我能覺察到他們偷偷地瞥了眼他們不露聲色的兒子,他和我差不多。

  來到屋外是種解脫;我匆忙地走過燈籠和玫瑰,現在它們不受歡迎地提醒著我。Edward默默地跟隨著我的步伐,他為我打開了乘客座的門,我沒吱聲兒毫無怨言地爬上車。

  儀錶板上是一根紅色的絲帶,系在新的身歷聲音響上。我把它拉了下來,扔到地面上,當Edward從另一邊上車的時候,我把絲帶踢到了我的座椅下面。他沒有看我,也沒有看音響。我們倆人都沒有發動車,"轟隆隆"一聲引擎發動了,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彌漫在車裡的沉默更加緊張了。他飛快地開過漆黑一片、蜿蜒崎嶇的車道。

  沉默令我快要發瘋了。

  "說點什麼吧。"當他轉彎開上高速公路的時候,我祈求道。

  "你想要我說什麼?"他冷漠地問道。

  我在他的冷漠面前畏縮了:"告訴我你原諒我了。"

  這句話使他的臉上閃過片刻的生機——一陣憤怒:"原諒你?為什麼?"

  "要是我更小心的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貝拉,你不小心被紙弄破了手指——那根本不該接受死刑的懲罰。"

  "還是我的錯。"

  我的話打開了他防守的閘門。

  "你的錯?要是你在邁克?牛頓家弄傷了手指,潔西嘉、安吉拉和你其他正常的朋友們在一起的話,可能發生最糟糕的事情會是什麼呢?可能他們沒法給你找到繃帶?要是你摔倒了,自己不小心跌倒在一堆玻璃盤子上面——而不是某個人把你推到那裡去的話——就算那樣,最糟糕的情況又會是什麼呢?當他們開車送你去急診室時你的血會流在椅子上?當醫生們為你縫合傷口時,邁克?牛頓會握著你的手——而那時他也不會一直在那兒與要殺死你的衝動相搏鬥。別想把這些都往你自己身上攬,貝拉。這只會讓我更討厭自己。"

  "邁克?牛頓怎麼會出現在我們的談話中?"我質問道。

  "邁克?牛頓出現在我們的談話中是因為你跟邁克?牛頓在一起不知道要健康多少倍。"他咆哮道。

  "我寧願死也不要和邁克?牛頓在一起,"我爭辯道,"除了你,我寧願死也不要和其他人在一起。"

  "別感情用事,求你了。"

  "好吧,那麼,請你別犯傻了。"

  他沒有回答,滿眼怒火地望著擋風玻璃,臉色鐵青。

  我絞盡腦汁地想挽救今晚的一切,當我們在我家門口停下來的時候,我仍然沒有想出什麼辦法。

  他熄掉火,但是雙手仍然緊緊地抓住方向盤。

  "你今晚會留下來嗎?"我問道。

  "我要回家。"

  我最不想發生的事情就是他沉浸在懊惱自責之中。

  "就算為了我的生日,好嗎?"我央求著他。

  "你不能兩樣都要——要麼你讓人家忽略你的生日,要麼你別那麼做。兩者只能取其一。"他的聲音很嚴厲,但是沒有先前那麼嚴肅了。我默默地吸了口氣,感到一陣欣慰。

  "好吧,我決定了,我不想你忽略我的生日。我們樓上見。"

  我跳了出來,伸手回去拿我的包裹,他皺起了眉頭。

  "你沒必要拿那些東西。"

  "我想要。"我想都沒想就這樣回答道,接著我想他是否心理正叛逆著呢。

  "不,你別拿,卡萊爾和埃斯梅為你的生日花了錢。"

  "我會記得的。"我笨拙地把禮物夾在我沒受傷的那只胳膊下麵,在身後把門關上了。他下了車,不一會兒就來到我身邊了。

  "至少讓我拿著吧,"他把東西拿過去,說道,"我會來你房間的。"

  我笑著說:"謝謝。"

  "生日快樂。"他歎息道,傾身用他的嘴巴吻住我的唇。

  當他停下來的時候,我踮起腳尖使這個吻持續得更久一點兒。他臉上帶著我最喜歡的不老實的笑容,接著消失在黑暗中。

  比賽還在繼續;我從前門一走進來就聽見揚聲器的聲音在喧鬧的人群中蔓延開來。

  "是貝爾嗎?"查理叫道。

  "嗨,老爸。"我來到屋角的時候說道,把手貼進身旁。輕微的擠壓引起灼熱的疼痛,我皺了皺鼻子,麻醉藥顯然正在失去藥效。

  "玩得開心嗎?"查理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雙腳放在扶手上。他棕色的卷髮被壓平在一側。

  "愛麗絲有些過頭了,有鮮花,蛋糕還有禮物——所有的東西都齊了。"

  "他們送給你什麼呢?"

  "給我的卡車買了個立體音響。"還有許多不知道的禮物。

  "喔!"

  "是啊,"我也覺得是這樣,"好了,我得去睡覺了。"

  "你的胳膊怎麼啦?"

  我臉刷地一下紅了,默默地詛咒道:"我摔倒了,沒什麼大礙。"

  "貝拉。"他搖了搖頭,歎了口氣說道。

  "晚安,爸爸。"

  我匆忙地跑到浴室,在那裡我放著一套睡衣,專門為這樣的晚上準備的。我扭動身子脫掉衣服,穿上配套的寬大上衣和棉質睡褲,我得換掉我平時睡覺時穿的多孔長褲,害怕翻身會拉動縫合線。我用一隻手洗臉,刷牙,接著快速地跑進了我的臥室。

  他坐在我的床中央,隨意地把玩著兩個銀色盒子中的一個。

  "嗨。"他跟我打了個招呼,聲音很憂傷,情緒也很低落。

  我爬上床,把他手中的禮物推到一邊,爬到他的大腿上。

  "嗨,"我依偎在他石頭般堅硬的胸膛上,"我現在能打開禮物了嗎?"

  "你從哪裡來的熱情呢?"他問道。

  "你讓我感到好奇。"

  我撿起那個長長的扁方盒,一定是卡萊爾和埃斯梅送的。

  "讓我來開吧。"他建議道,他從我手中接過禮物,熟練地撕開了銀色的包裝紙,接著把長方形的白色盒子遞回到我手中。

  "你確定我能打開蓋子嗎?"我咕噥道,但是他沒理我。

  盒子裡面是一張長長的厚紙片,上面佈滿了精緻的印記。我花了好一會兒功夫才領會到這個資訊的精髓。

  "我們要去雅各遜維爾嗎?"我興奮不已,儘管只是我一廂情願。這是機票的憑單,給我和Edward的。

  "他們是這麼想的。"

  "難以置信,蕾妮要高興地跳起來了!不過,你不介意吧,是嗎?那裡陽光明媚,你一天到晚都要待在室內。"

  "我想我能應付,"他說道,然後又皺起眉頭,"如果我知道你能對禮物作出如此得體的反應,我就會讓你在卡萊爾和埃斯梅面前打開它。我以為你會抱怨的。"

  "好吧,當然這太過意不去了,但是我能和你一起去!"

  他輕輕地笑了起來:"現在我倒希望自己花錢給你買禮物了,我沒意識到你也能做到理智行事。"

  我把機票放在一邊,伸手去拿他的禮物,我的好奇心又被重新點燃了。他從我手中拿過盒子,像打開前一個一樣為我打開包裝。

  他遞給我一張光亮的珠寶CD盒,裡面有一張空白的銀色CD。

  "這是什麼?"我滿臉疑惑地問道。

  他什麼也沒說,拿出CD,環抱住我把CD放進桌子邊上的CD機裡。他按了一下播放鍵,我們靜靜地等待著。接著音樂響起了。

  我聆聽著,一言不發,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我知道他在等待我的反應,但是我不能言語。眼淚奪眶而出,在眼淚再次流出來之前我用手擦掉淚水。

  "你的胳膊疼嗎?"他焦急地問道。

  "不疼,不是我胳膊的原因,它太美了,Edward,這是你給我的最好的禮物。真難以置信!"我閉上嘴巴,靜靜地聆聽著。

  那是他的音樂,他自己創作的。CD上的第一支曲子是我的搖籃曲。

  "我想你不會允許我買台鋼琴給你的,不然的話我可以在這裡給你彈。"他解釋道。

  "你說對了。"

  "你的胳膊感覺如何?"

  "還好。"實際上,它已經在繃帶下面發出灼痛起來了。我想要冰塊。我本來可以用他的手的,但是那樣就會出賣我。

  "我去給你拿點兒泰諾。"

  "我什麼也不要。"我爭辯道,但是他把我輕輕地推下他的膝蓋,朝門口走去。

  "查理。"我噓聲道。查理並不是很清楚Edward經常在這裡過夜。實際上,要是這件事情被他發現的話,他會心臟病發作的。但是我並不為欺騙他而感到內疚。這件事和他不要我做的那些事情不一樣。Edward和他的規定……

  "他不會注意到我的。"Edward消失在門邊時輕輕地答應道……他很快回來了,在門碰到門框之前一把抓住了它。他從浴室裡拿來一隻杯子,一隻手裡握著一瓶藥丸。我什麼話都沒說就服下了他遞給我的藥——我知道我說不過他;而我的胳膊真的開始讓我難受起來了。

  我的搖籃曲仍在獨自繼續,它是那麼輕柔,那麼動人。

  "很晚了。"Edward說道,他用一隻胳膊把我從床上抱起,用另一隻手掀開床罩,接著把我的頭放在枕頭上,把我身邊的被子掖好,然後在我身旁躺下來——他躺在毯子上,這樣我就不會感到顫慄了——但卻把胳膊放在我身上。

  我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開心地歎著氣。

  "再次感謝你。"我對他耳語道。

  "不客氣。"

  我聆聽著我的搖籃曲直到它慢慢地結束,這是一段相當長的時間。另一支曲子又響了起來,我聽出來這是埃斯梅最喜歡的曲子。

  "你在想什麼?"我輕聲地問道。

  他遲疑了一下,告訴我:"實際上,我在想對與錯。"

  一陣冰冷的感覺穿透我的脊椎。

  "還記得我是如何要你不要忽略我的生日的嗎?"我迅速地問道,希望我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的動機不是那麼明顯。

  "記得。"他答應道,聲音疲憊。

  "那麼,我在想,既然現在還是我的生日,那麼我想你再吻吻我。"

  "今晚你很貪婪。"

  "是的,我是很貪婪——但是,求你別做你不想做的事情。"我生氣地補充道。

  他大笑起來,接著歎息道:"要是我做了我不想做的事情,上天會懲罰我的。"他說的時候聲音裡夾雜著一種奇怪的絕望語調,同時,他用手托起我的下巴,使我的臉貼近他的臉。這個吻和以前一樣開始——Edward和以前一樣小心翼翼,我的心也像以往一樣過度反應起來。接著好像有什麼發生了改變。突然他的嘴唇變得更加急切起來,他空著的手揉搓著我的頭髮,緊緊地把我臉貼近他的臉。儘管我的手也伸進了他的頭髮,儘管我明目張膽地開始跨越他設定的警戒線,這一次他卻沒有制止我。他的身體透過這層薄被子還是那麼冰冷,但是我迫不及待地向他靠攏。

  他突然停了下來;用手輕輕地、堅定地把我推開。

  我倒在枕頭上,喘著氣,頭一陣眩暈。某種捉摸不清的東西用力地牽引著我的記憶,令我緊張不已。

  "對不起,"他說道,他也氣喘吁吁地,"那出界了。"

  "我不介意。"我喘著氣。

  他在黑暗中皺著眉頭,說道:"努力睡覺,貝拉。"

  "不要,我要你再吻我。"

  "你太高估我的自製力了。"

  "哪個對你更有誘惑,我的血還是我的身體?"我挑釁地問道。

  "那是緊密相連的,"不管他自己如何,他短促地笑了笑,然後臉色又嚴肅起來,"現在,為什麼不停止冒險,睡覺呢?"

  "好吧。"我只得同意,和他依偎得更近了。我真的感到精疲力竭了。從許多方面而言,今天看來都是漫長的一天,然而我感到這事情還沒完,也沒有感覺到絲毫的寬慰,好像明天會有更糟糕的事情發生一樣。這只不過是個愚蠢的惡兆——還有什麼比今天更糟糕的呢?我只不過是被嚇壞了,這是毫無疑問的。我努力地不讓他察覺,把受傷的胳膊靠著他的肩膀,這樣他冰冷的皮膚就會緩解這種灼燒的痛楚,果然,我一下子就感覺好多了。

  我在半夢半醒之間,或許睡得更熟一些的時候,意識到他的吻使我想起的東西:去年春天,當他離開我想把詹姆斯從我身邊引開時,Edward吻了我向我道別,那時我們不知道何時——或者是否——我們還會再見面。這個吻由於某種我無法想像的原因幾乎帶來同樣的痛苦。我嚇得失去意識,仿佛我已經置身夢魘一般。

第三章:結束

  早上起床後我感到非常恐懼。我沒睡好;我的胳膊疼痛難忍,頭也疼得厲害。Edward迅速地親了一下我的額頭,蹲下身從窗戶跳了出去,他光滑的臉龐,疏遠的表情對我的心情沒有絲毫幫助。想到我睡著後毫無意識的那段時間就令我感到害怕,我擔心當他注視著我睡著的時候,又會思考對與錯的問題。焦慮似乎加劇了頭部由於悸動引起的疼痛,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了。

  Edward和往常一樣在學校等我,但是他的表情還是有問題。他的眼睛裡深藏著某種我不確定的東西——這令我驚恐萬分。我不想提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但是我不確定逃避這個話題是否會更糟糕。

  他為我打開了車門。"你感覺怎麼樣?"

  "非常好。"我撒謊道,車門關上時發出"嘭"的聲音在我的腦袋裡回蕩,讓人感到厭煩不堪。

  我們默不作聲地走著,他放慢步伐跟上我的節拍。我有那麼多問題想要問,但是大多數問題還要再等一等,因為那些問題是我想問愛麗絲的:賈斯帕今天早上怎麼樣了?我走之後他們都說了些什麼?羅莎莉說了什麼?最重要的事,通過她對未來奇異卻不完美的預見中看到了什麼?她能猜到Edward在想什麼嗎?他為什麼這樣悶悶不樂?那種我似乎無法抗拒的毫無根據、本能的恐懼有沒有理由?早晨過得很慢。我迫不及待地想見到愛麗絲,儘管Edward在場的時候我可能沒法真正地和她交談。Edward仍然很冷漠,他時不時地會問問我的胳膊,然後我會騙他說沒事兒。

  愛麗絲平常總是比我們先來吃午飯;她不必像我這樣懶散。但是她沒坐在餐桌上,把她不會吃的一盤食物放在一邊,等我們。

  愛麗絲沒有來,但Edward對此什麼也沒說。我暗想是不是她下課晚了——直到我看見康納和本,他們倆和愛麗絲一起上第四節法語課。

  "愛麗絲去哪兒了?"我焦急地問Edward。

  他一邊回答,一邊看著在他指尖慢慢碾碎的格蘭諾拉麥片:"她和賈斯帕在一起。"

  "他還好嗎?"

  "他會離開一段時間。"

  "什麼?去哪裡?"

  我原本以為他會大笑起來,或者微笑起來,或者至少對我的話有點兒反應。

  “那麼,好吧。”他冷漠地說道。

  我上車後他為我關上門之前,吻了我的額頭,接著他轉過身,優雅地朝他的車慢跑過去。

  在驚慌失措之前,我尚能把車開出停車場,但是,還沒到牛頓戶外用品商店我就已經在用力地呼吸了。

  他只是需要時間,我告訴自己。他會渡過這次難關的。或許他難過是因為他的家人要離開了。但是愛麗絲和賈斯帕不久就會回來的,羅莎莉和埃美特也會回來的。要是對這種情況有所説明的話,我會離河邊那幢白色的大房子遠遠的——我再也不會踏上那片土地。那沒關係。我在學校還能見到愛麗絲,她還會回到學校的,對嗎?不管怎麼樣,她都是站在我這邊的。她不會想要通過離家出走來傷害卡萊爾的。毫無疑問,我也會定期地去看看卡萊爾——不過,是在急救室裡。畢竟,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沒什麼大不了。什麼也沒發生。想到這些接著我就倒了下來——那是我的生活。與去年春天相比,這些看起來似乎尤其不重要。詹姆斯使我遍體鱗傷,由於失血過多幾乎死去——然而,Edward在醫院裡陪伴我度過了漫長的幾個星期,他做得比這次好很多。是不是因為,這一次,他保護我不受傷害,對象不是敵人?因為這一次是他的兄弟?如果他帶我走,而不是讓他的家人四分五裂,這樣或許會更好。當我想到所有這一切不被打擾的獨處時光時,我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不那麼壓抑了。只要他能夠渡過這一學年,查理就不會反對。我們可以離開這裡一起去上大學,或者假裝我們一起去上大學,就像今年羅莎莉和埃美特的一樣。Edward肯定得等一年。一年對永生不死的人而言算得了什麼呢?一年對我而言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勸服自己保持足夠的冷靜,勉強下車,走進商店。邁克?牛頓今天比我早到,我進門的時候他微笑著沖我揮了揮手。我一把拉過我的工作服,應付地朝他的方向點了點頭。我仍然在想像那種美好的情景,我和Edward一起私奔到各種各樣的異域他鄉。

  邁克打斷了我的幻想:“你的生日過得怎麼樣?”

  “呃,”我低聲說道,“我很高興生日過完了。”邁克從眼角看著我,好像我瘋了似的。店裡的工作慢吞吞的。我想再見到Edward,祈禱在我再次見到他之前,他會渡過最困難的時刻,確切地說,不管到底該如何精確地表述那種情況。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我一次又一次地告訴自己。一切都會恢復正常的。當我驅車上路,看到Edward銀色的車停在我家門口時,我感到一陣欣慰,那種感覺那麼強烈,那麼無法抗拒,但是這樣的方式又深深地令我心煩意亂。我匆忙地跑過前門,還沒進門就大聲喊了起來。

  “爸爸?Edward?”我喊的時候,客廳裡傳來的娛樂體育節目網體育中心風格獨特的主題音樂。

  “在這裡。”查理叫道。

  我把雨衣掛在鉤子上,順著屋角跑了過來。

  Edward坐在扶手椅子裡,查理坐在沙發上。他們兩個人的眼睛都盯著電視。這種聚精會神對我爸爸而言是很正常的,但對Edward而言就不那麼正常了。

  “嗨。”我虛弱地跟他們打招呼。

  “嘿,貝拉,”查理眼睛一動不動地回答道,“我們剛吃了一隻冷餡餅,我想它還在桌子上。”

  “好吧。”

  我在門口等著。最後Edward轉向我,朝我禮貌地笑了笑,“我馬上跟過來。”他答應道。他的眼神又飄忽到電視上去了。

  我注視了一會,驚呆了。他們兩個人都沒有注意到。我能覺察到某種感覺,或許是恐慌,在我胸口越來越強烈。我逃進了廚房。

  餡餅對我毫無吸引力,我坐在椅子上,蜷起膝蓋,用胳膊環抱著它們。有什麼東西讓我感到非常不對頭,或許比我意識到得更加不對勁兒。男人之間特有的親密和互相捉弄的聲音不斷地從電視機裡傳過來。

  我努力控制自己,讓自己保持理智。可能會發生的最糟糕的事情會是什麼呢?我退縮了,那肯定是問錯了問題,此刻,我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好吧,我又想到,我能忍受的最糟糕的事情是什麼呢?我也不那麼喜歡這樣的問題。但是我詳細地思考了今天我想到的一切可能性。

  遠離Edward的家人。當然了,他不希望把愛麗絲也包括在內。要是連賈斯帕都在禁區之內的話,那麼我和她在一起的時間就會減少。我對自己點點頭——我能忍受這樣的事情或者離開這裡。也許他不想等到學年結束,也許現在就得離開。

  在我面前,桌子上面擺著查理和蕾妮送給我的禮物,它們放在我原來放的位置,擺在相冊旁邊的是我在卡倫家沒機會使用的照相機。我摸了摸媽媽給我的剪貼簿的精美封面,歎了口氣,想起了蕾妮。從某種程度上而言,很久以來我就過著沒有她的生活,但這一事實並沒有使永遠分別的想法更易於接受;而查理就會被獨自留在這裡,被我們拋棄了。他們兩個人都會受到很大的傷害……但是我們會回來的,不是嗎?我們會回來看他們的,當然了,不是嗎?我對這個問題的答案不是很確定。我把臉頰貼在膝蓋上,盯著我父母對我的愛的有形象徵。我知道我選擇的這條路會很艱辛,畢竟,我現在想的是最糟糕的情況——我能忍受的最糟糕的情況。我又摸了摸剪貼簿,翻開扉頁。在小小的金屬邊裡面已經卡住了第一張照片。一分為二來看這個禮物,記錄我在這裡的生活,這個主意倒不是那麼差。我感到一陣奇怪的衝動要著手進行此事了。或許,我在福克斯剩下的時間也沒那麼多了。我把撥弄著照相機上的腕帶,對膠捲裡的第一張照片倍感好奇。照出來的照片可能會接近原物嗎?我懷疑,但是他似乎並不擔心照片上空無一物。我對自己輕輕地笑了笑,想到昨天晚上他漫不經心的笑容。輕聲的微笑漸漸減弱了。發生了那麼大的變化,多麼地意想不到啊!這讓我感到有點兒眩暈,好像我站在邊緣上,在某個很高很高的懸崖邊緣上一樣。

  我不想再去想那些了,一把抓住照相機,朝樓梯走去。

  距離我媽媽住在這裡的時候已經有十七年了,這麼多年以來,我的房間並沒有發生多麼大的變化。牆壁仍然是淡藍色,窗前懸掛的是同樣的黃色蕾絲窗簾。那兒有張床,但不是嬰兒床,不過她會認出那張淩亂地從床上垂下來的被子的——那是祖母給我的禮物。我隨興地拍了一張我房間的照片。今晚我沒法給其它的東西拍照——外面太黑了——而且,這種感覺變得更加強烈了,幾乎變成一種衝動。在我離開福克斯以前,我要記錄下和這裡有關的一切。變化就在發生,我能感覺到,前景並不樂觀,當生活還是跟往常完全一樣的時候,更是如此。

  我不急不徐地回到樓下,手裡拿著照相機,Edward眼睛裡那種奇怪的距離是我不想看到的,一想到這就會讓我害怕得發抖,我努力忽視這種感覺的存在。他會克服的,也許他只是在擔心當他要我離開的時候我會難過。我會讓他解決好這一切而不讓他為難的,而且,在他提出來的時候我就會準備好的。

  我偷偷地斜靠在屋角,調整好相機,確信Edward沒機會感到驚訝,但是他沒有抬頭看我。我感到心中一陣冰涼,不禁顫抖了一下;我沒去理睬心中的感覺,照了張照片。

  就在那一刻他們倆同時看著我,查理皺著眉頭,而Edward則神色空洞,面無表情。

  “你在幹什麼,貝拉?”查理不高興地問道。

  “噢,來吧,”我走過去坐在沙發上,查理懶洋洋地躺在那裡,假裝微笑著說,“你知道媽媽很快就會打電話來問我是否在用她送給我的禮物了。在她沒感到受傷之前我得先做起來。”

  “但是,你為什麼要給我照相呢?”他嘟囔著說。

  “因為你那麼帥,”我保持著輕鬆的口吻回答道,“還因為,既然是你給我買的照相機,你就有義務成為我的主題之一。”

  他嘴巴裡嘟噥著我聽不清楚的話語。

  “嗨,Edward,”我帶著令人驚訝的冷漠口吻說道,“給我和爸爸照張合影吧。”

  我把相機朝他扔過去,小心翼翼地避開他的眼睛,查理的臉靠在沙發的扶手邊上,我在那裡跪了下來。查理歎了歎氣。

  “你要笑一笑,貝拉。”Edward低聲說道。

  我竭盡全力笑了笑,照相機的閃光燈閃了一下。

  “我來給你們兩個孩子照一張吧。”查利建議道。我知道他只是想把照相機的焦點從他身上移走。

  Edward站著,輕鬆地把照相機拋給他。

  我跑過去站在Edward旁邊,覺得這種安排很正式,也很奇怪——他輕輕地把一隻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則更堅定地用胳膊環抱著他的腰。我想看著他的臉,但我不敢。

  “笑一笑,貝拉。”查理再次提醒我。

  我深吸了一口氣,微笑起來,閃光燈讓我什麼也看不見。

  “今晚照的照片夠多了,”查理一邊說一邊把照相機塞進沙發靠墊之間的縫隙裡,他在照相機上翻了個身,“你現在沒必要把整卷膠捲用完。”

  Edward把他的手從我肩上放下來,不經意地扭出我的懷抱,重新坐進扶手椅裡。

  我猶豫了一下,接著走過去背靠著沙發坐了下來。我突然感到如此恐懼,雙手開始顫抖起來。我用手按著肚子,把它們藏起來,我把下巴靠在膝蓋上,盯著面前的電視機螢幕,但卻什麼也看沒見。節目放完的時候,我一動也不動。我從眼角看到Edward站起身來。

  “我要回家了。”他說道。

  查理低頭看著廣告,頭抬也沒抬地回答說:“好的。”

  我笨拙地站了起來,跟著Edward從大門走出來——就這樣一動不動地坐了那麼久,我的手腳都僵硬了。他徑直走向他的車。

  “你會留下來嗎?”我問道,聲音裡不帶一絲希望。

  我期待著他的回答,這樣就不會那麼受傷害了。

  “今晚不了。”

  我沒有追問原因。

  他上車開走以後,我仍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我幾乎沒有注意到下雨了,我等待著,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待什麼,直到門在我身後打開了。

  “貝拉,你在幹什麼?”查理問道,他吃驚地看見我滿身滴著雨水,一個人站在那裡。

  “沒什麼。”我轉過身,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回屋裡。

  這是漫長的一夜,我幾乎沒有休息。

  窗外一出現朦朧的陽光我就起床了。我機械地穿上衣服,準備上學,等待著烏雲散去,天氣晴朗起來。我吃完一碗麥片後確定光線很充分,可以照相了。我先給我的卡車照了一張,接著是房屋的正面。我轉過身,給查理房屋附近的森林照了幾張。有趣的是,這片森林一點也不像先前那麼險惡了。我意識到我會想念——這片鬱鬱蔥蔥,青翠的小樹林的,時間在這裡停滯了,周遭充滿著神秘的氣息,我會懷念這裡的一切的。出門之前我把相機放在書包裡,我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我的新課題上而不去想昨天晚上的事情——Edward顯然並沒有恢復常態。焦躁不安的感覺伴隨著恐懼開始傾襲著我,這樣會持續多久?整整一個上午還是這樣,他靜靜地在我身邊走著,似乎從來都沒有看我一眼。我努力地集中精神上課,但是就連英語課也沒能抓住我的注意力。貝爾蒂先生把關於凱普萊特夫人的問題重複了兩遍我才意識到他在跟我講話。Edward用耳語告訴我正確答案,接著又忽略了我的存在。在吃午飯的時候,沉默仍在繼續。我感到自己隨時就要開始尖叫了,然後,為了分散注意力,我傾斜著身體,跨過了那條看不見的分界線,與潔西嘉說起話來。

  “嗨,傑西?”

  “什麼事,貝拉?”

  “你能幫我個忙嗎?”我把手伸到書包裡,問道,“我媽媽要我給我的朋友們照幾張照片,貼在剪貼簿上,這樣吧,你能幫我給每個人照張相嗎?”

  我把照相機遞給她。

  “當然可以啦。”她咧開嘴巴笑了起來,接著就偷拍下邁克滿嘴是飯的鏡頭。

  和我預料的一樣,相片大戰開始了。我看著他們把照相機從餐桌上傳過來傳過去,咯咯地笑著,搖晃著,抱怨著被拍到了。奇怪的是,這一切似乎很孩子氣。也許我今天的情緒不是正常的人類該有的。

  “噢-哦,”潔西嘉把照相機還給我的時候抱歉地說,“我想我們把你的膠捲用完了。”

  “沒關係,我想我已經拍好我需要的其它東西的照片了。”

  放學後,Edward默默地送我到停車場。我今天要打工,這一次,我感到很高興。Edward與我在一起的時光顯然無濟於事,或許他獨自一個人會更好。

  我在去牛頓戶外用品商店的路上把膠捲放在了施利福特威超市,然後在下班的路上取了照片。回到家,我簡單地跟查理說了“嗨”就從廚房裡拿了根格蘭諾拉麥片,腋下藏著裝著照片的信封匆匆地跑進樓上我的房間。

  我坐在床中間,大聲地喘著氣。照片中的Edward和他在現實生活中一樣漂亮,照片中的他含情脈脈地凝視著我,過去幾天他從沒這樣地看過我。有人能如此……如此……美得難以形容,這幾乎是種神秘的事情,千言萬語也比不上這張照片。

  我立即快速地翻動著這堆照片,接著把其中的三張並排鋪在床上。

  第一張是Edward在廚房,他的眼睛流露出寬容,逗樂的表情。第二張是Edward和查理一起在看娛樂體育節目網節目,不同的是Edward的神情嚴肅,這張照片裡的他,眼神警惕而矜持。不過他還是那麼驚人的美麗,但是他的臉色更冷漠,更像一尊雕像,更缺少生機。

  最後一張是Edward和我並排站在一起的照片,看起來有些笨拙。Edward的臉色和上一張一樣冷漠,像雕像一般。但是那不是這張照片最令人不安的地方,兩個人之間的對比令人痛苦,他看起來像神一樣,而我看起來那麼平凡,就算在人類中,我也很普通,這幾乎令人有些慚愧。我帶著討厭的心情翻著照片。

  我沒做功課,熬夜把照片放進了相冊,用圓珠筆在所有的相片下方寫上標題,名字和日期。輪到我和Edward的合影時,我沒看多久就把它對折起來,把Edward的那面朝上壓在了金屬拉環下麵。

  做完之後,我把第二套照片塞進了一隻新信封,給蕾妮寫了一封長長的感謝信。

  Edward還是沒有過來,我不想承認我那麼晚還不睡的原因,不過,當然是因為他。我努力回憶上次他像這樣沒有理由,沒有電話……疏遠我的時候,他從來都沒這樣做過。

  又一次,我沒有睡好覺。

  上學的時候情況還是和兩天前一樣,默默無語、令人沮喪、讓人害怕的氣氛揮之不去。看到Edward在停車場等我,我有些欣慰,但是這種感覺很快就消失殆盡了。他還是那樣,除了可能離我更遙遠一些。

  記住造成混亂的原因很困難,對我而言生日似乎已經是很遙遠的事情了。要是愛麗絲回來就好了。趕快回來!在這一切失去控制之前。

  但是我不能指望她趕快回來。我決定了,要是我今天不能和他談談,真正意義上的談話,那麼我明天就去找卡萊爾。我得做些什麼。

  放學後,Edward和我會把話談開,我答應自己,我不打算接受任何藉口。

  他陪我走到卡車旁,而我則使自己堅強起來,提出我的要求。

  “你介意今天我過來嗎?”在我們上車之前,他問道,他比我反應更快。

  “當然不介意。”

  “現在嗎?”他又問道,一邊替我把門打開。

  “當然啦,”我努力使聲音保持平靜,儘管我不喜歡他急切的語氣,“我回家的路上會順道兒給蕾妮寄封信,我會在家等你的。”

  他看著乘客座上厚厚的信封,突然,他從我面前探過身子一把把信封搶了過去。

  “我去寄吧,”他輕輕地說道,“我還是會先到家等你的。”他臉上露出我最喜歡的狡黠的笑容,但是感覺不對勁,他的眼裡並沒有笑意。

  “好吧。”我應和著說,但我卻無法擠出笑容。他關上門朝他的車走過去。

  他的確比我早到家。我把車停在門口時,他已經把車停在了查理的車位上。那是個壞兆頭。那麼,他沒打算留下來。我搖了搖頭,深吸一口氣,努力找到些許勇氣。

  我正要下車的時候,他從自己的車上下來,走過來迎接我。他伸出手拿過我手中的書包,這很正常。但是,他把書包又扔回座椅上,這卻不正常。

  “過來和我走走。”他一邊牽起我的手,一邊毫無感情地提議說。

  我沒有回答,也想不出拒絕的方式,但是我立刻意識到我想拒絕。我不喜歡這樣,這樣很糟糕,這樣非常糟糕,這個聲音在我腦海裡一遍又一遍地重複。

  但是他沒有等我回答,便牽著我徑直來到院子的東邊和森林交界的地方。我很不情願地跟著他,努力在驚慌中理清思緒。這是我想要的,我告訴自己,這是談清楚一切的機會。既然如此,為什麼這種驚慌使我無法呼吸呢?我們走進森林沒幾步,他就停了下來,在這裡我們還能找到回去的路——我仍然看得見房子。出來走走。Edward靠在一棵樹上,注視著我,我讀不懂他臉上的表情。

  “好吧,我們談談吧。”我說道,聽起來比感覺到的要勇敢些。

  他深吸了一口氣。

  “貝拉,我們要走了。”

  我也深吸了一口氣。這是可以接受的選擇,我想我已經準備好了,但是我還是得問清楚。

  “為什麼是現在?再過一年——”

  “貝拉,時間到了,我們究竟還能在福克斯待多久呢?卡萊爾幾乎活不過三十歲,而他現在就要三十三了,無論如何,我們要重新開始了。”

  他的回答令我迷惑不解。我以為離開的意思是讓他的家人寧靜地生活。如果他們要離開的話,為什麼我們要離開?我盯著他,努力地弄清楚他想表達的意思。

  他冷漠地回望著我。

  一陣極其反感的情緒湧上心頭,我意識到我誤會他的意思了。

  “你說我們時——”我輕聲說道。

  “我的意思是我的家人和我自己。”每個詞都是單獨的,意思再清晰明瞭不過。

  我機械地來回搖著頭想搞清楚是怎麼回事。他等待著,沒有表現出絲毫地不耐煩,過了好幾分鐘我才能說話。

  “好吧,”我說,“我和你一起走。”

  “你不能,貝拉,我們要去的地方……不適合你。”

  “有你的地方就是適合我的地方。”

  “我對你沒好處,貝拉。”

  “別傻了,”我讓自己聽起來很生氣,但是聽起來好像是在乞求,“你是生活中最美好的部分。”

  “我的世界不適合你。”他冷酷地說道。

  “發生在賈斯帕身上的事情——那沒什麼大不了的,Edward!那沒什麼!”

  “你說對了,”他承認道,“那正是我們料到會發生的事情。”

  “你答應過我的!在費尼克斯,你答應過我你會留下來——”

  “只要那樣對你來說是最好的。”他打斷我,糾正我的措辭。

  “不!這是關於我的靈魂的,難道不是嗎?”我憤怒地大聲叫道,所有的話在我心中炸開了鍋——不知道為什麼,這些話聽起來還是像祈求。“卡萊爾跟我說過這件事,我不在意,Edward,我不在意!你可以帶走我的靈魂,我不想沒有你——我的靈魂已經是你的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眼睛空洞地盯著地面,好久。他的嘴角扭曲了一點點,不過非常細微,難以察覺。他終於抬起頭,但眼神已經不一樣了,變得更加堅定——就像液態金凝固了一樣。

  “貝拉,我不想你跟我一起走。”他慢慢地說出這些精確的措詞,冷漠的視線落在我的臉上,注視著我逐漸領會到他真正的意思。

  “你……不……要我去?”我試探著說出這些話,被它們傳遞出來的資訊、排列的順序弄迷糊了。

  “不要。”

  我不明就裡地盯著他的眼睛,他毫無歉意地回視著我。他的眼睛像黃玉一樣——堅硬,透明,也很深邃。我感到我能看透他眼裡很深很深的地方,但是在深不見底的地方我看不到一處與他剛剛所說的話相矛盾的地方。

  “好吧,那會改變許多事情。”我的聲音聽起來平靜而理智,這倒令我感到很意外。這肯定是因為我已經如此麻木不堪了。我無法弄明白他正在跟我說的話,那些話仍然沒有意義。

  他又開口說話的時候視線轉到樹上去了,“當然了,我會永遠愛你的……在某種程度上。但是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使我意識到做出改變的時候到了。因為我……厭倦了假裝成本來不是我自己的樣子,貝拉。我不是人類。”他往後看了一眼,完美的臉龐冷冰冰的,但那輪廓不是人類的。“我已經放任太久了,為此我感到很抱歉。”

  “不要,”我的聲音現在只有耳語那麼輕了;我的意識像硫酸一樣慢慢地在我的血管裡流淌,開始滲透全身。“別這樣做。”

  他只是盯著我,我能從他的眼睛看出來我的話已經太遲了。他已經這樣做了。

  “你對我沒好處,貝拉。”他把先前說話的物件對調了一下,這樣我就不會再爭論了。我多麼清楚地知道我配不上他啊。

  我張開嘴巴,想說些什麼,接著又閉上了。他耐心地等待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我張開嘴巴,又努力了一次。

  “如果……那是你想要的。”他再次點了點頭。

  我整個身體都麻木了,頸項以下沒有任何感覺。

  “但是,我想請你幫個忙,如果不是那麼過分的話。”他說道。

  我想知道他從我的表情上看到了什麼,因為他對此有回應,某種東西在他臉上一閃即逝。但是,在我還沒能弄清楚那是什麼之前,他就讓自己鎮定下來,戴上了同樣嚴厲的面具。

  “什麼事情都可以。”我信誓旦旦地說道,我的聲音雖然虛弱,卻不肯示弱。

  我注視著他,他僵硬的眼神開始融化,眼裡的金色再次變得清澈起來,他的眼神炙熱,在我的眼裡劇烈地燃燒起來,讓人無法抗拒。

  “不要做魯莽的事情,也不要做傻事,”他命令道,不再不近人情,“你瞭解我所說的話嗎?”

  我無助地點點頭。

  他的眼睛冷卻下來,那種距離感又回到他眼中。“當然,我在想查理,他需要你,好好照顧自己——為了他。”

  我又點了點頭,“我會的。”我輕聲說道。

  “作為回報,我也會答應你一件事情,”他說道,“我答應你這是你最後一次見到我,我不會再回來,我不會再讓你承受這樣的事情,你可以繼續自己的生活而不受我的干涉,一切就像我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我的膝蓋准是顫抖了,因為樹突然搖晃起來,我能聽到血液快速地撞擊著我的耳後根,比正常情況還要快一些。他的聲音聽起來更遙遠。

  他溫柔地笑了:“別擔心,你們是人類——你們的記憶只是一個濾網,對你們人類而言,時間會治癒一切創傷。”

  “那麼你的記憶呢?”我問道,聽起來我的喉嚨裡似乎被什麼東西卡住了,我仿佛在哽咽一樣。

  “噢,”——他停頓了片刻——“我不會忘記的,不過我們這類……我們非常容易分神。”他微笑了;他的笑容很平靜,但他的眼中沒有笑意。

  他向後退了一步,離我更遠一些了:“我要說的都說了,我想。我們不會再打擾你了。”

  他用的是複數的“我們”,這引起了我的注意;這倒是令我感到驚訝不已,我以為我已經注意不到任何東西了。

  “愛麗絲不會回來了。”我意識到,我不知道他是怎麼聽見我在心裡說的話的——那些話沒有聲音——但是他似乎理解了我的意思。

  “是的,他們都走了,我留下來跟你說再見。”

  “她本想跟你說再見的,但我說服她徹底決裂、完全改變對你來說更好。”

  我一陣眩暈,很難集中精神。他的話在我腦子裡像漩渦一樣旋轉著,去年春天,我聽費尼克斯醫院裡的醫生在給我看X光片的時候對我說的話。你看這裡完全裂開了,他的手指順著斷裂的骨頭圖片如是說,那很好,這樣更容易恢復,好得更快。我努力正常地呼吸,我需要集中精神,找到一條路逃出這場夢魘。

  “再見,貝拉。”他還是那麼從容平靜地說道。

  “等等!”我擠出這個詞語,向他伸出手,希望我一動也不能動的雙腿能使我向前走動。我以為他也會向我伸出手,但是他冰冷的雙手緊箍在我的腰間,把我的身體扶正。他彎下腰,輕輕地把嘴唇貼在我的額頭上,但這一刻非常短暫,我閉上雙眼。

  “好好照顧自己。”他呼著氣,使我的皮膚感到寒冷。

  忽然吹來一陣輕柔而不自然的微風。我猛地睜開眼睛,一棵小藤楓的葉子隨著他離開時身後揚起的輕風抖動起來。

  他走了。

  我雙腿顫抖起來,跟著他走進森林,完全顧不上我的行為根本無濟於事。他所到之處的蹤跡一會兒就消失了,連腳印都沒有,樹葉又靜止下來,但是我想都沒想就往前走去。我什麼也不能做。我得不停地走,如果我停止尋找他,一切就都結束了。

  愛情,生命,人生的意義……一切都結束了。

  我走啊,走啊。我慢慢地穿過茂密的小樹叢,時間對我而言沒有任何意義。幾個小時過去了,但是也只不是幾秒鐘的時間而已。或許感覺時間已經停滯了,因為無論我走得有多麼遠,四周的森林看起來都是一樣的。我開始擔心我是在繞圈子了,繞著一個很小的圈子,但是我還是繼續往前走,一路上跌跌絆絆個不停,隨著天色越來越暗,我還經常摔倒最後,我被什麼東西絆倒了——現在四周一片漆黑,我不知道腳底下踩到什麼東西了——我趴在地上,翻了個身,側躺著才能呼吸,而後在潮濕的灌木叢上蜷縮起來了。

  我躺在那裡,感到這樣過的時間比我意識到的還要久。我不記得從夜幕降臨後到現在到底過了多久。難道這裡晚上一直都是這麼黑嗎?當然了,通常會有一縷月光漏過雲層,鋪灑在沙沙作響的樹梢上,穿透華蓋般的樹蔭,灑落在地面上。但是今晚卻沒有。今晚的天空黑漆漆的一片,可能是因為今晚沒有月亮——但是有月蝕,有新月。

  一輪新月。我顫抖了,儘管我並不冷。

  這樣漆黑一片過了很久,我才聽見他們叫喊的聲音。

  有人在大聲叫喊我的名字。聲音被環繞在我周圍的潮氣壓低了,變得模糊不清,但是他們肯定是在喊我的名字。我沒認出來這是誰的聲音,我想到要回答,但是我感到頭暈,過了很久我才得出我應該回應他們的結論。在這之前,叫喊聲已經停止了。又過了一會兒,雨水把我喚醒,我想我並沒有真的睡著;我只是沉浸在一種無法思考的昏迷之中,我用盡全力抓住那種麻木的感覺,阻止我意識到我不想知道的事情。雨水讓我有些心煩意亂,天氣很冷,我從腿旁邊伸開雙臂蒙住我的臉。就在那時我又聽見了呼喊聲。這一次離我更遠了,有時候聽起來好像有好幾個聲音一起在叫我。我努力深呼吸,記起來我應該回答,但是我想他們不會聽見我的聲音。我能喊出足夠大的聲音嗎?

  突然,傳來另一個聲音,離我驚人地近。那是用鼻音發出的嗚嗚聲,是動物的聲音。聽起來這頭動物很大。我不知道我是否感到害怕,我沒有害怕——只是感到麻木。不過,那沒什麼,嗚嗚的聲音走開了。雨一直在下,我能感覺到雨水從我的臉頰上流淌下來,當我看見燈光的時候,我用盡全力轉過頭。起初只是從遠處灌木叢中反射出來的昏暗燈光。燈光越來越明亮,照亮了更大一片地方,不像手電筒聚集的光束。光穿透了最茂密的灌木叢,我看得見那是一隻丙烷燈籠,不過那是我能看到的全部——明亮的光線讓我有一會兒什麼也看不見。

  “貝拉。”

  這個聲音深沉而陌生,但是卻一下子認出了我。他不是在搜尋中呼喊我的名字,而是確定找到了我。

  我抬起頭,仰望著——這個身影看起來不可思議的高——我盯著這張黝黑的臉,現在我能看見他俯視著我。我模模糊糊地意識到這個陌生人可能只是看起來那麼高,因為我仍然躺在地上,從地下仰視著他呢。

  “你受傷了嗎?”

  我知道這些話傳達出來的意思,但是我只能盯著他,意識仍迷惑不清。現在這種意識難道還重要嗎?

  “貝拉,我叫山姆?烏利。”

  這個名字一點兒也不熟。

  “查理讓我來找你。”查理?這撥動了我的心,使我努力集中注意力去聽他所說的話。查理很重要,要是沒有其它事情讓我感到更重要的話。

  這個高個子伸出一隻手,我凝視著它,不清楚我該怎麼辦。

  他用黑色的眼睛打量了我一會兒,接著聳了聳肩,敏捷輕快地一把把我從地面拉了起來,抱在他的懷裡。

  他動作靈敏、輕鬆自如地穿過濕潤的森林,而我則軟綿綿地掛在他的胳膊上,我心中的某個地方知道這應該令我不安——被一個陌生人帶走了,然而,我心中已經沒有什麼事情值得讓我擔心的了。好像沒過多久就出現了許多燈光,很多男人們低沉地說著聽不清楚的話。山姆?烏利向這團混亂的人群靠近時放慢了腳步。“我找到她了!”他的聲音隆隆作響。

  喧鬧的聲音一下子停了下來,接著又哄鬧了起來,這次聲音更大了。一張張迷惑不解的臉現在都圍在我身邊,山姆的聲音是我在這片混亂中唯一能聽清楚的聲音,也許是因為我的耳朵貼著他的胸膛。“沒有,我想她沒有受傷,”他對某個人說,“她只是一直不停地說‘他走了’。”我說得那麼大聲嗎?我咬住下嘴唇。“貝拉,寶貝,你還好嗎?”那個聲音——哪怕因為擔憂而失真了,就像現在一樣,無論我身處何方都會認出來。“查理?”我的聲音很奇怪,也很小。“我就在這兒,寶貝。”

  有人在我身下交換了一下,接著傳來一陣我爸爸治安警裝的皮革味。查理抱著我搖晃了一下。

  “也許我應該繼續抱著她。”山姆?烏利建議道。

  “我來抱她。”查理說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慢慢地走著,艱難地前進著。我希望我能讓他把我放下來,讓我自己走,可是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人群和他一道往前走,從他們那裡傳來的光彌漫了四周,看起來像遊行一樣,或者像送葬的隊伍。我閉上了雙眼。

  “我們就快到家了,寶貝。”查理時不時地咕噥著。

  聽到開門的聲音,我再次張開了眼睛,我們已經到了家門口,叫山姆的黑皮膚的高個子為查理扶著門,向我們伸出一隻手,仿佛查理的胳膊不堪重負時他隨時準備把我接過去一樣。但是查理抱著我走進門,然後來到客廳的沙發上。

  “爸爸,我全身濕透了。”我虛弱地說道,感到很不滿。

  “沒關係,”他聲音沙啞地說道,接著他走向另一個人,“毯子在樓梯頂上的櫃子裡。”

  “貝拉?”另一個陌生的聲音問道。我看著在我上方彎著身子,頭髮灰白的人,過了好一會兒,我才認出他來。

  “傑蘭迪醫生?”我含糊不清地問道。

  “是我,親愛的,”他說道,“你疼嗎,貝拉?”

  我過了一會兒才想清楚,我感到迷惑不解起來,因為我還記得在森林裡山姆?烏利也問過類似的問題,只不過山姆問的不一樣:你受傷了嗎?。這種不同不知何故好像很重要。

  傑蘭迪醫生等待著,他抬起一隻灰白的眉毛,接著額頭上的皺紋加深了。

  “我不疼。”我撒謊了,不過我說的話足以回答了他問的問題。

  他用溫暖的手摸了摸我的額頭,並用手指頭壓住我的手腕內側,當他盯著手錶,默默地數數時,我注視著他的嘴唇。

  “發生了什麼事?”他不經意地問道。

  我的身體在他的手下僵硬了,一陣恐慌湧進喉嚨。

  “你在森林裡迷路了嗎?”他提醒我問道。我知道還有其他幾個人在聽。三個臉龐黝黑的高個子男人——他們來自拉蒲賽,那裡是奎魯特印第安人的保留地,沿著海岸線下去,我猜想——山姆?烏利也在他們當中,他們站得很近,都盯著我。牛頓先生和邁克,韋伯先生——安吉拉的父親站在一起;他們都注視著我,目光比這些陌生人更詭秘。另一陣低沉的聲音從廚房和前門外面轟隆隆地傳過來,小鎮上半數以上的人肯定都在找我。

  查理站得最近,他彎腰靠近我想聽清楚我的回答。

  “是的,”我輕聲細語道,“我迷路了。”

  醫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用手指頭輕輕地按了按我的腮腺。查理臉色變得堅硬起來。

  “你覺得累嗎?”傑蘭迪醫生問道。

  我點點頭,溫順地閉上眼睛。

  “我想她沒有生病,”過了一會兒,我聽見一聲跟查理輕聲說道,“只不過筋疲力盡罷了,讓她睡吧,明天我會過來給她檢查的。”他停頓了一下,他肯定看著手錶,因為他接著又說道,“好吧,今天真的很晚了。”

  他們倆從沙發上站起來的時候發出一陣“咯吱咯吱”的聲音。

  “真的嗎?”查理低聲說道,他們的聲音現在漸漸遠去了,我豎起耳朵去聽,“他們走了嗎?”

  “卡倫醫生叫我什麼都別說,”傑蘭迪醫生回答道,“工作邀請來的非常突然;他們得立即做出決定,卡萊爾不想因為離開而弄得沸沸揚揚。”

  “起碼應該事先提醒一下。”查理抱怨道。

  傑蘭迪醫生回答的時候聲音裡帶著一絲不安:“是的,好吧,在這種情況下,是需要一些提醒的。”

  我不想再聽了,我摸索著蓋在我身上的被子,拉過被角堵住耳朵。

  我一會兒警覺,一會兒迷糊。當趕過來幫忙的人一個個離開的時候,我聽到查理對他們輕聲說著謝謝。我感覺到他把手指頭按在我的額頭上,接著感到另外一條毯子的分量。電話響了幾次,八五八書房他趕在吵醒我之前跑過去接電話,他壓低音量小聲地使打電話的人放心。

  “是的,我們找到她了,她還好,她迷路了,現在她很好。”他一遍一遍地說著。

  他在扶手椅上坐下來休息,我聽到椅子的彈簧吱嘎作響的聲音。

  又過了幾分鐘,電話鈴又響了。

  查理邊抱怨邊掙扎著站起來,接著搖搖晃晃地跑到廚房裡。我把頭深深地埋在毯子裡面,不想再聽見同樣的談話。

  “是啊。”查理打著呵欠說道。

  他的聲音變了,他再次開口說話的時候聲音變得更警覺,“哪裡?”他暫停了一下,“你確定在保留地外面?”另一陣短暫的停頓,“但是那裡會燒到什麼東西呢?”他的聲音聽起來既擔憂又迷惑,“瞧,我會打電話到那兒弄清楚的。”

  我饒有興趣地聽著他撥電話號碼。

  “嘿,比利,我是查理——很抱歉這麼早給你打電話……沒,她很好,她睡著了……謝謝,但是我打電話來不是為了這個。剛才斯坦利夫人給我打電話說她從二樓的窗戶看見海邊的懸崖上有火光,但是我真的不……哦!”突然他的聲音變得尖銳起來——帶著煩躁不安……或者說是憤怒。“那麼他們為什麼要那麼做呢?嗯哼,是嗎?”他諷刺地說道,“好吧,別給我道歉,是的,是的,只要確保火焰別擴散……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驚訝他們在這種天氣下還能把火點燃。”

  查理猶豫了一下,接著勉強補充道:“謝謝你讓山姆和其他男孩子過來,你說得對——他們的確比我們更熟悉森林。是山姆找到她的,那麼,我欠你個人情……好的,我晚些時候再跟你聯繫。”他贊成道,在掛電話之前聲音裡還帶著酸溜溜的味道。

  查理拖著腳走回客廳時語無倫次地咕噥著什麼。

  “出什麼事情了?”我問道。

  他匆忙地跑到我身邊。

  “對不起我吵醒你了,親愛的。”

  “有東西著火了嗎?”

  “沒什麼,”他安慰我說,“不過是懸崖上有篝火在燃燒。”

  “篝火?”我問道,聲音裡沒有一點兒好奇,倒是有些疲憊。

  查理皺了皺眉頭,“保留地的一些男孩子們吵吵鬧鬧的。”他解釋道。

  “為什麼?”我遲鈍地問道。

  我能猜出來他不想回答。他看著膝蓋下的地板,“他們在慶祝這個消息。”他語氣挖苦地說道。只有一個我能想到的消息,我盡力不要去想,接著這些片斷突然聯繫到一塊兒,“因為卡倫家離開了,”我輕聲說道,“拉蒲賽的人不喜歡卡倫家族——我差點兒忘記這事兒了。”奎魯特印第安人對“冰冷的人”有他們自己的迷信,他們認為飲血的人是他們部落的敵人,正如他們有大洪水和狼人祖先的傳說一樣。對他們大多數人而言,這只不過是故事,民間傳說罷了,只有很少的人相信這些。查理的好朋友比利?布萊克就相信,儘管雅各布,他自己的兒子認為這只不過是些無聊的迷信罷了。比利曾經提醒過我離卡倫家的人遠一點….這個名字激起了我內心的某種東西,它開始向上爬暴露在外面,那是我不想面對的東西。

  “無稽之談!”查理不以為然氣憤地說道。

  我們默不做聲地坐了一會兒,窗外的天空不再那麼黑暗了,大雨過後的某個地方,太陽開始升起了。

  “貝拉?”查理問道。

  我不安地看著他。

  “他把你一個人留在森林裡?”查理猜測道。

  我轉移了他的問題:“你怎麼知道到哪裡去找我啊?”我的思想避開無法避免的意識,現在它步步為營,迅速地向我逼近。

  “你的留言條。”查理驚訝地回答道。他把手伸進牛仔褲背後的口袋裡,拉出一張破爛的紙條。紙條很髒,很潮濕,上面佈滿經過多次打開,折起來的褶皺。他再次打開紙條,把它當成證據擺在我面前。潦草的字跡顯然很接近我的。和Edward一起出去走走,在小道那邊,紙條上這樣寫著,很快就回來,貝字。

  “當你還沒有回來的時候,我給卡倫家打了電話,沒人接,”查理低聲地說道,“接著我給醫院打電話,傑蘭迪醫生告訴我卡萊爾走了。”

  “他們去哪兒了?”我輕聲問道。

  他盯著我:“難道Edward沒有告訴你嗎?”

  我畏縮地搖搖頭。聽見他的名字把那個在我體內爬行的東西釋放出來了——那種令我震驚不已的痛苦一下把我擊垮,使我不能呼吸。

  查理懷疑地看著我,回答道:“卡萊爾在洛杉磯的一家大醫院接到一份工作,我猜他們在他身上砸了很多錢。”

  陽光明媚的洛杉磯。他們實際上最不會去的地方。我想起了我做的那面鏡子的噩夢……明亮的陽光灑落在他的皮膚上——

  一想到他的臉龐,劇烈的痛苦就向我侵襲而來。

  “我想知道Edward是否把你一個人留在樹林裡中。”查理堅持問道。

  一提到他的名字,另一波痛苦湧遍我的全身。我瘋狂地搖頭,絕望地想逃離這痛苦:“是我的錯,他把我留在交界的地方,還看得見房屋……但是我想跟著他。”

  查理開始說著什麼,我孩子氣地捂住耳朵:“我不想再談論這事兒了,爸爸,我想到我自己的房間去。”

  他還沒來得及回答,我就從沙發上爬起來,搖搖晃晃地朝樓梯上走去。

  有人來過我家給查理留了字條,那張字條可以帶領著他找到我。從我意識到這一點的那一刻起,恐怖的懷疑就開始在我腦海中變得越來越強烈。我沖進房間,關上門,並且上了鎖,接著跑到我床邊的CD播放機那邊去。一切看起來和我走之前完全一樣,我按住CD播放機頂部,彈簧鎖彈開後蓋子慢慢地翻開了。裡面空無一物。

  蕾妮送給我的相冊平放在床邊的地板上,就在我上次放的地方,我的手顫抖著打開封面。

  只用翻開扉頁,我就用不著繼續往下翻了。夾在小小的金屬邊裡面的那張照片已經不見了,扉頁上是空白的,除了我自己在頁底潦草地書寫的一行字:Edward?卡倫,查理的廚房,9月13日。

  我停在那裡,確定他幹得非常徹底。

  就好像我從來都沒有存在過,他答應過我。

  我感覺到膝蓋下光滑的木質地板,然後是我的手掌,接著地板貼到我臉頰的皮膚上。我希望我只是感到眩暈,但是,令我失望的是,我並沒有失去知覺。剛剛纏繞著我的痛苦像層層疊加的波浪一樣,越來越高,朝我的頭頂潑濺下來,把我摔倒在地。我沒有重新浮上來。

第四章:蘇醒

         

  時間流逝。即使看起來不可能。即便秒針的每次轉動都像是傷處血脈跳動一般痛

  楚。但時間就這樣流逝了,時緩時急地流逝了。於我也是如此。

  查理把手拍在桌上。“就這樣吧,貝拉!我要送你回家。”

  我從燕麥粥裡抬起頭,與其說我在吃燕麥粥不如說我正在沉思,並且驚奇的看著查理。我還沒有聽懂這個談話——實際上,我沒有意識到我們正在談話——並且我也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在家啊”,我疑惑的咕嚕到。

  “我要送你去蕾絲那,去雅各遜維爾,”他澄清到。

  當我慢慢瞭解他話中的意思時查理看起來有些惱怒。

  “我做了什麼?”我感到我的面部開始扭曲。太不公平了。我的行為在過去四個月無可指責。在那之後的一個禮拜,我們倆都沒有再提起過,上學或者打工我都沒有缺過一天。我的學分很高。我從沒打破宵禁——我本來也沒有去過任何會打破宵禁的地方。我也幾乎不會做剩飯。

  查理皺起眉頭。

  “你沒有做任何事。那就是問題。你從不做任何事。”

  “你希望我找麻煩嗎?”我問道,我疑惑的皺起眉毛。我努力想專心起來。但這並不容易。我已經習慣於遮罩任何事,我的耳朵好像被堵住一樣。

  “麻煩也比這樣好……一直都這麼悶悶不樂的!”

  我感到一陣刺痛。我已經很小心的避免表現出任何的不開心,包括悶悶不樂了。

  “我沒有悶悶不樂。”

  “我說錯了,”他勉強讓步到。“悶悶不樂還好一點——那還可以做些什麼。你只是……毫無生氣的,貝拉。我想這就是我想說的意思。”

  這個指責擊中要害。我歎息到並且嘗試能給我的回答帶來寫生氣。

  “我很抱歉,爸爸。”我的道歉聽起來有些沉悶,甚至我自己聽來都是如此。我想我在欺騙他。我所有努力的重點就是希望使查理免受傷害。一旦想到這些努力都是枉然我是多麼的絕望呀。

  “我並不想你道歉。”

  我歎息到。“那麼告訴我你想我做什麼。”

  “貝拉,”他猶豫的說道,他仔細審閱著我的表情來繼續他的講話。“寶貝,你知道,你並不是第一個經歷這種事的人。”

  “我知道。”我隨之做了個鬼臉,但是它是無生氣和感染力的。

  “聽著,寶貝。我想你也許需要些説明。”

  “幫助?”

  他停下來,又開始尋找合適的詞。“當你母親離開時,”他開始說道並皺起眉頭,“並且把你也帶走了。”他深深吸了口氣。“當然,對我而言那是段很糟的時間。”

  “我知道,爸爸,”我呢喃到。

  “但是我渡過了那段時間,”他指出。“寶貝,你還沒有克服。我等著,希望能有所好轉。”他盯著我,我很快低下頭。“我想我們都知道情況還沒有好轉。”

  “我很好。”

  他沒有理我。“也許,你可以和別人談談。找個專業人士談談。”

  “你要我去看心理醫生?”當我意識到他暗示著什麼時我的聲音開始變大了。

  “也許會有所幫助的。”

  “也許一點幫助也沒有。”

  雖然我不太瞭解心理分析,但是我很確定如果心理輔導的過程中不能相對誠實的話是不會起作用的。當然,我可以說出事實——如果我想我的餘生在精神病房中度過的話。

  他看到我固執的表情,於是換到另外一種方式來勸說我。

  “這已經超出我的能力了,貝拉。也許你母親——”

  “好吧,”我平靜的說道。“如果你希望,我今晚就出去。我會約上潔西嘉或者安吉拉。”

  “那並不是我希望的,”他挫敗的爭辯著。“我想我沒法經受住你更故作堅強。我從來沒看到任何人這樣。讓我看起來很心疼。”

  我低頭看著桌子開始裝傻。“我不明白,爸爸。開始你因為我不做任何事而心煩,但是現在你又說你不想我出去。”

  “我希望你快樂——不,即使不快樂。我只希望你不要痛苦。我想如果你離開福克斯會更好一些。

  我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怒,這是我長久以來無法思考第一次表露出自己的情緒。

  “我不離開,”我說。

  “為什麼不?”他問道。

  “我已經讀最後一個學期了——那會把一切搞砸的。”

  “你是個好學生——你會解決的。”

  “我不想去影響媽媽和菲爾。”

  “你媽媽非常渴望你回去。”

  “佛羅里達太熱了。”

  他的手重新拍打在桌子上。“我們都知道現在的實際情況,貝拉,這對你並不好。”他深吸了一口氣。“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了。沒有電話,沒有信,沒有聯絡。你不能繼續等他了。”

  我怒視著他。怒火散發出的熱度幾乎但並沒有碰到我的臉。已經有很長時間我沒有因為任何情緒而臉紅了。

  和這個話題相關的所有事都是禁止被提到的,正如他所知道的一樣。

  “我沒有等任何事。我沒有期待任何事,”我低聲自言自語道。

  “貝拉——,”查理開始說到,他的聲音很沉重。

  “我要去學校了,”我打斷他,站起來並且從桌子上拿起我還沒碰的早餐。我把碗放進水槽,但並沒有停下來把它洗乾淨。我沒辦法來承受任何談話了。

  “我會跟潔西嘉做些計畫,”我背上書包背對著他說道,我沒有與他對視。“也許我不會回來吃飯。我們會去天使港然後看場電影。”

  我在他做出反應之前就走出了前門。

  我匆忙離開查理,結果我成了第一撥到達學校的人之一。好的方面是我得到了一個非常好的停車位。不好的就是我有了空閒的時間,我已經不惜代價去避免這些空閒的時間了。

  在我開始思考查理的指責之前,我快速的抽出我的微積分課本。我快速的翻到我們今天應該要上的章節,嘗試弄明白它的意思。看懂數學比聽懂更加困難,但是現在我的水準已經有所提高了。在過去幾個月,我在微積分上所花費的時間是我以前在數學花費時間的十倍。結果,我已經可以保持在A減的行列了。我知道瓦納先生把我的進步歸因於他超凡的教學方法。如果這能使他開心的話,我不會去打破他的幻想。

  我強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微積分上直到停車場停滿了車,我關上書跑去上英語課。我們正在學習《動物農場》,這是一個很簡單的主題。我不反對動物主義,大部分的課程都是由令人疲憊不堪的羅曼史構成的,這是個不錯的轉變。我在我的座位上坐下來,很高興貝爾蒂先生的講課分散了我的注意力。

  在學校的時間過的很快。下課鈴很快響起來,我開始整理我的書包。

  “貝拉?”

  我聽出這是邁克的聲音,在他說下句之前我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麼了。

  “你明天會去打工嗎?”

  我抬起頭。他倚在過道上,臉上帶著急切的表情。每個星期五他都會問我同樣的問題。從來不介意我藉口生病拒絕過他多少次。當然,除了數月前的一次例外。但是他沒有理由用這種擔憂的表情看著我。我是一個模範雇員。

  “明天是星期六,是不是?”我說。查理已經剛剛向我指出這一點,我意識到我的聲音的確毫無生氣。

  “是的”他附和到。“西班牙課上再見吧。”他在轉身前向我招了下手。他不再費工夫的陪我去上課。

  我心情抑鬱的拖著步子走去上微積分課。這節課我得坐在潔西嘉旁邊。

  幾個星期前我經過大廳潔西嘉和我打過招呼,那可能是幾個月前的事情了。我知道由於我不合群的行為冒犯了她,她還在生悶氣。現在再和她講話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叫她幫我的忙。當我在教室外面閒逛、拖延時間的時候,我仔細掂量著我的選擇。

  我不準備在沒有一些社會活動可報告之前去重新面對查理。我知道我不能撒謊,雖然那種獨自駕車來回天使港的想法非常有誘惑力——如果他檢查的話,還得確定我的里程碑也會顯示出正確的里程。潔西嘉的媽媽是鎮上最愛說長道短的人,並且查理必定會遲早碰到斯坦利夫人。如果這樣的話,他會提到這次旅程。那麼謊言就會被戳穿。

  我歎了口氣,猛地推開了門。

  瓦納先生瞪了我一眼——他已經開始上課了。我快步走向我的座位。當我坐在潔西嘉旁邊時她沒有抬頭看。我很高興我有五十分鐘的時間做好心理準備。

  這節課比英語課過得更快。時間飛逝的一小部分原因是由於今天早上我在卡車上做的假惺惺的預習——但是主要的原因是當我期待著一些不合意是事情時時間就會加速流逝。

  瓦納先生提前下課了五分鐘,我做了個鬼臉。他微笑著就像他一直很友好一樣。

  “潔西嘉?”當我戰戰兢兢的喊他的時候我皺了下鼻子,等著她轉向我。

  她從她的椅子上轉向我,難以置信的看著我。“你在和我說話嗎,貝拉?”

  “當然。”我張大眼睛露出天真的表情。

  “什麼?你是在微積分上需要幫助嗎?”她的語氣帶著少量的刻薄。

  “不是。”我搖頭。“事實上,我想知道今晚你是否願意和我以前去看電影?我真的需要些女孩們的戶外夜生活。”這些話聽起來很生硬,就像背誦糟糕的臺詞一樣,她看起來也是一副懷疑的樣子。

  “你為什麼會叫我呢?”她問道,還是不太友好的語氣。

  “當我希望和女孩一起玩時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了。”我微笑道,希望這個笑容看起來是真誠的。這也許是事實。當我想避開查理時她至少是我第一個想到的人。在這個層面上,這句話的確表達了相同的意思。

  她看起來態度有所緩和。“我不知道。”

  “你有計劃嗎?”

  “沒有……我猜我可以和你一起去。你想看什麼?”

  “我不確定現在正在上映什麼電影,”我模棱兩可的回答到。這是最棘手的部分。我絞盡腦汁尋找線索——難道最近我都沒有聽到別人談論一部電影嗎?或者看過一幅海報嗎?“要不要看那部女總統的電影呀?”

  她奇怪的看著我。“貝拉,那部已經下片啦。”

  “噢。”我皺起眉頭。“那你有什麼想看的嗎?”

  一想到要出點子,潔西嘉的天性就不由自主的開始表現出來“有一部新的浪漫喜劇得到了非常好的影評。我想去看那部。並且我爸爸剛剛看了《死角》,他說非常喜歡。”

  我試圖抓住這個誘惑的片名。“那是關於什麼?”

  “僵屍或者什麼。他說他很久沒看過這麼恐怖的電影了。”

  “聽起來不錯,”我寧願看真的僵屍也比看愛情故事好。

  “好的。”她看起來對我的反應有些驚訝。我嘗試記起自己是不是喜歡恐怖電影,但是我不太確定。“你希望我放學後來接你嗎?”她提議到。

  “當然。”

  潔西嘉在離開前對我笑了笑,試著表現出友好態度。我對她回了個笑臉,不過好像晚了點,但是我想她看見了。

  這天剩下的時間過的很快,我的思維都集中在今晚的計畫上。我從以往的經濟知道,一旦我與潔西嘉交談,只要能在適當的時候輕聲回應她,不需要太多的互相交流,這樣就夠了。

  模糊了我生活的厚重迷霧有時候使我的感覺很混亂。當我發現我自己已經在房間裡的時候我很驚奇,我不太記得我是如何從學校開車回家甚至是打開家的前門了。但是這些都無關緊要。失去時間感是我現在對生活的最大渴求。當我轉向衣櫃時我沒有抗拒這迷霧。在某些地方甚至更需要麻木。當我推開衣櫃的門,那疊放在我衣櫃左邊那些我從不穿的衣服下面的垃圾就暴露出來。我記不清楚自己到底在看什麼。

  我的眼睛沒有轉移到那個裝著我最近一次生日禮物的黑色垃圾袋,沒有去看緊繃的黑色塑膠袋中身歷聲音響,沒有想起當我把它從我的儀錶盤裡拉扯出來時,我指甲被弄得血肉模糊的情景

  我把一個沒怎麼用過的舊皮包從它掛的釘子上扯下來,然後關上了門。

  就在這時候我聽到了喇叭聲。我迅速的把錢包從書包拿出並放到皮包裡。我很匆忙,就好像繁忙可以讓晚上是時間過的更快。

  我在開門前在大廳的鏡子裡照了下,仔細把自己的表情調整為微笑並且嘗試著保持下去。

  “謝謝你今晚能夠陪我,”當我爬上副座時對潔西嘉說,努力讓我的語氣充滿了感激。要和查理以外的人說話著實讓我苦惱了很久。潔西嘉更困難。我不能確定我應該裝成什麼情緒。

  “不用謝。什麼事讓你發生了變化?”當潔西嘉從我家的路面開下去以後她問我道。

  “什麼變化?”

  “為什麼你突然決定……要出門呀?”聽起來她好像話說了一半就轉變了自己的問題。

  我聳聳肩。“只是需要一個改變而已。”

  我聽出了收音機裡的曲子,於是馬上把手伸向轉換扭。“你介意嗎?”我問道。

  “不會,你繼續吧。”

  我流覽了一遍電臺直到我發現了一個不太壞的頻道。當車裡彌漫了這首新歌時我偷偷的看了下潔西嘉的表情。

  她的眼睛眯在一起。“你什麼時候開始聽說唱樂了?”

  “不知道,”我說。“有一陣子了。”

  “你喜歡這個?”她懷疑的問道。

  “當然。”

  一邊要與潔西嘉正常的交談,一邊還得費心的不去注意正在播放的音樂,這對我來說太困難了。我用頭點著拍子,希望自己合著節拍。

  “好的……”她張開眼睛盯著擋風玻璃的前方。

  “那麼這些天你和邁克怎麼樣了?”我很快的問道。

  “你比我更常見到他。”

  這個問題沒有如我希望的打開她的話匣子。

  “在工作時是很難交談的,”我咕嚕到,然後我又開始嘗試新的話題。“最近你有和別人一起出去嗎?”

  “沒有。我只是有時候和康納出去。我兩個星期前和埃裡克一起出去的的。”她轉動了下她的眼球,我意識到這是個很長的故事。我抓住這個機會。

  “埃裡克.約克夏嗎?誰邀請的誰?”

  她歎息著,得到了更多的鼓勵。“當然是他!我沒法找到一個好的方式去拒絕他。”

  “他把你帶到哪去啦?”我問道,知道她一定會把我的熱心看做是感興趣。“告訴我所有的事吧。”

  她開始講述她的故事,我在我的座位上坐定,現在更感覺更舒服了。我非常認真的傾聽著,在需要的時候,時而同情的咕嚕幾聲,時而恐懼的大喘幾口氣。當她講完她和埃裡克的故事後,她自顧自又開始講到與康納約會的比較。

  電影開始的很早,所以潔西嘉認為我們應該先看黃昏時的那場電影再吃飯。我很高興我同意她的想法;畢竟,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不用面對查理。

  我使潔西嘉在預映期間一直說個不停,那麼我就更容易無視忽略掉預映片的內容。但是電影一開場我就開始緊張了。一對年輕的情侶在沙灘上漫步,他們手牽著手並且裝出一副濃情蜜意的樣子互訴衷腸。我抗拒著想塞上耳朵的衝動,耳朵開始嗡嗡作響。我還沒有預料到會看愛情故事。

  “我以為我們看的是僵屍的電影,”我對潔西嘉抱怨道。

  “這就是那部僵屍的電影啊。”

  “那麼為什麼沒有人被咬?”我急切的問道。

  她睜大眼睛警覺的開著我。“我相信那個部分馬上就要到了,”她小聲說道。

  “我去買爆米花,你要嗎?”

  “不,謝謝。”

  後面的某個人叫我們不要講話。

  我把我的時間花在特許櫃檯那,我看著時間並且衡量著一部九十分鐘的電影會花多大比例來講述愛情故事。我斷定十分鐘應該足夠了,但是我還是在進入電影院門口之前停下來確定是否如此。我可以聽見電影裡說話的人們傳來的可怕尖叫聲,所以我知道我等待的時間足夠了。

  “你把精彩的都錯過了,”當我坐回我的座位時潔西嘉嘀咕到。“現在幾乎全部人都變成僵屍了。”

  “排隊的人太多了。”我把爆米花遞給她。她抓了一把。

  剩下的電影都是由可怕的僵屍襲擊和少數活著的人的無休止的尖叫組成,倖存的人數很快的減少著。我本來以為這部電影沒什麼可以觸動我的。但是我感到不舒服,一開始我並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直到電影快結束時,當我看到一個瘦削的僵屍蹣跚的跟在最後一個不停尖叫的倖存者後面時,我意識到問題到底出在哪了。畫面不停的切換于女主角驚恐的臉和僵屍那張面如死灰的、無表情的臉之間,隨著他們之間距離的縮小來回切換著。

  我意識到哪一個和我最相似了。

  我站起來。

  “你要去哪?還有兩分鐘沒放完呢,”潔西嘉小聲說道。

  “我想喝點東西,”我一邊咕嚕到一邊跑向出口。

  我在電影院門門外的長凳上坐下來,非常努力的不去想這件諷刺的事。但是它就是諷刺的,細想所以的事,最後我會落得成為僵屍的下場。我從來沒考慮過會發生那種事。並不是說我曾經沒有夢想過變成一個虛構的怪物——只是從沒想過是一個醜陋的、活生生的僵屍。我搖了搖頭以便擺脫這種想法,感到很害怕。我沒法承受再去思考那些我曾經夢想過的東西。

  當我意識到我不再是那個女主角時我感到沮喪,我的故事已經結束了。

  潔西嘉從電影院門口出來躊躇了半天,也許是在想去哪找我更好。當她看見我時,她看起來松了口氣,但是僅僅只有一會。然後她看起來有些惱怒。

  “這電影對你來說太恐怖了嗎?”她問道。

  “是的,”我附和到。“我想我只是個膽小鬼。”

  “真有趣。”她皺起眉毛。“我不認為你害怕呀——我剛才一直在驚叫,但是我從來沒聽到你叫。所以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離開。”

  我聳聳肩。“只是嚇到了。”

  她放鬆了一些。“這是我看過的最恐怖的電影。我打賭我們今晚一定會做噩夢的。”

  “毫無疑問,”我說,並嘗試著保持聲音的正常。不可避免的我今晚一定會做噩夢,但是不是關於僵屍的。她的眼睛掃向我的臉然後很快離開了。也許我沒能保持正常的聲音。

  “你想去哪吃飯?”潔西嘉問道。

  “我無所謂。”

  “好吧。”

  我們走路的時候潔西嘉開始談論電影中的男主角。她滔滔不絕的談論著他魅力,我點著頭,但是我卻完全不記得電影裡有個不是僵屍的男主角。

  我沒有留意潔西嘉把我帶去哪。我現在只模糊的意識到了四周的黑暗和安靜。我花了比預期長的時間去意識到為什麼會很安靜。原來潔西嘉已經停止了喋喋不休。我懷著歉意的看著她,希望我沒有傷害她的感情。

  潔西嘉沒有看我。她的表情很緊張,她盯著前面並且走的很快。當我看她的時候,她的眼睛很快的掃向右邊,穿過馬路,然後又回望了一眼。

  我第一次環視了下我周圍。

  我們正走在一個不長卻無燈光的小巷子裡。街道兩旁的小店因為夜晚的來臨都關門了,窗戶是黑的。距離我們半個街區的前方,路燈重新亮起來,我可以看見在更遠處麥當勞明亮的金色拱形招牌,她正朝那個地方走去。

  在街道對面還有家店子開著門。窗戶從裡面關著,登著不同啤酒品牌廣告的霓虹燈在它們前面發著光。最大的招牌散發著明亮的綠色光,寫的是酒吧的名字——獨眼皮特的酒吧。我在想裡面是否有些從外面沒法看到的海盜主題。金屬門保持開著;裡面的燈光很昏暗,大街上充斥著很多低語的聲音和冰塊在玻璃杯裡叮噹響的聲音。有四個男人慵懶的靠在門旁邊的牆上。

  我看向潔西嘉。她的眼睛盯著前面的路,她走的很快。她看起來不害怕——只是很謹慎,試著不要讓自己引人注目。

  我不假思索的停下來,回頭看著這四個男人,我有種舊事重演的感覺。這是條不同的路,一個不同的晚上,但是這個景象太相同了。他們中的一個更矮更黑。當我停下來轉向他們時,那個人饒有興趣的看著我。

  我回頭盯著他,在人行道上一動不動。

  “貝拉?”潔西嘉小聲叫道,“你在幹什麼?”

  我搖搖頭,自己也不確定。“我想我認識他們……”我小聲說道。我在做什麼?我應該儘快從這個記憶裡抽離出來,阻止這個四個男人的景象進入我的大腦,用麻木來保護我自己,如果不變得麻木我沒法正常生活。為什麼我現在會茫然的走向馬路?

  看來我和潔西嘉來到天使港真是個巧合,而經過這條黑漆漆的馬路更是如此。我盯著那個矮個子的男人,嘗試著把他的特徵和我記憶中那個在一年前的晚上襲擊我的男人相比較。我想知道是否有什麼辦法可以讓我辨認出他,如果真的是他的話。那個特別的晚上的特別的一幕已經模糊了。我是身體比我的頭腦更好的記得它,當我正在決定是跑還是站在原地時我的腿開始緊張,當我嘗試發出尖叫時我的喉嚨變得乾燥,當我握緊拳頭時我關節的皮膚開始緊繃,當那個黑頭發的男人叫我甜心時我的脖子開始冒冷汗。

  這些男人具有種不明確的隱含的威脅性,但是這種威脅與那天晚上的人毫無關係。這是由於他們是陌生人產生的,並且這裡很黑,他們的人數也比我們多——沒有比這更具體的原因了。但是這些已經足夠了,潔西嘉在身後叫著我的聲音因為害怕而顫抖。

  “貝拉,過來!”

  我沒有理她,無意識的向前慢慢走著。我不理解為什麼,但是那些男人帶來的隱含威脅促使我向他們走去。這是一種愚蠢的衝動,但是我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這種衝動了……我決定追隨這種感覺。

  一些不熟悉的躁動穿過我的血管。我意識到這是腎上腺素,我的身體已經失去它很久了,它使我的脈搏跳的更快並且抗擊著那種毫無感覺的狀態。很奇怪——為什麼在我沒感到害怕時會產生腎上腺素。它幾乎就像上次我在天使港在那個黑暗的大街上與一群陌生人對峙的重演。

  我沒有理由害怕。我沒法想像這個世界上剩下的還要什麼能讓我害怕,至少在有形的角度上上不會。這是失去一切後唯一的好處。

  潔西嘉在我穿過馬路的中途追上了我,抓住我的手臂。

  “貝拉!你不能去酒吧!”她小聲說道。

  “我不是要進去,”我心不在焉的說道,並甩開她的手。“我只是想去看些東西……”

  “你瘋了嗎?”她咕嚕到。“你想自殺嗎?”

  這個問題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看著她。

  “不,我不是。”我的聲音聽起來像在狡辯,但是這是事實。我不是想自殺。甚至在當初,當死亡毫無疑問的會變成一種解脫時,我也沒這麼想過。我欠查理太多了。同樣我也要對蕾絲負責。我不得不考慮他們。

  並且我也承諾過不做那些愚蠢和輕率的事。為了所有這些原因,所以我還活著。

  當我想起那個承諾時。我感到一絲內疚刺痛著我。但是我現在正在做的事真的不算什麼。這和把刀片放在我的手腕上根本不是一回事。潔西嘉的眼睛睜得很大,嘴巴也張開著。她關於自殺的問題是個反問句,我瞭解的太晚了。

  “你去吃飯吧,”我催促著她,並揮手示意著速食店的方向。我不喜歡她這樣看著我。“我一會就去找你。”

  我從她身邊轉過身,向那些正以逗樂,好奇的眼神看著我們的男人走去。

  “貝拉,馬上站住!”

  我的肌肉僵住了,驚呆的站在那。因為這不是正在指責我的潔西嘉的聲音。這是一個暴怒的,熟悉是聲音——溫柔的猶如天籟即使還帶著怒氣。

  這是他的聲音——我額外小心的不要記起他的名字——奇怪的是這個聲音在我倍受失去的折磨時,沒有使我支撐不住,沒有使我昏倒在人行道上。我沒有感到痛苦,一點都沒有。在我聽到他聲音的瞬間,一切都好像變得清晰了。就像我的腦袋突然從黑暗的湖水中浮上來一樣。我能更清晰的感受到一切——視野、聲音、之前未成留意的刺骨的冷風刮在我臉上的感覺,以及從那間開著門的酒吧裡飄出來的味道。

  我震驚的四下張望著。

  “回到潔西嘉那,”這個動聽的聲音命令到,依然帶著怒氣。“你答應過的——絕不做愚蠢的事。”

  我獨立站在那。潔西嘉站在離我幾英寸的地方,害怕的盯著我。靠在牆上的那群陌生人看著我,眼神充滿了疑惑,好奇我在做什麼,為什麼站在路當中一動不動。

  我搖了搖頭,試圖弄清楚到底怎麼回事。我知道他不在這,然而,卻感覺到他不可思議的近,從那次結束後第一次感覺這麼近。他生氣的口吻是出於擔心,這相同的憤怒曾經是我非常熟悉的——好像我已經一輩子都沒聽到過了。

  “遵守你的諾言。”聲音悄悄的消失了,就好像收音機裡被關掉的聲音一樣。

  我開始懷疑我產生了某種幻覺。毫無疑問,這是由回憶(似曾相識的感覺),這個陌生的相似的情景喚醒的。

  我在腦海中飛快的搜索著一切可能性。

  選擇一:我瘋了。這是外行人對腦子裡聽見聲音的人的說法。

  這是有可能的。

  選擇二:我的潛意識給了我它認為我想要的東西。這是願望的實現——相信他還在意我的死活這種不正確的想法可以使我暫時從痛苦中解脫出來。我在腦海中投射著他可能會這樣說的幻影:(A)他在我的身邊,(B)不好的事情發生在我身上時不知為何會令他心煩意亂。

  也許是這樣。

  我想不出第三個選擇,因此希望為是第二種選擇,這只是我潛意識精神錯亂了而已,而不是需要住院治療那種。

  我的反應幾乎是不明智的,即使如此——我還是心存感激。他的聲音是我一直害怕失去的東西,所以,對於我的潛意識比我的意識更緊的抓住了他的聲音我感到無比的感激,這種感情超越了一切。我不允許自己去想他。那是我一直嘗試一定要做到的事。當然我也有鬆懈的時候,我只是個普通人。我已經開始好轉,隨著時間的流逝我有時也能忘記這痛苦。但是換來的是永無止境的麻木。在痛苦和麻木之間,我選擇的是麻木。我等待著這種傷痛的襲來。我沒有麻木——我的感覺在經歷了數月的麻木後變得異乎尋常的敏銳——但是平時痛苦的感覺遲遲為來。唯一的痛苦就是他的聲音消失後帶來的失望。

  還有一秒鐘的選擇時間。

  明智之選就遠離這個潛在的威脅——毫無疑問,我的精神現在不穩定。而去促進這個幻覺的產生是愚蠢的。

  但是他的聲音消失了。

  我嘗試著又向前走了一步。

  “貝拉,轉回去,”他咆哮著。

  我如釋重負的歎了口氣。他聲音裡的怒氣是我渴望聽到的——這是他還在乎我的不真實的、虛構的證據,是潛意識給我的虛假的饋贈。

  只用了幾秒鐘的時間我就想清楚了一切。那些男人奇怪的看著我。我的反應看起來好像是我正在猶豫是不是要靠近他們。他們怎麼可能想到我正站在那享受著這突如其來的幻覺。

  “你好,“他們中的一個說道,他的語氣聽起來很自信還帶著一絲嘲諷的意味。他的皮膚很白,頭髮的金色的,他很自信的站在那,因為他確信自己長得很不錯。我無法說他帥不帥。因為我帶著偏見。

  我腦海中的聲音咆哮著回應著。我微笑了一下,這個自信的男人把這看做是一種鼓勵。

  “我能幫你嗎?你看起來迷路了。”他笑了笑並且眨了眨眼。

  我小心的跨過水溝,在黑暗的地方溝裡流動的水看起來是黑色的。

  “我沒有迷路。”

  既然現在我離的更近——我古怪的盯著他們——我審視著那個矮個子、黑黑的男人的臉。一點也不熟悉。我感到一陣奇怪的失望,他不是一年前試圖傷害我的那個男人。

  我腦海中的聲音安靜下來。

  這個矮個子的男人注意到我盯著他。“我能請你喝杯酒嗎?”他提議到,他看起來有點害羞,同時因為我只盯著讓他有些自豪。

  “我年紀太小了,”我下意識的回答到。

  他很疑惑——好奇我為什麼會靠近他們。我感覺應該解釋一下。

  “在馬路對面,你看起來很像我認識的某個人。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吸引我穿過馬路的威脅感現在消失了。他們不是我記得的那些危險的人。他們也許為人不錯。毫無威脅。我失去了興趣。

  “沒關係,”那個自信的金髮男人說道。“留下來和我們一起出去玩吧。”

  “謝了,但是我不能。”潔西嘉猶豫的站在馬路當中,她的眼睛因為憤怒和背叛而睜大著。

  “噢,只一會。”

  我搖了搖頭,轉身回到潔西嘉那兒。

  “我們去吃飯吧,”我提議到,幾乎沒看她。儘管有一刻我看起來似乎已經從呆若木雞的狀態中解脫出來,但我還是很冷漠。我的思想被佔據著。那種安全的、麻木的死寂感覺沒有回來,在它沒回來的時候,時間每過去一秒,就讓我更加焦急。

  “你在想什麼呀?”潔西嘉厲聲說道。“你不認識他們——他們有可能是些變態!”

  我聳聳肩,希望她能不要再提了。“我只是以為我認識其中的一個人。”

  “你很奇怪,貝拉.斯旺。我覺得我都不認識你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我們沉默的走向麥當勞。我打賭她一定後悔我們當時沒有把她的車從電影院開過來,而是步行走過這段很短的路程,那麼她就可以開車穿過這裡了。在這個夜晚即將結束的時候,她變得和我剛開始一樣急切的希望今晚能早點結束。

  我們吃東西的時候我幾次嘗試和她交談,但是潔西嘉不合作。我一定是真的激怒了她。

  當我們回到車子裡時,她把收音機轉到她最喜歡的台並且把聲音開的很大,聲音大的沒法和她講話。我不需要像平時那麼掙扎著無視這個音樂。即使我的頭腦,只有一次,不不小變得麻木的和空虛了,我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思考已經沒精力去注意歌詞了。

  我等待著麻木或是痛苦的感覺回來。因為痛苦一定會來。我已經打破了自己的規則。我沒有回避這些回憶,而是向前並迎接他們。我已經聽見了他的聲音,在我的頭腦裡如此的清晰。它一定會讓我受傷,我很確信。特別是如果我不能重新變得麻木來保護我自己的話。我太警覺,這讓我害怕。

  但是解脫仍然是我身體裡最強烈的感受——這種解脫來自於我的靈魂深處。

  我拼命努力不去想他,但是我沒法努力忘記他。我很擔心,在深夜當失眠的疲憊摧毀了我的防禦時,它會消失不見。我的記憶是個漏斗,也許有一天我不再記得他眼睛的準確顏色,他冰冷皮膚的觸感,或者他聲音的特質。我不能再想起它們,但是我必須記住它們。

  因為這是我能夠活下去的唯一信念——我必須知道他是存在的。這就是我在乎的全部。一切我都可以忍受。只要他存在過。

  這就是為什麼我會感覺比任何時候更迷戀福克斯的原因,為什麼當查理提出要我改變時我會反對的原因。老實說,到現在沒人再回到這兒也沒關係。

  但是如果我去雅各遜維爾,或者其他陽光燦爛和陌生的地方,那我如何確信他是真實存在的?在那些地方我沒法想像他的存在,這種信念也許會消失……我沒法忍受這些。

  不允許想起,但是又害怕忘記,這真是條難走的路。

  當潔西嘉把車停在我家門口時我很吃驚。驅車的時間不是很長,但是似乎也很短,我沒想到潔西嘉可以開這麼遠的車都不講話。

  “謝謝你和我一起出去,潔西嘉,”當我開門時對她說。“今晚……很有趣。”我希望有趣是個合適的詞。

  “當然,”她咕嚕到。

  “看完電影后發生的事我很抱歉。”

  “算了,貝拉。”她盯著擋風玻璃的前方沒有看我。她看起來不但沒消氣反而更生氣。

  “星期一見?”

  “好的。貝拉。”

  我放棄了努力並關上門。她開走了仍然沒有看我。

  當我一進門就把她忘了。

  查理正在客廳等著我,他的手臂交錯在胸前,手握著拳頭。

  “你好,爸爸,”當我從查理身邊溜過去時我心不在焉的說道,向樓梯走去。我已經想了他太長時間了,我想在它對我產生不利影響前上樓。

  “你去哪啦?”查理問道。

  我奇怪的看著他。“我和潔西嘉一起去天使港看電影了。就像我早上告訴你的那樣。”

  “哼,”他咕嚕到。

  “我可以走了嗎?”

  他審視這我的臉,他的眼睛張大了好像發現了一些意外的事。“是的,很好。你過得愉快嗎?”

  “當然,”我說道。“我們看到僵屍吃人了。很棒。”

  他眯了下眼。

  “晚安,爸爸。”

  他讓我上樓了。我跑進我的房間。幾分鐘後我就躺在我的床上了,當痛苦最終襲來時我屈服了。這已經到了緊要關頭,這種感覺穿過了我的胸膛,摘除了我身體裡最重要的器官,在邊緣留下了些參差不齊、無法癒合的傷口,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些傷口不停的抽痛和流血。理性的來說,我知道我的肺一定還是完整的,我大口呼吸著,我的頭眩暈的好像我所以的努力毫無作用。我的心臟一定還在跳動,但是我卻聽不到它的跳動;我的手冷得發青。我蜷起身體,雙手僅僅抱著自己。我想喚回麻木,但是它已經遠離我了。

  然而,我覺得我能活下去。我很敏感,我感覺到痛苦——從我胸膛裡散發出的失去的痛苦,傳遞著破壞性的電波穿過了我的四肢和大腦——但是我能控制它。我能經受的住。與其說這痛苦是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減輕,倒不如說我已經變得足夠的堅強來承受這個痛苦。不論今晚發生了什麼——不論是因為僵屍、腎上腺素,或者是那個幻覺——它已經把我喚醒了。

  長久以來的第一次,我不知道明天還能期待什麼。

第五章:背叛者

         

  “貝拉,你為什麼還不走呀,”邁克提議到,他的眼睛從我身上移到一邊,沒有看我。我在想在我沒注意的時候他已經這樣有多長時間。

  這是個漫長的下午,我呆著牛頓家的店子裡。現在店裡只有兩個顧客,從他們的談話可以看出他們是忠實的背包旅行者。邁克把最後一個小時都花在和他們討論兩款輕量背包的利弊上。但是他們停止了嚴肅的詢價,轉而專注於爭先恐後的聊起一些最新的謠傳之中。他們的分心使邁克有機會脫身。

  “我不介意留下來,我說。我現在仍然沒法回到我麻木的保護殼裡,今天一切聽起來都特別的接近和吵鬧,就像我拿掉了耳朵裡的棉花一樣。我嘗試著不去理會這些旅行者的笑聲,但是沒有成功。“我告訴你啊,”那個體格健壯長著橙色鬍子的男人說,他的鬍子與他那頭黑褐色的頭髮不太相配。“我在距離黃石公園很近的地方看到灰熊了,但是它們和我們說的這種野獸毫不相干。”他的頭髮糾結在一起,毫無光澤,他的衣服看起來好像穿了好一陣子了。他好像剛從山上回來一樣。

  “不可能。黑熊不可能長那麼大。你看到的灰熊可能還是只幼崽。”第二個男人長得瘦高,他的臉被曬黑了並且由於風吹日曬變得像皮革一樣堅硬,讓人印象深刻。

  “說真的,貝拉,只要這兩個人一離開,我就關門,”邁克咕嚕到。

  “如果你要我走的話……”我聳聳肩。

  “它四腳著地也比你高,”當我收東西的時候那個長鬍子的男人堅持到。“它想一樁房子那麼大並且是漆黑色。我要向這裡的護林者報告。人們應該被警告——它們可不是在山上,要小心——這離登山口只有幾英里而已。

  那張臉像皮革一樣的男人大笑起來並且轉了轉他的眼睛。“讓我猜猜——你是在進城去的路上看見的吧?一個星期沒吃過真正意義上的食物,也沒在地上打過盹,對吧?”

  “嘿,邁克,對吧?”那個長著鬍鬚的男人叫道,看向我們。

  “星期一見,”我咕嚕到。

  “是的,先生,”邁克回答到,轉過臉去。

  “說說,最近這兒有什麼警示嗎——關於黑熊的?”

  “沒有,先生。但是最好還是要保持距離,合理的儲備你的食物。你見過新式的防熊手槍嗎?“只有兩磅重……”

  門滑開了,我走進了雨裡。當我跑向卡車的時候,我彎下腰躲進我的夾克裡。雨滴擊打著我車蓋的聲音也是異乎尋常的嘈雜,但不一會我發動機的咆哮聲就蓋過了一切。我不想回到查理那空洞洞的房子。昨晚變得尤其的殘酷,我無意重遊那些傷心之地。即使痛苦已經減弱到可以讓我入睡的程度,但是它沒有結束。就像我在電影后對潔西嘉說的那樣,毫無疑問我會做噩夢。

  我現在幾乎每晚都會做噩夢。它並不是真正的噩夢,而且也不是很多,因為它總是那個同樣的噩夢。你也許認為經過了這個多月我已經變得厭倦它了開始對它免疫。但是這個夢始終讓我恐懼,每次都是以我驚叫的醒來告終。查理不再進來看發生了什麼事,以確定沒有陌生人闖入想掐死我或者諸如之類的事情——他現在已經習慣了。

  我的噩夢也許甚至不會嚇到任何人。沒有什麼東西跳出來或者發出嚇人的驚叫。沒有僵屍、鬼魂和變態。真的什麼都沒有。只是空無一物。只有一些佈滿苔蘚的大樹形成的一望無際的迷宮,它們是如此的寂靜,這寂靜難受的壓迫著我的耳膜。昏暗的一片,就像陰天的黃昏一樣,光線微弱到只能察覺到周圍沒什麼可看的。我急切的穿越這片黑暗,那兒沒有小路可走,我一直在尋找,尋找,尋找,隨著時間的流逝我變得更加的慌亂,我努力想走的更快,雖然速度太快會讓我變得笨拙……接著我夢境裡的那一幕出現了——我現在能夠感覺到它的逼近,但似乎永遠沒法在它驚醒我之前蘇醒過來——那一刻我不記得我到底在尋找什麼。那一刻我意識到沒什麼可尋找,可發現的。那兒除了空洞的,死寂的樹林以外永遠不會有其他東西,並且永遠沒有什麼東西是屬於我的……除了空無一物還是空無一物……

  那兒經常就是我開始尖叫的時候。

  我沒注意自己在往哪兒開——只是徘徊在這空蕩蕩的,濕漉漉的公路上,我避開著回家的路——因為我沒有地方可去。

  我希望我能重新變得麻木,但是我已經記不得以前是如何做到的。那個噩夢在我的頭腦中盤旋並且讓我記起那些會讓我受傷的事。我不想記起那片森林。即使當我戰慄的甩開這些景象時,我還是能感覺到我的雙眼溢滿了淚水並且疼痛開始在我胸腔裡的傷口四周蔓延。我把一隻手從方向盤上拿開,用它抱住我的身體,以免我的身體變得殘缺。“一切就像我不曾存在過一樣”。這次文字穿過我的頭腦,不像昨晚的幻覺那樣清晰。它們僅僅是一些文字,是沒有聲音的,就像印在紙上似的。只是一些文字,但是它們把我的傷口撕裂開來,我踩上刹車,我明白當我沒法支撐下去的時候不應該開車的。

  我趴下來,把我的臉抵在方向盤上,好像沒有肺似的呼吸。

  我想知道這到底會持續多久呢。也許多年後的某一天——如果這傷痛可以至少減少到我能忍受的程度——我也許就能回顧這短短幾個月,它們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如果這是可能的,也就是說傷痛可以減輕到讓我這麼做的程度的話,那麼我確信我會對他所給予我的所以時光心存感激。那比我要求的還多,比我渴望的還多。也許某一天我就能這樣看待它了。

  但是如果傷口永遠不會好轉怎麼辦?如果這些參差不齊的傷口四周永遠不會癒合怎麼辦?如果這些傷害是永久的和無法復原怎麼辦?

  我緊緊的抱住自己。就像他不曾存在的一樣,我絕望的想到。這是一個多麼愚蠢和不切實際的承諾呀!他可以偷走我的照片,收回他的禮物,但是他不可能把一切還原成我遇到他之前的樣子。這些物質方面的證據是這個等式中最不重要的部分。我已經改變了,我內心的改變幾乎無法辨認。甚至我的外表也看起來不同了——除了噩夢留在我眼睛下面的黑眼圈,我的整張臉都是灰暗並且蒼白的。在我蒼白皮膚的映襯下我的眼睛顯得特別的黑——如果從遠處看,我很漂亮的話——我現在甚至比吸血鬼還要蒼白。但是我並不漂亮,我也許看起來更接近僵屍。

  好像他不曾存在一樣?那是多麼荒謬啊。這是一個他永遠無法兌現的承諾,一個他在做出之時就打破了的承諾。我把偷猛地撞到方向盤上,嘗試著把我自己從這個更強烈的痛苦中解脫出來。

  每當我擔心要遵守諾言時,都讓我感覺自己好傻。為什麼我要去堅守一個已經被對方違背的諾言呢?誰會在意我是否魯莽行事和做蠢事呢?沒有理由讓我避免魯莽,沒有理由讓我不應該做傻事?

  我獨自冷笑著,繼續大口喘著氣。在福克斯魯莽行事——現在這是一個毫無希望的提議。

  這個黑色幽默分散了我的注意力,緩解了我的痛苦。我的呼吸開始平順下來,並且我也能夠重新靠到我的座位上。雖然今天很冷,但是我的額頭已經被汗水打濕了。

  我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這個毫無希望的提議上,避免我自己再次陷入這折磨人的回憶中。要想在福克斯魯莽行事需要很多的創造力——也許比我擁有的還多。但是我希望我能找到些辦法——如果我不是獨自一人堅守這個已經被違背的誓言,我也許會好受一些。如果我也是一個誓言違背者,我會好受點。但是我怎麼能單方面背棄這個誓言呢,在這麼一個無害的小鎮裡。當然,福克斯並不是一直都如此的安全,但是現在它的確和它一直看起來的一樣。它是沉悶的、安全的。

  我長時間的凝望著窗外,我的思想呆滯著——我好像沒法思考任何事。我關掉引擎,它已經因為長時間的空載而可憐的呻吟著,下車走進雨裡。

  冰冷的雨水從我的頭髮上滴下來然後流到我的臉上就像淡淡的眼淚。它使我的頭腦變得清醒。我眨了眨眼睛擠出裡面的雨水,茫然的看著公路對面。

  片刻後,我明白我在哪了。我把車停在了拉塞爾大街北邊行車線的中央。我正站在采尼家房子的正前方——我的卡車擋住了他們的車道——馬路對面住的是馬科斯一家。我知道我需要移走我的卡車,並且我也應該回家了。心煩意亂、自我傷害的在馬路上閑慌是不對的,這只會成為福克斯公路上的威脅。除此以外,也許很快就有人注意到我,並且告訴查理。

  我深吸了口氣準備離開,這時馬科斯家院子裡的一個招牌引起了我的注意——它不過是靠在他們家信箱上的一張大硬紙板,上面潦草的寫著一些黑色的大寫字母。

  有時候,命運會降臨。是巧合嗎?或者說它本來就是如此?我不知道,但是我認為它就是某種意義上的命運,那些破爛的摩托車在馬科斯家的院子裡生銹了,旁別放著一個手工印刷的“出售”的牌子,就好像意味著它們存在在那裡,在我最需要它們的地方,是為了一些更重要的目的,這種想法看起來很傻。那麼或許它也不是命運的安排。也許想變得魯莽還有很多辦法,我現在卻只注意到了它們。

  魯莽和愚蠢的。這是查理最喜歡用來形容摩托車的詞彙。

  與那麼大城市的員警相比,查理的工作並不是很多,但是他常常被叫到交通事故的現場。這些漫長的、濕漉漉的高速公路蜿蜒曲折的延伸過森林,一個盲角接著一個盲角,這裡從不缺少那樣的車禍。但是即使所有的巨型起釣機在轉彎處裝載原木的時候,大多數的人都會走開。但是這個規律常常對那些騎摩托車的人例外,查理看到了太多的受害者,幾乎大多數都是孩子,他們在高速公路被碾得血肉模糊。他在我十歲以前就要我發誓不會去騎摩托車。即使到我十歲時,我也會毫不猶豫的發誓不會去騎。誰會想在這裡騎摩托車?這就像游泳時達到時速六十英里一樣不可思議。

  我信守了這麼多的承諾……

  當時這個想法正合我意。我想做些愚蠢和魯莽的事,我想打破這些承諾。為什麼不一次違背它們算了?

  那是我所能想到的。我趟過泥濘在雨中跑到馬科斯家的前門,按了下門鈴。

  馬科斯家的一個男孩打開了門,他是較小的那個,在讀一年級。我記不起他的名字了。他茶色的頭髮只到我的肩部。

  他毫不費力的記起我的名字。“貝拉.斯旺?”他驚呀的問道。

  “你那輛車賣多少錢呀?”我喘著氣說道,猛地伸出拇指指向身後出售的物品。

  “你認真的嗎?”他問道。

  “當然。”

  “它們已經壞了。”

  我不耐煩的歎了口氣——這個在我看到招牌時已經推斷出來了。“多少錢?”

  “如果你真的想要,那就拿走吧。我媽叫我爸把它們放到路邊那麼它們就會和垃圾一起被收走了。”

  我又掃視了這些車一眼,它們擱在一堆從院裡裡剪下來的雜草和枯樹枝上。“你確定嗎?”

  “當然,你想問問她嗎?”

  也許不去打擾這些大人會更好,他們有可能會對查理提到這事。

  “不用了,我相信你。”

  “你需要我的幫忙嗎?”他提議到。“它們可不輕。”

  “好的,謝謝。不過我只需要一輛。”

  “你不妨把兩輛都拿走,”這男孩說。“也許你會用到某些零件。”

  他跟著我走進雨裡並且幫我把那兩輛沉重的摩托車放到我卡車的後面。他看起來好像很迫切的想擺脫它們,所以我沒和他爭辯。

  “不管怎麼樣,你要用它們做什麼?”他問道。“它們已經好幾年沒用過了。”

  “我差不多猜到了,”我聳聳肩的說道。我一時興起的念頭還沒有形成一個完整的計畫。“也許我會把它們送到道林家去。”

  他哼了下鼻子。“道林家的收費很貴,不值得花那麼多錢去修理它們。”

  在這點上我沒法反駁他。約翰.道林家收費高是出了名的;除非是緊急情況要不沒人會去找他們。大多數的人們寧願把車開到天使港去修,如果他們的車能還能開過去的話。在那方面我算幸運的——查理當初把這輛舊卡車送給我時,我還擔心我無法負擔它的花費。但是除了轟隆隆的引擎和最高五十五公路的時速限制外,我還沒碰到過其它的問題。雅各布.布萊克把它保養的很好,當它還屬於他父親比利時。

  靈感像電光一樣閃過——考慮到這暴風雨的天氣,這比喻也不是不合理。“你知道嗎?沒關係的。我認識一個會修車的人。”

  “哦,那太好了。”他放心的笑起來。

  當我開車走時他朝我揮了揮手,仍然保持著微笑。真是個友善的孩子。我把車開得很快,現在更有目的性了,我匆忙在查理出現的最小機會前趕回家,即使查理會提早回家是最不可能發生的事。我沖進房子跑到電話旁別,鑰匙還拿在手上。

  “請找斯旺警長,”當副警長接電話的時候我說道。“我是貝拉。”

  “哦,嗨,貝拉,”斯蒂芬副警長熱情的說道。“我去叫他接電話。”

  我等待著。

  “有什麼事嗎,貝拉?”查理一接電話就問道。

  “難道我沒什麼急事就不能在你上班時給你打電話嗎?”

  他沉默了一陣子。“你以前從沒打過呀。有急事嗎?”

  “沒有。我只是想知道怎麼去布雷爾家——我不確定我還記得怎麼走。我想去拜訪雅各布。我已經好幾個月沒見到他了。”

  當查理再開始說話時,他的聲音聽起來開心多了。“這是個好主意,貝拉。你有筆嗎?”他告訴我的方向很簡單。我向他保證會回來吃晚飯,雖然他試著叫我不用急著回來。他想和我在拉蒲賽回合,我沒接受這個提議。

  因為有時間限制所以我飛快的駕車穿過街道駛出鎮子,街道因為暴風雨的來臨而變得黑漆漆的。我希望能和雅各布單獨在一起。如果比利知道我要去幹嘛的話他也許會告我的狀。我開車的時候,有點擔心比利看到我的反應。他也許會過於開心了。毫無疑問,在他看來所以的問題都解決了,這都是他當初不敢奢望的。他的快樂和寬慰只會讓我想到他,那個我無法忍受再記起的人。我默默祈禱著今天不要再發生這樣的事。我已經精疲力盡了。

  我對布萊克家的房子大致上還比較熟悉,它是一個小小的木頭房子上面裝著窄窄的玻璃,它被漆成暗紅色就像一個很小的穀倉。在我還沒從卡車上下來之前,雅各布就把腦袋伸出窗戶張望著。毫無疑問是這熟悉的引擎咆哮聲告訴他我來了。當查理把比利的卡車買來送給我時,雅各布非常慶倖,這使他免于成年後還得開這輛車。我非常喜歡我的卡車,但是雅各布認為車速的限制是個很大的缺陷。

  他在半路上把我迎進屋。“貝拉!”興奮的笑容在他的臉上綻開,露出的雪白的牙齒和他深褐色的皮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我以前從未見過他的頭髮被弄成馬尾辮以外的造型。它就像黑色的綢緞窗簾垂在他寬闊的臉龐上。

  在過去八個月,雅各布的成長潛能已經發揮出來。孩提時那柔軟的肌肉開始變得結實起來,他已經超過了一個強壯、瘦長的青少年體型了,他胳膊和手上的肌腱和血管在他紅褐色的皮膚下暴露出來。他的臉還是和我記得的一樣可愛,雖然也同樣變得結實了——他臉頰的輪廓變得更鮮明,他方方的下巴向外突出著,所有孩提時圓乎乎的感覺全消失了。

  “嗨,雅各布!”在他的笑容裡我感覺到了久違的熱情洋溢出來。我意識到我很開心見到他。意識到這一點讓我很驚訝。

  我也沖著他笑了笑,好像什麼東西悄聲無息的卡合起來,就像兩塊吻合的拼圖。我已經忘記了我其實有多喜歡雅各布.布萊克。

  “你又長高了!”我驚喜的指出。

  他笑起來,他的笑容不可思議的開朗。“五六英寸吧,”他自豪的說道。他的嗓音變得更低沉,但是仍然帶著我記憶中嘶啞的音調。

  “它到底什麼才會停下來?”我不可思議的搖搖頭。“你真高啊。”

  “不過還是個竹竿子。”他做了個鬼臉。“進來吧!你全身都濕了。”

  他在前門引路,一邊走一邊用他那雙大手把頭髮纏繞起來。他從屁股口袋裡抽出一根皮筋,並且把它束成一圈。

  “嗨,爸爸,”他低頭穿過前門時喊道。“看誰來啦。”

  比利呆著一間小小的四方臥室裡,手上拿著本書。當他看到我時他把書放在大腿上,搖著輪椅朝我這邊過來。

  “哦,你准知道。見到你真開心,貝拉。”

  我們握了握手。他的大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什麼風把你吹來了?查理一切都好嗎?”

  “是的,非常好。我只是來看看雅各布——我都快有一輩子沒見過他了。”

  雅各布聽到我的話眼睛亮起來。他笑得那麼開心,那笑容看起來好像會傷到他的臉似的。

  “你能留下了吃晚飯嗎?”比利也很熱情。

  “不了,你知道我還要給查理做飯呢。”

  “我現在就給他打電話,”比利建議到。“他一直都是受歡迎的。”

  我笑著掩飾我的苦惱。“又不可能你永遠不會再見到我。我發誓我很快就會再來——直到你都會厭煩我了。”畢竟,如果雅各布能修好摩托車的話,他還得教我怎麼騎。

  比利笑著回答到。“好的,也許下一次吧。”

  “那麼,貝拉,你想做什麼?”雅各布問道。

  “隨便什麼都行,在我來之前你正在做什麼?”我在這感覺到異常的舒適。這裡很熟悉,但是只有點疏遠的感覺。這裡沒有東西能勾起我對剛剛逝去的過去的痛苦回憶。雅各布躊躇著。“我正準備去修我的車,但是我們也可以做些其他的事……”

  “不用了,那很棒!”我打斷他。“我很想去看看你的車。”

  “好的,”他說,不太相信的樣子。“就在屋後的車庫裡。”

  這樣更好,我暗自想著。我朝比利揮了揮手。“一會見。”

  車庫被掩蓋在屋後濃密的樹木和灌木叢中。這個車庫只是用幾塊預製板拴在一起做成的小棚子,內牆全部給敲掉了。在這個棚子下面,被一些空心磚墊起來的東西,在我看來就是那輛完整的汽車了。至少,我認出了護欄上的標誌。

  “這是什麼型號的大眾?”我問道。

  “這是老式兔牌——1986年,一個經典的車型。”

  “情況怎麼樣呢?”

  “幾乎完成了,”他興奮的說道。然後他的音調降下來。“去年春天我爸爸兌現了他的承諾。”

  “啊,”我說道。

  他看起來好像瞭解到我不樂意展開這個話題。我試著不要記起去年五月在舞會上的事。他父親用錢和汽車零件賄賂雅各布,叫他送口信到那兒。比利希望我和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保持一定的距離。結果他的擔憂,到最後,變成了不必要。我現象實在太安全了。

  但是我要看看我能做什麼來改變這個狀況。

  “雅各布,你對摩托車瞭解多少?”我問道。

  他聳聳肩。“懂一些。我的朋友恩布裡有一輛越野車。我們有事會一起修理它。為什麼這麼問?”

  “嗯……”當我思量的時候撅了下嘴。我不確信他是否會保守秘密,但是我沒有其他的選擇。“最近我得到了兩輛摩托車,但是它們的狀態不太好。我想你是否能讓它們跑起來?”

  “真酷。”他看起來好像真的很高興接受這個挑戰。他的臉色容光煥發。“我要試一試。”

  我抬起一根手指提醒他。“問題是,”我解釋到,“查理不贊成我騎摩托車。老實說,如果他知道這件事他可能會暴跳如雷的。所以你不能告訴比利。”

  “當然,當然。”雅各布笑起來。“我瞭解。”

  “我會付你錢的,”我繼續說道。

  這好像冒犯了他。“不。我想幫忙。你不用給我錢。”

  “好吧……那麼我們進行一個交易吧?”我試著彌補,這看起來也足夠合理。“我只需要一輛摩托車——並且我也需要人教我。所以這樣如何?我把另一輛給你,然後你可以教我。”

  “非常-好。”他把這個單詞分成了兩個音節。

  “等等——你到了法定年齡了嗎?你的生日是什麼時候?”

  “你已經錯過了,”他取笑到,愚弄似的眯起他的眼睛。“我已經十六歲了。”

  “以前你的年齡也沒阻止過你開車,”我咕嚕到。“很抱歉錯過了你的生日。”

  “不要擔心那個啦,我也錯過了你的。你多大了,四十?”

  我吸了下鼻子,“差不多了。”

  “我們一起辦個聚會彌補一下。”

  “聽起來像約會。”

  他的眼睛因為這個詞而閃了一下光。

  在我向他發出錯誤信號前我需要控制一下我的熱情——只是我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感覺到如此的輕鬆和愉快了。正是因為這感覺的罕見讓我更難控制它。

  “也許當這些車修好後——這就是我們給自己的禮物,”我補充到。

  “成交。你什麼時候把它們送過來?”

  我咬了下嘴唇,有點不好意思。“它們現在在我的卡車上,”我承認到。

  “太好了,”他好像本意就是這樣。

  “如果我們把它們弄過來比利會看到嗎?”

  他朝我使眼色。“我們要偷偷的弄過來。”

  我們沿著樹木從東邊慢慢移過去,當我們進入從窗戶可以看到的視野範圍內時,我們就假裝成平常的漫步的樣子,只是為了以防萬一。雅各布迅速的把車從卡車上搬下來,把它們一個個滾到我躲著的灌木叢裡。這看起來對他很輕鬆——我記得那些摩托車應該是比那更重的。

  “它們很不錯,”當我們把它們推過樹木覆蓋的地方的時候他評價道。“修好這輛車後它實際上是很有價值的——它的一輛老式的哈雷.斯普林特。”

  “那麼,那輛就是你的了。”

  “你確定?”

  “絕對確定。”

  “但是它們要花些錢了,”他說道,皺著眉頭低頭看著這些變黑的金屬。“我們首先要存錢來買零件了。”

  “不是我們,”我不同意的說道。“如果你免費修車的話,我來買零件。”

  “我不知道……”他咕嚕到。

  “我已經存了一些錢。大學基金,你知道的。”大學,或者除大學外其他的選擇,我自顧自的想著。我不可能攢夠錢去任何特別的地方——並且除此之外,我也不想離開福克斯。即使我不是第一名又會有什麼不同呢?

  雅各布只是點點頭。這些在他看來是極合情合理的。

  我們偷偷摸摸的回到那個勉強可以稱為車庫的地方,我思考著我的好運氣。只有一個十幾歲的男孩才會同意這麼做:瞞著雙方的父母用接受大學教育的錢修理這些危險的機車。他看不到這件事的不妥之處。雅各布是上帝賜予我的禮物。

第六章:朋友

         

  這些摩托車只需要放在雅各布的棚子下面就行了。比利的輪椅沒法在房子外面的那些不平的地方移動。

  雅各布開始把第一輛——紅色的那個,那個打算是給我的——直接拆成一塊塊的。他打開兔牌汽車副座的門,那麼我就可以坐在座位上而不是地上。雅各布一邊修車一邊愉快的和我聊天,我只需要稍稍的鼓勵就能保持談話的繼續。他告訴我一些新的關於他讀高二的事情,從他的課程講到兩個最好的朋友。

  “奎爾和恩布裡?”我打斷他的講話。“這些名字很少見。”

  雅各布笑起來。“奎爾是個祖傳的名字,我想恩布裡應該是來源於一個肥皂劇明星的名字。不過我也不太清楚。如果你拿他們的名字說事他們會發火的——他們會一起對付你的。”

  “好朋友。”我挑起一邊的眉毛。

  “是的,他們是。只是不能取笑他們的名字。”

  就在這時候遠處傳來一個喊聲。“雅各布?”某個人喊道。

  “是比利嗎?”我問道。

  “不是。”雅各布低下頭,看起來好像他棕色皮膚的臉羞紅起來。“說曹操,”他咕嚕到,“曹操就到。”

  “雅各!你在那嗎?”這個喊聲現在聽起來更近了。

  “是的!”雅各布回答到,並且歎了口氣。

  一陣短暫的安靜後,兩個高個子、黑皮膚的男孩從拐角處慢慢走向車庫來。

  一個很瘦,幾乎和雅各布一樣高。他的黑頭發到下巴那兒,並且從中間分來,一邊塞在左耳後面,而另一邊自由的搖晃著。那個矮個子的男孩更健壯。他的白襯衫緊繃在他發育良好的胸口,並且他看起來也滿心歡喜的意識到這一點。他的頭髮短的幾乎只是個板寸。

  當他們看到我時他們都停了一下。那個瘦高男孩的眼睛迅速的在我和雅各布之間的掃視著,而那個肌肉結實的男孩盯著我,笑容慢慢在他臉上綻開。

  “嗨,夥計們,”雅各布毫無興趣的招呼著他們。

  “嗨,雅各,”矮個子的男孩回答到,眼睛繼續盯著我。我不得不也對他笑了笑,他笑容太頑皮了。我笑的時候,他朝我眨眨眼。“嗨,你好。”

  “奎爾,恩布裡——這是我朋友,貝拉。”

  奎爾和恩布裡,我還不知道他們誰是誰,意味深長的交換了一下眼神。

  “你是查理的孩子,對吧?”那個健壯的男孩問我,並伸出了他的手。

  “是的,”我證實到,和他握了下手。他的手強而有力,就像他正在伸展他的二頭肌。

  “我是奎爾.阿提拉,”他在放開我的手之前大聲的宣佈到。

  “很高興見到你,奎爾。”

  “你好,貝拉。我是恩布裡,恩布裡.康納——你也許已經知道了。”恩布裡害羞的笑了笑並揮了下手,然後他就把那只手塞進了牛仔褲的口袋裡。

  我點點頭。“同樣很高興見到你。”

  “那麼你們正在做什麼?”奎爾問道,仍然看著我。

  “貝拉和我正要修理這些車,”雅各布不準確的解釋到。但是車好像是個具有魔力的詞語。他們都跑去檢查雅各布的工作,用一些專業的詞語詢問他。他們用的很多詞對我來說都很陌生,我發現我只有擁有了Y染色體才能真正明白他們為什麼那麼興奮了。

  他們一直沉浸在討論這些零件和配件中,這時我決定我需要在查理出現在這之前動身回家了。我歎了口氣,從兔牌汽車上滑下來。雅各布歉意的抬起頭。“我們讓你無聊了,對吧?”

  “沒有。”這不是假話。我過的很愉快——真奇怪。“我只是必須要回家給查理做晚餐了。”

  “哦……好的,我今晚就會把它們拆開了並且弄清楚我們還需要些什麼零件來把它們重新組裝起來。你想什麼時候再來修理它們?”

  “我能明天過來嗎?”星期天是我生活中的致命傷。從未有足夠多的作業能讓我保持忙碌。奎爾用胳膊輕推了下恩布裡,他們交換了下眼神然後咧嘴笑起來。

  雅各布欣喜的笑起來。“那簡直太棒了!”

  “如果你可以列出一張清單,我們就能去商店買零件了,”我建議道。

  雅各布的臉色有些沉了下來。“我還是不確定我是否應該全部讓你買單。”

  我搖搖頭。“不行。我為這個生日提供資金。你只需要提供勞力和技術就行了。”

  恩布裡朝奎爾轉了轉眼睛。

  “這好像不太好,”雅各布搖了搖頭。

  “雅各,如果我把這些車送到機械師那,他會要我付多少錢呀?”我指出。

  他笑了。“好吧,你贏了。”

  “還沒提到騎車教程呢,”我補充到。

  奎爾對著恩布裡笑開了並且他低聲說了些什麼,我沒聽清楚。雅各布飛快的伸出手拍了下奎爾的後腦勺。“就這樣了,出去,”他咕嚕到。

  “不用了,真的,我必須走了,”我反對著,朝著門走過去。“明天見,雅各布。”

  當我一走出視線,就聽見奎爾和恩布裡齊聲叫著,“哇喔!”

  然後就聽到短暫的扭打在一起的聲音,夾雜著“哎呦”和“嘿!”的叫聲。

  “明天如果你們任何一個敢伸出一根腳趾頭踏上我的領土……”我聽到雅各布威脅到。當我穿過樹林時雅各布的聲音就消失了。

  我輕輕的笑起來。這個笑聲讓我驚奇的睜大了眼睛。我在笑,實際上是在笑,甚至沒人看著我。我感覺如此的輕鬆以至於我又開始笑起來,只是想讓這種感覺持續的更久一些。我在查理之前回到家。當他走進來時我正在把炸雞從平底鍋裡盛出來並把它放到一疊紙巾上。

  “嗨,爸爸。”我飛快的對他笑了笑。

  在他調整好自己的表情前一絲震驚的表情掠過他的臉龐。“嗨,寶貝,”他說,他的聲音聽起來不太確定。“你和雅各布在一起愉快嗎?”

  我把食物放到桌上。“是的。”

  “噢,太好了。”他仍然很謹慎。“你們倆做了什麼?”

  現在輪到我謹慎一些了。“我待在他的車庫裡看他工作了。你知道他正在重新組裝一輛大眾汽車嗎?”

  “是的,我想比利提過這件事。”

  當查理開始咀嚼時審問就不得比停止了,但是他還是一邊吃一邊審視著我的臉。

  吃完晚餐,我不知道做什麼,把廚房打掃了兩遍,然後在客廳慢吞吞的做作業,而查理則在看一場曲棍球比賽。我一直等著,直到查理提到時間不早了。我沒有回答,他站起身,伸了下懶腰,然後離開了,在身後關掉了燈。我不情願的跟著他。

  當我爬樓梯的時候,我感覺到下午最後那點不同尋常的幸福感覺已經從我的身體裡流走了,現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陰暗的恐懼,一想到我將必須忍受的事我就害怕。

  我已經不再麻木了。毫無疑問,今晚會和昨晚一樣可怕。我躺在床上,把身體卷成一團為痛苦的襲來做好準備。我緊緊的閉上眼睛……接下來我知道的下一件事,就是已經到早晨了。

  我看著從窗戶外透進來的淡淡的銀白色的陽光,驚呆了。

  四個多月以來的第一次,我第一次睡覺的時候沒有做夢。做夢或者尖叫都沒有。寬慰或者震驚——我不知道那種感情更加強烈。

  我繼續在床上躺了幾分鐘,等著它的歸來。因為一定有什麼感覺會來的。如果不是痛苦,那麼就是麻木了。我等待著,但是什麼也沒發生。我感覺得到了比長久以來更多的休息。

  我不相信它能持續多久。我平衡在一個滑溜溜的、危險的邊緣,並且很容易就能把我重新擊垮。只需要用我這雙突然清晰的雙眼環顧一下我的房間——我意識到它看起來太陌生,太整潔了,就像我完全沒在這住過一樣——就很危險。

  當我穿衣服的時候,我把那種想法趕出腦外,並且集中精力想著我今天又會見到雅各布了。這想法讓我幾乎感覺……充滿希望。也許今天會和昨天一樣。也許我不必提醒自己要表現的饒有興致,並且在適當的間隙點頭或者微笑,這是我和其他人相處的方式。也許……我也不會相信這會持續下去。不會相信今天會——如此輕鬆——和昨天一樣。我不會用那樣的方式讓自己失望。吃早餐的時候,查理還是很小心。他試圖掩飾他審視的目光,於是眼睛一直盯著雞蛋直到他認為我沒有看他了。

  “你今天打算做什麼?”他問道,一邊盯著袖口邊一根松掉的線,好像他沒太在意我的回答似的。

  “我還是會和雅各布一起出去。”

  他點點頭,沒有抬頭看我。“哦,”他說。

  “你介意嗎?”我裝作擔心的樣子。“我可以待在……”

  他迅速抬頭看了我一眼,眼睛裡閃過一絲驚慌的神色。“不,不!你去吧。哈里會過來和我一起看球賽的。”

  “也許哈里還可以順道去接比利呢,”我建議到。目擊者還是越少越好。

  “這是個好主意。”

  我不確定球賽是否只是叫我出門的一個藉口,但是現在他看起來很興奮。當我穿上我的防雨夾克時他朝電話走過去。我意識到支票簿正在我夾克口袋裡晃動。我還從未用過它。

  屋外,雨下的很大,就像從水桶裡潑出來的一樣。我不得不更慢的行駛,我本想開得更快一些的,我幾乎看不清在我卡車前一個車位的距離。但是最後我還是穿過了泥濘的車道達到了雅各布的家。在我熄火以前,前門就打開了,雅各布跑了出來手裡拿著一把巨大的黑雨傘。

  我開門的時候他就把傘放在車門的上方。

  “查理打過電話來——說你正在路上,”雅各布微笑的解釋到。

  毫不費力的,沒有刻意的去控制我嘴邊的肌肉,我回應的笑容就在臉上綻開了。儘管冰冷的雨水飛濺在我的臉上,一種陌生的溫暖的感覺在我的喉嚨裡沸騰著。

  “嗨,雅各布。”

  “把比利也邀請過去真是太好了。”他舉起手示意我和他擊掌。

  我不得不把手臂伸得老高去擊他的手掌,這讓他笑起來。

  幾分鐘後哈里就出現並接走了比利。我們等待著沒人監視的那段時間,雅各布領著我簡短的參觀了一下他的小房間。

  “那麼我們去哪,古德倫奇先生那嗎?”當門在比利身後一關上我就問道。

  雅各布從他的口袋裡抽出一張紙並把它弄平。“我們首先要從這堆垃圾開始了,看我們是否很幸運。這可能會有點貴哦,”他提醒我。“這些摩托車在能重新跑起來之前很多地方需要修理。”我的臉上看起來不夠擔心,所以他接著說道。“我說的是這可能需要超過一百美金。”

  我抽出支票簿,用它朝臉上扇了扇風,沖他那張擔心的臉轉了轉眼睛。“我們搞的定的。”

  這是非常奇怪的一天。我過得很愉快。即使待在垃圾堆裡,待在瓢潑大雨中和齊踝的泥巴裡。我起初想這是否是失去麻木感後的後遺症,但是我認為這不是一個充分的理由。我開始認為這多半是因為雅各布。並不只是他總是很開心見到我,或者他不會用眼角來觀察我,或者等著我做些讓我看起來很瘋狂或者壓抑的事。這些與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只是由於雅各布自身的原因。雅各布完全是一個永遠都無憂無慮的人,他渾身都帶著這種快樂的氣味,並且把這種快樂和身邊所有的人分享。就像圍繞著地球旋轉的太陽,只要有人進入他的引力範圍,雅各布就會溫暖他們。這很自然,這就是他的一部分。難怪我這麼熱切的想見到他。

  甚至當他評論我儀錶盤上裂開的洞時,也沒有讓我陷入應有的慌亂中。

  “身歷聲音響壞了嗎?”他問道。

  “是的,”我撒了個謊。

  他在洞的周圍撥弄著。“誰把它取出來的?好多地方都弄壞了……”

  “是我,”我承認。

  他笑起來。“也許你不應該過多的接觸摩托車。”

  “沒問題。”

  按照雅各布的說法,我們在垃圾堆裡的確遇到了好運。他為找到的幾塊被油脂弄黑的變形金屬塊而興奮,我只是對於他能說出它們原來應該是什麼而印象深刻。

  從那裡我們開往霍奎厄姆的切克校檢汽車零件公司。我的卡車要在蜿蜒的高速公路上向南行駛兩個多小時,但是和雅各布在一起時間過得很快。他聊到他的朋友和學校,我發現我自己甚至不用假裝感興趣而提問,而是真的對他說的東西感到好奇。

  “一直都是我在講哦,”在他講完關於奎爾和由於他邀請一個高年級學生的固定女朋友而惹上麻煩的長故事後,他抱怨到。“為什麼不換你講呢?福克斯最近發生了什麼事?它應該會比拉蒲賽更讓人興奮了。”

  “錯了,”我歎了口氣。“真的什麼事都沒有。你的朋友比我的有趣多了。我喜歡你的朋友。奎爾很有趣。”

  他皺皺眉。“我想奎爾也喜歡你。”

  我笑起來。“奎爾對我來說年紀小了點。”

  雅各布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他比你小不了多少。只有一年零幾個月。”

  我感覺我們現在討論的不再是奎爾了。我保持著輕鬆的語氣,開玩笑的說“當然,但是,考慮到男孩和女孩的成熟年齡不同,難道你非得用計算小狗年齡的方式來計算嗎?那會讓我有什麼變化,至少老十二歲吧?”

  他笑起來,轉了轉眼睛。“好的,但是如果你一定要那樣吹毛求疵的話,你也還得平均一下尺寸。你太嬌小了,我將不得不從總數裡去掉十年。”

  “五點四英寸正好是平均身高。”我不屑一顧的說。“那不是我的錯,你是個怪物。”開往霍奎厄姆的路上我們都這樣開著玩笑,一直爭辯著計算年齡的正確公式——我因為不會換輪胎而被減去兩年,但是我由於主管家裡的帳簿又加上一年——直到我們到達切克,雅各布就不得不集中精力了。我們找到了他清單上餘下的所以東西,雅各布確信有了我們採購的物品他就能有很大的進展了。

  當我們返回拉蒲賽時,我二十三歲而他三十歲了——他權衡的技巧一定對他有利。

  我沒有忘記我做這些事的理由。並且,即使我現在過得比我所能想到的還愉快,但我最初的渴望仍然沒有減輕。我仍然想背棄那個承諾。它是毫無意義的,我真的不在乎它了。我要在福克斯盡我所能的放縱自己。我不要成為一個空頭承諾的唯一遵守者。和雅各布在一起只是比我期待的還要讓人快樂。

  比利還沒有回來,所以我們不需要偷偷摸摸的卸下我們今天的戰利品。當我們把所以東西都放到雅各布工具箱旁別的塑質地板上時,他馬上就投入工作了,他的手指一邊熟練的整理著他前面的金屬片前,仍然一邊說話和大笑。

  雅各布雙手的技能非常迷人。它們開起來太大了而沒法做好這些精細的工作,但是它們卻很輕鬆精確的操作著。當他工作的時候,他看起來幾乎很優雅。不像他站起來的時候,那時,他的身高和那雙大腳使他變得和我一樣危險。

  奎爾和恩布裡沒有出現,也許他們把他昨天的威脅當真了。

  時間過得飛快。車庫門外比我預期的還要更早的黑下來,然後我們就聽見比利在叫我們。我跳起來想幫雅各布把東西收好,但是我又因為不確定應該拿什麼而躊躇著。

  “放著就行了,”他說。“我今晚遲些再過來修理。”

  “別忘了你的作業或者其它的什麼事,”我說,感到有點內疚。我不想讓他陷入麻煩。這個計畫只是為了我自己。

  “貝拉?”

  當查理熟悉的聲音穿過樹林時我們倆猛地抬起頭,他的聲音他比房子那更靠近一些。

  “被逮到了,”我咕嚕到。“來了!”我朝房子那邊喊道。

  “我們走。”雅各布笑起來,很享受這種秘密的行動。他關掉了燈,有一片刻我什麼都看不見。雅各布抓住我的手,拉著我走出車庫,穿過樹林,他的雙腳很容易找到這條熟悉的小路。他的手很粗糙也很溫暖。

  儘管是在這條熟悉小路上,我們的腳在黑暗中還是被絆倒了。所以當我們看到房子的時候我們都笑起來。笑聲沒有變大,它是輕柔的和表面的,但是仍然感覺很好。我確定他沒有注意到這是我陷入不能自已狀態的微弱跡象。我不習慣大笑,它感覺不錯但同時又很不對勁。

  查理站在小小的後廊那裡,而比利則坐在他身後的門口處。

  “嗨,爸爸,”我們同時喊道,這讓我們又開始笑起來。

  查理睜大眼睛看著我,眼睛往下掃視時注意到雅各布的手正牽著我的手。

  “比利邀請我們吃晚餐,”查理心不在焉的對我們說。

  “我有做義大利面的超級秘訣。已經流傳了好幾代了,”比利認真的說道。

  雅各布嗤之以鼻的說道。“我可不認為那個義大利肉醬實際上存在了那麼久了。”

  房子裡擠滿了人。哈里.克里爾沃特也在,還要他的家人——他老婆,蘇,從我兒時在福克斯度夏的記憶裡我依稀記得她,還要他的兩個孩子。利亞和我一樣是畢業班的學生,但是比我大一歲。她有種異域風情的美——完美的古銅色皮膚,富有光澤的黑髮,像羽毛撣子一樣長的睫毛——並且一直全神貫注的。當我們進來的時候她就在用比利的電話,並且一直沒掛斷。塞思十四歲,他用崇拜的眼神聽著雅各布說的每一句話。廚房餐桌上的人太多了,所以查理和哈里把椅子搬到了院子裡,比利家開著的門透出了昏暗的燈光,我們就在這昏暗的燈光下把盤子放在腿上吃著義大利面。男人們討論著球賽,哈里和查理討論著釣魚的計畫。蘇取笑著他丈夫的高膽固醇,並且希望能讓他感到慚愧而去吃些蔬菜和多葉的植物,但是沒有成功。雅各布主要是與我講話,而塞斯,無論何時只要雅各布看起來有忽視他的傾向時,他就急切的打斷我們的談話。查理用開心但是謹慎的眼光看著我,同時他也試圖不讓我察覺到。

  四周的聲音很嘈雜有時當有的人試圖說服另一個人時甚至有些混亂,一個笑話引起的笑聲往往打斷了另一個正在講的笑話。我不需要講太多的話,但是經常笑,並且這只是因為我想笑而已。

  我不想離開。

  不過這裡是華盛頓,經常會下雨,最後我們的聚會被破壞了,比利家的客廳實在是太小了沒法提供一個繼續聚會的機會。是哈里載查理過來的,所以我們一起座我的卡車回家。他問我今天做了什麼,我告訴他的幾乎都是事實——我和雅各布一起去看零件然後看他在車庫裡工作。

  “你想不久後再次訪問他們嗎?“他好奇的問道,努力裝出漠不關心的樣子。

  “明天放學以後吧,”我承認。“我會帶功課過去的,不用擔心。”

  “你當然要這麼做,”他命令到,試圖掩飾他滿意的心情。

  進屋後我就開始緊張。我不想上樓。雅各布在我身邊的那種溫暖的感覺已經開始消退,正因為它的消失,焦慮變得更加強烈。我確信我不可能連續兩晚都能睡得安寧。

  為了推遲睡覺的時間,我檢查了我的電郵,有一封來自蕾妮的新郵件。

  她寫的是她的生活,新的讀書俱樂部填補了她剛剛放棄的冥想課程,她一個星期都在二年級做替補,想念著她的幼稚園老師。她還寫道菲爾很享受他的教練工作,他們計畫去狄斯奈樂園度第二個蜜月。

  我意識到整封信讀起來就像是篇旅行日誌,而不是寫給某人的信。懊惱的情緒向我湧來,留下了讓人難受的刺痛。我還是某人的女兒呢。

  我很快就回信給她,評論了信裡的每一個部分,自願的提供了自己的很多資訊——描述了在比利家的義大利面派對,以及當我看見雅各布把一些小金屬塊組裝成有用的東西時的感受——滿懷敬佩和稍許的嫉妒。我沒有提及這封信與她最近幾個月收到的信相比,有什麼改變。我記不得給她的信裡寫到了什麼,甚至是最近一個星期的也不記得了,但是確定的是它不會有良好的反應。我對此考慮的越多,我就感到更內疚,我一定讓她擔心了。

  寫完信後我又熬了很久的夜,做完了比嚴格意義上必須完成的還要多的作業。但是無論的不睡覺還是和雅各布共度的時間——表面看來幾乎可以算是開心——都沒法讓我一連兩晚遠離噩夢的襲擊。

  我顫抖的醒過來,我的尖叫聲被枕頭壓抑住了一些。

  當早晨朦朧的陽光穿過窗外的薄霧照進來時,我仍然躺在床上並且試圖擺脫那個噩夢。昨晚有一點小小的不同,我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上面。

  昨晚我不是一人在樹林裡。山姆.烏利——那晚把我從森林裡的地上拉起來的男人,我無法忍受自己有意識的去想它——他也在那裡。這是一個奇怪的、出乎意料的改變。這個男人的黑眼睛看起來讓人驚訝的不友好,好像裝滿了他看起來不打算和別人分享的秘密。我瘋狂的尋找著,然後盡一切可能的盯著他,我和平常一樣恐慌,而他在那讓我非常不安。也許因為當我沒有直視他時,我的餘光可以看到他的身體好像在顫抖和變化。即使他什麼都沒做只是站在那看著我。和我們在現實生活中相遇的時候不同,他沒有為我提供幫助。吃早餐的時候查理盯著我看,我試著不去注意他。我想這是我自找的。我不能指望他不用擔心我。他擔心我會再次變得麻木無生氣,在他停止這種擔心之前可能還需要好幾個星期的時間,我只得努力不讓這件事煩到我。畢竟,我也在等著麻木感的回來。兩天的時間還不足以使我的傷口癒合。

  學校則正好相反。既然我開始留意周圍的環境,很清楚的就是這兒沒人關注我。

  我還記得我來福克斯高中的第一天——我是多少渴望我能不引人注意,就像一直特大號的變色龍消失在人行道濕漉漉的混凝土裡。看起來一年後我實現了這個願望。

  就像我不在那裡似的。甚至老師們的眼睛也會掃過我的座位就像它是空的一樣。

  我一早上都在聆聽,再次傾聽我周圍人的聲音。我試圖弄清楚正在發生的事情,但是這些談話如此的雜亂和不連貫我只能放棄。

  上微積分課的時候我在潔西嘉的身邊坐下,她都沒抬頭看我。

  “嗨,傑西,”我裝作漠不關心的說道。“你週末剩下的時間都做了什麼?”

  她用懷疑的眼神看著我。難道她還在生氣嗎?或者她只是沒耐心和一個瘋狂的人打交道?

  “非常好,”她說,然後就把注意力轉回到課本上。

  “那太好了,”我咕嚕到。

  “冷的肩膀”(冷淡、輕視的意思)的比喻還是有它字面上的真理的。我可以感覺到地板通氣孔上吹來的暖風,但是我還是很冷。我把外套從板凳背上取下來重新穿上。

  我的第四節課下得有些晚,當我到達食堂時我經常做的餐桌上已經坐滿了人。邁克、潔西嘉、安吉拉、康納、泰勒、埃裡克和勞倫都在那。凱蒂.馬歇爾,那個住在我家拐角處的紅頭髮的高二學生和埃裡克坐在一起,奧斯丁.馬科斯——那個把摩托車給我的男孩的哥哥——坐在她旁別。我好奇他們在那已經坐了多久了,我記不起他們是第一天這麼坐還是已經成了一種慣例了。

  我開始討厭我自己了。在最近一個學期我好像塞進泡沫聚苯乙烯裡的花生一樣。

  當我在邁克身邊坐下時沒人抬頭看我,即使當我把椅子往後拖出來時,椅子在油地氈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我努力想弄明白他們的談話。

  邁克和康納正在談論運動,所以我立刻放棄了這一個。

  “本今天去哪了?”勞倫問安吉拉。我振作精神,感興趣的聽下去。我想那是不是意味著安吉拉和本還在一起。

  我幾乎沒認出勞倫。她把她那柔順的玉米色金髮剪斷了——現在她那精靈似的短髮太短了從後面看簡單像個男孩。她這麼做真是太奇怪了。我想知道這背後的原因。她把口香糖粘在上面了嗎?還是她把頭髮賣了?又或者那些她老是用不好態度對待的傢伙在體育館後抓住她,把她的頭髮拉掉了?我意識到用我以前的觀點去評價她的不公平的。據我所知,她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不錯的人。

  “本得了胃腸感冒,”安吉拉輕聲、平靜的說道。“希望這只是二十四小時的事情。他昨晚真的病得很重。”

  安吉拉也改變了她的髮型。她的頭髮已經長出了層次。

  “你們倆這個週末做了什麼?”潔西嘉問道,聽起來她好像並不關心答案。我打賭這只是她打開話題的方式,那麼她就可以講自己的故事了。我想她是不是要講在天使港我們隔了兩個位置看電影的事?難道我是透明的嗎,以至於即使我在這裡沒人會因為談論到我而感到彆扭?

  “實際上我們打算星期六去野餐的,但是……我們改變主意了,”安吉拉說。她的聲音帶著說下去的意味,這引起了我的注意。

  傑西,不是那麼感興趣。“那太糟了,”她說,準備開始講她自己的故事。但是我不是唯一注意到安吉拉講話的人。

  “發生了什麼事?”勞倫好奇的問道。

  “哦,”安吉拉說道,似乎比平時更猶豫不絕,雖然她一直是個拘謹的人,“我們向南邊駛去,幾乎快到溫泉了——離小徑大概一公里的地方有個不錯的景點。但是,當我們開到半路時……我們看到一些東西。”

  “看見一些東西?那是什麼?”勞倫淡淡的眉毛緊縮在一起。甚至現在連潔西嘉也看起來正在聽。

  “我不知道,”安吉拉說。“我們認為它是一隻熊。總之,它是黑色的,但是它看起來……太大了。”

  勞倫露出嗤之以鼻的樣子。“哦,不是你也看到了吧!”她的眼睛露出嘲弄的神情,我決定不需要把她想的太好了。很明顯的是她的個性並沒有像她的髮型一樣改變的那麼多。“泰勒上個星期也試圖讓我相信這個。”

  “你不可能在風景區附近看到熊的,”潔西嘉說道,站在勞倫那一邊。

  “是真的,”潔西嘉看著桌子小聲的爭辯著。“我們的確看到了。”

  勞倫竊笑起來。邁克還在和康納講話,沒有注意女孩子們的談話。

  “不,她說的沒錯,”我不耐煩的插話到。“星期六我們正好有個徒步旅行者的顧客,他們也說看到了熊,安吉拉。他說它很巨大而且是黑色的,就在鎮外,對吧,邁克?”

  接下來陷入了片刻的沉默。桌上的每一雙眼睛都震驚的看著我。新加入的女孩,凱蒂,張著嘴好像她剛剛目睹了一場爆炸似的。大家都一動不動的。

  “邁克?”我咕嚕到,很難堪。“還記得那個講到熊故事的人嗎?”

  “當——當然,”過了一會邁克結結巴巴的說到。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如此奇怪的看著我。我在工作時也和他講話呀,不是嗎?是嗎?我是這麼想的……

  邁克恢復常態。“是的,有個傢伙說他看到一頭巨大的黑熊正在小道口那——比灰熊更大,”他證實到。

  “恩。”勞倫轉向潔西嘉,肩膀僵硬著,然後就轉變了話題。

  “你收到南加州大學的回復了嗎?”她問道。

  除了邁克和安吉拉,每個人都轉過臉。安吉拉試探性的對我笑了笑,我趕緊也對她笑了笑。

  “那麼這個週末你做了什麼,貝拉?”邁克好奇的問道,同時他的語氣也帶著奇怪的謹慎。

  除了勞倫大家都回頭看著我,等著我的回答。

  “星期五晚上,我和潔西嘉去天使港看電影了。然後星期六下午和幾乎整個星期天我都去了拉蒲賽。”

  一雙雙眼睛都掃向潔西嘉然後又重新回到我身上。潔西嘉看起來有些惱怒。我想知道她是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她和我一起出去過呢,還是她只是想由她自己來說這件事。

  “你們看了什麼電影?”邁克問道,並開始微笑起來。

  “《死角》——一部關於僵屍的電影。”我鼓起勇氣笑起來。或許在過去幾個月裡,由於我毫無生氣的狀態而造成的影響是可以補救的。

  “我聽說那部電影很恐怖。你也這麼認為嗎?”邁克渴望繼續這個談話。

  “貝拉最後不得不離開了,她太害怕了,”潔西嘉插話到,臉上帶著狡黠的微笑。

  我點點頭,試圖讓自己看起來局促不安。“它非常的可怕。”

  一直到吃完中飯邁克都在問我問題。慢慢的,其他人也都開始繼續自己的談話,雖然他們還是經常看看我。安吉拉主要是與我和邁克交談,當我站起身去倒我的盤子時,她跟著我。

  “謝謝,”當我們離開桌子的時候她低聲對我說道。

  “謝什麼?”

  “開口說話支持我啊。”

  “沒什麼。”

  她擔心的看著我,但是沒有讓我感覺到不快。“你還好嗎?”

  這就是為什麼我選擇潔西嘉而不是安吉拉的原因——雖然我更喜歡安吉拉——在那個女孩子之夜一起看去電影。安吉拉的觀察力更太敏銳了。

  “不是太好,”我承認。“但是我現在已經好些了。”

  “我很高興,”她說,“我一直都很想你。”

  接著勞倫和潔西嘉也來到我們旁別,我聽見勞倫大聲的耳語,“噢,真開心貝拉回來了。”

  安吉拉從她們轉了轉眼睛,並且帶著鼓勵的表情對我笑起來。

  我歎了口氣,好像我又重新來過了一樣。

  “今天是一月十九號。”

  “恩。”

  “怎麼啦?”安吉拉問道。

  “一年前的昨天是我來到這裡的第一天,”我沉思著。

  “一切都沒有太多的改變,”安吉拉注視著勞倫和潔西嘉小聲說到。

  “我知道,我和你想的一樣。”

第七章:重複

         

  我不確定我究竟在這裡做什麼?難道我正試圖把自己推回到那種麻木恍惚的狀態中去嗎?難道我變成了自虐狂——養成了自我折磨的嗜好?我應該直接去拉蒲賽。我在雅各布身邊感到越來越健康。這麼做卻並不正常。

  但是我繼續緩慢的行駛在雜草叢生的車道上,這條車道彎彎曲曲的穿過樹林,樹木在我頭上彎成拱形,就像一個綠色的、逼真的隧道。我的雙手在顫抖,所以我更用力的握住方向盤。

  我明白我這麼做的部分原因是因為那個噩夢,即使我真的醒過來,夢裡的那種空虛感仍然折磨著我的神經,就像狗在啃著骨頭。

  總是有要搜尋的東西。不可企及的,無法置信的,不予關注的,並且讓人心慌意亂的……但是他就在那裡,在某一個地方。我不得不這麼相信。

  另一部分的原因是我今天在學校感受到的奇怪的重複感,日期上的巧合。感覺上我好像重新來過了——如果那天下午在餐廳裡我真的是最不尋常的人,或許這就是我第一天消逝的方式。

  這些單詞無聲的穿過我的腦海,就像我是在讀而不是在聽它們被講出來:

  “就行我從來不曾存在過一樣。”

  我把我來這裡的原因分成兩部分,這麼做是在自欺欺人。我不想承認那個最強烈的動機。因為它從精神上來說的不健康的。

  事實就是我想再次聽到他的聲音,就像星期五晚上我聽到的那個奇怪的錯覺。在那短暫的一刻,當他的聲音從我身體的其他部分而不是我有意識的記憶中傳來時,當他的聲音聽起來是那麼完美和如蜂蜜般柔滑而不是我記憶中產生的那種蒼白的回音時,我就能毫無痛苦的記起他。那是沒法持久的,痛苦已經抓住了我,就如同我確信它是徒勞無益的一樣。但是當我能再次聽見他聲音的這些珍貴的時刻是個無法抗拒的誘惑。我必須找到什麼方法來重複這種經歷——或者更適合的詞是片段。

  我希望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是關鍵。所以我要去他家,那個自從我倒楣的生日以後我就再也沒有去過的地方,那已經是好幾個月以前的事情了。

  那些茂盛的、幾乎像叢林一樣的生長物慢慢的爬過我的車窗。我好像在不停的開著車。於是我開始加速,變得不安起來。我已經開了有多久了。難道我不應該已經到達那棟房子了嗎?車道上雜草叢生,使它看起來很陌生。

  如果我找不到它怎麼辦?我顫抖起來。要是根本沒有確鑿的證據又怎麼辦?

  然後樹林裡出現了我尋找的缺口,只是它沒有以前那麼明顯了。這裡的植物迫不及待的收回了它餘下的尚未守護的地方。高高的羊齒植物蔓延到了屋子周圍的草坪上,簇擁在雪松樹幹的四周,甚至是寬敞的門廊上。草坪好像被綠色的、羽毛狀的波浪淹沒了——它們有齊腰深了。房子仍然在那裡,但是已經不同了。雖然外面看來沒有任何的改變,從空洞洞窗戶那傳來空虛的呐喊。讓人毛骨悚然。從我看到這棟美麗的房子至今,我第一次有了這樣的感覺,這好像真是一個適合吸血鬼居住的地方。

  我踩下刹車,看向別處。我害怕會想得更多。

  但是什麼也沒發生。我腦海中什麼聲音也沒有。

  我沒有關掉引擎就跳下卡車進入那片羊齒植物裡。也許,就像星期五晚上一樣,如果我往前走的話……

  我慢慢的靠近那棟空蕩蕩的房子,卡車的引擎在我身後發出令人安慰的咆哮聲。當我到達門廊的臺階時,我停了下來,因為那裡什麼都沒用。沒有留下任何他們存在過的痕跡……以及他存在的痕跡。房子還是穩固的立在那,但是它已經毫無意義。它是現在存在的實物,但是這仍然沒法消除我噩夢裡的空虛感。

  我沒有再走進一些。我不想往窗戶裡看。我不確定看到什麼會讓我更難受。如果房間裡是空的,空洞的回音在地板和天花板間回蕩,這一定會讓我難過。就像在我外婆的葬禮上,我媽媽堅持讓我在遺體告別時待在外面。她說寧願記住外婆在世的模樣,我沒必要看到外婆的這個樣子,沒必要用這種方式記住她。

  但是如果沒有任何改變難道不會更糟嗎?如果沙發還放在我上次看到它們的地方,牆上還掛著油畫——更糟的是,鋼琴還放在低平臺上?這僅次於房子全部消失了,看不見任何於他們相關的有形物體。一切都還留在這裡,卻在他們走後變得無人觸及被人遺忘。

  就像我一樣。

  我轉過身背對著這種空洞感,快步向卡車走去。我幾乎是跑過去的。我急切的想離開這裡,回到人類的世界裡去。我感到令人害怕的空虛,並且我想見到雅各布。也許我正感染上一種新的病,上了另一個癮,就像以前的那種麻木感一樣。我不在乎。我飛快的開著卡車向我預定的方向駛去。

  雅各布正在等著我。看到他的那一刻我放鬆下來,這樣我的呼吸也沒那麼困難了。

  “嗨,貝拉,”他叫到。

  我如釋重負的笑起來。“嗨,雅各布,”我朝比利招了招手,他正望向窗外。

  “我們開工吧,”雅各布急切的小聲說道。

  我不知怎麼就笑出聲來。“難道你真的還沒厭煩我嗎?”我問道。他心裡一定開始疑惑我是如此迫切的需要人來陪伴了。

  雅各布帶著我繞過房子來到車庫裡。

  “不,還沒有。”

  “如果我開始讓你厭煩了請你一定要讓我知道。我不想成為別人的痛苦。”

  “好的。”他笑起來,發出沙啞的聲音。“不過,我不會讓你等太久哦。”當我們走進車庫時,我驚奇的看到一輛紅色的車站在那,看起來是輛摩托車而不是一堆破銅爛鐵。

  “雅各,你真讓人驚訝,”我歎息到。

  他又笑起來。“一旦我有活幹時我就變得執著。”他聳聳肩。“如果我聰明一點的話我就應該把速度放慢一點。”

  “為什麼?”

  他低下頭,好半天不說話,我懷疑他是否沒有聽到我的問題。結果,他問我,“貝拉,如果我告訴你我沒法修理這些摩托車,你會說什麼?”

  我同樣也沒有馬上回答她,於是他抬起頭來審視我的表情。

  “我會說……那太糟糕了,但是我打賭我們一定能想出其他的事來做的。如果我們真的沒事可做的話,我們還可以做作業呀。”

  雅各布笑起來,他的肩膀放鬆下來。他在摩托車旁坐下來然後拿起一直扳手。“那麼,你認為我完工以後你還是會過來咯?”

  “你的意思是這個嗎?”我搖搖頭。“我想我沾了你那被低估的機械能力的光了。但是只要你讓我過來,我就會在這。”

  “你是希望再見到奎爾嗎?”他開玩笑的說道。

  “你猜對了。”

  他輕聲笑起來。“你真的喜歡和我在一起嗎?”他驚奇的問道。

  “非常喜歡。我可以證明的。我明天要打工,但是星期三我們可以做些與機械無關的事。”

  “例如什麼?”

  “我不知道。我可以去我那,那麼你就不會受到誘惑,執著于修車了。你可以把你的作業帶過來——你成績一定退步了,因為我知道我就是如此。”

  “做功課也許是個好主意。”他做了個鬼臉,我想他和我在一起到底落下了多少作業沒做。

  “是的,”我贊同著。“我們現在要開始偶爾有點責任心了,要不比利和查理不會輕易放過我們的。”我作了一個手勢表明我們倆是一個整體。他喜歡那樣——他容光煥發起來。

  “一個禮拜做一次作業?”他提議到。

  “也許我們最好一個禮拜兩次,”我建議,我想起了今天老師指定的一大堆作業。

  他深深的歎了口氣。接著他伸手去拿工具箱裡的一個食品紙袋。他拿出了兩罐汽水,打開一罐然後遞給我。他又打開了第二罐,把它隆重的拿起來。

  “為了責任乾杯”,他說。“一星期兩次。”

  “其它時間我們就毫無顧忌,”我強調。

  他笑起來,用他的汽水罐碰了下我的。

  我比計畫的時間晚了點才到家,發現查理沒有等我已經訂了披薩。他沒有等我道歉。

  “我不介意,”他確定的對我說。“不管怎麼說,不用整天給我做飯,你應該休息一下。”

  我知道他只是因為我的行為仍然像一個正常人一樣感到寬慰而已,並且他也不打算破壞現狀。做功課以前我檢查了下我的郵箱,有一封蕾絲發過來的長信。她滔滔不絕的談論到我提供給她的每一個細節,所以我又給她回了一封信,全面透徹的描述了我的生活。我告訴了她我生活中的每一件事除了摩托車。即使蕾絲是個樂天派,她也很可能會擔心。

  星期二在學校的生活有喜有悲。安吉拉和邁克看起來已經樂意熱情的歡迎我的回來了——他們友善的原諒了我那幾個月的異常行為。比起他們,傑西仍然還在抗拒我。我想她是不是需要我為天使港發生的事給她寫封正式的道歉信。

  打工的時候邁克很活躍、健談。好像他儲存了一個學期的要講的話,現在全都說出來了。我發現我可以微笑了並且和他一起大笑,雖然這不如和雅各布在一起時那麼容易。但是能這樣已經足夠了,我們就這樣一直到下班時間。

  邁克把打烊的招牌掛在玻璃上,而我則把工作服折起來並且把它塞到櫃檯下面。

  “今晚真有趣,”邁克高興的說道。

  “是的,”我贊同著,雖然我更願意今天下午是待在車庫裡。

  “上個星期看電影時你提早離場真是太可惜了。”

  他一連串的念頭讓我有點困惑。我聳聳肩。“我想我只是個膽小鬼。”

  “我的意思是,你應該去看場更棒的電影,看部你會喜歡的,”他解釋到。

  “噢,”我咕嚕到,仍然很困惑。

  “也許就像這個星期五。和我一起。我們可以去看一部一點也不恐怖的電影。”

  我咬了咬嘴唇。

  我不希望搞砸我和邁克的關係,並不是因為他是當我做出瘋狂舉動時還樂意原諒我的少有的人之一。但是這種狀況,又一次,讓我感覺過於熟悉。就像去年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我想這次也把傑西作為藉口。

  “就像約會嗎?”我問道。坦誠也許是此刻最好的對策。把這種事徹底解決了。

  他掂量著我的語氣。“如果你喜歡的話。但是也不一定要這樣。”

  “我不想約會,”我慢慢的說道,意識到這話真的不假。整個世界好像離我不可思議的遙遠。

  “只是作為朋友而已?”他建議到。他清澈的藍眼睛現在看起來沒那麼迫切了。不管怎麼樣,我希望他真的只是想和我做朋友。

  “那一定很有趣。但是事實上這個星期我已經有安排了,所以也許下個星期可以?”

  “你要做什麼?”他問道,我想他一定希望表現的更隨意一些。

  “做功課。我和……一個朋友一起計畫了學習的時間。”

  “哦。好的。也許下個星期吧。”

  他陪我一起走到卡車那裡,沒開始那麼興高采烈了。這讓我如此清晰的想起我待在福克斯第一個月的情況。我繞了整整一個圈,現在所有的事都像是在重複著——一個空洞的重複,缺少了過去常有的興趣。

  第二天晚上,當查理看到我和雅各布趴在客廳的地板上做功課時,地板上到處都是我們的書,他看起來一點也不驚訝,所以我想他和比利一定在背後談論過我們。

  “嗨,孩子們,”他說,他的眼睛盯著廚房那邊。我花了一個下午做出的寬麵條發出的香味——雅各布在旁別看著我做偶爾也會品嘗一下——飄到了大廳了,我表現的很聽話,努力補償他訂的那些披薩。

  雅各布留下了吃了晚餐,並且帶了一盤回去給比利。因為我的好廚藝他不情願的給我那還在商酌的年齡又加了一歲。

  星期五是待在車庫,星期六,我從牛頓家的商店打工回來後,又要做功課。查理對我是神志正常的狀態很放心所以他和哈里一起釣魚去了。當他回來的時候,我們的功課都做完了——我們對此感到非常明智也很慎重——正在看探索頻道的《怪物車庫》節目。

  “我也許應該回家了。”雅各布歎了口氣。“比我想的要晚了。”

  “好的,”我咕噥著。“我送你回家。”

  他因為我不情願的表情而笑起來——這看起來讓他很開心。

  “明天,重新開始工作了,”我們一上卡車就安全了,我馬上說道。“你希望我明天幾點過去?”

  他對我的笑起來,笑容裡有著一種我不太理解的興奮。“我先給你打電話,好嗎?”

  “好的。”我皺了下眉頭,好奇他在搞什麼鬼呢。他笑得更歡了。

  第二天早上我把房子打掃了一邊——等著雅各布打電話過來並試圖擺脫昨晚的噩夢。夢裡的景象改變了。昨晚我迷失在一片羊齒植物叢中,裡面還點綴著巨大的鐵杉樹。那裡什麼都沒有,我迷路了,漫無目的、孤零零的徘徊著,不知道在尋找著什麼。我真該為上個星期的那次愚蠢的實地考察而好好責備一下自己。我把那個夢擠出我的腦海,希望把它鎖到什麼地方不要讓它逃出來。

  查理正在外面清洗巡邏車,所以電話一響,我就丟掉馬桶刷跑下樓接電話。

  “喂?”我屏住呼吸的說道。

  “貝拉,”雅各布說,他的聲音有些奇怪,還帶著正式的語氣。

  “嗨,雅各。”

  我相信……我們有個約會哦“他說,他的語氣飽含暗示。

  我過了一會才明白他的意思。“它們已經完成啦?我簡直不敢相信”多麼完美的時刻呀。我需要些東西把我的注意力從那個噩夢和虛無縹緲的感覺中轉移開。“是的,它們可以跑了而且一切良好。”

  “雅各布,毫無疑問,你絕對是我認識的最有才能和最棒的人。因為這個你可以加上十歲了。”

  “太酷了!那我現在已經是中年人了。”

  我笑起來。“我現在就過去!”

  我把打掃的工具扔到浴室的櫃子下面並且拿上我的外套。

  “你要去雅各那嗎,”當我從查理身邊跑過去時他問。其實他已經知道答案了。

  “是的,”我一邊跳上卡車一邊回答到。

  “我一會要去局裡,”查理在身後叫我。

  “好的,”我朝他喊道,然後轉動了鑰匙。

  查理還說了些什麼,但是由於引擎的咆哮聲我沒有聽清楚。聽起來好像是,“火爐在哪兒?”

  我把卡車停在布萊克房子一側的下面,靠近樹林,這樣方便我們把摩托車偷偷的弄出來。當我下車時,色彩的斑點吸引了我的眼球——兩輛閃亮的摩托車,一輛紅色的,一輛黑色的,它們被藏在一顆雲杉樹下,從房子那邊是看不見的。雅各布已經準備好了。

  每一個把手上都系著一根藍色絲帶綁成的蝴蝶結。當雅各布從房子裡跑出來時我正看著那些哈哈大笑。

  “準備好了嗎?”他小聲的問道,他的眼睛閃閃發亮。

  我透過他的肩膀看過去,沒有看到比利的蹤跡。

  “是的,”我說,但是我感到沒有先前的那麼興奮,我努力想像自己騎在摩托車上的景象。

  雅各布輕鬆的把摩托車放到我卡車的平臺上,他小心的把它們往一邊平放著這樣它們就不會露出來了。

  “我們出發把,”他說,他的聲音因為興奮要比平常大一些。“我知道一個很棒的地方——在那沒人會看到我們。”

  我們往南駛出小鎮。泥濘的公路在森林裡忽隱忽現——有時周圍除了樹什麼都沒有,然後突然太平洋就映入眼簾,它一直延伸到地平線,在雲層下呈現出灰黑色,非常壯觀,讓人驚心動魄。我們在海岸線的上方,在與這裡的海灘交接的懸崖頂端,我們的視野看起來可以延伸到天邊。

  我開得很慢,那麼只要公路靠近海邊的懸崖時,我就可以安全的不時遙望過海洋。雅各布一直在談論著修好摩托車的事,但是他的描述越來越技術化,所以我沒有太過留心他的話。

  就在這時我注意到四個人正站在岩石的暗礁上,他們離斷崖非常的近。因為距離太遠我看不出來他們有多大,但是我確信他們是男人。儘管今天的空氣非常寒冷,他們看起來只穿了短袖。

  當我看著他們時,最高的一個人朝懸崖邊緣又邁進了幾步。我不自覺的慢下來,我的腳在刹車板上猶豫著。

  接著他就從邊緣跳了下去。

  “不!”我叫道,重重的踩上刹車。

  “怎麼啦?”雅各布也警覺的喊道。

  “那個人——他剛剛從懸崖上跳下去了!他們為什麼不阻止他?我們得叫救護車!”我猛地打開門準備下車,這顯然毫無意義。打電話最快的方式是回到比利家。但是我沒法相信我剛剛所看到的。也許,潛意識裡,我希望在沒有擋風玻璃阻擋視線的情況下看到一些不一樣的情況。

  雅各布笑起來,我轉過身睜大眼睛盯著他。他怎麼能這麼冷漠,這麼冷血呢?

  “他們只是在懸崖跳水而已,貝拉。這只是一種娛樂。拉蒲賽沒有娛樂場,你知道的。”他在取笑我,但是他的聲音裡暗含著一種奇怪的惱怒的語氣。

  “懸崖跳水?”我重複著,有些茫然。我不可置信的看著第二個人走向懸崖的邊緣,停頓了一下,然後非常優雅的縱身躍向空中。他下落的過程與我看來就像是永恆一樣,最後他平穩的落入了下面灰黑色的波浪裡。

  “哇。太高了。”我回到我的座位上,繼續瞪大眼睛盯著剩下的兩個跳水者。“那一定有一百英尺吧。”

  “噢,是的,我們大多數人會從較低的地方跳下去,就是懸崖的半山腰上突出的那塊岩石上。”他從窗戶裡向外指到。他指出的那個地方看起來要合情合理多了。“那些傢伙太瘋狂了。也許是為了炫耀他們有多麼強壯吧。我是意思是,真的,今天實在是太冷了。海水一定不會讓人感到舒服。”他的臉上露出不滿的情緒,好像那個絕技是針對他的,並冒犯了他。這讓我有點驚訝。我一直認為雅各布幾乎是不可能有不開心的時候。

  “你也從懸崖上跳下來過?”我沒有忽略“我們”這個詞。

  “當然,當時。”他聳聳肩並笑起來。“那很有趣。有點可怕,有種刺激的感覺。”

  我又看向懸崖,第三個人正往懸崖邊緣走去。在我一生中我還從未見到過這麼魯莽的行為。我的眼睛睜大了,微笑著說。“雅各,你一定要帶我去懸崖跳水。”

  他對我皺起眉頭,他的臉上露出不贊同的神情。“貝拉,你剛剛還準備給山姆叫救護車,”他提醒我。我很驚訝這麼遠的距離他竟然能認出是誰。

  “我想試試,”我堅持到,又準備下車了。

  雅各布抓住我的手腕。“今天不要了,好嗎?我們能不能至少等到天氣暖和一點再說?”

  “好的,”我同意了。開著車門,冰冷的風吹著我的手臂上直起雞皮疙瘩。“但是我想儘快試試。”

  “儘快。”他轉了轉眼睛。“有時候你有點奇怪,貝拉。你知道嗎?”

  我歎了口氣。“是的。”

  “我們不要從頂端跳下去。”

  我看著崖頂,被吸引住了,第三個男孩跑著起步了然後猛地把自己拋到比前兩個男孩更遠的空中。在下落的過程中他旋轉著並翻著跟頭,就像他正在跳傘一樣。他看起來完全無拘無束——無需思考並且完全不受約束

  “好的,”我同意了。“至少第一次不會。”

  現在輪到雅各布歎氣了。

  “我們現在還要不要去試用摩托車呀?”他要求到。

  “好的,好的,”我說,勉強把自己的眼睛從最後一個正在懸崖邊等待的男孩身上移開。我重新系上安全帶然後關上門。引擎仍然在運轉,它空轉著發出咆哮聲。我們又重新上路了。

  “那麼,那些人是誰——那些瘋狂的傢伙?”我好奇的問道。

  他壓低喉嚨發出一種厭惡的聲音。“拉蒲賽幫。”

  “你們這還有幫派?”我問道。我意識到我的聲音聽起來很訝異。

  看到我的反應他馬上笑起來。“並不是那樣的。我認為,他們就像變質的糾察隊員。他們不會挑起鬥爭,而是維護和平。”他不屑的說道。“有個從馬卡保留地來的傢伙,他的個頭也很高,看起來很嚇人。聽說他把甲安菲他明賣給孩子們,所以山姆.烏利和他的門徒就把他趕出了我們的領地。他們遍佈在我們的土地上,成為種族的驕傲……這事變得有些荒謬。最糟的是地方議會很重視他們。恩布裡說實際上地方議會已經和山姆見過面了。”他搖了搖頭,臉上充滿了憤恨的神情。“恩布裡也從利亞.克里爾沃特那聽說他們把他們自己成為‘保護者’或者類似的東西。

  雅各布緊握拳頭,好像他想揍什麼人似的。我還從沒見過他的這一面。

  聽到山姆.烏利的名字我很驚訝。我不想回憶起我噩夢中的情景,所以我很快做了個評論來分散我的注意力。“你不是太喜歡他們吧。”

  “這麼明顯嗎?”他諷刺的問道。

  “噢……這麼聽起來他們也沒做什麼壞事。”我試著安慰他,使他重新開心起來。“只不過是一些討厭的自命清高的幫派分子罷了。”

  “是的。討厭的個很恰當的形容詞。他們老是喜歡炫耀——就像懸崖跳水。他們的行為看起來像—……像,我不知道。就像一群蠻橫的傢伙。有一次我和恩布裡、奎爾一起在商店那兒玩,那是上個學期的事了,山姆和他的手下傑萊德、保羅一起過來了。奎爾說了句什麼,你知道他很多嘴的,這惹惱了保羅。他的眼睛全變黑了,他的那種笑容——不,他只是露出了牙齒並沒有笑——他不停的發抖或者類似的怎麼樣看起來就像瘋了一樣。但是山姆把手放在他的胸口上並搖了搖頭。保爾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就平靜下來。老實說,看起來好像是山姆阻止了他——就像是如果山姆沒有阻止他,保羅就會把我們撕成碎片。”他抱怨著。“就像一個西部流氓。你知道,山姆的個頭非常大,他二十歲。但是保羅也只有十六歲,他比我矮而且也沒奎爾強壯。我想我們中的任何一個都可以把他搞定。”

  “難纏的傢伙,”我表示認同。當他描述時我在腦海中能很清楚的看到這些畫面,這讓我想起了一些事……三個又高又黑的男人在我爸爸的客廳裡一動不動的緊緊站在一起。這個畫面是斜向一邊的,因為當時我的頭正靠在沙發上而傑藍迪醫生和查理正彎下身子看著我……那三個人就是山姆幫嗎?

  我又急忙開口說話,這樣可以把我注意力從那個陰鬱的回憶中轉移出來。“對山姆來說他做這種事不是年紀大了一點嗎?”

  “是的。他本來應該去讀大學的,但是他留下來了。而且也沒人會抱怨他。但是當我姐姐拒絕部分獎學金而去結婚時整個地方議會都跑來勸說她。但是,哦不,山姆.烏利不可能犯錯。”

  他的臉上露出不常見的憤怒的表情——憤怒還是別的什麼情緒,我一開始還沒法弄清楚。

  “所以的事看起來都很令人煩惱……和怪異。但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主觀的看待這件事呢。”我偷偷的看了一下他的臉,希望我沒有冒犯他。他突然平靜下來,從一邊的窗戶往外看著。

  “你剛剛錯過了拐彎,”他平靜的說道。

  我轉了一個非常大的U型彎,拐彎的時候卡車的一邊滑出了馬路差點撞上了一棵樹。

  “謝謝你的提醒,”我咕嚕到,一邊在路邊重新啟動著卡車。

  “對不起,我沒有集中注意力。”

  有一陣我們都沒講話。

  “在這條路的任何地方你都可以停車了,”他輕聲說道。

  我靠向路邊然後關掉引擎。我的耳朵因為突然安靜下來而嗡嗡作響。我們一起下車,雅各布繞向車後面拿摩托車。我嘗試著弄懂他的表情。更多的東西正困擾著他。我觸及到了敏感的話題。

  當他把那輛紅色的摩托車推到我旁別時心不在焉對我笑了笑。“遲到的生日快樂。你準備好了嗎?”

  “我想是的。”當我意識到我馬上要跨上它的時候,這摩托車突然看起來很有威懾力,很可怕。

  “我們慢慢來,”他保證。當他去拿他自己的那輛時,我小心的把摩托車靠在我卡車的擋泥板上。

  “雅各……”當他繞著卡車過來時我猶豫的開口說道。

  “怎麼啦?”

  “到底有什麼事讓你煩惱?我的意思是,關於山姆的事?還要別的什麼嗎?”我看著他的臉。他的表情有些扭曲,但是看起來他沒有生氣。他看著地面然後一遍又一遍的用鞋子踢著他那輛摩托車的前輪,就好像在合著拍子。

  他歎了口氣。“只是……他們對待我的方式。那讓我直起雞皮疙瘩。”現在他的話匣子好像一下子被打開了。“你知道,地方議會應該是以平等為原則組成的,但是如果它有領導人的話,那應該是我爸爸。我一直不明白人們為什麼會以那樣的方式對待他。為什麼他的意見最重要。也許與他的父親和祖父有關。我的曾祖父,伊弗列姆.布萊克,是我們的最後一個酋長,他們一直還聽從比利,可能是那個原因。

  “但是我和其他人一樣。沒人會特別的對待我……直到現在。”

  這讓我有些意外。“山姆對你很特別?”

  “是的,”他承認,不安的抬頭看著我。“他看著我的感覺好像是他正在等待著什麼……就像我有一天也會加入他那個愚蠢的幫派一樣。他對我比對其他傢伙更關注。我討厭這樣。”

  “你不會加入任何組織。”我的聲音很生氣。這件事真的讓雅各布很煩惱,這一點激怒了我。這些“保護者”認為他們是誰呀?“是的。”他的腳繼續有節奏的踢著輪胎。

  “怎麼啦?”我感覺到還有更多的事。

  他皺著眉,眉毛緊蹙的樣子看起來既難過又煩惱,而不是憤怒。“是因為恩布裡。他最近老是躲著我。”

  這些想法看起來沒什麼關聯,但是我想是不是因為我造成了他和他朋友之間的問題。“你最近老是和我在一起,”我提醒他,覺得自己有些自私。我已經獨佔了他太多時間了。

  “不,不是因為那個。不僅僅是我——還有奎爾,其他人也是。恩布裡一個星期沒去學校了,但是當我們去探望他的時候,他也不在家。而且他回來以後,看起來……非常的焦躁不安就像要崩潰了一樣。好像被嚇壞了。奎爾和我試圖讓他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他不和我們任何一個講話。”

  我看著雅各布,不安的咬著我的嘴唇——他真的受到了驚嚇。但是他沒有看我。他只是盯著自己正在踢橡膠的腳,好像那雙腳不是屬於他的。他踢橡膠的節奏變得更快了。

  “然後這個星期,無論去哪,恩布裡都和山姆他們待在一塊。他今天也在懸崖的上面。”他的聲音很低沉很緊張。

  他最終看著我說道。“貝拉,他們去招惹他比來煩擾我更讓人受不了。他不想和他們有任何關係的。現在恩布裡跟在山姆身邊就像他加入了一個邪教組織。”“其實保羅也是類型的情形。幾乎是一模一樣的。他以前跟山姆一點關係也沒有。接著他幾個星期沒去學校,當他回來的時候,突然就成為山姆的部下了。我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我弄不明白,但是我覺得我必須搞清楚,因為恩布裡是我的朋友而且……山姆看我的樣子也很奇怪……”他的聲音開始變小。

  “你和比利談過這件事嗎?”我問道。他的恐懼傳染給我。我脖子後面感覺冷颼颼的。

  現在他的臉上浮現出憤怒的表情。“是的,”他不屑的說。“還真有幫助。”

  “他說什麼?”

  雅各布的表情充滿了諷刺,當他說話的時候,他模仿著他父親深沉的聲音。“現在你不需要擔心任何事,雅各布。過幾年,如果你沒有……好吧,我以後會跟你解釋的。”然後他回到自己的聲音。“我應該從他的話中瞭解到什麼呢?他是試圖告訴我一些關於愚蠢的青春期,還是成長過程中的事?這次並不是這樣。有些不對勁。”

  他咬著他的下嘴唇並且握緊了拳頭。他看起來好像要哭了一樣。

  我下意識的伸出手臂抱著他,摟著他的腰把我的臉放在他的胸口上。他太高了,我感覺就像是個孩子正抱著一個成年人。

  “噢,雅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保證。“如果事情變得更糟你可以過來跟我和查理住在一起。別害怕,我們會想出辦法的!”

  他呆住了一下,然後他長長的手臂猶豫的抱住了我。“謝謝你,貝拉。”他的聲音比平時更沙啞。

  我們就這樣站了一會,這不會讓我難受,事實上,這樣的擁抱讓我覺得好舒服。這和最後一次某人這樣抱我的感覺不一樣。這是友情的擁抱。而且雅各布很溫暖。

  這對我來說很陌生,如此的親近——與其說是身體上感情上更是如此,雖然身體上也同樣的陌生,——和另一個人。這不是我平常的作風。嚴格上來說,我平常並不容易和其他人扯上關係。

  我並不是指人類。

  “如果你會這樣反應的話,我會更常崩潰的。”雅各布的聲音很輕柔,恢復了正常,他的笑聲在我的耳朵裡嗡嗡作響。他的手指試探性的、溫柔的撫摸著我的頭髮。

  好吧,這對我而言只是友誼。

  我迅速的掙脫開,和他一起大笑起來,但是我決定立刻把事情恢復到以前正常的狀態。

  “很難相信我比你大兩歲,”我說,強調著“大”這個詞。“你讓我感覺像個小矮人。”和他站得這麼近,我真的不得不伸長脖子來看他的臉。

  “當然,你忘記了我已經四十多歲了。”

  “噢,你說對了。”

  他拍拍我的頭。“你看起來像個娃娃,”他打趣到。“一個陶瓷娃娃。”

  我轉了轉眼睛,又往後退了一步。“我們不要再說關於白化病的俏皮話了。”

  “真的,貝拉,你確定你不是嗎?”他伸出他黃褐色的手臂放在我旁別。這種不同並不讓人愉快。“我還從沒見過比你更蒼白的人呢……噢,除了——”他沒再說下去,我也看向一邊,試圖不去理會他準備要說的話。

  “那麼我們是準備騎摩托車或者做其他事?”

  “我們騎車吧,”我同意,比我半分鐘前可能會有的反應更熱情了。他那句沒說完的話提醒了我來這裡的原因。

第八章:腎上腺素

         

  “好的,你的離合器在哪兒?”

  我指了指我左邊手把的操作杆。我這麼一放手簡直是個錯誤。沉重的摩托車在我身體下面使勁搖晃,隨時準備把我推倒向一邊。我重新抓好把手,努力想讓它立穩。

  “雅各布,它站不穩,”我抱怨著。

  “當你開動起來的時候就會穩了,”他保證到。“現在你的刹車在哪?”

  “在我右腳後面。”

  “錯了。”

  他抓住我的右手並把它握到油門上方的操作杆上。

  “但是你說——”

  “這是你需要用到的刹車。現在不要用後面的刹車,等你知道你在做什麼以後再用。”

  “聽起來好像不對哦,”我懷疑的說道。“難道兩個刹車不是同樣重要嗎?”

  “忘記後面的那個刹車,好嗎?這兒——”他握住我的手並讓我向下壓住那個控制杆。“你就要這樣刹車。不要忘了。”他又捏了一下我的手。

  “好的,”我同意了。

  “油門?”

  我轉動了一下右邊的把手。

  “變速排擋?”

  我用左邊的小腿輕輕的推了一下。

  “非常好。我想你已經記下了所有的部件了。現在你只要讓它跑起來了。”

  “啊哈,”我咕嚕到,不敢說太多話。我的胃正在奇怪的蠕動著,我想我的聲音也許會變調。我很害怕。我試圖告訴自己這種害怕是毫無意義的。我已經經歷過有可能是最糟的事情了,難道現在還有什麼事能嚇到我嗎?我應該能正視死亡並且還能大聲笑呢。

  但是我的胃可不吃這一套。

  我盯著一直延伸到很遠的滿是灰塵的馬路,馬路兩邊全是茂密的、朦朧朧的樹木。馬路上全是沙而且很潮濕。這樣比全是泥巴好一些。

  “我想你要壓住離合器,”雅各布講解到。

  我把手握到離合器上。

  “現在很關鍵,貝拉,”雅各布強調著。“不要鬆手,好嗎?我希望你假設自己正握著一個即將引爆的手榴彈。引信已經拔出來了現在你正握著手柄。”

  我捏的更緊了。

  “很好。你認為你能發動了嗎?”

  “如果我把腳移開的話,我會摔倒的,”我咬著牙齒告訴他,我的手指緊緊的抓住那個即將引爆的手榴彈。

  “好吧,讓我來吧。別鬆開離合器。”

  他往後退了一步,然後突然用腳猛地踩在踏板上。一陣短暫的劈啪的噪音以後,他猛踩踏板的那股力量讓摩托車搖晃起來。我開始向一邊倒過去,但是雅各在摩托車把我帶倒之前就抓住了它。

  “坐穩了,”他鼓勵著我。“你還抓著離合器嗎?”

  “是的,”我喘著氣說道。

  “放好你的腳——我要再試一次。”但是他也把手放在座位的後面,只是為了安全起見。

  踩了四次才打著火。我可以感覺到摩托車在我身下發出轟隆隆的聲音就像一直發怒的野獸。我緊緊抓著離合器直到我的手指都疼起來。

  “試一下油門,”他建議到。“要非常輕。還有不要放開離合器。”

  猶豫著,我轉動了一下右手的把手。雖然移動的幅度不大,但是摩托車還是在我身下咆哮著。它現在聽起來發怒了而且很饑餓。雅各布很滿意的笑起來。

  “你還記得怎麼換到第一檔嗎?”他問道。

  “是的。”

  “好的,開始吧。”

  “好。”

  他等了幾秒鐘。

  “左腳,”他提示著我。

  “我知道,”我說,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

  “你確定你想這麼做嗎?”雅各布問道。“你看起來很害怕。”

  “我很好,”我大聲說道。我把變速排擋踩到一擋。

  “很好,”他表揚著我。“現在,非常輕微的,鬆開離合器。”

  他往後退了一步,離摩托車遠了一些。

  “你要我放開離合器?”我懷疑的問道。怪不得他在往後退了。

  “這樣它才能跑呀,貝拉。只不過要一點一點的鬆開。”

  當我開始鬆開離合器時,我被一個不屬於站在我身邊的這個男孩的聲音打斷了,頓時我驚呆了。

  “這麼做是魯莽、孩子氣和愚蠢的,貝拉,”這個柔美的聲音發怒了。

  “噢!”我喘著氣,我的手從離合器上掉下來。

  摩托車在我身下飛馳出去,把我猛地往前拉著然後就倒在在地上,它的一半壓在我身上。轟隆隆的引擎聲停了下來。

  “貝拉?”雅各布輕鬆的把這輛沉重的摩托車從我身上拉開。“你受傷了嗎?”

  但是我沒有聽他說話。

  “我告訴過你的,”這個完美的聲音低語著,非常的清楚的。

  “貝拉?”雅各布搖晃著我的肩膀。

  “我很好,”我咕噥著,很茫然。

  不僅僅是很好。我腦海中的聲音回來了。它還在我的耳邊回想著——輕柔的,美妙的。

  我飛快的腦海中搜索著一切可能性。這裡一點也不熟悉——在我從未見過的一條公路上,做著我從未做過的事情——沒有似曾相識的感覺。所以這幻覺一定是由其它的一些東西引起的……我感覺到腎上腺素又在我的血管裡湧動著,我想這就是答案。腎上腺素和一些危險舉動的共同作用,或者也許只要一些愚蠢的舉動就行了。

  雅各布扶著我站起來。

  “你傷到頭了嗎?”他問道。

  “我想沒有。”我前後搖晃著腦袋,檢查是否傷到了。“我沒有把摩托車撞壞,對吧?”這讓我很擔心。我渴望再來一次,而且是馬上。魯莽行事得到了比我能想到的更多的收益。忘記背叛。也許我找到了產生幻覺的方法——這更重要。

  “不。你剛剛讓引擎熄火了,”雅各布說道,打斷了我正在想入非非的猜測。“你鬆開離合器的速度太快了。”

  我點點頭。“讓我們再試一次吧。”

  “你確定嗎?”雅各布問道。

  “我確定。”

  這一次我試著自己啟動摩托車。這太麻煩,我不得不跳起來才有足夠的力量把踏板踩下去,而且每次我這麼做的時候,摩托車就差點把我摔下去。雅各布把手放在把手上方,隨時準備在我需要的時候接住我。

  我有幾次做的還不錯,當然做的不好的次數更多,摩托車的引擎終於發動了並重新在我的身下咆哮著。我記住要緊緊抓住手榴彈,我試著旋轉了一下油門。只要輕輕的一碰油門它就開始吼叫著。我和雅各布相視一笑。

  “微微的鬆開離合器,”他提醒著我。

  “那麼,你是想殺死你自己嗎?這就是你這麼做的原因嗎?”另一個聲音又重新響起來,他的語氣很嚴厲。

  我固執的笑了笑——這種方式仍然奏效——沒有理會這個問題。雅各布不會讓我發生嚴重的事故的。

  “回到查理那,”這個聲音命令道。這個如此美妙的聲音讓我著迷。我不能讓我的記憶失去它,不管代價是什麼。

  “慢慢的鬆開,”雅各布鼓勵著我。

  “我會的,”我說道。當我意識到我是在同時回答他們倆的話時我有些迷惑。

  我腦海中的聲音和摩托車的咆哮聲對抗著。

  這一次我努力集中注意力,不讓這聲音再次驚嚇到我,我微微的鬆開了我的手。突然,車輪轉起來猛地拉著我向前跑。

  我正飛起來了。

  在摩托車上我感覺到了剛開始沒有的風,它迎面刮在我腦門的皮膚上並且猛地把我的頭髮吹到身後,力度大的好像有人在拉扯著我的頭髮似的。我忍住了想吐的感覺,腎上腺素在我的身體裡湧動著,刺痛著我的血管。樹木從我身邊一閃而過,形成了一道模糊的綠牆。

  但是這僅僅的一擋。當我旋轉著加速的時候我的腳迫不及待的伸向變速排擋。

  “不,貝拉!”那個憤怒的,甜美的聲音在我的耳邊命令道。“看你都在做什麼呀!”

  它把我的注意力從速度上轉移開,直到我意識到這條路正慢慢的彎向左邊,可我還在一直往前。雅各布還沒教我怎麼轉彎呢。

  “刹車,刹車,”我自言自語的咕嚕到,我下意識的用我的右腳踩下去,就像我卡開車時的那樣。

  摩托車突然在我下面搖晃起來,開始抖動著倒向一邊然後又歪向另一邊。它正把我甩向路邊的綠牆,我開的太快了。我試著把把手轉向另一邊,身體重心的突然轉使得摩托車倒向地面,而它也同時向樹的方向飛奔過去。

  摩托車又倒在了我的身體,它還在大聲的咆哮著,它拖著我滑過潮濕的沙地直到它撞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我什麼都看不見。我的臉壓在海藻裡。我試著抬起頭,但是好像有什麼擋在那裡。

  我頭暈目眩、恍恍惚惚的。聽起來有三個聲音在怒吼著——壓在我身上的摩托車,我腦海中的聲音,還有一些別的聲音……

  “貝拉!”雅各布大叫著,我聽到另一輛摩托車的咆哮聲停下來。

  摩托車不再把我壓在地面上,我翻過身來呼吸著。所以的吼叫聲都停了下來。

  “哇,”我咕嚕到。我很興奮。這一定就是,產生幻覺的秘訣了——腎上腺素加上一些失策和愚蠢的事。不管怎麼樣,就是某些類似的事就行。

  “貝拉!”雅各布焦急的蹲在我身旁。“貝拉,你還活著嗎?”

  “我很好!”我興奮的說道。我伸了伸我的胳膊和腿。看起來一切正常。“讓我們再來一次吧。”

  “我可不這麼認為。”雅各布的聲音聽起來仍然很擔心。“我想我最好先送你去醫院。”

  “我很好啊。”

  “嗯,貝拉?你頭上撞了一個很大的傷口,血正往外湧呢,”他告訴我。

  我把手放在頭上拍了拍。果然,那兒又濕又粘。我只能聞道我臉上潮濕的海藻味,這就抵抗住了反胃的感覺。“喔,對不起,雅各布。”我用力的按住傷口,好像這樣做就可以把血按回去一樣。

  “為什麼你要為流血了而道歉?”他疑惑的說道一邊用他那長長的手臂抱住我的腰把我扶起來。“我們走吧。我來開車。”他伸出手來拿鑰匙。

  “摩托車怎麼辦?”我問道,把鑰匙交給他。

  他想了一下。“你在這兒等著。拿著這個。”他脫下他的T恤,上面已經粘上了血跡,然後把它扔給我。我把它揉成一團並用力的按在我的前額上。我開始聞到血的味道了,我張開嘴大口的呼吸著,試著把注意力集中到其它的地方。

  雅各布跳上黑色的摩托車,只踩了一下就點著了火,然後沿著馬路飛馳回去,他的身後揚起了一片沙子和石頭。他看起來就像運動員一樣非常專業,他伏在把手上方,低著頭,臉向著前方,他那光澤的頭髮在他黃褐色的後背上飛舞著。我嫉妒的眯著眼睛。我確信我在摩托車上的樣子不會像這樣。

  我驚奇的發現我騎了這麼遠。當雅各布到達卡車那時,距離遠的我都幾乎看不清了。他把摩托車扔到卡車的平臺上然後沖進駕駛室。

  當他設法迅速的開動卡車回到我身邊時,引擎發出了一陣震耳欲聾的響聲。我真的感覺不太糟。我的頭有點刺痛,我的胃有些不舒服,但是傷口不是很嚴重。只不過頭部的傷口比身體的其它部位流的血會更多一些罷了。他那麼緊迫是沒必要的。

  雅各布跑回我身邊時沒有熄掉卡車的引擎,他重新把手抱住我的腰。

  “好吧,讓我把你抱進卡車吧。”

  “老實說我真的很好,”當他幫我坐進卡車時我向他保證道。“不要這麼激動。只是流了一點血而已。”

  “是流了很多血,”當他去拿我的摩托車時我聽到他低聲說道。

  “現在,讓我們考慮一下,”當他回到車上時我開始說道。“如果你像這樣帶我去急診室的話,查理一定會聽說這件事的。”我低頭看著粘在牛仔褲上的沙子和塵土。

  “貝拉,我想你需要縫針。我不能讓你流血致死的。”

  “我不會的,”我保證著。“只不過我們要先把摩托車放回去,然後我們再去一下我家,這樣我就能在去醫院之前處理掉這些證據。”

  “那查理怎麼辦?”

  “他說他今天要上班。”

  “你真的確定?”

  “相信我。我很容易就流血的。它並沒有看起來那麼可怕。”

  雅各布看起來不開心——他的嘴巴下垂著,毫無特徵的皺在一起——但是他不想讓我陷入麻煩。當他帶著我駛回福克斯時,我看向窗外,把那件滿是血跡的T恤按在頭上。

  騎摩托車比我想像的還要好。它已經完成了它最初的使命。我已經違背了——打破了我的承諾。我已經毫無必要的魯莽行事了。現在當雙方都打破了承諾時我感到沒那麼淒慘了。

  並且我還發現了產生幻覺的關鍵。至少,我希望我找到了。我一定要儘快的驗證我的這個推論。也許他們在急診室會很快的幫我縫完針,那麼我今晚就可以試試了。

  像這樣在馬路上賓士的感覺真讓人驚訝。風刮在我臉上的感覺,還有這速度和自由感……這讓我想起了過去的生活,在沒有路的叢林中飛行而過,當他飛奔的時候我趴在他的背上——就在那一刻我停止了思考,這突如其來的痛苦打斷了我的回憶。我顫抖著。“你還好嗎?”雅各布確認著。

  “是的。”我試著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和剛才一樣讓人信服。

  “順便說一下,”他接著說道。“我今晚要把你的腳踏刹車拆開。”

  到家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鏡子前照了照,看起來真的很可怕。血已經幹了,它在我的臉和脖子留下了深深的血跡,並且凝固在我滿是泥土的頭髮上。我冷靜的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傷勢,把這些血跡當成是顏料這樣它就不會讓我反胃。我張開嘴呼吸著,感覺還好。

  我盡可能的把自己清洗乾淨。然後把那些弄髒的、滿是血跡的衣服藏到洗衣籃的最下面,然後盡可能小心的穿上乾淨的牛仔褲和扣扣子的襯衣(這樣我就不需要把它從我頭上脫下來了)。我一隻手就完成了這些事並且褲子和衣服上都沒粘上血跡。

  “快點,”雅各布叫道。

  “好的,好的,”我朝他喊道。在確定沒有證據留下來以後,我就朝著樓梯走過去。

  “我看起來怎麼樣?”我問他。

  “好多了,”他承認。

  “但是我看起來像是在你車庫裡絆倒了,頭撞到錘子上的樣子嗎?”

  “當然,我想是這樣。”

  “那我們走吧。”

  雅各布催促著我走出門,堅持還是由他開車。直到我們開到去醫院的半路上,我才意識到他還沒穿衣服。

  我內疚的皺著眉毛。“我們應該幫你拿件外套的。”

  “那我們就會穿幫了,”他打趣道。“而且,也不冷。”

  “你開玩笑嗎?”我哆嗦了一下,伸手打開了暖氣。

  我看著雅各布,看他是否只是在裝酷,但是他看起來很舒適的樣子,那麼我就不用擔心了。他把一支胳膊放在我座位的後面,儘管我正縮成一團來保暖。

  雅各布真的看起來不止十六歲——當然也不完全像四十歲,但是也許比我大。他身體沒有奎爾那樣的肌肉,就因為這樣雅各布把自己成為竹竿。他的肌肉是瘦長結實的那種,但是在光滑的皮膚下面確實存在著肌肉。他皮膚的顏色很漂亮讓我很羡慕。

  雅各布發現我正在打量他。

  “怎麼啦?”他問道,突然變得有些難為情。

  “沒什麼。只是我以前都沒意識到。你知道嗎,你有點漂亮哦?”

  這些話一不自覺的說出去,我就擔心他會誤解我這句衝動的評論。

  但是雅各布只是轉了轉眼睛。“你的頭撞得很厲害,對吧?”

  “我是認真的。”

  “好吧,那麼,還是有點謝謝你。”

  我笑起來。“你有點客氣哦。”我們在醫院待了很長時間。我縫完針後,不得不把雅各布送回家,然後趕緊回家給查理做晚飯。查理看起來好像相信了我在雅各布車庫摔倒的故事。畢竟,我看起來不像有能力在沒有其他人説明的情況下自己去急診室。

  今天晚上沒有第一個晚上那麼糟糕,第一個晚上就是指我在天使港聽到那個完美的聲音以後。那個傷口又出現了,每當我離開雅各布時它就會出現,但是這次傷口的邊緣沒有抽痛的那麼厲害。我已經事先做好了打算,期盼著能出現更多的幻覺,這樣就能分散我的注意力。同樣,我也知道當我明天重新回到雅各布身邊時我就會感覺好多了。這樣想就能讓那種空動感和熟悉的痛苦變得更容易忍受,很快痛苦就能得到緩解。噩夢,也同樣的失去了一些威力。像往常一樣我還是對那種空無一物的感覺感到恐懼,但是我也奇怪的急切等待著讓我尖叫著驚醒過來的那一刻的來臨,我知道噩夢終究會結束的。

  接下來的星期三,在我從急診室回到家之前,傑西迪醫生就打電話給我爸爸提醒他我可能會有腦震盪並且建議他晚上每兩個小時就叫醒我一次,確定腦震盪的情況是不是很嚴重。查理懷疑的眯著眼睛,思量著我那個關於再次摔倒了的經不起推敲的解釋。

  “也許你應該完全遠離車庫,貝拉,”那晚吃完晚飯後他這麼建議道。

  我有點驚慌,擔心查理會制定些禁令不准我去拉蒲賽,那麼我就碰不到摩托車了。我不能放棄——我今天經歷了最讓人驚奇的幻覺。在我過於突然的踩下刹車並把我自己扔向那棵樹之前,那個柔美的聲音的幻覺朝我喊了差不多有五分鐘。不管今晚我會經歷什麼樣的痛苦我都毫無怨言。

  “我不是在車庫受傷的,”我很快的辯解到。“我們去遠足了,而我被一塊岩石絆倒了。”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遠足的?”查理懷疑的問道。

  “在牛頓家工作一定會受到些感染的,”我指出。“每天都在推銷著戶外運動的好處,最終你也會好奇的。”

  查理看著我,一副仍然不相信的樣子。

  “我會更小心的,”我保證著,在桌子下面偷偷的交叉著手指。

  “我不介意你在拉蒲賽附近遠足,但是不要離鎮子太遠,好嗎?”

  “為什麼?”

  “噢,我們最近接到很多野生動物的投訴。林業部門正準備去調查一下,但是暫時……”

  “噢,是那些巨大的熊,”我頓時明白過來。“是的,一些來牛頓商店的遠足者看到過。你認為那裡真的有一些巨大的變異的灰熊嗎?”

  他皺起前額。“是有一些東西。離鎮子近一些,好嗎?”

  “當然,當然,”我馬上說道。他看起來還沒有完全的放心。

  “查理變囉嗦了,”星期五放學後我去接雅各布的時候向他抱怨道。

  “也許我們應該暫時不要騎摩托車了。”他看到我露出反對的表情,補充說道,“至少一個星期左右。你可以一個星期不去醫院,對吧?”

  “那我們做什麼?”我抱怨著。

  他愉悅的笑起來。“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

  我思考了一分鐘——我想要做的事。

  我想貼近那些不會讓我受傷的回憶,即使只有短暫的幾秒鐘,所以任何讓我失去這種機會的想法我都不喜歡——這些回憶是自然而然產生的,而不是我有意識的去想起的。如果我沒法騎摩托車的話,那我就要尋找其他通往危險和產生腎上腺素的方法,想做到的話就需要認真想想和一些創造力了。在這期間什麼都不做也不是個好主意。如果我又變得心情沮喪怎麼辦,甚至是和雅各布在一起?我要讓自己有點事做。

  也許會有其它的辦法,其它的秘訣……其他的地方。

  當然,去那棟房子已經證明是錯誤的。但是一定還有其它的地方留下了他存在過的痕跡,那是除了我心裡的其它地方。在所有熟悉的他存在的場所,與那些回憶裡還包含著其他人的地方相比,一定會存在一個讓他看起來更真實的地方。

  我想到了一個可能合適的地方。那是一個永遠只屬於他而不屬於其他任何人的地方。那是個神奇的地方,充滿了陽光。那個美麗的草原我的一生只看過一次,那裡被陽光和他耀眼的皮膚照亮了。

  這個想法很有很能會起到反效果——它也許會讓我痛苦。即使只是想想它就會讓我的胸口因為空虛感而疼痛。讓我誠實的面對自己,而不洩露自己的感情真的很困難。但是確定的是,那兒的所以地方,我一定可以聽到他的聲音。而且我已經告訴查理我正在遠足……

  “你想什麼想的這麼認真?”雅各布問道。

  “噢……”我開始慢慢說道。“又一次我在森林裡發現了這個地方——當我在,恩,遠足的時候偶爾發現的。一片小小的草地,那是最美麗的地方了。我不知道我自己能否找到它。肯定要試好幾次……”

  “我們可以用指南針和座標圖,”雅各布充滿信心的說道。“你知道你是從哪兒開始的嗎?”

  “是的,就是在小道的起點。我想我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往南走。”

  “酷。我們會找到的。”和以往一樣,雅各布願意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無論它有多奇怪。

  所以,星期六下午,我穿上我的新徒步鞋——我是在那天早上,第一次用員工享有的八折優惠買的——帶上新的奧林匹克半島的地貌地圖,然後開車前往拉蒲賽。

  我們沒有馬上就出發,首先,雅各布趴在客廳的地板上——他佔據了整個房間——接著下來的整整二十分鐘,他畫了一張包含了地圖上關鍵部位的複雜的路線圖,而我則坐在廚房的椅子上和比利聊天。比利看起來一點也不擔心我們提到的遠足旅行計畫。在那些大驚小怪的人們提到看到熊的情況下,我很驚訝雅各布會告訴他我們要去哪兒。我想請求比利不要把這件事告訴查理,但是我擔心做這種請求可能會起到反效果。

  “也許我們會看到那些巨大的熊,”雅各布開玩笑的說,眼睛仍然盯著他的路線圖。

  我掃視了一下比利,害怕他也會有和查理一樣的反應。

  但是比利只是取笑他的兒子。“以防萬一,也許你應該帶上一罐蜂蜜。”

  雅各布輕聲笑起來。“希望你的新靴子能跑得快些,貝拉。一罐小小的蜂蜜是不可能讓一隻饑餓的熊吃很久的。”

  “我只需要比你快就行了。”

  “那就祝你好運咯!”雅各布說道,他一邊把地圖折起來一邊轉了轉眼珠子。“我們出發吧。”

  “希望你們玩得開心,”比利大聲說道,然後自己轉動著輪椅朝冰箱轉去。

  查理不是一個難相處的人,但是對我而言和雅各布相處更容易,更輕鬆。

  我把車一直開到這條泥巴路的盡頭,在標示著小路起點的路標附近停下來。我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來過這裡了,我的胃劇烈的蠕動著。這也許是件很糟的事。但是如果我想聽見他的聲音,就是值得的。

  我從卡車上下來看著樹木形成的濃密的綠牆。

  “我是從這條路走的,”我咕嚕道,徑直的指向前方。

  “恩,”雅各布低聲說道。

  “怎麼啦?”

  他看了看我指的方向,接著看向那條清楚標示的小徑,然後回頭看看。

  “我還以為你是那種乖巧聽話的女孩子呢。”

  “我可不是。”我淡然的笑了笑。“我很叛逆的。”

  他大笑起來,然後把我們的地圖拿出來。

  “給我一點時間。”他熟練的控制著指南針,轉動著地圖直到指南針轉到了他想要的位置。

  “好的——座標上的第一條線。我們走吧。”

  我知道我拖慢了雅各布的速度,但是他毫無怨言。我試圖讓自己不要老想著和另一個完全不一樣的同伴,最後一次穿過這片森林時的情形。放任自己去回憶這些事仍然很危險。如果我過於疏忽的話,最後我一定會用雙手按住我的胸口防止它因痛苦而裂開,然後大口的呼吸,那麼到時候我要怎麼跟雅各布解釋呢?

  把我的注意力集中在當下並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困難。這片森林和半島上的其它地方很像,而雅各布帶來了一個完全不同的氣氛。

  他開心的吹著口哨,是一首我不熟悉的曲子,搖晃著他的手臂輕鬆的穿過那些高低不平的灌木叢。在失去了屬於我個人的陽光以後。那些樹蔭的地方看起來沒有平常那麼陰暗。

  雅各布每隔幾分鐘就檢查一下指南針,使我們與他座標所覆蓋的範圍中的某一條路線保持一致。他看起來像真的明白自己在做什麼。我想讚揚他幾句,但是我忍住了。毫無疑問這麼做一定會讓他給自己那飛漲的年齡再加上幾歲。

  我一邊走一邊隨意的想著心事,我開始好奇起來。我沒有忘記我們在海邊懸崖那的談話——我一直等著他再次提到這個話題,但是看起來好像這種事不會發生。

  “嗨……雅各布?”我猶豫的問道。

  “嗯?”

  “那件事怎麼樣了……就是關於恩布裡的?”“他恢復正常了嗎?”

  雅各布沉默了一會,仍然大步往前走著。當他到我前面差不多有十英尺的地方,他停下來等我。

  “不。他還沒有恢復正常,”當我趕上雅各布時他說道,他的嘴唇下拉到嘴角邊。他沒有再走。我立即後悔提起這件事了。

  “還是和山姆在一起嗎。”

  “是的。”

  他把手臂放在我的肩上,他看起來如此的煩惱以至於我沒法開玩笑的甩開他的手,要不然我就會這麼做。

  “他們還是很古怪的看著你嗎?”我低聲說道。

  雅各布望向森林。“有時候。”

  “那比利呢?”

  “依舊很有幫助,”他酸楚和憤怒的語氣讓我不安。

  “我們家的大門永遠對你敞開著,”我提議道。

  他笑起來,擺脫了那種反常的憂鬱的情緒。“但是想一想那會讓查理陷入什麼樣的境地——當比利向警局報告了我被綁架的事。”

  我也笑起來,很開心雅各布又恢復了正常。

  當雅各布說已經走了有六英里的時候,我們停了下來,穿過樹林往北邊走了一會,然後又沿著他座標的另一條線往回走。我們越往裡走感覺周圍的一切看起來都完全一樣,我感覺我這次愚蠢的探險幾乎註定要失敗了。當天色開始變暗時我同樣也確定了這一點,不見陽光的白天逐漸轉變為看不見星星的夜晚了,但是雅各布比我更有信心。

  “只要你確定我們是從正確的位置出發的……”他低頭看了我一眼。

  “是的,我確定。”

  “那麼我們一定會找到的,”他保證道,他抓著我的手拉著我穿過了一片羊齒叢。另一邊就停著我的卡車。他朝著它驕傲的做了個手勢。“相信我。”

  “你真棒,”我贊同道。“但是,下一次我們要帶上手電筒。”

  “從現在開始我們每個星期天都用來遠足吧。我不知道你走得那麼慢。”

  我猛地抽回我的手跺著腳跑到駕駛座那邊,雅各布看著我的反應低聲笑起來。

  “那麼你明天會過來再試一次咯。“他問道,然後鑽進乘客的座位。

  “當然,除非你不想和我一起去,那麼你就不會被我這一瘸一拐的步子束縛了。”

  “我受得了的,”他許諾我。“不過,如果我們再來遠足,你也許應該帶些軟毛皮。我敢打賭你現在已經感覺到新靴子的厲害了。”

  “有一點,”我承認,感覺到我腳上的水泡多的已經沒有空間可以容納它們了。

  “我希望明天能看到熊。我對此有點失望。”

  “對,我也是,”我表示同意,諷刺的說道。“也許明天我們會有好運,某些東西會吃了我們!”

  “熊不喜歡吃人。我們的味道並沒那麼好。”在黑暗的駕駛室裡他對著我笑起來。“當然,你也許會是個例外。我打賭你的味道一定不錯。”

  “非常感謝,”我說,把臉看向別處。他不是第一個這麼跟我說的人。

第九章:三人約會

         

  時間開始比以前流逝的更快了。學校、工作和雅各布——雖然未必是按照這種次序——構成了我所遵循的簡單和輕鬆的模式。並且查理也如願以償:我已經不再鬱鬱寡歡。當然,我沒法完全欺騙自己。每當我停下來思考著我的人生時,我努力試著不要太常這麼做,我沒法忽視我那些舉止的隱含意義。

  我就像一顆迷失的月亮——我的地球就像在那些荒涼的災難片情節中被摧毀了一樣——持續的運轉著,然而,我是在一個緊密的、小小的軌道上環繞著剩下的那個空白的空間旋轉著,忽視著萬有引力的作用。

  我騎摩托車的水準提高了不少,那意味著我會更少受傷而不會讓查理擔心。但是那同時也意味著我腦海中的聲音開始逐步消失,直到我再也聽不到了。靜悄悄的,我恐慌起來。我帶著稍許狂熱的感情去尋找那片草地。絞盡腦汁的尋找著其它能夠產生腎上腺素的方法。

  我無心留意那些已經流逝的時光——毫無理由這麼做,因為我努力的盡可能活在當下,既不去想那些消逝的過去,也不期待即將到來的明天。所以在我們約好做功課的一天,雅各布提到某個具體日子時我很驚訝。當我把車停在他家門口時他正在那等著我。

  “情人節快樂,”雅各布笑著對我說,但是當他跟我打招呼時突然低下了頭。

  他拿出一個粉紅色的小盒子,把它平放在他的手掌上。是情人節的心形糖果。

  “噢,我就像個笨蛋,”我咕嚕到。“今天是情人節嗎?”

  雅各布假裝難過的搖了搖頭。“你有時候太不合常理了。是的,今天是二月十四日。那麼你會成為我的情人嗎?既然你都沒為我準備一盒五十美分的糖果,至少你也得那麼做了。”

  我開始感覺不自在。這些話是在開玩笑,但是僅僅只是表面上如此。

  “那麼究竟需要做什麼呢?”我回避著他的問題。

  “通常就是——終生的奴隸,就是類似的這些事。”

  “噢,好吧,如果是那樣的話……”我接過糖果。但是,我正嘗試著用其它的辦法來劃清我們之間的界限。再一次。我和雅各布之間的界限看起來模糊了很多。

  “那麼,你明天做什麼?遠足,或者是急診室?”

  “遠足,”我決定了。“你可不是唯一一個執著的人。我開始認為那個地方是我想像出來的……”我皺著眉頭思索著。

  “我們會找到的,”他向我許諾道。“星期五騎摩托車嗎?”他提議著。

  我看到一個機會了,於是不假思索的就抓住了它。

  “星期五我要去看場電影。我已經答應了食堂裡那群朋友們,我任何時候都願意和他們一起出去。“邁克一定會很高興的。

  但是雅各布的臉色沉了下來。在他低下頭來掩飾他的心情之前,我已經在他黑黑的眼珠裡捕捉到了他的表情。

  “你也會來,對吧?”我立即補充到。“或者你覺得跟一群乏味高年級學生在一起很無趣?”利用這個機會使我們之間保持一些距離看起來已經不太可能了。我無法忍受自己去傷害雅各布,奇怪的是我們好像聯繫在一起,他受傷我也會感到疼痛。況且讓他陪我一起去赴那場痛苦的約會——我已經答應了邁克,但我實在找不到任何熱情來履行這個約定——簡直太有誘惑力了。

  “你想要我去嗎,和你那些朋友?”

  “是的,”我如實的回答他,我明白如果我再說下去很可能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如果你在的話我一定會更開心。叫上奎爾吧,我們可以幫它當作一次聚會。”

  “奎爾一定會興奮死的。和高年級的女生一起。”他大笑起來並且轉了轉他的眼珠子。我沒有提到恩布裡,他也沒有。我笑起來。“我會努力的讓他有更多的選擇的。”

  英語課的時候我向邁克提到了這件事。

  “嗨,邁克,”下課時我對他說。“你星期五晚上有空嗎?”

  他抬起頭看著我,他的藍眼睛裡立即充滿了希望。“是的,我有空。你想出去玩嗎?”

  我小心翼翼的回答他。“我想組織一個集體活動”——我強調著這個詞——“一起去看《瞄準射擊》吧。”這一次我已經事先做好準備工作了——甚至還閱讀了劇透,確保自己不會再毫無準備。這部電影應該是從頭到尾都是殺戮的血腥場面。我還沒有恢復到可以忍受看完一部愛情片。“這是不是聽起來很有趣?”

  “當然,”他同意了,明顯沒那麼熱切了。

  “真酷。”

  過了一會,他又活躍起來,幾乎和開始一樣興奮。“不如我們叫上安吉拉和本?或者是埃裡克和凱蒂?”

  很明顯,他決心要把這次聚會變成幾對情侶間的約會。

  “要不把他們四個人都叫上?”我建議道。“當然還有潔西嘉。泰勒和康納,或者勞倫,”我不情願的添加著人數。我已經答應要給奎爾多些選擇了。

  “好的,”邁克咕嚕道,有些挫敗。

  “而且,”我接著說道,“我已經邀請了拉蒲賽的兩個朋友過來了。所以看起來如果每個人都來的話我們就需要你的薩伯曼了。”

  邁克懷疑的眯著眼睛。

  “就是那些現在整天和你在一起做功課的朋友嗎?”

  “是的,正是他們,”我開心的回答道。“但是你也可以把它看做是功課輔導——他們才上二年級。”

  “哦,”邁克說道,看起來很驚訝。他思考了一下,笑了起來。

  然而,到最後,根本不需要邁克的薩伯曼。

  當邁克無意中提到是我安排了這次活動時,潔西嘉和勞倫就聲稱她們沒空。埃裡克和凱蒂已經有安排了——那天是他們交往三周的紀念日,或者其它的什麼日子。勞倫在邁克之前就把這個安排告訴了泰勒和康納,所以他倆也沒空。甚至奎爾也來不了了——因為在學校打架而被禁止出門。最後,只有安吉拉和本,當然還要雅各布,可以去了。

  即使這樣,人數的減少並沒有影響邁克的期待。他一整天談論的都是星期五的事。

  “你確定不想看《明天和永遠》?”他在吃午餐的時候問道,提到了一部目前在票房上佔據榜首的愛情喜劇的片名。“爛番茄上它的影評不錯。”

  “我想去看《瞄準射擊》”我堅持道。“我現在正有心情看動作片呢。拿出點勇氣來吧!”

  “好吧。”邁克轉過臉去,但是我仍然看到了他的表情,那表情分明意味著“她究竟是不是瘋了”。

  當我從學校回到家時,一輛非常熟悉的車停在我家門口。雅各布正斜靠在引擎蓋上,興奮的咧開嘴笑著。

  “這不可能!”我跳下卡車,大叫起來。“你竟然做到了!我簡直不敢相信!你把兔子修好了!”

  他面露喜色。“昨晚剛剛完成的。這可是它的第一次上路。”

  “真是難以置信。”我舉起手想和他擊掌。

  他用手擊打了一下我的手,但是他沒有把手放下來,而是彎曲手指握住了我的手。“那麼今晚由我來開車啦?”

  “那是肯定的,”我說道,然後歎了口氣。

  “怎麼啦?”

  “我放棄了——這次我贏不了了。你獲勝。你最厲害。”

  他聳聳肩,對我的投降一點也不驚訝。“當然是我啦。”

  拐角處傳來邁克的薩伯曼發出的哢嚓聲。我從雅各布的手裡抽出我的手,他毫不隱瞞的表情並不是我願意看到的。

  “我記得這個傢伙,”邁克在馬路對面停車時,他低聲對我說道。“就是那個認為你是他女朋友的人。他還沒弄清楚嗎?”

  我挑起一側的眉毛。“有些人是很難讓他氣餒的。”

  “那麼又一次,”雅各布若有思想的說道,“堅持得到了回報。”

  “但是,大多數的時候它只會讓人煩惱。”

  邁克從他的車裡下來然後穿過馬路。

  “嗨,貝拉,”他和我打著招呼,當他抬頭看到雅各布時眼神變得謹慎起來。我也掃視了一下雅各布,試圖保持客觀。事實上他看起來完全不像二年級的學生。他個頭太大了——邁克的頭僅僅才到雅各布的肩膀,我甚至不敢想我站在他旁邊會到哪兒——他的臉看起來比平常更加成熟,甚至比一個月前都成熟。

  “嗨,邁克!你還記得雅各布嗎?”

  “不太記得。”邁克伸出了他的手。

  “他們家的老朋友,”雅各布自我介紹道,和邁克握了握手。他們沒必要用那麼大的力氣握手。當他們鬆手時,邁克彎曲了幾下他的手指。

  我聽到了從廚房裡傳來的電話鈴聲。

  “我最好去接電話——可能是查理,”我告訴他們,然後沖進屋子。

  是本打來的。安吉拉得上了胃腸感冒,他不想丟下她自己過來。他為自己的缺席感到抱歉。

  我慢吞吞的走回到那兩個正在等我的男孩身邊,一邊搖著頭。我真的希望安吉拉能快點好起來,但是我不得不承認,我正自私的煩惱著事態的發展。只剩下我們三個了,邁克、雅各布和我,今晚要待在一起了——事情發展的真不錯啊,我諷刺的想到。

  我不在的時候,看起來雅各和邁克之間的友誼並不沒有得到什麼進展。他們之間隔著好幾英尺遠,面朝不同的方向等著我,邁克的表情悶悶不樂,但是雅各布還是一如往常的開心。

  “安吉拉生病了,”我鬱悶的說道。“她和本不能來了。”

  “我想這感冒又開始流行了。奧斯丁和康納今天也病了。也許我們應該換個時間,”邁克建議道。

  在我同意之前,雅各布說話了。

  “我還是準備要去。但是如果你不想去的話,邁克——”

  “不,我要去,”邁克打斷了他的話。“我只是擔心安吉拉和本。我們出發吧。”他開始向他的薩伯曼走去。

  “嗨,你介意讓雅各布開車嗎?”我問道。“我已經答應讓他開了——他剛修好了他的車。他是從頭到尾全靠他自己搞定的哦,”我吹噓道,就像一個家庭教師協會的母親因為孩子在負責人的名單上一樣驕傲。

  “好的,”邁克厲聲說道。

  “好吧,就這樣,”雅各布說道,就好像所以的事情都解決了似的。他看起來比我們更自在。

  邁克爬上兔子的後座,臉上露出厭惡的表情。

  雅各布還是保持著他開朗的本性,一路上都滔滔不絕的,讓我幾乎都忘記了邁克正坐在後座上一聲不響的生著悶氣。

  接著邁克轉變了策略。他靠上前來,把他的下巴擱在我座位的靠背上,他的臉幾乎要碰到我的臉了。我轉過身子,背對著車窗。

  “難道這車裡沒收音機嗎?”邁克帶著少許的怒氣問道,在雅各布一句話說道一半時打斷了他。

  “有啊,”雅各布回答道。“但是貝拉不喜歡音樂。”

  我驚訝的盯著雅各布。我從沒有告訴過他這些。

  “貝拉?”邁克惱火的問道。

  “他說的沒錯,”我咕嚕道,仍然盯著雅各布平靜的側臉。

  “你怎麼會不喜歡音樂?”邁克問道。

  我聳聳肩。“我不知道,只是它讓我有些煩躁。”

  “嗯。”邁克重新靠向後座了。

  當我們到達電影院時,雅各布遞給我一張十美元的鈔票。

  “這是幹什麼?”我不願意接受他的錢。

  “我的年紀還不允許看這種電影,”他提醒我。

  我大聲的笑出來。“不要再提那些相對的年齡了。如果我偷偷把你帶進去比利會不會殺了我?”

  “不。我告訴他你正準備玷污我幼小純真的心靈。”

  我暗笑著,邁克加快步伐跟上了我們。

  我真的很希望邁克剛才已經退出了。他一直悶悶不樂的——根本算不上是我們這次聚會中的一員。但是我也不想比它最終變成我和雅各布的單獨約會。那也不會有任何幫助。

  這部電影真的很它聲稱的一模一樣。僅僅在放開場字幕的時候,四個人就被炸死了其中一個連頭都沒了。坐我前面的一個女孩用手捂住眼睛,然後把臉埋在她男朋友的懷裡。他輕拍著她的肩膀,自己有時候也嚇得直哆嗦。邁克看起來好像沒有在看電影。他的臉部表情很僵硬看起來他好像正盯著銀幕上方的帷幕邊緣。

  我坐定下來開始忍受這兩個時候的煎熬,我一直把注意力集中在銀幕上的色彩和鏡頭的移動上,沒有留意人物的外形,汽車和房子。但是不一會雅各布開始竊笑起來。

  “怎麼啦?”我低聲說道。

  “噢,得了吧!”他不屑的說道。“血從那個傢伙身上噴出了有二十英尺的距離。你看過這麼假的嗎?”

  當放到一個旗杆把一個男人刺穿到水泥牆上時,他又輕聲笑起來。

  在那之後,我才真正的開始看電影,隨著血腥的情節變得越來越荒謬,我也和他一起笑起來。我是如此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時光,那麼我又如何能劃清我們倆之間日益迷糊的界限呢?

  雅各布和邁克都把手放在我兩邊的扶手上。他們倆的手都輕輕的擱在上面,手心向上,看起來姿勢很不自然。就像堅固的捕熊夾,時刻張開著準備著。只有一有機會雅各布就習慣性的握住我的手,但是在這個黑漆漆的影院裡,旁邊坐著邁克,這個動作就有著不同的意義——而且我確定他一定知道。我相信邁克的想法不一樣,但是他手放著的姿勢和雅各布一模一樣。

  我把手臂交叉著緊緊的貼在胸前,希望他們的手都不要動。

  邁克首先放棄了。電影放到一半時,他把手拿了回去,然後身子向前傾著,把頭埋在手裡。一開始我以為是銀幕上的某些畫面讓他有這種反應,但是,過一會他呻吟起來。

  “邁克,你還好嗎?”我小聲問道。

  當他再次開始呻吟的時候前排的一對情侶回頭看著他。

  借著銀幕上的光亮我看到他臉上的汗珠。

  邁克又開始呻吟了,接著向門口沖去。我站起身跟著他,雅各布也馬上站起來。

  “不,你留下來把,”我小聲說道。“我相信他不是很嚴重。”

  雅各布還是和我一起出來了。

  “你不需要出來。你的八美元就這麼沒了,”當我們走到過道上我仍堅持道。

  “沒關係。不用看都知道情節了,貝拉。這電影真是遜透了。”當我們走出放映廳時他的聲音開始從耳語恢復到正常。

  大廳裡沒看見邁克,我很開心雅各布和我一起出來了——他溜進男廁所看邁克是否在那。

  不一會雅各布就出來了。

  “噢,他在那,沒事了,”他說道,轉了轉眼珠子。“這傢伙真差勁。你應該和一個胃部忍受力更強的人一起出來玩。那種人即使看到血也毫不在乎,不像那些虛弱的一見血就吐的人。

  “我會睜大眼睛去找那種人的。”

  我們單獨待在大廳裡。所有的電影才放了一半,大廳裡空蕩蕩的——靜得我們都可以聽見大廳裡特許櫃檯上炸爆米花的聲音。

  雅各布走到牆邊的棉絨長凳上坐了下來,拍了拍他旁邊的空位。

  “看起來他還要在裡面待上一陣子,”他說道,當他坐定下來開始等邁克時,他伸展了一下他長長的雙腿。

  我歎了口氣坐在他旁邊。看起來他正準備使我們之間的界限更加模糊。果然,我一坐下來,他就移過來用胳膊摟著我的肩膀。

  “雅各,”我抗議道,身子傾向另一邊。他把手放下來,絲毫沒有因為這小小的拒絕而惱怒。他伸出手牢牢的抓住我的手,當我再次試著移開時他用另一隻手握住了我的手腕。他的這份自信是從哪兒得來的?

  “現在,只要一分鐘,貝拉,”他平靜的說道。“告訴我一些事。”

  我的面部開始扭曲。我不想這麼做。並不僅僅是現在不想,任何時候都不想。在這個時候我生命中剩下的沒有比雅各布更重要的了。但是他看起來想毀了一切。

  “什麼?”我酸楚的小聲問道。

  “你喜歡我,對吧?”

  “你知道我喜歡你的。”

  “勝過那個在裡面吐得一塌糊塗的可笑傢伙?”他指了指洗手間的門。

  “是的,”我歎了口氣。

  “勝過你認識的其他男孩?”他很平靜,很沉著——就好像我的回答並不重要,或者他已經知道了答案。

  “也勝過那些女孩子,”我指出。

  “但是就僅限於此嗎,”他說道,顯著這並不是一個疑問句。

  我很難回答他的話,沒法說出一個字。他會受到傷害並且避開我嗎?我如何能忍受這些?

  “是的,”我小聲回答道。

  他低下頭對我笑起來。“沒關係,你知道的。只要你最喜歡我。並且你認為我長得有點帥。我就準備不斷的來煩你了

  “我是不會改變想法的,”我說道,雖然我盡力想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和平常一樣,但是我仍然感受到我聲音中的傷感。

  他的表情很深沉,不再是平常逗笑的表情。“還是因為另外一個人,對嗎?”

  我開始顫抖。他看起來什麼都知道但是卻不說出名字,真是可笑——就像剛才在車裡說到音樂的事一樣。即使我什麼都沒說,他也察覺到了關於我的這麼多的事。

  “你不需要談這些事,”他告訴我。

  我點點頭,很感激他。

  “但是不要因為我老纏著你而生我的氣,好嗎?”雅各布拍拍我的手背。“因為我不會放棄的。我有的是時間。”

  我歎了口氣。“你不應該在我身上浪費時間,”我說道,雖然我希望他這麼做。特別是當他願意接受一個這樣的我時——我現在就像是受損的貨物一樣。

  “這就是我想做的,只要你還願意和我在一起。”

  “我無法想像我會不喜歡和你在一起,”我誠懇的告訴他。

  雅各布面露喜色。“那麼我就可以忍受。”

  “只不過你不要期望太多,”我警告著他,試著抽出我的手。他固執的抓住我的手。

  “這並不會讓你討厭,對吧?”他問道,緊握了一下我的手。

  “是的,”我歎息道。事實上,這讓我感覺很好。他的手比我的更溫暖,這些日子我一直感到寒冷。

  “你不會介意他的想法吧。”雅各布蹺起大拇指指著洗手間。

  “我想不會。”

  “那麼問題在哪?”

  “問題,”我說道“就是,它對你和我有著不同的意義。”

  “好吧。”他更用力的握住我的手。“那是我的問題,不是嗎?”

  “好吧,”我咕噥到。“只是不要忘記這一點。”

  “我不會的。現在是我正握著這個即將引爆的手榴彈,對吧?”他戳了戳我的背。

  我轉了轉眼珠了。我想他是否想以此開個玩笑,他有權這麼做。

  他安靜的輕聲笑起來,與此同時他的小手指無意中碰到了我手邊上的傷口。

  “你這裡的傷疤真有意思,”他突然說道,轉過我的手仔細看著。“這是怎麼弄的?”

  他用另一隻手的食指沿著那個銀月牙形傷口的邊緣移動著,這個傷口在我蒼白色的皮膚上幾乎已經看不出來了。

  我皺起眉頭。“你真的希望我記起所以傷疤的來源嗎?”

  我等待著回憶的侵襲——再次撕開身體上的大傷口。但是,和過去一樣,雅各布的存在讓我完好無損。

  “好冷,”他咕嚕道,輕輕的按了按了詹姆斯咬了我之後留下的傷疤。

  這時,邁克踉踉蹌蹌的從洗手間走出來,他的臉色蒼白,滿頭大汗。他看起來很可怕。

  “噢,邁克,”我喘息的說道。

  “你介意早點回家嗎?”他小聲說道。

  “不,當然不會。”我抽出我的手去幫助邁克。他看起來都站不穩。

  “電影讓你受不了嗎?”雅各布漠然的問道。

  邁克怒視著他。“事實上我根本我沒怎麼看,”他咕嚕道。“放映廳的燈關掉之前我就想吐了。”

  “我怎麼不說呢?”當我們搖搖晃晃的朝門口走去的時候我責備他道。

  “我以為會好起來的,”他說道。

  “等一會,”到我們達到門口時雅各布說道。他快速走回到特許櫃檯那兒。

  “能給我一個空的爆米花桶嗎?”他問那個女售貨員。她看了一眼邁克,然後就塞了一個給雅各布。

  “麻煩快把他帶出去吧,”她請求道。顯然她是清理地面的人。

  我拖著邁克走到涼爽、潮濕的空氣中,他深深的吸了口氣。雅各布正站在我們身後。他幫我把邁克弄進汽車的後座,嚴肅的注視著他然後把爆米花桶遞過去。

  “拜託你,”雅各布只說了這麼一句。

  我們把窗戶搖了下來,讓夜晚冰冷的空氣能吹進車裡,希望這能幫助到邁克。我彎曲手臂抱著腿來保暖。

  “又覺得冷了嗎?”雅各布問道,我還沒有回答,他就用手臂摟著我。

  “你不冷嗎?”

  他搖搖頭。

  “你一定是發燒了或者怎麼樣了。”我咕噥道。天氣真冷。我用手指摸了摸他的前額,他的頭很燙。

  “喔,雅各——你簡直像在燃燒似的!”

  “我很好。”他聳聳肩。“我的身體很健康。”

  我皺起眉頭,又摸了摸他的頭。他的皮膚好像在我的手指下燃燒。

  “你的手簡直像冰塊,”他抱怨道。

  “也許是我的原因,”我承認道。

  邁克在後座呻吟著,向桶裡嘔吐著。我的臉上也露出痛苦的表情,希望我自己的胃能忍受住這個味道和聲音。雅各布不安的回頭查看著,擔心他的車會被弄髒。

  回去的路程感覺更長。

  雅各布很安靜,好像在想心事。他用胳膊摟著我,我感到很溫暖以至於窗外吹進來的冷風也讓人感覺很舒服。

  我看著車窗外,深感內疚。

  這樣鼓勵雅各布是不對的。完全是自私的表現。無論我怎麼努力來表明自己的立場都沒有用。如果他還是感到有一絲的希望讓我們之間的關係跨越到友情之外的話,那麼我的立場就不夠明確。

  我要如何解釋他才能夠明白呢?我只是一具空殼。就像一棟空屋——被禁止使用——幾個月來完全不適應居住。現在我有了稍許的好轉。前室得到了良好的維修。但是也僅僅如此——僅僅只是一小部分。他應該擁有的更多——不僅僅只是一間房,一棟快要倒塌的危房。無論他付出多少都不可能讓我恢復原貌。

  但是,無論如何我都沒法讓他走開。我太需要他了,我很自私。也許我可以更堅定自己的立場,那麼他就會明白應該離開我。這種想法讓我戰慄了一下,雅各布把我摟的更緊了。

  我開著邁克的薩伯曼送他回家,雅各布跟著我們後面然後送我回家。在送我回家的路上雅各布一直很安靜,我想他是否和我想著同樣的事情呢。也許他正在改變主意。

  “我們回來的很早,我本來準備進屋坐坐的,”當他把車停在我卡車的旁邊時,他對我說道。“但是我想你說我發燒了也許是對的。我開始感到有點……奇怪了。”

  “噢不,你不是也生病了吧!你要我送你回家嗎?”

  “不。”他搖搖頭,他的眉毛擰在一起。“我還沒生病呢。只是……有點不對勁。如果我實在不行,我會把車停在路邊的。”

  “你一到家就給我電話好嗎?”我焦急的問道。

  “當然,當然。”他皺著眉頭,開始望向漆黑的前方,然後咬著嘴唇。

  我打開車門準備下車,但是他輕輕的抓住了我的手腕讓我留在那兒。我再一次感覺到了他發燙的皮膚。

  “怎麼啦,雅各?”我問道。

  “我想告訴你一些事,貝拉……但是我想它聽起來一定毫無新意。”

  我歎了口氣。一定又是在電影院說過的那些話吧。“說吧。”

  “只不過,我明白你非常不快樂。而且,我也許也幫不上什麼忙,但是我希望你明白我永遠在你身邊。我永遠不會丟下你——我發誓你可以一直依賴我。哇,真是些陳詞濫調對吧。但是你明白,對嗎?我永遠不會,傷害你?”

  “是的,雅各。我明白。並且我已經非常依賴你了,也許比你知道的還要多。”

  他的臉上綻放出笑容,就像日出的陽光照亮了周圍的雲層一樣,我真想割掉我的舌頭。雖然我的話句句屬實,但是我應該編個謊話。說出真心話是不對的,這會傷害他。我一定會讓他失望。

  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奇怪的神情。“我想我最好現在就馬上回家,”他說道。

  我馬上下了車。

  “給我打電話!”當他離開的時候我對他喊道。

  我看著他離開,他看起來至少還能開車。當他的車消失以後我盯著空蕩蕩的街道,我也感覺到有些不舒服,但是並不是由於身體上的原因。

  我多麼希望雅各布是我的兄弟,血肉相連的兄弟,那麼我就能毫無顧忌的依賴他,而不會像現在這麼自責。天知道我從未想過要利用雅各布,但是我現在感覺到的內疚不得不證明我確實利用了他。

  更重要的是,我從未想過要愛上他。有一點我非常明白——在我的內心深處,在我的骨子裡,在我空虛的胸腔裡,我徹頭徹尾的明白——愛是如何讓一個人擁有傷人的力量。

  我已經遍體鱗傷,無法治癒了。

  但是我現在需要雅各布,就像吸毒者需要毒品一樣的需要他。我已經太長時間把他作為我的精神支柱了,我已經陷的太深而沒法依賴其他人。現在我無法忍受他受到傷害,但是我又沒法不讓他受傷。他認為時間和耐心可以改變我,雖然我知道他大錯特錯,但是我知道我會繼續放任他這麼做。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會一直愛他,而且永遠都不會變。

  我走進屋子坐在電話機旁邊,咬著我的指甲。

  “電影已經看完啦?”當我走進去的時候查理驚訝的問道。他坐在地板上,離電視只有一英尺的距離。一定是在看場激動人心的比賽。

  “邁克生病了,”我解釋道。“好像是胃腸感冒。”

  “你還好嗎?”

  “我現在感覺很好,”我不確定的說道。很顯然,我也有可能會被傳染。

  我靠在櫥房檯面上,我的手放在電話旁邊,嘗試著耐心的等著電話打過來。我想著雅各布開車走之前臉上的奇怪神情,我的手指開始敲擊著櫥櫃。我應該堅持送他回家的。

  我盯著時鐘,直到時間過去了十分鐘。十五分鐘。即使是我開車,也只需要十五分鐘,而且雅各布開的比我快。十八分鐘了。我拿起電話撥通了他家的號碼。

  電話一直響了好半天。也許比利睡著了。也許我撥錯了號碼。我又試了一次。

  電話響了第八下的時候,我剛準備掛掉,比利接了電話。

  “喂?”他說。他的聲音很謹慎,好像他預料到了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似的。

  “比利,是我,貝拉——雅各布回家了嗎?他二十分鐘以前離開的。”

  “他回來了,”比利平淡的說道。

  “他應該給我打個電話的。”我有些惱怒。“他離開的時候有些不舒服,我很擔心。”

  “他……病得太厲害了沒法打電話。他現在感覺很不好。”比利的聲音聽起來很冷淡。我想他一定想去陪雅各布。

  “如果你需要幫忙就告訴我,”我提議道。“我可以過去。”我想到比利,坐在輪椅上不方便行動,雅各得自己照顧自己……

  “不,不,”比利很快說道。“我們很好。你留在家裡。”

  他說話的方式幾乎有些粗魯。

  “好的,”我答應道。

  “再見,貝拉。”

  電話被掛斷了。

  “再見,”我輕聲說道。

  好吧,至少他已經回家了。奇怪的是,我並沒有因此而放心。我步伐艱難的爬上樓,心情煩躁。也許我明天應該在打工之前去看看他。我可以帶些湯過去——家裡好像還有一罐坎貝爾罐頭湯。

  當我一大早醒過來時我意識到所以的計畫都得取消了——我的時鐘顯示著四點半——我沖進洗手間。查理在半個小時後發現我,躺在地板上,我的臉貼在冰冷的浴缸邊上。

  他觀察了我很長一段時間。

  “腸胃感冒,”他最終說道。

  “是的,”我呻吟道。

  “你需要些什麼嗎?”他問道。

  “請幫我給牛頓家打個電話,”我嘶啞著嗓子告訴他。“告訴他們我和邁克染上了一樣的病,我今天沒法去了。告訴他們我很抱歉。”

  “好的,沒問題,”查理向我保證道。

  我剩下的時候都待在浴室的地板上,把頭擱在一張折疊起來的毛巾上睡了好幾個小時。查理說他必須要上班,但是我懷疑他只是在家不方便上洗手間。他放了一杯水在我旁邊的地板上,讓我不至於脫水。

  他回家的時候吵醒了我。我可以看到房間裡已經變黑了——已經過了黃昏了。他爬上來來看我。

  “還活著嗎?”

  “還有一口氣呢,”我說道。

  “你需要什麼嗎?”

  “不,謝謝。”

  他猶豫著,明顯有些無所適從。“那麼,好吧,”他說道,然後他就下樓到廚房裡去了。

  不一會兒我就聽到電話鈴響了。查理低聲和某個人交談了一會,然後就掛斷了。

  “邁克感覺好多了,”他朝樓上對我喊道。

  噢,真是振奮人心的好消息。他只比我提前了大約八個小時生的病。還有八個小時我也會好轉了。想到這裡我的胃又開始翻騰起來,我直起身子靠在馬桶邊上。

  我又靠在毛巾上睡著了,但是當我醒過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我床上了,窗外有些光亮。我不記得自己移動過。一定是查理把我抱進房間的——他仍然放了一杯水在我床邊的桌子上。我感到口渴。我咕嚕咕嚕的把水喝了下去,雖然它放了一晚上味道有些奇怪。

  我慢慢的起身,努力不要再讓自己嘔吐。我很虛弱,嘴巴裡很難受,但是我的胃感覺還好。我看了下時間。

  我的二十四小時已經過去了。

  我不想給胃施加壓力,除了早餐吃了幾塊鹹餅乾外什麼也沒吃。查理看到我康復了也放心了。

  當我一確定自己不再需要整天待在浴室裡以後,我就馬上給雅各布打電話。

  正是雅各布接的電話,當我一聽到他跟我打招呼的聲音我就知道他還沒康復。

  “喂?”他的聲音很嘶啞。

  “噢,雅各,”我深表同情的歎息道。“你的聲音聽起來真可怕。”

  “我感到很難受,”他小聲說道。

  “我很抱歉讓你陪我出去。真是糟糕。”

  “能去那我很開心。”他的聲音依然很低沉。“不要責怪你自己。這不是你的錯。”

  “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我保證著。“我早上醒過來的時候,就感覺好多了。”

  “你生病了嗎?”他口齒不清的問道。

  “是的,我也生病了。但是我現在已經康復了。”

  “太好了。”他死氣沉沉的說道。

  “所以你也許不久也會好起來,”我鼓勵著他。

  我幾乎聽不見他回答的聲音。“我想我和你染上的不是一種病。”

  “難道你不是得了腸胃感冒嗎?”我疑惑的問道。

  “不。應該是其它的原因。”

  “你到底怎麼啦?”

  “所有的地方,”他小聲的說道。“我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很痛。”

  他聲音裡流露出的痛苦我幾乎都可以感受得到。

  “我可以做什麼呢,雅各?我可以給你帶些什麼過去呢?”

  “什麼都不要。你不能過來。”他唐突的說道。這讓我想起了比利那天晚上的話。

  “我已經感染過你得的病了,”我向他指出來。

  他沒有理會我的話。“如果我好些了我給你打電話。我會告訴你什麼時候可以再過來。”

  “雅各布——”

  “我得走了,”他突然急切的說道。

  “你好些了就給我打電話。”

  “好的,”他答應我,他的聲音有些奇怪和痛苦。

  他沉默了一會。我等著他跟我道別,但是他也同樣等著我。

  “再見吧,”我最後說道。“等我給你打電話,”他再次說道。“好的……再見,雅各布。”

  “貝拉,”他輕輕的喊著我的名字,然後就掛斷了電話。

第十章:草地

 

  一月

  當貝拉為Edward的離去傷心的時候,曾經那個可愛的小男孩已經出落出高大英俊的雅各布成為了她唯一的心靈寄託。可是,不怎為什麼,平時主動的雅各布突然一段時間失去了聯繫。

  雅各布沒給我打電話。

  我第一次打電話過去是比利接的,他說雅各布還躺在床上。我追問比利有沒有帶他去看醫生,比利說去過了,但是我總有些不確定,我不太相信他。接下來的兩天,我每天都打好幾個電話過去,卻沒有人應答。

  星期六,我決定去看看他,不管他們歡迎不歡迎。但是小紅房裡空無一人。我感到害怕——難道雅各布病得這麼嚴重,不得不去醫院了嗎?回家路上,我順便去了一趟醫院,值班護士說雅各布和比利都沒有來過。

  查理一下班,我就讓他給哈里?克力爾沃特打電話。查理和他這位老朋友聊著天,我在一旁焦急地等待。他們的談話似乎根本扯不上雅各布。聽上去哈里好像是在醫院裡......做心臟檢查什麼的。查理愁容滿面,哈里卻和他開著玩笑,逗得查理又笑了起來。這時,查理才問到雅各布的情況,但他只是嗯嗯啊啊地回應幾句,讓我很難猜出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麼。我用手指不停地敲著他旁邊的櫥櫃,直到他用手按住我的手指。

  查理終於掛了電話,他轉向我。

  "哈里說電話線出了故障,所以一直沒人接你的電話。比利領雅各布去看過醫生了,說他好像是單核細胞增多症。他非常憔悴,比利說謝絕訪客。"他說道。

  "謝絕訪客?"我懷疑地問道。

  查理抬起一邊的眉毛。"別瞎操心了,貝爾。比利知道什麼對雅各有益。他很快就會康復的,耐心點。"

  我沒再問下去。查理很擔心哈里,這顯然是更嚴重的問題——我不應該再拿我的煩惱去打擾他。於是我上樓打開了電腦,上網查到了一個醫學網頁。我在搜索欄裡鍵入了"單核細胞增多症"字樣。

  我對"單核細胞增多症"唯一的瞭解就是這種病症是通過接吻傳染的,雅各當然不是這種情況。我快速流覽了症狀——他確實發燒了,但是怎麼沒有其它症狀呢?沒有喉嚨疼,沒有極度疲勞,沒有頭痛,至少在他回家之前還沒有表現出這些症狀,況且他自己還說他"非常健康"。難道這種病來得這麼快?網上的文章好像說最初症狀應該是喉嚨疼。

  我盯著電腦螢幕,不明白自己究竟為什麼會這樣想。為什麼我會如此......如此懷疑,好像我不相信比利的話?比利為什麼要對哈里撒謊呢?

  也許是我在犯傻。我只是太擔心了,更坦誠地說,我是因為見不著雅各布而擔心——這讓我感到不安。

  我略讀了文章的其它部分,尋找更多資訊。當我看到文中提到單核細胞增多症會持續一個多月的時候,我又停了下來。

  一個月?我張大了嘴巴。

  但是比利不可能這麼長時間地"謝絕訪客"。當然不能。雅各也不可能這麼長時間地待在床上,不跟任何人交談。

  比利到底在擔心什麼呢?文章說患者最好不要進行劇烈運動,但是沒說不讓人去探病,這種病的傳染性又不強。

  我決定在我採取行動之前給比利一個星期的時間。一個星期已經夠長了。

  這個星期太漫長了。到了星期三,我確信自己熬不到星期六。

  我決定給比利和雅各布一個星期時間的那一刻,我還不相信雅各布能遵守比利的規定。每天從學校回到家,我都會跑到電話前查聽留言,但每次都一無所獲。

  時間期限還沒過,我就給他打了三次電話,但一樣沒人接聽。

  我在家裡待得太久了,也太孤單了。沒有雅各布,沒有激動人心的時刻,沒有分散注意力的消遣,我那些被強壓下去的念頭又開始悄悄滋生。夢境變得晦澀可怕、毫無止境,只有恐怖的空寂——一半時間在森林裡,一半時間在空空如野的荊棘叢中,而那間白色房子已不復存在。有時候,山姆?烏利在森林裡看著我。我不理會他——他的存在並不能帶給我絲毫慰藉,我還是覺得自己孤零零的。每天夜裡,我都驚叫著從夢中醒來。

  我胸膛的傷口比從前惡化。我以為我已經痊癒,但每天我都會蜷縮著身子,緊緊抱住雙肩,吃力地喘著氣。

  我實在沒法一個人應付這些。

  一天早上醒來時——當然,是驚叫著醒來——我感到格外的愉快,因為我記得這一天是星期六。今天,我可以給雅各布打電話。如果還是沒人接聽,我就去一趟拉蒲賽。不管怎麼樣,今天比過去的寂寞的一周強多了。

  我撥通了電話,不抱什麼希望地等待著。電話響了兩聲後傳來比利的聲音,我一下子沒回過神來。

  "喂?"

  "噢,嘿,電話線修好了!嗨,比利,我是貝拉。我想問問雅各布怎麼樣了。能去探望他嗎?我想順路——"

  "抱歉,貝拉,"比利打斷我的話,我猜他正在看電視,因為他聽上去有些心不在焉。"他不在家。"

  "哦,"我頓了一下,"那他好多了?"

  "是的,"比利猶豫了半天才開口,"結果根本不是單核細胞增多症,是其它病毒。"

  "哦。那......他在哪呢?"

  "他載幾個朋友去天使港了。我想他們會連看兩場電影,今天一天都不會在家。"

  "好吧,這下我就放心了,我一直都很擔心他,真高興他已經能夠外出了。"我說道,聲音裡透漏了我的口是心非。

  雅各布康復了,卻沒給我打電話。他和朋友們一起外出,而我坐在家裡,對他的想念越來越強烈。我感到孤獨、焦慮、無聊......傷心——現在又增添了一份淒涼感,因為我發現在過去的一個星期裡,他並沒有和我相同的感受。

  "還有其它事情嗎?"比利禮貌地問。

  "沒有了。"

  "好吧,我會告訴他你打過電話來,"比利保證道,"再見,貝拉。"

  "再見。"我回了一句,可是他已經把電話掛了。

  我握著電話站了好久。

  正如我所擔心的一樣,雅各布肯定是改變主意了。他接受了我的建議,不再把時間浪費在不能回報他的感情的人身上。我能感覺到自己此時已是面無血色。

  "怎麼了?"查理從樓上下來,問道。

  "沒什麼,"我放下電話,對他撒了謊,"比利說雅各布好多了。他患的不是單核細胞增多症。太好了。"

  "他要來這裡嗎?還是你要去他那裡?"查理漫不經心地問道,打開冰箱找吃的東西。

  "他不來,我也不去。"我回答道,"他和一些朋友出去了。"

  查理終於發現了我的異常。他警覺地抬起頭看著我,手裡握著一包乳酪片。

  "現在吃午飯太早了吧?"我儘量輕聲地問道,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力。

  "不是吃午飯,我要帶些吃的到河邊......"

  "哦,要去釣魚嗎?"

  "是的,哈里打電話過來......今天正好沒下雨。"他一邊說話,一邊給食物打包。突然,他又抬起頭看著我,好像意識到什麼事情。"對了,既然雅各不能來,你想讓我在家陪你嗎?"

  "不必了,爸爸,"我說,裝出無所謂的樣子,"天氣好的時候,魚兒更容易上鉤。"

  他盯著我,明顯有些猶豫不決。我知道他是在擔心我,他害怕留我一個人在家,我又會變得"抑鬱"。

  "真的,爸爸,我會給潔西嘉打電話,"我又對他撒了個謊,我寧可一個人待著,也不願他整天在家監視我。"我們要準備微積分考試,我需要她輔導輔導我。"這是實話,但我必須自己應付過去。

  "這是個好主意。你和雅各布待在一起的時間太久,其他的朋友會以為你把他們給忘了。"

  我笑著點點頭,好像我很在意其他朋友的看法。

  查理正準備轉過身去,突然又掉過頭來,面帶愁容地對我說:"嘿,你要麼就在家,要麼就在潔西嘉家,對嗎?"

  "當然了。還能去哪呢?"

  "哦,我只想告訴你別去森林裡,我以前也對你說過。"

  我想了半天才弄懂他是什麼意思。

  "森林裡又有熊了?"

  查理皺起眉頭,點點頭。"有個遊人不見了——護林員早上發現了他的帳篷,但沒找到他本人。他們還發現了一些動物足印......當然,熊也有可能是在遊人失蹤以後出現的,它一定是聞到了帳篷裡的食物......不管怎樣,他們正在安裝捕獲裝置。"

  "哦。"我茫然地說,其實並沒怎麼聽他的警告。我更關心的是我和雅各布現在的狀況,而不是被熊吞食掉的可能性。

  好在查理是在趕時間,他沒來得及等我給潔西嘉打電話,我就不必自說自話一番。我沒精打采地把課本搬到餐桌上,然後一本本裝進書包;我裝得書太多了,他如果不是正趕著赴約,一定會起疑心。

  我裝作很忙的樣子,可是看著他開車離去後,我才發現這一天其實相當空閒。我盯著廚房裡的電話看了一會兒,立馬決定不能待在家裡。我想了想可供選擇的去處。

  我不會給潔西嘉打電話。我根本就不想去她那兒。

  我可以開車去拉蒲賽,去取我的摩托車——這個點子很不錯,但是有一個小問題:如果我又受傷的話,誰送我去急診室呢?

  或者......我的小卡車裡有地圖和指南針,而且我確信自己對路線足夠熟悉,一定不會迷路。也許今天我可以將遠足的計畫提前完成一部分,剩下的等到雅各布想見我的時候再說。我不去想他什麼時候才會想見我,也許他永遠都不想見我了。

  想起查理臨走前的話,我感到一陣內疚,但很快便忘記了。反正今天我不會再待在家裡。

  幾分鐘後,我已經行駛在熟悉的泥土小路上,這條路似乎沒有盡頭。我搖下車窗,提高車速,讓風吹著我的臉龐。天氣多雲卻相當乾燥——正是駕著福克斯出遊的好天氣。

  我在準備工作上花的時間要比雅各布長。在老地方停好車後,我足足用了一刻鐘來研究指南針的指向和地圖上的記號。確信自己對地形已經瞭若指掌,我才向森林中出發。

  森林裡到處都是小動物,它們都出來享受這短暫的乾燥天氣。小鳥在頭頂唧唧喳喳,昆蟲在耳旁嚶嚶嗡嗡,田鼠在腳邊悉悉嗦嗦,儘管如此,我仍覺得今天的森林格外恐怖,這讓我聯想到最近做的噩夢。我知道這是因為雅各布不在身邊,我想念他無憂無慮的口哨聲,我想念另一雙腳踏在潮濕的土地上的聲音。

  越往森林深處走去,這種恐怖的感覺就越強烈。呼吸開始有些困難——不是因為我沒了力氣,而是胸膛的裂口在作怪。我用手臂緊貼在身體兩側,努力不去想體內的疼痛。我幾乎想打道回府,但又不甘心半途而廢。

  我吃力地向前走著,均勻的腳步聲逐漸平息了我的愁思和疼痛,呼吸也舒坦多了。我很高興自己沒有放棄。看得出來,我在叢林徒步方面的長進不少,比起以前行走得更快了。

  我並不知道走了多遠,我原以為會走四公里左右,但中途並沒留意自己究竟走到了什麼地方。突然間我好像失去了方向,我穿過由兩棵藤楓樹搭成的拱門——推開齊胸高的蕨草——竟然到達了那片草地。第46節:草地(5)

  我一眼就能確定,這正是我要找的地方,沒有哪一個草地能比這裡更勻美。這是一片完美的圓形草地,似乎有人刻意創造了這個無缺的圓,他們拔除了樹木卻沒有在隨風起伏的草叢中留下任何空缺。我聽見東面的泉水在靜靜流淌。

  沒有陽光的照射,這草地並不是那麼引人入勝,但它依舊美麗、安寧。在這個季節裡沒有野花開放,滿地厚厚的草叢在微風的輕撫下搖擺起來,就像湖面上泛起的漣漪。

  就是這個地方......但是它已經不再擁有我要找尋的一切。

  失落感幾乎在發現草地的那一刻就漫布全身,我身子一沉,跪在草地邊上,喘著粗氣。

  還有什麼意義往下走呢?這裡什麼都沒有了,除了回憶。只要能忍住回憶帶來的痛楚,我隨時都將這裡發生的往事召回——而此時此刻,痛楚正侵蝕著我,讓我失去知覺。他不在,這草地就毫無意義。雖然我不確定自己究竟想在這裡感受到什麼,但是這草地了無生氣、空無一物,與別處無甚區別,甚至與我的噩夢雷同。我感到一陣眩暈。

  還好我是一個人來的,我暗自慶倖著。如果我是和雅各布一起發現了這片草地......那麼,我就無法掩蓋我正墜入其中的深淵。怎樣才能向他解釋我被摔得支離破碎的樣子?如何才能向他說明蜷縮成球的身子是為了減緩裂口的傷痛?還好沒有人目睹這一切。

  同樣,我也沒有必要向人解釋為什麼要匆匆離開草地。雅各布一定會以為,我花費了這麼多精力來尋找這片草地,肯定想在這裡多待上一小會兒。但是,我已經使出全力立起蜷縮的身子準備離開。這片空曠的草地帶給我無法承受的痛苦——就算是爬,我也要趕快離開。

  幸好我是一個人來的!

  一個人。我自我安慰地重複著這三個字,強忍疼痛直起了身子。就在這時,一個人影從北面的樹叢中冒出來,站在離我大概三十步遠的地方。

  我頓時百感交集。一開始覺得吃驚,在這個遠離人煙的地方,根本沒料到會碰上其他人。接著,我注視著那個一動不動的身影,看到那僵硬的軀幹和蒼白的皮膚,強烈的希望開始穿透我心。我強抑住激動,繼續打量著黑髮遮掩下的臉龐。那並不是我渴望見到的臉龐,我的心裡又湧上一股苦水,隨之而來的是恐懼。這不是我朝思暮想的人,但我清楚地看到,站在我眼前的這個人也並非迷路的旅行者。

  最後,我終於恍然大悟。

  "勞倫!"我驚喜地叫出來。

  這一反應簡直失去理智。也許我的情緒應該停留在恐懼的階段。

  我們初次見面時,勞倫是詹姆斯血族的一員。他沒有參加後來的追捕——追捕的獵物正是我——原因是他感到害怕,因為我被一個更強大的血族保護著。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情況可能大不相同——他當時會毫不猶豫地把我當作美食下嚥。當然,現在的他一定改變了不少,因為他後來去了阿拉斯加,和一些文明的血族居住在一起,這些血族由於道德原因從不吸食人血,比如......我沒法讓自己去回想這些血族的名字。

  沒錯,恐懼才應該是此刻最正常的反應,但我感到的只有無法抑制的快樂。草地又恢復了以往的神奇,比我預料中更加令人難以理解,但它始終是個神奇的地方。這才是我要找尋的一切,它向我證明了,無論距離我多麼遙遠——在我生活的這個世界上——他仍然存在著。

  勞倫簡直和以前一模一樣。也許只有人類才會在一年的時間裡有很大變化吧。但是,他總有點不對勁的地方......我也說不上到底哪裡不對勁。

  "貝拉?"他問道,看上去似乎比我更驚訝。

  "你記得我。"我笑了。因為一個吸血鬼能記住我的名字而喜出望外,真是荒唐。

  他也笑了。"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你。"他慢慢地向我走過來,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我就住在這附近。我還以為你去了阿拉斯加。"

  他在距離我十步遠的地方停下來,把頭轉到一邊。他有一張我所見過的最美麗的臉龐,從他的臉上似乎能體會到永恆的感覺。我端詳著他的面容,有一種奇怪的解脫感。在他面前,我沒有什麼可隱藏的——他知道我所有的秘密。

  "是的,"他贊同道,"我確實去過阿拉斯加。我還是沒想到......卡倫家的房子空蕩蕩的,我以為他們已經走了。"

  "哦。"我咬著嘴唇,一提到這個名字就好像往我的傷口上撒了把鹽。過了好久我才鎮靜下來。勞倫好奇地看著我。

  "他們的確走了。"我告訴他。

  "嗯,"他嘟噥著,"他們竟然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你這不是變成他們的寵物了嗎?"他絲毫沒有故意冒犯的意思。

  我苦笑著:"大概是吧。"

  "嗯。"他說道,又一次陷入沉思。

  就在這時,我終於意識到他為什麼和以前一模一樣——簡直絲毫不差。自從卡萊爾告訴我勞倫和坦尼婭一家住在一起後,我偶爾想起他時,總會想像他有一雙金色的眼睛,和卡倫——想到這個名字又讓我渾身顫抖——的眼睛一樣。所有善良的吸血鬼都擁有金色的眼睛。

  我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幾步。他那雙警覺的深紅色眼睛盯著我的一舉一動。

  "他們還經常回來嗎?"他問道,還像剛才那樣輕鬆自然,但他的身體漸漸向我靠近。

  "別說實話。"一個動聽的溫柔的聲音從我的記憶深處向我低語。

  聽到他的聲音我嚇了一跳。我不應該如此吃驚,我現在所面臨的處境難道不是最危險的嗎?騎摩托車跟這個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我按照他教我的去做。

  "有時候回來。"我試圖讓我的聲音聽上去輕柔、放鬆。"對我來說,時間間隔顯得長一些。你知道他們總是到處遊蕩......"我開始胡言亂語,好不容易才閉上了嘴。

  "嗯,"他又說,"他們的房子聞起來好像很久沒住人了......"

  "你必須裝得像點,貝拉。"那個聲音催促道。

  我努力照做。"我會告訴卡萊爾你路過這裡。他一定會因為沒見到你而感到失望。"我假裝停頓了一下。"但是,也許我不會告訴......Edward,我想——"我幾乎沒法說出這個名字,一提到他我的表情變得怪異,將我的謊言暴露無遺"——他的脾氣不太好......你肯定還記得。他還在為詹姆斯的事耿耿於懷。"我轉了轉眼珠,隨意地揮揮手,就好像說的都是些陳年往事,但是我的聲音顯得很不正常,不知道他有沒有察覺到什麼。

  "是嗎?"勞倫愉快地......懷疑地問道。

  我用簡短的回答掩飾內心的驚恐。"嗯。"

  勞倫不經意地朝一邊挪了一步,警覺地盯著草地。我發現他離我更近了一步,腦子裡的那個聲音變得低沉而憤怒。

  "德納利那裡怎麼樣?聽卡萊爾說你和坦尼婭住在一起?"我提高了聲音。

  他沉默了片刻。"我非常喜歡坦尼婭,"他想了想,"更喜歡她的姐妹艾瑞娜......我以前從來沒在一個地方待這麼長時間,那裡的優越和新鮮讓我著迷。只是,對我們的要求太苛刻了......他們能遵守如此之久,真是讓我吃驚。"他不懷好意地沖我笑了笑。"有時候,我會打破這些約束。"

  我再也堅持不住了,開始向後挪動腳步。但是,當他那雙紅色的眼睛捕捉到我的舉動時,我嚇得停下了腳步。

  "噢,"我膽怯地說道,"賈斯帕和你的想法一樣。"

  "別動。"那個聲音輕聲地說。我儘量按他說的去做。但卻是如此困難;一股想要逃跑的衝動簡直無法抑制。

  "是嗎?"勞倫似乎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他們是因為這個理由才離開的嗎?"

  "不是,"我如實地說,"賈斯帕在這裡時很遵守規則。"

  "是的,"勞倫贊成道,"我也一樣。"

  他又朝我靠近了一步,這一次的動作非常明顯。

  "維多利亞找到你了嗎?"我緊張得幾乎沒法呼吸,想方設法分散他的注意力。這是我最先想到的一個問題,但一說出口我就後悔莫及。維多利亞——和詹姆斯一道尋找我,後來不見了蹤影——並不是我在這個特殊時刻應該想到的人。

  但是這個問題果然令他止住步子。

  "是的,"他停下腳步,"實際上,我到這裡來倒幫了她一個大忙。"他扮了個鬼臉,"她可能會不高興。"

  "為什麼?"我迫切地問,希望他繼續說下去。他將視線從我身上轉移到樹叢中,我抓住這個機會,偷偷地向後挪了一步。

  他又看著我,笑了起來——這表情讓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個黑髮天使。第49節:草地(8)

  "因為我會殺了你。"他用輕柔而顫動的聲音說道。

  我搖晃著向後退了一步。腦子裡的聲音發狂似的咆哮著,根本聽不清在說些什麼。

  "她想親手殺了你,"他興沖沖地說,"她想除掉你,貝拉。"

  "我?"我尖聲叫道。

  他搖了搖頭,輕聲笑著說:"我理解,我一開始也不太相信。但是,詹姆斯是她的愛人,而你的Edward殺死了他。"

  即使是死到臨頭了,我一聽到他的名字還是感到心如刀割。

  勞倫沒有察覺到我的反應。"她認為殺你比殺Edward本人更合適——公平交易,以牙還牙。她讓我來打探一下情勢,沒想到這麼容易就找到你了。也許她的計畫有漏洞——很明顯,這並不是她所預期的報復。Edward讓你隻身一人待在這裡,顯然你對他來說並沒有太大意義。"

  我的胸口又感到一陣劇痛。

  勞倫稍稍朝我移動,我向後退了一步。

  他皺了皺眉頭。"但她還是會很生氣的。"

  "那為什麼不再等等她呢?"我從喉嚨裡擠出一句。

  他又露出不懷好意的笑臉。"你現在遇到我真不是時候,貝拉。我到這裡來並不是執行維多利亞的命令——我是來覓食的。我餓極了,而你聞上去......簡直令人垂涎欲滴。"

  勞倫滿意地看著我,就好像他的話是對我的讚美。

  "嚇嚇他。"那個美好的幻影命令道,他的聲音因為焦慮變得不一樣。

  "他會知道是你殺了我,"我順從他的意思,"你逃不掉的。"

  "不可能。"勞倫咧嘴而笑。他環視著這一小片空地的四周。"一場雨就能把所有的氣味沖洗掉。沒有人能找到你的屍體——你會像其他人一樣失蹤。如果Edward想調查整件事的話,他也沒理由懷疑我。我對你沒有任何偏見,貝拉,這是真的。我只是太餓了。"

  "求求他。"我的幻影乞求著。

  "求你了。"我屏住呼吸。

  勞倫搖搖頭,面色溫和。"換個角度想想吧,貝拉。找到你的人是我,你已經很幸運了。"

  "是嗎?"我隨便應付了一句,搖晃著又向後退了一步。

  勞倫跟了過來,體態輕盈而優雅。

  "是的,"他向我保證,"我的動作很快,你不會感到任何痛苦,我保證。哦,事後我會對維多利亞撒個謊,安撫一下她。如果你知道她的報復計畫的話,貝拉......"他慢慢地搖搖頭,似乎還帶著一絲厭惡的神情。"我發誓你會感謝我的。"

  我驚恐萬分地盯著他。

  一陣微風穿過我的髮絲吹向他那邊,他嗅了嗅。"垂涎欲滴。"他重複了一句,使勁地吸了口氣。

  我緊張得向後退縮,幾乎不敢睜開眼睛。Edward憤怒的咆哮聲在我的腦中迴響。我再也忍不住了,一遍又一遍呼喚著他的名字。Edward,Edward,Edward。我快要死了,現在就讓我毫無顧忌地想念他吧。Edward,我愛你。第50節:草地(9)

  我眯縫著眼睛,發現勞倫屏住了呼吸,突然將頭轉向了左邊。我始終看著他,不敢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別處,儘管他並不需要任何東西來分散我的注意力或者玩什麼把戲來控制我。當我發現他在慢慢地後退時,我簡直不敢相信。

  "難以置信。"他說,他說得很慢,我什麼也沒聽見。

  我不得不向四周望去,雙眼掃視著草地,尋找使我的生命又多延續了片刻的插曲。一開始我什麼也沒看見,我又看了看勞倫。他正迅速地後退,兩眼直勾勾地盯著樹叢。

  這時,我也看到了;一個巨大無比的黑影從寧靜的樹叢中緩緩地移動出來,徑直朝著吸血鬼走去。真是個龐然大物——同一匹馬差不多高,但是比馬要壯實的多。它張開大嘴,露出一排如利刃般的門牙。令人發怵的咆哮聲穿過門牙,響徹整片草地,好似雷聲陣陣。

  是一頭熊。但它根本就不是熊。這個巨大的黑傢伙一定和最近的失蹤事件有關。從遠處看,任何人都會以為這是頭熊。還有其它什麼動物能這麼龐大、結實呢?

  我真希望自己是從遠處看著它,但事實上,它就在離我僅有十英尺遠的草地上緩慢地移動著。

  "別動。"Edward的聲音輕聲說道。

  我注視著這個龐然大物,絞盡腦汁地想著它到底是種什麼動物。從它移動的樣子來看,應該屬於犬科動物。我只想到了一個可能性,這個答案讓我感到恐怖。我從沒意識到,狼盡然能長得如此巨大。

  它又發出一聲咆哮,我嚇得渾身發抖。

  勞倫已經退到了樹叢邊。我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勞倫為什麼會害怕呢?雖然這匹狼看上去的確很嚇人,但它畢竟只是動物。吸血鬼怎麼會害怕動物呢?勞倫確實害怕了。他的眼睛和我的一樣充滿恐懼,瞪得大大的。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解釋我的疑問。突然間,巨狼的身後又跟出了兩匹狼,它們尾隨在巨狼的兩側,靜靜地走上草地。其中一匹是深灰色的,另一匹是棕色的,它們都不如第一匹巨狼高大。深灰色的那匹離我非常近,它死死地盯住勞倫。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又有兩匹狼出現了。它們像南飛的大雁一樣,排成了一個V字。剛從樹叢中出來的一匹紅棕色的狼離我最近,我幾乎一伸手就能摸到它。

  我下意識地深吸一口氣,向後跳了一步——這也許是我有史以來做過的最愚蠢的事情。我愣在那裡,等著這群狼轉向我這邊,顯然,我是更加容易到手的獵物。一時間,我很希望勞倫能抓住機會,趁勢剷除狼群——這對他來說應該易如反掌。我想,與其被一群狼分食,倒不如死在勞倫手下。

  聽到我的喘息聲後,離我最近的那一匹紅棕色的狼微微地轉過頭來。

  它的眼睛顏色很深,接近黑色。它盯著我看了一會兒,那雙眼睛十分有神,簡直不像是野獸的眼睛。

  當它看著我的時候,我忽然想到了雅各布——又一次感到萬幸。至少我是一個人來到這個野獸出沒的魔幻草地,至少雅各布不會死,至少他不會因我而死。

  領頭的巨狼又發出一聲低嚎,紅棕色的狼迅速地扭過頭去,再次盯住勞倫。

  勞倫瞪著這群狼,震驚和恐懼暴露無遺。我能理解他的震驚,但是,我完全沒有預料到他會轉過身鑽進樹叢。

  他逃跑了。

  狼群疾跑追了上去,一下子就穿過草地,震耳欲聾的咆哮聲和腳步聲令我本能地捂住了耳朵。它們匿跡於樹叢中,巨大的聲響也隨之消失。

  又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我的腿一軟倒在地上,用手支撐著身子,禁不住哭了起來。

  我知道我必須馬上離開。狼群會追到勞倫嗎?它們會回來找我嗎?或者勞倫是不是已經把它們都解決了?他會是那個回來找我的人嗎?

  但是我完全不能動彈;我的胳膊和腿不停地顫抖,我不知道如何才能站立起來。

  我的思緒還停留在害怕、恐懼或者疑惑之中,我完全不能理解所看到的一切。

  吸血鬼見到狼是不會逃跑的。它們牙齒再鋒利也沒法對付吸血鬼那花崗岩般的皮膚。

  狼群應該和他保持距離才對。儘管它們體形龐大、無所畏懼,但它們去追勞倫一點也不合理,他那硬邦邦、冰冰涼的皮膚聞上去根本就不是什麼珍饈佳餚。那麼,它們為什麼放棄活生生的柔弱的我,而去追逐勞倫呢?

  我實在弄不明白。

  一陣涼風吹過草地,草兒隨風搖擺,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草地上移動。

  我吃力地從地上爬起來,儘管風不大,我還是被吹得站不穩腳。我踉蹌著轉過身,在驚惶中一頭沖進了樹叢。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簡直是痛苦的煎熬。我花了來時三倍的時間才穿過樹叢。剛開始的時候我根本沒留意自己正去向何處,只顧著回想剛剛逃離的那個地方。當我意識到必須使用指南針的時候,我已經深陷陌生而險惡的深山老林。我的雙手抖得厲害,我只好把指南針放在泥地上尋找方位。每過幾分鐘,我都會停下來,放下指南針,檢查我行進的方向是否是西北方,聽見——當我停下慌張的腳步時——樹叢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悄悄地耳語。

  一隻松鴉的鳴叫聲嚇了我一跳,我跌入一片厚厚的雲杉叢中,擦破了手臂,頭髮纏在了樹枝上。有只松樹突然躥了出來,我嚇得尖叫起來,聲音大得連我自己的耳朵都受不了。

  最後終於找到了一個出口。我回到了空蕩蕩的道路上,停車的位置還要向北走大概一公里。我已經是精疲力竭,一路步履蹣跚,終於找到了我的車。我爬進車裡,忍不住又哭了起來。我使勁按下車栓,從口袋裡摸出鑰匙。汽車的引擎聲讓人恢復了神智,我努力控制住眼淚,以最快的速度朝大路開去。

  回到家時,我清醒了許多,但還是心緒煩亂。查理的車停在車道上——我沒意識到時候不早了,天色已經暗下來。

  我砰地一下關上大門,隨即將門反鎖。"貝拉?"查理叫道。

  "是我。"我的聲音顫動。

  "你去哪裡了?"他從廚房出來,一臉不滿,對我大聲地嚷道。

  我想了想。他也許給斯坦利家打過電話了,我最好實話實說。

  "我去徒步旅行了。"我承認道。

  他的目光變得十分嚴厲。"為什麼不去潔西嘉那裡?"

  "我今天不想看微積分。"

  查理將手臂在胸前交叉。"我警告過你不要去森林。"

  "是的,我明白。放心吧,我不會去了。"我渾身哆嗦起來。

  查理似乎是第一次這麼認真地看我。我想起了在樹叢中的遭遇;我現在的樣子一定骯髒不堪。

  "怎麼了?"查理追問道。

  這一次,我還是決定實話實說,至少透露一部分實情。此刻,我的樣子實在不適合假裝享受過了一天美好的森林時光。

  "我看到熊了。"我努力說得鎮定些,但是聲音尖銳而顫抖。"但又不是熊——是一種狼。一共有五匹。黑色的那匹最大,還有灰色的,紅棕色的......"

  查理瞪圓了眼睛,眼神中滿是恐慌。他大步走到我面前,一把抓住了我的雙肩。

  "你還好吧?"

  我無力地點點頭。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它們並沒有注意到我。它們離開後,我跑出森林,摔了好多跤。"

  他鬆開我的雙肩,把我摟在懷裡。過了好久,他一句話也沒說。

  "狼。"他喃喃自語道。

  "什麼?"

  "護林員說那些足跡不像是熊留下的——但是狼的腳印不可能那麼大......"

  "那些狼奇大無比。"

  "你剛才說你看到了幾隻?"

  "五隻。"

  查理搖搖頭,憂慮地皺起眉。他最後用沒商量的口氣說道:"以後再也不許徒步旅行了。"

  "沒問題。"我滿口答應。

  查理打電話給警局報告了我看到的一切。我捏造了看到狼群的具體地點——聲稱我當時是在通向北面的一條小道上。我不想讓父親知道我走了多遠,更重要的是,我不希望任何人在勞倫可能搜尋我的地方出現。一想到這一點我就感到不舒服。

  "你餓了嗎?"他掛了電話,問我。

  儘管我一天沒吃東西,已經饑腸轆轆,我還是搖了搖頭。

  "只是有點累。"我告訴他,然後朝樓梯走去。

  "嘿,"查理說道,他突然又變得疑慮重重。"你不是說雅各布今天外出了嗎?"

  "這是比利說的。"我向他解釋,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提這個問題。

  他觀察著我的表情,似乎對我的反應比較滿意。

  "嗯。"

  "怎麼了?"我問道。他提問的時候仿佛是在暗示說我早上對他撒謊了,而且不是和潔西嘉一起學習這件事。

  "是這樣的。我去接哈里的時候,看見雅各布和一幫朋友站在商店門口。我向他揮手打招呼,但是他......好吧,也許他沒看見我。我想他是在和朋友們爭執什麼。他看上去怪怪的,好像有些心煩意亂。而且......跟以前不同。就像你看著這個孩子在長大!每次見到他,他都更加成熟。"

  "比利說雅各和朋友們去天使港看電影了。他們也許是在那兒等其他人。"

  "哦。"查理點點頭,朝廚房走去。

  我站在客廳裡,想像著雅各布和朋友爭執的樣子。也許他正在質問恩布裡關於山姆的事情,也許這正是他今天沒找我的原因——如果這意味著他能從恩布裡那裡問出個究竟,我很高興他沒來找我。

  回房間之前我又檢查了一遍門鎖。真是可笑的行為。對於我所見到的龐然大物來說,這把區區小鎖又算的了什麼呢?我還以為它們沒有大拇指就擰不開門把。如果勞倫來了......或者......維多利亞。

  我躺在床上,渾身使勁地顫抖,根本沒有睡意。我蜷縮成一團,想著自己所面臨的可怕事情。我什麼也不能做。沒有任何預防措施,沒有任何藏身之地,也沒有任何人能夠幫的上忙。

  情況也許比我預計的更糟,因為所有這些可怕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在查理身上,想到這裡,我的胃裡就一陣翻江倒海。我的父親就睡在隔壁,距離我這個危險人物如此之近。不管我在不在家,我的氣味都會把他們引到這裡。

  我顫抖得更厲害了,連牙齒也開始打顫。

  為了讓自己平靜下來,我幻想著不可能的情形:我想像狼群在樹叢中捕獲了勞倫,然後像對待普通人一樣將這個死不了的吸血鬼碎撕萬段。儘管這個景象荒唐之極,但我還是忍不住這樣想像。如果狼群抓到了他,他就沒法告訴維多利亞我一個人在這裡。如果他不去找維多利亞,她一定以為卡倫一家還在保護著我。如果狼群能抓到他......

  我的那些善良的吸血鬼們再也不會回來了;如果另一類吸血鬼同樣能消失的話,該是多麼稱心的事啊。

  我緊緊閉上雙眼,等待著夢境的到來——甚至期盼著噩夢的開始。合上眼後我還能看到那張蒼白、美麗的臉龐正沖著我微笑,比起他來,我寧可做噩夢。

  在我的想像中,維多利亞的眼睛是黑色而明亮的,充滿饑渴且滿懷期待,她的牙齒閃著銀光,嘴唇蜷起在牙齒之上,紅色的頭髮像一團烈火,亂糟糟地蓬鬆在粗蠻的臉頰兩旁。勞倫的話在我耳邊回蕩。如果你知道她的報復計畫的話......

  我用手捂住了嘴巴,不讓自己喊出聲來。

  陰錯陽差,雅各布帶有情緒的回答使Edward誤以為貝拉已死,萬念俱灰地想去吸血鬼聖城沃特拉故意破壞,以求一死,貝拉與Edward的妹妹愛麗絲二人得知此消息後,迅速追到了沃特拉城。究竟故事的結局是否重蹈莎士比亞的悲劇覆轍,還是我們的"茱麗葉"能夠解救要自殺的"羅密歐",並一起闖出吸血鬼聖城呢?……

第十一章:信徒

  每天早上當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又安然度過了一夜就覺得欣喜.一陣短暫的欣喜過後心跳開始加速,掌心冒出冷汗,我趕緊身去看查理,確定他也安然無恙後我才能按下心來.

  我看得出來他很擔心——我一聽到任何響聲都會驚跳起來,臉色總是會無緣無故變得蒼白.從他偶爾的詢問中,我知道他是在責怪雅各布太久沒有出現.

  恐懼打消了我心裡所有的念想,我幾乎沒有意識到一個星期又過去了,而雅各布還是沒有給我打電話.當我的生活恢復正常——如果我的生活還算是正常的生活的話——這件事讓我感到傷心.

  我非常想念他.

  在經歷恐懼和驚嚇之前,我已經忍受不了一個人獨處.而現在,我比從前更想念他輕鬆愉快的笑聲和打動人心的笑臉,想念他那間簡單卻安全、寧靜的車庫,想念他溫暖的手掌握住我冰冷的雙手.

  星期一,我期待他打個電話過來.如果他與恩布裡一切進展順利的話,他是不是希望告訴我一聲呢?我寧可相信他是為了朋友的事情忙碌操心,而不是有意疏遠我.

  星期二,我給他打了個電話,但是沒有人應答.難道電話線路又出故障了?或者比利申請了來電顯示?

  星期三,我每隔半小時就往他家打一個電話,直到晚上11點後才作罷,我急於聽到雅各布溫情脈脈的聲音.

  星期四,我呆坐在門口的小卡車裡——按下車栓——手裡握著車鑰匙,整整坐了一個小時.我艱難地作著思想鬥爭,想要說服自己開車去一趟拉蒲賽,但是我不能這麼做.勞倫現在肯定回到維多利亞那裡了.如果我去拉蒲賽,我也許會把他們也引過去.如果雅各(雅各布?)看到我被他們捉住怎麼辦?儘管看不到雅各布讓我傷心不已,但是他離我越遠就會越安全,這樣想想,心裡也就不那麼難受了.

  可惜我沒辦法保證查理的安全.夜晚是他們最有可能來尋找我的時刻,但是我要如何向查理解釋才能讓他離開屋子呢?如果我告訴他實情,他肯定會把我關在一個無人問津的地方.如果這樣做能確保他的安全的話,我可以忍受,甚至欣然接受,但是維多利亞還是會先到家裡來找我的.如果她在這裡找到我,也許所有問題就此解決,她會在殺了我以後滿足的離開.

  所以,我不能逃走.即使我可以逃,又能逃到哪裡呢?去蕾妮那兒嗎?一想到把死亡的陰影帶到母親安定、快樂的世界,我不禁打了個寒噤.我永遠都不能讓她受到傷害.

  憂慮似乎吞噬著我的胃,也許不久我就會患上胃穿孔.晚上,查理又幫了我一個忙.他給哈里打了個電話,詢問布萊克一家是否搬出小鎮了.哈里說比利星期三晚上還參加了會議,根本沒有提離開的事情.查理讓我不要自尋煩惱——雅各布如果有時間,一定會打電話過來的.

  星期五下午,在開學從學校回家的路上,我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我當時一點也沒留意熟悉的路況,只是麻木地聽著汽車的引擎聲,以此驅散所有的愁緒.突然間,我下意識地領悟到一個道理,好像它在我心裡醞釀已久,直到現在才被我察覺.我埋怨自己沒有早一些認識到這一點.當然,我最近的確心事重重——伺機報復的吸血鬼、巨型怪異的狼群,還有胸口的傷痛——但是,當我把所有的事情聯繫起來,一切都是那麼顯而易見,而我竟然到現在才發現.

  雅各布回避我.查理說他變得怪怪的,看上去心煩意亂比利模棱兩可、毫無意義的回答.天啊,我知道雅各布到底是怎麼回事了.是因為山姆?烏利,就連我的噩夢都曾暗示過這件事,是山姆?烏利改變了雅各布.發生在其他男孩兒身上的情形蔓延來來,如今正在影響我的朋友,他一定是捲入了山姆的小幫派.

  他根本就沒有放棄我,我激動地想著.

  我在家門口停下車,我現在應該做些什麼呢?我衡量著各種舉措的利弊.

  如果我去雅各布家,就有可能把維多利亞或者勞倫帶到那裡.

  如果我不去,山姆會讓他深陷那個令人髮指的強制性小幫派而不能自拔.再不採取任何行動的話,他可能變的無可救藥.

  過去的一個星期裡,還沒有任何吸血鬼來找我.如果他們真的想取我的性命,絕不會等一個星期這麼長的時間,所以我應該不必擔心,更何況我認為他們只有在晚上才會出現.對比之下,失去雅各布的可能性遠遠大於吸血鬼跟蹤我到拉蒲賽的可能性.

  冒險行駛在偏僻的森林小道上是值得的,這一次並不是去無謂地打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清楚地知道發生了什麼,這是一場營救行動.我要去和雅各布談談——萬不得已的話,我會挾持他.我看過公共廣播社的一檔節目,講的是如何解救被洗腦者,我必須採取一些措施來拯救他.(話說我覺得這時候的貝拉有點大腦進水)

  我決定先給查理打個電話,也許應該通知警方拉蒲賽發生的事情.我沖進屋裡,一刻也不想耽擱自己的計畫.

  查理接了電話.

  "斯旺警長.〃

  "爸爸,是我,貝拉〃

  "出了什麼事?"

  這次我並沒有責怪他總是假設我會出事的態度,我的說話聲在顫抖.

  "我很擔心雅各布."

  "為什麼?"他問道,並沒有想到我會談論這個話題.

  "我覺得我覺得有些不尋常的事情發生了.雅各布曾告訴我,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兒身上發生了奇怪的事.現在他也和他們一樣奇怪,我有些害怕."

  "是什麼樣的事情呢?"他顯出了職業警方的查案時的語氣.這樣也好,起碼他是在認真對待我所說的話.

  "一開始,他受了驚嚇;接著,他開始回避我;現在我擔心他加入了那個怪異的幫派,山姆的幫派,山姆.烏利的幫派.”

  “山姆.烏利?”查理吃驚的重複了一遍。

  “是的”

  查理的語氣變得輕鬆起來:“我想你是弄錯了,貝爾。山姆.烏利是個好孩子。對了,他現在應該是個男子漢了,一個聽話的兒子,你應該聽比利談起過他。他和其他的年輕人相處的不錯。他是”查理突然停下來,我猜他打算提及我在樹叢走丟的那個晚上。我立即插上話。

  “爸爸,並不是這樣的,雅各布害怕他。”

  “你對比利說過這件事嗎?”他嘗試著安慰我。一提到山姆,我就沒辦法讓他警惕起來。

  “比利和這件事無關。”

  “好吧,貝拉,我確信一切正常,雅各布還是個孩子,也許他只是想多花點時間和朋友們在一起。我相信他一切正常,畢竟,他不可能每分每秒都和你在一起。”

  “這事和我無關。”我堅持道,但我已經在這場口水戰中敗下陣來。

  “我認為你不必擔心,讓比利照顧雅各布吧。”

  “查理”我顯得焦躁不安。

  “貝爾,我手頭有一大堆棘手的事情。又有兩個遊人在湖邊失蹤,”他焦慮的說道,“狼群造成的問題越來越難處理了。”

  我一下子被他說的話吸引住了——確切地說,是被怔住了。狼群的對手是勞倫,它們沒理由能免於一死

  “你確定是狼群造成的失蹤嗎?”我問道。

  “恐怕是的,親愛的。有一些”他猶豫一下,“又有一些腳印,還有這次還有血跡。”

  “噢!”這樣看來,勞倫和狼群並沒有交手,他只是比它們跑得更快些。但是,為什麼呢?我在草地上目睹的一切變得越來越奇怪——越來越難以理解。

  “我得走了。別擔心雅各,貝拉,我相信他沒事。”

  “好吧。”我簡單地回答一切,思緒又轉回到眼前最急迫的事情上來,“再見。”我掛上電話。

  我盯著電話看了許久,無論如何我也要解決好這件事,我撥通了雅各布家的電話。

  響了兩聲後,電話那頭傳來了比利的聲音。

  “你好。”

  “嘿,比利,”我強忍住對他大吼的衝動,盡可能友好地問道,“能讓雅各布聽電話嗎?”

  “雅各不在。”

  真是出乎意料:“你知道他去哪裡了嗎?”

  “他和朋友們出去了。”比利小心翼翼地說道。

  “哦,是嗎?是我認識的朋友嗎?”有奎爾嗎?”我知道自己問這話是別有用心。

  “沒有。”比利慢慢的說,“他今天沒和奎爾在一起。”

  我最好不要提到山姆。

  “有恩布裡嗎?”我問道。

  比利似乎很樂意回答這個問題:“對,他和恩布裡在一起。”

  知道恩布裡同他在一起就已經足夠了。

  “好吧,他回來了讓他給我打個電話,好嗎?”

  “當然,沒問題。”電話斷了。

  “再見,比利。”我對著掛斷的電話自言自語道。

  我開車去拉蒲賽,決定等待雅各布的出現。我會在他家門口等上一夜,即使蹺課我也要等著他。總有一天他會回家,等他回來了,我要和他說個明白。(話說,我怎麼覺得這裡的貝拉腦子不太對)

  我一心想著雅各布的事情,原以為危險重重的路途似乎變得特別短。還沒有等我反應過來,森林就消失在視野之中,很快我就能看到專屬地上那一排排房屋。

  一個戴著棒球帽的高個子男孩兒在馬路左邊走著。

  我一時激動得幾乎無法呼吸,幸運之神終於眷顧我了,讓我這麼容易就撞見了雅各布。但是,這個男孩兒比他更魁梧,帽下的頭髮也比他短。儘管只看到了背影,我確定這個人是奎爾,他比我上次見到他時更高大了。這些奎魯特男孩兒怎麼長的這麼快?難道他們吃了什麼成長激素?

  我在他身邊停下車,他聽到汽車聲後抬起了頭。

  奎爾的表情不僅讓我吃驚,更讓我害怕。他面色陰鬱,垂頭喪氣,眉頭緊鎖。

  “噢,嘿,貝拉。”他無精打采地打了個招呼。

  “你好,奎爾你還好嗎?”

  他猶豫地看著我:“還好。”

  “我能在你一程嗎?”我提議道。

  “當然。”他繞到車門前,坐到了副駕駛的位子上。

  “去哪裡?”

  “我家在北邊,超市後面。”他告訴我。

  “你今天見到雅各布了嗎?”他的話音剛落,我就迫不及待地問道。

  我充滿期待地看著奎爾,等著他的回答。他望著車窗外,過了很久才說道:“從遠處看到他了。”

  “從遠處?”我重複著。

  “我想跟著他們——他和恩布裡在一起.”他的聲音很小,差不多被引擎的聲音蓋住。我朝他靠得更近一些,“我知道他們看到我了,但是他們轉身鑽進樹林裡。我想一定還有其他人——山姆那幫人一定都在那裡。”我從樹林裡轉悠了一個小時,大聲地呼喚他們。你碰到我的時候,我剛從樹林裡出來。”看來真是山姆改變了他。“我咬牙切齒,連話都說不清楚。

  奎爾盯著我:”你也知道這件事?”

  我點點頭:“雅各告訴過我以前告訴過我。”

  “以前。”奎爾歎了口氣。

  “雅各布現在的情況是不是和其他男孩兒一樣糟?”

  “在這之前——他是不是避開所有人?是不是心煩意亂?”

  他的聲音低沉而粗啞:“也許有一天是這個樣子,不像其他人一樣經歷了很長時間,然後山姆找到了他。”

  “你覺得是怎麼一回事呢?是毒品嗎?還是其他什麼?”

  “我想雅各布和恩布裡不會碰那玩意兒可我又能知道什麼呢?還有其他的可能性嗎?為什麼大人們一點都不著急呢?”他搖搖頭,眼神中閃現一絲恐懼,“雅各布不想成為這個幫派的一份子,我真搞不懂是什麼改變了他。”他盯著我,驚恐萬分地說:“我不想成為下一個。”

  我看出了他的恐慌,這是我第二次聽到有人稱它為幫派,不禁一陣哆嗦:“你的父母幫得上忙嗎?”

  他沮喪地說:“我的祖父和雅各布的父親都是議會成員。在我祖父眼裡,山姆.烏利是這一帶最值得驕傲的人物。”

  我們對視良久,在空無一人的道路上,我的車幾乎是在爬行。我們到了拉蒲賽,鎮上唯一的一家商店就在不遠處。

  “我就在這裡下車,”奎爾說道,“我家就在那邊。”他指了指商店後面一座小小的木頭房子。我在路邊停了下來,他跳下車。

  “我去等雅各布。”我堅定地對他說道

  “祝你好運。”他關上車門,慢吞吞地朝前面走去。他聳拉著腦袋,肩膀無力地垂下來。

  我調轉車頭,朝專屬地開去。一路上,奎爾的愁容在我的腦海裡揮之不去。他如此懼怕成為下一個目標,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我在雅各布家門口停住車,搖下車窗。天氣很悶,一點風也沒有。我把腳擱在儀盤表上,開始等待。

  一個黑影突然在眼前晃了晃——我轉過頭看見比利正站在窗戶邊滿臉疑惑地看著我。我朝他揮揮手,不自然地笑了笑,仍待在車裡沒有出去。

  他皺了皺眉頭,拉下了窗簾。

  不管多久我都會等下去,但我得做點事情打發時間。我從背包裡掏出一支筆和一張廢紙,心不在焉地在上面亂畫起來。

  我剛畫完一串菱形的圖案,突然聽見有人叩響車門。

  我嚇了一跳,抬起頭來,以為是比利。

  “你在這幹嘛,貝拉?”傳來雅各布粗魯的聲音。

  我驚愕的盯著他。

  雅各布在這幾個星期裡簡直像變了一個人。我第一眼注意到的是他的頭髮——柔順的頭髮全部剪掉了,一層短短的平頭就像是蓋在頭上的深色緞子。臉上的線條僵硬、緊繃看上去老了很多。他的頸和肩也有些不同,似乎比以前壯實了許多。他雙手抓著窗框,手掌厚實寬大,筋腱和血管在深褐色的皮膚下清晰可見,但是,外表上的改變還不算明顯。

  讓人感到陌生的是他的表情。那張開朗、友善的笑臉消失得無影無蹤,以前溫和的眼神變成了充滿怨恨的仇視,令我無所適從。眼前的雅各布完全是一個陰鬱的人,我的世界裡的唯一一束陽光如今也被陰霾取代。

  “雅各布?”我低聲說道。

  他瞪著我,目光中帶著一絲緊張和慍怒。

  我意識到他身邊還有四個人,他們無一例外的都是高高的個頭、深色的皮膚,黑髮就像雅各布一樣剃得短短的。他們就像是同胞兄弟——我甚至看不出哪一個是恩布裡,眼光中的敵意使他們更加相似。

  只有一個人的眼光與眾不同。他們中最年長的山姆站在最後面,他看上去平靜而自信。我按耐住內心的憤怒,我真想上前揍他一拳,不,我想變得殘暴兇狠,沒有人敢與我對抗,這樣,我就能鎮住山姆?烏利。

  我想變成吸血鬼。

  我簡直被怒火燒壞了腦袋。這是一個絕對不能許下的願望——即使是為了報復,為了打倒敵人——因為實現這個願望是痛苦的,他意味著我的未來將永遠暗無天日,而這是我無法承受的代價。我努力使自己從憤怒的情緒中擺脫出來,胸口的上微微作痛。

  “你想幹嘛?”我輕聲說道。我試圖集中注意力,但是腦海裡不斷閃現噩夢中的情景。

  “說吧。”他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目光變得惡毒。我從沒見過他用這樣的眼神看人,特別是在看我的時候。我感到一陣強烈的疼痛——是身體上的疼,使頭腦中的刺痛。

  “單獨談!”我堅持道,語氣十分強硬。

  他朝身後看了看,我知道他在看誰,所有人都轉過身看著山姆。

  山姆點了點頭,仍然是一幅泰然自若的樣子。他用一種我完全陌生的語言簡單地說了幾句——我只知道他說的既不是法語也不是西班牙語可能是奎魯特語。他轉過身走進雅各布家,另外三個人也跟了進去。我猜他們是保羅、傑瑞德和恩布裡。

  “說吧。”其他人走開後,雅各布似乎平和了一些。他的面色更加鎮定,但卻更加無助,他似乎再也不會露出那種嘴角上揚的笑臉。

  我深吸一口氣:“你知道我想說什麼。”

  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痛苦地盯著我。

  我也盯著他看,兩個人沉默了很久。他臉上難受的表情讓我不知如何應對,我心頭一陣酸楚,覺得喉嚨有點兒哽。

  “我們走走吧。”趁著自己還能說話,我向他建議道。

  他沒有任何反應,表情也沒有任何改變。

  我從車裡出來,感覺房間的窗戶後有幾雙眼睛正注視著我。我朝向北邊的樹叢走去,在濕草和泥地上踩出咯吱的腳步聲。這是路上唯一的聲響,我懷疑他沒有跟上來。當我向四周望去時,發現他就在我身邊,只不過他的腳步很輕,讓人察覺不到。

  走在樹叢邊的感覺很好,因為山姆不可能監視我們。我一邊走,一邊絞盡腦汁地想著應該說的話,但還是無話可說。我心中的怒火又被點燃了,我氣雅各布竟然加入了幫派我氣比利竟然對此不聞不問我氣山姆竟然能夠如此心安理得地站在那裡

  雅各布突然加快了腳步,他大步走到我的前面,轉過身來面對著我,擋住了我的去路。

  我驚訝於他行動的迅速敏捷。雅各布身材魁梧,他以往的動作差不多和我一樣遲緩,他是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雅各布沒給我時間思考這個問題。

  “我們把話說清楚吧。”他的聲音僵硬、沙啞。

  我等他往下說,他知道我在想什麼。

  “並不是你想的那樣,”他突然失去了耐性,“也不是我曾經想的那樣——我以前簡直是大錯特錯。”

  “那麼,究竟是怎樣一回事呢?”

  他盯著我,沉思良久,眼中的憤怒從來沒有離開過。“我不能告訴你。”他終於說道。

  我咬緊牙,齜過牙縫說道:“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我們曾經是朋友。”他有意強調了過去時。

  “你現在根本不需要朋友,”我酸酸地說,“你有山姆就夠了——你不是一直都很崇拜他嗎?”

  “我以前不瞭解他。”

  “如今你找到光明了,感謝上帝。”

  “我以前的想法不對。山姆沒有錯,他在盡最大的努力幫助我。”他的聲音變得尖刻。他不在看著我,而是越過我的頭頂怒氣衝衝地盯著我的身後。

  “他真的是在幫你嗎?”我懷疑地問道。

  但是雅各布根本不理會我,他深呼吸使自己平靜下來,雙手不停顫抖。

  “雅各布,”我低聲說道,“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好嗎?也許我能幫幫你。”

  “沒人能幫我。”他的聲音變得低沉而痛苦。

  “他對你做了什麼?”我問道,眼裡噙著淚水。我像從前一樣張開雙臂走上前,想要擁抱他。

  他往後退了幾步,抬起雙手攔住我。“別理我。”他壓低嗓門說道。

  “擔心山姆發現嗎?我幾乎說不清話,不爭氣的眼淚奪眶而出。我用手臂擦掉臉上的淚水,交叉雙臂擱在胸前。”不要責怪山姆。”他條件反射一般脫口而出,他舉起手想去抓頭髮,但長髮已經不復存在,他無奈地放下雙手。

  “那我應該怪誰呢?”我反駁道。他突然笑了笑,這笑容是那麼的陰冷、陌生。

  “你不想知道答案。”

  “誰說我不想知道!”我大聲嚷道,“我想知道,我現在就想知道。”

  “你瘋了。”他也嚷了起來。

  “你竟然說我瘋了——我不是那個被洗腦的人!告訴我,如果不怪罪你的寶貝山姆,究竟應該怪誰?”

  “你這是自討沒趣,”他粗魯地對我喊道,冷酷的眼神充滿怨恨,“如果你真想怪罪某個人的話,為什麼不去指責那些你深愛的骯髒、腐臭的吸血鬼?”

  我張大嘴巴,呼呼的喘氣聲聽得格外清楚。我愣在那裡一動不動,他的話像利刃般插入我的身體。這是我熟悉的疼痛,胸口的裂縫似乎生長開來,將我的整個身體一分為二,但是肉體上的痛楚無法抑制煩亂的心緒。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臉上除了憤怒什麼表情也沒有。

  我的嘴巴仍然張得大大的。

  “我說過你不想知道。”他說。

  “我不明白你在說誰。”我低語道。

  他揚起一邊的眉毛,根本不相信我的話:“你明明知道我說的是誰。你想讓我說出名字,是嗎?我可不想傷害你。”

  “我不明白你在說誰。”我機械地重複了一遍。

  “卡倫一家。”他慢慢地說道,每一個字都說得清清楚楚,一邊說一邊觀察我的臉色,“我看出來了——我說出他們的名字時你的反應,我從你的眼睛裡全部看出來了。”

  我拼命地搖頭否認,同時也讓自己理清思緒。他怎麼會知道這些?這跟山姆的幫派有什麼關係呢?難道幫派裡的成員都是憎惡吸血鬼的人?可是,福克斯已經沒有吸血鬼存在了,組織這樣一個幫派又有什麼意義呢?如今,卡倫一家也消失了,再也不回到這裡,為什麼雅各布會在這個時候相信他們的存在呢?

  我想了很久都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你竟然相信比利說的那些無聊的迷信話。”我假裝嘲笑他。

  “有些事情他比我更清楚。”

  “認真想想,雅各布。”

  他挑釁般盯著我。

  “不管是不是迷信,”我接著說道,“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責怪卡倫”——提到這個名字,我一陣顫抖——“一家,他們半年前就離開了。你怎麼能把山姆的責任推卸到他們身上呢?”

  “山姆什麼也沒做,貝拉。我也知道他們離開了,但是有些事情一旦開始了,就沒辦法結束。”“什麼開始了?什麼沒辦法結束?你到底怪他們什麼呢?”

  他突然直勾勾地看著我,眼裡燃燒著一團怒火。“他們根本就不應該存在。”他咬牙切齒地說道。

  這時,一個警告的聲音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讓我驚詫不已。是Edward,在我絲毫沒有恐懼感的時候,他竟然又出現了。

  “靜下心來,貝拉,不要逼他。”Edward勸告我。(心電感應阿!~~~撒花)

  自從Edward這個名字有一次出現在我的生活中,我就再也無法將他埋葬在心底深處。現在,這個名字不會讓我感到傷心——至少在能聽到他聲音的寶貴時刻,我不會感到傷心。

  雅各布怒火中燒,身子氣得不停抖動。

  我不清楚Edward的聲音為什麼會在這時出現。雅各布確定非常生氣,但他只是雅各布而已,他不會帶給我任何危險。

  “給他點時間讓他平靜下來。”Edward的聲音堅持道。

  我疑惑不解地搖搖頭:“你太荒唐了。”這話是對他們兩個人說的。

  “好吧,”雅各布回了一句,又深吸一口氣,“我不想和你爭論,爭下去也毫無意義,傷害已經無法彌補了。”

  “什麼傷害?”

  即使我沖著他大喊大叫,他也絲毫沒有動搖。

  “我們回去吧,沒什麼可說了。”

  我喊道:“還有好多話要說!你根本什麼都還沒說!”

  他從我身邊擦過,迅速地朝屋子走去。

  “我今天碰見奎爾了。”我在他身邊大聲叫道。

  他止住步子,但是沒有轉過頭來。

  “你還記得你的朋友奎爾嗎?告訴你吧,他現在很害怕。”

  雅各布轉過身對著我,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奎爾?”是他說的唯一一句話。

  “他也很擔心你,他被你嚇壞了。”

  雅各布絕望的眼神又游離到我身後。

  我又刺激他道:"他擔心他會成為下一個目標。”

  雅各布抓住身旁的一棵樹支撐自己,紅棕色的臉龐變得鐵青。“他不會成為下一個,”雅各布自言自語道,“他不可能是下一個。一切結束了,這件事不可能仍在繼續。為什麼?為什麼?”他舉起拳頭捶著樹。那棵樹並不算高大,只比雅各布高出幾英尺,但沒想到,在他的重捶之下,樹幹竟然折斷,發出一聲巨響,著實讓我吃了一驚。

  雅各布自己也驚訝地盯著樹幹斷裂的位置,臉上的驚訝很快化為了恐懼。

  “我得回去了。”他轉過身快速地向回走,我不得不跑著跟上他。

  “回到山姆那兒!”

  “可以這麼說吧。”他的臉側向一旁,聲音含混不清。

  我跟著他到了停車的地方。“等等!”他進屋前我叫住了他。

  他轉過來面對我,我看到他的雙手又在顫抖。

  “回去吧,貝拉,我再也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一陣莫名的疼痛有遍及全身,淚水隨之湧出眼眶。“你是要和我分手嗎?”“分手”顯然不恰當,但事實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表達方式。畢竟,雅各和我的關係勝於校園的戀人,是一種比戀情更強烈的感情。他苦笑著說道:“不是,如果我要同你分手,我會說‘讓我們繼續做朋友’,可是我現在連這句話都說不上來。”

  “雅各布為什麼?山姆不讓你交其他朋友嗎?求求你,雅各。你發過誓,我需要你!”之前空虛而迷茫的生活——在雅各布注入些許理性的生活——又回來了,強烈的孤獨感令我窒息。

  “對不起,貝拉。”雅各布故意用那種本不屬於他的冰冷語氣說道。

  我不相信這是雅各布的本意,他憤怒的目光中似乎還有其他的含義,但是我不能理解他想要傳達的資訊。

  也許這一切與山姆無關,也許這一切與卡倫一家無關,也許他只是想以此為藉口逃避我、逃避我們之間的窘境。也許我應該放手,這是對他來說最好的結果。我應該放手,這才是正確的決定。

  但是,我聽見自己輕柔的聲音。

  “對不起,我以前不能也許我現在能改變對你的感受,雅各布。”我絕望極了,這句真心話聽上去就像是想方設法捏造出來的謊言,“也許我能改變,”我低聲說道,“也許,如果你再給我點時間請不要放棄我,雅各,我會受不了。”

  他的臉色一瞬間由憤怒轉變為痛苦,仍在顫抖的一隻手向我伸過來。

  “不,別這樣想,貝拉。不要責怪你自己,不要以為這是你的錯。這次全是我的錯,我發誓,更你無關。”

  “不是你,是我,”我說道,“是我的錯。”

  “說真的,貝拉。我不再”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聲音愈發的嘶啞,眼神痛苦不堪,“我不再配做你的朋友或者其他什麼人。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我不是好人。”

  “什麼?”我驚恐地盯著他,“你說什麼?你比我強多了,雅各。你很好!誰說你不是好人?山姆說的嗎?這是惡毒的謊話,雅各布!別讓他就這樣說服你!”我突然間又嚷了起來。

  雅各布是我臉色恢復了起初的僵硬:“不需要別人這樣說,我知道我是怎樣一個人。”

  “你是我的朋友,這才是你!雅各——不要走!”

  他漸漸退後

  “對不起,貝拉。”他又一次道歉,這次,聲音變得斷續而含糊。他轉過身,迅速地跑進屋。

  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盯著眼前這所小小的房子,這麼小的一所房子竟然能容納四個身材魁梧的男孩兒和兩個比他們更加高大的男人。屋子裡沒什麼動靜,沒有人撩起窗簾,沒有說話聲,沒有腳步聲,就好像是一間空房子。

  天空開始下起毛毛細雨,雨滴像針一樣叮著我的肌膚,我目不轉睛地盯著房子。雅各布會出來的,他必須出來。

  雨越下越猛,風越刮越凶。雨滴似乎不是從天而降,而是從西面飄過來,風中夾雜著海水的鹹味。我的頭髮拍打著臉龐,濕漉漉地貼在臉上,和睫毛黏在一起,遮擋住我的視野。我等待著。

  終於,門開了,我欣喜地走上前。

  比利滑著輪椅出來了,就他一個人而已。

  “查理打來電話,貝拉,我告訴他你在回家的路上。”他用同情的目光看著我。

  他用同情來表示一切就此打住。我什麼也沒說,機械地轉過身,鑽進了車裡。我之前沒有關車窗,座椅已經被雨水浸得透濕。無所謂,反正我已經渾身濕透。

  不算太糟!不算太糟!!我安慰自己。的確,事情還不算太糟,至少不是世界末日,只不過是結束了原本就很短暫的寧靜生活,僅此而已。

  不算太糟,我承認,但是,也已經夠糟了!!

  我原以為雅各能治癒我胸口的漏洞——至少能填補這個空缺,不讓它繼續傷害我,我錯了。

  他在我的胸前又鑿開了一個洞,現在的我已經千瘡百孔,就像是一片瑞士乾酪,總有一天我會粉身碎骨。

  查理在門廊上等我,一看見我的車,他就奔上前來。

  “比利打來電話,他說你和雅各吵架了——說你非常傷心。”他邊說邊給我打開車門。

  他瞧了瞧我,臉上立刻路出震驚的表情。我真想看看自己現在的模樣,看看到底是什麼讓他如此詫異。我能感覺到臉上的茫然和冰涼,一定是這種表情讓他會想到什麼。

  “事情不是這樣的。”我低聲說道。

  查理摟著我的肩膀,將我從車裡扶出來,他也沒問我怎麼會弄得像只落湯雞。

  “發生了什麼事?”一進屋他就問道。他拉下沙發靠背上的一條毛毯蓋在我的肩上,我發現自己還在打著冷戰。

  我有氣無力地說道:“山姆?烏利說雅各布不能做朋友。”

  查理疑惑地看著我:“誰告訴你的?”

  “雅各布。”雖然他沒有親口對我這麼說,但這是明擺著的事實。

  查理緊皺著眉頭:“你真覺得山姆有問題?”

  “真的。但是雅各布不肯告訴我是怎麼回事。”我聽見衣服上的水滴落在地毯上的聲音,“我去換件衣服。”

  查理若有所思。“好吧。”他心不在焉地應了一句。

  我冷得要命,決定先洗個澡,但是熱水似乎也不能讓我感到暖和。我仍然渾身冰冷,乾脆關掉水不洗了。四周安靜下來,我聽見查理在樓下說話,我裹著浴巾悄悄地走出浴室。

  我聽出查理很生氣:“我才不會相信呢,根本就不可能。”

  四周又安靜下來,我意識到他是在打電話,一分鐘過去了。

  “不要把責任推到貝拉身上!”查理突然叫道,我嚇了一跳。再次說話時,他儘量壓低嗓門,擔心讓我聽到。“一直以來。貝拉都清楚地表示他和雅各布只是朋友好吧,如果是這樣的話,你為什麼不早說?不,比利,我認為她是對的因為我瞭解我的女兒,如果他說雅各布之前受到驚嚇”他的話被中途打斷,過了一會而,他又控制不住嚷了起來。

  “你說我不瞭解自己的女兒是什麼意思!”他停了下來,聽著電話那頭的人說話,接著,他用我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道:“你想讓他回想起以前的事情,別做夢了。她剛剛熬過了所有的痛苦,我知道雅各布幫了不少忙。如果雅各布和山姆搞出了什麼名堂讓他又回到從前的樣子,我絕對饒不了雅各布。你是我的朋友,比利。但是這件事傷害了我的家人。”

  他又停下來聽比利說話。

  “你聽清楚——那幫小子做任何事我都會知道。我們會盯著他們,這一點你不用懷疑。”他不再是查理,而是斯旺警長。

  “好吧,就這樣,再見。”他狠狠地掛上電話。

  我踮起腳尖快速地穿過走廊回到房間,查理在廚房裡氣呼呼地自言自語。

  比利肯定會責怪我,是我誤導了雅各布,令他越陷越深,終於忍無可忍。

  但我覺得有些奇怪。以前我也這樣擔心過,但是,即使雅各布說了很多絕情的話,我仍不相信這是真的。這件事遠非單戀這麼簡單,而且比利也沒有必要出面說是雅各布一廂情願。我敢肯定,他們是在保守什麼秘密,而且這個秘密遠遠超出我的想像。不管怎樣,查理現在站在我這一邊。

  我穿上睡衣爬到床上。生活是如此陰沉黑暗,那個洞——如今應該是兩個洞——正隱隱作痛,怎麼會不疼呢?我回憶著過去發生的點點滴滴——不是那些深深刺痛我的過去,而是不久前出現在我腦海中的Edward的聲音——我的腦子就像答錄機一樣反復播放著他的聲音知道我漸漸入睡,淚水仍止不住地滑落臉頰。

  晚上我做了一個不同以往的夢。天下著雨,雅各布在我身邊不聲不響地走著,而我的腳步聲卻咯吱咯吱作響。他不是我的那個雅各布,這個雅各布有著陌生的模樣,面露愁容。動作格外優雅、敏捷,他輕盈平穩的步態令我聯想到另一個人。漸漸的,他的容貌開始改變,深褐色的皮膚褪了色,臉上毫無生氣、蒼白如骨;眼睛是金色的,一會兒又變成了血紅色,一會兒又恢復成金色;頭髮纏繞在一起,在微風的吹拂下變成了青銅色。他的臉蛋十分俊俏,讓我怦然心動。我朝他伸出手,他卻向後退了一步,抬起了雙手像盾牌一樣擋住我。然後,Edward就消失了。

  當我在一片漆黑中醒來時,眼角充滿淚水。我不清楚自己是夢醒哭泣還是哭到夢醒,我盯著黑糊糊的天花板,此刻已經是深夜時分——我半夢半醒、昏昏欲睡。我疲憊地閉上眼睛,祈求一個無夢的夜晚。

  就在這時,我聽見一陣聲響,剛才一定是這個聲音打斷了我的夢境。我房間的窗戶被尖銳的東西刮出了刺耳的響聲,就像是手指甲在玻璃上劃過的摩擦聲。

第十二章:闖入者

         

  儘管此刻我已經精疲力竭、頭腦昏沉,甚至不確定自己是在現實中還是在夢境裡,我仍然驚恐萬分地睜開了雙眼。

  窗戶上又一次響起了尖銳刺耳的聲音。

  我笨拙地從床上爬起來,踉踉蹌蹌地朝窗戶走去。我眨了眨含淚的雙眼,讓視線變得更加清晰。一個高大的黑影在玻璃窗外搖晃,它朝我這邊傾斜過來,好像要破窗而入。我嚇得往後一個踉蹌,幾乎要尖叫出來。

  維多利亞。

  她來找我了。

  我死定了。

  查理不能死!!

  我強忍住堵在喉嚨口的尖叫。我必須保持安靜,不管發生什麼,不能把查理捲進這個危險地帶

  黑影發出熟悉的嘶啞的聲音。

  “貝拉!”它叫道,“誒喲!見鬼,開開窗!誒喲!”

  我從驚恐中回過神來,快速走到窗戶邊,推開了玻璃窗,窗外微弱的光亮足以讓我看清楚黑影的模樣。

  “你在這裡做什麼?”我喘著粗氣說。

  雅各布趴在前院栽種的雲杉上,樹枝被他壓得倒向房子這邊,他在樹頂上來回擺蕩——她的雙腿懸在離地二十多英尺的半空中——離我不過三英尺。纖細的樹枝摩擦著房子的牆壁,發出刺耳的聲音。

  “我來履行”——他氣喘吁吁地說著,在樹頂上不斷調整著姿勢——“我的諾言。”

  我眨了眨濕潤的眼睛,突然間確信自己是在做夢。

  “你什麼時候承諾過要從樹上掉下來摔死?”

  他哼了一聲,樣子非常嚴肅,不停地擺動著雙腿保持平衡。“讓開。”他命令道。

  “什麽?”

  他前後擺動著雙腿,為自己增加衝力,我終於明白他想幹什麼了。

  “不,雅各!”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我閃到一旁,他憋足了勁朝著敞開的窗戶跳過來。

  我幾乎又要叫出聲來,我會眼睜睜地看著他摔死——或者看著他撞到牆壁上受傷。出乎意料得失,他敏捷地跳進了我的房間,腳掌落在地上發出沉悶的一響。

  我們同時朝房間望去,屏住呼吸,看看查理會不會被這噪音吵醒。一陣沉寂過後,我們隱約聽到查理的鼾聲。

  雅各布咧嘴一笑,他似乎十分滿意自己的身手。他的笑容不是我所熟悉和喜愛的——這是一張不同的笑臉,在這張屬於山姆的臉上已經看不到以往的真誠。

  我受夠了。

  我整晚以淚洗面,因為這個男孩兒而輾轉難眠。他冷酷地拒絕了我,在我的舊傷口上無情地撒了把鹽。他留給我的噩夢揮散不去。就像是傷口引發的感染——就像遭人侵犯後趕到的羞辱。而現在,他在我的房間看著我傻笑似乎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更糟糕的是,儘管他闖入是的動靜很大,動作笨拙,還是讓我想起了Edward,他也曾在深夜時分穿過窗戶來到我的房間。回憶又一次狠狠地刺痛了我尚未痊癒的傷口。

  想到這些,再加上沉沉的倦意,我的心情就好不起來。

  “出去!”我憤憤地說道,語氣中滿是怨恨和不滿。

  他眨了眨眼睛,露出吃驚的表情。

  “不,他堅持道,”我是來道歉的。”

  “我不接受!”

  我拼命把他往窗戶外推——反正這是夢境,他不會真正受傷,但是,我的努力是徒勞的,他仍然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我放下雙手,退到遠離他的位置。

  吹進房間的涼風讓我打了個冷戰,而他連襯衫都沒穿。我的手碰到他的胸膛時的感覺很不舒服,他的皮膚像在燃燒一樣發燙,就跟我最後一次觸摸他前額時的感覺相同,難道他還沒退燒?

  他看上去不像生病的樣子,身體壯實得很。他朝我彎下身子,幾乎擋住了整扇窗戶,對我暴怒的反應他一言不發。

  突然間,我再也撐不住了——好像所有不眠之夜的疲乏都在這一刻朝我襲來。我覺得天昏地暗,整個人就快要崩潰倒地。我左右搖擺了兩下,掙扎地睜開了雙眼。

  “貝拉?”雅各布焦急地喊著我。他抓著我的胳膊肘,扶我回到床上。我剛到床邊腿就軟了,一頭倒在軟綿綿的床墊上。

  “嘿,你沒事吧?”雅各布問道,擔心地皺起眉頭。

  我抬頭望著他,臉上還掛著淚水:“我怎麼可能沒事呢,雅各布?”

  他倔強的臉上露出一絲痛苦。“對,”他贊同道,然後深吸一口氣,“我問了句廢話。好吧我——我對不起你,貝拉。”他的道歉是真心的,這點毫無疑問,儘管他的臉上仍帶著些許怒色。

  “你來這裡做什麼?我不想聽你道歉,雅各。”

  :我知道,“他低聲說道,”但是我不能原諒自己今天的所作所為,簡直太傷人了,對不起。“

  我疲倦地搖搖頭:”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那樣對我。”

  “我知道,我想對你解釋“他突然停了下來,張著嘴巴,好像有東西止住了他的呼吸。過了一會兒,他又深吸一口氣。”但是,我不能解釋,“他氣憤地說道,”我也希望自己能解釋。”

  我把頭埋入手掌心,說話聲變得模糊不清:“為什麼?”

  他沉默不語。我扭過頭——實在沒力氣抬起頭來——看著他,他的表情讓我感到驚訝。他半眯著眼睛,咬緊牙關,眉頭緊鎖。

  “怎麼了?”我問道。

  他大口地喘著粗氣,我這才發現他一直都凝神屏息。“我不能說。”他心灰意冷地說道。

  “說什麼?”

  他不理會我的問題:“貝拉,難道你就沒有不能說的秘密嗎?”

  他看著我,眼神中帶著某種暗示,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卡倫一家,但願他沒有察覺到我的心虛。

  難道那你就沒有瞞著查理、瞞著你母親的事情?“他追問道,”實質是不願對我提及的事情?

  我睜大眼睛,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但我知道他把沉默當作認同。

  “我現在也有相同的處境,你能理解嗎?”他斷斷續續地說著,似乎在尋求最切當的字句來表達,“有時候,誠實反倒會壞事。有時候,你保守的也許不是你一個人的秘密。”

  我沒法同他爭辯,因為他說的完全正確——我隱瞞的不是我一個人的秘密,我必須守住它,而他似乎已經對我這個秘密瞭若指掌。

  我始終不明白這跟他、山姆還有比利有什麼關係。既然卡倫一家已經無影無蹤了,他們又何必在意這件事呢?

  “如果你來是為了讓我猜謎,而不是澄清問題,雅各布,我認為你根本沒必要來這裡。”

  “對不起,”他輕聲說,“實在是叫人難受。”

  我們在黑暗的房間裡對視許久,兩個人都心灰意冷。

  “最要命的是,”他突然說道,“其實你早就知道了一切,我曾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了你!”

  “你說什麼?”

  他猛吸一口氣,然後朝我靠過來,臉上又重燃起希望。他直勾勾地盯著我的眼睛,說話聲迅速、急切。他正對著我的臉,我能感受到他的呼氣就和他的皮膚一樣火熱。

  “我想到一個辦法就絕所有問題——因為你什麼都知道,貝拉!雖然我不能對你說,但你自己可以猜到!!這樣我也能擺脫困境!”

  “你想讓我猜?猜什麼呢?”

  “我的秘密!!你能猜到——你知道答案!”

  我眨了眨眼,讓頭腦保持清醒。我太困了,根本想不通他說的話。

  他注意到我一臉茫然,努力振作起來。“等待,也許我能幫幫你。”他說道。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麼,只聽到他急促的喘息聲。

  “幫我?”我硬撐著睜大眼睛,拼命抵抗著睡意。

  “對,”他喘著粗氣說道,“我可以給你一些線索。”

  他用那雙厚實、溫暖的雙手捧起我的臉,直視著我的眼睛,壓低嗓音就好像暗示我他的話裡有的話。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天嗎——在拉蒲賽的海灘上?”

  “當然記得。”

  “跟我說說。”

  我深吸一口氣,讓自己集中精神:“你問了一些關於我的小卡車的問題”

  他點點頭,鼓勵我往下說。

  “我們談論你的‘兔子’車”

  “接著說。”

  “我們在海灘邊散步”我的臉蛋在他的手掌下越來越熱,幾乎和他滾燙的皮膚一樣熱,但他一點不在意。我回憶當初邀請他同我一道散步,還為了從他那裡獲取更多的資訊,笨拙地同他調情,結果相當成功。

  他又點點頭,焦急地等待下文。

  我的聲音幾乎輕得聽不見:“你給我講了恐怖故事《奎魯特傳奇》。”

  他閉上雙眼,然後睜開。“對。”他緊迫而激動地說道,好像正等著做什麼至關重要的事情。接著,他放慢語速,讓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還記得我說了些什麼嗎?”

  即使身處黑暗中,他也一定能察覺到我臉色的變化。我怎麼可能忘記他的話呢?當時,雅各布無意中說出了我正想要知道的事情——Edward是吸血鬼。

  他會意地看著我。“使勁想想。”他說道。

  “是的,我記得。”我喘喘氣。

  他深吸一口氣,艱難地問道:你還記得所有的故事“他問不下去了,嘴巴張的大大的,好像嗓子眼兒被堵住。

  “所有的故事?”我問道。

  他默默地點點頭。

  我在腦海裡快速地搜尋。對我來說,只有那一個故事很重要。我記得剛開始的時候他講了好幾個故事,但是我記不清這些無關緊要的內容,更何況我現在精疲力竭、一頭霧水。我搖了搖頭。

  雅各布歎了口氣,從床上跳起來。他用拳頭抵著前額,急促地喘息著。“你一定知道,你一定知道。”他對自己低語道。

  “雅各?雅各,我現在累極了,沒精力去回想這些,也許早上”

  他調整呼吸使自己鎮靜下來,點了點頭:“也許你會回想起來。我理解你為什麼只記得那一個故事。”他的語氣充滿諷刺和挖苦,他又在我身邊坐下,“你介意我提一個問題嗎?”他問道,還是用那種譏諷的口氣,“我一直都想知道。”

  “關於什麼的問題?”我小心的問道。

  “關於我告訴你的那個吸血鬼的故事。”

  我用警惕的眼神盯著他,不置可否,他還是提出了問題。

  “你之前確實不知道嗎?”他問我。聲音變得沙啞,“我說了以後你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對嗎?”

  他怎麼知道這些事?!他為什麼會相信這些事?為什麼現在才信?!

  我咬緊牙齒,狠狠地盯著他,沒打算回答他,他也看出了我的反應。

  “明白我所指的誠實是什麼了吧?”他低聲說道,聲音變得更加沙啞,“我的狀況也一樣,甚至更糟,你想像不到我被約束得多麼緊”

  我不喜歡他這個樣子——不喜歡他說道約束是緊閉雙眼痛苦的模樣。不只是不喜歡——是憎惡,我憎惡一切讓他感到痛苦的東西,強烈地憎惡。

  山姆的臉出現在我腦海中。

  我所做所為都是自願的,是因為愛而守住卡倫一家的秘密,心甘情願,發自內心。

  而雅各布卻不一樣。

  “有沒有辦法解脫出來?”我輕聲問道,摸著他扎手的短髮。

  他緊閉雙眼,手開始顫抖。“沒有,我一輩子都被約束,終身監禁,”他苦笑著說道,“也許更久。”

  “不,雅各,”我痛苦地說道,“我們逃走吧?只有你和我,我們離開這裡、離開山姆吧?”

  “這不是逃脫能解決的問題,貝拉,”他低聲說,“如果可以,我也願意跟你一起逃走。”他的肩膀開始顫抖,他深深地吸一口氣,“好了,我得走了。”

  “為什麼?”

  “你看上去隨時都會昏倒,你得睡覺——我需要你養精蓄銳。你會回想起一切的,你必須想起來。”

  “還有其他原因嗎?”

  他皺起眉頭。“我是溜出來的——我不應該來見你,他們一定會猜想我在哪裡。”他咬了咬嘴唇,“我想我應該回去告訴他們一聲。”

  “你沒必要什麼事情都對他們說。”我不滿地說道。

  “我還是會說的。”

  一腔怒火在我身體裡燃燒:“我恨他們!”

  雅各布吃驚地睜大眼睛看著我:“別這樣,貝拉,別恨他們。這並不是山姆或者他們中任何人的錯。我對你說過——是我的錯。實際上,山姆這個人好極了。傑瑞德和保羅他也很好,儘管保羅有一點還有恩布裡,他永遠都是我的朋友。什麼都沒有改變——這是唯一不變的事實。我後悔以前誤解了山姆”

  山姆好極了?我懷疑地盯著他,但沒有問他理由。

  “那你為什麼不應該來見我?”我問道。

  “因為不安全。”他壓低嗓門,眼睛看著地上。

  他的話嚇得我渾身一顫。

  他連那件事也知道了嗎?除了我之外沒有其他人知道那件事,但他的話是對的——現在正值深夜,是吸血鬼覓食的最佳時刻。雅各布不應該在我的房間裡,他們有可能來這裡找我,不能讓其他人受到牽連。

  “如果我認為非常非常危險,”他輕聲說,“我不會來。可是,貝拉,”他看著我,“我對你承諾過。我不知道履行諾言這麼艱難,但是這並不代表我會食言。”

  他看出了我臉上的疑惑。“那天看完電影,”他提醒我,“我問你保證永遠不會傷害你但是我今天確實傷害到你了,對嗎?”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雅各。沒關係。”

  “謝謝你,貝拉,”他握住我的手,“我會盡我所能守護你,就像我承諾的那樣。”他忽然朝我咧嘴一笑。這張笑臉不屬於曾經的他,也不屬於現在的他,而是兩者奇怪的結合,“你最好能自己解開謎團,貝拉。努力地想想吧。”

  我微微露出痛苦的表情:“我會盡力的。”

  “我會想辦法來看你,”他歎了口氣,“他們肯定會勸我不要來。”

  “別聽他們的。”

  “我盡力。”他搖搖頭,似乎在懷疑自己能否成功,“你一知道答案就來告訴我。”他突然意識到什麼,雙手抖動一下,“如果你你還願意見我的話。”

  “我為什麼不願意見你?”

  他的神色變得僵硬而冷酷,百分之百是那張屬於山姆的臉。“噢,我知道原因,”他的聲音變得粗暴,“好了,我必須離開。你能為我做件事嗎?”

  我點點頭,他的轉變讓我有些害怕。

  “如果你不願意見我——至少給我打個電話,讓我知道你的答案是否正確。”

  “我不會”

  他抬起一隻手打斷了我的話:“記得告訴我一聲。”

  他朝著窗戶走去。

  “別傻了,雅各,”我抱怨道,“你會摔斷腿的。從大門出去,查理不會發現你的。”

  “我不會受傷。”他說道,但還是轉身朝房門走去。

  他在我身邊停下腳步,轉過來盯著我,臉上露出難以忍受的痛苦表情,就好像有利刃正刺入他的身體。他朝我伸出一隻手。

  我抓住他的手,他突然使勁拉住我——力氣特別大——把我拉下床,幾乎要把我的骨頭擠碎。

  “沒法——呼吸!”我氣喘吁吁地說。

  他立刻鬆開手,一隻手扶在我的腰上防止我摔倒。他推著我回到床上,這一次動作更溫柔一些。

  “好好睡吧,貝爾。你要動腦筋想想,我知道你一定會想到的。我需要你的理解,我不想因為這件事失去你,貝爾。”

  他一步跨到房門邊輕輕地打開門,然後消失在門口。我豎起耳朵聽他下樓梯時的咯吱聲,但是什麼聲音也沒有。

  我躺在床上,覺得頭昏腦漲,一切都是那麼混亂,那麼傷腦筋。我閉上眼睛,想理出一個頭緒,但是很快就被睡意吞噬,失去了方向。

  這並不是我所渴望的安寧的無夢的睡眠——當然不是。我又一次來到森林裡,像從前一樣開始漫步。

  不久我就意識到這並非往常的夢境因為,我並不覺得自己是在找尋什麼,我只是習慣地散著步,就像一般人在森林裡漫步一樣。事實上,這片森林也不是從前的那一個,氣味和光線都有所改變,聞上去不是樹叢中濕土的味道,而是海洋的鹹腥味。我看不到天空,但是,一定是豔陽高照——頭頂的樹葉都是亮閃閃的碧綠色。

  這是拉蒲賽周圍的森林——就在海灘附近,我敢確定。我想,如果找到海灘,我就能看到太陽,於是,我加快步伐,向著遠處隱約的海浪聲走去。

  這時,雅各布出現了,他拉著我的手,把我拉回到森林中最黑暗的地方。

  “雅各布,怎麼回事?”我問道。他的臉就像一個受到驚嚇的小男孩,長髮還像從前一樣柔順,在頸背處紮成一個馬尾。他使出渾身的力氣拉著我。而我不停的反抗,我不想去黑暗的地方。

  “快跑,貝拉,你必須跑!”他驚恐地對我耳語道。

  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強烈地衝擊著我,幾乎要把我喚醒。

  我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因為我以前來過這個地方,在另外一個夢境。那是一百多萬年前的生活,與現在完全不同。我和雅各布在海灘散步的那一天夜裡,我做了這個夢,也正是在那一天,我知道Edward是吸血鬼。一定是剛才在雅各布的要求下回憶海灘散步的情景,把這個埋藏在我記憶深處的夢境有挖掘出來。

  我清楚接下來會發什麼。海灘上的一道光亮朝我照射過來,不久,Edward會穿過樹林,他的皮膚發出微光,黑色的眼睛透著殺氣。他會微笑著向我打招呼,他的臉龐就像天使一樣美麗,牙齒尖銳鋒利

  但是,事情並不是按照我的想像發生。

  雅各布甩開我的手,發出痛苦的尖叫。他渾身劇烈地抽搐著,倒在了我的腳邊。

  “雅各布!”我驚叫著,但是他消失不見了。

  在我腳邊的是一匹巨大的紅棕色的狼,黑色的眼睛機警靈敏。

  夢境完全超出了預計,就像脫軌的列車。

  這並不是我曾夢到的狼。這匹紅棕色的巨狼正是一個星期前我在草地上看到的離我不到半尺遠的那匹。它體型龐大、相貌怪異,比起熊來更加威猛。

  它直勾勾地盯著我,敏銳的眼睛似乎想向我傳達重要資訊。這雙深棕色的眼睛我再熟悉不過了,正是雅各布?布萊克的。

  我尖聲驚叫著從夢中醒來。

  這一回我倒希望查理進來看看。我的叫聲與平常不同,我把頭埋在枕頭下,想壓抑住尖叫觸發的歇斯底里。我用枕頭緊緊地壓住臉,似乎這樣就能消除我剛剛恍然明白的事實。

  但是查理沒有進來,我終於能控制住嗓子眼冒出來的刺耳聲音。

  我全都想起來了——雅各布那天在海灘邊對我說的字字句句,不單是吸血鬼的那部分,還有‘冷血家族’,特別是他最開始說的那段(傳說省略).似乎有東西堵住了我的喉嚨,讓我喘不過氣來。我試圖把它吞咽下去,但是它堵在那裡,一動不動。我又試圖把它吐出來。

  “狼人。”我喘著粗氣說。

  是的,就是這個詞令我窒息。

  整個世界似地軸消失般天翻地覆。

  這是怎樣一個世界啊?一個小不起眼的城鎮裡流傳著古老的傳說、居住著神秘的怪獸,這樣的世界真的存在嗎?這是否意味著所有難以置信的神話故事實際上都確鑿無疑?到底有沒有正常、健全的東西?或者說,一切都只是魔幻的故事?

  我用手拼命拽著快要爆炸的腦袋。

  頭腦中一個冷靜的聲音輕聲地問:這又有什麼大不了?我不是很早以前就接受力吸血鬼的存在嗎?——那時候一點驚惶的反應都沒有。

  但是,我想沖這個聲音還擊。對於一個人來說,一輩子有一次傳說故事的親身經歷不就已經足夠了嗎?

  而且,我從一開始就完全明白Edward?卡倫是不同尋常的,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對我來說並不是什麼驚人之事——因為他顯然是異族。

  而雅各布?雅各布?就是雅各布,不是別的什麼,雅各布,我的朋友?雅各布,唯一和我心靈相通的人

  可是他根本不是人。

  我又一次強壓住尖叫的衝動。

  這一回的事情說明什麼呢?

  我知道上一回完全是我自己的問題。不然,我的生活裡怎麼會出現恐怖電影裡的人物?不然,在他們神秘離開的時候,我怎麼會悲淒欲絕、久久不能痊癒?

  我在腦海中將往事扭轉、交替、重置,把上一回和這一回區分開來。

  沒有什麼幫派。自始自終都沒有什麼小團體,沒有什麼幫派。不過,事實更恐怖,他們是一群!!

  一群過目難忘、身材壯實、顏色不一的狼人,他們在Edward的草地上與我擦肩而過

  我突然意識到什麼,看了看鐘——時間還太早,但我顧不上這麼多。我現在必須去拉蒲賽,我必須去見雅各布,他會證明我還清醒。

  我隨手抓起幾件衣服穿上,不去理會搭配起來是否合適,三步並兩步地跨下樓梯。從走廊奔向大門的時候,我差點跟查理撞了個滿懷。

  “你去哪兒?”他問道,我們兩人都被對方嚇了一跳,“知道現在幾點鐘嗎?”

  “知道,但我必須去見雅各布。”

  “我認為山姆的事”

  “不重要了,我必須馬上跟他談談。”

  “太早了。”看到我一意孤行,他皺了皺眉頭,“不吃早飯嗎?”

  “不餓。”這兩個字脫口而出。他在門口擋住了我的去路,我想從他身邊閃過去,然後迅速的離開,但我知道事後必須跟他解釋半天。

  “我很快就回來,好嗎?”

  查理皺著眉:“是直接去雅各布家,對嗎?不去別的地方?”

  “當然,我能去哪兒?”我急匆匆地回答他。

  “我不知道,”他說道,“只是又發生了失蹤案——和狼群有關。這一次離溫泉邊的度假村特別近——而且有一個證人,受害者失蹤的時候離馬路只有十幾碼遠。幾分鐘後,他的妻子在找尋他的途中看到了一匹巨大的灰狼,他立刻報了警。”

  我的心猛地一沉,好像坐在飛馳而下的雲霄飛車上:“是狼襲擊了他嗎?”

  “找不到他——只有一點血跡,”查理苦惱地說,“護林員已經全副武裝,還有一些有槍支的獵人,他們自願加入到搜捕之中——抓到狼可以獲得豐厚的獎金。森林裡會有一場混戰,我非常擔心。”他搖了搖頭,“人們興奮的時候最容易發生事故了”

  他們會朝狼群射擊?“我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還有什麼辦法?怎麼了?他問道,警覺的眼睛觀察著我的臉色。我感到虛弱無力,臉色一定比平常蒼白許多,“你不會是要給我講環境保護的大道理吧。”

  我沒法回答。如果不是他正看著我,我早就昏倒在地了,這樣,我就會徹底忘記失蹤的遊人、帶血的腳印這檔子事情我就不會把它同我不久前意識到的事情聯繫在一起。

  “親愛的,別嚇著自己。好好地待在鎮裡或者大馬路上——別去其他地方——好嗎?”

  “好的。”我虛弱地回答道。

  “我得走了。”

  我第一次仔細地打量了他一番,發現他的腰間別著一把槍,腳上穿著長靴。

  “你不會去追捕那群狼,對吧,爸爸?”

  “我得幫忙,貝爾,有人失蹤了。”

  我又提高了聲音,這一次幾乎是歇斯底里地叫起來:“不!不,別去,太危險了!”

  “這是我的工作,孩子。別這麼悲觀——我會沒事的。”他轉過身打開大門,“你不走嗎?”

  我猶豫不前,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怎樣才能把他留下呢?我的腦袋裡一片混亂,想不出任何法子。

  “貝爾?”

  “也許現在去拉蒲賽還太早了。”我低聲說。

  “我同意。”他說道,然後關上大門,走了出去,外面正在下雨。

  他剛消失在視線之外,我就倒坐在地上,把頭放在兩個膝蓋中間。

  我應該去追查理嗎?我怎麼對他解釋呢

  雅各布怎麼辦?雅各布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應該去警告他。如果他真是——我身子一抖,逼著自己想出這個詞——狼人(我知道他的確是,我能感覺到),他們會朝他開槍!我必須告訴他和他的朋友們,如果他們這群巨狼總在附近出沒,人們會想方設法殺死他們,我必須告訴他們住手。他們必須住手!查理如今也在森林裡,他們會在意他嗎?我不知道到現在為止,失蹤的都是陌生人。這是否意味著什麼?或者僅是偶然?

  我得相信至少雅各布會在意的。

  無論如何,我必須去警告他。

  但是我真的必須去嗎?

  雅各布是我最好的朋友,但他不也是只怪獸嗎?一隻名副其實的怪獸,一隻兇惡的怪獸。如果他和他的朋友是是兇手,我有必要去警告他嗎?如果是他們無情地殺害無辜的遊人呢?如果他們真像恐怖電影裡的怪獸一樣兇殘,保護他們豈不是大錯特錯?喔無可避免地將雅各布和他的朋友們同卡倫一家比較。一想到後者,胸口的傷口又隱隱作痛,我只好用手臂擋在胸前。

  我對狼人知之甚少,只是通過電影有所瞭解——他們體型巨大、毛髮濃密、半人半獸——僅此而已。因此,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覓食,是因為饑餓、乾渴,還是僅僅為了滿足殺生的欲望。沒弄清這個問題,就很難對他們的行為定罪。

  但不管怎樣,卡倫一家對善的追求所付出的代價要比他們大得多。我想到了埃斯梅——想起她那善良、美麗的臉龐,我的淚水不禁掉了下來——她慈祥、溫柔,但是當我流血的時候,她總是捏住鼻子,不得不棄我而去,狼人所要忍受的痛苦不可能超過這個。我想到了卡萊爾,幾百年來,他一直努力告誡自己無視血液的存在,這樣,他才能做一名救死扶傷的醫生。沒有什麼比這個更難以忍受了。

  狼人選擇了一條不同的道路。

  而現在,我又應該如何抉擇呢?

第十三章:兇手

         

  我開車前往拉蒲賽,路旁是茂密的森林。我搖搖頭,暗自思考,如果不是雅各布,把該多好啊。

  我仍不確定自己這樣做到底對不對,但我還有理由去見見他。

  我不能饒恕雅各布和他的朋友的所作所為。現在我終於明白他昨晚說的話——也許再也不想見他——我可以像他說的那樣打個電話,但那是膽小鬼的行為。至少,我欠他一次面對面的交談,我要當面對他說我不會對發生的一切不聞不問。我不可能和殺人兇手交朋友、放任他們胡作非為、讓殺人案無休止地發生不然,我同殘忍的怪獸又有什麼兩樣?

  但是,我不可能不去警告他,我要盡我所能地保護他。

  我在布萊克家門口停住車,緊緊地抿著雙唇。我最好的朋友是狼人,這已經讓人無法接受,難道他就不能做個善良的狼人嗎?

  屋子裡漆黑一片,沒有燈光,但我不在乎把他們從睡夢中喚醒,我怒氣衝衝地用拳頭捶打著大門,聲音在屋子裡迴響。

  “進來。”一分鐘後我聽到比利的喊聲,裡面亮起一盞燈。

  我轉動門把,門沒鎖。比利沒有坐在輪椅上,而是倚靠在廚房的門口,肩上搭著一條浴巾,他看到進來的人是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但很快恢復了平常的漠然。

  “早上好,貝拉,這麼早有什麼事嗎?”

  “嘿,比利,我要和雅各談談——他在哪兒?”

  “恩我不知道。”他顯然在撒謊。

  “你知道查理今天早上去幹嗎了嗎?”我為他的遮遮掩掩感到惱怒。

  “我怎麼知道?”

  “他和鎮上一半的男人都到森林裡去了,帶著槍,去抓那群巨狼。”

  比利的臉上閃過短暫的訝異。

  比利撅著嘴,過了好久才說:“我想他還在睡覺。”他朝狹窄的走廊點點頭,“最近今天他都很晚才回來,這孩子需要休息——也許你不應該叫醒他。”

  “輪到我打擾他休息了。”我嘟囔道,怒衝衝地朝走廊走去,比利歎了口氣。

  雅各布的臥室是個狹小的儲藏室,是一碼長的走廊上唯一的房間。我沒敲門,狠狠地將門推開,房門撞到牆上發出呯的響聲。

  雅各布還穿著昨晚那套黑色的運動服——斜躺在雙人床上。這張床佔據了房間的大部分空間,床邊和牆壁之間留著一點空隙。儘管他是斜躺著,但床還是不夠長,他的頭和腳都撐到了床外……他睡得正熟,張著嘴巴,微微地打鼾,根本沒聽到房門撞擊牆壁的聲響。

  他的臉在沉睡中顯得特別平靜,憤怒時顯出來的皺紋沒有了。我從沒注意到他的眼睛下有黑眼圈。雖然他身材高大魁梧,但現在看上去很年幼、很疲倦,我的心一下子軟下來。我退了出來,輕輕地關上身後的房門。

  比利好奇而警惕地盯著我走回到客廳。

  “我還是讓他多休息一會兒吧。”

  比利點點頭,我們注視著前方,我很想質問他在整件事中承擔的責任,他對兒子的變化有什麼想法呢?但是,我知道他從一開始就站在山姆那邊,對於殺人犯他一定也不以為然,我無法想像他如何能夠坦然面對這件事。

  我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他有很多問題想問我,但是他也沒有吱聲。

  “好吧,”我打破了沉默,“我到海灘去待一會兒。如果他醒了,告訴他我在等他,好嗎?”

  “當然,當然。”比利滿口答應。

  我對他的回答表示懷疑。管他呢,如果他不告訴雅各布,我就再來一趟這裡。

  我把車開到第一海灘,停在空無一人的泥地上。天還是灰濛濛的——陰天天亮前的陰鬱——我關了車燈,幾乎什麼也看不見。我的眼睛逐漸適應了四周的黑暗,在雜草叢生的荒地上尋找道路。海灘邊很冷,海風一陣陣刮過來,我把手塞進外套口袋,所幸的是雨已經停了。

  我沿著海灘向北面的海堤走去。我望不見聖詹姆斯和其他島嶼,只能隱隱約約地看到海上的波浪。我小心翼翼地穿過岩石,生怕被浮木絆倒。

  終於到了,我沒意識到自己是在尋找這個地方。在不遠處的昏暗之中,它朦朧可見:一棵高大、灰白的浮木深深插入岩石地中,朝向大海的樹根糾結在一起,好像無數脆弱的觸角。我不確定這就是雅各布和我第一次交談的地方——從那次談話以後,我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變得錯綜複雜——但是,大概就是在這附近。我在我曾經坐過的地方坐下,望著若隱若現的大海。

  回想起雅各布的模樣——熟睡時無辜、柔弱的模樣——我的憎惡和憤怒全都煙消雲散了。我不能像比利一樣對發生的一切視而不見,但我也不能將所有的過錯都怪罪到雅各布身上。愛不是這個樣子的,如果你在乎一個人,就沒有辦法理性地對待他的所作所為。不管雅各布有沒有殺人,他始終都是我的朋友,我自己也不清楚應該如何是好。

  一想到他安然沉睡的樣子,我就有一股要保護他的強烈衝動,我就完全失去理性。

  不管理性與否,我完全沉浸在對他的回憶之中,也許想著他那張安寧的臉龐,就能想出庇護他的法子。天這時漸漸亮起來。

  “嗨,貝拉。”

  灰暗中傳來雅各布的聲音,我嚇了一跳。他的聲音溫柔,甚至帶有一絲羞怯,但他靠進時沒發出一點聲響,著實嚇壞了我。借著日出前的光亮,我看見了他的輪廓——高達壯實。

  “雅各?”

  他在離我幾步遠的地方,緊張地交替著雙腳站立。

  “比利告訴我你去過家裡——沒花你多長時間,對嗎?我就知道你會猜出來的。”

  “是的,我記起來了。”我輕聲說道。

  我們沉默了許久,儘管四周很暗,什麼也看不清楚,但我覺得他似乎在仔細觀察著我的臉色。我感到渾身不自在,針刺般的難受。他一定是看清楚了我的表情,因為他再次開口說話時,聲音變得尖酸。

  “你可以打個電話過來。”他粗魯地說道。

  我點點頭:“我知道。”

  雅各布朝我走過來。我豎起耳朵聽他的動靜,在海浪聲下,只微微聽見他輕觸岩石地的腳步聲。而剛才我走過的時候,岩石地就像響板一樣嘎嗒作響。

  “那你為什麼還來找我?”他問道,沒有停下怒衝衝的腳步。

  “我想,面對面地談談會更好。”

  他哼了一聲:“好得多。”

  “雅各布,我得警告你”

  “關於護林員還有那些狩獵人?不用擔心,我們已經知道了。”

  “不用擔心?”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雅各,他們有槍!他們設了陷阱,還提供了獎金,還”

  “我們能照顧好自己,”他憤憤地說,仍朝我走著,“他們什麼也抓不到,他們只會讓事情越來越糟——不久,他們自己也會失蹤。”

  “雅各!”我叫道。

  “怎麼了,這只是事實。”

  強烈的憎惡又湧上心頭,我冷冷地說:“你怎麼能這樣想?你認識這些人,查理也在其中!”一想到這一點,我的胃裡就一陣不舒服。

  他突然停住了腳步。“我們還能做什麼?”他反問道。

  太陽出來了,我們頭頂的雲彩被染成了粉色的彩帶。我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表情,他的臉上寫滿了憤怒、失落,似乎遭人背叛。

  “你能不能不要做狼人?”我低聲地試探道。

  我抬起一隻手,“我別無選擇!”他說道,“既然你擔心人們失蹤,我不做狼人就能解決問題嗎?”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怒視著我。眯著眼睛,大聲吼道:“你知道是什麼讓我憤怒到恨不得破口大駡嗎?”

  我被他充滿敵意的樣子怔住了。他似乎在等我的答案,我搖了搖頭。

  “你真是個偽君子,貝拉——你坐在那裡,被我嚇倒!這樣公平嗎?”他的手抖得厲害。

  “偽君子?!我被怪獸嚇倒,這也算偽君子?”

  “啊!”他痛苦地呻吟著,顫抖的雙拳使勁按住太陽穴,眼睛緊緊地閉著,“聽聽你自己說的話吧!”

  “什麼?”

  他朝我走了兩步,俯下身子,惡狠狠地盯著我。“好吧,抱歉,我不是那種適合你的怪物,貝拉。我沒有吸血鬼那麼偉大,對嗎?”

  我跳了起來,同樣憤怒地盯著他。“對,你沒有他們偉大!”我嚷道,“不是因為你是什麼,笨蛋,而是因為你做了什麼!!”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咆哮著,氣得渾身發抖。

  Edward的聲音這時侯突然出現,我驚訝不已,“千萬小心,貝拉,”他溫柔地提醒我,“不要逼迫他,你得讓他冷靜下來。”(心電感應啊~~~撒花~~~~)

  即使是他的話,在今天也同樣讓人費解。

  但我還是照他說的話做了,我會為了這個聲音做任何事情。

  “雅各布,”我懇求道,語氣溫柔、平和,“真的非得殺人嗎,雅各布?就沒有別的什麼方法?我是說,如果吸血鬼可以不殺人而活下來,你為什麼不能試試呢?”

  他突然直起身子,我的話仿佛電擊令他一震。他揚起眉毛,眼睛瞪得圓圓的。

  “殺人?”他問道。

  “你認為我們在談什麼呢?”

  他不再顫抖,用解脫之後滿懷希望的眼神看著我:“我以為,我們在談你對狼人的憎惡。”

  “不,雅各,不。不是因為你是一匹狼。這一點問題都沒有。”我向他承諾,這句話完全發自肺腑。我的確不在乎他會變成一匹巨狼——他仍然是雅各布。“如果你可以不再傷人這是讓我心煩的事。他們都是無辜的人,雅各,像查理這樣的人,我也無法忍受他們抓捕你”

  “僅僅是因為這樣?真的嗎?”他打斷了我的話,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你只是因為我是殺人兇手而害怕?僅此而已?”

  “難道這個理由還不充分嗎?”

  他笑出聲來。

  “雅各布?布萊克,這件事並不可笑!!”

  “當然,當然。”他贊同道,還是咯咯笑著。

  他朝前跨了一大步,把我緊緊地攬入懷中。

  “你真的一點兒也不介意我會變成一匹巨狼?”他在我耳邊問道,聲音中充滿欣喜。

  “不介意,”我喘著粗氣說,“呼吸——困難——雅各!!”

  他鬆開胳膊,握住了我的雙手:“我不是兇手,貝拉。”

  我盯著他的臉,看得出他說的是實話,我立刻松了一口氣。

  “真的嗎?”我問道。

  “真的。”他嚴肅地回答。

  我張開雙臂摟住了他。這讓我想起了第一次騎摩托車的那一天——他比那時更加高大,我覺得自己此刻比當時更像個小孩子。

  他像從前一樣輕撫我的頭髮。

  “對不起,我剛才不該叫你偽君子。”他抱歉地說。

  “對不起,我剛才不該叫你殺人犯。”

  他笑了起來。

  我突然想起了什麼,輕輕推開他,盯著他的臉,焦急地皺著眉頭,“那山姆呢?還有其他人?”

  他搖了搖頭,如釋重負般笑著:“當然不是,記得我們怎麼稱呼自己嗎?”

  往事歷歷在目——我正在回憶那斕男埃骸氨;ふ擼俊?

  “沒錯。”

  “但是我不明白,森林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失蹤的遊人,還有血跡?”

  他的臉色立馬變得嚴肅、焦慮:“我們在盡力完成我們的使命,貝拉。我們設法保護他們,但是每次都遲了一步。”

  “為什麼要保護他們?難道森林裡真的有熊嗎?”

  “貝拉,親愛的,我們對抗的目標只有一個——我們唯一的敵人,這是我們存在於世界上的原因——因為他們也存在。”

  “勞倫,”我輕聲說,“他還在這裡。”

  雅各布眨了眨眼,把頭歪向一邊:“誰是勞倫?”

  我理了理紛亂的頭緒,回答道:“你知道的——你在草地上見過他,你當時在場”我的聲音越來越小,幾乎聽不見,“你當時在場,保護我不被他傷害”

  “哦,是那個黑頭發的吸血鬼嗎?”他咧嘴一笑,笑容裡帶著一絲兇惡,“那是他的名字?”

  我渾身一抖。“你不害怕嗎?”我低語道,“他很可能要你的命!雅各,你不知當時有多危險“

  他又笑著打斷我的話:“貝拉,一個吸血鬼勢單力薄,根本不是我們這麼一大群狼人的對手。一切易如反掌,我們都還沒體會到其中的樂趣呢!”

  “什麼事情易如反掌?”

  “殺死了那個想要殺死你的吸血鬼。我認為這算不上是殺人案,”他馬上補充道,“吸血鬼壓根不是人。”

  我簡直說不出話:“你殺了勞倫?”

  他點點頭、“對啊,其實是集體努力的結果。”他更正道。

  “勞倫死了?”我自言自語道。

  他變了臉色:“你不會是為了他的死傷心吧?他當時想殺了你——他確實想殺你,貝拉,我們對此確信無疑才會襲擊他。你知道的,對嗎?”

  “我知道。不是,我不是傷心——我是”我實在站不住了,向後退了一步,小腿碰到了浮木,一下子倒坐在上面,“勞倫死了,他再也不會來找我。”

  “你瘋了嗎?難道他也是你的朋友?”

  “我的朋友?”我抬起頭盯著他,感到一陣眩暈,但內心充滿了被解救後的欣喜,我開始有些語無倫次,眼睛漸漸濕潤,“不是,雅各,我太太高興了。我以為他會找到我——每天夜裡我都擔心他會來找我,我只希望他放過查理。我真的很害怕,雅各布但是,怎麼可能?他是個吸血鬼!你們怎麼可能殺死他?他那麼強壯,那麼堅硬,像頑石一樣”

  他在我身邊坐下,結實的手臂溫柔地摟著我:“這是我們的使命,貝爾,我們也很強壯。你應該早點告訴我你的恐懼,其實你沒必要感到害怕。”

  “那段時間我找不到你。”我陷入沉思中。

  “哦,是的。”

  “等等,雅各——我以為你知道我的害怕。昨天晚上,你說在我的房間不安全。我以為你知道吸血鬼有可能來找我,難道你指的不是這件事?”

  他露出疑惑的表情,過了一會兒,他埋下腦袋:“不是,不是這件事。”

  他充滿愧疚地看著我:“不安全的那個人不是指我,而是指你。”

  “什麼意思?”

  他眼睛望著地上,腳踢著旁邊的岩石:“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是有許多原因的,貝拉。我不應該告訴你我們的秘密,這是其一。另外,我和你在一起對你來說非常危險。如果我太生氣太煩亂也許會傷害到你。”

  我仔細地想著他的話:“你生氣的時候我朝你大吼大叫的時候你的身子在發抖”

  “是的,”他又低下頭,“我當時真是太傻了,我應該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之前我還發誓,無論你對我說什麼我都不能生氣,可是一想到我會失去你一想到你不能接受我是我就心煩意亂。”

  “如果你太生氣會發生什麼事情?”我輕聲地問道。

  “我會變成一匹狼。”他也輕聲地回答道。

  “你們不是在月圓的時候才會變成狼嗎?”

  他轉了轉眼珠。“好萊塢的電影不太現實。”他歎了口氣,神情嚴肅,“你不用這麼緊張,貝爾,我們將會處理好一切。我們會特別留意查理還有其他人——不會讓他受到任何傷害。相信我。”

  有一件顯而易見的事情我早該察覺——但是我一直想像著雅各布和他的朋友們同勞倫進行殊死搏鬥的情景,一點也沒有留意——直到聽到他的話裡的將來時,我才如夢初醒。

  我們將會處理好一切!!

  這一切都還沒有完結。

  “勞倫死了。”我喘著粗氣,全身冰涼。

  “貝拉?”雅各布緊張地問道,輕撫我蒼白的臉頰。

  “如果勞倫一個星期前死了那麼現在行兇的一定另有其人。”

  雅各布點點頭,他咬牙切齒地說道:“他們是一對。我們以為他的伴侶會來報仇——傳說中說,如果有人殺死了他們的伴侶,他們會非常生氣——但是她躲躲閃閃,不找我們尋仇。要是我們知道她到底想要什麼,事情會變得容易得多。她不露痕跡,總是在邊緣地帶活動,似乎在伺機突破我們的防守,進入某個地方——但是進入哪裡呢?她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呢?山姆認為她企圖調虎離山,把我們分開,她就有機可乘”

  他的聲音漸漸變得模糊,仿佛來自一條深遠的隧道,我一個字也聽不清楚,額頭上冒出粒粒汗珠,好像又染上了腸胃感冒一樣難受。沒錯,就像染上了腸胃感冒。

  我迅速地轉過身,靠在樹幹上,發出聲聲呻吟。身體不斷的抽搐。我因為驚嚇過度而感到一陣噁心,儘管胃裡空無一物卻仍想要嘔吐。

  維多利亞在這裡。她在尋找我,她在森林裡殺害無辜的人們,查理也在森林裡

  我感到頭暈目眩。

  雅各布伸手抓住我的肩膀——我就快倒在旁邊的岩石上。我的臉頰感覺到他的溫暖的鼻息。“貝拉!怎麼了?”

  “維多利亞。”我喘著粗氣,強忍住身體的抽搐和胃部的痙攣。

  一聽到這個名字,腦海裡Edward的聲音開始憤怒的咆哮。

  我的身體逐漸下沉,雅各布支撐著我。他拉著我坐到他腿上,將我聳拉的腦袋靠在他肩膀上。他盡力讓我保持平衡,不再左搖右晃,又伸手撫開我臉頰上被汗水浸濕的頭髮。

  “誰?”雅各布問道,“能聽見我說話嗎?貝拉?貝拉?”

  “她不是勞倫的伴侶,”我靠在他的肩膀無力地說道,“他們只是老朋友”

  “想喝水嗎?去看醫生吧?告訴我應該做些什麼。”他惶恐地問道。

  “我沒有生病——我只是害怕。”我輕聲地向他解釋。害怕這個詞似乎不足以形容我此刻的感受。

  雅各布輕柔地拍拍我的後背:“害怕維多利亞嗎?”

  我點點頭,身子一抖。

  “維多利亞是不是一個紅頭髮的女人?”

  我又是一陣顫抖,嗚咽地說:“是的。”

  “你怎麼知道他不是他的伴侶?”

  “勞倫告訴我詹姆斯是她的愛人。”我解釋道,那只帶著傷疤的手不自覺的抖動一下。他用厚實的手掌穩穩的捧著我的臉,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我的雙眼:“他還對你說過什麼,貝拉?這太重要了。你知道她想要什麼嗎?”

  “當然知道,”我低語道,“她想要我。”

  他突然睜大眼睛,然後又眯縫著眼問道:“為什麼?”

  “Edward殺死了詹姆斯。”我輕聲說,雅各布緊緊地抓著我,我根本不用去捂住胸前的傷口——他強而有力的支撐就是我的止痛劑,“她確實非常生氣。但是勞倫說,她覺得殺我比殺Edward更公平。這叫以牙還牙,愛人換愛人。她不知道——至今都不知道——我們我們”我哽咽地說,“我們已經不是以前那種關係了,至少對於Edward來說已經不是了。”

  雅各布聽得入神,臉上露出不同的表情:“就是這樣一回事嗎?卡倫一家是因為這個理由而離開的嗎?”

  “畢竟我是個普通人,沒有什麼與眾不同的地方。”我解釋道,虛弱地聳聳肩。

  似乎有一陣低嚎——那是一種類似于人類咆哮時發出的聲音——在雅各布的胸膛裡回蕩:“那個白癡吸血鬼真是太愚蠢了”

  “不,”我傷心地說道,“不,別這樣說。”

  雅各布猶豫片刻,點點頭。

  “這件事太重要了,”他的臉色變得十分嚴肅,“這正是我們想要知道的事情,我們必須馬上通知其他人。”

  他站了起來,攙扶我站穩。他用雙手摟著我的腰,保證我不會倒下。

  “我沒事。”我撒了謊。

  他騰出一隻手握住我的手:“走吧。”

  他扶著我向小卡車走去。

  “我們去哪啊?”我問道。

  “我還不確定,”他說道,“我會召集一個會議。嘿,在這裡等我一下,好嗎?”他讓我靠在小卡車邊上,鬆開了我的手。

  “你去哪裡?”

  “我很快就回來。:他承諾道,然後轉過身,快速地穿過停車場,接著穿過馬路,竄進了路邊的森林。他在樹叢中輕快地穿梭,像只鹿一樣敏捷、迅速。

  “雅各布!”我扯著嗓子喊道,但他已經無影無蹤。

  這個時侯單獨待在這種地方實在不是明智之舉。雅各布剛剛消失在視線之處,我就感到呼吸加速。我吃力地爬進車裡,使勁按下車栓,但是一點安全感也沒有。

  維多利亞一直在找我。她沒找到只不過是因為我運氣好——運氣好再加上五個年輕狼人的保護,我喘著粗氣。不管雅各布怎麼安慰我,一想到他靠近維多利亞就讓我毛骨悚然,不管雅各布在憤怒時會變身成什麼樣子,我滿腦都是維多利亞可怖的形象,野蠻的臉,似火的發,殺人不眨眼,無人能匹敵

  但是,雅各布說,勞倫死了。這是真的嗎?Edward——我下意識地捂住胸口——曾告訴我殺死吸血鬼是件很難辦到的事,只有另外一個吸血鬼才有這個能力,可雅各卻說狼人生來就是為完成這個使命

  他說他們會特別留意查理——應該相信狼人能保證我父親的安全,但是,我怎麼可能相信呢?我們每一個人都不安全!特別是雅各布,如果他介入維多利亞和查理之間介入維多利亞和我之間。

  我又感到一陣噁心。

  車窗上突然響起急促的敲打聲,我嚇得尖叫起來——是雅各布,他回來了。我松了口氣,用顫抖的手指打開車門。

  “你嚇壞了,是嗎?”他邊問邊鑽進車裡。

  我點點頭。

  “別怕。我們會照看好你——還有查理,我發誓。”

  “讓你發現維多利亞比讓她發現我更恐怖。”我輕聲說。

  他笑了起來:“你應該對我們充滿信心,別太小瞧我們。”

  我搖了搖頭,兇狠殘暴的吸血鬼我見得太多了。

  “你剛才去哪裡了?”我問道。

  他撅起嘴,什麼也不說。

  “怎麼了,難道是個秘密?”

  他皺著眉頭:“不是,但是聽上去有些不同尋常,我不想嚇著你。”

  “我現在已經習慣了不同尋常的事情。”我想笑但卻笑不出來。

  雅各布輕鬆地沖我咧嘴一笑:“我想你也應該習以為常了。好吧,告訴你,我們這些狼人變成狼以後,可以聽見對方。”

  我疑惑地皺了皺眉。

  “不是指聽見對方的聲音,”他繼續說,“而且內心的想法——彼此都能聽見——不管我們相隔多遠。當我們追蹤敵人時,這一點確實幫了不少忙,但在其他時候,它卻帶來了不少麻煩。有時候真叫人難堪——連一點秘密都藏不住。不同尋常,是嗎?”

  “昨天晚上,你說,雖然你不願意告訴他們你見過我,但不得不向他們坦白。你當時就是指得這回事,對嗎?”

  “你真聰明。”

  “謝謝。”

  “你竟然能夠接受這些不同尋常的事情,我以為說出來會讓你害怕。”

  “不會其實,你不是我所遇見的第一個有這種特異功能的人,所以我並不覺得奇怪。”

  “真的嗎?等待,你說的不會是那些視血如命的傢伙吧?”

  “我希望你不要這樣稱呼他們。”

  他笑了笑:“好吧,卡倫一家,可以吧?”

  “不是只是Edward而已。”我假裝自然地抬起一隻胳膊擋在胸前。

  雅各布看上去有些吃驚——面露慍色:“我以為這些只不過是傳說而已,我聽說有些吸血鬼擁有特異功能,但我以前以為這些只不過是傳說,並非事實。”

  “如今還有什麼傳說不是事實呢?”我不太高興地問他。

  他皺了皺眉:“也許沒有了吧。好了,我們去以前騎摩托車的地方和山姆還有其他人碰頭。”

  我發動了小卡車,朝大路上開去。

  “你剛才是不是變成一匹狼。為了和山姆說話?”我好奇地問道。雅各布點點頭,顯得有點尷尬:“我只簡短地說了幾句——我試著不去想你,這樣他們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然,山姆不會讓我帶你一起去。”

  “他阻止不了我。”我始終沒有擺脫壞蛋山姆的印象,一聽到他的名字,我還是會感到深惡痛絕。

  “但是,他可以阻止我,”雅各布猶豫地說道,“還記得昨晚我說話時的吞吞吐吐嗎?還記得我多想實話實說卻欲言又止嗎?”

  “記得,你看上去就像被什麼東西哽住了喉嚨。”

  他苦笑了一下:“形容得真貼切。山姆告訴我任何事都不能對你說,他是群狼之首,是老大。當他告訴我們要做什麼事情,或者不能做什麼事情——如果他決意已定,那麼,我們就必須照做。”

  “真奇怪。”我咕噥道。

  “非常奇怪,”他贊同道,“這就是狼群的習性。”

  “嗯。”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回答。

  “是啊,還有很多類似的規矩——狼群的習性,我仍在學習。我無法想像山姆是如何獨自度過難關的。即使有一群狼人陪在我身邊,我都無法忍受其中的痛苦。”

  “山姆是獨自一人?”

  “對,”雅各布壓低聲音,“第一次變身的時候,我覺得這是我所經歷的最恐怖。最可怕的事情——簡直超乎我的想像,但我不是孤單一個人——我腦子裡有很多聲音,它們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我應該怎麼做。正是這樣,我才不至於驚慌失措。但是山姆”

  他搖了搖頭,“沒有人幫山姆。”

  我腦海中對山姆的一貫印象漸漸轉變。聽著雅各布如此訴說,很難不動惻隱之心。我不斷提醒自己,沒有理由再繼續憎惡山姆。

  “我和你一起去,他們不會生氣嗎?”我問道。

  他扮了個鬼臉:“也許會。”

  “也許我不應該”

  “不,沒關係,”他向我保證,“你知道許多能夠幫助我們的事情,並不像其他人一樣一無所知。你像是一個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說,間諜或者什麼,你曾經深入敵人內部。”

  我緊鎖眉頭。難道這就是雅各布想從我這裡得到的東西?説明他們戰勝敵人的內部消息?我不是間諜,我從沒有刻意搜集過他們想要的資訊,但是,他的話還是讓我感到自己像個叛徒。

  可我希望他能消滅維多利亞,不是嘛?

  不是。

  我確實希望維多利亞被消滅掉,最好是在她折磨我至死之前,或者撞上查理之前,或者殺害其他無辜者之前被消滅掉,但我不希望雅各布去追蹤她、消滅她,我不希望雅各布靠她太近。

  “比如吸血鬼也會心靈感應這類事,”他繼續說著,沒有發現我正在陷入沉思,“這就是我們想要知道的資訊。那些傳說竟然是事實,真讓人沮喪,我們面臨的問題更加棘手了。嘿,你認為維多利亞也有特異功能嗎?”

  “我不這麼認為,”我想了想,歎了口氣,“如果有的話,他應該會提起。”

  “他?哦,你是說Edward——哎呀,對不起,我忘了,你不喜歡說起或者聽到他的名字。”

  我輕輕地揉了揉肚子,儘量不去想胸前的陣痛:“不太喜歡。”

  “對不起。”

  “你怎麼這麼瞭解我,雅各布?有時候,我覺得你似乎也能讀著我的心思。”

  “不,我只是比較留心而已。”

  我們到了雅各布第一次教我騎摩托車的泥路上。

  “停在這裡?”我問道。

  “可以,可以。”我開到路邊,關掉發動機。

  “你還是非常不開心,對嗎?”他低聲問道。

  我點了點頭,茫然地盯著陰鬱的森林。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現在的生活比從前更好?”

  我慢慢地吸了口氣,然後緩緩地呼了出來:“沒有。”

  “因為他不是最適合”

  “求你了,雅各布,”我打斷了他。輕聲地請求道,“我們能不能不談這個?我受不了。”

  “好吧,”他深吸了口氣,“抱歉我說了不該說的話。”

  “別自責了。能夠找人訴說苦惱、分擔心事是再好不過的事情,只是我的情況不同。”

  他點點頭:“的確如此,向你保守秘密的那兩個星期實在不好過。找不到任何人傾訴,就像在地獄裡受煎熬一樣。”

  “確實是煎熬。”我贊同道。

  雅各布猛吸一口氣:“他們來了,我們走吧。”

  “你確定嗎?”他推開車門時我問道,“也許我不應該來這裡。”

  “他們會接受的,”他說道,接著咧嘴一笑,“你是不是害怕這群巨狼?”

  “哈哈。”我笑了笑。我從車裡下來,快速地繞過車頭,緊挨在雅各布身邊站著。在草地上見到的巨型怪獸的樣子至今歷歷在目。我的雙手同之前雅各布的手一樣顫抖不停,不同的是,我是因為恐懼而不是憤怒。

  雅各握住我的手輕輕地捏著:“我們走吧。”

第十四章:家庭

         

  我縮在雅各布身後,目不轉睛地盯著森林,等待其他狼人出現。

  當他們從樹叢中大步走出來的時候,並不是我想像中的樣子。巨狼的形象深深刻在我的腦海中,而眼前只是四個身材高大,上身赤裸的男孩兒。

  我又一次聯想的四胞胎兄弟。他們步伐整齊地走出森林,站在路的另一邊。清一色的紅棕色皮膚下是一塊塊結實的肌肉,黑色的頭髮剪得短短的,就連臉上的表情也如出一轍。

  他們行動時小心翼翼,一看到躲在雅各布身後的我,他們一下子全都變的怒氣衝衝。

  山姆仍是他們中最魁梧的一個,儘管雅各布就快要和他差不多了。山姆其實不算是男孩兒,他看上去更成熟——倒不是指他臉上刻有歲月的痕跡,而是他的神色中帶有幾分穩重和鎮靜。

  “你都做了什麼,雅各布?”他質問道。

  其中一個人我沒認出是誰——傑瑞德或者保羅——從山姆身邊冒出來,沒等雅各布開口解釋就嚷了起來。

  “你為什麼不守規矩,雅各布?”他喊道,抬起雙臂舉到空中,“你到底怎麼想的?難道她比一切都重要——比整個部族都重要嗎?

  比那些無辜的死者更重要嗎?”

  “她能幫助我們。”雅各布平靜地說。

  “幫助我們!”憤慨的男孩兒叫道,他的臂膀有些顫抖,“噢,太對了!我相信吸血鬼的情人甯死都要幫助我們!”

  “不許你這樣說他!”雅各布被他的話激怒,也大聲叫了起來。

  那男孩兒像被電擊中了一樣,從肩膀順著脊柱渾身抖動。

  “保羅!放鬆!”山姆命令道。

  保羅不停地搖著頭,不是反抗山姆的命令,而是在努力使自己集中精神。

  “天哪,保羅,”另一個男孩兒——好像是傑瑞德——嘟噥道,“管好你自己。”

  保羅朝傑瑞德扭過頭去,憤怒地咬著嘴唇,接著,他又把視線轉回到我這邊。雅各布向前走了一步,擋在我身前。

  戰爭終於爆發了。

  “好啊,你護著她!!”保羅狂吼道,身子跟著一顫,像痙攣一樣抽搐著。他仰著頭,對著天空一聲長嘯。

  “保羅!”山姆和雅各布同時叫道。

  保羅像是要撲倒在地,身體劇烈地顫動,快要著地的時候,傳來響亮的爆裂聲,他變身了。銀灰色的軟毛從他的身上冒出來,他的體形一下子比剛才增大了五倍多——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蹲伏著的形狀,似乎正準備一躍而起。

  他的牙齒外面長出了狼的嘴鼻,又一聲長嘯從寬大的胸膛裡咆哮而出,那雙黑色的殺氣騰騰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

  就在這時,雅各布向道路另一邊的怪獸狂奔過去。

  “雅各布!”我尖叫出來。

  雅各布渾身顫抖,他迅速地朝前躍起,頭朝下俯衝過去。

  又傳來了一聲刺耳的爆裂,雅各布也變身了。他的皮膚一寸寸裂開——黑色和白色的衣服碎片散落在空中。他的轉變太快了,似乎我眨眨眼就會錯過這一切。前一秒鐘他還是奔跑著的雅各布,現在卻變成了一匹巨大的紅棕色的狼——我實在搞不清雅各布的身體裡怎麼可能容下這樣一個龐然大物——他和那匹蹲伏著的灰狼相互對峙。

  雅各布正面迎擊另一個狼人的進攻,他們兇狠的嚎叫似雷鳴一樣在森林裡回蕩。

  黑色和白色的碎片——雅各布的撐破的衣服——飄落在他變身時的那塊地上。

  “雅各布!“我又尖聲叫著,琅琅牡?白呷ァ?

  “站在那兒別動,貝拉。”山姆命令道。在兩隻狼的搏鬥下,我幾乎聽不清他在說什麼。他們互相咬扯,鋒利的牙齒直沖對方的頸項咬去。雅各布變成的那只狼似乎占了上風——他比起另一隻狼來更高大,看上去也更壯實。他不斷用肩胛猛撞那只灰狼,想把對手撞進森林裡。

  “帶她去艾米麗那兒。”山姆朝另兩個男孩兒叫道,他們正出神地看著眼前的搏鬥。雅各布成功地將灰狼推進森林,他們消失在樹叢之中,但憤怒的咆哮聲依然清晰。山姆踢掉腳上的鞋,跟著他們跑了進去。奔入樹林的那一刻,他從頭到腳都在顫抖。

  咆哮和咬扯的聲音逐漸遠去,突然,所有雜聲戛然而止,路上又恢復了平靜。

  一個男孩兒笑了起來。

  我回過頭盯著他——我的眼睛瞪得圓圓的,一下都不敢眨。

  他好像是因為我臉上的表情發笑。“瞧瞧,這可不是你每天都能看到的好戲。”他傻笑著。他的臉有些熟悉——比其他人更瘦削恩布裡?卡勒。

  “我能,”另一個男孩兒傑瑞德說道,“每天都能看到。”

  “哦,保羅可不是每天都會發脾氣,”恩布裡笑著表示反對,“也許隔三差五吧。”

  傑瑞德從地上撿起一塊白色的東西,遞到恩布裡面前,那東西從他手上軟塌塌地懸吊下來。

  “完全撐破了,”傑瑞德說,“比利說過他再也買不起新鞋——看來雅各布從此要光著腳了。”

  “這裡還倖存一隻,”恩布裡說道,撿起一隻白色帆布運動鞋,“雅各可以單腳跳著走路。”他邊笑邊補充道。

  傑瑞德收拾著散落在地上的碎布:“拿上山姆的鞋,好嗎?剩下的這些都扔進垃圾箱。”

  恩布裡抓起鞋子,一路小跑進了森林,山姆剛才就是在那一帶消失的。過了一會兒,他跑了出來,手臂上搭著一條運動牛仔褲。傑瑞德拾起雅各布和保羅的碎衣服,把它們揉成了團。突然間,他似乎意識到我還站在一旁。

  他仔細打量著我。

  “嘿,你不會昏倒或者嘔吐吧?”他問道。

  “我想不會。”我喘著粗氣。

  “你好像不大舒服,也許你應該坐下來。”

  “好的。”我有氣無力地說道。這是我今天上午第二次把頭放在兩個膝蓋之間。

  “雅各應該提前跟我們說一聲。”恩布裡抱怨道。

  “他不應該把女朋友牽扯進來,他想做什麼呢?”

  “咳,狼人的秘密被洩露了,”恩布裡歎了口氣,“你幹的好事,雅各。”

  我抬起頭盯著這兩個男孩兒,他們似乎對剛才發生的一切漠不關心,“你們難道不擔心他們嗎?”我問道。

  恩布裡驚奇地眨了眨眼:“擔心?為什麼?”

  “他們會傷害到對方!”

  恩布裡和傑瑞德哄然大笑。

  “我希望恩布裡咬他一口,”傑瑞德說,“給他點教訓。”

  我嚇得臉色發白。

  “那可不一定!”恩布裡反對道,“你剛才沒看見嗎?就連山姆那不可能像雅各那樣飛躍起來。他看出保羅必敗無疑,還擊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不是嗎?他有天賦。”

  “可是保羅經驗更豐富,我和你賭十美元,保羅贏。”

  “就這麼定了。雅各是個天才,保羅一點希望也沒有。”

  他們握了握手,怪笑著。

  我想借他們輕鬆的談話安慰自己,但是狼人搏鬥時的殘忍場面始終纏繞在我心頭,空蕩蕩的胃和昏沉沉的腦袋都疼得厲害。

  “我們去艾米麗那兒吧,她肯定做了好吃的東西。”恩布裡低頭看著我,“不介意開車過去吧?”

  “沒問題。”我慢吞吞地說。

  傑瑞德翹起一邊的眉毛,“還是你來開車吧,恩布裡。她看上去像是要吐的樣子。”

  “好主意,鑰匙在哪裡?”恩布裡問我。

  “在點火開關上。”

  恩布裡拉開靠近副駕駛座位的車門。“進去吧。”他愉快地說道,一隻手把我從地上拉起來,塞進車裡。他看了看車裡剩下的空間,“你得坐在後面的拖車板上了。”他對傑瑞德說道。

  “沒關係。我可不想坐在前面看著她吐,我會受不了的。”

  “我賭她不會吐,她可是和吸血鬼待在一起的人。”

  “五美元?”傑瑞德問道。

  “一言為定。就要拿走你的錢了,我深感慚愧。”

  恩布裡上了車,發動引擎,傑瑞德也敏捷地跳上拖車板。剛關上車門,恩布裡就悄聲對我說:“別吐,好嗎?我剛賭了十美金,如果保羅真的咬了雅各布”

  “好的。”我輕聲地回答。

  恩布裡帶著我們朝村莊開去。

  “嘿,雅各為什麼會違背禁令呢?”

  “什麼令?”

  “恩,禁令,就是,不能散播我們的秘密。他怎麼會對你說起呢?”

  “哦,原來是這件事,”我說道,想起來雅各布昨晚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模樣,“他沒有洩密,是我自己猜到的。”

  恩布裡撅起嘴,看上去有點兒吃驚:“恩,似乎有道理。”

  “我們現在去哪兒?”我問道。

  “艾米麗家,他是山姆的女朋友不,現在應該是未婚妻了。等山姆解決好那兩個小子的問題,等保羅和雅各找到新衣服穿上,如果保羅那傢伙還有新衣服的話,他們會到艾米麗家同我們會合。”

  “艾米麗知不知道”

  “知道,對了,別盯著她看,山姆會不高興的。”

  我朝他皺了皺眉:“我為什麼要盯著她看?”

  恩布裡顯得有些心神不寧:“你剛才也看到了,和狼人待在一起是非常危險的。”他很快轉換了話題,“嘿,你不會在意我們把草地上那個黑髮吸血鬼除掉吧?他看上去不像是你的朋友,但是”恩布裡聳了聳肩。

  “不是,他不是我的朋友。”

  “那太好了。我們不想惹任何麻煩,不想違反條約。”

  “哦,是的,雅各很早以前向我提起過條約這回事,為什麼殺死勞倫就違反了條約呢?”

  “勞倫,”他哼著鼻子重複道,好像覺得吸血鬼也有名字是件好玩的事,“我們殺死他的時候其實是在卡倫家的地盤上。我們不可以在不屬於自己的地盤上攻擊別人,至少不能攻擊卡倫一家——除非是他們首先違反條約。我們不知道那個黑髮吸血鬼是不是他們家的親戚或者別的什麼。你好像認識他。”

  “那他們怎麼做算是違反了條約呢?”

  “如果他們傷害了人類,就違反了條約,雅各可沒那份耐心等著他先違約。”

  “哦。謝謝,幸虧你們沒有多等。”

  “不用謝。”他略帶自豪地說道。

  恩布裡開過大陸最東面的房子,轉彎繞進一條狹窄的泥路。“你的卡車真慢。”他說道。

  “抱歉。”

  泥路的盡頭是一所小房子,房屋上灰色的油漆幾乎脫落殆盡。褪了色的藍色大門旁有一扇窄窄的窗戶,窗臺下種了一排鮮豔的橘黃色金盞花,花給這個地方添了些明亮的色彩。

  恩布裡推開車門,深深吸了口氣:“恩,艾米麗在做飯。”

  傑瑞德跳下車,朝大門走去。恩布裡用一隻手攔在他胸前,意味深長地看著我,清了清嗓子。

  “我沒帶錢包。”傑瑞德說道。

  “沒關係,我不會忘記的。”

  他們跨上門口的一層臺階,沒有敲門就走了進去,我怯生生地跟在他們後面。

  這房子和比利家的差不多,客廳幾乎是當廚房用。一個年輕女子站在水槽旁的餐桌邊,取出罐子裡松餅,把它們一個個擺在紙盤子上。她的銅色的皮膚光滑細膩,烏黑的長髮柔順自然。我頓時明白了恩布裡為什麼不讓我盯著她看,因為這個女孩兒實在太漂亮了。

  “你們餓了嗎?”她的聲音溫柔動人。她轉過身正對著我們,只有左邊的臉蛋上掛著笑容。

  右邊的臉蛋上,從前額到下巴,有三道深深的紅色疤痕。儘管傷口早已癒合,印記看上去還是很刺眼。其中一道傷痕從她那杏仁般的黑色眼睛邊劃下來,另一道扯住右邊的嘴角,使她的右臉永遠都是一副苦相。

  好在有恩布裡事先的警告,我趕緊把目光轉移到她手中的松餅上。松餅的問道聞上去棒極了——就像是新鮮草莓的香味。

  “噢,”艾米麗吃驚地問,“這位是誰?”

  我看著她,儘量把視線集中在她左邊臉蛋上。

  “貝拉?斯旺,”傑瑞德告訴她,聳了聳肩。很顯然,他們曾經談論過我,“還能有誰?”

  “一定是雅各布洩露了秘密。”艾米麗自言自語道。她盯著我,曾經楚楚動人的臉上沒有絲毫友善,“那麼,你是那個吸血鬼女孩兒。”

  我直起身子:“是的,你是巨狼女孩兒嗎?”

  她笑了起來,恩布裡和傑瑞德也笑了。她的左臉蛋看上去友好了許多。“我想我是的。”她轉過身對著傑瑞德,“山姆呢?”

  “貝拉,恩,剛才讓保羅受驚了。”

  艾米麗轉了轉她那雙漂亮的眼睛。“啊,保羅,”她歎了口氣,“你覺得他們還要都久才回來?我真準備煎雞蛋。”

  “別擔心,”恩布裡安慰她,“如果他們趕不上吃飯,我們也不會浪費任何糧食。”

  艾米麗咯咯笑著,打開了冰箱。“毫無疑問,”她贊同道,“貝拉,你餓了嗎?去吃點松餅吧。”

  “謝謝。”我從紙盤子上拿起一塊松餅,一點點地吃起來。松餅的味道好極了,我那虛弱的胃立馬恢復了元氣。恩布裡一口氣吃掉了兩個松餅,他又拿起了一個,整個吞了下去。

  “給你的兄弟們留一些。”艾米麗責怪道,她用木勺把兒敲了一下他的腦袋。她的話讓我有些驚訝,但其他人都不以為然。

  "真是頭豬。”傑德瑞責駡道。

  我靠在餐桌邊,看著他們三個人像一家人一樣互相逗弄。艾米麗的廚房很溫馨,白色的櫥櫃和淺色的地板將這個地方映襯得亮堂堂。

  小小的圓桌上擺著一個帶裂紋的藍白相間的的瓷水罐,罐子裡插滿了五顏六色的野花,恩布裡和傑瑞德在這裡顯得特別自在。

  艾米麗將好幾打雞蛋在一個黃色的大碗裡搗碎。她卷起淡紫色襯衣的袖子,我這才看到那幾道傷痕一直從她的胳膊延伸到她的右手手背上。和狼人待在一起是非常危險的,恩布裡說的太對了。

  大門打開了,山姆走了進來。

  “艾米麗,”她喚道,聲音裡滿是濃濃的愛意我看著他大步穿過客廳,用寬厚的手掌捧起了她的臉,我感到有些尷尬,覺得自己似乎打擾到他們的二人世界。他彎下身子,親吻了她右臉上的傷痕,又吻了吻她的唇。

  “嘿,別這樣,”傑瑞德抱怨道,“我在吃東西呢。”

  “那就閉上嘴好好吃。”山姆回應道,又吻了吻艾米麗受傷的嘴唇。

  “誒喲。”恩布裡叫道。

  這一切比任何愛情電影裡的情節都完美,它是如此真實,充滿了快樂、生命和真愛。我放下手中的松餅,在胸前抱著雙臂。我盯著桌子上的野花,不去在意他們正在享受的安寧,也不去理會胸口難忍的疼痛。

  我很慶倖雅各布和保羅走了進來分散了我的注意力,讓我震驚的是他們倆竟然有說有笑。我看到保羅朝雅各布的肩上打了一拳,雅各布朝他腰上回擊了一拳,兩人開心的笑起來,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雅各布將屋裡掃視了一番,他的視線停在我身上。我笨拙地靠在廚房一角的餐桌邊,同周圍的氣氛格格不入。

  “嘿,貝爾,”他很高興地向我打招呼,從桌上抓起兩個松餅,走到我的身邊,“剛才真抱歉,”他輕聲地說,“你還好吧?”

  “別擔心,我很好,這松餅的味道不錯。”我拿起我的那塊松餅,又一點點地咬起來。有雅各布在身邊,我的胸口不再那麼痛。

  “噢,天哪!”傑瑞德喊了起來,打斷了我們的談話。

  我朝他那邊看去,他和恩布裡正在察看保羅前臂上的一道紅印。恩布裡得意揚揚地笑了起來。

  “十五美元。”他歡叫道。

  “是你幹的嗎?”我低聲地問雅各布,記起了恩布裡和傑瑞德的賭注。

  “只是輕輕地碰了他一下,日落時傷口就會癒合。”

  “日落時?”我看著保羅的手臂。奇怪的是,這傷口似乎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這也是狼群的特性。”雅各布低語道。

  我點點頭,儘量不讓自己顯出大驚小怪的樣子。

  “你沒事吧?”我輕聲地問他。

  “一點上也沒有。”他得意地答道。

  “嘿,小夥子們,”山姆高聲喊道,打斷了屋子裡所有人的談話。

  艾米麗站在爐子旁,將搗碎的雞蛋倒在平底鍋裡,山姆的一隻手自然地撫摸著她的後背,“雅各布有事情對我們說。”

  保羅看上去一點兒也不吃驚。雅各布肯定已經對他和山姆解釋過了,或者他們聽到了雅各布內心的想法。

  “我知道那個紅頭髮的傢伙想要什麼。”雅各布沖著傑瑞德和恩布裡說道,“這正是我剛才想要告訴你們的事情。”他踢了踢保羅坐著的椅子。

  “什麼事?”傑瑞德問道。

  雅各布的臉色變得十分嚴肅:“她正想法設法替他的愛人報仇——但不是我們殺死的那個黑髮吸血鬼。去年,卡倫一家除掉了她的愛人,所以他現在想要的是貝拉。”

  這對我來的說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了,但我還是忍不住一陣顫抖。

  傑瑞德、恩布裡和艾米麗張大了嘴巴,驚訝地盯著我。

  “她只是個小女孩兒。”恩布裡抗議道。

  “我知道有些不可理喻,但這正是那個吸血鬼不斷避開我們的原因,她的目的是福克斯。”

  他們張大嘴巴盯著我看了好久,我低下了頭。

  “太好了,”傑瑞德終於開口說話,嘴角漸漸露出一絲笑容,“我們現在有誘餌了。”

  雅各布極其迅速地拿起餐桌上的開罐器,朝傑瑞德扔過去。傑瑞德的反應速度簡直超乎我的想像,他抬起手,在開罐器快要打到他臉上的那一刻一把抓住了它。

  “貝拉不是誘餌。”

  “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傑瑞德鎮定地說。

  “所以我們得改變方式,”山姆沒有理睬他們的爭吵,“我們可以在地上挖些陷阱,也許她會掉進去。我們不得不分頭行動,雖然我不太喜歡這個主意。但是,如果她的真正目標是貝拉,她也許不會趁機襲擊我們。”

  “奎爾就快要加入我們了,”恩布裡低聲說,“這樣我們就能均分成兩隊。”

  所有人都低下了頭。我憋了一眼雅各布,他的臉上露出絕望的神情,就跟昨天在他家門口時一個樣。在幸福、融洽的廚房裡,這群狼人樂觀、豁達地接受命運的安排,但是無論如何,他們都不希望自己的朋友也變成狼人。

  “算了,我們先不要這樣想。”山姆壓低嗓門說道,接著,他又恢復了平常的聲音,“保羅、傑瑞德的恩布裡負責週邊防守,雅各布和我負責內線。如果她落入陷阱,我們就馬上回合。”

  我注意到艾米麗不太願意山姆待在更加危險的內線,她擔心的樣子讓我也著急地朝雅各布看了一眼。

  山姆發現了我的不安:“雅各布認為你最好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拉蒲賽。雖然她不會這麼容易就找到你,但我們得做好防範,以防萬一。”

  “查理怎麼辦?”我問道。

  “森林裡的瘋狂搜捕仍在繼續,”雅各布說道,“我想比利和哈利有辦法讓查理下班後待在我們這裡。”

  “等待?”山姆抬起一隻手,他看了看艾米麗又看看我,“這是雅各布認為最好的辦法,但是你必須自己做決定,你應該認真地衡量兩種選擇的危險性。你上午也看到了,待在這裡也很危險,他們很容易就失去控制。如果你選擇和我們在一起,我不能保證你百分之百安全。”

  “我不會傷害她。”雅各布嘟噥道,他埋下腦袋。

  山姆就好像沒聽見他說的話:“如果你覺得有其他更安全的地方”

  我咬著嘴唇。我去哪裡才不會是任何人捲入危險之中呢?一想到蕾妮會牽扯進來,我就打了個冷戰——把她拽進我所在的目標圈內“我不想把維多利亞引到其他任何地方。”我輕聲說。

  山姆點點頭:“的確如此,最好讓她待在這裡,我們就地了結。”

  我又被嚇得一陣顫抖。我不希望雅各布或者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去同維多利亞作了結!我看了一眼雅各,他一臉輕鬆的樣子,似乎又回到了那個變成狼人之前的雅各布,他對於追捕吸血鬼一點也不擔心、不害怕。

  “你會小心的,對嗎?”我聲音哽咽地問道。

  這群男孩兒哄堂大笑,每個人都在笑我——除了艾米麗。她和我四目相對,我突然看到她毀容的那半兒臉的真實面貌。她的臉是那麼美,臉上流露出的不安和焦慮甚至比我更強烈。我逼自己移開視線,因為那種不安和焦慮所掩蓋的愛意已經讓我的傷口隱隱作痛。

  “開飯啦。”她叫了一聲,關於作戰方案的討論就此打住。男孩兒們都快速地圍坐在餐桌邊——餐桌顯得太小了,似乎要被他們壓垮——大口地吃著艾米麗放在他們中間的一大鍋煎蛋。艾米麗和我靠在爐臺邊上吃——避開餐桌上的混戰——她神情地看著他們,那表情分明在說這些男孩兒就是她的家人。

  總的說來,我從沒料想過狼人的生活是這個樣子的。

  我在拉蒲賽待了一天,大部分時間是在比利家。他給查理的電話和警局留言,查理在晚飯時間帶來了兩個比薩餅,幸好他買的是尺寸最大的比薩餅,雅各布一個人就吃下了一個。

  查理整晚都在用懷疑的眼光看著我們倆,特別是變化明顯的雅各布。他問了問頭髮的事,雅各布聳了聳肩,告訴他這種髮型更易於打理。

  我知道我和查理一回家,雅各布就會開始行動——變成一匹狼,在周圍奔跑,他在白天偶爾也會這樣。他和他的兄弟們毫不鬆懈的監視四周的動靜,尋找維多利亞的蛛絲馬跡。昨天晚上,他們已經把她趕出了溫泉區——雅各布說把她趕往了加拿大——她還沒開始新一輪的突然襲擊。

  我根本就不指望她打消進攻的念頭,我沒這麼好運。

  晚飯後,雅各布送我上了我那輛小卡車,他在車窗邊遲遲不肯離去,等查理把車開走。

  “今晚別害怕。”雅各布說道,查理還沒發動他的車,假裝安全帶出了問題,“我們會在那兒守衛。”

  “我不會為我自己擔心的。”我承諾道。

  “你真傻。追捕吸血鬼是件樂事,這可是一頓亂攤子中最順人心意的一部分了。”

  我搖了搖頭:“如果我傻,那你就頭腦不正常。”

  他咯咯笑了起來:“好好休息,貝拉,親愛的,你看上去精疲力竭。”

  “我會的。”

  查理不耐煩地按了按喇叭。

  “明天見,”雅各布說,“明天一大早就過來。”

  “知道了。”

  查理開車跟在我後面,他的車燈照在我的後視鏡上,我卻沒留意到。我心裡想的是山姆、傑瑞德、恩布裡、保羅他們晚上會在哪裡,雅各布會不會同他們在一起。

  一回到家裡,我就匆匆朝樓梯走去,但查理緊跟在我身後。

  “發生了什麼事,貝拉?”他在我逃開之前問道,“我以為雅各布參加了什麼幫派,你們兩個為此吵的很凶。”

  “我們和好了。”

  “那個小團體是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誰能瞭解這些小男孩兒呢?他們總是神秘兮兮的。我今天見到山姆?烏利和他的未婚妻艾米麗,他們對我很好,”我聳聳肩,“以前的事也許都是些誤會吧。”

  他變了臉色:“我倒沒聽說他和艾米麗訂婚的事,真是件喜事,那女孩兒太可憐了。”

  “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

  “她被一頭熊抓傷,在靠北面的地方,那時正是馬哈魚產卵的季節——恐怖的意外事故。到現在差不多一年多了,我聽說山姆為了這事心情一團糟。”

  “太恐怖了。”我重複道。一年多以前,我敢說那時候拉蒲賽只有一個狼人。一想到山姆每次看到艾米麗的心情,我就不寒而慄。

  那天夜裡,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我想著白天發生的事情:和比利、雅各布、查理共進晚餐,在布萊克家焦急等待雅各布的漫長午後,艾米麗家的廚房,可怕的狼人之戰,與雅各布在海灘邊的談話。

  我想起了雅各布早上所說的話,關於偽君子的那部分,我想了好久,我不願意把自己認作偽君子,可是,對自己說謊又有什麼意義呢?我蜷縮成一團。不,Edward不是殺人兇手,即使他有著灰暗的過去,他至少從不傷及無辜。

  但是,如果他曾經傷及無辜,我會怎麼辦?如果我和他一起的那段時間裡,他和其他吸血鬼一樣殺人不眨眼,我會怎麼辦?我會因為這些原因離他而去嗎?

  我傷心地搖搖頭。愛是沒有理智的,我提醒自己。你越愛一個人,你就越缺乏理智。

  我翻了個身,試著想想其他事情——我想到雅各布和他的兄弟們正在黑暗中奔跑,我想像隱匿在夜色中的狼群正在守護著我,我漸漸入睡。夢裡,我又一次來到了森林中,但這一次我沒有走動,而是靜靜地站在那裡。我牽著艾米麗那只傷痕累累的手,我們眼望著面前陰鬱的森林。焦急地等待著我們的狼人歸家。

第十五章:氣壓

  福克斯的春季休假又到來了。星期一早上,一覺醒來,我躺在床上思緒萬千。去年春假時,我也被一個吸血鬼追逐著,真不希望這種追逐成為每年一次的慣例。

  我已經習慣了拉蒲賽的生活,周日的大部分時間我都在海灘度過,查理和比利則待在布萊克家的房子裡。我應該同雅各布在一起,但是雅各布有其他事情要做。我只能一個人在海灘上散步,對查理J廝忻孛堋?

  雅各布偶爾會到海灘上來看看我是否安全,他為冷落了我而感到抱歉。他告訴我,他從沒像現在這樣忙碌過,再除掉維多利亞之前,所有的狼人都處於紅色警備狀態。

  當我們有機會一起散步的時候,他總是會牽著我的手。

  這讓我想起了傑瑞德的話,他曾說過雅各布不應該把“女朋友”牽扯進來。我想,在外人看來,我們的確是男女朋友關係。只要雅各和我清楚我們之間的關係,我大可不必在意外人的看法。如果不是雅各布總喜歡叫別人誤解,我也許根本不會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但是,他的手是那麼的暖和,握著他的手讓我感到溫暖。

  星期二下午我要工作——雅各布騎著摩托車跟在我的車後,確保我安全到達——邁克看見我和他在一起。

  “你在和拉蒲賽的那個男孩兒約會嗎?二年級的那個?”他問道,語氣中帶著明顯的反感。

  我聳聳肩:“嚴格地說,沒有,雖然我大部分時間和雅各布在一起,他是我最好的朋友。”邁克狡黠地眯縫著眼睛:“別騙自己了,貝拉,那傢伙都被你弄得神魂顛倒了。”

  “我知道,”我歎了口氣,“生活太複雜了。”

  “女孩兒們太殘忍了。”邁克低聲說道。

  我們倆都做了簡單的論斷。

  這天晚上,山姆和艾米麗也來到比利家,他們同我和查理一起吃甜點。艾米麗帶來了蛋糕,即使是比查理更難對付的人也會被她的蛋糕征服。我們一桌人輕鬆、自然地閒聊著,我看得出,查理對拉蒲賽小團體的憂慮完全煙消雲散了。

  雅各和我走到屋外,想單獨待一會兒。我們來到他的車庫,坐進“兔子”車裡。雅各布仰頭倚靠在座椅背上,一臉疲憊不堪的樣子。

  “你應該睡一覺,雅各。”

  “有時間我會睡的。”

  他握住我的手,他的皮膚像是在燃燒一樣發燙。

  “這也是狼的特性嗎?”我問他,“我是說體溫。”

  “對。我們比一般人的體溫要高一些,大概四十二攝氏度或者四十三攝氏度,我再也不會感冒了,我可以”——他指了指只穿著一件外套的上半身——“像這個樣子站在暴風雪中,而且一點事也沒有,雪花落在我周圍都會化作雨點。”

  “你們有很強的復原能力——這也是狼的特性,對嗎?”

  “對,想見識一下嗎?簡直酷斃了。”他興奮地睜大眼睛,咧嘴大笑。他打開儀錶板下的儲物櫃,在裡面摸索了半天,掏出了一把折疊刀。

  “不,我不想看,”我意識到他要做什麼,叫了起來,“把它拿開!”

  雅各布咯咯地笑著,把折疊刀有扔回了原處:“好吧,不過,能夠自我復原確實是件好事。我們的體溫這麼高,是正常人的話早就死了。如果去看醫生,醫生肯定會被嚇壞的。”

  “沒錯。”我想了想,“還有,體形魁梧——這也是特性之一嗎?所以你們才會擔心奎爾?”

  “不僅是因為奎爾身材高大,他的祖父說這孩子的額頭燙得可以煎雞蛋。”

  雅各布露出絕望的神色,“要不了多久了。然後,突然間”他停了下來,半晌才開口說話,“如果時常感到特別傷心或者心情不大好,變身會提前發生,但是我從沒覺得傷心——我向來很快樂,”他苦笑了一下,“主要是因為你而快樂,所以我的變身來得更晚一些,但是,我體內的那股能量一直在積蓄——我就像是一枚定時炸彈。你知道我是怎樣被引爆的嗎?看電影的那天,我回到家裡,比利說我看上去怪怪的,就這樣,我發作了。接著,我——我開始變身,我幾乎要把他的臉給撕爛了——我親愛的父親!”他身子一抖,臉色慘白。

  “真的這麼糟糕嗎,雅各?”我不安地問道,希望自己能有法子幫他,“是不是感到特別痛苦?”

  “不,不痛苦,”他說道,“再也不會痛苦。你現在已經知道真相了,而在此之前,日子確實不好過。”他朝我靠過來,臉貼在我的頭上。

  他沉默了半天,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也許我不想知道。

  “什麼時候最難熬?”我輕聲問道,仍希望能幫上忙。

  “最難熬的時候就是覺得完全失控,”他慢慢地說,“覺得連自己都無法相信自己——覺得你不應該待在我身邊,任何人都不應該待在我身邊,我是一個會傷人的怪獸。你看到艾米麗的樣子了,山姆一下子失去控制而她當時離他太近了。如今,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挽回一切。我聽到他的心思——我瞭解這是一種什麼感覺

  “誰願意變成魔鬼、變成怪獸呢?“變身對我來說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我在這方面比他們任何一個都嫺熟——這是不是意味著我比起恩布裡或者山姆更沒人性?有的時候,我很害怕我會迷失自己。”“變回自己很難嗎?”

  “剛開始時,”他說道,“需要多多練習,但是這個過程對我來說比較容易。”

  “為什麼?”我問道。

  “因為伊弗列姆?布萊克是我的父親的祖父,奎爾?阿蒂拉是我母親的祖父。”“奎爾?”我疑惑地問道。

  “他的曾祖父,”雅各布解釋道,“你認識的那個奎爾是我的第二代表弟。”

  “你的曾祖父是誰跟變身有什麼關係呢?”我問道,想讓他振作起來。

  “最大的好處,”他突然笑了起來,“就是速度。”

  “比摩托車還要快嗎?”

  他激動地點點頭:“簡直沒法比。”

  “你們能跑多快”

  “快?”他接過我的問題,“足夠快。怎麼說呢?我們追到了他叫什麼來著?勞倫嗎?我想你就能明白我們究竟有多快了。”

  我確實明白了。我沒想到——狼竟然比吸血鬼跑得還要快。卡倫一家人跑起來就像陣風似的,速度快得驚人。

  “好了,告訴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吧,”他說,“關於吸血鬼的事情。你怎麼敢和他們在一起?難道不覺得心驚膽戰嗎?”

  “不。”我簡單地回答道。

  我的語氣讓他遲疑了片刻。

  “那麼,你的吸血鬼到底為什麼除掉那個詹姆斯?”他突然問道。

  “詹姆斯想殺了我——這對他來說就像是玩遊戲,但他失敗了。

  你記得去年春天我住進了鳳凰城的醫院嗎?”

  雅各布深吸了口氣:“那他豈不是快要得手了?”

  “他差一點點就得手了。”我摸了摸傷疤。雅各布注意到我的動作,因為他正握著我移開的那只手。

  “這是什麼?”他握住我的右手,仔細地看著,“是你的傷疤,冰冰涼的傷疤。”他又湊近了一些,睜大眼睛盯著那道疤,喘著粗氣。

  “是的,你想得沒錯,”我說,“詹姆斯咬了我。”

  他的眼睛瞪得圓圓的,深褐色的臉變成了奇怪的蠟黃色,他看上去像是要吐。

  “如果他咬了你你不就是”他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Edward救了我兩次,”我輕聲說,“他幫我把毒液吸出來——像處理毒蛇咬的傷口那樣。”我的胸口一陣劇痛,整個身子抽搐起來。

  身體顫抖的人不止我一個。我能感到身旁的雅各布也在不停抖動,連車身也跟著顫動起來。

  “小心,雅各,放鬆,冷靜下來。”

  “是的,”他大口喘著氣,“冷靜。”他的腦袋迅速的前後晃動著。過了一會兒,只有他的手還在抖動。

  “還好嗎?”

  “是的,好多了。說點別的什麼吧,讓我想想其他事情。”

  “你想知道什麼?”

  “我也不知道。”他閉上眼睛,使自己集中精神,“說說特異功能吧。卡倫家的其他人有特異功能嗎?比方說心靈感應?”

  我猶豫了一下。這個問題似乎是對間諜而不是對朋友提出的,但是,我隱瞞我所知道的事情又有什麼意義呢?一切都不重要了,況且說出事實還能幫他平靜下來。

  於是我很快回答了他。腦子裡一想到艾米麗那張毀容的臉,我就覺得毛骨悚然。我無法想像“兔子”車如何容納一匹深褐色的狼——如果雅各布此刻變身,整個車庫都會被他摧毀。

  “賈斯帕可以控制周圍人的情緒。當然不是用這個本領來幹壞事,而是幫助人們鎮定下來,諸如此類。也許這招對保羅很有用。”

  我開玩笑地補充了一句,“愛麗絲能夠預見將來發生的事情,就是預見未來,但也不是那麼準確。如果當事人中途改變了原有的想法,她所遇見的事情就不會發生”

  比如,她曾預見我會死去我會成為他們中的一分子。這兩件事都沒有發生,而且其中一件永遠都不會發生。我有點兒頭暈目眩——似乎沒辦法吸入足夠的氧氣,我的肺似乎消失不見了。

  雅各布完全恢復了鎮定,靜靜地坐在我身邊。

  “你為什麼總是這個樣子?”他問道,輕輕地拉著我壓在胸前的手臂,但是我緊緊按著胸口,遲遲不肯鬆開,他只好作罷。連我自己也沒意識到我是什麼時候抬起手臂的,“你傷心的時候就會這個樣子,為什麼?”

  “一想到他們,我的胸口就疼痛難忍,”我輕聲說,“好像不能呼吸好想要粉身碎骨”此時此刻,我竟然對雅各布敞開心扉,我們之間再也沒有秘密了。

  他撫摸著我的頭髮:“沒事,貝拉,沒事。我不會再提起他們,對不起。”

  “我沒事,”我喘著粗氣,“總是這個樣子,不是你的錯。”

  “我們倆真是糟糕的一對,不是嗎?”雅各布說道,“我們都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

  “可憐。”我贊同道,仍然上氣不接下氣。

  “至少我們擁有彼此。”他欣慰地說道。

  我也感到莫大的安慰:“至少是這樣。”

  我們待在一起的時候,一切都風平浪靜,但雅各布肩負著一個必須去完成的危險使命,這樣,我不得不經常一個人獨處,為了安全,我只能留在拉蒲賽,整天無所事事,那些愁情煩緒終日纏繞著我。

  在比利家,我感到無所適從。我複習功課,準備下周的微積分考試,但我不可能長時間和比利聊聊天——這似乎是社會潛規則造成的強制行為。可是,比利並不是個善談的人,我們的談話常常陷入僵局,於是,我的無所適從感與日俱增。

  每個週三下午我會去艾米麗那裡換換心情。剛開始我還覺得很愉快,艾米麗性格開朗,似乎總有做不完的家務活,拔除剛剛冒出來的野草,修理壞掉的門鉸鏈,在一台老式織機上費力的紡線,其餘的時間她都用來做飯。她抱怨男孩兒們因為整天奔跑而大大增加的食欲,但看得出來,她非常樂意照顧他們。和她在一起我感到舒心——畢竟,我們倆現在都是巨狼兒女孩了。

  可是,我在她家剛剛待上幾個小時山姆就回來了。我總是簡單地向他打聽雅各布是否安全,然後就匆匆離去。他們兩人之間的濃情蜜意讓我覺得自己是個多餘的人。

  就這樣,我只能一個人在海灘漫步,在岩石地上徘徊。

  獨處對於我來說毫無益處。自從向雅各布坦白了心聲,我再也無法停止對卡倫一家的談論和回憶。不管我怎麼努力去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其實還有很多事情值得操心:我為雅各布和他的狼人兄弟們而牽腸掛肚;我為查理和其他在森林狩獵的人們而擔驚受怕;雖然我沒有同雅各布發展下去的打算,但我卻越來越離不開他,我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理我們之間的關係——所有這些真實迫切的想法和急需解決的問題都無法令我忘卻胸口的傷痛。最後,我連走路的力氣都沒了,只感到呼吸困難。我在一片潮濕的岩石地上坐下來,將身子蜷縮成一團。

  雅各布在這個時侯來到我身邊,我從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完全理解我的心情。

  “對不起。”他一見我就說道。他把我從地上拉起來,用雙臂緊緊地摟住我的肩膀。直到此時,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凍得像冰塊。他溫暖的身體讓我打了個寒噤,有他在我身邊,我又能自如地呼吸。

  我們一起沿著海灘散步。“是我破壞了你的春假。”雅各布自責道。

  “不,你沒有。我本來就沒有什麼安排,反正我本來就不太喜歡春假。”

  “明天上午我休息,他們沒有我也能應付,我們可以做點有趣的事。”

  “有趣?”這個詞似乎與我現在的生活毫不相干,聽上去都讓人覺得奇怪。

  “你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有趣的事。嗯”他望著遠處灰濛濛的海浪,仔細地考慮著。他掃了一眼海平線,突然有了主意。

  “有了!”他歡叫道,“履行另外一個諾言。”

  “你說什麼?”

  他鬆開我的手,指向海灘的最南角,一堵陡峭的海崖截住了彎月形的海岸線。我盯著那座懸崖峭壁,還是不理解他的意思。

  “我不是承諾過要帶你去按壓跳水嗎?”

  我身子一抖。

  “確實,會很冷——但是不會像今天這麼冷。你沒感覺到天氣的變化嗎?氣流的變化?明天會更暖和。你想不想去?”

  昏暗的海水看上去一點也不適合跳水,而且,從我們站立的角度望去,那些絕壁似乎比平常更高一些。

  但是,我有好些日子沒聽到Edward的聲音了。這也許正是所有愁情煩緒的源頭。我太癡迷於這個幻想中的聲音,如果太久沒有聽到,心情就會越來越糟,從懸崖上跳下來肯定能解決這個問題。

  “好,我去,做點有趣的事。”

  “這算是個約會。”他說道,手臂繞上我的肩膀。

  “好——但現在你必須去睡一覺。”他的黑眼圈似乎是要永遠留在他的臉上,而這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

  第二天我很早就起床,悄悄地將潛水的行頭裝進小卡車裡。我猜想查理應該會同意我們今天的計畫,就像他曾經支持我學騎摩托車一樣。

  我想到將要暫時擺脫所有的煩惱就覺得興奮,也許這將會是件快樂的事,與雅各布約會,與Edward約會我暗自高興。雅各有理由說我們是糟糕的一對——而我才是那個真正糟糕透頂的人,我竟然把狼人視為完完全全的正常人。

  我以為雅各布會在他家門口等我,每次一聽到小卡車的聲音,他都會出來接我,但這次他沒有,我想他應該還在睡覺。我可以等——讓他擁有充足的睡眠。他需要休息,而且晚一點出發天氣會更暖和。雅各對天氣的判斷很準確,氣溫的確升高了許多。厚厚的雲層壓在頭頂,像是一床灰色的毛毯,讓人感到格外悶熱。我脫掉毛衫放在車裡。

  我輕輕地敲了敲門。

  “進來吧,貝拉。”比利說道。

  他坐在餐桌邊吃著涼的燕麥粥。

  “雅各還在睡覺嗎?”

  “恩,沒有。”他放下勺子,眉頭緊鎖。

  “發生了什麼事?”我急切地問道。從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一定有什麼是發生了!

  “今天一大早,恩布裡、傑瑞德和保羅發現了一些新的足跡。山姆和雅各過去幫忙了。山姆希望——她躲在山邊,他們就有很好的機會結束這一切。”

  “噢,不,比利,”我輕聲說道,“噢,不。”

  他笑了起來,聲音低沉:“難道你捨不得拉蒲賽,想要延長在此監禁的時間?”

  “別開玩笑了,比利,這麼恐怖的事情實在開不得玩笑。”

  “你說得對。”雖然他嘴上表示贊成,但臉上仍然一副毫不擔心的樣子。我簡直無法從他那雙深邃的眼睛裡讀懂他的意思,“這一次的確應該小心謹慎。”

  我咬了咬嘴唇。

  “但也不是你想像的那麼危險。山姆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你應該擔心的人是你自己。吸血鬼的目標不是他們,她只是在想法子繞過他們找到你。”

  “山姆怎麼會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我質問道,完全漠視他對我的關心,“他們只殺過一個吸血鬼——而且很有可能是憑運氣。”

  “我們非常嚴肅地對待自己所做的事情,貝拉。他們學到的東西都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沒有一點疏漏。”

  他想要安慰我,但是我還是放不下心。維多利亞兇殘、野蠻的形象一直深深印刻在我腦海裡。如果她沒法繞過狼群,她肯定會跟他們一決高下。

  比利又開始吃早餐,我坐在沙發上,心不在焉地調換電視頻道。沒過多久,我就感到自己被困在這個狹小的房間裡,窗簾遮住了窗外的風景,讓我覺得恐懼不安。

  “我去海灘。”我突然對比利說道,然後匆匆奔向門外。

  但是,來到戶外情況並沒有好轉。厚厚的雲層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往下壓,似乎要將我包圍。我朝著海灘走去,森林裡出奇的空蕩,沒有任何動物——沒有小鳥,也沒有松鼠,我也聽不見鳥鳴聲。這種寂靜叫人發怵,就連風吹過樹叢都沒有任何聲響。

  我知道這時天氣的原因,但還是抑制不住內心的煩躁不安。氣壓是如此強大,連我這個不太敏感的人都能感覺到,似乎預示著一場暴風雨即將到來。我抬頭望瞭望天空,儘管沒有風來吹動,雲層仍在空中緩緩地翻滾著。最低的雲層像煙霧一樣灰濛濛的,透過低雲層的縫隙,我能看到另一層可怕的紫色雲朵。天空中正孕育著一個危險的計畫,動物們一定都躲藏起來了。

  一到海灘,我就後悔不該來——我來了太多次,幾乎每天都到這裡漫無目的地散步。這裡同噩夢中的海灘又有什麼區別呢?但是,我還能去哪裡呢?我又走到那棵浮木旁坐下,身子倚靠在糾纏的樹根上。我仰望著雲海翻騰的天空,等待著第一滴雨滴墜落,打破所有的寂靜。

  我不願去想雅各布和他的朋友們深處的險境,雅各布不可能有事的,可是,這樣想不過是自欺欺人。我已經失去了太多——難道命運還要將僅存的一點安寧打破?這樣也太不公平了,太不合理了。也許是因為我犯了天理

  受了詛咒,也許是因為我深陷傳說、神話中不能自拔,也許

  不,雅各布不會有事的,我一定要相信這一點,不然,我再沒法支撐下去了。

  “啊!!”我痛苦地叫出聲,跳了起來,我不能坐著一動不動,這比漫步更讓人難以忍受。

  我原本期待著今天能聽到Edward的聲音,這是讓我熬過漫長的一天的唯一動力。胸口的疼痛變本加厲地折磨我,似乎是在報復雅各布前些日子帶給我的片刻歡愉,傷口像被灼燒般火辣辣的疼。

  我沿著海灘走著,海浪漸漸洶湧起來,衝擊著岸上的岩石,但始終無風。我覺得自己被被暴風雨前的強氣壓釘在原地,所有事物在我周圍旋繞,只有我站立的地方靜止不動。空氣中帶著微弱的電荷——我能感受到頭髮上的靜電。

  海上的波浪比岸邊的更加洶湧。海水拍打著崖壁,激起巨大的白色浪花。空氣中一絲風也沒有,雲層卻翻滾得更加迅速。雲層看上去怪怪的——它們完全按照自己的意志移動著。我為之一顫,雖然我知道出現這種景象不過是氣壓在作怪。

  懸崖峭壁映襯在青灰色的天空下像是黑色的刀刃,我盯著它們,想起來雅各布對我說起山姆和“幫派”的那一天。我回想起那些男孩兒——狼人——在空中躍起的樣子。還有他們急速下落的模樣,至今仍歷歷在目。我想像著他們下落時的無拘無束我想像著腦海中Edward的聲音——憤怒的、溫柔的、完美的胸口的傷痛似火燃燒。

  一定有法子熄滅胸口的這團火,疼痛每分每秒在加劇,我呆呆地看著陡峭的山峰和澎湃的海水。

  對了,為什麼不在此刻就將它熄滅呢?為什麼不呢?

  雅各布承諾過要帶我懸崖跳水,不是嗎?僅僅因為他不在,我就應該放棄這一次擺脫所有煩擾的機會嗎?我是多麼渴望得到這樣的機會啊——正因為雅各布隨時都有生命危險,我就更加迫切地需要機會來趕走心頭對他的擔憂。事實上,雅各布是在為我鋌而走險。如果不是因為我,維多利亞不會在這裡殺害無辜的人們她會到一個狼人遙不可及的地方。如果雅各布有什麼閃失,全都是我的錯。想到這裡,我感到一陣鑽心的痛,我朝著比利家走去,朝著我的小卡車走去。

  去懸崖的近道我非常熟悉,但我還得找尋通往跳水點的小道。

  我摸索著,研究每一個轉彎和岔口,我知道,雅各計畫帶我從半山腰而不是山頂跳水,但是,蜿蜒曲折的小路一直把我引到了崖頂。我沒時間再返轉下山了——暴風雨馬上就要來臨。風終於刮了起來,雲層似乎抬手可及。我沿著泥路到達山頂的時候,雨水開始滴落在我臉頰。

  其實我根本就不用說服自己再折返回去——我就想從山頂跳下去!這是我蓄謀已久的計畫,我想體驗長時間待在空中的飛翔版的感覺。

  這是我做過最愚蠢、最魯莽的事情,意識到這一點,我不禁笑了起來。胸口的疼痛已經減輕了許多,似乎我的身體也意識到馬上能聽到Edward的聲音。

  海浪聲聽上去非常遙遠,比起我在山間小道上聽到時要遠得多。

  想到海水的溫度,我撇了撇嘴,但我不會因此退縮。

  風越刮越猛,雨水在我身邊形成了一個個小旋渦。

  我走到懸崖邊上,盯著前方的一片空白。我盲目的向前挪動著腳步直到無路可走,腳趾不停地摩挲著岩石的邊緣。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屏住了呼吸等待著。

  “貝拉。”

  我笑了,吐了口氣。

  “怎麼了?”我輕聲回答道,生怕我的聲音會破壞這個美麗的幻影。他聽上去是如此真實,如此親近。只有當他像現在這樣阻止我的時候,我才能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他的聲音——溫柔音質和動聽語調所構成的最完美的聲音。

  “別這樣。”他懇求道。

  你要我做個凡人!我提醒他,好了,看著我跳吧!

  “求你了,為了我,別這樣。”

  可是,無論怎樣,你都不會和我在一起

  “求你了。”雨聲幾乎掩蓋了他的聲音。風雨吹打著我的頭髮和衣服,我渾身濕漉漉的——好像剛從海裡潛水出來。

  我踮起腳尖。

  “不,貝拉!!”他有些生氣,而生氣時的聲音顯得更加迷人。

  我笑了笑,舉起伸直的手臂,仰起臉迎著雨水,擺出潛水前的姿勢,但是,多年來在公共游泳池養成的習慣動作根深蒂固——記得我第一次在那兒游泳的時候,是腳朝下如水的。我朝前傾,躬起身子,爭取更強的彈力

  我猛地一蹬腿躍了出去。

  我像流星一樣在空中墜落,我尖叫起來,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極度興奮。空氣無力地抵抗著不可戰勝的萬有引力,它將我螺旋轉動,我仿佛是即將撞擊地球的火箭。

  棒極了!!落入水中的那一刹那,這句話在我腦中回蕩。海水冰涼,比我預想的更冷,但是,這一絲寒意令我更加興奮。

  我在冰涼的海水裡越沉越深,我為自己感到驕傲,因為我一點也不害怕——只有按耐不住的激動。真的,從峭壁上跳下來一點也不可怕。那麼,懸崖跳水的挑戰性究竟在哪兒呢?

  當海水把我包圍的時候,我終於明白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之前,我只留意到陡峭的懸崖,只擔心它的高度和陡峭帶來的顯而易見的危險,絲毫沒有意識到等待著我的海水。我從沒想到真正的威脅來自下方,來自洶湧的海面之下。

  一波波的海水似乎為了爭奪我而搏鬥著,它們把我拉過來扯過去,像是要將我撕成幾塊,共同分享我這個戰利品。我懂得如何應付激流:沿著與海岸平行的方向遊,但是,我現在無法判斷海岸在什麼方向,這點知識壓根兒幫不上忙。

  我甚至無法判斷海面在哪個方向。

  四周是黑糊糊的海水,沒有光亮指引我向上。引力在空氣中是萬能的,但面對海水,它卻束手無策——我覺察不到向下的重力,沒有向任何方向下沉的感覺。澎湃的海水把我當作玩具皮球一樣翻轉、投擲。

  我強憋住一口氣,緊緊地閉上雙唇,鎖住僅存的一點氧氣。

  Edward的聲音再次出現時我一點也不覺得意外。他早該出現了,因為我正在垂死掙扎。讓我覺得意外的是,我竟然如此確定自己必死無疑。我就會被淹死,我是一個即將死去的人。

  “接著遊!”Edward急切地懇求我。

  游向哪裡?漆黑一片,無處可遊。

  “不許這樣想!”他命令道,“不許你放棄!”

  冰涼的海水使我四肢麻木,我隱約覺得自己仍在遊動,但那也只是在水裡無力和無助地旋轉。

  但是,我聽從了他的命令。我使勁伸開雙臂、踢動雙腿,但是每一次我都游向不同的方向。一點用都沒有,再努力下去又有什麼意義呢?

  “遊!”他嚷道,“見鬼,貝拉,繼續遊。”

  為什麼?

  我不想再遊了。我樂意待在這裡,倒不是因為我覺得頭暈目眩,也不是因為海水冰涼,更不是因為我四肢無力、精疲力竭,而是因為我慶倖,一切都將畫上句號。比起我所面臨的其他死亡方式,這是一種更舒服,更輕鬆,也更安寧。

  我突然想起人們常說的一句話:臨死前,你的一生將在你眼前閃現。我幸運的多,什麼也沒有看見,誰願意看重播的情節呢?

  但是,在我放棄的時候,我看到了他!他的形象如此清晰,比以往任何一次回憶中的印象都分明。我在潛意識保留了一個完美無缺的Edward,直到最後關頭他才會出現。我望著他那張精緻的臉,好像是他就在我的面前;我看著他的冰冷皮膚、他的嘴唇、他的下頜、他那雙憤怒的金色眼睛。他因為我的放棄而怒氣衝衝,緊緊地咬著牙齒,連鼻息都帶著怒氣。

  “不!貝拉,不!!”

  我的耳朵裡灌滿了冰涼的海水,但是他的聲音卻比任何時候都清楚。我不去管他說了些什麼,全神貫注地聆聽他的聲音。既然我樂意待在這裡,又何必掙扎求生呢?儘管我的肺急需空氣,我的腿痙攣不止,但是,我很滿足,我已經很久沒有體會到真正的幸福了。

  幸福,是它讓死亡的過程不那麼痛苦。

  海水完全征服了我,將我猛推向一個堅硬的東西,我估摸是黑暗中的一塊岩石。它像堅硬的鐵棒一樣狠狠地直撞到我的胸膛,僅存的一口氣迅速湧出胸腔,化成了許多銀色的小氣泡。海水沖入我的喉嚨,讓人感到窒息、刺痛。那鐵棒似乎在用力拽我,硬拖著我離開Edward,深入黑暗之中,潛入大海之底。

  再見了,我愛你!這是我最後的念想。

第十六章:帕里斯

         

  就在這個時候,我的頭冒出了水面。

  多麼不可思議啊,我一直確信自己是在下沉。

  海水一刻也不停歇,將我推向更多的岩石,一塊塊的岩石猛烈而有節奏地直撞我的後背,把我肺裡的水擊了出來。大量的海水如湍流般從我的嘴巴和鼻子裡湧了出來。海鹽刺激著我的嘴鼻,肺裡火燒火燎,喉嚨被水堵住簡直不能換氣,岩石還在不停地撞擊我的後背。儘管周圍波浪起伏,我卻停留在原地。除了朝我拍打過來的海水,我什麼也看不見。

  “呼吸!”一個急切、焦慮的聲音命令道。我認出了這個聲音,心裡感到一陣刺痛——因為這不是Edward的聲音

  我沒法照他說的做,從我嘴裡源源不斷流出的水根本不給我機會呼吸,胸腔裡滿是冰涼的海水。

  岩石又一次猛撞我的後背,正好撞在兩片肩胛骨之間,肺裡的海水又湧出了許多。

  “呼吸,貝拉!快!!”雅各布著急地說。

  我的眼前出現了無數的黑點,它們越變越大,幾乎擋住了所有的光亮。

  岩石再次撞了我。

  這岩石不像海水那麼冰涼刺骨,它撞到我時,我感到它是熱乎乎的。我這才意識到,是雅各布的手在幫我把肺裡的水拍擊出來。

  那個拽我離開大海的鐵棒也是熱乎乎的我一陣暈眩,黑點終於遮擋了一切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我不喜歡這一回的感覺——比不上剛才那一回。眼前黑漆漆的一片,沒有什麼可以看,沒有什麼值得看。轟鳴的海浪聲漸漸消失於黑暗之中,變成了寧靜的、輕柔的流水聲,這聲音似乎是從我耳朵裡發出來的

  “貝拉?”雅各布叫道,他的聲音還是那麼焦慮,但沒有先前那麼急切,“貝爾!親愛的,能聽見我說話嗎?”

  我感到天旋地轉,腦袋裡就像注入了洶湧的海水一樣翻騰著

  “她失去知覺多長時間了?”另一個人問道。

  這個不屬於雅各布的聲音讓我一驚,我的神志逐漸清醒。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是靜止不動的,沒有海水推動我——有波濤起伏的感覺是因為我頭暈目眩。身下是平展的、靜止的地面,我的胳膊能觸到地面上的沙礫。

  “我不知道。”雅各布著急地回答,他的聲音如此之近,有一雙手——這麼溫暖的手一定是他的——撫開了我臉頰上的濕發,“幾分鐘吧?把她拖上岸沒花多長時間”

  之前聽見的寧靜的流水聲並不是海浪發出的聲音——是我大口地呼氣、吸氣的聲音。每一次呼吸都是煎熬——呼吸道像是被鋼絲絨摩擦過一樣皮破肉綻,接觸到空氣就是一陣揪心的刺痛,但至少我能呼吸了。

  我渾身冰涼,刺骨的冰雨從天而降,擊打著我的臉和手臂,真是雪上加霜。

  “她在呼吸,她會醒過來的。我們不能讓她待在這麼冷的地方,她的臉色有些嚇人”這一次我認出了山姆的聲音。

  “你覺得可以移動她嗎?”

  “她跳下來的時候有沒有傷到背或者其他什麼地方?”

  “我不知道。”

  他們猶豫了片刻。

  我試圖睜開眼睛,費了好大的勁總算成功。我看見暗紫色的雲層向我投來無數冰冷的雨滴。“雅各?”我低啞地說。

  雅各布的臉立即出現在我眼前。“噢!”他喘著粗氣,如釋重負,他的眼角掛著雨水,“哦,貝拉!!你還好嗎?能聽見我說話嗎?有沒有哪裡受傷?”

  “只有——我的——喉嚨。”我結結巴巴地說道,嘴唇瑟瑟發抖。

  “我們帶你離開裡?rdquo;雅各布說道。他把胳膊伸到我背下,輕輕地將我抱了起來——就像抬起一個空箱子。他赤著的胸膛十分溫暖;他聳著肩,為我擋住雨水。我沒精打采地將頭倚靠在他的手臂上,茫然地盯著洶湧的海水,看著海水衝擊他身後的沙灘。

  “好了嗎?”我聽到山姆問道。

  “好了,這裡交給我吧。你回醫院去,我過了一會兒到那裡找你。謝謝,山姆。”

  我的腦袋裡還是一陣眩暈,完全不理解他在說些什麼。山姆沒有回答,周圍一點聲響也沒有,我想他可能已經走了。

  雅各布抱著我離開,海水卷起了我們身後的沙石,似乎因為我的逃脫而怒氣衝衝。我疲乏地盯著海面,一點亮色吸引了我游離的目光——在海灣深處,黑色的海水之上跳躍著一團紅色的火焰。這個景象簡直不合常理,我懷疑自己仍處在神志不清的狀態。我的腦海裡想的盡是漆黑、翻滾的海水——還是那個迷失方向、不分上下的我,我迷失在深海中但是,雅各布卻能

  “你是怎樣找到我的?”我嘶啞地問道。

  “我有線索,”他說道,他抱著我在雨中一路小跑,沿著海灘朝大路跑去,“我跟著輪胎印找到了你的小卡車,然後聽到了你的尖叫”

  他身子一抖,“你為什麼要跳呢,貝拉?你沒有發現暴風雨來了嗎?難道你就不能等等我?”他的語氣顯得有些惱怒,如釋重負後的輕鬆感消失不見了。

  “對不起,”我小聲說道,“我太蠢了。”

  “對,確實蠢。”他點點頭贊同道,頭髮上的雨水滴落下來,“你能不能等我在你身邊的時候再做這些蠢事?如果知道你會背著我跳懸崖,我根本沒法集中精神幹自己的事情。”

  “當然,”我滿口答應,“沒問題。聽上去我就像一個嗓音沙啞的煙鬼,我清了清嗓子——立馬露出痛苦的表情,似乎有把匕首插入了喉嚨,“今天發生了什麼事?你們找到她了嗎?”儘管緊挨著他溫暖的身體,我並不覺得太冷,但一提到這件事,我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雅各布搖了搖頭。我們到了大路上,他仍然朝著他家慢跑。“沒有,她逃到海裡了——吸血鬼在水裡比較有優勢。這是我趕回來的原因——我擔心她會遊上岸,而你總是待在海灘邊”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喉嚨有些哽咽。

  “山姆和你一起回來的其他人也都到家了嗎?”我不希望他們還在外面搜尋她。

  “對,也許吧。”

  我在雨中眯縫著眼睛,仔細觀察著他的表情,他的眼神中充滿憂愁和痛苦。

  我突然間明白了剛才沒有理解的那些話。“你說過醫院,剛才對山姆說的。有人受傷了嗎?他和你們搏鬥了?”我的嗓音徒然抬高了八度,再加上喉嚨的嘶啞聲,聽上去怪怪的。

  “不,沒有。山姆和我回來的時候,恩布裡在家裡等著告訴我們一個消息。是哈里?克里爾沃特在醫院,哈里今天早上心臟病發作。”

  “哈里?”我搖了搖頭,不願相信他的話是真的,“噢,不!查理知道了嗎?”“知道了,他和我爸爸都在醫院。”

  “哈里不會有事吧?”

  雅各布的眼神又流露出一絲猶豫:“現在的情況很不妙。”

  突然間,我的內心充滿了負罪感——為了愚蠢的懸崖跳水而深感內疚。這個時侯大家擔心的人不應該是我,我在不恰當的時間做了不恰當的事情。

  “我可以做些什麼?”我問道。

  這時,雨停了。直到雅各布穿過屋子的大門,我才意識到我們已經回到他家,暴風雨仍在猛烈地擊打著屋頂。

  “你可以待在這裡,”雅各布邊說邊把我放在沙發上,“我不是開玩笑——就待在這裡,我去給你拿些幹衣服。”

  雅各布在臥室裡粗手粗腳地找著衣服,我讓眼睛逐漸適應屋裡的黑暗。比利不在,狹小的客廳顯得空蕩蕩的,甚至有些荒涼,似乎帶著什麼不詳的預兆——也許是因為知道他在醫院裡,我才會有這種感覺。

  雅各布很快回到客廳,他扔給我一堆灰色的衣服。“你穿肯定太大,但這些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了。

  我,嗯,出去一下,這樣你可以換衣服。”

  “那裡也別去,我現在太累,還不想換,和我待在一起。”

  雅各布在我身旁的地板上坐下,背倚靠著沙發。我懷疑他很長時間沒睡過覺,他看上去疲憊不堪。

  他把頭靠在我旁邊的坐墊上,打了個哈欠:“也許我可以休息一下”

  他閉上眼睛,我也合上眼睛。

  可憐的哈里,可憐的蘇。我想,查理一定會受不了,哈里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之一。儘管雅各已經作了消極的判斷,我仍迫切地希望哈里能恢復健康。為了查理,為了蘇,為了莉亞和賽思

  比利家的沙發正靠近電暖爐,我覺得暖和多了,雖然衣服還是濕漉漉的。我的肺疼痛不已,這種疼痛讓我一直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而不是令我保持清醒。也許現在不應該睡覺難道溺水造成的腦震盪?雅各布開始輕輕地打鼾,他的鼾聲像溫柔的搖籃曲撫慰人心,我很快便進入夢鄉。

  很長一段日子裡,我都沒有做過這樣一個平平常常的夢,僅僅是模糊地回憶往事片段——鳳凰城耀眼的陽光、媽媽的臉龐、搖搖欲墜的樹上小屋、褪了色的被褥、掛滿鏡子的牆壁、黑色海水上的火焰每一個景象都轉瞬即逝,我一個也沒記住。

  唯一留在我腦海中的是最後一個景象,它毫無意義——只是個舞臺佈景。深夜的陽臺,一輪描畫的圓月掛在天空,我看見一個女孩兒穿著睡衣倚靠在陽臺欄杆上,自言自語地說著話。

  毫無意義但是,當我漸漸回過神來的時候,我的腦中閃現茱麗葉這個名字。

  雅各布還在熟睡,他整個人倒在地板上,呼吸均勻而有力。屋子裡比剛才更暗了,窗外也是一片漆黑。我身子僵硬,但卻覺得溫暖。衣服差不多快幹了。我每吸一口氣,喉嚨裡就像是被火灼燒。

  應該起身走走——至少去拿杯水喝。但是,我的身體只希望毫不費力地躺著,再也不想動彈。

  我們有起身,而是又想起了茱麗葉。

  如果羅密歐離開了她,不是因為被放逐他鄉,而是因為對她失去了興趣,茱麗葉又會怎樣呢?如果羅莎琳德對他癡心不改,他們倆重修舊好,茱麗葉會怎樣呢?如果他沒有娶茱麗葉,而是從此消失不見,茱麗葉又會怎樣呢?

  我想,我完全明白茱麗葉的感受。

  她不可能再回到從前的生活,恐怕再也不能了。她不可能再開始正常的生活,我對此確信無疑。即使她一直活到年邁體衰、兩鬢霜白的年紀,每當她合上雙眼,她一定還會看到羅密歐的臉龐,她最終會接受這個事實。

  她會不會為了取悅父母、維持和睦而嫁給了帕里斯。不會,不太會,我這樣猜想著,可是,故事並沒有過多地講述帕里斯。他只是個配角——是一個仗勢欺人、危險分子,也是她的死敵。

  但是,如果帕里斯是另外一個人呢?

  如果帕里斯是茱麗葉的朋友呢?如果他是她最好的朋友?如果他是她唯一的傾訴物件,能傾聽她訴說羅密歐的一切?如果他是她唯一的知己,能幫助她點燃重生的希望?如果他既耐心又友善?如果他保護著她?如果茱麗葉發現自己離開他就無法生存?如果他真心深愛她,衷心希望她幸福快樂呢?

  還有如果她也愛帕里斯?當然不是像愛著羅密歐那樣,但是,這份愛足以令她也由衷地企盼他幸福快樂?

  屋子裡只有雅各布舒緩、有力的呼吸聲——像哼唱給小孩子聽的搖籃曲,像搖椅的輕搖聲,像老鐘不緊不慢地滴答聲這聲音聽上去讓人心安神寧。

  如果羅密歐走了,再也不回來,茱麗葉是否接受帕里斯還重要嗎?也許她應該試著習慣沒有他的日子,重新開始正常的生活。也許只有這樣,她才能得到最大的幸福。

  我歎了口氣,歎息又刺痛了喉嚨,我忍不住痛苦地呻吟。我完全曲解了故事情節,羅密歐永遠都不會變心,正因如此,人們才會記住他的名字,才會將他們兩個人的名字成雙的擺在一起:羅密歐與茱麗葉,這才是值得千古傳唱的動人故事。“茱麗葉被拋棄,與帕里斯終成眷屬”一定不可能成為熱門的戲劇。

  我閉上眼睛,又開始浮想聯翩。我不再去想那出毫無意義的戲劇,而是回到現實之中——我想到了跳崖這件事,多麼愚蠢錯誤啊。不知是跳崖,還有騎摩托,還有所有不負責任的冒失行為。如果我出了事怎麼辦?查理怎麼辦?哈利的心臟病發作突然讓我把一切事情看得透徹。而這種透徹不是我想要的,因為——如果我接受了它——這就意味著我不得不改變現在的生活狀態,但是,我真的能改變嗎?

  也許能。雖然改變不是那麼容易,實際上,放棄幻想、學會成熟對於我來說簡直是痛苦的煎熬。但是,也許我應該試試,也許我能做到,只要有雅各布陪著我。

  這個問題實在令人苦惱,我現在沒法做出決定。於是,我又回想起其他事。

  我想回憶一些令人愉快的畫面,但是,下午驚心動魄的場面一直在我腦海中揮散不去墜落時空氣的阻力、一片漆黑的海底、洶湧的海水Edward的臉龐我捨不得把思緒從他身上移開。雅各布溫暖的雙手,拼命地把我從死亡線上拉回來紫色雲層投射下來的刺骨的雨滴海面上奇怪的火焰

  海面上的這點光亮似曾相識,當然,它不可能真是火焰

  屋外傳來汽車的聲音,我回過神來。我聽見車在屋前停了下來,接著傳來開關車門的聲音。我想坐起來,但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

  我一下子認出了比利的說話聲,但他的聲音壓得很低,聽上去沙啞而陰鬱。

  大門開了,燈亮起來。我眨了眨眼,被光亮照得視線模糊。雅各驚跳起來,喘著粗氣。

  “抱歉,”比利深沉地說,“吵醒你們了吧?”

  我盯著他的臉,漸漸讀懂了他臉上的表情,我的眼睛頓時被淚水浸濕。

  “噢!不,比利!!”我嗚咽著。

  他慢慢地點點頭,神情悲傷痛苦。雅各趕快朝父親走去,握住了他的雙手。因為傷心至極,老人的臉看上去像個孩子——臉龐和身體似乎不屬於同一個人。

  山姆站在比利的身後,推著輪椅穿過大門。他以往鎮定的臉色全然消失,只留下痛苦的表情。

  “真叫人難過。”我輕聲說道。

  比利點點頭:“所有人都會覺得難以忍受。”

  “查理呢?”

  “你父親在醫院陪著蘇,還有好多事情要安排。”

  我說不出話來。

  “我回醫院去了。”山姆低聲說,匆匆朝門外走去。

  比利從雅各布手中抽出雙手,轉動著輪椅穿過廚房,進了他的房間。

  雅各盯著他的背影看了許久,接著又回到我身旁的地板坐下。他用手捂著臉,我輕撫他的肩膀,想找些話來說卻又開不了口。

  過了很長時間,雅各布抓著我的手,撫上他的臉龐。

  “你感覺怎麼樣?還好嗎?也許該帶你去看醫生。”他歎了口氣。

  “別為我擔心。”我的聲音嘶啞。

  他扭過頭看著我,眼眶紅紅的:“你看上去不太舒服。”

  “我的確覺得不太舒服。”

  “我開車送你回家——等查理回去了,最好能有你陪陪他。”

  “對。”

  我無神地躺著沙發上,等他去開我那輛小卡車。比利在房間裡一聲不響,我仿佛是個偷窺者,從裂縫中偷看別人的心事,偷看不屬於我的傷心事。

  雅各很快就把車開了出來,小卡車發動機的響聲打破了沉寂。他將我從沙發上扶起來,什麼也沒說。他的胳膊摟著我的肩膀,門外的寒氣讓我瑟瑟發抖。他主動坐到駕駛座上,拉我緊挨著他,胳膊依舊緊緊地摟著我,我的頭倚靠在他的胸膛。

  “你待會兒怎麼回家?”我問道。

  “我不回家了,我們還沒抓到那個吸血鬼,不是嗎?”

  我渾身一陣顫抖,這次絕不是因為寒冷。

  一路上我們都很安靜。冰涼的空氣令我睡意全無,我的頭腦格外清醒,努力而快速地思考問題。

  怎麼辦?我應該怎麼辦?

  我無法想像失去雅各布的生活,甚至連想像到這一點都讓我心寒。他已經成為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是,繼續保持這樣的關係是不是太殘忍了,就像邁克指責的那樣?

  我記得我曾希望雅各布是我的兄長。如今我意識到,我所要做的是向他表明我的真實想法。他這樣摟著我的時候一點不像是兄長。我覺得這個樣子很舒服——溫暖、安寧、熟悉,還有安全,雅各布是安全的庇護所。

  我可以表明一切,我應該這樣做。

  我得告訴他我的感受,這樣才算對他公平。我得對他好好解釋,這樣他才會明白我不適合他,我遠遠配不上他。他已經知道我受過傷,但他不瞭解這傷的有多深。我得向他承認我有些瘋狂——因為我總能聽到某個人的聲音,我必須在他做出決定之前表明這一切。

  儘管我覺得有這個必要,但我確信,不管我說什麼,他都會接受我,他會毫不猶豫地接受我。但我得堅持向他表明一切——將這樣一個殘缺不全的我毫無掩飾地展現給他,這是唯一對他公平的方式。我會這樣做嗎?我能這樣做嗎?

  為什麼我這麼希望雅各布幸福快樂呢?我對他的愛絲毫比不上先前付出的愛,我的心仍在遠處遊蕩,痛苦地追隨著我的那個狠心的羅密歐。為什麼我還這麼希望雅各布幸福快樂呢?

  雅各布在黑漆漆的房子前停了車,四周突然安靜下來,跟從前一樣,他似乎又一次讀懂了我的心思。

  他的另一隻胳膊也攬住了我,將我緊緊地擁在他胸前,似乎要把我和他黏在一起。這種感覺一如既往的舒服,我好像又恢復為一個完整無缺的人。

  我以為他在想哈里的事,但他開口說話時,語氣裡滿是歉意:“對不起,我知道你和我的感受不同,貝爾。我發誓,我不介意。我只是非常高興你願意聽我唱歌——而其他人根本不願意聽。”我的耳邊響起他獨有的笑聲。

  我的呼吸加快,喉嚨裡像有千萬顆沙礫摩擦。

  Edward會不會希望我此時此刻陶醉於幸福感之中呢?我們之間尚存的一點朋友情誼足不足以讓他如此希望呢?我想他會的。他不可能妒忌:他只不過是把自己不想要的一點點愛送給我的朋友雅各布。況且,這份愛已不同與從前。

  雅各暖暖的臉緊貼我的頭髮。

  如果我轉過臉——如果我的雙唇觸到他赤裸的肩膀我完全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一切都將自然而然地發生,不需要任何理由,不需要任何解釋。(媽媽的!雅各布你個混蛋,要是你敢碰我們的小貝拉一下,我就砍下你的狼爪,愛德~~你在哪啊~~)

  但是,我會這樣做嗎?儘管我不是全心全意,但為了拯救自己可悲的生活,我會這樣做嗎?

  我心神不寧地猶豫著要不要轉過頭去。

  就在這時,Edward溫柔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同我遇到危險時聽到的聲音一樣清晰分明。

  “享受幸福吧。”他對我說。

  我愣住了。

  雅各布察覺到我的身體變得僵硬,不由自主地鬆開胳膊,伸手去開車門。

  等等!我想說,等一會兒!但是,我什麼也沒說,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腦袋裡迴響著Edward的聲音。

  一陣暴風雨過後的冷風吹進了駕駛室。

  “噢!”雅各布猛地吐出一口氣,就好像有人在他肚子打了一拳,“真見鬼!”

  他呯的關上車門,使勁地擰著點火開關上的車鑰匙。他的雙手抖動得厲害,我簡直不相信他用這雙手擰動了鑰匙。

  “怎麼了?”

  他加速過快,引擎劈啪作響,車身跟著抖動了幾個。

  “吸血鬼。”他狠狠地說。

  我的腦袋裡一片空白,整個人覺得頭暈目眩:“你怎麼知道的?”

  “我聞得到!該死!”

  雅各布的眼神充滿殺氣,他掃視著車前黑暗的道路,一點都沒有意識到他的身子顫動的厲害。“變身還是帶她離開這裡?”他低聲地自言自語。

  他轉過頭迅速地看了我一眼,發現了我驚恐的雙眼和慘白的臉色,他又調過頭去掃視著前方的道路。“對,帶你離開。”

  他猛踩油門,發動機聽上去像是在怒號。他調轉車頭,輪胎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響。車燈的光柱一直從公路延伸到黑壓壓的森林,最後落在了一輛小轎車身上,它就停在我家門口的馬路對面。

  “停車!”我喘著粗氣喊道。

  這是一輛黑色的車——我認識這輛車。我絕不是個車迷,但是我對這部車瞭若指掌。這是梅賽德斯S55AMG型,我熟悉它的馬力和車內的顏色;我熟悉它強大引擎的振動聲;我熟悉它皮座椅的濃濃氣味;我熟悉它車窗的暗色,讓白天看上去都像是傍晚。

  這時卡萊爾的車!

  “停車!”我又喊道,聲音比剛才更大,因為雅各布正不顧一切地朝前方駛去。

  “什麼?!”

  “不是維多利亞。停車,停車!我要回去!!”

  他用力踩住刹車,我牢牢地抵住儀錶板,才不至於讓整個身子沖向前去。

  “你說什麼?”我驚訝地問道,直勾勾地盯著我,眼神中充滿恐懼。

  “是卡萊爾的車!是卡倫一家人!我認得。”

  他看著我如夢初醒的樣子,渾身劇烈地顫動著。

  “嘿,鎮定下來,雅各。沒事,沒有危險,明白嗎?放輕鬆。”

  “是的,鎮定!”他氣喘吁吁地說,低下頭閉上了眼睛。當他努力克制自己不變身為狼的時候,我朝車窗外那輛黑色的轎車望去。

  只有卡萊爾而已,我對自己說,別指望還有其他人。也許還有埃斯梅別再往下想了!!我警告自己。只有卡萊爾而已,這已經足夠了,已經超越了我的預想。

  “你家裡有個吸血鬼,”雅各布不滿地說,“你卻想回去?”

  我看了看他,極不情願地將視線從梅賽德斯身上挪開——生怕我一看向別處,它就消失不見了。

  “當然。”我答道,對他提出的質疑我一點也不覺得奇怪,我當然想回去。

  我盯著雅各布,他的表情變得僵硬,那種帶有敵意的神情有凝結在他的臉上,我還以為再也不會看到這種樣子的他,我發現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遭人背叛的痛楚。他的雙手仍在不停的顫抖,整個人看上去老了十幾歲。

  他深吸一口氣,“你確定這不是個圈套?”他用低沉的聲音問道。

  “這不是圈套,是卡萊爾,帶我回去!”

  他寬厚的雙肩猛地抖動,但他的眼神卻冷淡、漠然:“不!”

  “雅各,沒事”

  “不。你自己回去吧,貝拉。”他的話如此冷酷無情——我的身子向後退縮,仿佛被他的話擊中,他用力地咬著牙齒又鬆開。

  “你知道的,貝拉,”他的聲音一點也沒變,“我不能回去。不管條約裡怎麼規定,他們都是我們的敵人。”

  “不是這樣的”

  “我得馬上通知山姆,情況有變,我們不能在他們的地盤上出沒。”

  “雅各,這不是戰爭!”

  他不理睬我,把換擋器掛到空擋,跳出車門,跑著離開。

  再見,貝拉。”他回過頭喊道,“我真希望你不會死。”他沖進了森林黑暗深處,身子抖動得如此劇烈,甚至連背影都變得模糊,我還沒來得及叫他,他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呆坐在車裡,深感內疚,我剛才對雅各布做了些什麼啊?

  但是,我沒時間自責下去了。

  我還到駕駛座上,發動了小卡車。我的雙手就同雅各的一樣抖動著,過了好久我才鎮定下來。我小心翼翼地跳轉車頭,朝家裡開去。

  我熄滅車燈後,四周一片漆黑。查理走的時候太匆忙了,忘記打開走廊的燈。我遲疑地盯著黑暗中的房子,如果這是個圈套怎麼辦?

  我又回過頭看了一眼那輛黑色的車,它幾乎隱匿在夜色之中。不,我認得這部車。

  但是,當我伸手去取門框上的鑰匙時,雙手忍不住又抖了起來。我握住門把,輕輕一扭便打開了大門。我沒有關門,門道裡黑糊糊的。

  我想打個招呼,但是嗓子又幹又痛,我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我向屋裡走了一步,摸索著電燈開關。屋裡真黑——就像海底一樣黑開關究竟在哪兒呢?

  黑漆漆的海水,海面上還不可思議地跳躍著紅色的光亮,那光亮不可能是火,那會是我的手指沿著牆壁摸索著,依舊抖動不止——

  突然間,今天下午雅各布對我說的一段話在腦海中迴響,變得越來越清晰她逃到海裡了,他說,吸血鬼在水裡比較有優勢,這是我趕回來的原因——我擔心他會遊上岸。我的手停住了,整個身子呆立在那裡,我明白為什麼我會覺得海面上奇怪的紅色光亮很眼熟了。

  維多利亞的頭髮,被風吹散,火一般的顏色

  她當時就在那裡。她就在海灣,同我和雅各布在一起。如果山姆不在那兒,如果只有我和雅各布兩個人我覺得呼吸困難、四肢僵硬。

  燈亮了,儘管我麻木的手指根本沒有摸到開關。

  在徒然出現的燈光下,我眨了眨眼睛,看見了那個一直在等待著我的人。

第十七章:訪客

  我的訪客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廳中央,黑色的雙眸直直地盯著我的臉。她顯得異乎尋常的安靜而白皙,整個人美得超乎人們的想像。

  有那麼幾秒鐘,我雙膝大戰,險些跌倒,於是便迅速倒向她。

  砰然倒向她的同時我不禁叫道:“愛麗絲,啊,愛麗絲!”

  我忘了她的身體是很硬實的,碰到她就像一頭撞到了水泥牆上。

  “貝拉?”她開口了,聲音中好似有些解脫又有些迷惑,這種混合甚是奇怪。

  我雙手摟著她,大口大口地喘氣,貪婪地感受她的體香。她的皮膚有著特殊的香味——既不是花香、辛香,也不是柑橘或麝香。這奇香就是舉世的香水亦無法比擬,比我記憶中她的香味還要美妙。

  不知何時我從喘氣變成了抽泣——直到愛麗絲費力地把我扶到客廳的沙發,把我的上身挪到她的大腿上時,我才意識到自己在低泣。我感覺像蜷縮在清涼的石頭上,躺得很舒適,因為這石頭極好地貼著我的身體,仿佛是依人賦形的。我反復輕撫著我的背,等待我冷靜下來。

  “我對不起我只是見到你太激動了!”我一邊抽噎一邊說。

  “沒事,貝拉,一切都好啦。”

  “我知道。”說著便大哭起來。這一刻,一切似乎的確都好了。

  愛麗絲歎了口氣:“咳~我忘了你是情感多麼豐富的人。”語氣中有些責備的意味。

  我抬起頭,流淚的雙眼望著愛麗絲。她直挺著脖子,離我很遠,雙唇緊閉,眸子像樹脂一般黝黑。

  “哦,”我意識到出了什麼問題,緊跟著透了一口氣。她很饑渴了,而我聞上去令她更有胃口。我已經有很久不用想這種事情了。“對不起。”

  “是我自己不好。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捕獵了。不該讓自己餓到這種程度的,可我今天太匆忙了。”說著,她瞪了我一眼,問道,“說到這事,你說說你是怎麼還活著的?”

  這話使我一下子清醒起來,也停止了哭泣。我立刻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明白了愛麗絲問什麼會在這裡。

  我大聲說道:“你看到我跌倒了。”

  “不,”她眯起雙眼說,“我看到你跳下去。”

  我撅著嘴唇,感覺像是在努力尋找合理的解釋,一個聽上去不至於太蠢的解釋。

  愛麗絲搖搖頭說:“我跟他說過這事遲早會發生,可他就是不信。‘貝拉保證過。’她在模仿他的語氣,聲音像極了,這突然的震動令我的血液猛然凝固了,一陣劇痛穿透全身。她又接著模仿他:“‘以後也別去找她了’,我們造成的傷害已經足夠多了。”

  “但是我不看並不意味著我不會看見,”她繼續道,“我並沒有監視你,貝拉,真的,我可以發誓。和你在一起是如此和諧看到你跳的那一刻,我想也沒想,就上了飛機。我知道一定趕不及,但是要我什麼都不做,我做不到,於是我就到這兒來了,心想也許可以幫幫查理。然後我就開車回來了。”說完,她迷惑地搖搖頭,聲音變得焦慮起來,“看到你沉沒到水裡後,我就等啊等啊,等你的頭冒出來,但一直沒等到。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能這樣對待查理呢?還有我哥哥?你知不知道Edward他”

  一提到他的名字,我就打斷愛麗絲。我已經明白她其實是誤會了,剛沒有打斷?且蛭不短緦灝忝爛畹納簦還衷誆壞貌徽庋雋恕?

  “愛麗絲,我沒有企圖自殺。”

  她疑惑地瞪著我:“你是說你沒有跳下懸崖?”

  “我是跳了,不過”我扮了個鬼臉,說,“只是娛樂娛樂而已。”

  她的表情突然變得僵硬了。

  “我以前看過雅各布的一些朋友從懸崖上跳水,”我繼續解釋,“看起來好像蠻有意思的,而且我當時又有些無聊……”

  她一言不發,等著我繼續說。

  “我並沒想到暴風雨會對水流造成什麼影響。事實上,我當時壓根兒就沒多想水的問題。”愛麗絲不信我的話。看得出來,她還是認為我是想自殺。我決定換個角度,說:“對了,既然你看到我跳了,為什麼沒看到雅各布呢?”

  她的頭扭到一邊,顯得心煩意亂。

  我又說:“要是雅各布沒有跟著跳下去,我的確很可能會被淹死的。好吧,不是可能,是肯定會被淹死,但是他跳下去了,把我拉上來,我猜他又把我拖到了岸上,雖然那時我已經沒有了知覺。從我被淹到他抓住我,最多不過一分鐘,你怎麼沒看見這些?”

  她困惑的皺著眉頭,問道:“有人把你拉出來了?”

  “對啊,雅各布救了我。”

  我好奇地看著她的臉上掠過複雜的表情和高深莫測的變化,不知是什麼令她如此不安——是她不夠完美的透視能力?我不能確定。這時她特意低下頭來,靠近我,聞了聞我的肩膀。

  我頓時僵住了。

  “別這麼荒唐。”她低聲抱怨道,又靠近我聞了聞。

  “你幹嗎呀?”

  她沒有回答我:“剛才和你在一起的是誰?聽起來你們像是在爭吵。”

  “雅各布?布萊克。他可以說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覺得。他至少……”我想著雅各布生氣的神情,完全溢於言表的樣子,不知現在他與我而言到底算是什麼呢?

  愛麗絲點了點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什麼?”

  “我不知道,”她答道,“我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這麼說吧,至少我沒有死。”

  她眼珠子轉了轉,說:“他還以為你一個人可以生還,真是個傻瓜,從未見過這樣致命的白癡。”

  “可我的確活下來啦。”

  她在想別的事情:“對了,如果水流湍急,你無法應付,雅各布怎麼就能應付呢?”

  “雅各布他……很健壯。”

  她感覺到了我語氣中的遲疑,眉毛向上挑了起來。

  我緊抿嘴唇,腦子裡在打轉:這算是秘密呢還是不算?要是的話,我該對誰推心置腹,雅各布,還是愛麗絲?

  保守秘密太難了。我決定了,既然雅各布知道了一切,為什麼就不能告訴愛麗絲。

  “是這樣的,他是……是個狼人,”我急切地說道,“如果周圍有吸血鬼,奎魯特成員就會變成狼。他們早就認識卡萊爾,你那時和卡萊爾在一起麼?”

  愛麗絲呆呆地盯著我,過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我猜這解釋了我聞不到的氣味,”她自言自語地說,“但是這也解釋了我沒看到的一切麼?”她眉頭緊鎖,光潔的額頭皺了起來。

  “氣味?”我重複道。

  “你身上的氣味很難聞,”她心不在焉地說,眉頭依然緊鎖著,“狼人?你確定麼?”

  “很確定,”我回答道,想起保羅和雅各布在路上打架的情景我情不自禁的感到畏縮,“我猜上一次狼人來到福克斯的時候你並沒有和卡萊爾在一起吧?”

  “不在一起,我還沒有找到他。”愛麗絲還是沉浸在沉思中。突然,她雙眼睜大,看著我,驚訝地說,“你最好的朋友是個狼人?”

  我羞怯地點點頭。

  “有多久了?”

  “他成為狼人也不過幾個星期。”

  她憤怒地看著我:“年輕的狼人?這樣更糟!Edward沒錯——你就像是引來各種危險地磁鐵,不是說要你別自找麻煩嗎?”

  受她這一刺激,我不禁抱怨說:“狼人又沒什麼錯。”

  “不錯,可是狼人一發怒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她猛烈地搖著頭說,“隨你了,貝拉。吸血鬼一走,這個城裡其他的人都會更好,可是你就不得不和你最先能找到的怪物待在一起了。”

  我不想和愛麗絲爭吵——我正在為她的到來而興奮得發抖。我很高興她真的在身邊,我可以撫摸她大理石般的皮膚,聽她風鈴般的聲音——可是她所想的全錯了。

  “不,愛麗絲,吸血鬼沒有真正離去——反正不是所有的都離去了,問題就在這裡。要不是狼人,維多利亞這會兒保准已經抓住我了,或者說,要不是因為雅各布和他的朋友,勞倫可能會搶在維多利亞之前抓住我,我覺得是這樣的”

  “維多利亞?”她問道,“勞倫?”

  我點點頭,她黑色的雙眼中透露的神情令我有點兒吃驚。我指了指自己,說:“我會吸引危險的大磁鐵,沒忘吧?”

  她又搖搖頭,說:“告訴我這一切——從頭說起。”

  我掩蓋了開頭,省去了摩托車和各種聲音的那段,但是之後直到今天的一切都一五一十告訴她了。愛麗絲對我說無聊和到懸崖邊這些輕描淡寫的解釋很不滿意,所以我就急著告訴她在水上看到了奇怪的火苗以及我以為那意味著什麼。聽到這裡,她眼睛幾乎眯成了一條線。她這個樣子很怪很危險的樣子——像個吸血鬼。我努力壓制著自己的感情,繼續講述我經歷的折磨。

  她一言不發地聽我講述,偶爾她會搖搖頭,額頭一直深鎖著,直到後來,她的額頭看上去就像大理石似的皮膚上刻了幾道痕一樣。她沒有說話,最後我感到安靜了,又一次為哈里的去世感到難過。我想起了卡萊爾,他很快就會回家了,不知他的境況怎樣?

  “我們離開你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對嗎?”愛麗絲含糊地問。

  我笑了——這笑稍微有點兒歇斯底里的味道:“關鍵不在這裡,對嗎?這和你為我好而離開不一樣。”

  愛麗絲板著臉盯著地板,過了一會兒說:“咳,我覺得自己今天行事有些衝動,也許我不該介入的。”

  我感覺到自己臉上的血液仿佛被抽幹了,胃部有向下跌落的感覺。“別走,愛麗絲,”我輕聲地說道,我的手指緊急抓住她白襯衣的領子,呼吸開始加快,“求你,別離開我。”

  她雙眼睜大了,“好吧,”她說,然後一字一頓地說,“今晚我哪兒也不去。你深呼吸一下。”我想按她說的去做,可這會兒卻好像找不著肺部在哪兒似的。

  我集中注意力在呼吸,這時她緊盯著我,直到我情緒穩定下來才開始說話。

  “你神情很糟,貝拉。”

  “我今天險些被淹死了。”我提醒她。

  “不止這個,你看上去比這個還糟。”

  我開始感覺有些退縮了:“你瞧,我這不是在努力嘛。”

  她皺了皺眉,自言自語地說:“我告訴過他的。”

  “愛麗絲,”我歎了口氣,“你以為你會發現什麼?我是說,除了發現我死了還有什麼?你期待我會上躥下跳。吹口哨表演?你知道我不是那樣的。”

  “我知道,但我本來是期待的。”

  “這麼說來我不是唯一的傻瓜。”

  電話鈴響了。

  “一定是查理。”說著,我搖搖擺擺地站了起來,抓住愛麗絲石頭般冰冷的手,拖著她和我一起到了廚房。我不能讓她離開我的視線。

  “查理?”我接著電話。

  “不,是我。”雅各布說。

  “雅各布!”

  愛麗絲挑剔地審視著我的表情。

  “就是打個電話確認一下你還沒死。”雅各布壞壞地說。

  “我沒事,我告訴過你不是”

  “恩,明白了,再見。”

  雅各布掛了我的電話。

  我歎了口氣,仰起頭,望著天花板。“這會出問題的。”

  愛麗絲握緊我的手說:“我來了,他們並不興奮。”

  “不是特別興奮,不過這本身也和他們無多大關係。”

  愛麗絲一手攬著我,若有所思地問:“咱們現在幹什麼呢?”她似乎在自言自語,:“有事要做,還有很多沒處理完。”

  “什麼事要做?”

  她的臉色突然變得小心翼翼:“我也不確定我必須見見卡萊爾。”

  她這麼快就要走?我的胃開始有向下跌落的感覺。

  “你能留下來嗎?”我請求道,“求你?就一會兒嘛。我一直很想念你。”我的聲音開始變得斷斷續續。

  “你要是覺得這主意不錯,我就留下來吧。”她的雙眼露出不快的神情。

  “我覺得不錯。你可以待在這裡——查理一定會喜歡的。”

  “我有房子,貝拉。”

  我點點頭,雖有些失望,不過也不再強求,她猶豫地看著我。

  “不過,我至少得回去拿一箱子衣服過來吧。”

  我一把抱住她:“愛麗絲你是最好的人!”

  “還有我覺得必須馬上覓食。”她聲音中略帶壓抑。

  “哦。”我退了一步。

  “給我一小時吧?”她疑惑地問。我還沒來得及作答,只見她舉起一個手指,閉上眼睛。有幾秒鐘,她的臉變得很光滑而毫無表情。

  然後她睜開眼睛,回答著自己的問題:“好吧,你會沒事的,無論如何,至少今晚不會有事的。”她皺了皺眉,甚至向我做鬼臉,看起來像個天使。

  “你會回來嗎?”我小聲問道。

  “我發誓——一個小時。”

  我看了一眼廚房裡的鐘。她笑了起來,靠近我迅速地親了一下,然後離開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想著愛麗絲會回來的,感覺好多了。

  等她的這段時間裡,我必須讓自己忙起來,首先得沖個澡。我脫下衣服,聞了聞自己的肩膀,只聞到鹽水和海藻的味道,不知道愛麗絲所我身上很難聞是指什麼。

  沖涼後我回到廚房,廚房的跡象表明查理最近沒怎麼吃東西。我一邊哼著不成調的音樂,一邊在廚房裡走動。

  我把星期四的培盤食物放進微波爐裡加熱,把沙發鋪上墊單,放了個舊枕頭。愛麗絲倒用不著這個,但是查理得看看。我小心翼翼地保持著不去看鐘,免得讓自己驚慌,愛麗絲保證過會回來的。

  很快吃完了飯,沒什麼胃口——只是感覺到吞下食物時喉嚨裡很痛。最主要是口渴,到飯吃完的時候,我喝了足有半加侖的水,是體內的鹽分引起了嚴重脫水。

  我嘗試著在等候的時候看看電視。

  愛麗絲已經到了,坐在為她臨時準備的床上,雙眸像液體的奶油糖果。她拍拍枕頭說:“謝謝。”

  “你早到了。”我興高采烈地說。

  我在她身邊坐下,頭靠在她肩膀上。她用冰冷的手臂挽著我,歎了口氣。

  “貝拉,我們該對你怎麼辦呢?”

  “我不知道,”我老實說道,“我真的很努力地嘗試過了。”

  “我相信你。”

  我們沉默了。

  “他——他是不是”我深吸了口氣。雖然此刻我已經能想起來了,但是要叫出他的名字很困難。“Edward是不是知道你在這兒?”我忍不住問道,畢竟這是我心中永遠的痛。我對自己承諾說等她走了,我會解決這個問題,想到這個我又有些不舒服了。

  “不知道。”

  那麼只有一種可能了:“他沒有和卡萊爾和埃斯梅在一起?”

  “他每幾個月回來一次。”

  “哦。”他一定還在外面享受他的生活,我轉向另外一個更安全的問題,“你說你是飛過來的從哪兒飛來的呢?”

  “從德納利過來的,我在那兒拜訪坦尼婭一家。”

  “賈斯帕在這兒嗎?他沒和你一塊兒來嗎?”

  她搖搖頭:“他不贊成我介入。我們發過誓”說到這兒,她聲音逐漸變小,然後一改口吻,“你覺得查理不介意我在這兒嗎?”她略帶擔憂地問道。

  “查理覺得你很棒呢,愛麗絲。”

  “這個嘛,我們得慢慢看了再說呢。”

  幾秒鐘之後,我聽到摩托艇停靠在車道上的聲音,跳了起來,去開門。

  查理邁著沉重的步子慢慢走過來,雙眼看著地面,肩膀無力地聳拉著。我走上前去迎接他,直到我抱住了他的腰他才注意到我,然後猛烈地抱住了我。

  “哈里的事我很難過,爸爸。”

  “我會很想念他的。”查理輕聲說。

  “蘇怎麼樣?”

  “她有些茫然,好像還沒有接受事情的真相。山姆陪著她”他的聲音忽大忽小,“那些可憐的孩子,利亞比你大一歲,賽斯只有十四歲”他一邊說一邊搖搖頭。說著,我們又向門口走去,他摟緊了我。

  “對了,爸爸?”我想最好先給他打打預防針,“你怎麼也想不到誰在這裡呢。”

  他面無表情地看看我,轉過頭去,看到街對面的賓士車。走廊上的燈反射出黑色汽車的光亮。他還來不及做出反應,愛麗絲已經站在門口了。

  “嗨,查理,”她用柔和的聲音說道,“不好意思,我來得不是時候。”

  “愛麗絲?卡倫?”他眯起眼看著面前的人,似乎不確定自己的眼睛,“愛麗絲,是你嗎?”

  “是我,”她說,“我從附近過來的。”

  “卡萊爾他”

  “不,我是一個人來的。”

  我和愛麗絲都明白其實他想問的不是卡萊爾,他的手臂把我摟得更緊了。

  “她可以待在這裡,是不是?”我央求道,“我已經跟她說了。”

  “當然可以,”查理機械地答道,“我們很高興你能來,愛麗絲。”

  “謝謝,查理,我知道這個時侯不太適合。”

  “不,沒關係,真的。接下來,我會很忙,要儘量為哈里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貝拉有你做伴很好。”

  “桌子給你留了飯,爸爸。”我說。

  “謝謝,貝拉。”說著,他又摟了摟我,然後向廚房走去。

  愛麗絲回到沙發上,我跟著她走過去。這次是她主動攬著我。讓我把頭靠在她的肩膀上。

  “你看上去有些累。”

  “是啊,”我答道,聳聳肩,“是因為在死亡邊界掙扎所致對了,卡萊爾知道你來是什麼態度?”

  “他不知道,他和埃斯梅一起去捕食旅行了。等到他幾天後回來,應該能收到他的信。”

  “你不會告訴他不過要是他過來呢?”我問道,她知道我說的這個“他”不是指卡萊爾。

  “不,他非得把我殺掉不可。”愛麗絲害怕地說道。

  我不禁笑了,然後歎了口氣。

  我不想睡覺,想這樣整晚和愛麗絲聊天。整天坐在雅各布的沙發上當然不會累,但是險些被淹死的經歷的確令我精疲力盡,我的雙眼已經睜不開了。我靠在她冰冷的肩膀上,頭腦不再思考,享受著最美好的寂靜。

  我睡得很好,沒有做夢,早早地醒來了,睡得很滿足,只是身體有些僵硬了。我睡在鋪著毯子,原本準備給愛麗絲用的沙發上,聽到她和查理在廚房聊天,好像查理在給她準備早餐。

  “情況到底有多壞,查理?”愛麗絲溫和地問道。一開始我以為他們是在談論克里爾沃特家族。

  查理歎了口氣:“情況很糟糕。”

  “告訴我吧,我想知道我們走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時我聽到關櫥櫃的聲音和微波爐的計時表走動的聲音,他們的談話暫停了。我在等待,心裡有些害怕。

  “我從未覺得這麼無助,”查理慢慢說道,“當時我不知該怎麼辦。第一個星期——我覺得必須送她到醫院裡去。她不吃不喝,也不走動。傑蘭迪醫生說是‘緊張性精神症’,但是我沒讓他來看她,我怕會嚇到她。”

  “不過她振作起來了?”

  “我讓蕾妮帶她去佛羅里達,我不希望自己如果她不得不去醫院或者發生什麼別的事情。我希望和她母親在一起會好一些。但是我們開始打點衣服行裝時,她醒過來了,很憤怒。我從未見過貝拉這樣大發脾氣。她從來不發脾氣,但是天哪,她那天非常生氣,她把衣服扔了一地,說我們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離開——最後她開始哭泣,我想這是個轉捩點。既然她希望待在這裡,我也不和她爭執,一開始,她看上去的確好起來了”

  查理降低了聲音,聽到他說這些,我很難過,因為我知道自己給他帶來了巨大的痛苦。

  “但是?”愛麗絲問道。

  “她回到學校去讀書,吃飯、睡覺、上學、做功課。別人問她直接的問題時,她會回答。但是她內心很空洞。她的眼神很空泛。還有很多細節——她不再聽音樂了,在垃圾箱裡我發現了很多被破壞的CD;她不再看書了;不再待在開著電視的房間,不像以前一樣喜歡看電視了。最後我意識到——她是在儘量回避任何可能令自己想到他的事情。

  “我們幾乎無話可說,我很擔心說錯話令她難過——一點小事就可能令她退縮——她也從未主動和我聊起什麼。只有我問到時,她才回答。

  她一直很孤獨,不給朋友打電話,有一陣子根本就不打電話。夜晚更是空寂,我還記得她夜裡睡夢中哭喊的聲音”

  我幾乎能看到他在戰慄,想起這些,我自己也在戰慄,然後我歎了口氣。事實上,我根本就騙不過他的眼睛,一點也騙不過。

  “真抱歉,查理。”愛麗絲憂傷地說道。

  “這不是你的錯。”他說話的語氣暗含著肯定有某個人該對這事負責任的意思,“你一直是她的好朋友。”

  “不過她現在看來好多了。”

  “是好多了,自從她開始和雅各布?布萊克約會以來,我注意到她真的好多了。她回到家裡,臉上又有了喜色,眼睛開始又有了生氣,變得更快樂了。”他停頓了一下,聲音略微有些變化,“他比她小一歲的樣子,我知道她原本一直當他是朋友,但是現在可能不單是朋友了,或者無論怎麼說,是朝那個方向發展的。”查理幾乎是帶著防禦的意味說出這些的。這是個警告,不是給愛麗絲的,而是希望愛麗絲傳達給某人的,“雅各布比他的年紀更顯老,”他繼續用帶著防備的語氣說道,“他在生活上照顧著他的父親,就像是貝拉在心理上照顧她的母親一樣,這是他變得成熟。他長得很帥氣——像他母親。他很配貝拉,你明白的。”

  “那麼她和他在一起很好。”愛麗絲表示同意。

  查理長長地歎了口氣,由於愛麗絲沒有反對,很快說道:“的確,我有些言過其實了。我不太確定即便是和雅各布在一起,我還是常常看到她的眼神中有著特殊的神情,我可能從來沒有體味到她經歷的痛苦。這不同尋常,愛麗絲,這這令我感到害怕。根本不正常,不像是某人離開了她,而像是這個人死去了。”他的聲音有點兒失控了。

  不錯,我曾經的確感覺像是某個人死了——像我自己死了。這種感覺不單單是對真愛失去信心了,這好像還不足以置人於死地。這種感覺是好像失去了整個未來,整個家庭——失去了我所選擇的整個人生

  查理繼續絕望地說道:“我不知道她是否能挺過來——不知道依她的性格,是否可以從這樣的痛苦中走出來。她一直是個堅定不移的小傢伙,不能忘卻過去,不會改變想法。”

  “她的確是這種人。”愛麗絲應答道,聲音有些乾澀。

  “愛麗絲”查理猶豫了一下,“現在你知道我對你很有好感,我也相信她很高興見到你不過我有些擔心你來這裡會對她產生影響。”

  “我也有同樣的擔心,查理。我要是知道情況是這樣也不會來的,抱歉。”

  “親愛的,別說抱歉的話。誰知道呢,說不定會帶來好的影響呢。”

  “但願如此。”

  接著只有他們用餐的刀叉聲和查理吃東西的聲音,我在想不知愛麗絲把食物藏在哪裡了。

  “愛麗絲,我想問你點事情。”查理笨拙地說。

  愛麗絲很鎮定:“你說吧。”

  “他不會也來這裡吧?”我能聽出查理語氣中壓抑著的氣憤。

  愛麗絲柔和地、肯定地回答:“他甚至不知道我在這裡。我最近一次和他聊天時,他在南美。”

  聽到這個消息,我頓時僵住了,努力聽他們下面說什麼。

  “這樣倒好,”查理哼著鼻子說,“當然了,我希望他開心。”

  這時,愛麗絲的語氣變得更堅定了:“這個我倒不作想當然的猜測,查理。”我能想像她用這種語氣時,眼睛一眨一眨的樣子。

  我聽到一把椅子被迅速移開,和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我想是查理站了起來,愛麗絲不可能弄出這樣的聲音。接著聽到自來水龍頭打開了,沖洗著盤子。

  看來他們不會繼續討論Edward了,於是我決定起床。我翻了個身,用身體敲打著沙發的彈簧,彈簧發出尖銳的嘎吱聲,然後我大聲打了個哈欠。

  廚房裡很安靜。

  我伸了個懶腰,喉嚨裡發出輕輕的聲音。

  “愛麗絲?”我假裝什麼也沒聽到,叫著她的名字,聲音有些乾澀,正好偽裝成剛醒來的樣子。

  “我在廚房,貝拉。”愛麗絲叫道,一點也沒有懷疑我聽到他們的談話,不過她隱瞞這些事情很有一套的。

  查理不得不走了——他要幫助蘇?克里爾沃特安排葬禮的事情。要不是愛麗絲在這裡,今天對我而言又是漫長的一天。她一直未說要離開,我也沒問她。我知道她離開是必然的,但是不願去想它。

  我們倒是聊起了她家——除了一個人,其他所有人都聊到了。

  卡萊爾在伊薩卡島上夜班,同時在科內爾兼職做教師。埃斯梅正在修繕一幢十七世紀的房子,是座歷史紀念館,在城北的森林區。埃美特和羅莎莉又去歐洲度另一個蜜月,去了幾個月,已經回來了。賈斯帕也在科內爾,在那兒修哲學課程。愛麗絲一直在作個人研究,研究我去年春天碰巧告訴她的事情。她很幸運找到了那個庇護所,她曾經在那裡度過了人生的最後幾年,但那段生活她已經沒有記憶了。

  “我叫瑪麗?愛麗絲?布蘭登,”她很快告訴我,“有個妹妹叫辛西亞。她的女兒——也就是我的侄女——現在還活著,在比洛西克。”

  “你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把你送到……那裡麼?是什麼讓他們居然採取這樣極端的措施?而你當時是對未來滿懷期望的……”

  她只是搖搖頭,淺黃褐色的雙眼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我沒有找到很多關於他們的情況。我查閱了所有舊報紙的縮微平片資料,裡面並未頻繁的提到我家。他們不是報紙常常報導的那個圈子裡的人。我父母親的婚約在那兒,辛西亞的婚約也在。”她不太確定地提起辛西亞的名字,“其中也宣佈了我的出生……和我的去世。我找到了自己的墳墓,甚至還從那個老庇護所的檔案中偷到了入學通知單,通知單上的日期和我墓碑上的日期是一天。”

  我不知該說些什麼,我們沉默了一會兒,換了個更輕鬆的話題。

  卡倫一家現在又團聚了,只有一個人沒回來,正在德納利和坦尼婭共度科內爾的春季休假。我傾聽著每個細節,聽她講講這個家庭的瑣事我已經很滿足了,我曾經夢想著成為這個家庭的一員。

  查理天黑後才回來,比頭一天晚上看上去更加疲憊了。他明天一早還要去為哈里的葬禮安排預定的事,所以他回來得早了點,我和愛麗絲在沙發上休息。

  第二天太陽出來了,查理從樓梯上走下來,他看上去全然像個陌生人,穿著一套我從未見過的舊西服。上衣沒有扣,我想是扣上太緊的緣故,領帶配這個樣式的西服有點嫌大。他踮著腳尖走到門邊,儘量不吵醒我們。我沒有出聲,假裝睡著了,愛麗絲在躺椅上也假裝在睡覺。

  他一出門,愛麗絲就坐了起來,仍然蓋著被子,不過她已經穿好衣服了。

  “那麼,你今天準備做什麼呢?”她問。

  “不知道——你想到什麼有趣的事了麼?”

  她笑笑,搖了搖頭:“不過還早呢。”

  在拉蒲賽經歷的一切也許使我忽略了家裡的一堆事情,我決定幹點家務活。我想做點什麼,讓查理的日子好過些——讓他回來看到一個乾淨、整齊的家,或許這能讓他感覺好點。我從衛生間開始了——這裡被忽略的事情最多。

  我做家務時,愛麗絲就靠在門框上,問我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諸如我的,不對,是我們的高中朋友,問我自從她離開後,這些朋友都怎麼樣了。她的臉上還是一副隨意的、毫無感情的樣子,但是我看得出她對我簡單的回答不太滿意,或許是我對昨天偷聽了她和查理的談話有些內疚吧。

  我正把袖子挽過胳膊肘,擦洗衛生間的地板,這時門鈴響了。

  我立刻轉向愛麗絲,她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像是很焦慮,令我感到奇怪,愛麗絲很少會對事情這麼驚訝。

  “別掛!”我朝門的方向叫道,站起身來,到水槽旁把手沖洗乾淨。

  “貝拉,”愛麗絲有些沮喪,“我能猜到大概是誰,我想我應該回避一下。”

  “猜?”我重複她的話,什麼時候開始愛麗絲需要去猜測事情了?

  “如果情況又像我昨天破天荒地預見到的一些事情一樣,那麼很有可能是雅各布?布萊克,或者是他的——朋友。”

  我看著她,愣愣地說:“你看不見狼人嗎?”

  她扮了個鬼臉,“好像是這樣。”顯然這令她不安——非常不安。

  門鈴又響了,一連響了兩次,聽得出來來人有些焦急。

  “你哪兒也不用去,愛麗絲,是你先到的。”

  她發出銀鈴般清脆的笑聲——但是笑聲中有些憂鬱的味道。“相信我——讓我和雅各布?布萊克共處一室絕不是明智之舉。”

  她很快親了一下我的臉蛋,然後從查理的房間門進去了,無疑地會從查理的房間後門離開的。

  門鈴又響了。

第十八章:葬禮

         

  我快步下樓,打開了門。

  當然是雅各布,即便無法透視了,愛麗絲還是很聰明。

  他站在離門六英尺遠的地方,遠看上去,他皺著鼻子,但是臉上卻很平滑——像戴著個假面具一樣。不過這騙不了我,我看到他的雙手在微微顫抖。

  他的臉上露出一陣敵對的神色,令我想起了那個糟糕的下午,當時他選擇了山姆,沒有選擇我。此刻,我覺得自己的下頜開始抽搐,進入了防禦的狀態。

  雅各布的“兔子”在路邊移動,傑瑞德坐在駕駛座上,恩布裡坐在乘客位上。我知道他們是不放心讓雅各布單獨過來,這讓我有點兒難過,有些不高興,卡倫家人就不會這樣。

  “嘿。”見他最終沒有開口,我便招呼了一聲。

  雅各布嘟起嘴吧,還是沒有上前,眼睛看著前院。

  我咬咬牙說:“她不在這兒,你有什麼是嗎?”

  他猶豫了一下,說:“只有你一個人在?”

  “是的。”我歎了口氣。

  “我能和你聊一下嗎?”

  “當然可以,雅各布,進來吧。”

  雅各布回頭看看坐在車上的朋友。我看到恩布裡微微搖了搖頭。不知為什麼,這讓我很生氣。

  我咬緊了牙齒。“膽小鬼。”我低聲咕噥道。

  雅各布回過頭看著我,他濃黑的眉毛在深陷的雙眼上方,非常突出,下頜固定不動,然後邁著步子向前進——這樣描述他走路最合適了——走上人行道,他從我身邊閃過,向屋裡走去。

  我的雙眼和傑瑞德、恩布裡兩人的眼睛先後撞了個正著。我不喜歡他們看我時那種嚴肅的眼神,他們難道真覺得我會做什麼傷害雅各布的事嗎?這樣對視之後,我就把門關上了。

  雅各布在我身後的大廳,看著客廳亂糟糟的毯子。

  “開了臥談會?”他語氣中有些譏諷。

  “沒錯,”我也用同樣的語氣答道,我不喜歡雅各布這樣說話,“你覺得像什麼?”

  他又皺起了鼻子,好像聞到了什麼難聞的氣味似的。“你的‘朋友’呢?”從他說話的語氣中我就知道他這個“朋友”是加引號的。

  “他有些急事走了。說吧,雅各布,你想怎麼樣?”

  房間的某種氣氛使他變得更急躁了,修長的雙臂在顫抖。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去了廚房,雙眼四處巡視。

  我跟在他後面,他在短短的吧台旁來回走動。

  “嘿,”我堵在他面前,他停下來,盯著我,“你怎麼啦?”

  “我不喜歡不得不到這兒來。”

  這話讓我很受傷,我不覺向後退縮,他的眼神變得更加嚴肅了。

  “我很抱歉你不得不來,”我喃喃地說,“何不告訴我你要什麼,然後就可以走了?”

  “我只想問你幾個問題,不會很久的,我們還要回去參加葬禮。”

  “好,那你問吧。”我的話可能充滿了敵意,但是我不願意他看出我內心有多受傷。我知道這樣對他不公平。畢竟昨晚我先選了吸血鬼,其次選他,是我傷害他在先。

  他深吸了一口氣,原本顫抖的手指靜止了下來,臉上露出平靜的神色。

  “和你在一起的是卡倫家族的某個人。”他說。

  “不錯,愛麗絲?卡倫。”

  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她在這兒待多久?”

  “只要她願意,隨便多久,”我的語氣中還帶著敵意,“這是我對她的公開邀請。”

  “你是不是可以請你向她解釋一下另一個維多利亞?”

  我的臉色變得蒼白了,答道,“已經和她說了。”

  他點點頭:“你知道有准業娜嗽謖舛頤侵荒芸椿ぷ約旱耐戀亍D闃揮性誒瘴韃虐踩謖飫鏤以僖膊荒鼙;つ懍恕?rdquo;

  “知道了。”我輕聲答道。

  他轉過頭向窗外看去,沒有說話。

  “就這些麼?”

  他眼睛仍然看著玻璃窗,答道:“還有最後一件事。”

  我在等他往下說,但是他沒有繼續下去。“什麼事?”我問道。

  “其他人現在會回來嗎?”他冷冷地、平靜地問。這令我想起山姆通常鎮定的舉止。雅各布越來越像山姆了我不明白這個為什麼讓我感到不安。

  現在是我沒有說話,他雙眼期待地看著我。

  “怎樣?”他問道,努力掩飾著他平靜的表情下面的緊張。

  “不會,”我最後勉強地答道,“他們不會回來。”

  他的表情沒有變化:“好了,就這些。”

  我瞪著他,心裡又生出許多怨恨:“好吧,那你快去吧,快去告訴山姆那些可惡的妖怪並沒有來抓你。”

  “好吧。”他答道,依然很鎮定。

  好像就這樣結束了,雅各布迅速從廚房走了出去。我沒有動,等著聽前門打開的聲音,但是並沒有聽到,只聽到爐子上時鐘的聲音,雅各布現在變得越來越安靜了,真令我驚訝。

  真是太悲傷了,我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就和他變得這樣疏遠了呢?

  愛麗絲走後他會原諒我嗎?要是他不能原諒我呢?

  我靠在櫃檯邊,把臉深深地埋在雙手中。我怎麼把一切弄得這麼糟呢?要是不這樣我又能怎麼做呢?即便事後來看,我也實在想不出有什麼更好的辦法,有什麼更得體的方式

  “貝拉”雅各布不安地問道。

  我抬起頭,看到雅各布猶豫地站在廚房的門邊,我以為他離開了,但是他並沒有。看到自己手上晶瑩的淚珠,我才知道自己哭了。

  雅各布臉上鎮定的神情消失了,他變得焦慮、不確定。很快他走到我面前,低下頭,這樣他的眼神可以離我近些。

  “我又犯錯誤了,是嗎?”

  “什麼錯誤?”我問道,聲音有些斷續。

  “沒有履行我的諾言。對不起。”

  “沒事兒,”我喃喃地說,“這次是我引起的。”

  他咧了咧嘴:“我知道你對他們的感覺,我本不該這麼吃驚的。”

  我能看出他眼神中的變化。我想告訴他愛麗絲是怎樣的,希望改變他對愛麗絲的錯誤評價,但是我似乎感覺到現在不是時候。

  於是我又說了句:“對不起。”

  “我們別為這個擔心了,好嗎?她只是來拜訪你的,對嗎?她遲早會離開的,一切會回到正常軌道的。”

  “我就不能同時擁有你們兩個朋友嗎?”我問道,聲音中透出一絲受傷的意味。

  他緩緩地搖搖頭:“不能,我覺得不能。”

  我抽噎了一下,說:“但是你會等我,對嗎?即便我喜歡愛麗絲,你還是我的朋友,對嗎?”

  我沒有抬頭看他,不知他對我提到愛麗絲會有什麼樣的反應。過了一分鐘,他才回答,我知道自己不看他是明智的舉動。

  “不錯,我永遠是你的朋友,”他粗聲說道,“無論你愛著什麼。”

  “你發誓?”

  “我發誓。”

  我感覺到他的手臂摟著我,我靠在他的胸膛,還在抽噎:“真是糟糕。”

  “就是。”說著,他聞了一下我的頭髮說,“哇!”

  “什麼!”我抬起頭來,看看他的鼻子又為什麼皺起來了,“為什麼大家都這樣對我,我身上沒有什麼異味。”

  他微笑著說:“不對,你身上有味道——你聞上去像他們。黑鞋油,太甜了——甜得發膩,還有點兒冰冷。我的鼻子都要被凍僵了。”

  “真的?”這倒真是奇怪,愛麗絲身上的氣味很好聞,至少一個人聞起來很不錯的,“但是愛麗絲怎麼也會覺得我身上有異味呢?”

  這時他收起了笑容,說:“哈,說不定她也會覺得我身上有異味呢,哈。”

  “不過,你們兩個人我都覺得很好聞啊。”我又把頭靠在他的胸膛。他一離開這扇門,我一定會很想他的。這幾乎像是場“第二十二條軍規”的遊戲——一方面我希望愛麗絲永遠留在這裡,她一走,我就會死去(當然是比喻),但是永遠見不到雅各布我又該怎麼辦呢?真是一團糟。

  “我嵯肽愕模毖鷗韃記嶸擔臀宜氳囊謊拔頤渴泵靠潭莢諳肽悖M縲├肟!?

  “真的沒必要這樣,雅各布。”

  他歎了口氣:“不,事實就是這樣的,貝拉。你愛她,所以我最好不要靠近她。我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心平氣和地面對這些。要是我違反了協約,山姆會發瘋的,”說到這裡,他的語氣變得有些譏諷,“要是我殺了你的朋友,你一定不會高興的。”

  聽到這話,我不覺想掙脫他的手臂,不想他反而把我抱得更緊了,不讓我逃開:“沒有必要逃避現實,事實就是這樣的,貝拉。”

  “我不喜歡事情是這個樣子的。”

  雅各布騰出了一隻手來,托著我的下巴,讓我看著他:“不錯,當我們都是人類時,一切要容易得多,不是嗎?”

  我歎了口氣。

  我們長久地對視著,他的手使我的皮膚感到發燙。我知道自己的臉上只有鬱悶——我不想現在就說再見,哪怕相聚很短暫。一開始,他的臉上和我一樣充滿悲傷,但是由於我們一直這樣對視著,他臉上的表情開始改變了。

  他放開了我,另一隻手的手指在我臉頰上滑過,直到我的下頜。我能感到他的手指在顫動——這次倒不是因為生氣的緣故,他用發燙的雙手撫摸著我的臉。

  “貝拉。”他喃喃地叫道。

  我頓時僵住了。

  不!我還沒有作出這樣的決定。我不確定是否可以這樣做,現在我已經沒有時間思考了,但是我要是認為現在拒絕他不會有什麼後果,那就太傻了。

  我注視著他,他不是我的雅各布,但他也可能是我的雅各布。他的臉很熟悉,充滿愛意。的確,從很多方面看,我都是愛他的。他給我帶來安慰,是我安全的港灣。現在,我可以旋轉擁有他。

  愛麗絲暫時不會回來了,但是這於事無補,真愛永遠失去了。我的王子永遠不會回來把我從施了魔法的睡夢中喚醒。畢竟我也不是公主,那麼還有什麼其他關於親吻的神話故事呢?難道是世俗的親吻,不能打破任何符咒?

  也許這樣會容易一點——就像握著他的手或者讓他抱著我一樣。也許會感覺不錯,也許不會有什麼背叛的負罪感。況且,我背叛了誰呢?只有我自己。

  雅各布一直注視著我,低下頭來,而我還是完全沒有決定。

  這時刺耳的電話鈴聲讓我們倆同時跳了起來,但是這並沒有轉移他的注意力。他從我的下頜看過去,從我背後去拿聽筒,但是另一隻手還是緊緊地撫著我的臉。黑色的眼睛依然注視著我的眼睛。我變得糊塗了,不知如何應對,甚至也沒想到借助這個電話的干擾做點什麼。

  “斯旺寓所。”雅各布說,沙啞的聲音低沉而堅定。

  有人說話了,雅各布立刻改變了。他放開了我的臉頰,雙眼發直,面無表情,我甚至可以用我僅剩的大學基金來打賭,保准是愛麗絲。

  我緩過神來,伸手去拿電話,雅各布沒有管我。

  “他不在這兒。”雅各布說,聲音中帶有恐嚇的味道。

  對方簡短地說了點什麼,似乎是要求更多的資訊,因為他很不情願地補充說:“他去參加葬禮了。”

  然後雅各布掛掉了電話。“可惡的吸血鬼。”他低聲咕噥著。然後轉過來看著我,臉上一副討厭的神情。

  “你掛了誰的電話?”我非常生氣,急促地問道,“這是在我的家裡!我的電話!”

  “放鬆點!是他掛了我的電話!”

  “他?他是誰?!”

  他譏諷地答道:“卡萊爾?卡倫博士。”

  “為什麼不讓我和他說話?!”

  “他不是找你的,”雅各布冷淡地答道。他的臉上很光滑,毫無表情,但手在發抖,“他問查理在那兒,我就告訴他了。我覺得自己沒做錯什麼。”

  “你聽我說,雅各布?布萊克”

  但是顯然他並沒有在聽。他很快回過頭去,好像聽到有人在另一個房間喊他的名字似的,雙眼園瞪,身體變得僵硬,然後開始發抖。我也不覺停下來聽,但是什麼也沒聽到。

  “再見,貝拉。”他擠出這幾個字,然後朝前門走去。

  我追在他後面,問:“是什麼?”

  只是他一轉身,我便撞上了他,他嘴裡咒駡著什麼,然後又轉過身去,把我撞到一邊,我踉蹌了幾步,跌倒在地上,我的腳絆倒了他的腳。

  “該死,誒喲!”在他很快把腳抽出來時我抗議地叫道。

  他繼續往門口走去,我則艱難地站了起來。突然,他又愣住不動了。

  愛麗絲一動不動地站在樓梯腳下。

  “貝拉。”她語塞了。

  我匆忙站起來,蹣跚地走到她身邊。她的雙眼有些茫然,臉色比骨頭的顏色還要白,纖細的身軀因為內心的波瀾而顫抖。

  “愛麗絲,怎麼啦?”我叫道,用手捂住她的臉,希望能使她平靜下來。

  “Edward。”她只吐出了三個字。

  聽到這話,我的身體比大腦反應更快。一開始我還不明白房子為什麼在旋轉,不知道愛麗絲淒涼的臉色怎麼會和Edward有關,而這時我的身體已經開始搖擺,大腦還來不及找到答案,我便已失去了知覺。

  樓梯傾斜了,而且傾斜的角度很奇怪。

  雅各布生氣的聲音突然回想在我耳邊,是一些很粗俗的咒駡。我模模糊糊感到有些反感,他的那些新朋友顯然給他帶來了壞影響。

  我發現自己躺在沙發上,卻不知道是怎樣躺倒這裡的,雅各布還在耳邊咒駡,感覺像是地震了,沙發有些晃動。

  “你對她做了些什麼?”他責問道。

  愛麗絲沒理他:“貝拉?貝拉,快醒醒,我們得趕快。”

  “別過來。”雅各布警告她。

  “鎮定點,雅各布?布萊克,”愛麗絲命令道,“你不想在她身邊這樣做。”

  “我集中注意力沒有什麼困難。”他反詰道,但是聲音更加冷靜了。

  “愛麗絲?”我的聲音很虛弱,“發生了什麼事?”我問道,雖然事情可能是我不願意聽到的,但我忍不住要問。

  “我不知道,”她突然痛哭道,“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我忍著頭痛,盡力坐起來。過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抓著的是雅各布的胳膊,在顫抖的不是沙發,而是雅各布的胳膊。

  愛麗絲從她的包裡拿出個銀色的電話來,迅速撥了個號碼,她的手指動的很快,因而看不清她撥號的動作。

  “羅斯,我現在要和卡萊爾說話。”她的聲音很急促,“好的,等他一回來就告訴我。不對,我會在飛機上。對了,你有任何Edward的消息嗎?”

  愛麗絲這時停了下來,仔細聽電話那段的回答,每一秒鐘,她的表情變得更加驚訝,雙唇因驚駭而張開,形成一個“O”字形,手上的電話在顫抖。

  “為什麼?”她氣喘吁吁地問,“為什麼你要這麼做,羅莎莉?”

  不知道對方做了什麼回答,她的下頜因生氣而繃緊著,雙眼冒出怒火,眯了起來。

  “這個,從兩方面講,你都做得不對,羅莎莉,這是個問題,你不覺得嗎?”她生氣地問道,“對,沒錯、她一點事兒也沒有——是我錯了這個說來話長但是關於那點你錯了,所以我要打電話來沒錯,我看到的就是這個。”

  她轉過頭看著我,流露出痛苦的神情。

  “愛麗絲,”我很快說道。我得搶在她前面說,而她接下來的話摧毀了我生命中緊剩的一切,“愛麗絲,卡萊爾回來了,他剛打過電話”

  她愣愣地看著我,空洞地問:“什麼時候?”

  “就在你回來前半分鐘。”

  “他說什麼了?”現在她開始集中注意力了,等待我的回答。

  “我沒和他說話。”說著,我看了看雅各布。

  愛麗絲嚴厲地瞪著雅各布。他退縮了,但還是站在我身邊,他笨拙地坐下,好像是要用他的身體來擋住我似的。

  “他找查理,我告訴他查理不在。”雅各布憤慨地答道。

  “就這些了?”愛麗絲用冰冷的聲音問道。

  “然後他就掛了我的電話。”雅各布應答道。他的脊椎骨一陣戰慄,我也因此被震動了。

  “你告訴他查理在葬禮上。”我提醒他。

  愛麗絲很快轉過頭看著我問:“他具體是怎麼說的?”

  “他說:‘他不在這兒,’然後卡萊爾問查理在哪兒,雅各布說,‘在葬禮上’。”

  愛麗絲發出一聲呻吟,突然跪在地上。

  “告訴我愛麗絲。”我輕聲說。

  “電話上的不是卡萊爾。”她無助地說。

  “你認為我說謊?”在我身邊的雅各布叫道。

  愛麗絲沒理他,專注地看著我困惑的臉。

  “是Edward,”愛麗絲低聲說,“他以為你死了。”

  我的大腦又恢復運轉了,愛麗絲的話並不是我最害怕聽到的,我感到如釋重負。

  “羅莎莉告訴他我自殺了,不是嗎?”我一邊說,一邊如釋重負地歎了口氣。

  “沒錯。”愛麗絲答道,眼睛裡又閃現出憤怒的神色。

  “從她的角度來看,她的確認為這就是事實。他們過於依賴我的視覺了,而我的視覺並不完美。但是她居然尋找到他,把這事告訴他了!難道她不知道或者不在乎”她的聲音帶有恐懼,漸漸地隱去。

  “Edward打電話來的時候,他以為雅各布說的是我的葬禮。”我突然意識到了。想到剛才曾經離他那麼近,和他的聲音只有幾英寸的距離,我感到一陣刺痛。我抓著雅各布的手臂,指甲深深陷進了手臂中,但是他沒有絲毫退縮。

  愛麗絲奇怪地看著我,“你一點也不難過。”她喃喃地說。

  “咳,他打電話來時時機的確不巧,但是一切都會弄明白的。下次他再打電話來,有人會告訴他到底什麼”說著說著我沒了聲音。她迷惑地看著我,期待我留在喉嚨裡的話。

  他為什麼這麼驚恐呢?問什麼她一臉的痛苦、疑惑和恐懼?她剛才在電話中為什麼和羅莎莉那樣說話?和她看到的有關還有羅莎莉的自責;羅莎莉對於任何發生在我身上的事從未感到自責,但是如果她傷害了她的家人,傷害了她的哥哥

  “貝拉,”愛麗絲輕聲說,“Edward再也不會打電話來了,他相信她說的。”

  “我不明白。”我一字一頓地說,費力地擠出這句話,愛麗絲開始向我解釋。

  “他要去義大利”

  聽到這兒,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這時我的腦海又回蕩著Edward的聲音,這聲音並不是我的錯覺,而是留在記憶中的平和的聲音,但是這個聲音足以穿透我的胸脯,在我的胸中留下一道裂口。這些話是他深愛著我的時候說的,他當時對我的愛我深信不疑。

  沒有你我活不下去!記得他是在我們一起看羅密歐與茱麗葉死去時說這話的,恰恰就在這個房間,但我不知道該怎麼個死法我知道艾美特和賈斯帕一定不會幫我的所以我想也許可以去義大利,犯點事,激怒沃爾圖裡我們不能激怒他們,除非自己想找死!除非自己想找死!

  “不!!”我幾乎尖聲叫道,和剛才的輕聲喃語比起來,這聲音非常大,我們大家都跳了起來,當我意識到她看到了些什麼時,血液頓時沖上臉來:“不!不!!不!!!不!!!!他不能!他不能那樣做!!”

  “當從你的朋友的電話中得知已無法挽救你了,他就下定了決心。”

  “但是他他離開了!他再也不想要我了!這樣又有什麼不同?他知道我早晚會死的!”

  “我想他從來沒想過要比你活得長。”愛麗絲很快答道。

  “他怎麼敢這樣做?!”我叫道,跪在了地上,雅各布不確定地站在愛麗絲和我的中間。

  “哦,別擋在中間,雅各布!”我絕望中,不耐煩地用手肘擠開全身顫抖的雅各布,到愛麗絲跟前,“我們該怎麼辦?”我央求道,總該有個辦法吧,“我們不能打電話給他?卡萊爾能打電話給他嗎?”

  她搖著頭,“我第一下就試了。他把電話留在瑞歐的一個垃圾箱裡了——有人接了電話”她輕聲說。

  “你剛才說我們要趕快。趕快做什麼?我們快去做,無論什麼我都做!”

  “貝拉,我——我覺得不能讓你去”她猶豫不決,沒有說下去。

  “讓我去!”我命令道。

  她雙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手指偶爾抓緊我的肩膀,強調著她的話:“我們有可能已經太晚了。我看到他進了沃爾圖裡請求被處死。”我們倆都瑟縮了,我的雙眼突然什麼也看不見了,只有眼淚,“現在一切都要看他們的選擇,我必須等到他們作出決定時才能看見。”

  “但是如果他們說不,他們也有可能說不的——阿羅很喜歡卡萊爾,不想得罪他——Edward還有個備用計畫,他們對城市的保護意識很強。如果Edward做點什麼破壞那裡的平靜,他想他們會採取行動阻止他,他想得沒錯,他們會的。”

  我挫敗地看著他,我還不知道現在我們為什麼還要待在這裡。

  “所以如果他們同意他的請求的話,我們也太晚了。如果他們說不,然後他又很快採取備用方案的話,我們也太晚了。如果他會採用更誇張一點的舉措我們可能還來得及。”

  “我們走吧!”

  “聽著,貝拉!無論我們是否來得及,我們都會到達沃爾圖裡城的中心。要是他的行動成功了,我會被視為他的同謀。而你屬於人類,不但知道了太多,而且味道很好聞。很可能他們會把我們全都消滅掉對你來說懲罰就是作為他們的午餐。”

  “我們還待在這兒就是為了這個?”我不相信地問道,“要是你害怕我一個人去。”我在腦海裡算了算自己帳戶上剩下的錢,想著不知愛麗絲能否再借我一些。

  “我唯一怕的是你被殺害。”

  我反感地說道:“我幾乎每天都在想怎麼讓自己死去!還要你告訴我該怎麼做!”

  “你給查理留個便條,我打電話到航空公司。”

  “查理。”我吃力地問。

  倒不是說我在這兒能保護他,但我是否可以留下他獨自面對

  “我不會讓查理髮生任何事情的,”雅各布的聲音粗暴而充滿憤怒,“撕毀條約。”

  我抬頭看著他,他板著臉看著我一臉驚慌的樣子。

  “快點,貝拉。”愛麗絲催促道。

  我沖向廚房,猛地拉開抽屜,把抽屜中的東西倒在地上,想找一支筆。這時,一隻棕色皮膚的手遞來一支筆。

  “謝謝。”我喃喃地說,用牙齒卸下筆套。他又安靜地遞給我便簽紙,上面還有我們記下的電話資訊。我撕下第一頁,扔在背後。

  爸爸,我寫道,我和愛麗絲在一起。Edward遇到困難了。我回來後你再教訓我吧。我知道這是個困難時期。很抱歉,深愛著你。貝拉。

  “別走。”雅各布輕聲說。這時愛麗絲不在場,他的怒氣也全消了。

  我不想費時間和他爭論,於是說:“請你,一定一定好好照顧查理。”我一邊說著,一邊走向前門。愛麗地肩上背著個包,已經在門口等我了。

  “帶上錢包——你需要身份證明。請你告訴我你是有護照的,我可沒時間偽造護照。”

  我點點頭,沖到樓上,雙膝發軟,但是此刻我很感謝媽媽曾經一度想要在墨西哥的海灘上和菲爾結婚。當然,這個想法和她的其他計畫一樣成了泡影。不過在這事泡湯之前,我倒是給她辦好了所有的手續。

  我闖進自己房間,在舊錢包裡塞滿了錢,背包裡裝了件乾淨的T恤,一條長運動褲,一支牙刷,然後沖下樓去。這整個過程給我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幾乎有點兒令我窒息。不過,至少和上次不同——上次我是逃離福克斯,避免被饑餓的吸血鬼傷害,而不是去尋找吸血鬼——我不用親口和查理說再見。

  雅各布和愛麗絲在前門互相對峙,他們彼此距離很遠,幾乎看不出他們在交談,他們倆好像都沒有注意到風風火火走下樓梯的我。

  “有時候你也許比較善於自我控制,但是你要帶她去見的這些吸血鬼”雅各布非常憤怒地指責她。

  “沒錯,你說得對,小人,”愛麗絲也在大吼,“沃爾圖裡是我們中最厲害的——這解釋了為什麼每次你聞到我的味道時就會毛髮倒立。這是你的噩夢,是你本能的恐懼,對這些我也稍有瞭解。”

  “你把她帶去,就像帶了瓶酒去參加他們的派對一樣。”他吼道。

  “你覺得要是我把她留在家裡,讓維多利亞威脅她會更好受嗎!”

  “那個紅發鬼我們能對付。”

  “那為什麼她還在到處捕獵?”

  雅各布發出一聲怒吼,隨之一陣顫抖。

  “別吵了!”我不耐煩地對他們倆大叫道,“等我們回來後再吵,我們走!”

  愛麗絲朝著她的車子快步走去,我緊隨其後,又本能地停下來,鎖上了門。

  雅各布用發抖的手抓著了我的胳膊:“請你,貝拉,我求你了。”

  他黑色的眼睛裡噙著淚水,我的喉嚨哽咽了。

  “雅各布,我不得不”

  “不行,你不是非去不可的。你可以在這裡和我在一起,你可以活下來,為查理,也為我。”

  卡萊爾的賓士車已經發動了,由於愛麗絲很著急的發動著,車子發出刺耳的聲音。

  我搖搖頭,感到一陣心痛,眼淚奪眶而出。我掙脫了雅各布的手,雅各布沒有再作努力。

  “千萬別死,貝拉,”他哽咽道,“別走,別”

  要是我永遠見不到他了呢?

  想到這裡我再也忍不住了,發出了低聲的嗚咽,我抱著他的腰,緊緊地擁抱著,唯有覺得這一刻太短暫了。我流著淚的臉紮在他的胸口,他的大手摸著我的頭髮,好像這樣可以把我拖住一樣。

  “再見,雅各布。”我拉開了他放在我頭髮上的手,吻了吻他的掌心,忍不住看看他的臉,“對不起。”我喃喃地說。

  說完我便向車子沖去。車子對著人行道一側的門正開著等我進去。我把背包扔在車座枕頭上,然後閃進車裡,呯的一聲關上了車門。

  “照顧好查理!”我回過頭來朝著車窗叫道,但已不見了雅各布的身影。愛麗絲加大了油門——車胎發出像人嘶叫般的刮擦聲——然後便調轉身子,上了馬路。我在樹叢邊緣瞟見了一絲白色和鞋子的一角。

第十九章:厭惡

  我們在飛機還有幾秒就起飛時趕到了,然後真正的折磨才剛開始。飛機悠閒地停在停機坪上,乘務員從容地在機艙走廊內來回走動,拍打著頂上的行李艙,確認包裹已堆放妥當。飛行員頭探出駕駛艙,和正好經過的乘務員聊上幾句。愛麗絲的手搭在我的肩上,當我上下顛簸的時候,把我按在椅子上。

  “總比跑步要快。”她低聲提醒我。

  我點頭的時候正好被彈了起來。

  最後,飛機緩緩地滑過大門,速度逐漸增快,我所受的折磨也越來越大。我還以為起飛後會好受點,但是我極度煩躁和不耐煩的心情絲毫不減。

  飛機還沒完全起飛,愛麗絲拿起前座後背裡面的手機,轉身背對著微微不滿的乘務員。我臉上的表情使得乘務員沒有走過來阻止。

  愛麗絲和賈斯帕打電話的時候,我試圖不去聽。我不想聽到他們的對話,但是一些話還是不時地鑽進我的耳朵。

  “我不確信,我看見他不停做著不同的事情,不斷改變主意在城市中毫無節制地瞎鬧,襲擊保安,在廣場上把一輛車舉過頭頂做一些使他們不得不出來制止的事情——他知道這是最好的逼迫他們的方法”

  “不行,你不能這樣做。”愛麗絲把聲音壓得很低,使我離她非常近幾乎聽不到,於是,我更加用心聽,“告訴艾美特跟著艾美特和羅莎莉,把他們帶回來好好考慮一下,賈斯帕。如果他看見我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你想他會怎麼做?”

  她點點頭說:“正是如此。我認為貝拉是我們唯一的希望——如果還有機會的話我會盡一切努力的。讓卡萊爾作好準備,情況不是很樂觀。”

  她隨後笑了,從她的聲音聽來,好像有點兒眉目。“我想過這一點好的,我保證。”她聲音帶著請求的語氣,“不用跟著我,我保證,賈斯帕。不管怎麼樣,我會逃出來的我愛你。”

  她掛斷電話,閉上眼睛,倚靠在座位上:“我討厭對他說謊。”

  “告訴我一切,愛麗絲,”我祈求到。“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讓贾斯帕阻止埃美特,為什麼他們不能幫助我們?”

  “兩個原因”她仍閉著眼睛,低聲說,

  第一個我跟他說了。我們能親自阻止Edward——如果艾美特拖住他的話。我們會有足夠的時間說服他你還活著,但是我們不能跟蹤Edward。如果他知道我們來找他,他會加快行動的。他會把一輛別克朝牆上砸去,那麼沃爾圖裡就會抓住他。

  “第二個原因,我不能告訴賈斯帕,因為他們在場,如果沃爾圖裡殺死Edward的話,他們會打起來的,貝拉。”她睜開眼睛看著我,懇求道,“如果我們僥倖能贏如果我們四個人能救回我哥哥,事情就完全不同了。但是,我們不能,貝拉,我不能讓賈斯帕這麼白白犧牲。”

  我意識到為什麼她用乞求的眼神看著我了。她為了保護賈斯帕,寧可犧牲我們自己,也許犧牲了Edward。我理解,一點都不怪她。於是我點了點頭。

  “難道Edward不能感受到你的心聲嗎?”我問她,“他不可以通過你的思想瞭解到我還活著,然後意識到沒有必要那麼做嗎?”

  誰也沒有任何解釋。我還是不能相信他會這麼做。完全沒有道理!我很清楚地記著那天我們坐在沙發上一起看羅密歐與茱麗葉一前一後的自殺。他說,你死了我也不要獨自活著!好像這就是最後的結果,但是她在森林裡離開我時說的話硬是把所有的一切給否定掉了。

  “如果他在聽的話,”她接著解釋,“不管你信不信,我們可以用思想說謊的。如果你真的死了,我還是會努力阻止他的。我會很努力地一直想著‘她還活著,她還活著’,他知道這一點。”

  我無奈地咬咬牙。

  “如果有其他方法可以選擇,貝拉,我不會把你捲入危險之中的,都是我不好。”

  “別傻了。你根本不用擔心我。”我不耐煩地搖搖頭,“告訴我你剛才說討厭對賈斯帕說謊是什麼意思?”

  她苦笑一下:“我答應他我會在他們殺我之前逃出來,這不是我所能控制的——完全不是。”她揚了揚眉毛,好像提醒我危險性的客觀存在。

  “誰是沃爾圖裡?”我小聲問,“他們為什麼比艾美特、賈斯帕、羅莎莉還有你可怕?”很難想像比這更可怕地事物了。

  她深吸一口氣,然後突然向我身後看了看。我轉過頭看見一個男人站在走廊上裝做沒看見我們似的朝別處看,他看起來像個生意人,黑色的西裝,膝蓋上放著一部筆記型電腦。當我惱怒地看著他的時候,他打開電腦,裝模作樣地帶上耳機。

  我靠近愛麗絲,她輕聲對我耳語,告訴了我全部的事情。

  “我很奇怪你知道這個名字,”她說,“當我說他要去義大利的時候,你一聽就明白了,我還以為我得解釋一番呢。Edward到底告訴你多少事情?”

  “他只是說過他們是一個古老的家族——像皇族一樣。如果不想死的話,就不用和他們為敵。”我小聲說,“死”這個字很難說出口。

  “你必須明白,”她說著,把聲音降得更低,更小心翼翼,“我們卡倫家族比你想像的更加神秘。我們這麼多人和平共處是不太尋常的。北方的坦尼婭家族一樣。卡萊爾認為是自我克制讓我們變的文明,使我們能把關係建立在相愛而不是為了生存和尋求便利的基礎上。即便是詹姆斯的三女巫聚在一起都嫌人多——你可以明白為什麼勞倫這麼輕易地就離開了她們。我們一般單獨行動,或者倆人結伴。據我所知,卡萊爾家族是目前最大的,當然是出了另外一個,這另一個就是沃爾圖裡家族。”

  “他們一開始就三個人,阿羅、凱厄思和馬庫斯。”

  “我見過他們,”我低聲說,“在卡萊爾書房裡的畫上。”

  愛麗絲點點頭:“後來有兩個女人加入他們,他們五個人後來組成了家庭。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我想他們能夠和諧相處是因為年齡相仿吧。他們都有三千多歲了。或者是他們的才能使他們彼此相互忍耐,就像Edward和我一樣,阿羅和馬庫斯也是法力不凡的。”

  她不等我回答就繼續說道,“也許是他們對權利共同的熱愛把他們連在一起,皇族也許是個恰當的描述。”

  “如果只有五個人”

  “那個家庭一共五個人,”她糾正道,“不包括守衛。”

  我深吸一口氣:“聽起來很嚴重。”

  “是的,”她對我說,“上次我們聽說現在那個家族有九個固定守衛,其他的都是暫時的,一切都在變。這些守衛中很多人法力也很強,他們的才能讓我覺得自己的能力像是雕蟲小技。沃爾圖裡家族根據個人的能力、體能,或者其他方面的特長來選拔守衛。”

  我張開嘴,又閉上了,我不太想知道困難有多大。

  她又點了點頭,好像明白我在想什麼:“他們和別人沒有太多的衝突,沒有人會蠢到去惹他們。他們待在自己的城市裡,有差遣才出去一下。”

  “差遣?”我不明白。

  “Edward沒有告訴你他們都幹些什麼嗎?”

  “沒有。”我一臉的迷茫。

  愛麗絲朝我後面的生意人看了一眼,把冰冷的嘴湊到我的耳邊。

  “他叫他們為皇族是因為他們是統治者。一千多年了,他們奪到了執行法律的權利——事實上是懲戒違規者的權利,他們執法很果斷。”

  我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很大:“還有規則?”我的聲音有點兒大了。

  “噓!”

  “怎麼沒有人早點告訴我?”我小聲地抱怨著,“我是說,我想成為加入你們!怎麼沒人跟我提過規矩?”

  愛麗絲被我的反應逗笑了:“沒那麼複雜,貝拉,只有一條核心準則——如果你好好想想,也許就會猜到的。”

  我想了想:“不知道。”

  她失望地搖搖頭:“可能是太明顯了,我們必須對自己的身份保密。”

  “哦。”我嘀咕著,過去是很明顯。

  “很好理解,我們大都不需要管制,”她接著說,“但是幾個世紀過去了,有些人覺得無聊了,或者說瘋了,我不清楚。沃爾圖裡家族就插手了,防止把大家都牽扯進去。”

  “所以,Edward他”

  “計畫在他們的老巢搗亂——那座他們隱居了三百年的古城,從伊特魯利亞時期開始就隱居在那兒。他們對城市保護有加,不允許在城內捕殺。沃特拉城也許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城市了——至少不會有吸血鬼的襲擊。”

  “但是你說他們不離開那兒,他們吃什麼呢?”

  “他們不離開城,但是從外面把獵物帶進來,有時候從很遠的地方。這使得守衛在不鎮壓獨立行動,或者不需要保護沃特拉的時候有事可做”

  “像這次Edward的行為就需要他們。”我接著她的話講。現在說出他的名字簡單多了,我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見不到他我也沒打算多活,如果我們太遲了的話,我根本不想活了,知道自己會死得比較容易反而輕鬆了許多。

  “我懷疑他們沒有見過這樣的事情,”她喃喃地說,“畢竟一心尋死的吸血鬼不多見。”

  我發出很輕的聲音,但是愛麗絲好像聽出我的痛苦,用瘦長而有力的手臂挽著我。

  “我們會盡最大的努力,貝拉,事情還沒結束呢。”

  “還沒有。”我聽著她的安慰,雖然我知道她認為我們勝算很小,“如果我們亂了方寸,沃爾圖裡就會抓住我們。”

  愛麗絲面部表情僵硬:“聽你口氣好像這是件好事似的。”

  我聳聳肩。

  “別想了,貝拉,否則我們只好繞紐約一圈,又回到福克斯了。”

  “什麼?”

  “你知道嗎?如果我們遲了,我會盡最大的努力把你送回到查理的身邊,我不想你發生任何事情,你明白嗎?”

  “明白,愛麗絲。”

  她稍稍向後,以便能看著我:“不要惹麻煩!”

  “我保證。”我答應道。

  她眼珠轉了轉。

  “讓我們仔細想想,看他到底有什麼計畫。”

  她手還是搭在我的肩上,但是閉上眼睛靠在椅子上,另一隻手放在臉上,用手指搓著太陽穴。

  我驚奇地盯著她看了好久,最後,她一動不動,臉像雕塑一般。

  時間一分分地過去,要不是我事先知道她在想事情,還會以為她睡著了,我不敢打斷她的思路。

  我希望有什麼安全點的事情好想想,不敢去想等待著我們的恐懼,更不敢想萬一我們失敗了怎麼辦。我怕自己叫出來。

  我不能預料任何事情。也許,很幸運的話,我可以救回Edward,但是我沒有天真到以為救了他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我和以前一樣,他沒有理由再喜歡我了。再見到他然後又失去他

  我忍受住痛苦,如果它是救回Edward的代價,我願意這麼做。

  他們在看電影,我旁邊的人戴上耳機。有時候我看著小螢幕上的人影在晃動,但是我根本搞不清楚那電影是恐怖片還是愛情片。

  好久以後,飛機才開始降落紐約,愛麗絲坐著沒動。我開始發抖,伸手想碰她,但又收回來。這樣來來回回好多次,知道飛機砰地著地。

  “愛麗絲,”我終於叫出來了,“愛麗絲,我們得下了。”

  她慢慢睜開眼,晃著腦袋四處看看。

  “有什麼新發現嗎?”我小聲問,對另外一邊的那個男人保持警惕。

  “沒有什麼,”她聲音小得我幾乎聽不見,“他走近了,正在想怎麼開口發問。”

  我們必須趕去換機,這樣很好——比干等著好。飛機一起飛,愛麗絲就和之前一樣,以同樣的姿勢閉上眼睛,我耐心地等待著。天黑了,我打開窗戶看著外面和遮光板一樣黑的天空。

  真慶倖我訓練了還幾個月如何控制我的思想,雖然不管愛麗絲怎麼安慰,我並不打算活著離開,但我控制住自己不去想這些恐怖的可能性,相反我開始想一些小的問題。比如,回到家後,我要怎麼對查理說?這個問題夠我想上幾個小時了。還有雅各布怎麼辦?他答應過等我,但是這個承諾還有效嗎?我會一個人住在福克斯,孤獨終老嗎?也許我根本不想活下去了,不管發生什麼。

  感覺像是在幾秒種後,愛麗絲搖搖我的肩——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不知不覺睡著了。

  “貝拉。”她輕聲叫我,但是其他人都在沉睡中,她的聲音先得有點大了。

  “怎麼了?”

  愛麗絲的眼睛在後面的燈光下微微發亮。

  “沒有什麼,”我問道,有點暈呼呼的。

  “當然,貝拉,別睡。我看看他們說些什麼。”

  “告訴我。”一位乘務員輕輕走過來:“兩位元女士需要枕頭嗎?”他輕聲細語,仿佛是對我們大聲交談的指責。

  “不用,謝謝。”愛麗絲給他一個微笑,她的微笑非常迷人。那位乘務員愣住了,轉身的時候暈頭轉向的,差點絆倒。

  “告訴我。”我幾乎無聲地說。

  她對著我的耳朵說:“他們對他有興趣——認為他的才能非常有用,他們想給他職位。”

  “他會怎麼做呢?”

  “我不知道,但肯定很有趣。”她又笑了笑,“這是第一個好消息,他們開始行動了;他們不想毀了他,‘太浪費’——阿羅會這麼認為,這就會使他想盡辦法。他計畫拖得越久,對我們越有利。”

  但這還不能使我充滿希望,我並未能像她一樣能鬆口氣。我們遲到的可能性還是很大。如果我沒有進入沃特拉城,愛麗絲就會把我拖回家。

  “愛麗絲?”

  “什麼事?”

  “我不明白,你怎麼能看得這麼清楚?有幾次,你預料到很遠的事情——還沒發生的事情?”

  她眉頭緊鎖起來,我猜想她是不是知道我在想什麼了。

  “因為很近,就快要發生,所以很清楚,我只是集中注意力罷了。該發生的事情中就會發生的——這些只不過是些苗頭,而且我比你更明白我的同類。Edward和我關係更緊密,也就更容易了。”

  “你有時候也明白我。”我提醒她。

  她搖搖頭:“沒那麼清楚。”

  我歎了口氣:“我真希望你能預料我的未來,最開始的時候,你還沒遇見我就預料到……”

  “你什麼意思?”

  “你預見到我會成為你們中的一員。”我擠出這句話。

  她歎了口氣:“當時確實有這個可能。”

  “當時。”我重複她的話。

  “事實上,貝拉……”她猶豫了一下,做出了選擇,“說實話,這聽上去有點荒唐,我正考慮是不是乾脆把你的命運改變。”

  我盯著她,驚呆了。立刻,我頂住了她這話的誘惑,萬一她改變了主意我會很失望的。

  “嚇著你了吧?”她問,“我想這就是你想要的。”

  “是的!”我喘著氣,“愛麗絲,現在就做吧!這樣我就可以幫助你——不會拖你後腿,咬我吧!”

  “噓,”她提醒我,“理智點,”她小聲說“我們沒有時間了。我們明天必須趕到沃特拉。你需要在痛苦中熬幾天。”她做了個鬼臉。“我認為其他乘客會驚慌失措的。”

  我咬了咬嘴唇:“如果你現在不做,以後會改變主意的。”

  “不會的,”她皺了皺眉,有點兒不高興,“我不會改變主意,但是他會生氣的,不過他又能有什麼辦法?”

  我心跳加速:“他完全沒有辦法。”

  她靜靜地笑著,又歎了一口氣:“你太相信我了。貝拉,我不確定自己能夠做到,可能最後只會殺了你。”

  “我願意冒這個險。”

  “你太怪了,哪怕在人類當中你也是很怪的。”

  “謝謝誇獎。”

  “這只是假設,不管怎樣,先過了明天再說。”

  “好的。”至少我覺得要是活過明天,我就有希望。如果愛麗絲信守諾言,如果她沒殺了我,那Edward就可以隨心所欲地到處走,我就可以一直跟著他。我不會讓他花心的,或許,要是我變得美麗、強大了,他就不會花心了。

  “睡吧,”她對我說,“有新的消息我會叫醒你的。”

  “好的。”我應了聲,知道自己再也睡不著了。愛麗絲收回椅子上的腿,雙手抱膝,額頭趴在膝蓋上,開始專心地聽了。

  我靠在椅子上休息,看著她,接下來就記得她看著東方微白的天空,關上窗戶。

  “發生什麼事了?”我問。

  “他們跟他說不行了。”她平靜地說,我注意到她的熱情全無。

  我的聲音因為恐懼而哽咽:“那他打算怎麼做?”

  “開始很亂。我只能聽到一部分,他計畫變動很快。”

  “什麼樣的計畫?”我追問。

  “最糟糕的時候,”她說,“他決定去捕獵了。”

  她看著我,知道我沒完全理解。

  “他不想讓卡萊爾失望。”我嘀咕著,即便到最後關頭。

  “也許吧。”她表示贊同。

  “還有時間嗎?”我說著,艙內氣壓有所變化,飛機準備降落。

  “我想是的——只要他不改變目前的計畫。”

  “什麼計畫?”

  “很簡單,他想走到陽光底下去。”

  走到陽光底下,就這樣。

  這就足夠了。Edward站在草地中間——閃閃發光,好像他的皮膚是由上千顆寶石組成的——對此我記憶尤為深刻,任何人看過這樣的情形都不會忘懷的。沃爾圖裡如果不想引人注目,就絕不會允許這事發生。

  我看著窗外的微弱的晨光,“我們趕不到了。”我小聲說著,喉嚨哽咽。

  她搖搖頭:“現在他正看著熱鬧的人群,他想等到人最多的時候。他選擇了鐘樓下的中心廣場,那邊的牆很高,他會等到太陽當頭照的時候。”

  “所以我們還有時間。”

  “是的,如果我們夠幸運,而且他沒有改變計畫的話。”

  飛行員走到機艙連接處,先用法語,然後用英語,宣佈我們即將降落。指示燈閃爍提醒系好安全帶。

  “從佛羅倫斯到福克斯要多久?”

  “根據你行駛的速度而定貝拉?”

  “什麼?”

  她打量了我一番問:“你是否強烈反對我偷車子?”

  一輛嶄新的黃色保時捷在我身邊急停下來,車聲後面鑲嵌著銀色的“最強渦輪TURBO”字樣。擁堵的機場中,在我身邊的行人都盯著我們。

  “快點,貝拉!”愛麗絲急切地從車窗裡喊我。

  我跑到車門,鑽了進去,恨不得套雙黑襪子在頭上。

  “愛麗絲,”我抱怨道,“你怎麼不挑選個更顯眼的車子啊?”

  車內是黑色的皮革,車窗也是黑的,在車子裡面黑糊糊的,挺安全。

  愛麗絲已經穿梭在車輛當中——穿過車輛之間的空隙,我趕緊摸尋到安全帶系上。

  “重要的是,”她糾正我說,“能不能偷到一輛更快的,已經不可能了,所以我運氣很好了。”

  “恩,相信碰到路障的時候會很舒服的。”

  她笑了笑:“放心,誰要是設路障的話,我保證超過它。”她踩足油門,好像為了證實她的話。

  我本來似乎應該欣賞窗外的佛羅倫斯和托斯卡納的風景。畢竟,這是我第一次遠行,也可能是最後一次。但是愛麗絲開得太快,儘管我相信她的車技,但還是有些害怕。我太焦急了,而沒有心思好好欣賞窗外山脈和古城堡的牆。

  “你看見其他東西了嗎?”

  “好像有什麼活動,”愛麗絲說,“一個節目,街上都是人和紅色的旗子。今天是幾號?”

  我不是很確信:“十九號,也許?”

  “真諷刺,今天是聖馬庫斯節。”

  “什麼意思?”

  她冷笑道:“這個城市每年都要慶祝這一節日。傳說一個基督徒傳教士、沃爾圖裡的馬庫斯神父一千五百年前把所有的吸血鬼逐出沃特拉城,傳說他在羅馬尼亞驅逐吸血鬼過程中犧牲了。當然是一派胡言,他從未離開過這座城市,但是一些迷信就是這麼來的,像關於十字架和大蒜的迷信。馬庫斯神父很會利用這些。吸血鬼沒有再騷擾沃特拉城,所以它們見效了。”她的笑聲變成嘲諷,“節日逐漸變成了城市的慶典,表達對員警的敬仰——不管怎麼說,沃特拉是座很安全的城市,員警功不可沒。”

  我明白她為什麼說很諷刺了:“Edward在這天鬧事,他們肯定不會開心的,不是嗎?”

  她搖搖頭,表情很嚴肅:“他們很快會行動的。”

  我向別處看去,努力不讓牙齒咬到下嘴唇,流血在這個時侯可不是好事。

  太陽在淺藍色的天空上已經升得很高了。

  “他還是計畫中午行動嗎?”我確認道。

  “是的,他決定等到那個時候,他們也等著他行動。”

  “告訴我應該做些什麼。”

  她盯著前方彎曲的道路——時速表上的指針已經偏到最右邊了。

  “你為什麼都不用做,他只要在走出來之前看到你就可以了,他看到我之前必須先看到你。”

  “我們有什麼辦法實現這一計畫呢?”

  一輛紅色的小車子似乎跟在我們的車子後頭。

  “我會儘量把你送到最近的地方,然後你沿著我指的方向跑去。”

  我點了點頭。

  “不要摔倒,”她補充道,“我們今天沒有時間瞎激動。”

第二十章:沃特拉城

         

  我們的車開到一個陡坡,這時道路變得擁擠起來。越往上開,車子越多,愛麗絲再也無法肆無忌憚地在車群中隨意穿梭了。我們減速,慢悠悠地跟在一輛棕褐色的“標誌”後面。

  “愛麗絲。”我嘀咕道,車前的時速表上顯示車速又快起來了。

  “這是唯一一條道。”她試圖安慰我,但是她的聲音極不自然,無法使我放鬆下來。

  車輛繼續前行,一輛又一輛地和我們擦身而過。太陽光強烈地照射著,好像已經是當頭直照了。

  車子一輛接一輛地向那座城市行駛。開近些了,我看見車輛都停在路邊,人們下車步行。一開始我以為是他們等得不耐煩了,這樣的感受我很能理解,但是當我們到了一個Z形路軌,我看到城牆外面的停車場上排滿了車輛,成群的人們蜂擁進城門,沒有人可以把車子開進城去。

  “愛麗絲。”我緊張地低聲叫她。

  “我知道。”她說,她的臉僵硬得像冰鑿出來的一般。

  我們的車開得很慢,我看得出外面風很大。那些朝大門走去的人用手緊按住帽子,不停地拂去被風吹到臉上的頭髮,他們的衣服也被風吹得鼓鼓的。我還注意到到處是紅色,紅襯衫、紅帽子、紅色的旗子像長絲帶般沿著城牆隨風飄舞。我正出神地看著,有位婦女系在頭上的鮮紅頭巾被一陣風刮飛了。頭巾在她上方飛舞,仿佛是有了生命。那個婦女跳起來,想搶回頭巾,可是它越飛越高,這座沉悶的古城上方就這樣多了一塊鮮紅的色彩。

  “貝拉,”愛麗絲急促地低聲說道,“我不清楚這裡的門衛會怎麼做——如果我們車開不過去,你只好一個人進去了。你必須快跑,邊跑邊打聽普奧利宮殿,然後朝著人家指的方向跑,千萬不要迷路了。”

  “普奧利宮殿,普奧利宮殿。”我一遍遍地在心裡默念著,努力記牢了。

  “如果對方說英語,你就問‘鐘樓’在哪兒。我會繞著城牆,看能不能找到沒人的角落翻牆過去。”

  我點了點頭:“嗯,普奧利宮殿。”

  “Edward會在廣場的南邊的鐘樓下等你,右方有一條狹窄的小巷,他就在陰暗的角落等著。你要先讓他看到你,他才會走出來。”

  我使勁地點點頭。

  愛麗絲車子快開到隊伍前頭了。一個身穿深藍色海軍制服的人正在指揮交通,把車輛從擁擠的停車場疏導開來。前面的車輛繞了個彎往回開,在路邊找個地方停靠,現在輪到愛麗絲了。

  那個穿制服的人心不在焉地懶洋洋地指揮著,愛麗絲乘機加速,從他身邊竄過,向大門駛去,他朝我們大叫,但是沒有追上來,拼命地揮手阻止後面的車輛學我們的樣。

  城門口的守衛穿著一套陸軍制服。我們朝他行駛的時候,成群的觀光者向兩邊散開,瞪大雙眼盯著我們的保時捷閃著車燈,向前直沖。

  那個守衛一腳跨到路中間,擋住我們的去路。愛麗絲小心地把車開到一個合適的方位,然後才停下來。陽光從我這邊打窗子射進來,愛麗絲那邊沒有。她敏捷地伸手到車後座,從包裡拿出東西。

  守衛繞到車子另一邊,滿臉惱怒地敲著她那邊的車窗。

  她搖下一半車窗,我看到那個守衛朝著車窗裡的臉孔看了兩眼。

  “非常抱歉,小姐,今天只有觀光車才可以開進城去。”他用口音很重的英語說道。城敢猓M梢雜懈玫南⒏嫠哐矍罷饢患覽齙呐印?

  “這是私人觀光車哦。”愛麗絲回答道,臉上洋溢著迷人的微笑。她一隻手伸出窗外,暴露在陽光下。我驚呆了,後來才意識到她戴著到肘上的棕褐色的手套。她抓住守衛舉著的叩車窗的手,把它扯進車內,把一樣東西塞到他手中,讓他握緊。

  他抽回手,一臉迷惘,盯著手上拿著的厚厚的一遝錢,最外面的一張可是千元大鈔啊。

  “您是在開玩笑吧?”他咕噥道。

  愛麗絲笑得更加燦爛了:“如果你覺得有趣的話。”

  他瞪大雙眼看著她,我憋了一眼時速表。如果Edward按時到達的話,我們只有五分鐘了。

  “我時間有點兒緊。”她暗示道,仍然微笑著。

  那個守衛眨了兩下眼睛,把錢塞進裡面的衣服。從我們車窗後退一步,示意我們開過去,邊上的行人都沒有注意到剛才靜悄悄發生的一幕。愛麗絲開進城內,我們都松了一口氣。

  街道非常狹窄,路上鋪著的碎石顏色和路邊褪色的棕褐色的建築一樣,這些建築的影子使得道路更加陰暗。

  感覺就像在一條幽深的小巷一般,兩邊的牆上有紅旗裝飾,旗與旗相隔沒多遠。這些旗子迎風飄舞,在狹窄的小巷中呼呼作響。

  街上很擠,路上的行人使我們的車子不得不很慢地行駛著。

  “不遠了。”愛麗絲鼓勵我說。我抓著車門的把手,只要她一說到我隨時準備沖下車子。

  她一下子加速一下子突然刹車,邊上的行人向我們揮舞拳頭,嘴裡生氣地罵著,真慶倖我聽不懂他們說什麼。她把車子拐到一條不適合車輛行駛的小道上,我們開過的時候,驚奇的行人不得不側身貼在兩邊的房門上。在小道的盡頭又有一條街,街上的建築比之前的高,它們的頂層幾乎連在一起,所以夾在中間的街道幾乎曬不到陽光,而且在上頭飄揚的旗子幾乎連在了一起。這裡的人群比哪兒都擁擠,愛麗絲停下車子,我還沒等車停穩就把門打開了。

  她指著街道前方一塊寬敞點的地方:“那兒就是——我們已經到了廣場的南面。一直跑過去,就到鐘樓右方了。我會知道條路能繞過去……”

  她突然打住,等她再次開口說話,她的聲音很輕:“他們到處都是。”

  我愣在那裡,但是她把我推出車子:“別管那麼多了。你只有兩分鐘,貝拉,快跑啊!”她喊著,一邊也跨出車子。

  我沒有看愛麗絲怎樣退到陰暗處的,也顧不上關車門。

  我推開擋在我前面的一個胖女人徑直往前沖,我低著頭,看清腳下凹凸的石頭,其他什麼也不管。

  走出那條黑巷子,我被主廣場上空強烈的陽光射得睜不開雙眼。

  風迎面吹來,把頭髮吹到眼中,是我無法看清楚一切,難怪我沒注意到一堵堵人牆,直到我狠狠地撞到他們。

  這些人簡直水泄不通,我拼命地往前擠,不停地撥開別人的手臂。我聽到人群憤怒的聲音還有疼痛的聲音,但我都聽不懂。人們臉上的表情又怒又驚訝,夾雜著星星點點的紅色。一個金髮女人瞪了我一眼,她脖子上的紅圍巾看起來像一處噁心的傷口。人群中,一個小孩兒被一個男人高高舉在肩上,他朝著我咧嘴笑著,他的雙唇被那一副塑膠吸血鬼的假牙撐得鼓出來。

  我身邊的人群使勁擠,把我朝各個方向擠。幸好那個鐘很顯眼,否則我肯定走錯方向,但是鐘上的時針和分針都齊刷刷地指向酷日,儘管我死命地在人群中往前擠,我知道我已經遲到很久了。我只走了一半的路程,而且肯定是不能按時趕到的。我作為一個人類,又蠢又慢,就因為這樣我們人註定要死的。

  我多麼希望愛麗絲能夠從某個陰暗的角落出來,希望她從某個角落看到我知道我失敗了,然後回到賈斯帕那兒。

  我仔細聽,希望能在嘈雜的聲音中聽到某人看到驚奇事物的聲音:當他們看到Edward時發出的驚叫聲。

  突然,人群中有了一個空隙,我看見前面有一小塊空地。我急忙往前沖去,直到我的脛骨撞到磚塊上時,我才發現是廣場中央一個比較大的方形噴泉。

  我跨過噴泉的矮牆,踩到過膝的水,此時我松了一口氣,幾乎就要哭出來了。我淌水過去,水花四處亂濺。雖然太陽曬著,可是風很冷,身上濕了,我冷得發痛,但是噴泉很寬。我從噴泉裡穿過廣場中心,一下子就到噴泉的另一邊,我一刻也沒停,踩在稍矮的牆上翻過高牆,又投入人群中去。

  人們自覺地給我讓道,小心地不讓我衣服上滴下的水濺到他們身上,我又看了看鐘。

  一串悠長而急促的鐘鳴在廣場上響起。鐘聲使得腳底下的石頭也震動起來,小孩兒捂著耳朵哭了起來,我尖叫著向前跑。

  “Edward!”明知無濟於事,我依然大聲叫著。人群太吵了,我氣喘吁吁地叫著也沒用,但是我還是不停地喊叫。

  鐘聲又響起。我跑過一個抱著小孩兒的婦女,那小孩兒的頭髮在強烈的陽光照射下幾乎成了白色的了。當我穿過一堆穿著紅夾克的高大的男人,他們嚷著警告我,鐘聲又一次響起。

  在這堆穿著紅夾克的男人的另一頭有一道空隙,觀光者漫無目的地在我身邊轉悠,留出一塊空地。我努力搜尋通向廣場右邊建築間的那條幽暗道路,往前我還是看不清地面,路上還是有太多的人,鐘聲又響了。

  現在越發難以看清楚了。前面沒有人群擋著,風迎面吹進我的雙眼。我不知道我的淚水是北風吹出來的,還是因為聽到一遍又一遍的鐘聲急出來的。

  離路口最近的是一家四口。兩個女孩兒一身紅色,配上馬尾辮上黑色的絲帶。那位父親不是很高,從他頭頂上,我憋見陰暗處有點兒亮的東西。我向他們的方向疾飛過去,努力睜開含淚的雙眼。鐘聲響起來,最小的那個女孩兒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大一點的女孩兒也只有到她的媽媽腰間那麼高,她抱著媽媽的腿,盯著他們身後的陰暗處。我看著她扯扯媽媽的肘,指著那片黑暗。鐘聲再一次響起時,我已經很近了。

  我離他們很近了,可以聽到女孩兒刺耳的聲音。看到我闖入他們當中,一遍遍地叫著Edward,那位父親驚奇地看著我。

  稍大的女孩兒嘻嘻笑著,一邊和她媽媽說著話,一邊迫不及待地指著陰暗處。

  我突然繞到那位父親的身後——他迅速把小孩兒拉開——我嗖地竄進他們身後的暗處,上方的鐘又響了。

  “Edward,不要啊!”我尖叫著,但是我的聲音被鐘聲淹沒了。

  我看見他了,但是我發現他看不見我。這次真的是他,不是幻覺。我的想像比我預料的還要失誤,現實中的他遠比我想像中的好。

  Edward像雕像那樣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他離巷口只有幾步的距離。他的雙眼緊閉,眼袋呈深紫色,兩隻手臂自然下垂在身體兩邊,掌心向前。他的表情極其安詳,好像正做著好夢。他胸前的衣服敞開著,胸膛的皮膚好像大理石一般光華——他的腳底下還有一小堆白色的東西。光線從廣場走道上反射到他的皮膚上,微微發光。

  我從來沒有見過比這更美的——雖然我一路尖叫跑來,氣喘吁吁的,我還能細細欣賞。過去的七個月根本不算什麼,他在森林裡和我說的那些話也沒有任何意義,他不需要我也不要緊。不管我多麼老,我只要和他在一起。

  鐘聲響起,他大步地走出陰暗。

  “不要!”我叫道,“Edward,你看著我!”

  他沒有聽我的,他微微笑著,他抬起腳步就要跨進陽光中。

  我沖向他,由於用力過猛差點兒把自己甩到地上,幸虧他接住了我。我幾乎嚇暈了,我猛轉過頭。

  鐘聲再一次響起的時候,他緩緩睜開雙眼。

  他低頭看著我,暗暗感到驚奇。

  “太奇妙了,”他說道,磁性的聲音充滿了驚奇,還有點兒竊喜,“卡萊爾說得沒錯。”

  “Edward,”我試圖說話,但是發不出聲音,“你必須退回陰暗處,快啊!”

  他好像覺得挺有趣,他的手撫過我的面頰,似乎沒有注意到我正試圖把他推回陰暗處。可是就跟推一堵牆似的,我的力氣全白費了。鐘聲再響的時候,他依然毫無反應。

  真奇怪,我明白我們兩個人當時的處境都很危險,但是,在那一瞬間,我感覺很好,我感覺到我的心臟在胸膛內跳動,血液在血管裡沸騰、湧動。他皮膚散發出來的香氣沁入我的心肺,塞得慢慢的,就像我的胸腔內沒有任何出口。我感覺很完美——不是大病初愈的那種感覺——就像從來未曾受過傷那樣美好。

  “我不能相信這一切來得這麼快。我毫無感覺——它們太棒了。”他自得其樂,閉上眼睛又一次吻著我的頭髮。他的聲音像蜂蜜一樣甜,像天鵝絨一樣軟。“死亡,就算汲走你呼吸的香蜜,卻無法奪走你的美麗。”他輕聲說著,我記得這句話是羅密歐在墳前說過的。最後一次鐘聲響起了。“你和以前一樣那麼好聞,”他接著說,“就算它是地獄,我也不在乎,我要擁有它。”

  “我沒有死,”我打斷他,“你也沒有!Edward,快點,我們快走,他們很快就會趕到的!”

  我在他的懷裡掙扎,他眉頭緊鎖,很是不解。

  “怎麼了?”他禮貌地問道。

  “我們還沒死,沒有!但是我們必須離開這裡,在沃爾圖裡之前”

  我說這話的時候,他臉上閃過理解的表情。我話還沒講完,他突然把我從陰暗處邊緣猛拉開,輕而易舉地把我甩到靠牆的地方站著,他自己則背對著我,面對著巷口,雙臂張開擋在我前面保護我。

  我從他的手臂下方看到兩個黑影站在陰暗的不遠處。

  “好啊,先生們,”Edward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沉著而輕快,“我沒想到今天會遇見你們,但是如果你們代我向你們的主子道謝的話,我會感到更加榮幸。”

  “我們可以換個更合適的地方談話嗎?”一個平淡的聲音不懷好意地說道。”

  “我覺得沒那個必要。”Edward的聲音變得更加生硬了,“我明白你的規矩,費力克斯,但是我也沒有犯規啊。”

  “費力克斯只是想說太陽快照到這兒了。”另外一個人解釋道,他們兩個都披著拖地地灰色斗篷,斗篷在風中不停地擺動,“我們找個更陰的地方吧!”

  “好,我跟你們去,”Edward冷淡地說道,“貝拉,你為何不回到廣場去享受節日的氣氛?”

  “不,把那女孩兒一塊帶過來。”第一個人不懷好意地說道。

  “我不同意。”表面的客套頓時消失了。Edward聲音冷淡極了。他的重心稍微轉變,我知道他已經作好戰鬥的準備了。

  “不要。”我說道。

  “噓。”他輕聲說,只有我聽見。

  “費力克斯,”第二個人提醒道,他顯得比較講理,“不是說這話的時候。”他轉向Edward,“阿羅只是想和你談談,希望你不要比我們出手。”

  “當然可以。”Edward回答,“可是必須先放這女孩兒離開。”

  “恐怕不行,”比較禮貌的那人抱歉地說道,“我們也是奉命行事。”

  “那我恐怕也不能接受阿羅的邀請了,德米特裡。”

  “那正好。”費力克斯嘀咕道。我眼睛開始適應黑暗的光線,能看清費力克斯是個虎背熊腰的大漢,他強壯的體形使我想起了艾美特。

  “阿羅會很失望的。”德米特裡歎了口氣。

  “他肯定能夠經受住這樣的失望的。”Edward回答說。

  費力克斯和德米特裡悄悄走近巷口,倆人散開以便可以兩面夾攻Edward。他們想把Edward逼近巷子,以免被其他人看到。沒有光能找到他們的皮膚,有斗篷裹著他們非常安全。

  Edward紋絲不動,為了保護我他置自身安危於不顧。

  突然,Edward把頭轉過來,面對黑暗的深巷。德米特裡和費力克斯也做了同樣的動作。他們聽到一些聲響我卻一點也感覺不到。

  “我們就不能安分點嗎?”一個輕快的聲音提議,“可有女士在場啊。”

  愛麗絲走到Edward身邊,她步履輕快,漫不經心的樣子,沒有一絲緊張的氣氛。她看起來那麼小巧,那麼脆弱,她的兩隻手臂像小孩兒那樣甩著。

  但是德米特裡和費力克斯都站直了身子,他們的斗篷輕輕地飄動了幾下,好像一陣風剛從巷子裡刮過。費力克斯面露難色,顯然他們不喜歡雙方人數相當。

  “我們還有人哦。”她提醒他們。

  德米特裡回頭看看。廣場上離我們不遠處,那穿紅衣服女孩兒的那一家子人正看著我們。那位母親緊張地和她丈夫說話,眼睛看著我們五個人。那個男人朝廣場方向走了幾步,拍了拍其中的一個穿紅夾克的男人的肩膀。

  德米特裡搖了搖頭。說:“Edward,讓我們冷靜一下吧。”

  “好啊,"Edward說,“那我們現在走開吧,互不相犯。”

  德米特裡沮喪地歎了口氣:“至少讓我們私下再談談吧。”

  又有六個穿紅衣服的男人和那一家子人一起緊張地盯著我們,我很清楚是Edward擋在我前面保護我的姿勢是他們感到緊張的,我想大聲叫他們快跑。

  Edward的牙齒開始咯咯響了:“不。”

  費力克斯笑了。

  “夠了。”一個聲音又高又尖,從我們身後傳來。

  我從Edward的另一隻手臂下方偷看,一個矮小的黑影朝我們走來。從他飄動的衣服判斷,這個人是敵方的,可是是誰呢?

  一開始我以為新來的那個人是個年輕人和愛麗絲一樣小巧,留一頭稀疏平直的淺褐色短髮,斗篷下的身軀——幾乎是黑的——很消瘦,分不出是男是女,但是如果是個男的,他那張臉實在長得太漂亮了。大大的眼睛,飽滿的雙唇,即便是波提切利畫中的天使和他比起來也像個醜八怪了,儘管他的雙眼是血紅的。

  他是那麼嬌小,可是其他人對他的到來的反應著實令我吃驚。費力克斯和德米特頓時放鬆了下來,調整了防備的姿態退到牆壁的陰影中去。

  Edward也放下手臂,調整姿勢——但是像已經戰敗了似的。

  愛麗絲雙手交叉於胸前,表情冷漠。

  “跟我來。”簡說,她稚嫩的聲音很平淡。她轉身悄然無聲的走進黑暗中。

  費力克斯示意我們先走,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愛麗絲緊隨在簡後面。Edward挽著我的腰,和我一起走在愛麗絲身邊。小巷變得越來越窄,微微有個下坡。我抬頭滿臉疑惑地看著Edward,可他只是搖搖頭。雖然聽不到任何聲音,但我確定他們跟在後面。

  “愛麗絲,”Edward邊走邊和愛麗絲談起話來,“我想我應該預料到你會來這兒。”

  “是我的錯,”愛麗絲以相同的語調回答,“我有責任挽回這一切。”

  “怎麼回事?”他的語氣很禮貌,好像他不是很在乎的樣子,我想可能是由於後面有人跟著吧。

  “說來話長了。”愛麗絲瞥了我一眼又把目光轉開,“總之,她確實跳下了懸崖,但並不是想自殺,貝拉最近迷上了各種極限運動了。”

  我臉上一陣發燙,眼睛看著前方那個已經看不清的影子。我可以想像他現在從愛麗絲的話語中聽出了言外之意。嘗試溺水,收留吸血鬼,和狼人交朋友……

  “嗯。”Edward隨口應著,聲音中那隨意的語氣已經消失了。

  小巷深處有一個小拐彎,依然向下傾斜,所以在走到那堵平坦,無窗的磚牆之前我沒有意識到回到了路的盡頭,那個簡已經無影無蹤了。愛麗絲毫不猶豫地一直朝牆走,腳步也不放慢,然後,她從容地滑進街上的一個洞裡去了。

  那個洞又小又黑,看起來像個排水溝,一直延伸到石頭路的最低點。直到愛麗絲消失了我才注意到,那個洞的蓋子已經半開著了。

  我猶豫著不敢進去。

  “沒關係的,貝拉,”Edward小聲說,“愛麗絲會接著你的。”

  我滿懷疑慮的看著那個洞,我想要不是德米特裡和菲利克斯不懷好意的跟在後面,埃德華一定會先下去。

  我蹲了下來,雙腳在洞邊晃著

  “愛麗絲?”我的聲音有些顫。

  “我在這兒,貝拉。”她安慰我道。但是聲音聽起來好遠,這並沒讓我感覺好一點。

  Edward抓著我的手腕——他的手冷的像冬天的石頭——把我放到漆黑的洞口。

  “準備好了麼?”他問道

  “放手吧。”愛麗絲回答道。

  我閉上眼睛讓自己看不見下面的漆黑與恐怖,同時緊閉著嘴巴防止自己叫出聲來。Edward放開了手,讓我掉下去。掉下去的過程很快,沒什麼聲音。空氣所發出的聲音如同我歎出的氣一般(上帝啊但願是這個意思),維持不到半秒鐘。愛麗絲在下麵擺好姿勢等著接我。我身上有些擦傷,她的手臂很有力,接著我的時候站的還直。

  洞的底部光線很弱,但並不是沒有光亮,洞口的微光從腳下的潮濕石頭上反射過來。光線沒有了一陣子,但是愛德化在我身邊泛著微光。他把我緊緊地摟在身邊,輕輕的往前帶。我雙手抱著他冰冷的腰,蹣跚的走在不平的路面上,後面排水溝蓋上蓋子的聲音像是一種終結。(開始亂翻了)

  街上反過來的微光很快消失了,我不穩的腳步聲在洞裡回蕩。洞應該很寬,可我不確定,除了自己的心跳和腳步聲之外聽不到其他——只有一次來自後面的不耐煩的歎氣。

  Edward緊緊地摟著我,他的一隻手從身體的一邊伸到我的臉上(九頭蛇柏)光滑的拇指撫過我的嘴唇,我能感到他不時地把臉貼到我的頭髮上,我感覺到這是我們唯一的匯合方式,更加緊緊地靠向他。

  此刻我感覺到他需要我,而這足夠抵消在地道裡被吸血鬼尾隨的恐怖。或許這只是內疚——他對於他的錯誤的離開造成我想自殺就到這兒找死而產生的內疚(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但是當他問我額頭的時候我並不在意他的動機。死前能和他在一起比活的更長更重要。

  我想問他後面會發生什麼。我想知道一會我們會怎樣死去,或許提前知道會感覺好一些。但是我不能說話,即便是小聲也也不行。別人什麼都會聽到包括我的呼吸與心跳。

  路一直往下,我們在向更深的地方走去,我越來越害怕。Edward的手一直撫摸著我的臉才沒讓我叫出聲來。

  我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光線,讓洞裡逐漸亮了一點,我們走在低矮的拱形地道上,(厄,有不認識的不會翻)

  我渾身顫抖讓我以為自己很害怕,當牙齒開始作響我才覺得寒冷。我的衣服依然是濕的,地下城的溫度冷得像冬天,也像Edward的皮膚。

  當他也發現我很冷時他放開了我,只握著我的手。

  “別"我哆嗦著用手臂挽著他。就算凍僵我也不管,沒人知道我們還能活多久。

  他用冰冷的手搓著我的手臂,想讓我暖和一點。

  我們很快走過地道,也許是我的感覺。我的緩慢速度惹惱了一個人,我猜是費力克斯,我能聽道她的歎氣聲。

  地道的終點是一扇扶手已經生銹的門,那扶手和我手臂一樣粗。有扇扶手細點的小門開著,Edward很快的通過,進到一個稍大點有光線的石室。後面的鐵門當的一聲被關上並發出上鎖的聲音。我很害怕卻沒敢回頭。

  房間的另一端有扇看起來很矮也很重的木門,門很厚——我看得出來是因為它開著。

  我們走進那扇門,我驚訝的四處張望,這讓我放鬆了些,相反Edward卻要緊了牙關。

第二十一章:宣判

         

  我們來到一條明亮的、普通的走廊。兩邊的牆壁是白色的,地板是灰色的。天花板上均勻地掛著很平常的矩形煤油燈。這個地方暖和些,我感到很開心,在走過陰森的下水道後感覺這個大廳尤其溫馨。

  Edward的感受似乎和我很不一樣。他眉頭緊鎖,看著長長的走廊,走廊盡頭的電梯口似乎站著一身黑色的人。

  簡等在電梯旁,一隻手扶著門,她面無表情。

  進了電梯後,那三個沃爾圖裡的吸血鬼更加沒有顧忌了。他們拿掉斗篷,把帽子留在肩上。費力克斯和德米特裡的膚色都有點兒橄欖綠——和整體粉筆般的蒼白很不協調。費力克斯的黑頭發減得很短,但是德米特裡的頭髮卻長及肩膀。他們的眼膜周邊鮮紅,越往中央越黑,到了眼珠子那裡已經是漆黑的了。他們的斗篷裡面的衣服是現代的、蒼白的,說不上有什麼特色。我蜷縮在角落,緊緊靠著Edward,他的手依然在我手臂上搓著,他的雙眼死死地盯著簡。

  我們乘電梯時間很短,走出電梯,來到一個像是郵局前臺的地方。牆壁是木頭做成的,地板是很深很深的藍色。沒有窗戶,取而代之的是大幅的色彩鮮豔的托斯卡納風格的鄉村風景畫。白色的皮沙發整齊地擺放著,光滑的桌面上擺著水晶花瓶,插滿了豔麗的花束,這些花的香氣使我聯想到殯儀館。

  房間的中間是一個高高的、光澤的桃花心木櫃檯,我驚奇地看著櫃檯上的女人。

  她很高挑,皮膚黝黑,眼睛是綠色的。換個地方她可以說是美人——但在這裡她算不上,因為她和我一樣是人類。我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女人會在這裡,那麼從容地整天和吸血鬼在一起。

  她微笑表示歡迎,

  “下午好,簡。”她說。

  看到和簡一起的這班人她一點也不驚奇。就算看到Edward袒露的胸膛在白色的光線下微微發光,還有我蓬頭垢面,狼狽不堪的樣子,她也毫不奇怪。

  簡點了點頭,打個招呼。

  “吉安娜。”她徑直朝房間的兩層門走去,我們跟在後面。

  木門的後面的接待處和前面的那個完全不一樣,有個穿著白珍珠顏色西裝的男孩兒看起來像簡的雙胞胎兄弟。他的頭髮比簡黑,嘴唇沒有簡飽滿,但是同樣那麼討人喜愛。他迎上來,微笑地和簡打招呼:“簡。”

  “亞力克。”簡回應他,擁抱那個男孩兒,互相親吻對方的臉頰,然後他看著我們。

  “他們派你出去帶他一個回來,你帶回來了兩個半,”看著我,他糾正了一下,“幹得不錯!”

  她笑了——笑聲像小孩子的聲音一樣,讓人覺得很開心。

  “歡迎回來,Edward,”亞力克對他說,“你看起來情緒不錯。”

  “還好。”Edward冷淡地應了聲。我看了看Edward僵硬的臉,絲毫不記得什麼時候他的情緒比此時更低落過。

  亞力克冷笑了幾聲,打量了Edward身旁的我。“這就是問題的根源吧?”他懷疑地問道。

  Edward微笑了一下,一臉的不屑,然後他愣住了。

  “迪布斯。”費力克斯在身後隨意地喊了一聲。

  Edward轉過身去,胸中充滿了怒火。費力克斯微笑著——他舉起手,掌心朝上,手指彎了兩下,叫Edward過去一下。

  愛麗絲碰了碰Edward的手臂。

  “忍耐。”她提醒他。

  他們交換了一個眼神,我真希望自己能聽見她對他說了什麼。我猜大概是讓Edward不要出手打費力克斯,因為Edward深吸一口氣,然後轉向亞力克。

  “阿羅看到你會很高興的。”亞力克說道,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不要讓他久等了。”簡提醒道。

  Edward點了點頭。

  亞力克和簡牽著手帶領我們穿過另一個寬敞、華麗的大廳——這樣何時是個盡頭?

  他們走過大廳盡頭的幾扇門——這幾扇門完全鍍了一層金——在大廳中間停下,拉開一塊嵌板,露出一扇普通的木門。這門沒上鎖,亞力克推開門讓簡過去。

  Edward把我推過門的時候,我都快呻吟了。和廣場、小巷、下水道一樣,又是一些古老的石頭,又變得又冷又暗了。

  石頭砌成的接待室不大。很快我們就來到一個亮堂些,洞穴般的房間,圓圓的像極了一座城堡的大燈塔可能它就是座燈塔。

  再往上兩層樓,兩道陽光從長長的窗戶射到石板地面上,沒有其他的光源。房間裡僅有的傢俱就是幾張很大的木椅,像君主的寶座,毫無秩序地擺在那裡,和彎彎繞繞的石牆相互反光。在圓圈的中間,光線很暗,又是一個排水道。我猜想他們是不是把它當成一個出口。就像街上的洞那樣。

  這房間不是空著的,有幾個人好像正在輕鬆地開會討論什麼,他們低沉、平淡的聲音在空氣中嗡嗡作響。我正看著,兩個穿著夏裝的女人停在一束光中,她們的皮膚像棱鏡一樣,把陽光反射到黃色的牆上,像彩虹般色彩斑斕。

  我們一走進房間,那些尊貴的臉孔都轉過來。大部分的吸血鬼都穿著普通的褲子和襯衫,在街上不會被認出來,但是第一個說話的人穿著長袍,長袍很黑,拖地的長度。一開始,我還以為他那很長的黑髮是他斗篷的頭巾。

  “親愛的簡,你回來啦!”他很高興地叫道,他的聲音就像柔和的歎息聲。

  他輕快地走過來,那動作是如此的優雅,顯得不真實,我看傻了眼,嘴巴張得大大的,即使是舉手投足都像是在跳舞的愛麗絲也望塵莫及。

  當他飄得更近了,看到了他的臉,我更是驚呆了。他那迷人的臉不像其他人那樣美得不自然(因為不僅僅他走進我們,所有人圍繞著他,有些跟在後面,有些像保鏢似的警覺地走在前方)。我說不清楚他的臉是不是很美麗,我認為五官長得很完美,但是和我一樣,他長得和他身邊的吸血鬼不一樣。他的皮膚白得透明,像洋蔥的皮,看起來也非常精緻——這張臉鑲嵌在他那頭烏黑的頭髮襯托出的輪廓中顯得異常突出。我突然有種奇怪、可怕的衝動,我想摸摸他的臉,看看是不是比Edward或愛麗絲的臉柔軟,還是像粉筆那樣粗糙。他的眼睛和其他人一樣是紅色的,但是紅色上面有朦朦朧朧的薄膜,我懷疑他的視力會不會受這個影響。

  他滑到簡那兒,白紙般的雙手捧起她的臉,輕輕地親吻她那飽滿的雙唇,然後他後退了幾步。

  “是,主人。”簡微笑道,這個表情讓她看起來像個小天使,“如你所願,我把他活著帶回來了。”

  “啊,簡,”他微笑著,“你真是我最大的安慰。”

  他那朦朧的雙眼轉向我們,笑得更燦爛了——幾乎欣喜若狂了。

  “還有愛麗絲和貝拉!”他開心極了,那雙纖瘦的手不停地拍著,“真是很大的驚喜!太好了!”

  我奇怪地盯著他,聽他親切地叫我的名字,好像我們是多年不見得老朋友意外地遇見一般。

  他轉向我們的護衛:“親愛的費力克斯,麻煩通知我的兄弟們我們的客人到了,我肯定他們不會錯過這樣的場景。”

  “是,主人。”費力克斯點點頭,沿著我們來時的路原路返回。

  “現在明白了嗎,Edward?”那個奇異的吸血鬼轉向Edward,對著他微笑,就像是一位慈愛同時又嚴厲的祖父,

  “我以前怎麼跟你說的?以前我沒有給你想要的東西,你現在還耿耿於懷嗎?”

  “不,阿羅,我很開心。”他表示贊同,把我的腰摟得更緊了。

  “我太愛圓滿的結局了。”阿羅長歎一聲,“這樣的結局很少見的,但是我還想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愛麗絲?”他轉向愛麗絲,用他那雙充滿好奇的迷離的眼睛看著她,“你的兄弟認為你很可靠,但是顯然他還是看錯了你。”

  “我一點都不可靠。”她微微一笑,看起來很從容,但是她的小手握起了小拳頭,

  “正像你今天看到的一樣,我經常出婁子,不過往往能挽救過來的。”

  “你太謙虛了,”阿羅責備道,“我看到過你的一些成就,我得承認你的能力是我見過最棒的,簡直是太棒了!”

  愛麗絲向Edward使了個眼色,但是被阿羅看到了。

  “很抱歉,我們還沒有正式地相互認識吧?只是我覺得自己已經和你認識了,我這人意識有點超前。你的兄弟昨天和我說過你,他從很意外的方式介紹了你。你看,我和你兄弟的能力相當,只是我比他多一些限制。”阿羅無奈地搖了搖頭,語氣中透露出嫉妒之情。

  “他的能力比我強上千百倍。”Edward冷冷地插話,他看著愛麗絲簡短地解釋了一番,“阿羅他接觸到你就能瞭解你在想些什麼,比我更敏銳,你知道我只能瞭解你當時的想法,但是他能知道你所有的念頭。”

  愛麗絲揚了一下漂亮的眉毛,Edward隨即低下把頭湊近些。

  阿羅又看見了。

  “至於遠處聽音”阿羅歎了一聲,指指他們兩個剛剛做的動作,“那就太容易了。”

  阿羅朝我們身後看去,其他人,包括站在我們邊上的簡、亞力克和德米特裡都不約而同地往後看。

  我最後一個轉過頭去,費力克斯回來了,還帶了兩個穿黑袍的人。兩個人都很像阿羅,其中一個也有隨風飄動的黑髮。另外一個有著一頭雪白的頭髮——和他的臉一個顏色——頭髮往肩後梳著。他們的臉一模一樣,仿佛吹彈擊破。

  “馬庫斯,凱厄斯,你們快過來看看!”阿羅輕聲叫著,“貝拉還活著,愛麗絲和她一起來了!多好啊?”

  他們兩個看起來都不認為有“多好”。那個黑頭發的看起來無聊極了,好像見夠了阿羅一貫的大驚小怪。另外一個白頭發的也是一副苦臉。

  他們的毫無興趣並不影響阿羅的興致。

  那個白頭發的老吸血鬼徑直走向一張椅子。另外一個走到阿羅身邊,伸出手來,我以為是要和阿羅握手,但是他只是輕輕碰了下阿羅的手掌,就垂下手去,阿羅皺了下眉頭。我都擔心,他那紙般的皮膚會皺了。

  Edward輕輕地哼了一下,愛麗絲奇怪地看著他。

  “謝謝,馬庫斯,”阿羅說道,“這樣挺有趣。”

  我過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馬庫斯剛才是告訴阿羅他的想法。

  馬庫斯看上去不怎麼感興趣。他走到那個凱厄斯那邊,和他一起坐在牆角。兩個隨從吸血鬼跟著他,大概也是保鏢。我看到那兩個穿背心裙的女人也站到凱厄斯的身後,吸血鬼還需要保鏢?真滑稽,不過可能老的吸血鬼需要,像他們衰老的皮膚那樣。

  阿羅搖著頭。“太奇妙了,”他說,“簡直奇妙極了。”

  愛麗絲一頭霧水。Edward轉向她,低聲解釋道:“馬庫斯可以看透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他對我們之間深厚的感情很驚訝。”

  阿羅笑著。“我一聽就聽到了,”他自言自語,然後對我們說,“我說啊,讓馬庫斯感到驚訝可不是很容易的。”

  “即使到現在,我還是很難理解。”阿羅笑道,看著Edward緊緊擁著我,阿羅的話語毫無邏輯,我努力地跟上他的思路,“你怎麼能夠和她站得這麼近?”

  “一點不難。”Edward平靜地回答。

  “但是——我們的歌唱家!多浪費!”

  Edward不帶感情地冷笑一聲:“我認為這是必然的代價。”

  阿羅反駁道:“代價也高了點吧。”

  “機會成本嘛!”

  阿羅笑了笑:“如果不是我從你的記憶力聞到她的味道,我還真不能相信會有人血的味道這麼強烈,從來沒有這樣的感受。我們大部分人都會不惜代價想得到這樣的禮物,可是你”

  “卻浪費了。”Edward接過他的話,聲音裡滿是嘲諷。

  阿羅又笑了笑:“啊,我多麼想念我的朋友卡萊爾!你讓我想起了他——只不過他沒你這麼怒氣衝衝的。”

  “卡萊爾還有很多方面比我強。”

  “我從未見過卡萊爾為了任何東西克制自己,你讓他蒙羞了。”

  “不見得。”Edward不耐煩了,好像他已經受夠了這開場的客套。這使我更加害怕起來,我不禁猜想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對他的成功我感到很滿意,”阿羅笑道,“

  雖然出乎意料,但是你對他的記憶對我來說很珍貴。沒想到它能使我這麼開心。我指的是他選擇了一條叛逆的道路,而且成功了。我曾經還拿他的計畫開玩笑,以此警告其他有同樣想法的人。不管怎樣,我很高興是我錯了。”Edward沒有回答他。

  “但是你的忍耐力!”阿羅歎聲道,“我一直以為你沒有這樣的忍耐力。能夠經受住這麼強大的誘惑,而且不是一次,而是經常性的——要不是我從你腦袋感受到,我是不會相信的。”

  面對阿羅的讚揚,Edward無動於衷。我對他的表情很熟悉——時間沒有使他改變——所以能猜到他冷靜的表面掩蓋下的激動的內心。我努力保持呼吸平穩。

  “僅僅想到她對你的吸引力”阿羅笑道,“就讓我感到饑渴。”

  Edward緊張起來。

  “不要擔心,”阿羅安慰他,“我不會傷害她的,但是我對一件事很好奇。”他饒有興趣地看著我,“我可以請教下嗎?”他急切地問,舉起一隻手。

  “問她吧。”Edward平靜地說。

  “好吧,恕我冒昧!”阿羅大聲說道,“貝拉,”他叫我的名字,“我很驚奇,Edward驚人的才能在你身上失效了。這可不常見!我想,既然我和他的能力相當,你能不能讓我嘗試一下——看看我的能力在你身上是否也會失效?”

  我恐慌德看著Edward,儘管阿羅的措辭優雅,我不認為我有其他選擇。一想到要他觸碰到我,我恐懼的同時,對於能夠感觸他奇怪的肌膚報有強烈的好奇心。

  Edward對我點頭,略帶鼓勵。也許是因為他確定阿羅不會傷害我,或者我們確實沒有其他選擇。我無從判斷。

  我轉向阿羅,慢慢把顫抖的手伸向前面。

  他滑動到離我更近的地方,他努力使他的表情看起來很可靠。但是他如紙一般的皮膚太奇怪,太陌生,太嚇人了。他臉上的表情比他之前說的話更有信心.

  阿羅伸出手,好像要與我握手。他虛幻的皮膚按壓在我的上面。我感覺到他的皮膚,比起花崗岩更像粘性葉岩,比我預計的更冰冷。他朦朧的眼睛對我微笑,使人很難不看著他的眼睛。它們如此使人著迷,令我感到古怪,並不舒服。

  阿羅的臉變色了,從前的自信消失了,開始懷疑的神情,接著恢復了鎮定,換回友善的表情。“非常有趣”他說著,鬆開我的手,退回去。

  我看了Edward一眼,儘管他的表情沉著,在我看來那表情甚至有點沾沾自喜。阿羅繼續沉思著,他的眼睛在我們三個之間來回看著,突然,他搖了搖頭。

  “首先”他自言自語“我要知道她是不是對我們其他天賦也免疫……簡?”

  “不要!”Edward喊。愛麗絲拽著他的胳膊。他把她搖開。

  簡微笑地看著阿羅“在,主人?”

  Edward咆哮著,聲音嘶啞,眼神兇惡地盯著阿羅。

  房間空氣瞬間靜止了似的,每個人都不置信地盯著他,好像他正在犯言語行為上的失禮的罪過。我看到FELIX露齒笑著,向前移了一步。阿羅朝他看了一眼,他在那裡站住,表情變得有些慍怒。

  阿羅對簡說,“我很好奇,親愛的,是否貝拉對你免疫”

  在Edward的狂暴的咆哮聲中我勉強聽到阿羅的話。Edward鬆開我,緊緊把我護在身後。凱厄斯帶著他的隨從鬼魅般朝我們的方向過來,監視著。簡轉向我們,天使般地笑著。

  “不要!”愛麗絲哭喊著,在我反應過來之前,在任何人可以跑到他們之間之前,在阿羅的侍衛處於緊張狀態之前,Edward沖向這個女孩。

  Edward跌倒在地上。

  沒有人觸碰到他,但是他此刻躺在石頭地板上,因極度痛苦身體扭曲著,我驚恐地看到簡只是微笑的面對著他。愛麗絲說出了簡的天賦,為什麼每個人對簡如此順從,為什麼Edward在她能這樣對待我之前沖向她。

  “停下!”我尖叫著,聲音在一片安靜中迴響,我跳起來沖到他們之間。但是愛麗絲緊緊地抱著我無視我的抵抗。Edward撞到石頭上嘴裡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看到這些我的頭快要爆炸了。

  “簡,”阿羅平靜地叫住她。她很快收手,仍然微笑著。她的

  眼睛略帶疑問。Edward平靜了下來。阿羅轉向我。

  簡對我微笑。

  我沒有看到她的注視。我在愛麗絲的緊緊懷抱中掙扎著,看著Edward。

  “他沒事”愛麗絲緊張地對我低語。她正說著,他坐著,慢慢站起來。

  他看到我,眼睛中帶著驚恐。起初我以為他的驚恐源自剛剛他經歷的痛苦。但是他立刻又轉向簡,然後又看向我——然後他的表情變得放鬆起來。

  我也看著簡,看到她再也沒笑。她盯著我,我退縮了一下,以為會有巨大的pain。

  但什麼也沒有發生.

  Edward重新回到我身邊,他碰碰愛麗絲的胳膊,讓她把我交給他。

  阿羅大笑起來。“哈哈哈,太奇妙啦~”

  簡對於自己的挫敗發出嘶嘶的不滿聲,身體前傾,像是準備進攻。

  “不要這樣,親愛的。”阿羅安慰道,把蒼白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她把我們弄糊塗了。”

  簡繼續盯著我,上嘴唇向後張開露出牙齒。

  “哈哈哈”阿羅又笑起來“你很勇敢,Edward,能夠不發出聲。我曾經要簡這樣對待我——僅僅因為好奇。”他搖搖頭,羡慕德說。

  Edward厭倦地看著他。

  “現在我們該怎樣對待你呢?”阿羅輕語。

  Edward和愛麗絲身體僵硬。他們一直在等待這部分。我開始發抖。

  “你會不會改變主意呢”阿羅充滿希望地看著Edward。

  “你的天賦很精彩”Edward猶豫了一下。我的眼角瞥見費力克斯和簡表情變得因厭惡而扭曲。

  Edward斟酌他的字“我……不改變主意。”

  “愛麗絲呢?”阿羅問,仍然滿懷希望。“你可能對加入我們感興趣呢”

  “不,謝謝”愛麗絲說

  “你呢?貝拉?”阿羅挑起眉毛。

  Edward在我耳邊發出嘶嘶聲。我茫然地看著阿羅。他在開玩笑嗎?或者他只是問問我是不是要留下來吃晚餐?

  長著白髮的凱厄斯打破了沉默。“什麼?”他對阿羅低語。“凱厄斯,你肯定看見了她的潛力。”阿羅親切地對他說“自從見到簡和ALEC之後,我再沒見過這麼有期望的未知的能力了。你能想像到她假如我們之後的可能性麼?”

  凱厄斯表情怪異地轉開,聽到阿羅把我和她作比較,簡眼中充滿了憤怒。

  Edward在我身邊暗暗發怒,我可以感受到他胸中的怒氣再聚集就要爆發了,我不想他發脾氣而受到傷害。

  “不,謝謝。”我很小聲地說,都被嚇傻了。

  阿羅歎氣道:“真不幸,太浪費了。”

  Edward說道:“要麼加入,要麼死,是不是這樣?我來這之前就預料到了,這是你的規矩。”

  他的聲音讓我吃了一驚。他好像很生氣,但是語氣中好像有點兒故意挑釁——好像他是特意這麼說的。

  “當然不是這樣。”阿羅驚奇地眨了眨眼,“我們本來就在這裡開會,等待海蒂,而不是等你。”

  “阿羅,”凱厄斯叫道,“按照規矩他們得死。”

  Edward瞪了凱厄斯一眼,問道:“憑什麼?”他肯定明白凱厄斯的意思,但是他就是想讓凱厄斯說出來。

  凱厄斯用他那消瘦的手指指著我:“她知道的太多了,你暴露我們的機密。”他的聲音很細,和他的皮膚一樣。

  “你們的隊伍本來就有人類。”Edward提醒他,我馬上想到下面服務台那位元漂亮的女人。

  凱厄思的臉換了一副表情,他是要笑嗎?

  “不錯,”他承認道,“但是如果他們對我們不再有用,我們就會吸幹他們的血。對於她你沒有這樣的打算吧。如果她洩露了我們的秘密,你會毀了她嗎?我想不會。”他指責道。

  “我不會的”還是很小聲。凱厄思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示意我閉嘴。

  “你也不打算把她變成我們的一員,”凱厄思接著說,“所以,她是潛在的隱患。因此她必須死,你們想離開的話請便。”

  Edward露出了他的牙齒。

  “我是這麼認為的。”凱厄思說,似乎很開心。費力克斯等不及地向前傾。

  “除非”阿羅打斷他的話,他好像對談話的進展不太滿意,“除非你願意讓她成為不死的吸血鬼?”

  Edward抿了抿嘴,猶豫了一下說:“如果我真這麼認為呢?”

  阿羅又開心地笑了:“那你們就可以離開了,然後代表我向我的朋友卡萊爾問好。”他的表情變得更加急切,“但是恐怕你不是說真的。”

  阿羅把手伸到他面前。

  凱厄思本來是怒目而視的,現在也舒開眉頭。

  Edward的嘴抿成一條線,他注視著我的眼睛,我也看著他的雙眼。

  “就這麼決定吧,”我輕聲說,“拜託了。”

  變成吸血鬼真的有這麼糟糕嗎?他真的寧可死也不這麼做?我感到心口陣陣疼痛。(這裡的貝拉認為Edward是因為不再愛她,不願意和她在一起而難過)

  Edward帶著痛苦的表情看著我。

  然後愛麗絲向阿羅走去。我轉過頭看她,他的雙手和阿羅一樣舉了起來。

  她什麼也沒說,阿羅示意緊張的護衛讓開。阿羅迎上前去,急切而好奇地抓住她的手。

  他低下頭看著他們的手,他閉上眼睛,集中注意力。愛麗絲一動不動,面無表情。我聽到Edward牙齒咯咯的響聲。

  沒有一個人動一下,阿羅似乎被愛麗絲的手凍結在那裡。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我越來越緊張。不知道還要多久才到頭,事情還會變得有多糟糕。

  又過了難耐的一會兒,阿羅打破沉默。

  “哈哈哈哈,”他大笑著,頭還是低著。他突然抬起頭,眼中異常興奮,“太神奇了!”

  愛麗絲冷冷地笑了笑:“很高興你喜歡。”

  “看到你見過的食物——特別是那些還未發生的!”阿羅驚奇地搖著頭。

  “它們會發生的。”她平靜地提醒他。

  “是的,是的,這是註定的,毫無疑問。”

  凱厄思看起來非常失望——費力克斯和簡看上去也一樣。

  “阿羅。”費力克斯抱怨道。

  “親愛的凱厄思,”阿羅笑道,“不要心急。想想潛在的可能性!他們現在不願意加入我們,我們可以等啊。只要想想要是小愛麗絲願意加入我們,這個家庭就會更加快樂另外,我很好奇貝拉今後會怎樣!”

  阿羅似乎很有把握,難道他沒有意識到愛麗絲的決定很主觀麼?今天她可以這麼想像我,明天又可以換個想法,許許多多小的決定,她自己的,還有別人的——Edward的——會改變她的人生,隨之也會改變未來。

  真的只要愛麗絲願意就可以麼?如果我不顧Edward的反對,真的變成吸血鬼,事情會有什麼不同麼?對他來說,我整天圍繞在他身邊,永遠地煩他比真地讓他死還糟糕?我充滿恐懼,陷入壓抑之中,幾乎窒息……

  “那麼我們可以走了?”Edward平靜地問。

  “是的,是的,”阿羅愉快地回答,“但是請下次再來,這真得很令人開心!”

  “我們也會拜訪你們的,”凱厄斯說,他的雙眼像厚眼瞼的蜥蜴那樣半開著,“回去的時候注意點。如果我是你們,我不會再耽擱了,我們可不會給兩次機會。”

  Edward牙咬得更緊了,但他還是點了一下頭。

  凱厄斯假笑了一聲,然後回到馬庫斯坐的地方。馬庫斯一直坐著,漠不關心。

  費力克斯歎了口氣。

  “啊,費力克斯,”阿羅笑著說,“海蒂隨時會到,耐心點!”

  “恩。”Edward更加認真地說,“那樣的話,我們還是走得越快越好。”

  “是的,”阿羅贊同地說,“不錯,難保會發生什麼意外。但是,如果不介意的話,請在下面等到天黑再走吧。”

  “沒問題,”Edward回答,儘管我希望在離開之前在外面等著。

  “還有,”阿羅補充說,用一隻手指示意費力克斯。費力克斯立克走上前來,阿羅解開高大吸血鬼批的斗篷,脫了下來扔給Edward。“拿著,你走在街上有點兒顯眼。”

  Edward穿上斗篷,沒把帽子戴上。

  阿羅歎了一口氣:“很適合你啊。”

  Edward冷笑了一聲,看著身後,突然說:“謝謝你,阿羅,我們是在地下等著吧。”

  “再見了,年輕的朋友們。”阿羅說,他朝著Edward看的方向望去,眼前一亮。

  “我們走吧。”Edward催促著說。

  德米特裡示意我們跟他走,原路返回,好像那是唯一的一條出路。Edward快速地拉著我走,愛麗絲走在我的另一邊,表情顯得很僵硬。

  “再走快點。”她說。

  我驚恐地盯著她,但她好像只是隨口說的。這時我聽到陣陣聲音——很響、很粗糙——從接待室那邊傳來。

  “好像不太對勁啊。”一個粗粗的聲音傳來。

  “好像是中古世紀似的。”一個女人尖尖的聲音,不太高興地回答。

  一大群人從小門擠進小房間,德米特裡示意我們讓開,我們緊靠著牆給他們讓路。

  那對夫妻走在前頭,從口音上聽出是美國人,他們的眼睛不停地四處觀賞。

  “歡迎,各位!歡迎來到沃特拉!”我聽見阿羅在搭樓裡招呼他們的聲音。

  還有大概四十多人跟著那對夫妻走進房間,有些人像遊客一樣欣賞室內的擺設,有一些人開始拍照,還有一些人很是迷惑,好像是把他們吸引到這裡的故事不符合事實,我特別注意到一個矮小、黝黑的女人。她脖子上套了一圈玫瑰,一手緊緊抓著十字架。她比別人走得慢,時不時地逮到個人問問,我聽不懂她的語言。沒人聽得懂,她越來越恐慌。

  Edward把我的臉埋到他胸膛前,但是晚了一步,我已經明白一切了。

  那個小縫隙一出現,Edward就把我快速地推出門去。我幾乎可以看到自己臉上的驚恐的表情,眼淚忍不住地往外湧。

  那金碧輝煌的走廊很安靜,除了一個衣著華麗的女人沒有任何人。她驚奇地看著我們,尤其是我。

  “歡迎回來,海蒂。”德米特裡在我們後門和這個女人打招呼。

  海蒂不在意地笑了笑。她使我想起了羅莎莉,雖然他們長得一點也不像——只是她們的美貌是那麼出眾,難以忘記。我無法將目光移開。

  “德米特裡。”她的聲音像絲綢那般柔和,她的雙眼在我的臉和Edward灰色的斗篷間移動。

  “釣魚收穫不小啊。”德米特裡讚揚道,我這才注意到她身上穿的那引人注目的外套她不僅是釣魚,她還是誘餌。

  “謝謝。”她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你不一起來嗎?”

  “馬上,給我留幾條。”

  海蒂點點頭,串過門去之前又看了我一眼。

  我必須小跑才能跟上Edward的速度,但是我們還是沒能在尖叫聲之前穿過那扇門。

第二十二章:逃亡

         

  德米特裡把我們帶到寬敞、明亮的服務台前,那個叫吉安娜的女人還在那個櫃檯上,輕快、祥和的音樂從隱藏的擴音器中傳來。

  “天黑之前不要離開。”他提醒我們。

  Edward點點頭,德米特裡匆忙離開。

  吉安娜對於我們的對話一點也不驚奇,但是她狡黠地打量了Edward借來的那件斗篷。

  “你還好吧?”Edward壓低聲音問我,以免那個女人聽到。他的聲音因為焦慮而有點兒粗糙——如果天鵝絨有時也會粗糙的話,我想他對我們的境況依然擔憂。

  “你最好在她倒下之前找個地方給她坐下。”愛麗絲說,“她都快崩潰了。”

  這時我才意識到我在不停地顫抖,我的整個身體猛烈地抖動直到牙齒都咯咯作響,眼前一片模糊,周圍的房間都搖晃著。當時有一瞬間,我感覺和雅各布蛻變成狼人那樣痛苦。

  我聽到一個莫名的聲音,一個奇怪的、尖銳的聲音,和輕快的背景音樂極不協調。由於顫抖得厲害,我搞不清楚聲音是從哪裡傳來的。

  “噓,貝拉,噓”Edward把我拉到離那個好奇的女人很遠的桌子旁邊。

  “我懷疑她正歇斯底里呢,你最好扇她一巴掌。”愛麗絲建議說。

  Edward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這個時侯,我才明白,那個聲音是我發出來的。從我胸膛中爆發出來的呐喊,它使我渾身顫抖。

  “沒事了,安全了,沒事了。”他不停地重複著。他把我抱到他的腿上,用斗篷墊著,把我和他冰冷的身體隔開。

  我知道這個樣子看起來很蠢,但是誰又能知道我還能看著他的臉多久?他沒事了,我也獲救了,我們出去之後他就會離開我,讓自己的眼睛含滿淚水而不能看清他的臉,我真是瘋了。

  但是,我的淚水無法洗去我雙眼背後的一個形象,那個帶著玫瑰花環的小女人的惶恐的臉始終在我眼前晃蕩。

  “那些人。”我抽噎著說。

  “我知道。”他輕聲說。

  “太可怕了。”

  “是的,我多希望你沒有看到那一幕。”

  我靠在他冰冷的胸膛上,用那厚厚的斗篷擦著淚水。我深吸了幾口氣,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

  “你需要點什麼嗎?”一個聲音有禮貌地問道。是吉安娜,她從Edward肩上低頭看著我,眼神中流露著關心,同時又有著職業慣性的漠然。她並不害怕自己離一個吸血鬼僅僅幾釐米的距離,她的工作態度一般,不是很認真但也還算是過得去。

  “不需要。”Edward冷冷地回答。

  她點了點頭,對我微笑了一下,離開了。

  我等她走遠了,問道:“她知道我們所發生的一切嗎?”我的聲音很低沉。我已經平靜下來了,呼吸也順暢了。

  “是的,她什麼都知道。”Edward告訴我。

  “她知道有一天他們會把她殺了嗎?”

  “她明白有這樣的可能。”他說。

  我很驚奇。

  Edward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她希望他們能讓她活下去。”

  我突然覺得臉上毫無血色:“她想成為一名吸血鬼?”

  他點了點頭,眼睛注視著我,想看我的反應。

  我打了一個冷戰,“她怎麼會這麼想呢?”我低聲對自己說,而不想得到一個回答,“她怎麼可以看著這些人走進那件恐怖的房間,還想著成為他們的一員呢?”

  Edward沒有回答,當他聽到我的話時,他的臉上抽搐了一下。

  我盯著他那俊美的臉,想猜出那下抽搐的意味,但是我突然意識到,現在我躺在Edward的臂彎裡,儘管很短暫,至少我們不會死——在那一刻。

  “哦。Edward。”我哭出聲來,然後開始抽泣,多麼愚蠢的行為。淚水使得我看不清他的臉,我不能原諒自己,我只有等著太陽落下,就像一個美麗的童話故事等待一個結束的終點。

  “怎麼了?”他焦急地問我,輕輕拍打著我的背。

  我雙手鉤住了他的脖子——他會怎麼做?把我推開嗎——我更加緊緊地抱住他。“我現在覺得很幸福,難道不對嗎?”我問他,聲音斷斷續續。他沒有推開我,他把我抱得更緊了,緊得我都不能呼吸,雖然我現在呼吸已經順暢過來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輕聲說,“但是我們有好多值得慶倖的理由。不如說,我們還活著。”

  “是的,”我回答,“很好的理由。”

  “還有我們還在一起。”他說。他的呼吸如此舒適,我幾乎開始神遊了。

  我只是點點頭,心裡明白他在這一點上和我的看法不完全一致。

  “而且,明天我們也一定會活著。”

  “但願如此。”我不安地回答。

  “未來很樂觀的。”愛麗絲安慰我。她一直在旁邊安靜地等著,我幾乎忘了她的存在,“很快我就可以見到賈斯帕了。”她滿意地說。

  愛麗絲真幸運,她對未來還滿懷信心。

  我眼睛久久無法從Edward的臉上移開,我注視著他,希望未來永遠不要降臨,希望這一刻可以永恆。如果不能,在未來到達的那一刻我寧願結束生命。

  Edward也看著我,他的目光那麼溫和,你可以很輕易相信他也是這麼想的。我就是這麼做的,這樣就可以使這一刻變得更加甜蜜。

  他的指尖順著我的眼睛周圍滑過:“你看起來很累了。”

  “你看起來很渴了。”我輕聲回答,看著他黑色眼膜下方紫色的淤青。

  他聳聳肩:“沒關係。”

  “你確信?我可以和愛麗絲坐在這等。”我不情願地提議,我寧可他殺了我,也不想從現在這個位置移開。

  “不要開玩笑了。”他歎了口氣,他清新的呼吸拂過我的面頰,“我沒有什麼時候比現在更能控制住我的那個天性了。”

  我有好多好多問題想問他,有一個已經到了舌尖了。但我還是沒問,我不想破壞這樣美好的時刻,雖然此時,在這個是我不舒服的房間裡,面對一個潛在的吸血鬼,這樣的時刻並不十全十美。

  躺在他的臂彎裡,很容易使我相信他需要我。我不願去想他這麼做的原因——他這樣做是否只為了讓我平靜下來,還是他對我們的處境感到內疚,在我倖存下來後他感到如釋重負?再或者我們分開的日子足夠久,以至於他不介意現在的枯燥?但是,這一切都不重要。即使是自欺欺人,我也覺得很幸福。

  我靜靜地躺在他的臂彎裡,記住他的臉,自我陶醉著

  他看著我的臉好像他也在陶醉,但是同時他和愛麗絲討論怎麼回去。他們的聲音很快、很低,我知道吉安娜是聽不到的。我也只能聽到一部分,聽起來需要偷一些東西,我猜想那輛黃色的保時捷是不是已經物歸原主了。

  “討論那些歌手幹什麼?"愛麗絲問道。

  “我們的歌唱家。”Edward說道,他說這些詞的時候是用唱的。

  “好的,就是她了。”愛麗絲說,我集中注意力聽了一會兒,我遐想聯翩。

  我感覺到Edward聳了聳肩:“每個人心中都會有個人,那個人的味道就像貝拉對我的吸引那樣。他們稱她是我的歌手——因為她的血液就是我的音樂。”

  愛麗絲笑了。

  我又累又困,但是我現在忘記了疲勞,我不願浪費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秒鐘。他和愛麗絲談話的過程中,會時不時地低頭親吻我——他光滑的嘴唇拂過我的頭髮、我的前額,還有我的鼻尖。每一次對我那早已臣服的心都是一次悸動,我心跳的聲音仿佛響徹了整個房間。

  這兒是天堂——地獄裡的天堂。

  我失去了對時間的感覺,當Edward抱著我的時候,他和埃裡斯的眼睛都轉向那個房間,這讓我感到一陣恐懼。亞力克近來的時候他的眼睛讓我想到紅寶石,看著他穿著乾淨無暇的淺灰色西裝——我緊緊地靠在Edward的身上。

  他帶來一個好消息。

  “你們可以走了,”他說,聲音很熱情,好像是我們相識很久的老朋友,“你們不能在這個城市長時間停留。”

  Edward很直接,“正和我意。”

  亞力可笑著點點頭,然後消失了。

  “沿著走廊到第一個轉角做第一部電梯,”Edward撫我起來,安娜說道,“大廳向下兩層就是街道出口,再見了”她的聲音讓人覺得她似乎很愉快。我不知道憑她的能力她能夠活多久。

  愛麗絲看了看她。

  知道有另一條出口讓我頓時松了一口氣,我不敢保證自己還有能力走過那條地下通道。

  我們路過那個裝修華麗的大廳。只有我回頭看了那座被那些商業建築包圍的古堡,讓我慶倖的是我從這兒能看到那座塔樓。

  街上的狂歡這在高xdx潮。我們穿過狹窄的胡同時,街燈也剛亮不久。天空是憂鬱的淺灰色,周圍密密麻麻的樓層使得天空更加的陰暗。

  狂歡節看起來很消沉。

  這樣到顯得Edward的斗篷不那麼扎眼了。別的人也有披著斗篷的,有的大人也開始帶我早晨看見的那個小孩戴的塑膠假牙。

  “真可笑。”Edward說到。

  愛麗絲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的,我回頭想和她說話時才發現她已經不在了。

  “愛麗絲呢?”我有點緊張的小聲問到。

  “他去拿你的包,早晨來時藏起來了。”

  早晨我還刷牙了呢,這讓我有了些精神。

  “她是不是還得偷輛車。”

  Edward笑了,“這個一會兒出去再說。”

  快到入口的時候Edward發現我走不動了,就用手摟著我的腰,好把我的重量轉嫁到他身上。

  我戰戰兢兢的任它帶著我走過石門,頭頂上的閘門看起來像是一個隨時都會掉下來把我們罩住的籠子。

  我們走到一輛黑色轎車旁,站在陰影裡等著汽車發動。讓人意外的是他居然沒去開車,而是陪著我坐在了後面。

  愛麗絲一臉歉意,“抱歉,”他指著儀錶盤,“沒什麼車讓我選。”

  “不要緊愛麗絲,總不能到處都是保時捷911Turbos吧。”

  她談了口氣,“我應該用合法手段弄一輛。”

  “耶誕節我送你一輛。”Edward承諾到。

  愛麗絲對著他微笑,這讓我擔心,因為與此同時她正加速把車開入黑暗且崎嶇的半山腰中

  “我要黃色的”她告訴他

  Edward將我緊緊的擁入懷裡,包裹在灰色斗篷下,我感到溫暖且舒適

  甚至比舒適的感覺更好

  “你現在可以好好睡了,貝拉”他低語“都結束了”

  我知道他意思指的是在那座古老的城市中的所有危險以及噩夢,但我還是得狠狠的吞咽一大口水才能開口說話

  “我不想睡,我不累”說不累其實是騙人的,但我還是不想闔上眼睛.整台車內只有從儀錶板上傳來的隱約微光,但這些光已經足夠讓我看見他的臉

  他將唇輕輕的落在我的耳後“試著閉上眼”他鼓勵著

  我搖搖頭

  他歎息“你還是這麼頑固”

  我很頑固;我努力抵抗我沉重的眼皮,我贏了

  這黑漆漆的道路是整段旅程中最令人難受的一段,佛羅倫斯中的機場裡明亮的光線讓人稍微好過些,因為這讓我有個機會可以刷牙並且換套乾淨的衣服;愛麗絲也幫Edward找了套新衣服,然後他將黑斗篷丟再街道上的一堆垃圾堆裡.到羅馬的這段飛機旅程實在太短讓我根本沒機會因為疲累而昏睡過去.我知道從羅馬到亞特蘭大會是另一段長長的航程,所以我問空姐是否能幫我拿杯可樂

  “貝拉,”Edward出聲表不贊同,他知道我對咖啡因有很低的抵抗力

  愛麗絲坐在我們後面,我聽到她正低聲的和賈斯帕講電話

  “我不想睡”我提醒他,我給他一個真實而且可信的理由,”如果我閉上眼睛,我會看到我不想看的東西.我會做惡夢”

  他之後沒有再和我爭論

  這會是一個很好的談話時刻,能聽到我需要的—但不是我想要的答案,我已經準備好要為我可能聽到的答案而絕望傷心了.我們接下來有很長的一段,且不會被打擾的時間,況且他沒辦法從飛機上逃走—嗯,至少很不容易辦到.除了愛麗絲,沒人會聽到我們倆說話;已經很晚了,大部分的乘客都已熄燈且輕聲的要了個枕頭.談話能幫助我對抗疲累但我依舊很頑強的咬住舌頭不讓排山倒海的疑問問出口,我想或許是因為我累了,但我希望能拖延這次談話,這樣我就能在之後能有多些時間與他相處—將這次談話留到下一晚,Scheherazade方式(天方夜譚)

  所以我不停得喝可樂,甚至忍住不眨眼睛。有我在他的臂彎裡,Edward似乎非常滿足,他不時地用手指碰觸我的臉頰,我也撫摸著他的臉龐。我控制不住,雖然我知道這樣會使分別後的時光更加難過,他不斷地親吻我的頭髮,我的額頭和手,幸好他沒有親吻我的雙唇,畢竟,說能在心碎後還能再指望強烈的心跳感覺呢?過去的幾天我經歷了很多苦難,但我並沒有因此變得更加堅強,相反,我覺得自己極其脆弱,仿佛一句話就能把我摧毀。

  Edward沒有說什麼,也許他是希望我能睡著,或者他也無話可說。

  我戰勝了沉重的睡意,一直到達亞特蘭大機場我都是睜著眼睛的,我甚至還在Edward關上窗戶之前看到了西雅圖的日出,我感到滿足,我沒有浪費一分鐘。

  愛麗絲和Edward看到西塔機場迎接我們的排場時都毫不意外,但是我卻著實吃了一驚。我看到的第一個人是賈斯帕,但是他根本沒有看到我,他的眼裡只有愛麗絲,她快速走到他身邊,他們沒有像其他愛人見面那樣擁抱,他們只是很深情地相互對視,我不得不轉開目光。

  卡萊爾和埃斯梅在離金屬探測器很遠的角落裡等著,躲在一根柱子的陰影中。埃斯梅來到我面前,緊緊地擁抱著我,但是動作有點兒奇怪,因為Edward的手臂一直挽著我。

  “真的很感謝你。”她對我說。

  然後她擁抱了Edward,如果可以她真的想哭出來。

  “你再也不要讓我們這麼擔心了!”她幾乎咆哮著說。

  Edward歉疚地笑了:“對不起,媽媽。”

  “謝謝,貝拉,”卡萊爾說,“我們欠你太多了。”

  “哪裡。”我嘀咕著,我終於禁不住一整夜的無眠,感覺頭和身體快分離了。

  “她累壞了,”埃斯梅責備Edward,“快帶她回家!”

  並不確定所謂的家是不是我所期望的那個,我跌跌撞撞的,半盲的穿過了機場。Edward和埃斯梅分別在兩邊拖著我。我不知道愛麗絲和賈斯帕是不是在我們後面,我也沒有力氣再回頭看了。

  當我們走到車前時,我想我幾乎要睡著了,儘管我仍然在行動。在停車場昏暗的光線下,看到埃美特和羅莎莉靠在黑色的轎車上的驚喜讓我稍稍精神了一點兒。Edward變的有些不自然。

  “不要”埃斯梅小聲說,“她感覺很難受”

  “她應該的”Edward說,毫不壓抑他的聲音。

  “這不是她的錯。”我說,我的話說的很不清楚,且極度批疲憊。

  “讓她道歉吧”埃斯梅懇求著。“我們和愛麗絲,賈斯帕一起走”

  Edward憤怒的盯著等著我們的奇異的,可愛的金髮吸血鬼

  “貝拉,不要”我說。我不會比他更想和羅莎莉一起走,但是我已經給他的家庭造成夠多的衝突了。

  他歎了一口氣,拉著我走向了車。

  Edward把我又一次拉近了後面。埃美特和羅莎莉沉默著坐進了前座。我知道我無法再和自己的眼皮抗爭了,因此我把自己的頭靠在他的胸前投降了,眼睛終於閉上了。我感覺到車子嗚嗚的開動了。

  “Edward”羅莎莉說

  “我知道”Edward嚴厲的語氣並不寬宏大量。

  “貝拉?”羅莎莉輕聲問道。

  在震驚下,我的眼皮不停的跳著睜開了。這是她第一次直接和我說話。

  “怎麼了,羅莎莉?”我猶豫的回答道。

  “我真的很抱歉,貝拉。我對這一切都感到難受,並且十分感激你在我做了這一切之後,你仍然這麼勇敢的去營救我的哥哥。請你說你會原諒我的。”

  由於她的窘迫,這些話聽起來很不自然而且很尷尬,但是他們看起來很真誠。

  “當然了,羅莎莉.”我嘟囔著,貪心的抓住任何機會使得她對我的厭惡能少一點。“這不是你的錯。是我跳下了哪該死的懸崖。我當然會原諒你。”

  這些話聽起來像是糊在了一起。

  “別考慮這些了,直到她神志清醒了,羅莎莉。”埃美特咯咯的笑著

  “我是清醒的”我說,只是聽起來不清楚罷了。

  “讓她睡覺。”Edward堅持說。但是他的嗓音聽起來溫和一些了。

  之後一直很安靜除了發動機在輕輕的敲打著。我一定已經睡著了,因為似乎幾秒鐘之後當門打開,Edward把我抱出車時,我的眼睛一直沒有睜開。一開始,我認為我們還在飛機場呢。

  之後,我聽到了查理的聲音。

  “貝拉!”他在不遠的地方喊叫著

  “查理”我嘟囔著,試圖要從昏迷中醒過來。

  “噓”Edward耳語說。“一切都好了,你到家了,安全了。睡覺吧。”

  “我不敢相信你還有臉站在這兒.”查理對Edward咆哮著,他的聲音現在近多了。

  “停下來,爸爸“我呻吟著,他沒有聽見我。

  “她怎麼了?”查理關切的問道。

  “她只是太累了,查理”Edward安靜地使他確信這一點“請讓她休息吧。”

  “不用你告訴我怎麼做!”查理嚎叫著“把她給我。拿開你的手!。”

  Edward想把我遞給查理,但是我卡主一樣的緊粘不放的手指緊緊的抱住他。我可以感覺到我的爸爸猛拉我的胳膊。

  “放開我,爸爸”我說了大聲了一點兒。我試圖用朦朧的雙眼看著查理,“對我發火吧!”

  我們在我家門前。前門一直開著。頭頂上的一大片雲籠罩著我們,雲太厚了以至於猜不出現在已經幾點了。

  “你打賭我會這麼做。”查理保證說。“進來”

  我歎口氣說“放我下來吧。”

  Edward讓我站了起來。我可以看見我是直立著的,但是我感覺不到我的腿。我步履艱難地向前走,直到人行道像漩渦一樣打著轉撲向我的臉。Edward的胳膊在我落地之前接住了我。

  “讓我把她帶上樓去吧。”Edward說。“然後我就走。”

  “不。”我哭著,驚慌失措。我還沒有得到我的答案。他至少應該留到那個時候,但是不是嗎?

  “我不會走遠的。”Edward保證道,在我耳旁如此小聲的說,因此查理絕對不會聽到。

  我沒聽見查理的回答。但是Edward走進了房子。我睜著的眼睛只保持道了樓梯。我所感覺到的最後一件事情是Edward冰涼的手把我的手指從他的襯衣上撬下來。

第二十三章:真相

         

  我感覺我已經睡了很久了——我的身體都僵硬了。就好像我一直都沒有動過一下。我的思想很恍惚,而且遲鈍。奇怪的,混亂的夢——夢和無法擺脫的恐懼——在我腦裡不停的旋轉,讓人頭暈眼花。他們是如此生動,可怕的和神聖的,都混在了一切形成了怪誕的大雜燴。有銳利的急躁和恐懼。也有一部分令人沮喪的夢,在某個地方,你的雙腳不能走的夠快……

  而且有很多的怪物,在他們的上流社會中,紅眼睛的惡魔全都更蒼白恐怖。夢還很清晰—我幾乎能記住那些名字。但是最強大,最清晰的部分不是恐懼。是最潔淨的天使。

  很難讓他離開並且醒來。這個夢不想被亂堆進我拒絕再臨的夢的墓穴。我與它搏鬥著當我的思想變得越來越警覺,聚焦真實。我想不起來今天是星期幾。但是我確定雅各布或者學校或者工作或者其他的什麼事在等著我。我深深地吸了口氣,想著怎樣面對新的一天。

  什麼冰冷的東西輕柔地碰了碰我前額

  我的眼睛閉的更緊了,我還在做夢,並且感覺異常真實。我是如此接近醒來……讓你和現在一秒,都將逝去。

  但是我一直到它感覺太真實了,對我而言真實的太好了。我想像著的包裹著我的石質的手臂太真實了。如果我讓思緒走的更遠一些的話,我不久就會後悔的。隨著一聲順從的歎氣。我猛的睜開了眼睛來驅散這些幻覺。

  “哦!”我喘著氣,將拳頭丟向眼睛。

  好吧,顯然我走的太遠了。讓我的幻想這麼信馬由韁的行走實在是個錯誤。好吧。“讓”是個錯誤的詞。我強迫他逃脫控制——悄悄的跟著我的幻覺很美妙——而現在,我的思緒已經被折斷了。

  看起來我是在不到半秒前才意識到的,如果我現在真的瘋了,我興許也會享受著那些愉快的錯覺。

  我再一次睜開了眼睛,Edward還在那裡,他完美的臉距離我的臉只有幾英寸。

  “我嚇到你了嗎?“他低沉的聲音很急切。這棒極了,就像幻覺那樣。那張臉,那聲音,那聲音,那氣味,所有的東西——比溺死要好多了。我幻覺中的美麗的人觀察著我不斷變化的表情,憂慮極了。他的虹膜時深黑的,還有一圈一圈的陰影在下面。這讓我很驚訝,我幻想中的Edward通常都是精神奕奕的。

  我眨了兩下眼,拼命的想要想起來我確實真實的最後一樣事。愛麗絲是我夢中的一部分,並且我想知道她到底有米有真的回來過,還是那只是序言。我想她在我快要溺死的那一天回來了。

  “哦,大便”我發牢騷。我的嗓子睡得很粗。

  “怎麼了,貝拉?”

  我皺著眉不開心的望著他。他的臉比之前更急切了。

  “我死了,對嗎?”我抱怨道。“我溺死了,大便!這會殺了查理!”

  Edward也皺眉了,“你沒有死。”

  “那為什麼我還沒有醒來?”我質問他,挑起了眉毛。

  “你醒了,貝拉”

  我搖了搖頭。“當然,當然。那是你想讓我想的事。當我確實醒了之後會更糟。如果我醒了,我當然不會,因為我死了。這是很難受的。可憐的查理,蕾妮和雅各……”我為我所做的事情陷入了深深的恐懼中。

  “我知道你可能把我和噩夢搞混了”他短暫的微笑變得憨嚴厲。“但是我不能想像你能做了什麼會落到地獄裡。在我不在的時候你犯下了很多兇殺案嗎?”

  我做了個鬼臉。“當然沒有了。如果我在地獄,你就會不會和我在一起了。”

  他歎了一口氣。

  我的頭腦越來越清晰了。我的眼睛閃爍著離開了他的臉——極不情願的——有那麼一秒,面對黑暗,打開窗戶,然後又回到了他那兒。我開始回憶細節……然後我感覺到微弱的,不熟悉的,讓人臉紅的溫暖了我顴骨的皮膚,這時我慢慢意識到Edward是真實的,真的和我在這兒,而臥卻像個傻瓜一樣在浪費時間。

  “那所有的一切都真的發生了嗎?”很難讓人相信我的夢居然時真實的。我不能總結我腦裡的那些概念。

  “那分情況了”Edward的微笑還是很嚴厲。“如果你指的是我們在義大利幾乎要被殺的事,那麼是真的”

  他轉了轉眼睛。“或許你應該再睡一覺。你的頭腦不是很清楚。”

  “我一點兒都不累。”現在一切都清楚了。“現在幾點了?我已經睡了多久?”

  “只是第三天的早上,所以,差不多14個小時。”

  當他說話的時候我展了展腰,我實在太僵硬了。

  “查理?”我問

  Edward皺起了眉。“睡覺的呢。你應該或許知道我已經打破了規定。好吧,不是從技術層面上講,因為他說我不准再踏進他的們,而我從窗戶進來的……但是,目的很明顯。”

  “查理不准你進房子?”我問,不相信很快轉變稱了憤怒。

  他的眼神很悲傷。“你還期待別的什麼嗎?”

  我的眼神充滿怒火。我準備去和我爸爸談談——也許這是個好時候去提醒他我已經成年了。這米什麼大不了,當然,除了在原則上。不管怎麼說,都沒有理由頒發什麼禁令。我扭轉我的想法,儘量少一些傷害。

  “故事是什麼?”我問,由衷的好奇,但是也盡力的想保持聽談話的漫不經心,我牢牢的控制住自己,這樣我就不會害怕他被我體內洶湧的紛亂的痛苦的欲望給嚇走了。

  “你指什麼?”

  “我該告訴查理什麼呢?我失蹤的理由時什麼?不管怎麼說,我走了多久?”我試圖計算出時間。

  “只有三天。”他的眼睛繃緊了,但是他這次笑的更自然了。“實際上,我希望你有一個好的解釋。我什麼都沒有。”

  我抱怨道,“太好了~!”

  “恩,或許愛麗絲可以想出點兒什麼。”他建議說,試圖安慰我。

  現在我感覺很好。誰在乎我以後要面對什麼呢?他在這裡的每一秒——如此接近,他的完美的臉在從我的鬧鐘上的數字發出的昏暗光線下顯得光輝而美好——這是如此珍貴而不能捨棄。

  “所以”我說道,選擇最不重要的——儘管仍然極為有趣的問題去開始。我被安全的解救回家,而他可能在任何一個時刻選擇離開。我不得不和他繼續談話。此外,這暫時的天堂沒有了他的聲音並不完整。“直到三天前,你究竟都在幹什麼?”

  他的臉在一瞬間變得小心翼翼。“不可怕,也不令人興奮。”

  “當然不了”我嘟噥著。

  “你為什麼做出那個樣子?”

  “恩……”我皺起嘴唇,考慮著。“如果你是,終究只是一場夢,那確實是你會說的話。我的幻想一定被用完了。”

  他歎了口氣,“如果我告訴了你,希望你最終會相信你不是做了一場噩夢?”

  “噩夢!”我輕蔑的重複著。他在等我的回答。“也許,”我考慮了幾秒鐘說道。“如果你告訴我。”

  “我……去捕獵了。”

  “那就是你能做的最好的事了嗎?”我對他非難。“那確切的說並不證明我是醒著的。”

  他猶豫著,慢慢說道,用他關切的詞語。“我不是在捕獵食物……我實際上是在試圖跟蹤……我並不是很擅長。”

  “你在跟蹤什麼呢?”我問道,這激起了我的興趣。

  “沒什麼結果。”他的話並不搭配他的表情。他看起來很不安,很不舒服。

  “我不明白。”

  他猶豫著,他的臉,在鬧鐘的墨綠色光線的投影下,一閃一閃的。被撕扯開。

  “我——”他深呼吸了一口。“我欠你一個道歉。不,當然我欠你很多,比那更多。但是你必須知道”——話語開始流動的很快,在我記憶中有時當他很焦慮時會這麼說話,我真正不得不集中精神去聽他說話。“我不知道。我沒有意識到我所留下的困境。我以為你在這裡是安全的,這麼安全。我不知道維多利亞”當他說道那個名字時,他的嘴唇卷起來了。“會回來。我承認,當我看到她那次時,我把過多的注意放到詹姆斯的想法上了。但是我只是沒看到她會這樣答覆。她竟然和他有這樣的聯繫。我想我意識到為什麼現在——她如此確信他,他思想的失靈沒有發生在她身上。這是她過度自信的感覺籠罩了他——那使我看不到深處,那兒的聯繫。”

  “那不是我留你去面對那一切的理由。當我聽到你告訴愛麗絲的——她自己所看見的——當我意識到你不得不將自己的生命交付給浪人,不成熟的,易變的,在那兒除了維多利亞之外的最壞的東西——他戰慄著,噴湧而出的話語也停頓了幾秒鐘。”請你相信我不知道這一切。我感覺生病了一樣,病入膏肓,哪怕是現在,可以看見你,可以感覺到你安全的在我的臂彎之中時。我是最可憐的藉口——”

  “停下來”我打斷了他。他用極其痛苦的目光凝視著我,我想要找到哪句話——那句能夠讓他從讓他如此痛苦的設想中的責任中解脫的話。這些很難說出口。我不知道我是否能消除它們而不破壞什麼。但是我盡力正確的去做。我不想成為他生命中內疚和痛苦的根源。他應該高興,不管我為之付出了什麼。

  我確實希望能夠延遲我們的最後一次談話。它將把事情如此之快的帶向結尾。

  我利用幾個月的練習和努力想對查理表現的正常一些,我的嘴變得很流利。

  “Edward”我說。他的名字灼燒著我的喉嚨快要廢了。我可以感覺到孔眼裡的幽靈,正等著當他一消失就把它撕扯的更大。我完全不知道我這次要怎麼去拯救它。“現在不得不停止了。你不能那樣想事情。你不能讓這……這罪惡感……左右的人生。你不能為我在這兒發生的事情負責。這不是你的錯,這只是生活給我的一部分。因此,如果我被一輛公車撞到了或者下次發生了什麼,你必須意識到承擔指責並不是你的工作。你不能就這樣跑去義大利僅僅因為你沒有救我而感到傷心。即使我跳下懸崖死了,那也是我的選擇,並不是你的錯。我知道那是你……你的天性去承擔所有事情的罪責,但是你實在不應該讓它把你逼的這麼過分!這是非常不負責任的——想像埃斯梅和卡萊爾和——我快要失去它了。我停下來深吸一口氣,想要鎮靜下來。我必須解救他,我必須確定這不會再發生了。

  “Isabella Marie Swan”他耳語道,他的臉上掠過最奇怪的表情。他看起來幾乎瘋了。“你相信我請求沃爾圖裡處死我因為我感到內疚嗎?”

  “感到內疚?強烈的是這樣。比你能理解的要多。”

  “那麼……你說什麼?我不明白。”

  “貝拉,我去沃爾圖裡那兒時因為我以為你死了。”他說,聲音很柔和,眼神狂熱。“即使我沒有導致你的死亡”——他顫抖著當他說最後一個單詞時——“即使那不是我的錯,我也會去義大利。很顯然,我應該更仔細,我應該直接和愛麗絲說話,比從羅莎莉那兒知道來的強。但是,事實上,當那個男孩說查理在葬禮上時我應該怎麼想呢?幾率是多少?”

  “幾率……”他喃喃自語,恍惚著。他的嗓音如此低沉,我不確定挺的對不對。“幾率總是成堆的擺在我們面前,錯誤緊接著錯誤。我不會再責怪羅莎莉了。”

  “但是我還是不明白”我說。“那是我的事。那有怎麼樣呢?”

  “什麼?”、

  “我死了又怎麼樣呢?”

  他懷疑的盯著我看了好長時間才回答。“你難道不記得我以前告訴過你的事情了嗎?”

  “我記得每一件你所告訴我的事情。“包括那些否定了其他的的話。”

  他刷著他冰冷的指尖對著我的下嘴唇。“貝拉,你看起來誤解什麼了。”他閉上眼睛,來回搖著頭,臉上掛著一半微笑。那不是高興的笑容。“我以為我已經解釋的很清楚了。貝拉,我不能生活在沒有的世界。”

  “我……”我的頭開始眩暈當我尋找合適的詞時。“糊塗了。”是的,我無法理解他所說的。

  他的目光直射入我的眼睛,真摯而熱切。“我是一個好的說謊者,貝拉,我必須是。”

  我像被凍結了,我的力量好像被抽空了一樣。我胸口泛起錯亂的波紋,它的痛苦帶走了我的呼吸。

  他搖晃著我的肩膀,盡力放鬆我僵硬的姿勢。“讓我說完!我是個好的說謊者,但是仍然,對於你而言相信我太快了。”他退縮著。“那。很痛苦。”

  我等著,仍然覺得被凍結了。

  “當我們在森林的時候,當我和你說再見時——”

  我不允許自己去想起。我盡力使自己只注意當前的這一秒。

  “你不準備讓我走。”他耳語著。“我能看出來。我不想那麼做,那麼做像是殺了我一樣,但我知道如果我不能使你信服我不再愛你了,那只會讓你花費更長的時間去適應你的生活。我希望那樣,如果你認為我走開了,那你也會。”

  “乾淨的分手”我沒嘴低語著。

  “確實。但是我從未幻想過這很容易做到!我認為這幾乎不可能——你會如此相信我對你說的數個小時的謊言,甚至把懷疑的種子種到了你的腦中。我說謊了,我是如此抱歉——因為我傷害了你,因為這是無價值的努力。我抱歉我不能保護你。我撒謊說我是在救你,但是這不起作用。我真的很抱歉。”

  “但是你怎麼會相信我呢?在我說了上千遍的我愛你之後,你怎麼會讓一句話打破了你對我的信任呢?”

  我沒有回答。我太震驚了,沒法形成一個合理的答覆。

  “我可以從你的眼裡看到,你誠實地相信我不再想要你了。最荒謬的,最不可思議的事——就像我有什麼辦法能讓我不需要你而活下去!”

  我仍然感覺像被凍結了。他的話這麼不可思議,因為它們太不可能了。

  他再一次搖晃著我的肩膀,不很用力,但足以讓我的牙齒來回碰撞。

  “貝拉”他歎息著,“你到底在想什麼!”

  我哭了起來。眼淚像泉水般湧出來,滔滔不絕的流過我的面頰。

  “我知道”我哭著說。“我知道我在做夢。”

  “這是不可能的”他說著,最終笑了起來——僵硬的笑,灰心喪氣的。“我該怎麼做你才能相信我?你不是在睡覺,你也沒有死。而我很愛你。我一直都那麼愛你,並將一直愛下去。我成天都在想著你,在我不在的日子裡,我每一秒都在腦海中念著你。當我告訴你我不想要你時,那是最黑暗最可恥的褻瀆。”

  眼淚不停的從眼角裡滲出,我狠狠的搖了搖頭。

  “你不相信我,是嗎?”他耳語著,他的臉比平常更蒼白了。——甚至時在昏暗的燈光下我都可以看見。“為什麼你可以相信謊言,卻不相信事實呢?”

  “對你而言,沒有任何意義來愛我。”我解釋道,我的聲音破碎了兩次。“我一直都知道”

  他的眼睛緊縮著,下顎變緊了。

  “我會證明你是醒著的”他保證道。

  他把我的臉安全地捧在他像烙鐵一樣的手間,我想要扭過頭去,他卻完全無視我的掙扎。

  “請不要”我低聲說。

  他停下了,他的嘴唇只離我的有半英寸。

  “為什麼不?”他詢問,他的呼吸噴在我臉上,我的頭一陣眩暈。

  “當我醒來時”——他張開嘴要抗議,因此我改口說“好吧,忘了吧——當你再次離開,沒有這些我也已經夠難熬了。”

  他向後退了一英寸,盯著我的臉。

  “昨天,當我想碰你的時候,你也是這樣……猶豫,這麼小心,現在也一樣我必須知道為什麼。是因為我太遲了嗎?因為你變心了。就像我對你而言一樣?那將是……非常公平。我不會辯駁你的決定。所以別試著分享我的感情,請——告訴我你現在是否還能愛我,在經過了我對你做的這些事後,你能嗎?”他耳語著。

  “這是多麼愚蠢的問題啊?”

  “回答它,求你。”

  我長時間的深深的凝望著他。“我對你的感情永遠都不會變。我當然愛你——你做什麼都阻止不了我!”

  “這就是我想要聽的全部”

  他的嘴唇覆上了我的,而我不能抗拒他。並不是因為他比我強壯一千倍,而是因為當我們嘴唇相碰的那一刹那,我的意志就瓦解的煙消雲散了。這個吻並不像我記憶裡的吻那樣小心翼翼,極好的配合我。如果我想把自己進一步撕裂的話,我也許同樣會索取盡可能多來交易。

  因此我回吻他,我的心怦怦的猛跳出雜亂的節奏,我的呼吸變成了喘息,手指也貪婪的移到了他的臉上。我可以感覺到他大理石般的身體緊貼著我身體的每一條曲線,而我時如此開心他沒有聽到我——這個世界上沒有痛苦可以大過錯過這些。他的手記下了我臉的輪廓,我也以相同的方式追尋著他,在短短的幾秒鐘後,當他的嘴鬆開,就地獄著我的名字。

  當我感到眩暈時,他移動了。只把耳朵貼在我的心上。

  我躺在那兒,有點恍惚,等著我的喘息平靜下來。

  “順便說一句”他隨意地說道,“我不會再離開你。”

  我什麼也沒說,他似乎在聽我沉默中的懷疑態度。

  他抬起臉使得我只能望著他。“我哪兒也不去。沒有你我那兒也不去。”他又嚴肅的加了一句。

  “我只把你放在首位因為我想你有機會過一種正常的,高興的,人類的生活。我看見了我對你做了什麼——持續不斷的吧你推向危險的邊緣,把你帶出你所屬於的世界,我和你在一起的每一秒都在威脅著你的生命。因此我只好試試。我不能不做些什麼,而看起來,離開時唯一的方法。如果我不是認為你會過的更好,我永遠都不會讓自己離開的。我實在是太自私了。只有你比我所想要的更重要……我所需要的。我所需要的就是和你在一起。而且我明白我永遠不會強大到能夠再次離開。我有太多的理由要留下了——感謝上帝!無論我離你多遠,你都不會安全的。”

  “不要向我保證任何事。”我低聲說。如果我讓自己有希望,那麼我就會失望……那會殺了我的。那些殘忍的吸血鬼不會完結我的生命,但希望會。

  憤怒在他的眼裡閃耀著金屬般的光芒.“你是說我在騙你了?”

  “不——不是騙”我搖著頭,試圖連貫地想清楚。我要保持客觀的,臨床的檢驗他確實愛我的這個假設,這樣我才不會掉進希望的圈套中。“你可以想……現在。但是明天會怎麼樣?當你考慮讓你留在這兒的所有理由的首位時?或者下個月,當贾斯帕咬我時?”

  他退縮了。

  我又回想起在他離開我之前的最後的那段日子,想要從他現在告訴我的話中過濾出那些時光。從那個視角看來,想像他愛著我卻離開了我,為了我而離開我,他的沉思和冷漠都有了不一樣的意義。“這不是好像你沒有考慮過第一個決定的通過,是嗎?”我猜道“你最終會做你所認為時正確的。”

  “我不像你所信任的那麼強大”他說。“對與錯對我來講已經沒什麼意義了,不管怎樣我回來了。在罗莎莉告訴我消息之前,我已經在想方設法的熬過每一個星期,甚至是每一天。我在鬥爭著去度過每一個獨自一人的小時。這只是時間的問題——並且不會很久——在我來到你窗前並乞求你帶我回來之前.我現在很高興乞求,如果你喜歡那樣。”

  我扮出苦相。“請嚴肅點兒”

  “哦,我會的。”他強調,現在怒視著我。“你會樂意聽到我要告訴你的嗎?你會讓我解釋你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嗎?”

  他等著,研究著我的臉,以確定當他說話的時候我在聽。

  “在你之前,貝拉,我的生活就像時沒有月亮的深夜。非常黑暗,但是有星星——星星點點的光亮和理由……然而,你劃過我的天空就像是流星一樣。突然一切都被點燃了,我擁有了燦爛,擁有了美麗。可當你消失之後,當流星落在了地平線上,一切都歸於黑暗之中。沒有什麼被改變了,但是我的眼睛卻被那光亮灼嚇了。我再也看不見星星了。而世間的任何事情也再也沒有理由。”

  我想要相信他。但是這是他所描述的我沒有他的日子,不是相反的他的。

  “你的眼睛會適應的。”我嘟囔著。

  “這就是問題所在——他們適應不了。”

  “那你平常消遣嗎?”

  他大笑起來,沒有一點兒幽默的痕跡。“只是謊言的一部分,親愛的。沒有消遣來自於……痛苦。我的心已經跳動了快九十年了,但是這不一樣。就好像我的心不見了,好像我是個空殼。就像我把心裡的一切都留在這裡陪著你。“

  “那很有趣。”我輕聲低語。

  他弓起了一邊完美的眉毛,“有趣?”

  “我是說很奇怪——我以為這應該是我。我被分成了很多塊,也不見了。我事實上不能真正的呼吸這麼久。”我鼓起我的肺部,沉迷於這樣的感覺中。“還有我的心。它的確是不見了。”

  他閉上了眼睛把耳朵再一次貼在了我的心上。我的臉輕輕靠在他的頭髮上,感受著那貼在我肌膚上的感覺,聞著他身上芬芳的味道。

  “跟蹤不是你的一項消遣嗎?“我問道,好奇的,也想要讓自己轉移注意力。我沉浸在希望中太危險了。我無法長時間的阻止自己,我的心在跳動,在我的胸腔中歌唱。

  “不”他歎息道。“那絕不是消遣。那是責任。”

  “那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儘管我不盼望由維多利亞所帶來的危險,我也不準備讓他逃脫……恩,就像我說的,這對我而言糟糕透了。我跟蹤她直到德克薩斯州,但是我跟隨錯誤的引導去了巴西——事實上她卻到了這裡。“他抱怨著。“我幾乎不在正確的那個州!並且始終比我最大的恐懼還要壞——”

  “你在捕捉維多利亞?”我半尖叫著,當我發現我的聲音居然跨越了兩個八度。

  查理在遠處的打鼾聲停頓了,然後又以一個均稱的節奏再次響起。

  “不是很好”Edward回答說,研究著我臉上困惑和震驚的表情。“但是我這次會做的更好,她不會再以一進一出的呼吸來污染潔淨的空氣太長時間了。”

  “那是……絕對做不到的”我快要窒息了。太瘋狂了。即使他有埃美特和賈斯帕幫忙。這比我其他的幻想要糟糕多了:雅各布站在離惡毒的像貓一樣的維多利亞不遠的整個小空間裡。我不能忍受想像Edward站在那裡,即使他比我那個半人好朋友更持久。

  “對她來說已經太晚了。我可能會讓其他的時間溜走,擔不是現在,不是在經過——”

  我又一次打斷了他,盡力讓自己聽起來很鎮定。“你不是剛剛承諾過你不會離開嗎?”我問他,當我說這些字母的時候努力趕走他們,而不是讓他們在我心裡生根發芽。“那和不斷眼神的跟蹤探險隊是不匹配的,不是嗎?”

  他皺起了眉。他的胸中響起了一陣低沉的怒吼。“我會遵守諾言的,貝拉。但是維多利亞”——怒吼更明顯了——“必須要死,儘快。”

  “我們不要這麼草率。”我說,極力掩飾我的驚慌。“也許她不會再回來了。雅各的隊伍可能把她嚇走了呢。實在沒有必要去尋找她了。另外,我已經遇到了比維多利亞更大的麻煩。”

  Edward的眼睛縮緊了,但是他點了點頭。“是這樣。狼人是個麻煩。”

  我哼著鼻子說,“我說的不是雅各布。我的麻煩比那糟糕多了,是一小撮青春期狼人正在把他們自己陷入麻煩中。”

  Edward看起來似乎想要對此說些什麼,但最後想了想作罷了。他的牙齒發出哢噠哢噠的聲音,而他通過它們說出了話。“真的嗎?”他問道,“那什麼是你最大的麻煩呢?與之相比,維多利亞的歸來對你而言會這麼微不足道?”

  “第二大的怎麼樣?”我遮掩道。

  “好吧”他懷疑的同意了。

  我暫停了。我不確定我可以說那個名字。“還有別人在尋找我。”我抑制著聲音提醒他。

  他歎了口氣,但是在我看到他對維多利亞的反應之後,他的迴響並不像我想的那麼強烈。

  “維多利亞只是第二重要的?”

  “你看起來並不是很擔心嘛”我注意到。

  “好吧,我們有很長的時間去徹底的全面考慮。時間對於他們而言時非常不同的,相當於你,甚至是我來講。他們數年就像你數日子。我絲毫不會覺得驚訝,如果你再一次遇到了他們,那時候你已經過了30了”他輕微的補充說。

  恐懼又一次淹沒了我。

  三十歲。

  所以他的承諾一文不值。最終,如果我有一天三十歲了,那麼他不可能計畫呆在我身邊更長久。瞭解這個所帶來的嚴厲的痛楚讓我意識到我還沒有取得自己的允許就已經開始在希望了。

  “你用不著害怕。”他說,看到我的眼淚又一次從眼眶中奔湧而出,他看起來焦慮極了。“我不會讓他們傷害你的。”

  “當你在這兒的時候。”不是我所在乎的當他離開之後所發生在我身上的事。

  他用石質一般的手臂捧起我的臉,緊緊地托住。他那午夜時分的眼睛散發著耀眼的強光直射我眼底,就像是受重力影響的黑洞一樣吸引著我。“我永遠不會再離開你了。”

  “你是你說了三十歲”我低語著。淚水又湧上眼眶。“什麼?你是要留下,卻看著我漸漸的變老?”

  “對。”他的眼神變得柔和,但他的嘴卻變得僵硬起來。“那就是我準備要做的事。我有選擇嗎?我不能失去你,但是我絕不會摧毀你的靈魂。”

  “這真實……”我努力克制自己的聲音,但這個問題太殘酷了。我還記得當阿羅幾近懇求的要他考慮讓我不死時,他的臉是怎樣的。那是病人的臉色。究竟是保持我人類的身份真的會關係到我的靈魂,還是因為他根本不確定他願意讓我在他身邊待上那麼久?

  “怎麼了?”他問我,等著我的問題。

  我問了一個別的問題。幾乎——不那麼——一樣殘酷。

  “但是當我變得非嘗老以至於人們覺得我是你的母親該怎麼辦呢?你的祖母?”我的聲音如此蒼白並且發生的巨變。我又看見在夢境裡奶奶的那張臉了。

  他整張臉現在都變得柔和了起來。他用嘴唇吻掉了我臉上的淚珠。“那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他呼出的氣噴到我的皮膚上。“在我的世界裡,你永遠時最美好的事物。當然……”他躊躇著,輕微的退縮著。“如果你看起來比我年長——如果你想要別的什麼的話——我會理解的,貝拉。我保證如果你想要離開我,我不會阻擋你的。”

  他的眼睛像晶瑩的瑪瑙,十分地誠懇。他那麼說著好像已經把最後的想法加進了他那該死的蠢主意裡了。

  “你已經意識到了我最終會死亡的,對嗎?”我詢問道。

  他也已經想到了他的那部分。“我會一直跟隨你,盡我所能。”

  “這是很嚴重的……”我在尋找恰當的詞“病態”

  “貝拉,這是我們唯一剩下的路——”

  “讓我們都退一步,歇個一分鐘吧”我說道,感覺憤怒讓事情變得很容易清晰了,這是決定性的。“你記得沃爾圖裡,對嗎?我不能作為人活一輩子,他們會殺了我的。即使他們到了我三十歲時還沒有想起我——我發出嘶嘶聲以表不滿——“你真的認為他們會忘記嗎?”

  “不”他緩慢的回答說,搖了搖頭。“他們不會忘記的,但是……”

  “但是?”

  我小心翼翼的看著他,他咧開嘴笑了。也許我不是唯一瘋了的那一個。

  “我有一些計畫”

  “並且這些計畫”我說道,我每說一個字,聲音都變得更酸。“這些計畫全都圍繞著我作為一個人類”

  我的態度使他的表情變得僵硬了。“當然”他的語氣是那麼唐突,那張神一樣的面孔在此刻顯得如此的狂妄自大。

  我們盯著彼此看了好幾分鐘。

  我深呼吸了一次,挺直我的雙肩。我推開了他的手臂這樣我可以坐起來。

  “你想要我走嗎?”他問我,這讓我緊張的發現我的做法傷害了他,儘管他努力在掩飾。

  “不”我告訴他,“我走”

  他懷疑的看著我爬下床並在黑暗的房間裡摸索著找我的鞋。

  “我能問你你要去哪兒嗎?”

  “我要去你家”我告訴他,仍然覺得四周黑糊糊的。

  他站起來走到了我身邊。“這是你的鞋。你準備怎麼去那兒呢?”

  “我的卡車”“那樣可能會吵醒查理”他威懾性的提議。

  我歎了口氣。“我知道,但是老實說,如果我那麼做了我將會被監禁好幾個星期的。我到底能惹上多少麻煩?”

  “不會的。他會職責我,而不是你。”

  “如果你有個好一點兒的主意,我會洗耳恭聽的。”

  “呆在這兒”他建議我,但是他的表情不是那麼希望的。

  “沒門兒,但是你要大膽向前並使你自己呆在家裡,”我鼓勵道,驚訝的發現我戲弄的語氣時多麼自然,並且正向門走去。

  他比我先到那兒,堵住了我的道兒。

  我皺起了眉,隨即象窗戶走去。它離地面其實並不是那麼高,而下方幾乎全都覆蓋著厚厚的草……

  “好吧”他歎了口氣,“我會載你一程。”

  我聳了聳肩,“怎麼都好,但是你可能也應該在那兒。”

  “為什麼?”

  “因為你尤其固執己見,我確定你想找個機會陳述觀點”

  “我哪方面的意見?”他墊著牙問我

  “反正和你無關,你知道,你並不是宇宙的中心。”我的小宇宙,當然,是一個不同尋常的故事。“如果你準備愚蠢的讓我保持人類的身份而去打到沃爾圖裡的話,那麼你的家人應該說些什麼。”

  “說什麼?”他問倒,每一個字都很清楚。

  “我的死亡概率。我準備弄一個投票。”

第二十四章:投票

         

  他並不高興,這在他臉上很容易就能讀出來。但,沒有再爭吵下去,他把我擁在懷裡,輕柔的從窗戶跳了下去,幾乎沒有什麼震動,就像貓一樣。這比我想像中的要進展的更快一點。

  “好了”他滿是不願意的說,“走吧”

  他把我背上背,飛快地跑著離開了。即使是分開了這麼久,這一切仍然很習以為常,很輕鬆。顯然這是一些你永遠不會忘記的事,就像騎自行車一樣。

  他背著我穿越森林,呼吸很慢,四周寧靜而漆黑,甚至連那些飛馳過我們的樹木都看不見。只有氣流迎面撲來,展示了我們的速度。空氣很潮濕,它不像大廣場上呼嘯而過的風一樣刺痛我的眼睛,而是給我一種很舒適的感覺。正如夜晚,同樣,在那令人膽怯的黑暗背後,就猶如一張薄被覆蓋在調皮玩耍的孩童身上,夜色讓人覺得親近,安全。

  我想起像這樣在森林中疾馳曾經讓我害怕,我總是會閉上眼睛。現在看來,這像是愚蠢的反應。我把眼睛睜得大大的,下巴磕在他的肩上,我的雙頰緊貼著他的後背。這樣的速度讓人興奮,比摩托車要好上一百倍。

  我轉過臉朝著他,嘴唇觸碰到了他背上冰冷的,大理石一般的肌膚。

  “謝謝你”他含糊不清地說道,黑色的巨大樹影掠過我們。“那是不是意味著你決定你實行者的呢?”

  我大笑起來,輕鬆自然,毫不費力的。聽起來是這樣。“不完全是。更多的是,不管怎樣,我不想醒來。不是今晚。”

  “我總會贏回你的信任的”他嘟囔著,很有可能是自言自語。“如果這是我最終的表示。”

  “我信任你“我想他保證。“我不信任的是自己”。

  “請解釋一下那個”

  他走的慢一點兒了——我只能從風停止了來辨認這一點——我猜我們離家不遠了。事實上,我可以辨認出河流正在黑暗中衝擊附近的某處的聲音。

  “恩——”我努力尋找恰當的方式來表述。“我不信任我自己……不夠。去配得上你。我沒有任何把握可以

  抓住你。”

  他停下來把我從背上放了下來。溫柔的手並沒有放開我,在我站直之後,他用手臂輕柔的包裹著我,將我擁向他的胸。

  “你對我的掌握是永久的,是牢不可破的”他耳語著。“永遠不要懷疑這個”

  但我怎麼不懷疑呢?

  “你從來沒有告訴我……”他嘟囔著。

  “什麼?”

  “你最大的麻煩是什麼”

  “我會讓你猜一猜的”我歎著氣,抬起食指碰了碰他的鼻尖。

  他點了點頭。“我比沃爾圖裡更差勁“他嚴厲的說“我猜我已經得到那項褒獎了”

  我轉了轉眼珠。“沃爾圖裡所能做的最壞的事就是殺了我。”

  他耐心等著,眼神緊張。

  “你可以離開我”我解釋說,“沃爾圖裡,維多利亞……他們與之相比都不值一提。”

  即使在黑暗中,我都可以看到痛苦纏繞著他的臉龐——這讓我想起了他在簡的折磨下那樣的表情,我覺得很難受,並且後悔說了實話。

  “不要”我低聲說,摸著他的臉。“不要這麼悲傷”

  他勉強的提起了嘴唇的一角,但是表情沒有影響他的眼神。“如果非要有什麼方法來讓你相信我不會離開你,”他附在我耳旁,“那就是時間,我想,是唯一能說服的方法。”

  我喜歡時間的提議。“好的”我同意了。

  他的臉還是很讓人心痛。我嘗試用一些微不足道的事來分散他的注意力。

  “那麼——既然你要留下,我可以把我的東西拿回來嗎?”我問他,語氣盡可能的輕快。

  我的努力見效了,達到了一個程度:他笑了起來。可他的眼睛裡還保留著痛苦。“你的東西我從來都沒有拿走“他告訴我。“我知道這是不對的,既然我保證你的寧靜就該拿掉那些紀念品。這看起來很愚蠢並且孩子氣,但我想要留下自己的一些東西陪伴著你。CD,照片,票——都躺在你的地板下。”

  “真的嗎?”

  他點了點頭,似乎對我發現這個瑣碎的事實所表現出來的明顯的開心感到有一點點高興。這還不足以完全治癒他臉上的痛苦。

  “我想”我慢慢說道“我不確定。但是我想……我想也許我一直都知道。”

  “你知道什麼?”

  我只想帶走他眼中的痛苦,但是當我說這些話時,它們聽起來比我想像中更加真實。

  “我的一些部分,我的潛意識或許,從未停止相信,你一直在關心著我,無論我生或是死。這或許就是我為什麼一直聽見那些聲音的原因。”

  隨即是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聲音?”他平淡的問我

  “恩,只有一個聲音,你的。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他臉上謹慎的表情讓我希望那不是我引起的。他會覺得我瘋了嗎,就像別人那樣?每個人都對此很確信嗎?但至少那個表情——讓他看起來像是被什麼燒著了一樣的表情——終於退去了。

  “我有時間”他聽起來那麼不自然。

  “那實在是很感傷”

  他等著。

  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你記得愛麗絲所說的極限運動嗎?”

  他說話沒有音調變化,也沒有重音。“你跳崖尋開心”

  “恩,是的,在那之前,還有摩托車——”

  “摩托車?”他問道。我太瞭解他的聲音了,聽得出那鎮定之後的急躁。

  “我想我沒有告訴愛麗絲那部分。”

  “你沒有”

  “恩,關於那個……恩,我發現……當我在做一些危險或者愚蠢的事情時……我可以更清晰的想起你。”我坦白了,“我可以響起你生氣時候的聲音。我可以聽到它,就像你站在我身邊一樣。大多數時候我試圖不要想你,但是著沒有什麼用——就像你又一次在保護我。就像你不想我受傷害。

  “而且,恩,我想知道我能如此清晰的聽到你的原因是不是就隱藏在這一切下面,我一直都知道你沒有停止愛我。”

  再一次,當我說話時,這些字帶來了一種新年,對公正的新年。在我心裡的某個深處,我認清了真相。

  他像是被勒著一樣,話說的斷斷續續。“你……拿……你的生命冒險……去聽——”

  “噓”我打斷了他。“別說話。我想我在這兒有了一些頓悟。”

  我回想起在天使港我第一次產生錯覺的時候。我產生了兩個想法。神經錯亂或者是夢想成真。我沒有第三種想法。

  但是如果……

  如果你真誠的相信什麼東西是真的,但是你實際上錯了?如果你頑固地確信你是對的,你幾乎不會考慮到事實?事實會選擇沉默,還是會破裂

  想法三:ED愛我。這種被錘煉出的我們之間的關係

  不會因為距離而被破壞,或是時間。不管他比我多特別,多美麗,多遙遠或多完美,他就向我一樣不可逆轉的改變。正如我將一直屬於他,他也將一直屬於我。

  這就是我一直想要告訴自己的嗎?

  “哦!”

  “貝拉?”

  “哦,好的。我知道了。”

  “你的頓悟?“他問道,聲音顯得不自然,不平坦。

  “你愛我”我驚歎道。確信的感覺又一次沖洗了我。

  儘管他的眼神仍然很憂慮,我最愛的那歪歪的笑容又掠過了他的臉龐。“事實上,我是的。”

  我的心膨脹了起來就像它要穿過我的肋骨破裂了。它填滿了我整個胸腔並堵住了我的嗓子使我說不出話來。他愛我正如我愛他,那是會持續永遠的感情。只是他不願意拿走我人類的身份,那所謂的靈魂,這樣的束縛對我們的感情而言,是致命一擊。但與他不再愛我的恐懼相比,我的靈魂,這又算得了什麼呢?

  他輕輕的捧起我的臉,埋在冰涼的雙手之間。之後那深深的一吻直讓我覺得天旋地轉。我們兩都大口的喘著粗氣,他光滑的前額輕靠在我的上面。

  “你知道的,你比我更擅長。”他對我說。

  “擅長什麼?”

  “撐下去。你,至少付諸努力。每天早上你按時起床,盡力在查理面前表現的正常一些,一如既往。而在我無法積極跟蹤的之後,我……一無是處。我無法若無其事的面對家人,我無法若無其事的面對任何人。我如此窘迫的發現,我只能蜷縮在一個角落,等著被痛苦無情的吞沒。”他無奈的笑了。“這比你聽見那些聲音要差勁兒多了。恩,你知道,我也確實是那樣的。”

  “我只聽到了一個聲音”我糾正他。

  他笑了,並小心翼翼的把我拉過了他的右邊,領著我前行。

  “我只是這麼說著逗逗你”我們邊走,他邊隨意的在我們前方的黑暗中打著手勢。我看見那兒有什麼巨大的白色東西——是房子。“他們說什麼都無所謂。”

  “現在也影響到他們了。”他漠不關心的聳了聳肩。他領我推開了虛掩著的門,在黑暗中打開了燈。房子還是我記憶中的那樣——鋼琴,白色的長沙發,實心的乳白色長樓梯。沒有灰塵,也沒有蓋著傢俱的白布單。

  ED像往常一樣輕聲喚著他們的名字,“卡萊爾?埃斯梅?罗莎莉?埃美特?贾斯帕?愛麗絲?”

  卡萊爾像幽靈一樣突然出現在我身邊,他笑著看著我“歡迎回來,貝拉”“早上有什麼我們能做的嗎?我想,這個時候來訪,一定是有什麼事兒吧?”

  我點了點頭。“我想馬上和每個人談談,如果你們方便的話。這很重要。”

  當我說話的時候我沒辦法不偷偷瞥了一眼ED。他看起來不太贊成,但是沒有反駁我。我望向卡萊爾,他也在盯著ED.

  “當然可以了”卡萊爾說道。“為什麼我們不換個房間談呢?”

  卡萊爾帶著我們穿過了明亮的客廳,轉彎來到了餐廳,順手打開了燈。這裡的牆是乳白色的,天花板就像客廳那麼高。在房間的中心,華麗低懸的枝形吊燈下,是一張寬大鋥亮的橢圓形餐桌,周圍放了8把椅子。卡萊爾順手幫我拉出了一把椅子。

  我從沒見過庫倫們用過餐廳——那只是個擺設嘛。他們從不在家裡吃東西。

  我剛一坐下,他們就來了。埃斯梅跟著ED,在她身後是其他的家庭成員。

  卡萊爾坐在我右側,ED在左側。其他人也都靜靜的坐下了。愛麗絲已經明白了我的計謀,一直沖我笑著。埃美特和贾斯帕看起來很好奇,而罗莎莉則試探性地向我笑了笑。

  CARLISL對我點了下頭。“現在是你的時間了”

  我努力咽下了口水。他們的凝視讓我有點兒緊張。ED在桌下握住了我的手。我瞅了他一眼,他在假裝看別人,他突然握緊了。

  “恩……”“我希望愛麗絲已經告訴了你們關於沃爾圖裡的事?”

  “是的,每一件“愛麗絲向我保證。

  我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那在我們途中的呢?”

  “也都說了”她點了點頭。

  “好的”我長吐一口氣。“那麼我們可以直入主題了”

  在我組織語言的時候他們等的很耐心。

  “所以,我有麻煩了”我開始說“愛麗絲向沃爾圖裡保證我會成為你們的一份子。他們會派某個人來檢查,而我確信那會是一件十分糟糕的事情——我們極力想避免的。”

  “因此,現在,你們所有的人都被捲進來了。我對此感到很抱歉”我依次瞅著他們每個人的美麗臉龐,最後停留在了ED身上。他拉下嘴,擺出一副臭臉。“如果你們不想要我的話,我不會勉強你們的,不管愛麗絲願不願意。”

  埃斯梅張開嘴想要說話但是我豎起了一根手指阻止了她。

  “請讓我說完。你們都知道我想要什麼。而你們也知道ED所想的。我想唯一公平的裁決辦法就是投票了。如果你們不想要我,那麼……我猜我會獨自回到義大利的。我決不能讓他們來這裡。”當我想到那兒的時候,前額的皮膚都褶皺了。

  ED的胸腔中隱隱發出一陣低沉的怒吼,被我無視了。

  “請慎重考慮,那樣我就不會給你們帶來危險了。我希望你們在我變成吸血鬼這件事上予以投票。”

  我些許微笑著念出了吸血鬼這個詞,然後示意卡萊爾可以開始了。

  “給我一分鐘”ED插嘴說。

  我眯著眼瞪著他。他挑起眉毛對著我,緊緊地捏著我的手。

  “在我們投票之前我有些話想要補充”

  我歎了一大口氣。

  “關於貝拉所指的危險……我不認為我們需要過分擔心。”

  他的表情更“生動”了。他空著的那只手撐在閃閃發光的餐桌上,身體不斷地向前傾。

  “你們想想”他邊解釋著邊環顧著每一個人,“我那時候不想和ARO握手的理由實在太多啦。有意見他們沒想到,我也不想讓他們知道的事情。”他露出潔白的牙齒笑了。

  “哪一件?”愛麗絲尖聲問道。我相信我的表情和她的一樣懷疑。

  “沃爾圖裡由於雄厚的實力顯得太自信了。如果他們決定找誰,那當然不成問題。你還記得DEMETRI嗎?”他低下頭了看了我一眼。我打了個寒戰。他知道我的回答是肯定的。

  “他負責找人,那是他的天賦,也是他們收留他的原因。”

  “現在,在我們和他們任何一人相處的時候,我努力搜尋他們腦中有利於我們的東西,資訊越多越好。因此我看到了DEMETRI的天賦是怎麼施展的。他是個跟蹤者——比JARRES共鳴一千倍的跟蹤者。他的能力跟我或是ARO所做的有些聯繫。他捕捉……氣味?我不知道該怎麼描述……本元?……是思想上的一些東西,然後他跟著那個搜尋。他可以在很遠的距離施展。”

  “但是在ARO做了一些小小的實驗之後,恩……”ED聳了聳肩。

  “你認為他找不到我。”我談談的說道。

  他那麼自以為是。“我很確定。他完全依靠於那些感覺。一旦這對你不起作用了,他們就像瞎子一樣。”

  “那能解決一切嗎?”

  “太顯然了。愛麗絲可以判斷他們來訪的時間,而我可以把你藏起來。他們一點轍兒也沒有。”他顯得異常高興。“那就好像在大乾草堆裡找稻草的碎屑一樣!”

  他和埃美特交換了一下顏色,得意洋洋的笑了。

  這毫無意義。“但是他們能找到你”我提醒道。

  “但我可以照顧我自己”

  埃美特大笑起來,穿過桌子走到他兄弟面前,伸出了拳頭。

  “完美的計畫,兄弟”他懷著極大的熱情說道。

  ED伸出手臂,對上了埃美特的拳頭。

  “不行”罗莎莉噓了一聲。

  “絕對不行。”我附議。

  “好主意:”贾斯帕看起來讚賞極了。

  “簡直是白癡”愛麗絲嘟囔到

  埃斯梅不說話,只是一直瞪著ED。

  我坐直了身子,大家都看著我。這是我的會議。

  “好了。ED提出了另一種抉擇供你們考慮。”我盡力沉著。“我們投票吧”

  這一次我望著ED,我最好換一種方法去說服他。“你希望我加入你的家庭嗎?”

  他的眼睛如燧石般漆黑鋒利。“不是以那樣的方式。你必須保持人類的身份”

  我馬上點了點頭,極力維持面部肌肉不扭曲,迅速地走開了。

  “愛麗絲?”

  “YES”

  “贾斯帕?”

  “YES”他這麼嚴肅的回答,讓我有點兒驚訝——我根本不期望會得到他肯定的表決——但是我抑制住了自己的反正走開了。

  “罗莎莉?”

  她猶豫著,緊緊咬著自己豐滿,完美的下嘴唇。“NO”

  我一臉茫然,稍稍轉過頭繼續走,但她舉起了雙手,手掌沖前。

  “讓我解釋一下”她為自己申訴。“我並沒有厭惡你成為我妹妹的意思。只是……成為吸血鬼並不是我自己選擇的生活。我希望曾經能有人為我自己投了NO”

  我緩緩的點了點頭,走到了埃美特身邊。

  “該死,YES!”他笑了。“我們可以找到其他辦法去對付DEMETRI”

  當我看著埃斯梅時仍舊為了剛才在做鬼臉。

  “當然是yes了,貝拉。我早就想讓你成為我們家的一員了。”

  “謝謝你,埃斯梅”當我走向卡萊爾時我小聲說道。

  我突然很緊張,希望我已經第一個問過他了。我知道這是最關鍵的一票,一票重於剩下的大多數。

  卡萊爾沒有看我。“ED”他說話了

  “NO”他咆哮著,下顎不自然的繃緊,嘴唇憤怒的翻卷起來。

  “這是唯一管用的一招”卡萊爾堅持著。你選擇不和他生活在一起,但這不會影響我的選擇。”

  ED甩開我的手,用力推向桌子。伴隨著沉重的呼吸和低沉的怒吼,他大步走出房間。

  “我猜你知道我的那一票了”卡萊爾歎了口氣。

  我的目光仍然追隨著ED“謝謝”

  突然,另一個房間裡傳來震耳欲聾的撞擊聲。

  我有點兒擔心,很快地說道“這就是我所需要的。謝謝你們對我的維護。我對你們也一樣。”說到最後,我禁不住哽咽了。

  埃斯梅像閃電般突然出現在我身邊,她用冰冷的手臂抱住我。

  “我最親愛的貝拉”她低聲的說。

  我也抱住了她。從眼角的餘光裡,我看見罗莎莉一直在盯著桌子看,我突然意識到我話可以被解釋成兩種意思。

  “恩,愛麗絲”埃斯梅一放開我我便說道。“你想在哪兒做這件事呢?”

  愛麗絲盯著我,眼睛睜得老大老大,像是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

  “不不不!”ED大聲叫著,沖回了房間。我還沒來得及眨眼,他就奔到了我面前,怒氣衝衝的沖著我後面喊道“你們都瘋了嗎?”他嚷嚷著,完美的臉因極度的憤怒而扭曲了。“你們都沒腦子了嗎?!”

  我低低的縮起了身子,使勁兒堵住了我的耳朵。

  “恩,貝拉”愛麗絲擔心的插了一句,”我不認為我現在能做那個。我需要準備……”

  “你保證過的”我提醒她,在ED的手臂之下瞪著她。

  “我知道,但是……這事關重大,貝拉!我完全不知道怎麼才能不殺掉你”

  “你可以的”我鼓勵她說“我信任你”

  ED陷入一片怒火之中

  愛麗絲快速的搖了搖頭,看起來驚慌失措。

  “卡萊爾?”我轉過來看著他。

  ED一隻手扳回我的臉,強迫我看著他。另一隻手伸向卡萊爾,手掌對著他。

  卡萊爾像沒看見一樣。“我可以做到”他回答了我的問題。我真希望我能看見他的表情。

  “你完全不用擔心我會失去控制”

  “聽起來太棒了”我希望他能明白。ED抓住我的下顎,我很難把話說明白。

  “等一等”這幾個字像是從ED的牙尖兒裡崩出來的“沒有必要現在就做”

  “沒有理由不現在做啊”我艱難的吐出這句話。

  “讓我想一想”

  “你當然能了”我慍怒地對他說“現在放開我”

  他鬆開了我的臉,雙手抱胸站在那兒。“兩個小時之內,查理將會到這兒來找你,我不想把員警牽涉在內”

  “他們三個”但我皺起了眉頭

  這總是最困難的一部分。查理,芮妮,現在雅各布也進來了。我會失去他們,傷害他們。我真希望有一天我能獨自來承擔著一些,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與此同時,我作為人類會傷害他們更多。和我的親近關係把查理一次又一次的推向危險,而我把雅各的敵人引到他的保護地讓他的情況變得更糟糕。

  還有芮妮——怕我的麻煩連累她,我甚至不能冒險去看望我自己的母親。

  我是一塊麻煩的磁鐵,而我也接受了這樣的安排。

  接受了它,我就必須保護好自己和那些我愛的人們,即使這迫使我不得不離開他們。我要變得強大。

  “為了那些剩餘的小福利”。ED仍然從他那砂礫般的牙齒間蹭出這些話,但是現在正看著卡萊爾“我建議我們推遲這個談話,至少要等貝拉完成高中學業,並搬出查理之後再說。”

  “那是個合理的請求,貝拉”卡萊爾指出來。

  我想到了查理早上睜眼之後的反應,如果——畢竟生活讓他上周飽嘗了逝去哈里的痛苦,而現在我又要讓他承受我莫名其妙的失蹤——他會看見我的空床的。查理不應該受到這樣的對待。只是要再過一段時間而已嚒。畢業也不遠了……

  我皺起嘴唇,“我會考慮的”

  ED一下子放鬆了。他的下顎終於不再緊繃了。

  “我或許應該帶你回家了”他說著,現在鎮定多了,但還是急著想要我離開這兒。

  “以防萬一查理醒來的很早”

  我看了看卡萊爾。“畢業之後?”

  “我向你承諾”

  我深呼吸了一口,微笑著走向ED.“好吧,帶我回家吧”

  ED在卡萊爾來得及向我保證其他事情之前,一把抓起我,跑著奔出了房子。他把我帶回來了,因此我看不見客廳裡的什麼被撞壞了。回家的路上一直很安靜,我為我的勝利而感到小小的得意。當然,還有變成吸血鬼時的恐懼,但是我努力不去這一部分。考慮這帶來無論是身體上或是精神上的痛苦對我來說沒有任何的好處,所以不到不得不面對的那一刻起我是不會再去思考它的。

  當到達我家的時候,Edward並沒有停下,他直接沖上牆壁,瞬間便飛進我的窗戶。然後他把我的雙臂從他的脖子上拉下來,我把安頓在床上。

  本來我以為我很清楚他在想什麼,但是看到他臉上的表情時,我吃驚了。不是憤怒,而是在陰謀計畫著什麼。(Edward啊Edward啊,從你身上,我終於知道了什麼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了。)他在我黑暗的房間裡來來回回無聲的踱步,我越來越懷疑的看著他。

  “無論你在算計著什麼,我都不會同意的。”我告訴他。

  “噓~,我正在思考。”

  “噢~~~”我歎息道,重新躺下,拉起被子蒙在頭上。

  突然的,他毫無生息的出現在我身邊。他拉開被子躺在我身邊,伸手把我的頭髮從臉頰邊撥開,好看清我的臉。

  “如果你不介意,我希望你不要把臉遮起來。看不見你的臉頰,讓我無法忍受。現在…來回答我一些問題。”

  “什麼問題?”我及不情願的問道。

  “在這個世界上你想得到的東西,任何東西,這會是什麼?”(……愛德啊,你能間接點麼?我真想翻譯成:你最想得到的東西是什麼,任何東西。==#尊重原著。)

  我可以感覺到我眼中的懷疑:“是你”。

  他立刻搖頭:“你還沒有擁有的東西。”我本來以為我很清楚他在想什麼,但是當我看到他臉上的表情時,我吃驚了。那不是憤怒,而是在陰謀計畫著什麼的表情。他在黑暗的房間裡來來回回無聲的踱步,我越來越懷疑的看著他。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正在引導我走進他的陷阱,所以我很仔細的考慮了一下。我最後想到一個答案,是一個真實的,又很可能做不到的答案。

  “我希望……你來幫我轉變,而不是由卡萊爾。”

  我警惕的看著他的反應,更多的期望看到他的憤怒,就像剛才在他家那時一樣。我很吃驚他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仍然是算計著什麼,思考著什麼。

  “你打算用什麼來交換這個願望呢?”

  我不能相信我所聽到的。我呆呆的看著他那鎮定自若的臉,未加思索便回答“任何事情。”

  他溫柔的笑了,嘴攏成一線:“五年?”

  我的臉因憤怒和驚駭扭曲起來。

  “你說了,任何東西的。”他提醒我。

  “是那麼說過沒錯。但是……你可能會利用這個時間在耍寫陰謀詭計。我不得不趁熱打鐵,而且,至少對我來說,作為一個人類太危險了。所以除了這個的其他任何事情。”

  他皺了皺眉頭:“那麼三年?”

  “不!”

  “對你來說這個願望也太不值錢了。”

  我知道我有多麼期望能夠由Edward來轉變我。不過我決定不能讓他發現這一點,這才有討價還價的餘地,所以我擺出一副一本正經的臉“6個月如何?”

  他翻了一下他的眼睛:“不夠好。”

  “那麼一年?這是我的極限了”我說道。

  “至少得給我兩年。”

  “絕不,十九歲我一定要轉變,我決不能等到二十。如果你永遠停留在你的十幾歲,那麼我也要這樣。”

  他考慮了一分鐘。“好吧!忘掉時間期限吧!如果你希望由我來轉變你,你只需要答應一個條件。”

  “條件?”我的聲音顯得無力“什麼條件?”

  他的眼神非常謹慎,他慢慢說道“先嫁給我。”

  我盯著他,等待著……“好的。關鍵的部分呢?你怎麼求婚?”(What’s the punchline ?)

  他歎了口氣:“貝拉,你傷害了我的自尊心。我剛剛就是在向你求婚,你卻把它當成笑話。”

  “Edward,請嚴肅一點。”

  “我百分之百的嚴肅。”他盯住我,一臉嚴肅,看不出一點幽默。

  “噢,拜託,”我歇斯底里的說“我只有十八歲。”

  “當然,我已經快要一百一十歲了,是到我安定的時候了。”

  我轉過頭盯住漆黑的窗外,試圖控制住我的驚慌。

  “看,準確地說結婚並不在我的優先列表裡,你知道嗎?這對蕾妮和查理而言就像死神之吻。”

  “很有趣的說法。”

  “你知道我的意思。”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不要告訴我你害怕責任。”他的聲音中充滿了懷疑,我知道他的意思。

  “不是那樣的”我避免作出正面回答。“我……害怕蕾妮。她會強烈地反對在三十歲之前結婚的。”

  “因為相對於結婚,她更希望你變成一個永生的吸血鬼。”他譏笑道。

  “你是在開玩笑。”

  “貝拉,如果你將婚姻的責任與用你的靈魂交換成為一個永生的吸血鬼這兩件事對比一下……”他搖了搖頭,“如果你不夠勇敢嫁給我,那麼……”(這文章寫得也太隱諱了,不過還能理解)。

  “好吧”我打斷他“如果我同意嫁給你呢?如果我現在就讓你帶我去Vegas(維加斯)呢?三天之內我能變成吸血鬼嗎?”

  他笑了,牙齒在黑暗中閃了一下。“當然,”他說,他誘我攤牌“我去開車。”

  “該死。”我低聲說,“我寧可給你十八個月。”

  “不行”他笑著說“我喜歡這個條件”

  “好吧。我畢業的時候讓卡萊爾幫我轉變吧!”

  “如果你真的希望這樣的話。”他聳聳肩,露出了天使的笑容。(==#絕對的魔鬼笑容。)

  “你簡直不可理喻。”我歎息地說。“一個怪物。”

  他笑了起來“這就是你不嫁給我的原因是嗎?”

 

  我又歎了一口氣。他向我靠了過來,他那黑夜般的眼睛融化了、燒毀了、粉碎了我的注意力。

  “拜託,貝拉?”他輕聲地說道。

  我一度忘記了怎樣呼吸。當我恢復的時候,我快速的搖了搖我的頭,想讓迷糊的頭腦變得清醒起來。

  “如果我現在手上拿著戒指是不是會變得更好一些?”

  “不!不要戒指!”我幾乎要大叫起來。(吼吼,你不要就給我~~~~)

  “這就表示你答應了。”他低聲耳語。

  “噢~~~”

  “查理要起床了,我最好離開。”Edward溫順的說道。

  我的心臟停止了跳動。

  他觀察了一會我的表情,“如果我藏到你的衣櫃裡,是不是很孩子氣?”

  “不。”我低聲的懇求“留下來,拜託。”

  Edward笑了一下,接著消失了。

  我激動的在黑暗中等待查理來查探。Edward清楚地知道查理的一舉一動,我敢打賭奇襲也是策略的一部分。當然我仍可以讓卡萊爾幫我,但是現在他讓我知道了有一個機會可以讓Edward自己親自轉變我,我強烈的期望他能這樣做。他真是個狡猾的傢伙。

  我的門啪的一聲打開了。

  “早上好,爸爸”

  “噢,嘿。貝拉”聽起來被撞個正著,讓他覺得很尷尬。“我不知道你已經醒了。”“恩。我只是一直在等你醒來呢,這樣我就能沖一澡了”

  我說著開始起床。

  “等等”查理說著打開了燈。我有點兒不適應這突如其來的明亮,並小心翼翼地回避著壁櫥。“讓我先談個幾分鐘吧”

  我禁不住嚇壞了,臉部肌肉頓時扭曲。我早該和愛麗絲要個更好的理由的。

  “你知道你惹上麻煩了”

  “是的,我知道。”

  “我過去那三天都快要瘋了:我從哈里的葬禮上回來,而你卻不見了。雅各布只能告訴我你和愛麗絲庫倫一起跑了,他想你是遇到麻煩了。你一個電話都沒給我打,也沒給我留個號碼。我不知道你在哪兒或者什麼時候——或者是不是——你回來了。你知道怎麼……怎麼”他說不下去了,呼吸突然急促,來回走動起來。“你能給我個理由不讓我把你再送到JACKSONVILLE嗎?”

  我蹙起了眼睛。這不是在威脅我嗎?這是場你來我往的比賽。我坐起來,揪過被子裹住自己。“因為我不想去”

  “現在只有一分鐘,年輕的女士——”

  “看吧,爸爸。我願意為自己的行為負上全部責任,你當然有權利盡你所能的追究我。我也會努力做好所有的家務,洗好所有的衣服,端上可口的飯菜直到你認為我得到應有的教訓了。如果你想趕我走,那也是你的權利。——但是這不意味著我會去FLORIDA。”

  他的臉變成了亮紅色,開口前大大的吸了幾口氣。

  “你願意說說你去哪兒了嗎?”

  哦,廢話。“有個……緊急事件。”

  他抬起了眼,還在期望我天花爛墜的解釋。

  我鼓起腮幫,吹出聲音來。“我不知道該告訴你什麼,爸爸。這看上去更像一個誤會。他說,她也說。然後就失控了。”

  他不相信的等著。

  “恩……愛麗絲告訴了罗莎莉我跳崖的事……”我盡力爭取讓這奏效,好讓它聽起來盡可能的接近事實以防我那可憐的撒謊技巧和找的理由自相矛盾。但我還沒繼續說呢,查理的表情就提醒了我他還不知道跳崖的事呢。

  該死。就好像我還沒有祝酒。(?????asifIwasn’talreadytoast不知道什麼意思的說)

  “我猜我還沒有來的及告訴你呢”我快窒息了。“沒什麼。就是到處閒逛,和雅各一起遊游泳。總之,罗莎莉告訴了ED,他很不安。有點意外的,這聽起來像是我要自殺之類的。他的電話打不通,所以愛麗絲拖著我去……洛杉磯,解釋一下。”我聳了聳肩,打心眼裡希望他不會分心於我的什麼疏漏,錯過了我精彩的解釋。

  查理的臉像是凍住了。“你在哪準備自殺,貝拉?”

  “不是,當然不是了。只是和雅各開的一個玩笑。跳崖潛水。LAPUSH的孩子們整天都在做這個。就像我說的,沒什麼。”

  查理的臉漲紅了——被狂怒從冰點燒到了沸點。“這和Edward庫倫有什麼關係嗎?”他吼道。“這段時間,他把你撂在這兒沒說一句話就走了——”

  我打斷了他。“另一個誤會”

  他的臉又紅起來了。“因此他之後回來了?”

  “我不確定具體的計畫是什麼。我想他們都是。”

  他搖了搖頭,額上青筋暴起。“我想讓你離他遠一點兒,貝拉。我不信任他。他對你來講像毒藥一樣。我不能讓他再像那樣把你弄的一團糟。”

  “好吧。”我乾脆的回答了他。

  查理來回搓著鞋跟。“哦”他有那麼有那麼幾秒很困惑,之後吃驚的大呼了一口氣。“我還以為你會很難做的。”

  “我是的”我直直的盯著他的眼睛。“我指,好吧,我會搬出去。”

  他的眼球都快脹出來了,臉色陰沉下來。我開始有點兒擔心他的健康,自己是不是決定的太倉促了。他不比哈里更年輕……

  “爸爸,我不想搬出去”,我換了一種更柔和的語氣。“我愛你。我知道你很擔心,但你必須信任我。如果你想留下我,那你就得容得下ED.你還希望我住在這兒嗎?”

  “那不公平,貝拉。你知道我多麼向你留下來。”

  “那就對ED好點兒,因為我在哪,他在哪。“我自信的說道,仍然堅持著我的信仰。

  “不能在我家”查理發火了。

  我重重的歎了口氣。“你看,我不準備在今晚就給你下最後通牒——或者我想這個早晨。好好考慮幾天吧,好嗎?但是你一定要記住ED和我是密不可分的。”

  “貝拉_”

  “好好想想”我堅持道。“在你思考的時候,能給我一點兒私人空間嗎?我的確得洗個澡。”查理的臉變成了奇怪的醬紫色,但是他還是離開了,並重重地關上了們。我聽見他砰砰下樓的聲音。我甩開了被子,ED已經坐在搖晃的椅子上了,就好像他從未離開過一樣。

  “抱歉”我小聲說道。

  “我做的遠比這要糟的多”他小聲嘟囔著。“別再為了我和查理爭論任何事了,求你。”

  “別擔心了”我邊整理東西,邊找出一套乾淨的衣服,低低告訴他。“事實上我會據理力爭的,而且絕不會過分。或者,你是打算告訴我我沒有地方可去嗎?”我故意驚恐的瞪大了眼睛。

  “你要搬進一個都是吸血鬼的房子嗎?”

  “對於像我這樣的人來說,那兒也許是最安全的地方了。另外……“我偷偷的笑了。“如果查理將我掃地出門的話,那麼就不需要等到畢業了吧,是吧?”

  他的下顎又繃緊了。“這麼迫切的想要那個永久的詛咒”他喃喃說。

  “你知道你並不真是那麼想的”

  “哦,我不是嗎?”他有些生氣了。

  “你不是的”

  他憤怒的瞪著我,張開嘴準備說什麼,但被我打斷了。

  “如果你真的相信你已經丟掉了自己的靈魂,那麼當我在VOLETTA那兒找到你時,你會立即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而不是以為我們都死了。但是你沒有——你說你很驚訝。卡萊爾是對的”我洋洋得意的提醒他,“不管怎麼說,你還抱著一線希望。”

  第一次,ED說不出話來了。

  “所以,我們都是有希望的,對嗎?”我繼續教唆他(哦哈哈)“不是那樣的。如果有你的陪伴,我根本不需要天堂。”

  他慢慢的站起來,一隻手拂過我的臉頰,深情的望著我的眼睛。“直到永遠”在些許震驚的見證下,他向我盟誓。

  “那是我期冀的全部”我說著,微微踮起腳尖,吻上了他的唇。

第二十五章:尾聲

         

  幾乎一切都回到了原來的軌道上——那些善良的吸血鬼們也一如往常——比我預想的快。醫院熱烈歡迎卡萊爾的歸來,毫不掩飾他們的欣喜——埃斯梅並不太喜歡洛杉磯的生活。多虧我不在的時候誤掉的微積分考試,愛麗絲和ED比我以前更期盼畢業了。突然之間,大學成了重點(大學仍是B計畫,以防萬一ED動搖了我畢業後由卡萊爾轉變的想法)。我已經度過了許多個最後期限,但是ED每天都有一大堆的申請表格讓我填。他已經投遞了哈佛大學,因此由於我的拖延,我們可能明年都要以在半島社區學院而告終的事沒有讓他煩惱。

  查理對我並不滿意,也不願和ED說話。但至少ED被允許——在我的探訪時間內——再次出現在房子裡了。在那之外就不行了。

  學校和工作是唯一的例外,教室裡那些沉悶呆笨的黃色牆壁在過去不可思議的吸引著我。這和曾經坐在我身邊的那個人有很大關係。

  從年初開始,我就幻想著ED還和以前一樣繼續他的排程,出現在我大多數的課堂上。從去年秋天開始,我就這麼做了。自從庫倫們搬到了洛杉磯,當然是假的了,我身邊的座位就一直空著。即使是見縫插針的MIKE也和我保持了一定距離。隨著ED的歸來,過去的那八個月簡直就是一場噩夢。

  幾乎是。但也不絕對。一則我受到了軟禁;(不太明白)另一則,在秋天之前,我還不是JHACOB布萊克最好的朋友。因此,當然了,我至少沒有錯過他。

  我多數在晚上打那些電話,就在ED被趕走之後——迅速的在酒店被嚴厲而又愉快的查理趕走——趕在查理睡覺之後ED從窗戶溜回來之前。我挑好時間打那些無用的電話是因為我注意到每次我提到雅各布時,ED總會很敏感,有點不情願,並且總是小心翼翼的……或許甚至時生氣了。我猜他和狼人之間都有成見,儘管他不是雅各布所想的“鮮血獵食者”。

  因此,我基本上不提雅各布.

  有ED陪伴的時候,我很難想起不開心的事——即使我曾經最好的朋友此刻正因為我而悶悶不樂。當我確實想起雅各時,我經常為我對他的遺忘感到內疚。

  童話故事重現了。王子歸來,咒語被解除了。我不太清楚我能為過去的留念做些什麼而猶豫不決。在那之後他的快樂從何尋起呢?

  幾周過去了,雅各布還是不回我電話。我越來越擔心他了。就像是我身後滴答作響的水龍頭,我既關不了,也不是無視他。滴答,滴答,雅各布,雅各布,雅各布.

  因此,儘管我不怎麼提雅各布,但有時我卻按捺不住沸騰了的失望和焦慮。

  “這是不禮貌的!”一個星期六的下午,ED打斷了我的工作,我大聲的朝他發洩。亂發脾氣顯然要比內疚容易的多。“實在是太無禮了!”

  我的花樣層出不窮,期待著一個不一樣的反應。這次我在雅各工作時找他,得到的又是一個為難的比利.

  “比利說他不想和我說話”我氣壞了,兇狠狠的盯著雨滲下車窗。

  “他就在那兒,只要走三步就能拿起電話!平常比利只會說他不在或是在忙或是睡覺或是別的什麼。我是說,不是我不知道他在對我說謊,但至少這還算是個禮貌的處理方式。我猜連比利現在都討厭我了。這不公平!”

  “不是你,貝拉”ED安靜的說道。

  “沒有人討厭你”

  “你試試”我嘟囔著,雙手環在胸前。這是個頑固的姿勢。現在那兒沒有洞——我幾乎要忘記空洞洞的感覺了。

  “那太蠢了。他知道你不……喜歡其他吸血鬼”

  “還是有個好理由來保持距離”

  我茫然的望著擋風玻璃外,只能看見雅各布的臉,躲在我厭惡的那張仇恨的面具內。

  “貝拉,我們自己決定命運”ED平靜的說著。“我可以控制自己,但是我確定他可以。他還年輕。這很可能轉變成一場戰爭,而我不知道我是否能阻止它,在我還沒傷——”他頓了頓,接著快速的繼續“在我還沒傷害他之前。你會不開心的。我不想看到那發生。”

  我想起了雅各布在廚房說過的話,我能聽見那些字母在他沙啞的喉嚨裡久久的回蕩著。我不確定我有一幅好脾氣去處理那個……你可能不會喜歡我殺掉了你的朋友。但是他能夠處理,那次……

  “Edward庫倫”我低聲說道。“你會考慮說‘殺掉他’嗎?你會嗎?”

  他的視線離開了我,望向雨中。在我們面前,我沒注意到的紅燈變綠了。他再次發動了車子,行駛的很緩慢。不是他平常的行駛方式。

  “我會試著……非常努力……不去那麼做”他最後還是說了。

  我的嘴微張著盯著他,但是他一直直視著前方。我們在路邊停了下來。

  猛然之間,我想起來當羅密歐回來時巴黎發生了什麼。舞臺上的指示一目了然:他們開戰了。巴黎淪陷。

  但是那很荒謬。不可能的。

  “好”我深深地吸一氣,搖了搖頭,想把這些事情從腦中驅散,“那樣的事情永遠不會發生,所以沒有理由去擔心這個。你知道查理現在在盯著鬧鐘看時間吧。你最好快點把我送回家,免得惹上更多的麻煩。”

  我抬頭望向他,淡淡地笑了一下。

  每一次我看到他的臉,那張完美到不可思議的臉龐,我的心都會更加劇烈的跳動(直譯:我的心臟在我的胸膛裡猛烈的健康的跳動,我撞牆ing,英文怎麼這麼繁瑣,心跳加速就加速貝,)。這一次比平常的速度還要快一點,我很欣賞他平靜如塑像般的臉上的表情。

  “你已經有大麻煩了,貝拉。”他嘴唇一動不動地低聲說道。

  我靠過去,抓住他的手臂,我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我不知道我期望看到什麼,沒准維多利亞正站在路中央,她火紅的頭髮在風中飛舞。或者是一排黑色的長斗篷,……或者一群憤怒的狼人。但是我什麼都沒看到。

  “什麼?到底是什麼東西?”

  他深吸一口氣“查理……”

  “我爸爸?”我尖叫道。

  這個時候他低頭望向我,他的表情很平靜,這使我稍微安心一點。

  “查理……很可能不會殺了你,但是他正在考慮要不要這麼做。”他告訴我。他重新發動車子向我家開去,但是他順著街道開過了我家的房子,然後停在了樹林邊處。

  “我做了什麼?”我氣喘吁吁的說。

  Edward看向查理的房子。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然後注意到了挨著巡邏車停在車道邊上的東西,發亮,亮紅,很引人注意,讓人無法忽視。我的摩托車,正停在車道上招搖。Edward說查理準備殺了我,所以他肯定知道這輛摩托車是我的,而出賣我的人只能有一個。

  “不~~”我憤怒地叫道,“為什麼?為什麼雅各布要這樣對我?”這種被背叛的打擊刺痛了我的全身。我心裡是如此的信任雅各布,信任到把每一個秘密都告訴他。他就好像是我安全的避風港,是一個我可以一直依賴人。當然,雖然現在的情況改變了,但我並不認為我們感情奠定的基礎變了,我不覺得這基礎是可以改變的。

  我到底做了什麼要受到這處罰呢?查理將會變得很瘋狂,更糟糕的是,他還會受到傷害,為我感到擔心。難道現在他需要處理的事情還不夠多嗎?我真無法相信雅各怎麼可以如此的卑鄙,低劣。我的眼中含著淚水,但這不是傷心的淚水。我被背叛了,這突如其來的憤怒,使我頭上青筋暴起,好像要炸掉了一般。

  來晚了

  “他還在那兒嗎?”我不滿的發出嘶嘶聲。

  “恩,他在那兒等著我們”,ED朝那條把森林邊界一分為二的蜿蜒小路點了點頭。

  我跳出了車,撲向樹林,雙手緊握成拳準備來個致命一擊。

  為什麼ED總是比我快這麼多呢?

  他在我成功之前攔住了我的腰。

  “讓我走!我要殺了他!叛徒!”我對著樹林的那一邊大吼。

  “查理會聽見的“ED警告我。“一旦讓他逮住了你,他很有可能會把門用磚給封了的”

  我本能的回頭瞄了一眼房子,貌似我只能看見光亮的紅色腳踏車。我看見了紅色。我的頭又脹了起來。

  就讓我和雅各布鬥一次,之後查理我會處理的”我無力的掙扎著。

  “雅各布布萊克想見我。所以他還在那兒。”

  這停止了我的憤怒——沒有我的戰爭。我的手一下子軟了下來。他們開戰,巴黎淪陷。

  我陷入一種暴怒中,但不是那樣的暴怒。

  “談話?”我問道。

  “差不多吧”

  “還有呢?”我的聲音顫抖著。

  ED拿掉了遮在我臉上的頭髮。“別打新,他不是來和我開戰的。他扮演著……那個群體裡發言人的角色。”

  “哦”

  ED又看了一眼房子,緊緊摟著我的腰把我拖進了樹林,“我們得快一點兒。查理越來越不耐煩了”

  我們不用走的很遠,雅各布就在路那頭不幾步的地方等著。他倚在一棵長滿青苔的大樹上,僵硬的臉上寫滿憤怒,我就知道是這樣。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ED.雅各布拉長嘴,生硬的嗤笑了一聲,聳了聳肩站直了身子。他光著腳,向前傾著身體,握緊的拳頭微微顫抖著。他比上一次我們見面時更強壯了。不知道怎麼回事,幾乎不可能的是,他仍然在生長。如果他們站在一起,雅各布會比ED高一些的。

  我們一看到他,ED就不再前進了,在我們和雅各布之間留下很寬一段距離。ED轉過來,把我擋在身後。我歪著身子盯著雅各布——用我的眼神指責他。

  我本以為看見他那讓人討厭的,憤世嫉俗的表情只會讓我更生氣。事實上,這反而讓我想起上一次見他時他臉上的淚水。在我盯著雅各布時,我的憤怒被減弱著,猶豫著。

  “貝拉”雅各布盯著ED,向我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為什麼?”我小聲嘟囔著,盡力想隱藏我嗓子裡結了塊的聲音。“你怎麼能這麼對我,雅各布?”

  嗤笑不見了,但他的臉仍然很僵硬。“這是最好的辦法”

  “那是什麼意思?你想讓查理掐死我嗎?還是你想讓他心臟病突發就像哈里那樣?不管你對我多麼憤怒,你怎麼能這麼對他呢?”

  雅各布退了一步,眉毛都擰到一塊了,但他沒有回答。

  “他不想傷害任何人——他只想你被看起來,這樣你就不准再和我在一起了”ED嘟囔著,說出了雅各布不會說的想法。

  雅各布又一次瞪著ED,眼睛裡迸發出厭惡的火星。

  “AW,雅各!”我抱怨道“我已經被看起來了!你認為為什麼你不接我電話,而我不去LAPUSH敲你屁股呢?”

  雅各布的眼睛閃著光看向了我,第一次露出困惑的表情。“那是為什麼?”他問道,收緊了下顎,像是為他所說的話道歉。

  “他認為是我不讓你去,不是查理”ED又解釋道。

  “別說了”雅各布打斷了他

  ED沒回答。

  雅各布立刻顫抖起來,來回磨著鋒利的牙齒就像他的拳頭一樣堅硬。“貝拉沒有誇大你的……能力”聲音從他牙縫裡蹦出來。“那你已經已經知道我為什麼在這兒了”

  “是的”ED溫和的說道。“但是,在你開始之前,我需要說幾句”

  雅各布等待著,咬緊牙齒,捏緊拳頭,極力的控制著手臂自上而下的顫抖。

  “謝謝你”ED,他的聲音在跳動,露出十分的誠意。“我無法告訴你我有多麼感激。我應該將我之後的……存活歸功於你。”

  雅各布茫然的看著他,在巨大的驚訝之中,顫抖停止了。他飛快的瞥向我,但我的臉上盡是神秘。

  “因為你讓貝拉繼續活下去”ED澄清了,他的嗓音粗糙而熱情。“在我……沒做到的時候”

  “ED——”我開始說話,但他舉起了一隻手,眼睛看著雅各布。

  雅各布恍然大悟,隨即又戴上了僵硬的面具。“我不是為你做的”

  “我知道。但是那不能抹去我的感激。我覺得你應該知道。如果在我能力範圍內有什麼能為你做的……”

  雅各布挑起了一道黒眉。

  ED搖了搖頭。“那不在我能力範圍內。”

  “那在誰的?”雅各布怒吼著。

  ED低頭看著我。“她的。我是個聰明學生,雅各布布萊克,我不會再犯第二次相同的錯誤。我就在這兒直到她趕我走。”

  我瞬間沉浸于他金眸的凝視中。我錯過的談話並不很難理解。雅各布唯一想從ED那兒要走的就是他的離開。

  “永遠不會”我耳語道,仍然忘情的陷在ED的眼睛裡。

  雅各布乾咳了一聲。

  我不情願的離開了ED的凝視,轉而皺眉看著雅各布。“你還需要什麼,雅各布?你想要我陷入困境——你的目的達到了。查理或許會把我送進軍事學校。但那不會分開我和ED.沒有任何事情可以分開我們。你還想要什麼呢?”

  雅各布一直盯著ED。“我只想要提醒你的鮮血獵食者朋友注意他們簽署了的協定中的一些關鍵。協定中唯一阻止我們咬破他喉嚨的東西就是現在。”

  “我們沒忘”ED在我詢問的同時答道。“什麼關鍵?”

  雅各布仍然瞪著ED,但他回答了我。“協定很具體。如果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咬了一個人類,協定就終止了。咬,但不殺死”他強調著。最後,他看著我,眼睛冷冷的。

  我只用了一秒就領會了差別,之後我的臉像他的一樣冷。

  “那和你無關”

  “地獄它——”他像是設計好似的噎住了。

  我不期盼我草率的話引起了這麼強烈的反應。拋開他的警告,他一定不知道。我一定以為警告只是一個防備。他沒有意識到——或者不想相信——我已經決定了。我是真的打算成為庫倫家的一份子。

  我的回答引起了雅各布的痙攣。他捏緊拳頭抵住太陽穴,緊緊閉住眼睛,縮成一團兒,盡力控制著。褐色的皮膚下,他的臉變成了病黃綠色。

  “雅各?你還好嗎?”我焦慮的問道。

  我朝他走了半步,之後ED抓住我把我揪回到他身後。

  “小心!他失去控制了”他警告我。

  但是雅各布好像又抑制住自己了,只有手臂還在顫抖。他沉下臉極度厭惡的對著ED.“餓。我絕對不會傷害她的。”

  我和ED都留心到了音調變化和包含之內的譴責。ED發出低低的噓聲。雅各布條件反射的捏緊拳頭。

  “貝拉!”查理的咆哮聲從房子那邊傳來。“你立刻給我回來!”

  我們都凍住了一樣,沉浸在那之後的寂靜中。

  我第一個張嘴,哆哆嗦嗦的說道“該死”

  雅各布暴怒的表情緩和了一些。“我很抱歉”他嘟囔著。“我必須盡我所能……我不得不試著……”

  “謝謝”我聲音中的戰慄變成了諷刺。我盯著小路,有一點兒希望查理像一隻狂躁的公牛般快速地穿過那些潮濕的蕨類。我會是那面紅旗的。

  “還有一件事”ED對我說道,之後看看雅各布“我在我們的便捷裡找不到維多利亞的蹤跡。你們呢?”

  雅各布一想到,他就知道答案了。但是雅各布還是說出了回答。“維多利亞上次出現是在貝拉……離開的時候,我們讓她以為自己已經逃脫了——我們縮小了包圍圈,想要埋伏她——”

  冰冷的感覺侵蝕了我的脊樑。

  “但她就像只地獄裡的蝙蝠一樣消失了。我們能夠辨認出,她尋著你的小妹妹的氣味逃脫了。她再也沒接近過我們的領地。”

  ED點點頭。“如果她再回來,就不會是你們的麻煩了。我們會——”

  “她在我們的地盤上殺人”雅各布不屑的說道“她是我們的!”

  “不——”我既是拒絕也是聲明。

  “貝拉!我看見他的車了,我知道你出去了!如果你在一分鐘之內不回家……!”查理沒能完成他的威脅。

  “我們走”ED說。

  我回頭看著雅各布,淚水奔湧而出。我還能再看見他嗎?

  “對不起”他的聲音這麼低以至於我不得不讀他的唇語才能理解。“再見,貝拉”

  “你保證過的”我拼命的提醒他。“還是朋友,對嗎?”

  雅各布慢慢的搖著頭,我嗓子裡的結塊幾乎要使我窒息。

  “你知道我要遵守那個保證有多難嗎。但是……我不知道要怎麼去保持了。不是現在……”他努力保持著自己那張僵硬的面具,但是它如此脆弱,隨後就消失了。“我會想你的”他念道。他一隻手伸向我,手指張著,似乎他希望它們夠長能夠穿越我們之間的距離。

  “我也是”我啜泣著,手也伸向他。仿佛我們被聯繫在了一起,他的痛苦也纏繞著我。他的痛苦,我的痛苦。(真不願意翻譯這段……以為自己許仙和白娘子呢!狂吐!!!)

  “雅各……”我邁向他,張開雙臂想抱住他的腰,抹去他臉上的痛苦。(更惡了……忍無可忍)ED再一次把我拉開,他更像在阻止而不是保護。

  “沒關係的”我向他保證,用信任的眼神抬頭望向他,想讀懂他臉上的表情。他會理解的。他的眼神我讀不懂,他的臉上沒有表情,那麼冰冷。“不,不可以”

  “讓她走”雅各布咆哮著,又一次狂怒起來。“她想!”他大大向前跨了兩步。一種期待閃過他的眼睛。他的胸膛不停起伏,顫動著。

  ED把我推到他身後,旋轉著面對雅各布。

  “不!Edward!”“IsabellaSwan!”

  “過來,查理要氣瘋了!”我驚慌失措的喊道,但並不是因為查理.“快點!”

  我用力拖著他,他稍微放鬆了一點兒。他慢慢把我拉回去,邊撤退邊盯著雅各布。

  雅各布怒視著我們,臉上充滿仇恨。他眼中的期待消退了,在我們消失于森林之前,他的臉上突然泛起了絕望的痛苦。

  我知道望向他的最後那一眼會一直縈繞在我的腦海裡直到我再次看到他的笑容。

  而就在那兒我發誓我要看到他的笑容,越快越好。我要找到辦法留住我的朋友。

  ED一直緊緊摟著我的腰,我們如此靠近的貼在一起。那是唯一的武器,把我的淚鎖在了眼睛裡。我有一些很難纏的麻煩。

  我最好的朋友變成了我的敵人。

  維多利亞仍然在逃,把我愛的每一個人都推入危險之中。

  如果我不儘快成為一個吸血鬼,沃爾圖裡會殺了我。

  而現在看起來如果我那麼做了,奎魯特的狼人會親手做這項工作——順便殺掉我未來的家人。我不認為他們真的有任何機會,但我最好的朋友會在這樣的企圖中被殺掉嗎?

  非常難纏的問題。那為什麼當我們沖出了最後一個樹,看到了查理醬紫色臉上的表情時,這一切都突然變得沒有意義了呢?

  ED溫柔的擠了下我。“我在這兒”

  我做了一個深呼吸。那是事實。ED就在這兒,用他的手臂摟著我。

  我可以面對任何真實存在的事情。

  我挺了挺肩,闊步走向我的命運,和我命中註定的那位一起。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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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小小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