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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你,淹沒我 By 焦糖冬瓜

陳小小の小註記:莫雲舟×寧韻然

文案:
本文又名《男神一直在撩我》(作者醉了,請忽略)
本文是一個沒有逼格的粗神經女漢子臥底偵查非法洗錢交易順帶撈了一個很有逼格的男友的故事。
所謂經偵,和刑偵一樣,是警察的一個種類。刑警負責刑事案件,經警就是負責經濟案件的。

不靠譜文案一:
莫雲舟:你覺得我像賭徒嗎?
寧韻然:不像。
莫雲舟:那你知道我資產雄厚嗎?
寧韻然:人盡皆知。
莫雲舟:那你知道我已經上了賭桌。要麼傾家蕩產,要麼把你帶走。

不靠譜文案二:
寧韻然:老大!一個成功臥底的秘訣是什麼?
凌睿:熟能生巧沒逼格。
寧韻然:哈?
凌睿:你以為演零零七啊?有逼格的都死了啦!
熟能生巧她永遠到不了,逼格她也丟不了,因為誰要她有一個莫雲舟?

第一章:我不是故意的

  寧韻然坐在窗前,瞇著眼睛,忍著打哈欠的沖動。

  昨天晚上為了做英文版的畫展策劃案,她一整晚都沒有睡覺,但約她的是自己的大學室友甄晴。

  她可以不刷美劇不睡覺不看微博微信,但是甄晴是她永遠無法拒絕的存在。流水般的青春,釘子戶般的甄晴。

  大學四年感情深厚是一回事,害怕被甄晴的眼淚淹沒,以及被她摔碎的玻璃心扎到滿臉血才是重點。

  “我真的很難過,你就不能認真一點嗎?”甄晴的眼睛已經紅了。

  小姐姐,我困成這樣都來到你的面前了,這態度還不夠認真啊?

  “你等等,待我凝神運功,元神歸位。”寧韻然將面前的這杯濃縮咖啡一飲而盡,然後格外認真地對甄晴說,“現在,請開始你的傾訴。”

  “我覺得,我的男朋友對我很好,但我總覺得他不夠愛我。”甄晴吸了一口氣說。

  既然“很好”,卻又“不夠愛”是個怎樣的邏輯?

  知心姐姐從來都不是寧韻然擅長的角色。而且,大多數情況下甄晴只是來找她吐槽的,到底是分手還是繼續,她的心裡早就有決定了。

  摸了摸後腦勺,寧韻然開口說:“我覺得吧……我們不能對別人的要求太高了。你都做不到愛他超過愛你自己,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嘛。”

  “我不要求他愛我超過愛自己,但是他特別愛省錢,也不喜歡我多花一分我自己的錢。”

  “比如呢?”寧韻然的眼皮子開始打架,不知道咖啡到底什麼時候能起作用。

  “買塊兒肥皂都要因為兩毛錢的差別,多走十分鐘的路去小超市。”

  “挺好啊,買一百個肥皂就能省下20元,可以吃好幾個肯德基冰淇淋了。”

  眼皮子還是在打架,寧韻然抬手,又要了一杯濃縮咖啡。

  “冰淇淋並非必要消費,他不會買給我吃的。我更不喜歡的是他從不知道哪裡看來的奇葩帖子,把買來的大蔥都要在水裡養兩天再炒肉,因為這樣大蔥能長多一些!”

  甄晴用“這讓人忍無可忍”的表情看著寧韻然。

  “誰沒有點離譜的小愛好呢?養大蔥也不是不能理解吧……還有其他蔬菜能達到這樣的效果嗎?”

  第二杯濃縮咖啡終於來了,寧韻然再度一飲而盡。

  “聽他說,金針菇也有這樣的效果……”甄晴也被寧韻然給帶歪了。

  “真的?我一會兒去買一把試試!”

  “大蔥和金針菇都不是重點!前段時間他去外省出差半個月,回來之後我想要幫他交話費,結果發現國內流量包沒變化,電信公司扣成他省內流量了,這樣的小事他都能高興半天,還說請我吃塊巧克力慶祝!我在家裡給他做飯洗衣服,也沒見他這麼高興!”

  “也許下次他再跟你說去外省出差,你會發現扣的還是省內流量。”

  “為什麼?”

  “因為電信公司是不會犯下這種錯誤的,除非——他沒去外省。”

  說完這個推測性結論,寧韻然在第一秒覺得自己實在太聰明了,而第二秒立刻有了不好的感覺——甄晴的眼淚就要泛濫了!

  果然,對面的女孩眼睛裡泛起了水光,就連鼻頭也紅了起來。

  不要哭!千萬不要哭!寧韻然在心中虔誠地吶喊。

  “媽的——姑奶奶竟然還給他充了流量!看我今天回去不把他的行李全部收拾了扔出去!怪不得每天晚上在床頭不知道跟誰聊微信也不跟我說話!他出差前我還看見他包裡有一個周生生的首飾盒,我問他哪裡來的,他卻說是上司讓他買來送給客戶的!在我身上一毛不拔,對別的小妖精倒是很大方!”甄晴的表情看起來就像是要把咖啡勺都擰斷了,“下午去幫我打包他的行李去!那個騙子又說去外地出差了,我要他無家可歸!”

  說了這麼多,甄晴早就知道對方有問題了咯?

  “啊……”寧韻然還沒轉過彎來,“這樣就要分了?不需要求證嗎?”

  萬一真的是上司買好的,讓你男朋友帶去給客戶的呢?

  “如果是他的領導買來的周生生,還會輪到讓他來做這個好人?辨認男人我熟,打包行李你熟!”

  “你不難過?”

  這個時候不該是悲傷的眼淚逆流成河之類?

  “感情最好的療傷之藥有兩種——時間,和新的戀情。”

  時間夠嗎?新的戀情在哪裡?

  就在寧韻然找不著北的時候,甄晴的視線已經越過了寧韻然的肩膀。

  寧韻然下意識轉過身來,這才看到後面的桌前坐著一名男子,乾淨利落的短髮,墨染般的眉,眼睛的輪廓很深,簡單的淺灰色線衫,正專注得看著筆記本電腦。

  “怎麼樣?”甄晴揚了揚下巴。

  這個男人很好看,但是寧韻然沒戴隱形,瞇著眼睛用力看了半天也看不清楚。

  她轉過頭來,看著甄晴托著下巴的樣子,無奈地說:“你……你情感轉移的也太快了吧?”

  甄晴差一點沒用勺子砸她的腦袋:“我是那麼輕浮的人嗎?我只是覺得視覺的世界得到了淨化。”

  “好吧。現在要去打包行李嗎?這樣我還能睡一個午覺。”

  “行,你去買單。”

  “為什麼?”

  “我再欣賞兩眼。”

  寧韻然歎了一口氣,起身到收銀台刷卡結賬。簽好字,感覺甄晴走到了自己的身後,寧韻然一邊將刷卡單遞給店員,另一隻手向後想要去拽甄晴的手,可是手掌卻一把觸上了什麼東西。

  “韻然你在幹什麼!”甄晴驚訝的聲音響起。

  寧韻然這才發現,站在自己身後的不是甄晴,而是剛才那個穿著淺灰色線衫的男人!

  她的手正好就覆在對方最尷尬的地方!

  寧韻然的腦子裡一陣轟鳴,她看著對方微微蹙起的眉頭,臉上的血都要飆出來了!

  所有的瞌睡蟲也在這一“摸”裡灰飛煙滅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

  寧韻然立刻將手收回來,明明什麼都沒來得及感受到,掌心卻如同要被燙傷一般,心臟就要從嗓子眼裡炸出來。

  太囧了!而且囧到沒節操!

  她以為對方會生氣,或者也會不好意思,但是那雙眼睛卻古井無波,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唇線彎起幾乎難以察覺的弧度。

  這一絲淺笑有一種儒雅的氣質,但寧韻然卻在對方的眼底感覺到了一絲薄涼。這個男人並沒有真的在笑。

  離得這麼近,寧韻然總算看清楚了,這個男人是真的很好看。

  男人從寧韻然的身邊走了過去,將信用卡遞給了前台結賬。

  “B6買單。”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種通透的感覺,聽起來溫潤,卻很沉穩。

  寧韻然傻傻地看著對方,不確定地又補了一句:“那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也沒有那麼自作多情。”他的聲音很淡。

  甄晴挽住寧韻然的手,將呆若木雞的她帶出了咖啡屋。

  寧韻然用力吸了一口氣,還在回顧著自己剛才到底做了什麼。

  “哇!太丟臉了!你竟然抓到了他那裡!”甄晴用力拍了一下寧韻然的後背。

  “我以為站在身後的人是你啊!”寧韻然真想把自己的頭髮都抓掉!

  “不管那麼多了,你告訴我抓上去什麼感覺?大不大啊?”甄晴壞笑著問。

  “大你個頭啊!我……我根本沒有碰到那裡!”

  寧韻然都結巴了。

  “那也快到那裡了啊!”

  “我根本不是故意的!”

  “沒有人會覺得你是故意的好嗎?沒看見他還很有禮貌地對你笑了一下,人家沒介意。”

  “但願吧……”

  “哎喲!我本來還以為你的內心就是一個強大的糙漢子,沒想到這點小事你就害羞了!耳朵都紅了?”甄晴毫不矜持地用手指戳了一下寧韻然的耳朵。

  “要是不小心碰上去的人是你呢?你難道好意思?”

  “我會先跟對方說對不起,然後說替他買單表示歉意,接著問他要手機號碼!”

  說的就像倒杯咖啡那麼輕鬆,不愧是老司機。

  “你贏了。”

  此時此刻,兩杯濃縮咖啡的效果有沒有她不知道,但是那個男人已經徹底讓她醒過神來了。

  就連在甄晴的屋子裡替她收拾行李的時候,寧韻然的腦海中還在不斷重復回放著自己一把抓上對方的畫面!

  她二十多年的清白啊,就這麼毀掉了?

  更讓她難受的是,好不容易下午回到床上以為可以好好睡一覺了,濃縮咖啡讓她的心跳加速,如同得了焦慮症她翻來覆去到深夜,腦海中一直是那個男人眼底的涼意和唇上的淺笑。

  好煩躁啊,他不會真的以為自己是故意抓上去的吧?

  茫茫人海,再度重逢的機會不大。這個男人不會一輩子都在誤會有個女人對他意圖不軌,假裝回頭一把抓住他的那裡吧?

  寧韻然很郁悶,拿出手機和某個號碼發短信:老大!老大!如果有個女人正在買單,你站在她的身後,她回頭的時候正好一把抓住了你那裡,你會覺得她是故意的嗎?

  存儲名稱為“老大”的號碼在十幾分鐘之後才回復說:不要看小黃片,早點睡吧。

  寧韻然仰天長歎。

  悲傷逆流成河的不是甄晴,而是她自己啊!

  退一萬步說,她寧韻然的內心也是個漢子!一個男人被個漢子不小心抓了一把,有啥大不了的?

  直男女友的吐槽劇場:

  寧韻然:讀大學的時候有部電視劇,我陪著甄晴看到半夜十二點!

  莫雲舟:看來這部劇很特別啊,能讓你和甄晴的審美達到一致。

  寧韻然:甄晴很陶醉,我卻覺得這部劇實在是有毒!它的名字叫《一吻定情》!你能相信一個學霸被個學渣親了一下就喜歡上這個學渣了嗎?身為學霸的我告訴甄晴,這不可能!

  莫雲舟:所以你就到我這裡來實驗另一種方法了?

  寧韻然:什麼方法?

  莫雲舟:一“抓”定情。

  寧韻然:……

第二章:為什麼你還記得我

  周末就這樣過去了。

  寧韻然來到了“蘊思臻語”,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蘊思臻語”是本市的第一大畫廊,在全國也能排進前五名,旗下簽約的知名畫家和新銳畫家無數,同時也有許多收藏家的珍品在這裡展出和寄賣。

  寧韻然作為一名畢業沒有多久的海歸碩士,負責更多的是畫展的前期方案的撰寫和翻譯。

  這裡的辦公室都是開放式的,就連辦公桌的造型也充滿了藝術氣息。

  早晨八點半,寧韻然的小組成員們正在茶水間裡一邊守著咖啡機,一邊開始八卦。

  八卦的內容無外乎是某某畫家的畫作買入的時候才幾千元,通過畫廊的宣傳,已經在某某拍賣會上拍出了上百萬的價格。又或者某某收藏家的藏品並非畫家真跡,而是弟子臨摹等等。

  寧韻然一個剛進入畫廊不到三個月的新人實在沒有什麼八卦材料,只能充當忠實聽眾的角色,以及在適時的時候露出驚訝的表情,來一句“真的嗎”。這樣的回應往往能極大地提升對方的八卦欲。

  “啊!對了!你們知不知道畫廊就要有新股東了!”和寧韻然同組,但是經常有機會出入策劃經理辦公室的江婕開口說。

  “新股東?什麼來頭?”

  “聽說是一個新加坡富豪的小兒子,入股幾千萬,而且有意向幫畫廊拓展規模,以後說不定我們就會有新加坡或者吉隆坡分部了。”

  女人們的八卦基因完全被挑起,就連幾個男性策劃專員和經紀人也忍不住駐足聆聽。

  “富豪的小兒子?那麼年紀不大了?”

  “是啊!而且還是哥倫比亞大學商學院畢業的,最重要的是未婚!”

  寧韻然抿了一口咖啡,女人們開始了對白馬王子的暢想。

  “未婚又怎麼樣呢?這樣的男人看不上你們。最重要的是,他只是注資入股而已,不代表他會出現在畫廊裡,你們可能直到退休都沒見過對方。”一位男性組員看了看手表,毫不留情地打碎了所有女同事的幻想。

  “你就是這樣才找到不到女朋友!”

  “這樣的男人才能拿來歪歪一下嘛,難道要我們拿你來歪歪啊!”

  九點一到,茶水間裡的同事們作鳥獸散了。

  寧韻然也回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打開了電腦,接收主管發來的文件包。

  就在寧韻然聚精會神的時候,同事江婕坐著轉椅遛到了她的身邊,將一張十分精美的小卡片放在了寧韻然的桌上。

  “小寧,幫我個忙兒!”

  “什麼?”

  江婕湊到寧韻然的耳邊說:“我們組長今天結婚三周年紀念。他說我們都是做策劃的,叫我們幫他想一句話,寫在卡片上。要深情動人!我們已經想了一圈兒了,都沒人能符合組長的要求,就剩下你了——你可是我們僅存的碩果!”

  “我?你覺得像我這樣連喇叭花兒都沒收到過的,想的出什麼深情的台詞兒?”寧韻然無奈地反問。

  “越是像你這樣沒談過戀愛的,才會對愛情有所向往啊!”

  寧韻然歪了歪嘴,直接取出微博來,找了找情感話題,然後大手一揮,寫了一句話,扔還給了江婕。

  江婕打開一看,愣了愣:“臥槽,小寧——看不出來你行啊!這句話肯定能通過!”

  “管他呢!反正通過了也不給錢!”

  半個小時之後,整個辦公室再度沸騰了起來。

  “天啊!高先生今天要帶我們的新股東來參觀!”

  “什麼?真的嗎?會來我們這裡嗎?”

  “應該到處都會轉一轉吧!”

  蠢蠢欲動的氣氛在辦公室裡此起彼伏。

  寧韻然對這位新股東長得帥不帥不感興趣,她只關心對方除了注資之外到底有沒有資源,是否認識許多有實力的收藏家,因為這些才關係到她的年末分紅。

  女同事們已經開始補妝了,寧韻然在這樣的氣氛渲染下,也拿出手機來用自拍功能照了照自己,然後又開始和老大發短信了:

  老大,我的同事們都說我穿著西裝像女保安,可以申請經費給我買一套更有氣質一點的嗎?

  老大回復:再有氣質的西裝,穿在你的身上,頂多從女保安提升到保險推銷員。而且沒有這部分經費可用。

  寧韻然歎了口氣:真小氣啊。買雙質量好一點的高跟鞋可以嗎?

  老大:自給自足吧。而且你沒有穿高跟鞋的氣場,還是買雙阿姨款的軟底休閒鞋吧。

  自給自足?她現在在畫廊裡實習,還沒轉正呢!軟底休閒鞋就軟底休閒鞋,為什麼要強調時“阿姨款”?

  寧韻然忽然覺得自己和老大的溝通就是一場自虐。

  下午上班的時候,按道理原本是昏昏欲睡的團隊,卻像是打了雞血一般的興奮,他們還在期待著那位新股東。

  但是幻想就是用來破滅的。

  寧韻然已經腦補了各種禿頂肥囊富二代的畫面了。

  “來了,來了!”

  他們小組的辦公區和走廊之間是用落地玻璃牆隔開的。

  寧韻然跟著大家一起抬起頭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畫廊的老板高峻先生。

  隨著高峻越走越近,寧韻然的眼睛也不由得睜大,因為走在高峻身側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天在咖啡屋裡被寧韻然不小心“捂住”小兄弟的男人!

  心臟一陣下沉,寧韻然倒抽了一口氣!

  別擔心,別亂想!今天你穿著西裝,看起來就像個女保安!周末的時候你穿的是運動衣!他認不出你!認不出你!

  “快看,那就是莫雲舟!我們的新股東!”江婕開始向大家炫耀她從主管那裡打聽來的獨家資料,“他今年三十二歲,和我們高老板是在游艇俱樂部認識的!聽說他的背景雄厚,卻選擇放棄繼承家產,白手起家。他自己還擁有華洋銀行的股份,投資涉獵廣泛,比如實體經濟裡的汽車制造業,還有科技產業等等。和那些敗家富二代不同,他自己就是一個相當成功的商人!”

  於是,整個辦公室裡的女性同事們的眼中都閃耀著崇拜的光芒。

  寧韻然心想,“聽說背景雄厚”很值得深思,“聽說”二字和“放屁”的效果是一樣的,都不需負責嘛。

  今天的莫雲舟和周末在咖啡屋裡的淡泊愜意不同,他身著深色的西裝,單手揣在口袋裡,眼底醞釀著一絲銳氣,卻被他如同水墨暈染的眉所模糊,唇角還是那一抹似有若無的淺笑,讓他看起來很有教養,彬彬有禮,卻又有一種距離感。

  “他的名字也很別致啊,莫雲舟……”

  “雲中行舟,莫問深處。”寧韻然下意識開口道。

  “誒,看不出來小寧你還有點底蘊嘛!”江婕笑著說。

  寧韻然不好意思地正要低下頭,莫雲舟正好走過她面前的落地玻璃牆。

  這個男人毫無預兆地停下了腳步,寧韻然一陣緊張,而他原本揣在口袋裡的那隻手忽然拿了出來,輕輕整了整袖口。

  他的手指很長,手腕也很漂亮。

  ——嬌生慣養。

  這是寧韻然的第一印象。

  對方並沒有急著離開,寧韻然一抬眼,就對上莫雲舟的目光,他半仰著下巴,輕垂著眉眼,那一絲的愜意中,她能感覺到明顯的戲謔。

  ——完蛋了!

  莫雲舟記的她!

  寧韻然表面鎮定,內心淒涼:為什麼你還記得我?

  莫雲舟停留不到一秒,就轉身離去了。

  跟在莫雲舟身後的一個年輕人若有所思地看了寧韻然一眼,摸了摸鼻子,笑著離開了。

  “啊!跟在莫雲舟身後的那個年輕人你們知道是誰嗎?”江婕的提問頓時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是誰啊?”

  “別賣關子了啊!”

  “你要是敢說他就是莫雲舟的秘書,我們揍死你哦!”

  “他是莫雲舟的外甥——陸毓生!莫雲舟的長姐嫁給了馬來西亞的航運大亨,算是莫家和陸家聯姻!這個陸毓生剛從美國大學畢業回來,跟著他的小舅舅莫雲舟學習呢。”

  “感覺他們都是活在另一個世界的人,雖然能看見,但始終隔著這道玻璃牆。”一個女同事的話音說完,其他人打聽八卦的興致也跟著落了下來。

  大家回到各自的座位前,該幹什麼幹什麼了。

  但寧韻然心中的震撼還沒有平靜下來。

  她拿出手機,顫著手指給老大發短信:老大!你還記得我周末問過你的那個問題嗎?

  老大:你問過我太多問題,我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個。

  寧韻然:就是我不小心轉身的時候碰到了一個男人的那裡……結果今天發現,他竟然是畫廊的新股東!

  這會兒老大應該比較閒,否則剛才回短信不會回的那麼快。

  但是這個問題估計難到他了,不然不會三十秒過去了竟然沒回復。

  寧韻然等到黃花菜都涼了,終於等到了老大的短信:如果他不記得你了,你也當作不記得他。如果他認出你了,你還是可以當作不記得他。

  寧韻然朝天翻了個白眼,這算什麼鬼答案。

  緊接著,老大的第二條短信也到了:找機會確定你的新股東是不是真的“新股東”。

  寧韻然呼出一口氣來。

  她才來畫廊三個月而已!根本沒有進入運營的核心團隊,她怎麼知道新股東到底是不是真的鍾愛藝術品事業所以才來投資的!

  高峻帶著莫雲舟來到了他的辦公室。幾個畫廊的經理也跟著進來了。

  莫雲舟的桌上放著一大束花,很優雅。

  他取過插在花上的卡片,瞥了一眼之後,便笑了:“高總,你們這裡送花的卡片寫的東西都很藝術。”

  “什麼?”

  “你莞爾一笑,璀璨了我的一生。”莫雲舟獨特的聲線念出這句話,在場的幾位經理都頓住了。

  “不是啊!明明我寫的是——雲帆滄海,鵬程萬裡。這怎麼回事?”高峻皺著眉頭將卡片拿過來,正要打電話給行政助理。

  莫雲舟卻將卡片收了回來:“其實現在這個也很有新意。”

  這時候,在畫廊裡的一位經理不好意思地開口道:“這個……好像是我交給行政部幫我訂花送給我太太的。可能是他們搞錯了……”

  “這樣啊,那我把卡片還給你。”

  “沒關係了,其實是我們小組的實習生寫的。都鬧出笑話來了。莫總您隨意處理吧。”

  陸毓生卻眼睛一亮:“哪個實習生?是不是坐在玻璃牆邊上,短頭髮的那個?”

  “是的。陸先生怎麼知道?”

  陸毓生樂了,用胳膊撞了撞莫雲舟:“小舅舅,你什麼時候莞爾一笑?這就摧殘了人家小姑娘的一生?”

  “關你什麼事?”莫雲舟的手捏著卡片,輕輕在陸毓生的頭頂上敲了一下。

  “那個卡片上的字好丑啊!”陸毓生一邊斜著眼睛,一邊看見莫雲舟並沒有將卡片扔進垃圾桶,而是隨手壓在了桌子上的筆記本下面。

  終於可以下班了,寧韻然加了一會兒班,離開的時候,整層樓只剩下她一個人了。當電梯門即將關上的時候,驀然間有人一把摁住了電梯門,震得寧韻然差一點打個嗝。

  “唷,加班到這麼晚呢?”帶著笑意的男性聲音響起。

  竟然是莫雲舟的外甥陸毓生?

  直男思維女友吐槽大會:

  寧韻然:人人都說我穿著西裝就像女保安,你怎麼就認出我的?

  莫雲舟:因為我看透了你的漢子般的靈魂。

  寧韻然:滾!

  胖瓜:請大家繼續留評論哦,胖瓜需要你們~

第三章:心中有鬼VS身上有屎

  他怎麼還在畫廊裡?

  “陸先生。”寧韻然向對方很有禮貌地點了點頭。

  陸毓生走了進來,笑著打量著寧韻然。

  “你們畫廊的網速挺快,我在高叔叔的辦公室裡打游戲,一轉眼竟然就這個點了。”

  “這裡是千兆光纖。”

  寧韻然被他看得不自在,當電梯到達一樓的時候,寧韻然正要走出去,忽然被陸毓生拎著後衣領拽了回去。

  失去重心的那一刻,寧韻然下意識向後扣住陸毓生的手腕,低下身來從他的胳膊下面繞了出去,背脊正好撞在了電梯牆上。

  陸毓生的眼中有一些驚訝,接著則是更深的玩味。

  “你很有意思嘛。”

  “陸先生,有什麼事嗎?”寧韻然靠著牆壁問。

  “我就是想問問你,今天我的小舅舅路過你們的辦公室的時候似乎停下來了,好像是看著你。你和他認識嗎?”

  陸毓生歪過腦袋,靠向寧韻然。

  “不……不認識……莫總肯定不是看我。”寧韻然回答。

  不要再問了!這麼晚了,我們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吧!

  “我怎麼看著不像不認識呢?我今天問了小舅舅很久,他都沒有回答我。但是我這個人一旦好奇心被挑起來了,沒有答案可沒有那麼容易放下啊。”

  陸毓生又走近了一步。

  許多人都說外甥像舅舅,不可否認陸毓生確實和莫雲舟有三分相似,特別是眉骨的形狀還有眼窩的深度。只是與莫雲舟的沉斂不同,陸毓生則更加張揚。

  “我這裡也沒有答案啊!”

  寧韻然根本不習慣有不熟悉的人離自己這麼近,她覺得自己都能數清楚陸毓生的眼睫毛了。

  “你看起來有點坐立難安啊!”陸毓生的聲音微微上揚,有點撓心。

  她確定如果甄晴在這裡,兩個老司機狹路相逢,不是擦出火花,就是翻車。可她寧韻然不是老司機,陸毓生也不是她感興趣的類型。

  寧韻然的准則就是不是自己那杯茶,她連杯子都不會抬一下。

  “通常坐立難安,不是心中有鬼,就是身上有……”

  “就是身上有屎嘛!這句話我聽過。我好歹現在也算你舅舅的員工了,陸先生不要再拿我開涮了,不然以後見到你舅舅我會不好意思。”

  陸毓生又要上前,寧韻然卻忽然蹲下來,要從他的身邊溜出去,陸毓生直接伸手一把摁住了她的肩膀。

  “喂,我說你是不是狗血言情劇看多了?”陸毓生扯著嘴角看著她。

  “啊?什麼?”

  “以為像我這樣有顏值又有才華的年輕男人,舅舅又是你的老板,我把你攔在電梯裡的目的,是對你有意思,要對你壁咚,牆咚,各種咚?”陸毓生挑了挑眉梢,還真有幾分風流韻味。

  “我當然沒那麼自作多情。”寧韻然半蹲著回答。

  陸毓生這才鬆開了手,讓寧韻然站起身來。

  “那麼你就好好回答我的問題。你認識我的小舅舅嗎?”

  “不認識。”

  “是嗎?”陸毓生的眼底那一絲玩味更明顯了,“可我的小舅舅怎麼說他認識你呢?”

  “啊……我們應該是在某個咖啡屋裡見過而已。但是他沒有跟我說過話。”

  “沒說過話,你的耳朵為什麼紅了呢?”

  “電梯裡太熱!”

  “哦。”陸毓生點了點頭,卻沒有按開門摁鈕的意思。

  於是寧韻然自己動手,將電梯門摁開,快步走了出去。

  “你怎麼回家呢?”陸毓生跟在寧韻然的身邊。

  可是寧韻然卻一點都不想和他多說一句話,誰要他是莫雲舟的外甥,總是讓她想起在咖啡屋的囧事。

  “坐地鐵。”

  “我送你吧?”陸毓生又說。

  “陸先生要陪我坐地鐵?還是不用了,謝謝陸先生。”

  老天爺,我哪裡能讓大少爺您送啊!到時候你一路都“好奇”的不得了,我不是要窘破天際?

  “你的耳朵怎麼還是那麼紅呢?”

  “過一會兒就不紅了,謝謝您關心。”

  走下了畫廊的階梯,陸毓生並沒有跟上來。

  寧韻然轉過身來,看見陸毓生站在畫廊的門口,朝寧韻然揮了揮手。

  “你莞爾一笑,璀璨了我的一生——”陸毓生大聲道。

  寧韻然差一點噴飯。這個家伙從哪裡看到這句話的?這明明是她寫在經理的卡片上的啊!

  “你的字真丑!”陸毓生的表情很得意。

  寧韻然站在那裡。那張卡片被陸毓生看見了?

  “你寫的那張卡片,就別在你們畫廊送給我小舅舅的花裡!”

  寧韻然頓覺驚天霹靂!怎麼會到莫雲舟那裡去?這不可能!

  “你是不是暗戀我小舅舅!”

  “暗戀你妹!”

  寧韻然吼了出來。完了完了!之前是不小心抓了莫雲舟那裡一下!現在自己寫的肉麻卡片又被送到莫雲舟那裡了!她還要不要活了?

  寧韻然已經開始想像莫雲舟拿出那張卡片,翻開看,然後臉上露出玩味的表情——啊!這到底怎麼回事!

  等等!這不可能!自己的卡片怎麼可能會送到莫雲舟那裡?

  一定是這個不靠譜的陸毓生從哪裡看到的,然後拿來誣陷她,讓她尷尬的!

  “我信你,我就真傻!”寧韻然轉頭就走了。

  “我舅舅的莞爾一笑是不是真的很動人?”陸毓生繼續欠抽。

  寧韻然不理他,快步向著地鐵的方向走去。

  她呼出一口氣,還好陸毓生沒有繼續跟著她,不然她真的不知道如何甩掉他。

  而且要是真的被這家伙給套出什麼話來,自己這輩子都顏面掃地了。

  其實,莫雲舟感覺不像是會向其他人說起咖啡館裡那件事。

  而且,如果莫雲舟真的拿到了那張卡片,他們可不可能知道是她寫的啊!

  自己這叫做“做賊心虛”。

  算了算了……像是陸毓生這樣的,不可能一直待在他們的畫廊裡。估計今天也就是跟著他的小舅舅來晃一晃。

  不知不覺,寧韻然已經出了地鐵站,正好是晚上九點半了。

  一抬頭,她就能看見“縱合萬象集團”的大樓,即便是夜晚,它也燈火通明。

  它是這座城市的地標性建築,處於商業中心,就像深夜中的燈塔。

  寧韻然仰著頭想起她剛到T市經偵支隊報到的第一天,老大好像正和某位經濟偵查員一起聊起過這個被稱為T市經濟發展標簽的集團——縱合萬象。

  它的創始人聽很年輕,能夠將企業發展到這個地步,也許真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吧。

  (備注:經偵是相對於刑偵的另一種警種。大家熟悉的刑偵是針對刑事案件的,而經偵就是針對經濟案件的,比如像是經濟詐騙、非法集資、為非法組織洗錢等等)

  寧韻然記得自己穿著筆挺的制服,邁開雄壯的步伐進入支隊的第一天,不是她吹,她亮閃閃的海外學歷外加會計學背景,就閃瞎了老大的眼。

  因為她是新面孔,又接受過專門訓練,派她去做特情員調查經濟案件最合適不過。

  當時寧韻然就問:“會給我配微型照相機、口紅錄音筆、扣形竊聽器嗎?”

  老大翹著腿,微微笑著,慢悠悠地回答:“你可以自己買。”

  “好吧……去哪裡?”

  “本市第一大畫廊——蘊思臻語。”

  “我不懂藝術!你還是派我去縱合萬象吧,我可以去應聘會計。”寧韻然自信滿滿。

  “就你這個情商,去了縱合萬象幫他們數錢你絕對擅長。”

  “你在諷刺我。”

  “去畫廊吧。畫廊裡也有高富帥。”

  “我對高富帥沒興趣……”

  “還是畫廊。找個懂藝術的帥哥,提升一下情商吧。”

  老大笑得可欠抽了!

  得了,難解決的,要費腦子的,鍛煉情商的還是交給老大去啃吧!

  說不定縱合萬象裡已經有某位厲害的偵查員前輩在裡面混的風生水起?

  寧韻然忽然覺得自己的工作還是挺舒服的,心滿意足地吹著小口哨離開了。

  縱合萬象頂樓董事長辦公室

  身著墨色西裝的男子,半垂著眼站在落地窗前,看著眼前的都市夜景。

  他就是顧長銘,縱合萬象集團的董事長,T市最年輕的青年才俊。

  他的側臉冷峻如刀鑿版利落,五官的起伏恰到好處,明明引人注意,卻偏偏周身都是讓人漠然疏離的氣場。

  女子高跟鞋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顧長銘卻仍舊保持著揣著口袋頷首垂視的姿態一動不動。

  “長銘,我收到消息,老胡已經被經偵隊的凌睿給盯上了。”

  “他做的太囂張,銀行流水賬面上的收入所得已經完全超過了他的經營能力。他根本解釋不清楚,被盯上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我們該幫他一把嗎?他畢竟和我們一樣,也是幫大老板做事。”趙嫿栩與他比肩而立,看著燈海沉浮。

  “嫿栩,如果我們的身體有那一部分病變了,就要把病變的部分摘除。如果將它留著,病灶就會擴散到全身。”

  顧長銘的聲音是冷的,彷彿世間萬物哪怕再熱烈,到了他這裡最終也會被冷卻。

  “我知道,捨棄老胡,也是為了保住我們剩下的人。老胡和高峻的畫廊有資金往來,估計老胡出事,蘊思臻語畫廊也早晚會被盯上。我會提醒高峻那邊注意,也會讓老胡沉默,不然他在美國的老婆和兩個兒子會怎樣就說不定了。”

  “嗯。”顧長銘微微瞇起了眼睛,“注意一下凌睿那邊的動向。這位經偵隊長不好對付。他派到你身邊的那只小螞蟻,我不想再看見它了。”

  “我已經告訴了大老板,他說叫我們安心做事,他會處理好。”

  “嗯。但願大老板的手段不要太狠啦,否則我擔心凌睿會咬住我們不放。”

  “明白。”

  顧長銘和趙嫿栩一起走進了電梯,頂層有專門的直達電梯。顧長銘沒有說話的意思,這個小空間就這樣陷入了沉默裡。

  趙嫿栩跟著顧長銘已經許多年了,她很清楚什麼時候要適時安靜。

  比如現在,這個清俊的男人他應該在思考,當他思考的時候,是最不希望被打擾的。

  當他們來到地下車庫,顧長銘打開車門,剛要坐進車裡,趙嫿栩又開口了:“你最近身體怎麼樣?哮喘沒發作吧?”

  “沒有。”顧長銘點了點頭,“謝謝。”

  這一聲“謝謝”讓趙嫿栩的臉上漾起一抹笑容來。

  顧長銘的黑色奔馳駛入了夜色之中,冰冷的路燈燈光一片一片地掠過他的側臉。

  第二天的下午,本市三大連鎖KTV之一的“燦星”旗艦店迎來了經偵隊的調查。

  經偵隊隊長凌睿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青年男子,眉眼銳利,冷如峭壁,寬肩窄腰,身上的警服襯托得他整個人利落而果決,長腿邁開,走路的姿態就讓人想到泛起寒光的利刃。

  直男思維女友吐槽大會:

  莫雲舟:看不出來你身邊鶯鶯燕燕挺多啊?

  寧韻然:鶯鶯燕燕在哪兒啊?

  莫雲舟:凌睿是誰?

  寧韻然:啊?我不認識!

  莫雲舟:凌睿不是你家老大?那個每天和你發短信唧唧歪歪的男人。

  寧韻然:我有保持沉默的權利。

  莫雲舟:顧長銘呢?

  寧韻然:我不認識!

  莫雲舟:那以後誰跟著顧長銘跑了誰是小狗!

  寧韻然:行啊,有種你別跟著顧長銘跑啊!

  莫雲舟:那我呢?

  寧韻然:你既是我的“鶯鶯”,也是我的“燕燕”,皇後,朕允許你跪安啦~

  莫雲舟:……

  胖瓜:如果經濟案件看不懂的,就略過去不看吧,反正看不懂也不影響男女主角談戀愛。

  莫雲舟是男主角,男主角存在目的就是一邊兒悶騷地撩著女主角,一邊兒給女主角兜著底兒。

  男配角顧長銘的作用就是一邊兒喜歡著女主角,一邊兒走在道德底線上。

  男三號凌睿的目的就是推動案件發展,給女主角聊天兒解悶兒,順帶該保護的時候保護一下女主角。

  女配角趙嫿栩栩的作用就是一邊兒明戀著顧長銘,一邊兒作妖兒。

  主要人物關係就這樣了,有丫頭說人物太多了亂亂的。胖瓜傻眼了,韓劇裡不是也有辣麼多什麼女一號男二號的,沒見大家亂啊。愛來愛去不是挺嗨的麼?

第四章:傻瓜一號

  “哎呀,凌隊長!有什麼事情您跟我打個電話,要查什麼我都給您送去!何必這麼麻煩呢?”

  胡長貴就是星燦的老板,四十多歲滿臉油光,頭頂已經半禿了,穿著深紅色的西裝,笑得眼睛鼻子皺在一起,就像一個燒賣。

  “胡先生,我們今天來是想要和你聊一聊,把您請到我們那邊聊,怕您太拘束,所以就親自上門拜訪,您不會不方便吧?”

  凌睿的聲音裡帶著笑意,一點沒有咄咄逼人或者興師問罪的架勢,語氣也很平緩,好像真的只是來請胡長貴配合調查,了解了解情況的。

  “凌隊長這就見外了!您帶了這麼多人來找我聊一聊,搞得我有點緊張啊!”

  “哦,這是我們支隊從別的地方調來的幾位新經濟偵查員,我帶他們來熟悉一下工作。”凌睿的唇上還是帶著雲淡風輕的笑容,彷彿今天他真的不是來查案的。

  “那就找個包間坐一坐?”

  “包間就不用了,我們是來了解情況,不是來唱K的。就還是到胡先生的辦公室裡坐一坐吧。”

  凌睿的表情連變都沒有變過。

  “哎喲,凌隊長真見外啊!我的辦公室太小了,不過我知道你們的規矩。辦公室就辦公室吧!”

  胡長貴的臉上雖然帶著笑,但額頭上已經出汗了,就連垂在兩邊的手指也不斷地張開又握緊,握緊又張開。

  凌睿眼睛的餘光瞥了過去,似笑非笑。

  “胡先生,你是不是穿太多了?我覺得你有點熱啊。”

  凌睿與胡長貴並肩而行,凌睿腿長,他邁兩步,胡長貴得邁出三步來,就像在競走一般。凌睿一百八十五公分的個頭,胡長貴一邊走路一邊要和凌睿說話,從後面看一跳一跳的,有點滑稽。

  凌睿身後的幾名經偵員也快繃不住嚴肅的表情。

  胡長貴取出紙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我……有點感冒,所以多穿了點,哈哈哈……”

  “您這身紅西裝倒是很喜慶啊。”凌睿側目看了他一眼。

  只是這一眼,彷彿千軍萬馬,狠狠撞進胡長貴的心裡,這讓他有種十分不好的預感。

  “我本命年嘛!老婆特地給我買的,從外面到裡面都是紅色的,是有點俗氣……但命理運勢之類的東西,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嘛!”

  凌睿點了點頭:“本命年確實該多注意一些。”

  走進了胡長貴的辦公室,凌睿並沒有坐下,而是沿著這間辦公室四下觀察,胡長貴也沒有坐下,跟在凌睿的身邊。

  “凌隊長坐啊。喝什麼茶?我這邊剛來了點兒金駿眉?”

  “不用了,我們自帶了礦泉水。”

  說完,凌睿就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他的坐姿端正,背脊挺拔,一旁的胡長貴就顯得更加滑稽了。

  這時候凌睿身上有什麼發出震動的聲音,他將手中的手機放在茶幾上,又從口袋裡取出了另一個手機。

  凌睿曾經也是刑警隊出身,後來被調到經偵隊來。他的手也是握過槍的,手指長而有力,單手滑開屏幕的動作帶著幾分爽利。

  屏幕上出現一條短信,來自“傻瓜一號”凌睿的唇角掠起一抹笑。

  傻瓜一號:老大,我混了這麼久,還是實習生。你說說看,一個成功臥底的秘訣是什麼?

  凌睿:熟能生巧沒逼格。

  傻瓜一號:哈?

  凌睿:你以為演零零七啊,有逼格的都死了!

  “凌隊長也有兩個手機啊。是不是像我們這些做生意的,一個給家裡人,一個給外人啊?”胡長貴在一旁笑著說。

  回完短信,凌睿就將手機收回了口袋裡:“存話費送的手機。”

  胡長貴賠笑說:“凌隊長開玩笑,您想用手機哪裡還需要存話費送啊!您這身著警服,又帶著這麼多經偵員,搞得我心裡七上八下的,您就告訴我到底出什麼事了吧?”

  凌睿的笑容收了起來:“胡先生,其實這個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昨天,你一名員工到我們局裡來舉報,說你的KTV在經營過程中有大量不明來源的現金交易,懷疑您有洗錢的嫌疑。接到這樣的舉報,我們肯定是不能不來調查的。所以我才來了解了解情況。”

  “這個……這個絕對是惡意報復!是不是那個叫李江的?他原本在我這個旗艦店裡擔任店長,我對他掏心掏肺,信任得不得了啊!就在前一段時間,我還給他休假,放他去旅游!結果就在他旅游這段時間按,代理店長發現他和我們旗艦店的出納聯合起來,用假發票來套我們的財務費用啊!這我怎麼忍受的了,就把他給炒掉了嘛!誰知道他反咬一口,跑到你們那裡去鬧事!凌隊長你那麼多案子要查,這不是浪費你們的時間和精力,浪費我們納稅人的錢嘛!”胡長貴一臉義憤填膺。

  “原來是這樣。所以胡先生應該不介意我們帶走你們近三年的財務資料吧?”

  “不介意!當然不介意!我們全力配合調查!”

  這時候,KTV裡的服務員前來,將茶水送上。胡長貴親自為凌睿將茶杯的杯蓋打開,凌睿只是淡然一笑,修長的手指抵著茶杯的邊緣,將它推了回去,然後接過礦泉水,擰開蓋子,喝了一口。

  “還有你們KTV的所有監控錄像。”凌睿又說。

  胡長貴端著茶杯的手微微顫了一下,立刻響應:“我馬上就叫保安隊長過來,把監控交給你們。”

  “你們的監控錄像保留多少天?”

  “三十天。”

  過了沒兩分鐘,保安隊長來了。

  “去,把我們現在有的監控錄像拿出來,交給這幾位警察同志。”

  “那個老板,您不記得了?上周我們有個保安用監控的主機看電影結果染上了病毒,就是……就是那種電影……我們找了監控的廠家過來維修,直接給格式化了……現在留下的,就只有這兩天的錄像。”

  “其他分店的錄像呢?”

  “這個……為了杜絕監控隱患,廠家全部進行了升級……當時沒說要留存錄像啊,所以全部都格式化了……”

  “你……這可怎麼辦啊!人家凌隊長要辦案用啊!你這是要讓凌隊長誤會我們有貓膩啊!”胡長貴氣得肩膀都顫了起來。

  “先交給我們吧。讓我們技術同事看看,能不能恢復。”凌睿臉上的表情很平靜,絲毫沒有生氣的意思。

  “真是對不起了,凌隊長。但無論怎樣,你都要替我洗刷冤屈啊!我可是奉公守法的生意人啊!”

  “當然。”凌睿點了點頭。

  這時候的寧韻然正坐在洗手間的馬桶裡等待著自家老大的回復。

  只是半分鐘都快過去了,什麼都沒有。

  寧韻然歪了歪嘴:老大,我沖馬桶回去上班了。

  她將手機塞進西裝褲的口袋裡,轉身摁下沖水摁扭的那一刻,只聽見啪嗒一聲,手機從口袋裡掉了進去,正好卡在馬桶裡,承受著嘩啦啦的水流沖刷。

  “媽呀——”

  寧韻然站在那裡,直到沖水停止。

  手機可以不要,但是手機裡面的電話卡是和老大聯繫專用的!她會被老大摁進馬桶裡放水沖走的!

  寧韻然糾結了半天,還是決定伸手把它撈了出來,不管手機有沒有進水,都放到水龍頭下面沖了十幾分鐘。

  走在回去辦公室的路上,她一邊甩著水,一邊在心裡感激馬桶的設計,不然她的手機沒了,萬一堵了馬桶還要她支付通馬桶的費用,那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不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哎呀!這是什麼水!”陸毓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寧韻然一回頭,就看見陸毓生正伸手擋在臉前,而他身後的就是莫雲舟。

  莫雲舟側過臉去,從寧韻然的角度只能看見他高挺的鼻尖,似乎也是為了避開寧韻然甩出來的水。

  “對不起啊!我手機剛才掉進馬桶裡了,撈出來我就……”

  “什麼?這是馬桶裡的水!”陸毓生的眉毛都快上天了。

  寧韻然的視線下意識越過陸毓生的肩膀看向莫雲舟。

  他回過頭來,瞥了寧韻然一眼,淡淡地說:“別一驚一乍。有誰把手機從馬桶裡撈出來之後會不沖洗的?”

  “就算沖洗過了,也是掉進馬桶裡的手機!有誰還會親手撈出來嗎?”

  寧韻然瞪圓了眼睛:“喂,我的大少爺,我的手機只是掉進馬桶裡。它並不是出軌的男人好嗎?”

  “你手機關出軌的男人什麼事兒?”

  “你沒聽過一句話?出軌的男人就像掉在屎上的硬幣,沖掉了可惜,撿起來噁心。”

  “我怎麼覺得你在諷刺我?”陸毓生皺著眉頭思考。

  就在這個時候,陸毓生的身後傳來一聲輕笑。

  那是莫雲舟。

  他微微抬起左手,抵在唇間,眉眼是一陣輕顫。

  這是寧韻然第一次看見他在笑。這不是禮貌性的笑意,和那一次在咖啡館裡是全然不同的。

  他真的笑了。

  陸毓生愣住了,回頭看向莫雲舟:“小……小舅舅?”

  “走吧,掉在屎上的硬幣。”

  莫雲舟側過身,從陸毓生的身後走了出來,在與寧韻然擦肩而過的那一刻,她的鼻間揚過一陣清爽的男士須後水味道。

  就像紅酒沿著杯壁滑落。

  “小舅舅,那是掉進馬桶裡的手機!”陸毓生還在強調。

  “那是掉進馬桶裡的手機,不是落在屎上的硬幣。”

  直男思維女友吐槽大會:

  莫雲舟:我終於知道凌隊長為什麼會派你來做情報員了。

  寧韻然:因為我記憶力非凡有逼格?

  莫雲舟:因為你看起來就是個傻瓜一號,沒人會對傻瓜設防。

  寧韻然:你才傻瓜一號!小爺要拿你的腦袋去沖廁所!

第五章:我是武大郎?

  “小舅舅,你剛才是不是笑了?”

  “你沒笑嗎?”莫雲舟的聲音越來越遠。

  “我沒有!”

  寧韻然回過神來,她的手機啊!

  她回到辦公室裡,心裡有些著急,趕緊拿出吹風機來吹了吹。

  讓她沒想到的是,開機之後……她的手機竟然是還活著的!

  一條短信提醒!

  老大:你上洗手間都要跟我發短信,到底是不安,還是暗戀我?

  寧韻然翻了個白眼,迅速回復:因為無聊。

  這時候同事江婕湊過腦袋來:“喲,小寧,你不是說你這個手機掉到馬桶裡被水沖了嗎?還能用呢?”

  “防水的!”寧韻然將手機收起來。

  “不過……小寧,你西裝後面蹭到了什麼啊,白色的一大片!”

  “有嗎?”寧韻然將外套脫了下來,果然一大片白灰。

  “你是不是從洗手間出來之後蹭到了牆面?那裡早晨剛補完牆粉!”

  寧韻然趕緊將西裝脫下來彈灰,江婕立刻捂住鼻子,指著窗口說:“別在這裡制造粉塵!去窗口那裡彈啦!”

  “知道了!”

  寧韻然將窗子打開,探了半邊身子出去,拎著西裝拍了拍,西裝口袋裡一個小包就這樣掉了出去。

  “喔——”任憑她眼疾手快,還是沒撈到。

  而就在樓下,是莫雲舟單手揣著口袋,正送走一位收藏家。

  兩人站在門口告別,忽然有什麼東西“啪——”的一聲落在了莫雲舟的肩頭,跌落在地。

  拎著西裝趴在窗沿上的寧韻然傻眼了。

  我的媽,砸到誰不好,怎麼會砸到莫雲舟!

  那個小包裡面是衛生巾啊!

  寧韻然正要將腦袋縮回來,但是莫雲舟已經抬起頭來。

  臨近中午的日光正好,落在莫雲舟的臉上,他的目光很遠,但卻有一種力量,彷彿要將寧韻然從高處拖拽而下。

  如同失重一般,她下意識扣住窗台。

  莫雲舟低下頭來,將那個小包撿了起來。

  寧韻然在心中呼喊:別打開!別打開啊!

  莫雲舟只是抬起手,做了一個“下來”的手勢。

  寧韻然趕緊拎著西裝跑出了辦公室。

  當她來到樓下,就看見莫雲舟正和那位收藏家告別轉身,看見寧韻然的時候,只是側了側臉。

  “那個……莫總,不好意思我的東西掉下來好像砸到你了……”

  “對啊,砸到我了。”莫雲舟的聲音淡淡的。

  這讓寧韻然忽然想到了剛才莫雲舟的笑。

  不知道為什麼,耳朵又要開始發燙了。

  “莫總,對不起。”寧韻然非常真誠地低下頭來九十度鞠躬,向對方道歉。

  “你是不是在學潘金蓮啊?”

  莫雲舟的聲音很通透,當他用那種獨特的嗓音念出“潘金蓮”這個名字的時候,寧韻然只覺得心頭被什麼東西彈了一下。

  “啊?”

  “潘金蓮不就是支起窗子的時候,砸中了一個高富帥嗎?”

  莫雲舟的下巴微微抬起,帶著一絲調侃。

  寧韻然有點緩不過勁來,對方再跟自己開玩笑嗎?

  他的眼睛裡笑意很淺,但是卻很明亮。

  寧韻然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來:“我不是潘金蓮啊,您也不是西門慶!”

  莫雲舟低下頭來,莞爾一笑。

  就連日光也跟著曲折起來。

  就在他要從她的身邊走過的時候,輕聲道:“你這樣的女孩子,做不了潘金蓮。”

  “我當然不是潘金蓮了!”寧韻然義正言辭地說。

  “因為你的內心根本就是個武大郎。”

  莫雲舟傾向寧韻然,只有那麼短暫的一瞬,他的呼吸和他身上薄荷般清爽的須後水味道交融在一起,寧韻然還沒來得及感受,他已經與她擦身而過了。

  “誒……等等,我的……”

  我的衛生巾呢?

  我的衛生巾哪裡去了?

  寧韻然在原地找了一大圈,就差沒抱著垃圾桶往裡面翻了。

  真的沒有!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被莫雲舟拿走了!他為什麼不還給她!

  寧韻然眼睛一亮,臥槽!難道莫雲舟是個變態?就喜歡搜集衛生巾?

  就在這個時候,有什麼東西從高處落下來,好死不死正好砸在她的頭頂。

  “我勒個去!誰啊!”寧韻然一抬頭,就看見樓上莫雲舟站在窗口,側著臉,有點遠看不清表情,但寧韻然猜想對方必然是在笑!

  如果對方不是畫廊的股東,寧韻然早就沖他比中指了。

  莫雲舟已經離開了窗口,寧韻然一低頭才發現剛才砸中自己的是她的那個小方包。

  “沒搞錯啊,這個家伙是報復我砸了他一下嗎?”

  你這個西門慶!

  啊,不對,你不是姓莫嗎?你這個抖M!

  此時的星燦KTV中,經偵員和胡長貴的財務人員做完了調查材料的交接手續之後,凌睿就起身了。

  胡長貴陪著他走到了門口。

  凌睿在走下台階之前,忽然停下了腳步,若有所思地說:“胡先生,你們KTV的停車場很空啊。”

  胡長貴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慌,但很快平靜下來:“今天是周一嘛,學生都還在上課呢。等到下課了,我這邊熱鬧著呢!”

  “那就祝胡老板你生意興隆啊。”

  凌睿淡然一笑,進了車裡。

  從後視鏡裡,還能看見胡長貴一臉堆著笑目送凌睿遠去。

  坐在後座的年輕經偵員忍不住低聲咒罵:“這個老鬼!他肯定早就收到消息我們要來查他!不然怎麼會那麼湊巧就將監控錄像給格式化了呢?”

  “是啊。他的KTV有那麼高的現金收入,說明每天光顧他KTV的人必然不少。可是我們明明看到他大部分包廂都是空的!他說他有這麼多現金收入就是騙人的!”

  “所以我們要揭穿他的現金收入不合理,就要調閱他的錄像,計算人流量,證明根本沒有那麼多人到他的KTV唱歌,要他解釋清楚這些現金的真實來源到底是什麼!可偏偏錄像又沒有了!”

  坐在前排的凌睿卻不發一言。

  “凌隊,你就不生氣嗎?”

  風從窗沿灌進來,撩動著凌睿額前的碎發。

  忽然,一個餐巾紙戳成的球從前排扔向後座,正好砸在將腦袋伸過來的那個經偵員的頭頂。

  “哎喲!凌隊你打我幹什麼啊?”

  “呵呵,因為不長腦子啊。”

  “我怎麼了?”年輕的經偵員有點委屈。

  “那家KTV的正門對面是什麼?”凌睿撐著下巴,老神在在地開口問。

  “是什麼……不記得了……”

  “虧你還是經偵員,我看你以後就叫‘不記得’。”凌睿又揉了一團紙巾,向後一扔,准確無誤再度砸到那個“不記得”的腦袋上。

  “這個,目標不是星燦KTV嗎?哪裡記得它的對面是什麼哦,而且還隔著一條馬路呢。”

  “星燦KTV的正門是中國銀行。對面有銀行,風水寓意財源廣進,我想這也是為什麼胡長貴會選擇將KTV大門朝向銀行的原因。但是銀行的大門一定裝有監控,像素要求要拍攝清楚押款車的車牌號以及款箱的交接過程。這條馬路並不寬,中行門口的監控也許拍不清楚進入星燦KTV的人臉,但是拍攝清楚有多少人進去應該是沒問題的。”

  凌睿說完,那位被賦予外號“不知道”的經偵員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總不至於他的客人們,不走正門,專門走後門和窗戶吧。”凌睿回答。

  “可這也只能解釋他總店的現金收入不合理,他可以說那是其他分店的營業收入。”

  凌睿笑了笑:“當你盯上一個獵物卻因為某些原因不能行動的時候,千萬不要打草驚蛇,不要讓他知道你已經盯上它了。”

  “什麼意思?”

  這時候,跟在凌睿身邊好幾年的老經偵員開口了:“我們有幾個同事恰巧住在星燦KTV分店附近,車子也停在不遠處,為了保證停車安全,沒有什麼小孩子來亂塗亂畫,沒有報社分子用鑰匙刮他們的車,於是他們二十四小時都沒有關閉行車記錄儀。”

  “我擦!什麼恰巧啊!這是你們這些老前輩們早就准備好的!胡長貴這回是跳進黃河也要講清楚他的現金是哪裡來的了!”

  這時候,凌睿的手機震了一下。

  他打開一看,是來自“傻瓜一號”的短信。

  傻瓜一號:老大老大,你要我調查清楚我們的新股東是不是真的只是投資者,我有了點眉目了!

  凌睿立刻回復:什麼?

  傻瓜一號:他是個變態呢!報復心很強,如果有人砸了他一下,他一定要砸回來!

  凌睿的唇角微微挑起,開車的老呂瞥了他一眼:“凌隊,誰的短信啊,笑的那麼春光明媚。”

  “對待同志要向春天一般溫暖。”

  凌睿笑了笑,手指快速回復:你在搞笑嗎?說點正常的。

  傻瓜一號:我真的想要一雙新鞋,那種坡跟的,乳膠軟底的。

  凌睿回復:等拿到工資了,就去買唄。

  傻瓜一號:老板摳門,錢少,買不起。

  凌睿回復:那就不要買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還是光腳吧。

  直男思維女友吐槽大會:

  寧韻然:你說我做不了潘金蓮啥意思?

  莫雲舟:你想聽膚淺的,還是深沉的?

  寧韻然:來點兒深沉的!

  莫雲舟:你一顆武大郎的心,別人對你有意思你都感覺不到,還指望你能有潘金蓮的手段?

  寧韻然:不爽!來點兒膚淺的呢?

  莫雲舟:你沒有潘金蓮漂亮,身段好。

  寧韻然:我靠!那我要是武大郎,你是什麼?

  莫雲舟:那我做你的潘金蓮,美貌給你,年華給你,心也給你,世上再沒有西門慶。

  寧韻然:如果我是武大郎,還是要個武松實在!

第六章:你“戀舅”啊!

  這個時候的寧韻然坐在辦公桌前長吁短歎。她剛才遞交的案子被主管否了,理由是:太天真。

  就這個情勢發展下去,她距離老大所說的目標越來越遠。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來到了她的辦公桌邊,驀地坐上了她的桌角,從她的面前將她打印出來的策劃案抽走了。

  “哦——天天就知道上班的時候抱著手機給男朋友發短信,怪不得策劃案一塌糊塗哦!”

  陸毓生的聲音響起,寧韻然的心裡抽搐了一下,這家伙怎麼又來了?

  果然,陸毓生成功吸引了整個小組的注意力,大家都用驚奇的目光看著他們,似乎在說:寧韻然怎麼攀上陸大少了?

  “我沒有給男朋友發短信!”寧韻然抬起手就要將自己的策劃案拽回來,陸毓生很乾脆地還給了她。

  “那麼小氣幹什麼?剛才在我小舅舅的辦公室裡,我早就看過了!這個案子,是我小舅舅親口否決的。”

  莫雲舟親口否決?他現在可是畫廊的重要合伙人,畫廊的老板高峻不知道多看重他的意見,被他親口否決,寧韻然覺得自己多半在這裡會混不下去。

  莫雲舟不會還在介意自己那天在咖啡屋裡不小心“非禮”了他吧?

  多麼小的事兒啊!這又不是在古代,不小心摸一下就要娶他!她寧韻然一個連男人手都沒牽過的都不介意了,莫雲舟這樣的男人肯定經驗豐富啊,幹嘛那麼介懷?

  “知道否決的理由是什麼嗎?”

  “太天真。”寧韻然回答。

  “喂,你都二十多歲了,聽說還是個海歸碩士畢業。如果有人說你做出來的東西太天真,你知道潛台詞是什麼嗎?”陸毓生揚了揚下巴。

  都這麼直白了,還有潛台詞?

  做人能多一點真誠,少一點虛偽嗎?

  看著寧韻然略帶蒙圈的表情,陸毓生笑了。

  “意思就是,太愚蠢,沒得教。”

  寧韻然歎了一口氣,心想自己估計等下周轉正的時候就會被畫廊開掉了,也就對老大交給自己的任務不抱希望了。

  寧韻然看了一眼陸毓生擦的亮閃閃的皮鞋,想到那句“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不如放棄治療,該幹嘛幹嘛,爭取早日離開這裡。

  “那陸先生您也離我遠一點。”

  “怎麼了?生氣啦?”

  “愚蠢是會傳染的。我怕您總來找我說話,也會變愚蠢。”

  “我不怕啊。我百毒不侵。”陸毓生瞇著眼睛笑著。

  “那我明白了,您不是百毒不侵,您和我的智商應該是在一個LEVEL的。”

  “什麼意思?”

  “您也愚蠢啊,和高總還有莫總這樣的聰明人不是一個世界的所以格格不入太寂寞,只能到我這個愚蠢的人這裡才能找到話題啊。”寧韻然回答。

  陸毓生頓了頓,沒想到寧韻然會嗆自己,兩秒之後才開口道:“我來和你說兩句話,有助於提升你在畫廊裡的地位,可你怎麼這麼不客氣?”

  “因為我們既不是校友,也不是朋友,素昧平生。就因為許多天前莫總隔著玻璃多瞥了我一眼,您作為莫總的外甥,就來跟我說了這麼多句話,我在受寵若驚的同時也真心覺得莫名其妙啊!”

  陸毓生露出驚訝的表情:“我那位不食人間煙火的小舅舅隔著玻璃多看了你一眼,這是多麼不可思議啊!”

  “有多不可思議啊。他又不是下雨天打車,我又不是出租車司機,他多看我一眼,你就以為他要坐我的車。”

  寧韻然的話音一落,離得近的幾個同事也忍不住捂著嘴笑了起來。

  陸毓生愣在那裡,兩秒之後也捂著肚子笑出聲來。

  “你……你真逗!我只是想說我的小舅舅對沒有意義的人和事是不會多放零點一秒的注意力的。所以我才那麼好奇。”

  “那你多半是戀舅。”寧韻然沒好氣地說。

  “戀舊?”

  寧韻然扯起嘴角,用筆在策劃案的背面寫上“戀舅”兩個字。

  她本來以為陸毓生會生氣,沒想到這家伙眨了眨眼睛說:“你的字挺好看的嘛!”

  這不是重點好吧?

  寧韻然嚴重懷疑陸毓生根本不認識簡體中文!

  “我去吃飯啦!聽說你要重做方案啊!加油咯!”

  寧韻然知道,今天中午有一位新銳畫家叫蔣涵的會來討論代理,畫廊老板高峻和莫雲舟這個投資人都會到場。

  這時候他們的組長敲了敲他們的門,將江婕給叫走了。

  江婕雖然沒什麼太大的建樹,長得也不是很漂亮,但是特別會說話,很得那些清高的藝術家們的喜歡。

  大家羨慕了起來,小聲議論,如果這一次江婕表現得好,讓畫廊簽下蔣涵,說不定江婕就會被調到高總的身邊去了。

  寧韻然卻沒有精力去關心這些。老大沒說她可以辭職,她就得在這裡熬著。所以……策劃案還是要好好地重新寫啊!

  中午,高峻和莫雲舟一行來到了畫廊附近的一家會所,宴請知名新銳畫家蔣涵。

  這位蔣涵長期旅居海外,聽說去過很多地方,她的油畫色彩絢麗,技法精湛,長得漂亮氣質佳,頗得圈子裡收藏家的喜歡。

  高峻所選擇的會所環境優美,內部有綠蔭有流水,他們的餐桌頂上是綠意盎然的葡萄架。

  這一天的莫雲舟穿著卡其色的線衫,整個人顯得隨意而知性。

  蔣涵在見到莫雲舟的第一眼就愣了愣,莫雲舟的唇角是一絲淺笑,既不會顯得太熱情,卻又有種自然的紳士風度。

  “今天終於請到我們的大畫家了。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新合伙人,來自新加坡的莫雲舟先生。”高峻介紹道。

  “莫雲舟?這個名字很有味道……”蔣涵側過臉,微笑著,視線描摹著莫雲舟的五官,似乎在想怎樣來表達心裡面的意思。

  “莫總的名字確實很有韻味,雲中行舟,莫問深處。”江婕笑著回答。

  “對對對,雲中行舟,莫問深處。”蔣涵笑著向莫雲舟伸出手來。

  莫雲舟輕輕握住蔣涵的手,非常有禮貌的點了點頭,沒有留戀地鬆開了:“蔣畫家才是真正的氣質出眾。”

  當大家紛紛落座,高峻大概介紹了一下對蔣涵的包裝和宣傳策略之後,明顯能感覺到蔣涵對莫雲舟更有興趣。

  雖然聊天的內容都是世界各地的風土民情,但在座各位都看出來了蔣涵很想要在莫雲舟的面前刷好感度。

  陸毓生當然無聊了起來,他側過臉來問一旁的江婕:“誒?剛才你那句雲中行舟,莫問深處,是哪裡來的?有這句詩嗎?我都沒聽過。”

  江婕笑了笑:“我也沒聽過,還是前兩天聽我們組一個同事說的。”

  “哪個同事?”陸毓生又問。

  “就是小寧啊。陸總你今天還坐在她的辦公桌上和她聊天呢。”

  “哦,那個小寧啊。”陸毓生側過臉來瞥向莫雲舟。

  正在聆聽蔣涵說話的莫雲舟沒有任何反應。

  陸毓生的聲音又略微抬起了一點:“沒想到小寧對小舅舅的名字有這麼深刻的理解,小舅舅今天還說人家小寧寫的策劃太天真沒深度呢。我看見小寧趴在桌上長吁短歎,一直和男朋友吐苦水呢,說不定明天就辭職走人了。”

  莫雲舟仍舊在和蔣涵說什麼冰島的極光。

  “這個陸總不用擔心,小寧的內心就是個糙漢子,不會往心裡去的。而且本來就在實習,實習就是學習的過程。莫總指出她的不足是在幫助她成長。她對這幾年書畫界的成交分析還是很細致的,英語也是我們之中最好的,只是在宣傳策略上經驗不足而已。”

  就憑今天陸毓生坐在寧韻然的桌上和她聊天,江婕這個老油條也不會說寧韻然的任何壞話。

  陸毓然又看了莫雲舟一眼,他已經在和蔣涵討論最近歐洲幾家拍賣行拍出的高價年輕畫家的作品所走的路線到底是怎樣的了。

  看蔣涵那個表情,陸毓生就摁感確定這個驕傲的新銳畫家已經被他的小舅舅拿下了。而自己和江婕唱了這麼久的雙簧,莫雲舟一點反應都沒有,難到真的就像寧韻然說的那句“他又不是下雨天打車,我又不是出租車司機,他多看我一眼,你就以為他要坐我的車”?

  好不容易以為小舅舅從來都不顯山露水的處事風格總算被他找到了一絲縫隙,鬧了半天,真的是他陸毓生的錯覺?

  這頓飯在愉悅的氣氛中結束了,蔣涵和高峻握手的時候直接說讓他們把合同和各種方案擬好了讓她看一看。

  畫廊下午有一個重要的收藏家會來,所以高峻和莫雲舟要回去。

  當莫雲舟和高峻路過寧韻然所在位置的玻璃牆時,陸毓生遺憾的發現他的小舅舅目不斜視地走了過去,一點餘光都沒有留給那個對著電腦聚精會神的寧韻然。

  這個畫廊已經沒有什麼值得陸毓生留戀的了,他當天下午就訂了張機票,飛去馬來西亞的檳城度假了。

  直男思維女友吐槽大會:

  寧韻然:你也沒多待見我。為啥你的大外甥老覺得你對我有意思?

  莫雲舟:你一句“雲中行舟,莫問深處”就讓我失去了從容和自由,你還想我怎樣待見你?

第七章:沒想到會戳中你

  這一整個下午,寧韻然都找不對感覺。趁著畫廊展廳關門之前,她走了進去。

  她的策劃是針對一位不滿三十歲的畫家,他的名字是江淮,科班美院畢業,聽說因為性格冷漠不善交際不得教授青睞,得到的推薦機會也少。後來罹患癌症,也沒有足夠的錢治療,窮困潦倒,但是卻被某位收藏家看重,一次性買下了他所有的作品。而這位收藏家將江淮的作品放在高峻的畫廊展出和寄賣。

  雖然畫廊優先重點宣傳的是與他們直接簽約的畫家,但據說這位收藏家一直與畫廊有密切的合作關係,所以高峻對江淮作品的寄賣也十分上心。

  這個時候的畫廊裡很安靜,不少工作人員正在進行最後的整理和盤點。

  寧韻然站在江淮的一幅畫作前。

  畫面上是一個佝僂的老人,風燭殘年,低著頭,表情憂傷。老人的身上完全是冷色調的,而背景的楓葉卻是火紅的,彷彿不熄的熱情,又像是最後要將理想焚燒的火焰。

  寧韻然站在那幅畫前,看了很久。

  “如果要將江淮的作品推薦出去,你至少要了解他的作品。”

  溫潤而平緩的聲音在寧韻然的耳邊響起,思維深處彷彿有一根神經被拽了一下,她側過臉來,看見了莫雲舟。

  下意識退了半步。

  他什麼時候來的?

  “你對於近幾年藝術品市場上同類型作品的銷售和升值情況的分析做的很好,很理性。你把江淮的作品當成商品去推銷,這本來沒有錯。但你忽略了一點,真正的骨灰級收藏家,他們的身家已經到達了一定的地步,他們收藏畫作的目的已經不再是單純地期待升值,而是品味。”莫雲舟至始至終都是看著江淮的這幅畫,寧韻然僅僅能看到他的側臉。

  他的目光很澄淨,寧韻然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明白了嗎?”莫雲舟問。

  “明白了。”寧韻然趕緊回答。

  “明白了什麼?”莫雲舟反問。

  他的聲音波瀾不驚,這個男人一定從不輕易發怒,但是這樣的平緩柔和卻讓寧韻然感覺到自己離對方很遙遠。

  “我應該根據我們畫廊的那幾個骨灰級收藏家的品味來制定江淮作品的宣傳方案,並且聯繫欣賞這種類型的藝術品鑒賞家來發表正面的評論吸引這幾個骨灰級收藏家的注意。與其廣撒網吸引所有客戶不如有針對性地去宣傳打造。普通的收藏家不一定會認同江淮這種風格,因為他們需要的是升值空間。江淮目前的風格在藝術品市場中的優勢並不明顯,我們要想辦法引導那些不在乎升值而更在乎品味的收藏家的注意。”

  寧韻然說完之後,心跳如鼓。

  其實莫雲舟對她說的那些……她根本就不明白!只能臨時胡說八道了!

  “你覺得江淮的作品怎麼樣?”莫雲舟又問。

  他的聲音很輕,如果寧韻然覺得這算是這個男人溫柔的一面的話,她就真的成了傻子了。

  這明明就是一場考試嘛!

  “其實我沒有什麼藝術審美細胞……”

  “有眼睛就能審美。說你自己的感受就好。”

  “其實我第一眼看見江淮的這幅畫,感覺到的是生命走到盡頭的悲涼。可偏偏背景的色彩又如此絢麗,人物和背景格格不入,一開始的感覺是一種被美好世界拋棄的悲哀。但看得越久,感受到的卻是哪怕走到盡頭哪怕真的格格不入也想要擁有這個世界的渴望。比起蔣涵的作品,我覺得江淮的畫更動人……”

  寧韻然說完就立刻後悔了。

  聽說蔣涵就要簽約他們的畫廊了,而且還是莫雲舟談下來的,自己抬高江淮,踩低蔣涵,這不是找死麼?

  寧韻然閉緊了嘴巴,太投入了,一個不小心腦子裡想什麼就都說了。

  怪不得她進入這個畫廊之前,老大囑咐她說“什麼話說之前多過過腦子,想什麼就說什麼的是傻子”,自己又犯傻了。

  “你會有這樣的感覺,那些骨灰級收藏家也許也會有同樣的感覺。就照著這個思路明天重新交一份策劃上來。”

  “明天?”寧韻然心想,這是今晚不讓她睡覺的節奏啊!

  “你就不想江淮的作品早日在你的方案下被推薦出去嗎?”莫雲舟反問。

  “當然想啊。”

  “你的當然想聽起來很勉強。”

  寧韻然愣了愣。

  “你說真話的時候讓別人有好感,說假話的時候讓人很尷尬。”

  莫雲舟的表情淡淡的,仍舊揣著口袋,聽不出喜樂。

  寧韻然閉上了嘴,不知道該說什麼。而且因為“非禮”事件,寧韻然見到他本來就尷尬。

  “說真話。”

  “真話……”

  怎樣的話算真話?

  “我……我能感覺到江淮畫作中的表達欲。一個人想要表達,自然希望有人傾聽。他應該更希望自己的畫作被更多的人看到,而不是掛在某個收藏家的牆上甚至於放在保險庫裡,那樣很孤獨。所以……如果真的能賣掉的話,我希望收藏它的人是真的喜歡它,至少能感受到江淮所表達的東西。”

  一股腦說完之後,寧韻然吐出一口氣。

  莫雲舟沒有絲毫反應,仍舊沉默地站在那幅畫前。

  寧韻然忽然覺得自己剛才說的那一切都是矯情的廢話,莫雲舟應該覺得很幼稚。

  “你最喜歡江淮哪幅畫?”

  “這一幅《褪色》。”

  “很晚了,回家吧。”

  “啊?我還要寫那個策劃……”

  “當你有了好的思路,時間就不會被無端浪費。回去好好睡覺,明天你交初步的方案過來就可以。太晚回家,你的男朋友會擔心。”

  初步方案?怎樣的初步方案才叫初步方案?

  還有男朋友?她哪裡來的男朋友?

  寧韻然不解地看向對方:“我沒有男朋友擔心我幾點回家。”

  “是嗎。”莫雲舟的聲音不冷不熱。

  他從哪裡聽來的自己有男朋友的?

  所有的同事都知道她這根狗尾巴草沒有人想要啊!

  哦!一定是那個陸毓生!一定是他造謠!

  這時候,盤點的工作人員忽然朝著寧韻然的方向喊了一聲:“誒,小寧!你有沒有看到哪幅《雅意》在哪裡?”

  “我看到了!在那邊!”

  寧韻然向後一指,只感到指尖觸上了什麼柔軟溫暖的縫隙,她一回頭就發現自己戳到的不是別的,而是莫雲舟的嘴唇!

  啊——

  指尖如同被燙傷。

  就在寧韻然要將手指收回的時候,錯覺一般,對方的唇縫似乎抿了一下。

  寧韻然立刻將手背到了身後,低下頭來向對方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怎麼辦?

  上一次是“非禮”,這一次算什麼?

  調戲嗎?

  對面的男人保持著沉默,寧韻然心跳得就快要裂開了。

  她什麼都不怕,就怕被人誤會。那種自己明明沒那個意思,卻被人認為就是那種意思而且還解釋不清楚的感覺實在太糟糕!

  “對不起!我剛才只是想要指一下方向而已……我真的真的沒有發現莫總你就站在這個位置!沒想到會戳中你!”

  “是嗎?我一直站在這個位置沒有動過。而且《雅意》是在那邊。”

  莫雲舟的尾音略微的上揚,將寧韻然的心緒高高撩起。

  寧韻然的臉上都要滴血了。

  然後,她眼前男人的那雙長腿邁開,轉身離去了。

  幾秒之後,寧韻然才呼出一口氣來。

  我的媽啊,背上都出汗了!

  直到看見莫雲舟的車離開,寧韻然才走了出去。

  坐在回家的地鐵上,寧韻然整理了心緒,回憶著剛才莫雲舟對自己說的那些話,她很認真地發了一條短信:老大,我覺得我們的新股東應該是真的對藝術品經營很用心。

  老大的回復很快:多觀察,很多東西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

  寧韻然抓了抓腦袋:我還是想要買那雙乳膠底的坡跟鞋。

  老大:自己想辦法買。

  寧韻然呼出一口氣來,這是要逼她上梁山嗎?她現在沒有任何分紅,還要交房租啊!

  寧韻然咬牙切齒地回復:你會為你的殘忍付出代價的。

  老大:有你這樣的傻瓜,已經是老天爺讓我付出的代價了。

  寧韻然直接將手機扔回包裡,不再自虐了。

  幾天之後,當胡長貴正在銀行辦理外匯兌換業務的時候,卻被銀行告知他的賬戶已經被凍結。

  胡長貴當即有了非常不好的感覺。

  他立刻打電話給航空公司,准備訂機票飛往紐約。當他匆忙收拾行李,剛走出家門,就接到了來自店長的電話。

  “老板!這裡來了好多的警察!要你去警局接受調查!”

  “哦!哦!我馬上就趕過去!你讓警察同志們等我十分鐘!”

  胡長貴拖著行李箱,剛打開後車廂,就看見一輛警車駛來,車門打開,正是凌睿。

  他面帶笑意,車窗搖下來:“胡先生,這是要出遠門嗎?這個行李箱有點大啊。”

  直男思維女友吐槽大會:

  寧韻然:對不起啊!一不小心戳中你!

  莫雲舟:你戳了我哪裡?

  寧韻然:嘴……嘴唇……

  莫雲舟:其實是這裡。

  寧韻然:尼瑪!你抓著我的手摸你自己的胸幹什麼!

第八章:金魚花

  胡長貴愣在那裡,放了一半的行李箱掉落下來,發出啪啦一聲。

  凌睿打開車門,長腿一邁:“胡先生,您的出行計劃可能要擱置了。我們需要你接受調查。”

  胡長貴咽下口水:“那個,我……我有點急事。如果你們現在要我跟你們走的話,是說我違法犯罪了嗎?如果沒有什麼拘留證之類的,我就先走了,不然我錯過了重要的生意,會損失慘重的!”

  凌睿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張紙,打開,拿到胡長貴的面前晃了晃:“胡先生,可以跟我們走了嗎?”

  胡長貴向後一個踉蹌,兩名警員下來一左一右扣住了他。

  “走吧,我那裡雖然沒有金駿眉,也有其他的好茶。”

  凌睿揚了揚下巴,胡長貴一陣腿軟,差一點站不住,兩側的警員將他扶上了車,凌睿調整了一下後視鏡,看向胡長貴。

  他費力地吞咽著口水,額頭上冷汗直冒。

  凌睿輕哼了一聲:“胡先生,你心裡是不是有鬼啊?”

  “我……誰上了警車能不緊張?”

  “哦。”凌睿點了點頭。

  當胡長貴坐在審訊室裡時,凌睿並沒有急著進去,而是在外面觀察著他的反應。

  胡長貴不斷揉捏著手指,用力吸了一口氣,看得出來他的腳也一直在桌子下面抖動。

  “凌隊,什麼時候進去?”

  “現在咯。”

  凌睿笑了笑,帶著另一名經偵員走了進去,在胡長貴的面前坐下。

  聽見椅子被推開的聲音,胡長貴狠狠顫抖了一下。

  “胡先生,我們請你來的原因是什麼,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我不知道。”

  凌睿好笑地說,“你的KTV現金收入是你所有包廂全天候運轉的上限,但是根據監控統計,你的客流量支持不了你的收入。”

  “監控……你們哪裡來的監控?”胡長貴睜大了眼睛看著凌睿。

  凌睿不緊不慢地將資料打開,送到了胡長貴的面前,胡長貴一眼就看出來這個拍攝方向是對面的中國銀行,整個人都僵在哪裡。

  凌睿的手指在桌面上用力一敲,胡長貴難得抬起眼來,看向凌睿。

  “還有,我們的技術人員恢復了你硬盤裡的現金交接錄像。錄像顯示,每天都會有人拖著行李箱來和你交接現金。你的財務負責用點鈔機點數,你負責拍攝下來交接過程,然後你再將這些現金以營業收入的名義存入銀行。胡先生,硬盤除非損毀,僅僅刪掉是不夠的。”

  “我承認那些現金不是我的正常營業收入。對方只是交托現金給我,希望我幫忙處理一下,我收取一定的傭金。現在KTV不好做,我能多一份收益,就多一份收益,何必管對方是幹什麼的呢?”

  凌睿觀察著胡長貴的表情,他看得出來,這番話胡長貴在心裡早就准備好了。

  “看來胡先生對洗錢罪的界定很清楚。洗錢罪必須是嫌疑人有主觀上的洗錢意圖,也就是說嫌疑人必須清楚知曉贓款來源是販毒、走私、賄金等,為洗錢提供過戶的賬戶或者將贓款合法化。你覺得自己雖然為贓款提供了洗白的渠道,但是你堅持聲稱自己不知道那是贓款,這樣我們就不能給你定罪了,對吧?”凌睿笑著說。

  胡長貴回答:“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你們查到多少,算多少。只要你們能查到的,我都承認,不是我干的也不要想扣到我的頭上。”

  胡長貴就此沉默下來。

  凌睿閱人無數,此刻,他能在對方的眼底看到某種決心。

  甚至有點視死如歸的意思。

  “胡先生,那你記不記得你去年12月25日,也就是聖誕節的時候錄下來的錄像裡,你說了什麼?”凌睿的手中握著筆,有節奏地將筆摁下去,又彈起來,每一下都像是戳在胡長貴的心臟上。

  “那麼久遠的事情,我不記得。”

  “好吧。我來替您回憶一下。”凌睿取過資料夾打開,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念了出來,“大老板最近的生意很好啊,進賬這麼多。賣白.粉進錢這麼快,好歹也讓我在場子裡弄點有意思的貨什麼的。”

  胡長貴的肩膀顫抖了起來,而且越顫越厲害。

  “那個給你送現金的人說,胡老板還是安安分分地做生意。如果在場子裡倒騰些有的沒的,出了事兒,就是堵了大老板的路。”

  胡長貴用力閉上了眼睛。

  “你很清楚贓款來源,這是明明白白的洗錢罪,請再好的律師都開脫不了。你當時錄下現金交接是為了向大老板證明你沒多撈他一分錢。但是你沒想到,它會成為你被定罪的證據吧?那位大老板是誰?”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一直以來和我聯絡的一直是他派來的‘送貨員’。”

  凌睿看著胡長貴一臉頹然的樣子,不像是說假話。

  “那麼,你還知道有誰在給大老板服務的?”

  “我只管我的KTV,‘送貨員’也不可能告訴我還有誰在幫大老板做事啊!”

  凌睿冷冷地看著胡長貴,笑道:“那我們來日方長。你的每一筆流水,從對公賬戶到對私賬戶,你的七大姑八大姨,我們都會好好分析。”

  很快,星燦kTV涉嫌洗錢的消息就被報紙報道了出去。

  縱合萬象的大樓裡,顧長銘修長的手指攤開今日的晨報,趙嫿栩將需要簽字的資料放在了他的桌面上。

  “胡長貴什麼都沒說。”

  “他自己知道利弊,他可以承認大額不明現金來源,可以承認自己真的洗錢,可以把什麼事情都攬到自己身上,但是他不會讓大老板為難。不過就算他不說,凌睿也不會輕言放棄。”“那麼我們對香港那邊那個科技公司的收購是不是要暫停?”

  “暫停吧。”

  “明天是周末,我陪你一起去看楚君?”

  “不用了。我想一個人和楚君說說話。”

  “那好吧。”趙嫿栩點了點頭,“要不要我去給你定金魚花?”

  “你還記得她最喜歡金魚花?”

  顧長銘一直清冷的臉上終於有了些許的笑意。

  “她不僅僅是你的妹妹,小時候也是跟在我屁股後面叫著我姐姐的小妹妹啊。”

  “嗯。”顧長銘微微點了點頭。

  周末對於寧韻然來說是相當寶貴的。

  她一覺睡到了午休,隨意刷了牙洗了臉,端著手機打開外賣應用,思考了一分鐘之後,忽然覺得自己還是太頹廢了,她決定還是出門去兩條街外買個牛雜面。

  一想到裡面的鹵料,濃郁的香味,寧韻然就直流口水。

  走在大街上,周末的陽光照在臉上,暖洋洋的,讓人什麼事兒都不想思考。

  一輛黑色的奔馳停在了街角的鮮花店,顧長銘打開車門,走了下來。

  “啊,顧先生,每年這個時候你都會來我這裡買金魚花,今年還是一樣嗎?”

  顧長銘微微點了點頭:“是的。”

  “收到您花的人一定很開心。不過哪裡都能買到金魚花,可是每次顧先生都只到我這裡買。”

  老板娘早就挑選好了最漂亮的花束,等到顧長銘進來,就非常利落地包起花來。

  “她說過,你這裡的金魚花最好看。”顧長銘的聲音裡帶著一種玉質的涼意,彷彿放在手心裡捂一捂就會暖起來。

  他抬起手,微微咳嗽了一聲。

  “顧先生是不是感冒了?最近氣候不定,要注意保暖。”

  “謝謝。”顧長銘的喉間緊了緊,他正要走出花店,忽然低下頭來捂住自己的喉嚨。

  “顧先生?”

  顧長銘的喉嚨十分緊張,而且胸悶,意識到自己的哮喘發作了。

  他從口袋裡取出噴霧劑,迅速搖晃之後發現它幾乎空了。

  他快步走出花店,打開車門,翻找著車子裡備用的噴霧。

  原本他的表情還是冷靜的,因為越心急越容易緊張,但是將近一分鐘過去了,仍然沒有找到噴霧劑的時候,他握緊了拳頭,在座椅上狠狠砸了一下。

  呼吸越來越困難,他皺起了眉頭,想要開車去最近的藥房,但前面因為交通事故已經開始堵車了。

  “顧先生?顧先生你怎麼了?”老板娘抱著金魚花走了出來。

  顧長銘的臉已經漲紅,他扣著自己的脖子,指著兩條街外的那個藥房。

  老板娘手中的花掉了下來,眼前一向看起來沉穩的顧長銘表情有些駭人,眉頭緊皺,下頜微微顫動,明明正用力的呼吸卻沒有空氣進入身體一般。

  “快來人啊!來人啊!顧先生!”

  路過的行人看了過來,被顧長銘無法呼吸的樣子吸引了。

  “我的天!這是怎麼了!”

  “他……他是癲癇了嗎?不然給他什麼東西咬住?”

  顧長銘用力地搖頭,他的噴霧劑已經落在花店的台階下面,他費力地指了指台階,但是周圍卻沒有人注意。

  “打電話叫救護車吧!”

  “他都喘不上氣了!等救護車來人都沒了吧!”

  顧長銘此時已經靠著車門坐了下去,他的拳頭用力在地面上砸了砸。

  “你是哮喘嗎?”清亮的聲音響起。

  他抬起眼,因為幾乎無法呼吸,他的視線是模糊的。

  眼前似乎有個年輕的女孩,穿著休閒衣和運動褲,正好撿起了他掉落在台階下面的哮喘噴霧。

  顧長銘用最後的力氣點了點頭,那個女孩只說了一聲:“你挺住啊!”

  她轉身就快步奔跑向藥房的方向。

  一枝紅杏出牆來小劇場:

  顧長銘:這一次你救了我,我願以身相許。

  寧韻然:……鬼要你的身,拿錢來!

  莫雲舟:忽然有點不好的預感,這種小劇場以後不會有很多吧?

  胖瓜:嗯,以後會防不勝防。莫老大,你要荷爾蒙全開趕緊把那個傻子拿下。

  科普:洗錢罪是指明知是毒品犯罪、黑社會性質的組織犯罪、恐怖活動犯罪、走私犯罪、貪污賄賂犯罪、破壞金融管理秩序犯罪、金融詐騙犯罪的違法所得及其收益,為掩飾、隱瞞其來源和性質,而提供資金賬戶的,或者協助將財產轉換為現金、金融票據、有價證券的,或者通過轉賬或者其他結算方式協助資金轉移的,或者協助將資金匯往境外的,或者以其他方法掩飾、隱瞞犯罪所得及其收益的來源和性質的行為。

  胡長貴就屬於用自己的經營場所來模糊非法資金來源,協助轉移。

第九章:紅色天竺葵

  顧長銘靠著車側過臉,只看見她的衣擺在她的身後搖晃著,她沖過了馬路,沖過了短街,撞上了什麼人,似乎被罵了,但是她沒有停下來,繼續向前奔跑,沖進了那個藥房。

  “顧先生,你……你堅持住啊!救護車馬上就來了!”花店老板娘安慰道。

  圍觀的路人七手八腳的想要幫他的忙,他們蹲下來想要扶他躺倒,他用最後的力氣將對方推開,躺下只會讓他的呼吸更加困難,他死死地從人群的縫隙中看著遠處的藥房。

  那個女孩從藥房沖了出來,大概是沒有看台階,差一點摔下來,顧長銘握緊了拳頭,全身的肌肉都因為無法呼吸而緊繃到僵直。

  女孩快速狂奔而來,第一個十字路口正好是紅燈,但是她沒有等待的時間,而是沖了過來,接連兩輛車剛好在她身邊停住,差一點被轉彎的公交車撞上,顧長銘的神經都要跟著裂開。

  她越跑越近,顧長銘聽見自己的心臟隨著她的接近簡直要炸裂開。

  她撞開了人群:“讓讓啊!讓開!”

  她喘的很厲害,幾乎是跪向顧長銘,什麼都顧不上了,直接將噴霧遞給他。一路上她早就搖晃好了噴霧,他只需要立刻吸入就好。

  一下,兩下,原本正在耳鳴,呼吸系統瀕臨癱瘓的顧長銘終於有空氣湧入進來。

  如同海浪般要沖出身體束縛的心跳一點一點平復。

  看著他正在用藥,女孩站起身來,低著身,按著膝蓋,大口喘著氣。

  漸漸的,呼吸越來越順暢,顧長銘緩慢地扶著車門站了起來。

  她歪著腦袋看著他:“喂,你沒事了吧?”

  “我沒事了,謝謝。”顧長銘站起身來,他的個子很高,剛才還因為無法呼吸而難看的臉色也逐漸恢復過來。

  “那一會兒救護車來了,你上醫院看看吧。你有哮喘,身上的藥竟然是空的,你還開車,這是對社會不負責任啊!”

  顧長銘只是看著對方。他很擅長觀察一個人,或者說觀察一個人的欲望。這個女孩救了他的命,但他在她的眼睛裡看不到目的,這一切於他來說是救命,對她來說沒什麼特別的意義。

  “抱歉,我很久沒有發作了,所以忽略了。”顧長銘的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但是聲音卻放緩了。

  “那藥你留著,多買點車裡也放點。萬一你下次開車的時候忽然不舒服了,撞壞了自己的車是小事,撞到別人可怎麼辦啊?”

  “我會記住的,謝謝。”

  有道理的批評,顧長銘從來都會接受。

  “那……一會兒去檢查一下吧。你剛從花店裡出來,說不定是對花粉過敏什麼的引起哮喘發作。”

  這個女孩兒因為這麼全速沖刺,背上已經汗濕了。她向後拉了拉後衣領,透了透氣,就退出人群了。

  周圍的人見顧長銘似乎沒什麼事兒了,也就散開了。

  他看向那個女孩離開的方向,問愣在那裡的花店老板娘:“你認識她嗎?”

  “不認識,不過經常看見。她每次上下班都會路過我這裡。”

  “那麼下次她再路過你這裡的時候,替我送她一束花吧。”

  “哦,可以啊!顧先生覺得送什麼花合適呢?”

  “簡單一點,但不要玫瑰。”

  “哦,明白。您是為了表達感謝,玫瑰不合適。你看奢草配紅色天竺葵怎麼樣?”

  “可以,謝謝。”

  救護車終於趕到。顧長銘向救護人員解釋之後,便上了車。

  這天的下午,他從醫院做了檢查。

  第二天的早晨,趙嫿栩便來到了他的辦公室。

  “我聽說你周末的時候哮喘發作了,到底怎麼樣了?”

  正在審閱文件的顧長銘沒有抬頭,只是淡然地回應了一句:“我沒事。”

  “有市民拍下了你倒在花店前的照片,發在了微博上。微博內容是奔馳車主哮喘發作,差一點殞命花店門口,幸得熱心市民狂奔買藥。”

  “公關經理解決了嗎?”

  “已經聯繫對方刪掉了。長銘,你讓我很擔心!你出了這樣的事,差一點就死了,可你竟然沒有對我說一聲!你今天應該去好好修養,可你就像沒事人一樣來公司了。”

  “我不跟你說,就是因為我沒事。而且那天下午我就去檢查過了,注意休息就好。”顧長銘這才將文件合上,抬起眼來看向趙嫿栩。

  “你就一點都不怕嗎?如果沒有那個熱心市民,你可能在救護車來之前就沒了。”

  “我當然怕,也真的以為自己會死。我看見老板娘手裡面的金魚花掉下來,忽然覺得是不是楚君想我這個大哥了,所以在我買她最喜歡的金魚花的時候才會忽然發作,是她叫我去陪她。”

  “顧長銘——我要說多少遍你才能放下。我們能為楚君做的一切都做了。我們沒有放棄過她,甚至為了她,你連你的原則和底線都放棄了,但是她卻自己放棄了自己。是她對不起我們,用她自己來懲罰我們。”趙嫿栩扣緊了辦公桌的邊緣。

  “你的反應不用那麼大。我又沒說我想去陪她。”

  “那就跟我說說話。我陪你闖蕩到現在,卻覺得離你越來越遠,越來越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我以為自己是你最信任的人,但這好像是我一廂情願。”

  顧長銘長久地看著趙嫿栩,他閉上了眼睛,向後靠著椅背,微微歎了一口氣。

  “我的哮喘好久沒有發作了,那種被扼住呼吸,那種無論怎樣用力怎樣掙扎都沒有用的感覺,其實並不恐怖。因為如果就這樣死掉其實也沒什麼,被大老板控制的我,和被哮喘控制的我,哪個比較可怕呢?”顧長銘用平靜的聲音說。

  “長銘,你不能這樣想。沒有任何人是絕對自由的,沒有大老板,就沒有現在的縱合萬象,也沒有你和我的一切。”

  “對啊,所以我覺得還是活下去比較好。我向那些圍上來不知道是湊熱鬧還是看大戲的人指著藥房的方向,我指著掉在台階上的噴霧劑,我扣著自己的喉嚨告訴他們我無法呼吸,但是竟然沒有一個人願意去理解我表達的意思。他們只是在觀賞我最為掙扎的時刻。只有那一個人,為了我不顧一切的奔跑,好像我是她至關重要的人。我聽見自己的喘息像海潮,我的世界裡錢也好,縱合萬象也好都不重要了,我的眼睛裡都是眼淚所以我什麼都看不清,但只要看到她在拼了命的奔跑,我就有一種我會活下去的預感。至少,我不會在這一天結束。”

  “我也很感謝那個幫你買藥的人。你有謝謝好好她嗎?”趙嫿栩呼出一口氣來。

  “你覺得我要怎樣感謝她?寫一張幾百萬上千萬的支票?我的命應該比一張支票要金貴一些吧?

  還是許諾她如果有什麼事情可以來找我幫忙?”

  “所以……那個給你買藥的人,你什麼都沒給?”

  “什麼都沒給,才是真正的感激。”顧長銘再度低下頭來,翻開文件繼續閱覽。

  趙嫿栩無奈地一笑。

  每一個周一對於寧韻然來說都是萬惡的,但這一個周一對她卻有點喜氣洋洋。因為關於畫家江淮的整體策劃方案終於被莫雲舟通過了。雖然這個策劃案有許多人的心血,但是最核心的部分是她的想法。

  到了下午四點多,手頭上沒什麼事情要做的寧韻然終於可以摸摸魚了。

  有同事轉過身來,用筆頭戳了戳她的背:“小寧,我訂的那張你要快一點啊!”

  “哦哦,我記得呢!”

  寧韻然看了眼時間,伸了個懶腰。

  她一直聚精會神,鉛筆在紙上迅速滑動著,發出沙沙的聲響。

  畫著畫著,原本期待早點下班回去刷美劇的心也跟著平靜下來,細膩的筆觸,微妙的光影對比,畫中人的眉眼逐漸清晰起來。

  一張畫完了,寧韻然伸了個懶腰,一側過臉,看見玻璃牆外那個笑容裡意味不明的男人,她轟地從椅子上翻了下來,鼻子也差點撞到了桌沿上。

  那個家伙不是別人,正是上周才飛去檳城度假的陸毓生。

  寧韻然坐在地上看著對方,這小子用手指在玻璃上敲了敲,指著的就是寧韻然桌上的素描本。

  反應過來的寧韻然猛地一把將素描本抓下來,拉開抽屜就要將它扔進去鎖起來,但是沒想到陸毓生這個王八蛋腿太長,幾步就繞了進來,簡直應了那句“釜底抽薪”,從寧韻然的抽屜裡將素描本拿出來了。

  “小寧啊,看不出來啊,你的素描畫得這麼好!要不是之前知道你是學會計的,我會以為你也是搞藝術的呢,我得拿去給我的小舅舅看看!”

  陸毓生轉身就走,驚得寧韻然幾乎是跳起來,追上去。

  “你快還給我啊!”這怎麼能讓莫雲舟看見!

  一枝紅杏出牆來小劇場:

  寧韻然:有人送我紅色天竺葵?啥意思?

  顧長銘:紅色天竺葵的花語是——你在我腦海揮之不去。

  寧韻然:哈哈哈哈!我也是有市場的!

  莫雲舟:再有市場也是狗尾巴草,只有我才養得好。

  寧韻然:……

  胖瓜:如果經濟案件看不懂的,就略過去不看吧,反正看不懂也不影響男女主角談戀愛。

  莫雲舟是男主角,男主角存在目的就是一邊兒悶騷地撩著女主角,一邊兒給女主角兜著底兒。

  男配角顧長銘的作用就是一邊兒喜歡著女主角,一邊兒走在道德底線上。

  男三號凌睿的目的就是推動案件發展,給女主角聊天兒解悶兒,順帶該保護的時候保護一下女主角。

  女配角趙嫿栩栩的作用就是一邊兒明戀著顧長銘,一邊兒作妖兒。

  主要人物關係就這樣了,有丫頭說人物太多了亂亂的。胖瓜傻眼了,韓劇裡不是也有辣麼多什麼女一號男二號的,沒見大家亂啊。愛來愛去不是挺嗨的麼?

第十章:所謂“顧盼生姿,美人如玉”

  小組裡的人等下班的瞌睡蟲都醒了,不約而同伸長了脖子看著這一幕。

  寧韻然已經追了出去,陸毓然將素描本換到另一隻手,忽然湊向寧韻然,那架勢彷彿要狠狠親上來,嚇得她向後一退。

  “你說你是不是暗戀我小舅舅啊!哎呀,耳朵又紅了。”

  “你還給我!”寧韻然繞過陸毓生,正要把本子搶回來,手指剛觸上去,卻有人來到了陸毓生的身側,扣住素描冊的邊緣,將它輕鬆取走了。

  寧韻然傻眼了,因為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莫雲舟。

  “小……小舅舅……”陸毓生也有點窘迫了。

  他應該只想和寧韻然開個玩笑而已,卻沒想到被正主給撞上了。

  “這是什麼?”

  世界在寧韻然的眼中變成了緩慢的一格一格的電影慢放畫面。

  莫雲舟垂下眼來,眉眼形成柔和的弧度,手指輕輕地捏起紙頁,紙面翻動的聲音彷彿撩刮在寧韻然的心頭。

  完蛋了……

  要死了……

  陸毓然將腦袋伸了過去,嘻嘻笑了一聲:“畫得好看吧?我知道小舅舅你長得好看,但沒想到小寧可以把你畫得更好看。”

  莫雲舟的表情沒有變過,只是略微側過臉,寧韻然有種被小學老師檢查作業的緊張感。

  光影在他的眉眼間流轉,寧韻然的心臟卻懸在了半空中。

  他的手指很長,指節圓潤自然,但卻暗含力度,可是將紙頁翻到下一張的動作卻很柔和,就連手腕的曲折在走廊的燈光下也顯得優雅。

  “就是這張,特別好看吧?”

  素描紙上是莫雲舟側身回頭的樣子,髮絲輕揚,眉眼微垂。

  “小舅舅,你還真是美人如玉,顧盼生姿啊。”陸毓生低聲笑了起來。

  此刻的寧韻然恨不得一頭撞死在玻璃牆上。

  美人如玉是什麼鬼!顧盼你個頭!

  陸毓生還是不肯放過她,湊了過來,小聲說:“你是不是暗戀我小舅舅嘛!情人眼裡出西施,所以你才能把我的小舅舅畫得這麼美。”

  寧韻然真的很想給他的嘴巴塞上個雞蛋!

  閉上嘴你會死嗎?

  少說一句話你會死嗎?

  莫雲舟很沉默,一句話都沒有說。

  這樣的沉默,讓寧韻然感覺自己在接受末日審判。

  只有紙頁翻動的聲音,莫雲舟的動作不緊不慢,寧韻然抓心撓肺。

  有什麼好看的呢?

  為什麼要看那麼久呢?

  又不是名家名作,初中生水平的素描而已啊!

  “小舅舅,被人暗戀的感覺怎麼樣啊?”陸毓生輕輕撞了莫雲舟一下。

  “不怎麼樣。”

  寧韻然瞬間下了十八層地獄。

  “因為她根本就不是暗戀我。”

  錯覺一般,莫雲舟平穩沉斂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笑意。

  寧韻然抬起頭來,冷不丁對上莫雲舟的視線。

  這個男人長得很好看,寧韻然一直知道,但從這麼近的距離將他看清楚,會發現他的目光很深,讓人產生莫名的探求欲。

  “不是暗戀你,為什麼要畫你?”陸毓生不解地說。

  “你沒有看見每一張的右下角都有英文字母嗎?”

  “誒,是啊。這是什麼意思?”

  “JJ應該就是江婕。CXX就是蔡曉芸。LJ就是李晶。還有隔壁組的同事名字縮寫。你是給她們畫的。”

  莫雲舟就這樣看著寧韻然,他的目光裡是一種她從來沒有感覺過的壓力,這種壓力並不讓人害怕,但是它卻滲透進入她的思維深處,嵌入其中,再也沒辦法剝離了。

  “你沒有那麼多的閒工夫畫畫送人,而且你還畫的很用心,說明你也希望對方能喜歡。所以,她們用什麼條件來換這些素描?”

  寧韻然是真的傻眼了,莫雲舟怎麼連這個都知道?

  “啊?是要送給其他人的啊!而且還有這麼多人……小舅舅,想要收藏你的人還真多啊,你是大眾情人啊!”陸毓生哈哈笑著,往寧韻然面前擋了擋。

  約莫也是感覺到自己是這件事的始作俑者,而且莫雲舟到底生沒生氣誰也看不出來,陸毓生不想他再和寧韻然計較了。

  只是幾張素描而已嘛,比明星藝術照還有韻味,多好啊!

  “寧韻然,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寧韻然無語問蒼天。

  這叫她怎麼說啊,感覺把所有人都拉下水了。

  “你說實話的時候很誠懇,讓人很容易相信你。但是你說假話的時候,總是很尷尬。現在你說真話,我就原諒你。說假話,我可以把素描本上所有人都叫來問話,你想要這樣嗎?”

  莫雲舟的聲音還是那麼平緩,一點都沒有生氣的意思。

  但把素描本上的人都叫去談話……這也太過了吧?她在這裡就沒法混下去了啊!

  “五十塊一張。”寧韻然低下頭來小聲說。

  陸毓生差一點沒噴出來。

  “什麼?才五十塊一張?我這麼美的小舅舅才值五十塊?”

  “多了,別人也不買啊。”寧韻然懟了陸毓生一眼。

  都是你這個害人精!

  你不在檳城好好呆著,跑回來幹什麼!

  “你什麼時候學的素描?”莫雲舟又問,語氣還是淡淡的。

  “小學的時候……”

  “學了多久?”

  “中學就沒學了。”

  “五十塊錢一張素描,這裡有十二張,你可以賣六百塊,是想要幹什麼?”

  “買……買鞋子。”

  寧韻然低下頭來看著自己的腳。

  陸毓然也低下頭來看了看:“你不會這麼省吧?買雙鞋子還要畫素描?”

  “都交房租和水電了,我還要上下班的交通,還有早餐和晚餐……我是實習工資啊。”

  “這雙鞋不舒服?”莫雲舟又問。

  “腳尖難受,鞋跟踩不穩。”

  而且老大還不給補貼!

  “嗯。”莫雲舟點了點頭,單手夾著那本素描冊就離開了。

  陸毓然快步跟上去,小聲說:“小舅舅,你拿走小寧的素描本了!”

  “我當然要拿走。她拿我的素描去賣錢,侵犯了我的肖像權。而且現在還沒下班,做與工作無關的事情,我沒收她的素描本,理所當然。”

  莫雲舟就這樣走遠了。

  寧韻然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

  這一刻,她是不幸的,也是幸運的。

  不幸的是,素描本被收走了,她也失去賣莫雲舟的素描掙錢的機會。

  而幸運的是,經歷了之前咖啡屋裡的非禮和上一次手指戳進莫雲舟的唇縫裡,莫雲舟沒真覺得自己是暗戀他,就是謝天謝地了!

  她垂頭喪氣地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幾個同事圍了上來。

  “小寧,怎麼樣了?剛才莫總是不是生氣了?”

  “你的素描本呢?”

  寧韻然歎了一口氣說:“被莫總沒收了。”

  大家露出了然的表情。

  “沒收了……你就重新再畫吧!”

  “其實你們要是那麼喜歡莫雲舟可以用手機拍他。”寧韻然覺得自己大概是沒有掙錢的命了。

  “手機拍的,那叫偷拍,連個眼神都沒有,臉上還是生人勿近的表情,多沒意思啊!根本沒辦法拿來幻想!”

  “是啊,我第一次看到你那張莫總側臉的素描,太傳神了,而且還有那麼一點點小溫柔。這要是用手機遠遠偷拍,哪有這麼好的效果?”

  “反正我是不會再畫了。莫雲舟說了,我侵犯他的肖像權了。”

  “啊……這麼嚴重啊,莫總跟你開玩笑的吧?”

  寧韻然抬起頭來蔫蔫地反問:“你什麼時候看過莫雲舟開玩笑?”

  “好像真沒有。”

  “是啊,莫總雖然平常看起來溫文爾雅文質彬彬,可是偶爾我從他辦公室路過的時候,他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行了行了,小寧別想了!下班了,回家吧!大概老天爺都不肯讓我們拿莫總來幻想一下。”

  大家各自散開。

  寧韻然找出自己的運動鞋穿上,把高跟鞋藏在櫃子底下,挎著包離開了。

  她發了一條短信:老大,本來我找到了一個掙錢買鞋子的門路,但是泡湯了。

  二十幾分鐘過去了,她都出了地鐵站了,還是沒收到老大的回復。路過一個書報亭的時候,看見老板正在收拾報紙,其中一份晨報的標題就是本市連鎖知名KTV老板涉嫌洗錢被捕。

  寧韻然抓了抓腦袋,肉痛地花了一塊錢買了下來,一邊走一邊看。這篇報道裡只說了,這些年星燦KTV的老板利用他娛樂產業的特殊性,將不明來源的大額資金存入了本人的KTV對公賬戶,然後再以不存在的貿易買賣將資產匯入香港等地。三年來,超過兩個億。

  寧韻然的妄想小劇場:

  寧韻然:皇後果真美人如玉,顧盼生姿。

  莫雲舟:你今早吃了什麼?

  寧韻然:朕賜你的御筆丹青,你可得好好收藏。

  莫雲舟:我買鞋子給你,你別鬧了。

  寧韻然: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莫雲舟:我走了,你自己玩。

第十一章:非禮勿視

  “喔……兩個億呢!”寧韻然摸了摸鼻子,“真厲害!不過這個什麼胡長貴也太蠢了一點,營業額都要飆上天了。別人是人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這個胡長貴都淌到河裡,水都淹到脖子了,還以為別人看不出來他身上濕了?”

  就在她將報紙折起來的時候,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寧韻然回頭一看,是每天她會路過的那個花店的老板娘。

  “今天你下班還挺早的。”老板娘臉帶笑意,手中捧著一大束花。

  “誒,是的啊。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這是顧先生送給你的花。我還真怕你今天加班,晚了的話,花就不那麼新鮮了。”

  寧韻然愣了愣,並沒有伸手去接:“顧先生?哪個顧先生?”

  “你忘了啊!周末的時候顧先生來我這裡買花,忽然哮喘發作了,是你跑了兩個街口,給他買的藥。”

  “哦!我想起來了!”

  “顧先生說了,要我包一束花送給你,表達謝意。”

  寧韻然這才將那束花抱了過來,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來。

  “今天總算遇到一件讓人開心的事情了!”寧韻然輕輕聞了聞,“好香。我一直以為這輩子有人會送我狗尾巴草就不錯啦!竟然還會有人送我花呢!”

  “怎麼可能有人送女孩子狗尾巴草呢!”老板娘也跟著笑了起來。

  “那麼替我謝謝那位顧先生了。”寧韻然沖著老板娘晃了晃那束花。

  房間裡洋溢著花香,這一晚她睡得很好。

  很快,整個畫廊忙碌了起來。

  因為蔣涵的畫展定在一個月後,各種媒體信息,對外宣傳,書畫界知名人士的邀請,都讓整個幕後團隊陀螺一般運轉了起來。

  從前是寧韻然這只菜鳥一個人加班,現在是整個團隊陪她一起加班,燥郁的心情緩解了不少。

  “小寧,明天高總和莫總要聽我們組的媒體推廣方案,你去把資料拷進去。”江婕將U盤遞給她。

  “嗯,好的,沒問題。”

  寧韻然帶著U盤進了會議室,來到電腦桌前,腳上的高跟鞋太礙事了,蹲下來往主機裡插U盤的時候腳尖疼得突破天際。

  她索性將高跟鞋脫了,放到一邊。

  第一個插孔電腦不識別,寧韻然又試了第二個,第三個……所有的USB接口竟然都不識別?這讓她很煩惱。

  “怎麼了?”清潤而通透的男性嗓音響起。

  寧韻然抬起頭來,就看見了莫雲舟站在那裡,垂下眼,看著那雙被她放在一邊的高跟鞋。

  “沒……沒什麼。拷點資料進去而已。”寧韻然蜷起腳趾,自己不穿鞋的樣子被莫雲舟看到了。

  一想到自己畫他的素描被發現的事情,寧韻然就覺得背上很燙。

  現在的莫雲舟坐著的可是蘊思臻語的頭把男神交椅,多少人想要近距離地欣賞他,可偏偏每次機會都落到她寧韻然這裡,而她壓根沒有欣賞的心情。

  “看來你還真的是很討厭自己這雙鞋。”莫雲舟出人意料地單膝低下身來,與光著腳不怎麼雅觀蹲在地上的寧韻然並肩。

  這個男人的身上沒有所謂古龍香水的味道,也沒有煙草氣息,但只要靠近他,周圍的空氣也變得清雋起來。

  寧韻然下意識想要將自己那雙鞋拿回來穿上,但是莫雲舟又開口了:“不合腳的鞋子,就不要穿了。”

  寧韻然想也不想就回答:“不穿的話,你們這些做老板的就要小心了。”

  “小心什麼?你穿著高跟鞋歪歪扭扭走路的時候我們才要小心被你踩中不是?”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啊。”寧韻然小聲說了一句。

  莫雲舟沒有再說話了,他抬起手食指擋在唇間,寧韻然不確定他是不悅還是在笑。

  要知道男神一笑很傾城,他若真是笑了,寧韻然這只狗尾巴草也要開花了。

  莫雲舟取過寧韻然的U盤,他的指尖觸上寧韻然的手背,寧韻然將手收回來,看著莫雲舟替她試了試主機後面的接口。

  男神摸到她了,她決定今天一整天都不洗手,然後去跟組裡的同事說,摸一下她被莫雲舟碰過的地方一次五塊錢!

  就在這個時候,會議室的門又開了。

  原本安靜的空間忽然響起略顯粗重的呼吸聲。

  寧韻然剛要從桌子下面伸出頭去看,就被身邊的男人一把拽了下去,失去平衡快要摔倒的時候,對方的胳膊直接環繞過來,摟住她的胳膊,另一隻手牢牢捂住了她的嘴巴,她連句悶哼都沒發出來。

  心臟猛地一沉,她想要掙扎,這個將自己圈起來的懷抱驟然收緊。

  男性微熱的呼吸近在耳邊,寧韻然將臉側向另一面想要避開對方,但是捂住她的那隻手就更用力地將她的臉往懷裡壓。

  那一聲一聲透過胸腔傳來的心跳聲和平緩的呼吸聲都與寧韻然此刻的驚慌形成鮮明的對比。

  而這個圈緊自己的懷抱……固若金湯,寧韻然連動一動都不可能。

  除了之前老大教她自由搏擊之後,這是她第一次從另一個男人那裡感受到這種近乎壓倒性的力量差異。

  雖然沒有看清,但是寧韻然知道進入會議室的是兩個人。

  “啪嗒”一聲,是會議室上鎖的聲音。

  接著是凌亂的腳步聲。

  這兩個人的呼吸有點急迫,他們在幹什麼?

  寧韻然很想知道,可惜她的腦袋根本沒有抬頭看一眼的可能。

  又是一陣聲響,從旁邊玻璃的反射寧韻然看出來了那是一個男人將一個女人抱上了會議桌,兩人正如火如荼地親吻。

  血液嘩啦一下向上頭頂湧去。

  非禮勿視!

  非禮勿視!

  非禮勿視!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寧韻然下意識向另一側轉過臉,直接對上了莫雲舟暗如深海的雙眼,心中又是一驚,但隨後所有的慌亂都沉沒了。

  莫雲舟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說話也不要亂動。

  老天爺!

  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外面是兩個人不分場合親嘴,這邊自己又被整個畫廊女性同胞心目中的男神給抱著,她到底是會長針眼,還是會折壽!

  莫雲舟的氣息就是若有若無的羽毛,掠過她的耳畔,掠過她的頸窩,滲入她的每一個毛孔,她想要用力地排斥這個男人的存在感,但是他的體溫,他圈緊自己的力度卻不可抵抗地統治著她的注意力。

  又聽見“嘩啦”的聲音,寧韻然瞥了一眼反光的那面玻璃,整個人都感覺不好了!

  因為那個男人正在拉扯那個女人的衣服!

  原本以為他們只是親親嘴而已,但這架勢——是要上演動作電影啊!

  寧韻然只得再度將臉側過來,臉頰卻直接貼在了莫雲舟的鼻尖上,如果不是錯覺,好像有什麼柔軟的東西蹭過了自己的臉!

  寧韻然倒抽一口氣,正要退開一點,卻發現莫雲舟臉上的表情是嚴肅的,他望向那塊反光的玻璃,就像是一個堅毅的哨兵,注視著遠方。

  莫雲舟低下眼來看了寧韻然一眼,正好看見她紅到要著火的耳朵,他的唇線彎起,寧韻然的心臟如同封閉已久的豆莢在日光下駁裂開來,那一瞬間竟然挪不開眼。

  “高總,我來這裡,可是來商量我的畫展,而不是來服務你的。”

  寧韻然肩膀僵住了。

  這個聲音,好像是那個新銳畫家蔣涵?

  “寶貝兒,我開畫展也是為你服務,現在你為我服務,我們也算禮尚往來?”

  寧韻然心中一萬頭草泥馬奔馳而過!

  還好剛才莫雲舟把她給拽下來了,不然撞見自己的老板和畫家搞事,運氣好她可以領到三個月薪水被開除,運氣不好那就是直接被開除啊!

  “寶貝兒,我還以為你看上的是莫雲舟呢!那天一起吃飯,你跟我說的話都沒有超過三句!”高峻好歹也是個快四十歲的“老男人”了,左一句“寶貝兒”,又一句“寶貝兒”,寧韻然噁心得昨天晚上吃的辣白菜拉面都要吐出來了……還有那根火腿腸。

  “莫雲舟?他是生的好又有風度,可是我撩了他那麼久,請他打高爾夫他沒空,請他吃飯他沒空,他是真不知道女人約他是為了什麼?”

  “寶貝兒,委屈你了。其實我們的事情沒有他參與也是一樣的。讓我好好親親你。”

  高峻平常總是道貌岸然的樣子,而且在書畫界的口碑也很好,完全沒想到到了女人面前竟然是這樣的。

  寧韻然的頭皮發麻,她看向那片玻璃太尷尬,她轉向另一邊就像給莫雲舟投懷送抱,更尷尬!

  可就在這個時候,莫雲舟捂住寧韻然的手鬆開,直接將她的腦袋按進了自己的懷裡,他的心跳更加明顯,以及清冷的讓人頭腦清醒過來的須後水的味道,都在悄無聲息地占領著寧韻然的神經。

  直男思維女友吐槽大會:

  寧韻然:臥槽!他們親嘴!親嘴!親嘴了!

  莫雲舟:像你這樣吃不到豬肉的,看看豬跑也好。

  寧韻然:豬在哪裡?

  莫雲舟:……我面前。

第十二章:閉上你的腦洞

  在莫雲舟平穩的心跳聲中,寧韻然的思維逐漸清醒了起來。

  剛才高峻說到底是什麼事情莫雲舟不參與也沒有關係?

  按道理莫雲舟是畫廊的大股東,最近好幾個大單都是靠莫雲舟的人脈完成的,高峻不應該有什麼事情瞞著莫雲舟才是啊。

  這兩人又膩在一起狠狠親了一通。

  “一個男人面對女人的誘惑一點反應都沒有,要麼不舉,要麼就是GAY!”蔣涵的聲音裡帶著不甘和不平衡。

  聽到這裡,寧韻然實在忍不住了,憋著笑抬起頭來看向莫雲舟。

  讓她沒有想到的是,莫雲舟竟然也在看著她!

  寧韻然怔在那裡,莫雲舟竟然用手指在她的腦門上彈了一下,那暗含笑意的眼睛彷彿在說:閉上你的腦洞吧。

  那麼你到底是不舉還是Gay?

  寧韻然無法克制自己腦洞的延伸。

  “好了,好了寶貝兒,咱們不提那個不舉的家伙了。你放心好了,這場畫展之後你一定會紅。”

  寧韻然憋笑,看來這不舉的章子,已經刻在莫雲舟的身上了。

  抖M先生,你也有今天啊!

  寧韻然真想給蔣涵點贊!

  想起自己從前不小心捂到抖M先生的皮帶下面一點點,還有不小心戳到他嘴唇之類的,根本就是小事嘛!

  這時候,扣在寧韻然肩膀上莫雲舟的手指略微用力,正好掐在寧韻然的肩骨縫隙裡,疼得她真想哼哼,但就是咬碎了牙槽她也得忍住啊!

  寧韻然惡狠狠看向莫雲舟,發現他的眼眸冷冷的,彷彿剛才不是為了報復寧韻然取笑她,而是在警告她。

  如果這家伙不是自己的老板之一,寧韻然毫不懷疑自己已經拿過旁邊的高跟鞋爽快地在他腿上來一下了!

  “你就是個唯利是圖的商人,還打著藝術的旗號!我可是聽說,那個名不見經傳的江淮,上周在你這裡賣出去的畫,每一幅都過了百萬了!可別等我到了你這裡,升值幅度還不如那個落魄得快入土的江淮。”蔣涵扯過了高峻的領帶,一字一句很用力地說。

  寧韻然眼睛一亮,江淮的畫作過百萬了?是不是他的作品終於得到了認可?這裡面是不是也算有一點她的功勞?

  “寶貝兒,你別跟江淮比。你的路還很長,江淮……也就那樣了。”

  蔣涵冷哼了一聲,一把將高峻從自己的身上推開。

  “江淮已經癌症晚期了。等到江淮死了,他最後一幅作品說不定會升值到天價!多少畫家不是死後成名的?可是我一點都不想死後成名。”

  聽到這裡,寧韻然的兩條小腿已經開始打抖了。

  和莫雲舟單膝跪在那裡的姿勢不同,寧韻然是蹲著的,現在已經是極限了。

  她微微動了動,想要挪動自己的腿,但又擔心自己發出什麼聲音來,會吸引高峻和蔣涵的注意。

  這時候,莫雲舟搭在她肩膀上的手鬆開,他的整個人都傾向了寧韻然,寧韻然一陣緊張,卻發現莫雲舟的胳膊繞過她的身後,支撐起她的小腿,他的手掌很有力,掌心很溫暖。一般男人要是做出這樣的動作總會讓人覺得別有用心,但莫雲舟卻很紳士。

  他緩緩地將她側倒,寧韻然有一種自己被對方抱起來的錯覺,盡管由始至終都沒有離開地面,但是從蹲著的姿勢變成側坐,寧韻然覺得自己瞬間上了天堂。

  莫雲舟放開了她,手指在唇上點了點,示意寧韻然繼續保持安靜。

  寧韻然點了點頭。

  “好了,寶貝兒,我就跟你交個底吧。你應該知道,我們畫廊重點是在培養和打造直接和我們簽約的現代畫家。江淮的畫作,基本上都是我們一位非常重要的客戶收藏的。而這位客戶,我們替他賣畫,代理費和寄賣費低到可以說幾乎沒有。你知道為什麼嗎?”

  “代理費低到幾乎沒有?為什麼?你這個家伙雁過拔毛,還能不掙錢?”

  不只是蔣涵驚訝,就連寧韻然也很驚訝,差一點把腦袋伸出去,被一旁的莫雲舟給撈了回來。

  簡直就像打地鼠一樣,她這只地鼠剛想要冒頭就被打回來,這回直接被莫雲舟摁住腦門,只能像做錯事的幼兒園小孩一樣低著頭。

  額頭幾乎要貼在莫雲舟的胸口上。

  一呼吸都是這個男人身上的味道。

  清雋淡雅,卻有著沉穩深邃的感覺。

  寧韻然的耳朵就快紅了。

  “江淮還有十二幅作品,有九幅在這位外籍收藏家的手上。而這些畫,都是以一千元一張的價格收來的。”高峻開口說。

  “這麼便宜?你們賣出去是百萬的價格,這簡直就是空手套白狼!”

  “什麼空手套白狼?白狼在哪裡?不過是左邊口袋出,右邊口袋入,虛擬成交量,把江淮的名氣炒作上去而已。”高峻笑了起來。

  “虛擬成交量”還有“炒作”這幾個說法湧入寧韻然的耳中,回想起那一幅《褪色》,寧韻然心底深處疼了起來。

  她相信江淮的才華,而他的才華就這樣被淹沒了,因為買他畫的人根本不懂得欣賞也不會懷抱著珍愛的心意去收藏。

  “你的意思是說你自己買江淮的畫?”

  “我哪裡能做這麼蠢的事情。事實是某位大老板在海外開了個賬戶,他買下了江淮的畫。在國內,有幾個替他操作業務的下線,將資金以買畫的名義匯給這位大老板,以書畫買賣的方式突破人民銀行的洗錢監控和外匯管理。今天是一百萬,明天就可以到兩百萬,三百萬!”高峻的聲音裡帶著絕對的自信。

  和莫雲舟靠在一起的寧韻然顫了一下,她意識到,這恐怕不僅僅是虛擬成交來炒高藝術品的價格,而是將人民幣以正當交易的名義匯往海外……這是……

  “你在幫人洗錢!”蔣涵驚訝地說出寧韻然腦海中的那個答案。

  寧韻然咽下口水,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擁抱著自己的莫雲舟胳膊也緊了緊。

  呼吸繃了起來,她能感覺到莫雲舟的體溫,明明兩個人都是小心翼翼,空氣裡卻像是隨時會迸裂出火花來。

  寧韻然下意識又看了一眼莫雲舟的表情,沒想到正好與他的視線對上。

  他的雙眼很深,很遠。

  如同無形的牢籠,將寧韻然的思維都禁錮了起來。

  他輪廓優雅的嘴唇微微張開縫隙,口型應該是:別亂動。

  他的嘴唇太近,總像是會觸上她。

  也許是她的額頭,也許是鼻尖……

  抱著蔣涵的高峻輕笑了一聲:“別這樣說,什麼洗錢不洗錢的啊!我只是幫別人搭了個橋。”

  “幫別人搭橋?沒有好處的事情你會去做?”

  “你忘記我說的了?我手上也有三幅江淮的畫。等到虛擬成交金額將江淮的畫作價值拱抬上去了,我還用擔心我手上的那三幅拍賣的時候賣不出高價?”

  “哦——所以你是互利雙贏。你們畫廊假裝在推薦江淮的畫作,讓江淮畫作的升值顯得是打造之後的成果,然後這幾幅畫的擁有者就名正言順地將他在國內掙到的黑錢以江淮畫作交易的理由匯去海外。這些因為洗錢而提升的成交金額就是免費的廣告,讓你手上最後的那三幅江淮的作品升值。你和那位所謂的收藏家,可謂互利雙贏啊。”

  “所以,我才對你說,別跟江淮比。”

  此時的寧韻然握緊了拳頭,她的呼吸緊張,她找到了,她來到這裡三多月,終於聽到她想要聽到的東西了!

  “為什麼不能跟江淮比?江淮沒幾年好活,但是我卻能活很久。如果能讓我的畫作在拍賣會上拍出百萬美金,前期的炒作,我也願意。”蔣涵的聲音裡帶著一種笑意。

  “你是說……你也……”

  “我也願意加入你們。”

  “寶貝兒!你可真是我的寶貝兒!你放心,我會和收藏家談好,給你一個合適的價格。”

  寧韻然聽到這裡,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她的腦海中千頭萬緒。

  到底這個畫廊裡還有多少虛擬交易?

  他們這些為了打造畫家,替這些默默無聞的畫作能被更多人看見欣賞所做的努力,就像笑話一樣……

  “你們會議室的桌子太硬了,讓我起來。”蔣涵用撒嬌的語氣對高峻說。

  “我還想在這裡跟你來一次呢。以後這裡就會成為我最喜歡的會議室。”

  高峻一邊說一邊將蔣涵抱了起來,蔣涵將自己的裙子拉好,輕輕推了高峻一下。

  “我還是喜歡柔軟的床。”

  兩人黏膩了一會兒,這才走了出去。

  會議室裡再度安靜了下來。

  寧韻然低著頭,萬千思緒無從說起。

  她現在只想一個電話打給老大,讓他把高峻這家伙給辦了,但是她知道這一切只是高峻嘴巴裡說的,根本做不了證據。

  “小寧。”低沉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她猛然意識到自己的身邊還有一個莫雲舟。

  直男思維女友吐槽大會:

  寧韻然:明艷動人的蔣畫家表示,怎麼撩你都沒反應,不是不舉就是gay!

  莫雲舟:什麼人撩我一下就有反應,不是種馬就是渣。

  寧韻然:看來讓你有反應的標准很高?

  莫雲舟:我不是標准高,而是標准太低。

  寧韻然:啊?

  莫雲舟:不信,你試試?

  胖瓜:分分和花花木有了,是要種草了咩?

第十三章:蒼白的青春,好矯情!

  此時,莫雲舟已經站起身來了。

  寧韻然抬起頭來看向他,這個男人的表情還是那樣,看不出一絲驚訝。

  從高峻和蔣涵的聊天來看,莫雲舟應該是沒有參與這些幕後交易的。

  但是為什麼他看起來這麼平靜?

  明明他的合伙人高峻欺騙了他,莫雲舟的眼底為什麼連一絲憤怒都沒有?

  莫雲舟向她伸出手,寧韻然卻沒有握住,而是扣著桌子的邊緣站起來。

  她的兩條腿就快麻到沒有感覺了。

  “你的運動鞋放在哪裡了?”莫雲舟輕聲問。

  他淡然的表情讓寧韻然懷疑自己剛才聽到的看到的都是錯覺。

  “什麼?”

  “你下班的時候穿的是運動鞋不是嗎?”

  寧韻然這才回過神來。

  “在我書桌的抽屜下面。”

  “我讓人給你送過來。還有,你那個U盤的接口應該燒壞了,所以電腦不識別,換一個吧。”

  就在莫雲舟轉身離開的時候,寧韻然開口道:“莫總……什麼是洗錢?”

  莫雲舟轉過身來,雙手閒適地揣在口袋裡,唇角的凹陷讓寧韻然明白自己恐怕永遠看不懂這個男人。

  “你是哥倫比亞大學商學院畢業的,還需要我為你解釋什麼是洗錢嗎?”

  寧韻然看著莫雲舟,她覺得自己太蠢了,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莫雲舟在畫廊有大額投資,要他去舉報高峻幾乎不可能。

  只是在寧韻然的心底,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並沒有覺得他多麼帥氣多麼男神,而是他那種在安靜中沉澱著的氣質,讓寧韻然覺得明澈。

  但是這種明澈,寧韻然希望真的不是錯覺。

  “小寧,剛才高總和蔣涵說的話,我希望你不會再說給第二個人聽。”莫雲舟開口道。

  “我知道了。”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不能說給第二個人聽啊!畫廊裡這些人別看總是西裝筆挺倍兒有氣質,八卦起來,比某些狗仔記者有過之而無不及。

  而且聽到這麼一個大新聞,怎麼著她也得在這個畫廊裡賴著,觀察後續發展啊!

  “運動鞋也不用替我拿了,如果有同事給我送鞋,正好被高總看到了,他說不定會多想。”寧韻然說。

  莫雲舟點了點頭,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離開了。

  在這個畫廊裡窩了那麼久,掰扯了那麼久推廣方案,現在終於得到有用的消息了,她只想變成一個煙花,直接原地升空!

  淡定,寧韻然!淡定!

  別忘了,還有個莫雲舟盯著你呢!

  揣著U盤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她告訴江婕U盤無法識別。

  “啊?怎麼會無法識別呢?”

  “好像是接口的地方燒掉了。”

  寧韻然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腦海中千頭萬緒。

  洗錢,用簡單的方式來描述,就是將非法所得合法化的過程。

  許多非法經營活動,比如說販毒,經常是以現金交易,或者無法解釋大額收入的來源,這些現金必須以分散存入的形式避開金融機構的監管存入銀行,又或者要偽造合法收入來源進入金融系統,這樣這些非法收益的持有者才能正大光明的用錢,而不是眼睜睜地看著大額現金在某個陰暗潮濕的地方發霉。

  而高峻則利用這些藝術品交易來替黑錢的所有者進行“甩干”,這也是整個洗錢過程中的最後一步。

  這些黑錢的幕後擁有者通過低價買入藝術品和高價賣出之間的差額,回籠了被洗白的資金。

  除了高峻,整個畫廊裡還有誰知道這些幕後交易嗎?

  現在唯一清楚的是,蔣涵很想要借洗錢來炒高自己的畫作價值,莫雲舟似乎並沒有參與這些交易,但並不代表以後不會被高峻拉下水。

  到底莫雲舟……是怎樣打算的?

  他會去質問高峻嗎?還是對高峻旁敲側擊?又或者勸他就此收手?

  不不不,這些都沒有價值。因為很明顯,高峻早就深陷其中,想抽身而退幾乎都不可能了。

  而且這個利益鏈條到底有多大,誰能知道呢?

  等等,寧韻然你在想什麼?

  莫雲舟打算怎麼做都是他的事。你不了解他,更加不可能猜透他了。

  “小寧?小寧?你在幹什麼呢?”江婕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啊?我沒幹什麼啊!”

  “你自己看看你的臉!”

  “我的臉怎麼了……”寧韻然這才意識到自己手中拿著筆,她在思考的時候習慣用筆畫圈,只是這一次她思考的太入迷了,筆頭向上,在自己的臉上蹭出了一道又一道的半圈。

  她趕緊拿出手機,用自拍功能看自己的臉。

  我的媽……

  這恐怕拿汰漬洗衣粉都沒辦法把自己的臉洗乾淨了。

  一旁的江婕簡直看不下去。

  “小寧啊,你好歹也算是進入藝術界,是個小白領了,你就不能給自己准備一面小鏡子嗎?准備鏡子並不是時刻准備臭美,而是讓自己保持一種飽滿的狀態!”

  “下次買!下次我就買!”

  寧韻然起身沖進洗手間裡,對著鏡子捧著水用力地搓自己的臉,雖然痕跡淡了不少,但還是很明顯。

  “哈……”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折騰了快半個小時,寧韻然徹底放棄了。

  “算了,已經很淡了。我不跟人家說臉上有水筆印子,應該也沒人看得出來。”

  當寧韻然剛走出洗手間,就碰到從男性洗手間走出來的陸毓生。

  對方看見她的那一刻,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我的媽啊……”

  寧韻然歪了歪嘴,心想這個陸毓生沒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嗎?成天就在畫廊裡晃來晃去,真是有閒!

  “行了,不用提起你的媽,我就是在COS漩渦鳴人。”

  這幾次打交道下來,寧韻然也算了解陸毓生的為人了。這家伙雖然是個有錢人家的少爺,有點自大有點自戀,但人還是很好相處,也並沒有架子。

  寧韻然直接撞開他的肩膀走過去,陸毓生卻抓了抓後腦:“漩渦鳴人是什麼?”

  “你不知道漩渦鳴人?你的青春一定是冰冷又蒼白的!”

  陸毓生聳了聳肩膀:“我只是想問一句,你是用搓衣板洗臉了嗎?你的臉紅的就跟……剛在洗手間裡被人非禮過一樣……”

  “如果你不是莫總的外甥,我已經把你踹上天,和太陽肩並肩。”

  寧韻然揮了揮手,沒有給陸毓生繼續調侃自己的機會。

  沒過多久,就到了下班的時候了。

  第二天,八卦消息集散地的江婕驚訝地告訴所有人:“我跟你們說!我在電梯裡看見莫總的外甥陸毓生用手機看動畫片!”

  “陸毓生都二十多了吧?還看動畫片?”

  “什麼動畫片啊?”

  “火影忍者?你們沒看過吧?”江婕露出得意的表情,“陸大少說了,連火影忍者都沒看過,真是蒼白的青春!好矯情啊!”

  寧韻然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

  陸毓生,你這是盜版我的原話!我要問你收版權費的!

  蔣涵的畫展幾乎准備妥當了,而且聽到了蔣涵與高峻的那一番談話之後,寧韻然壓根不擔心蔣涵的身價不會長。

  再想到罹患癌症的江淮,寧韻然覺得萬分可惜。

  就在她離開畫廊,走在前往地鐵的路上,一輛銀色的保時捷緩慢地跟著她行駛,而寧韻然心不在焉,根本沒有注意到。

  腦子裡百轉千回了無數遍之後,寧韻然決定放下。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

  情緒還是需要自我調節的。

  她跳了兩步,用口哨吹了《我愛北京天安門》。

  開著車的男人側過臉,看著她輕快的背影,直到她吹完了《我愛北京天安門》,開始了《兩只老虎》,對方終於將車窗搖了下來,一聲“小寧”,讓寧韻然猛地回過神來。

  又被自己的口水給嗆了。

  “莫……莫總。”

  現在再見到他,寧韻然不知道自己可以說什麼了。

  “如果畫廊有尾牙,我會推薦你去表演吹口哨。”莫雲舟的聲音柔和中帶著沉穩。

  如同雲中行舟。

  “謝……謝謝……”

  說實話,寧韻然不覺得自己能待到畫廊的尾牙。

  “現在已經下班了,你不用叫我莫總。”

  這還是寧韻然第一次看到莫雲舟開車。他的手指很漂亮,修長卻絕不是易碎的瓷器,相反扣在方向盤上,彷彿乾坤盡握,低調卻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自信。

  “莫先生。”

  莫雲舟的眉梢緩慢揚起:“你可以和毓生打鬧玩笑,到了我這裡,不是莫總就是莫先生了?”

  寧韻然站在那裡,不知道回答對方什麼。

  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就該坐在局裡的電腦前做分析賬戶流水什麼的,而不是在這裡與人打交道。

  她直來直往慣了,當直接不起來的時候,就只能沉默。

  “上來吧,我送你去地鐵站。”

  莫雲舟伸長手臂,將車門打開。

  “莫先生,你是不是不記得在咖啡屋裡發生的事情了?”

  “我記得。”

  “那你還記不記得我在畫廊裡指錯方向,還把手指戳進你嘴巴裡了?”

  莫雲舟淡然一笑:“我記得。”

  寧韻然的臉皺到了一起:“那你肯定也記得上一次我畫你的素描,被陸毓然說我暗戀你……”

  關於青春:

  寧韻然:你十幾歲的時候在做什麼?

  莫雲舟:打高爾夫、網球、學開游艇,開飛機。

  寧韻然:跟你相比,我的青春真蒼白。

  莫雲舟:那當然,你的青春沒有我。

第十四章:你要追我

  “嗯。但你其實是想要賣素描,買雙舒服的鞋子。對嗎?”

  莫雲舟的聲音不緊不慢的。

  “所以……我們有這麼多非常特別的瞬間,如果我再坐上你的車,被其他的同事更甚於被你那個想像力豐富的外甥看到,我就算跳進漂白池裡也漂不乾淨了……”

  寧韻然不想上車。她知道,莫雲舟一定是想要跟她說高峻利用畫廊替人洗錢的事情。莫雲舟能夠在來到畫廊之後抬高了好幾個年輕畫家的身價,他的手腕肯定不是寧韻然所能匹敵的。既然是勝負如此明顯的較量,寧韻然不想迎戰。

  “如果真的有人想像力豐富的話,我就讓它變成現實怎麼樣?”莫雲舟問。

  “什麼現實?”

  “要麼你現在上車,我只是送你去地鐵站。要麼明天我就對畫廊裡其他人說,你要追我。”

  莫雲舟的聲音平靜到從容,那一句“你要追我”簡直要把寧韻然炸上天。

  “哈?”

  她是不是剛才洗臉洗的耳朵進水還是腦袋進水了?

  莫雲舟在威脅她嗎?

  她可是辦公室裡有名的狗尾巴草,開不出愛情的鮮花,莫雲舟是要她強行開花嗎?

  她會被辦公室裡那些母老虎們踩死的!

  “上車。”

  這兩個字裡暗含力度。

  再僵持不下去了,寧韻然只得上了車。

  車門關上的那一刻,她覺得窘迫,那感覺就好像回到第一次見到莫雲舟,一不小心摸到不該摸到的地方。

  “你放心,就算你不上車,我也不會說你要追我。”

  我就知道。你要願意被我追,我還不敢追呢。

  寧韻然側過臉,看見莫雲舟的唇角凹陷。

  他是因為捉弄到她了而高興嗎?

  這根本不像是她印象裡的莫雲舟,雖然在畫廊裡他們兩個之間也沒什麼交集,但寧韻然眼中的莫雲舟是嚴謹的,就連陸毓生也說過,他的小舅舅是密不透風的。

  可是此刻,寧韻然覺得她好像看到了他的縫隙。

  莫雲舟指了指後車座:“那個是給你的。”

  “什麼?”

  “你一直想要的東西。”

  寧韻然狐疑地將盒子拿了過來,打開一看,發現裡面是一雙坡跟的高跟鞋。

  “拿去穿吧。”莫雲舟的聲音裡並沒有施與者高高在上的感覺。

  “可是我不能要。”寧韻然將蓋子蓋上。

  “怎麼了?”

  “因為現在收到你送給我的鞋子,感覺就像接受了賄賂。收下它了,以後無論高總做了什麼,我都要守口如瓶。”

  而且老大要是知道她收了莫雲舟的禮物,還不得扒下她一層皮,然後接受沒完沒了的政治思想教育。

  “你可以畫我的肖像去掙錢買鞋,卻我不願意收我直接送給你的?”

  “那還是不一樣的。”寧韻然回答。

  畫你的肖像至少我還付出了勞動,現在收下你這雙鞋,天知道老大會不會給我安一個墮落腐化的標簽,以後回去了還天天被拿來涮,摘都摘不掉。

  “那好吧。”莫雲舟揚了揚下巴,“你把它放回去。”

  寧韻然頓了頓。

  這樣就叫我放回去了?

  大哥,你送人東西到底有沒有誠意啊!至少也該多勸說兩句吧!

  這不就跟送女人花,女人客氣兩句說一聲“鮮花太貴以後不要破費”,你就真的一朵都不再送了一樣!

  寧韻然將鞋盒子放回了後座。

  車子開到了地鐵站前,寧韻然道了一聲“謝謝”,正要下車,莫雲舟開口叫住了她。

  “小寧,堅持自己認為是對的事情固然很好。”

  “啊?”

  “但在沒有實力之前,要先學會沉默。”

  莫雲舟的眼睛還是明澈的,這讓寧韻然有些迷惑。

  “我知道啊。我不會到處去說高總的事情。”

  “古語有言,沉默是金。終歸是有一定道理的。”

  沉默是金……

  大哥,還是你負責沉默,我負責撿金吧!

  走進地鐵站裡,寧韻然忽然想起了莫雲舟的那一聲“小寧”。

  他的聲音獨特而低沉,彷彿欲言又止。

  “寧韻然,你就得瑟吧!莫雲舟又不是迷魂湯,清醒清醒吧!”

  坐在地鐵裡,寧韻然給老大發了一條短信:出來練拳啊。

  老大這一次回復的奇快:找死啊。

  寧韻然:不練拉倒。

  老大:想說什麼就直接說,你這小子不耐打。

  寧韻然一看最後一句,腦門上差點沒冒起青煙。

  誰是小子?誰不耐打?

  我打的你滿地找牙滿臉桃花開!

  這天晚上,寧韻然破天荒地出去跑步,然後在街心公園的長椅上休息。

  長椅的另一端坐著一個身著運動衣的冷峻男子,背著路燈的燈光,看不大清他的臉。

  寧韻然擰開礦泉水,仰面喝了一口。

  “高峻在利用畫廊裡的書畫交易做洗錢的中間人。他們現在主要是依托於一個叫做江淮的畫家的作品。一位外籍收藏家買下了江淮九幅畫作,已經賣出去了三幅,金額過百萬,應該還會越來越高。”

  “高峻收多少代理費?”對方清冷的聲音在這樣的夜晚格外清晰。

  “應該不多。他的主要目的是借由這些交易炒高江淮的作品,讓他自己手上收藏的那三幅能在拍賣行拍出高價。”

  “好好的藝術都滿是銅臭味道了。”

  “還有一個年輕的新銳畫家蔣涵,似乎也想要和高峻合作。”

  “我們會留意高峻和蔣涵還有畫廊的出入賬情況。”

  “老大,我是和畫廊那個新來的股東莫雲舟一起聽到高峻和蔣涵說話的。”寧韻然舔了舔上嘴唇。

  “什麼?”

  “他還送我一雙鞋,賄賂我要我保持沉默。”

  “你收下了嗎?”

  “當然沒有!我是意志那麼不堅定的人嗎?”寧韻然義正言辭地回答。

  “……你是豬腦子嗎?還是被門夾了?為什不收?這樣就不用花錢買了啊!”

  “我還以為你會表揚我經受起了一雙鞋的誘惑!”寧韻然瞪圓了眼睛。

  “你現在不收下莫雲舟那雙鞋,就是表明不願意上他們的船。你明天恐怕就要失業了。”

  “……那要不我現在打個電話給莫雲舟,就說我後悔了。”

  “算了。以你直男思維的尿性,能打聽到這些消息已經超乎我的預料了。如果真的失業了,就回來坐辦公室每天做賬戶分析報告吧。”

  “……直男思維是什麼鬼……”

  “和你一起分配過來的劉雨,你還記得嗎?”

  “……不記得了。我進來沒兩天就被你下放了。”

  “好吧。我來替你回憶一下你和劉雨最後的一次聊天內容。劉雨問你,覺不覺得她新買的提亮眼影很好看?”

  提亮眼影是什麼?寧韻然想不起來。

  “你瞪著大大的眼睛說——誒,你的眼屎竟然會發亮!”

  “哦!我想起來了!然後劉雨就再不跟我講話……後來她就離開隊裡了!”寧韻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難道是被我的話傷害到了?”

  “省省吧你,你對劉雨沒這麼重要!就你這個情商,能偷聽到這些我已經謝天謝地了。如果那位莫雲舟真的把你開了,我也認命了。”

  男人揣著口袋站起身來,走入夜色之中。

  只留下寧韻然心中不滿到極點——被莫雲舟開掉,該認命的也是我,你認命個鬼啊!

  寧韻然拎著礦泉水,站起身來,用口哨吹著《我真的還想再活五百年》回家去了。

  反正老大都說被開就被開,寧韻然心無負擔睡到了第二天。晚上她做了一個美夢,夢見自己身著警服,筆挺帥氣,跟著老大,雄赳赳氣昂昂走進正在進行的畫展中,當著眾多收藏家和名流的面,將高峻和蔣涵帶走。

  然後那個一直假裝淡定的莫雲舟驚訝地看著她,目光裡還有那麼一絲小崇拜!

  好酸爽!

  一朝夢醒,想到自己還沒有被莫雲舟開掉,寧韻然只能認命地繼續做一個上班族。

  來到電梯前,寧韻然碰上了江婕,她立刻和寧韻然吐起了苦水,說昨天晚上接到經理的電話,意思是蔣大畫家又有了新的要求,畫廊還要為她重新布置。

  寧韻然同情地看著她,就在電梯打開的那一刻,寧韻然打了個哈欠邁進去,才發現站在電梯裡的竟然是莫雲舟。

  他應該是從地下車庫上來。

  “莫總早。”江婕立刻打招呼,臉上笑得春光燦爛。

  “早。”莫雲舟微微頷首。

  寧韻然也打了聲招呼,然後故意站到了江婕的另一側。

  唉!你一個大股東合伙人,想什麼時候來晃就什麼時候來晃,為什麼非要來和員工搶電梯呢?

  電梯門還沒來得及關上,有戴著手套的工作人員扶著一幅蔣涵的油畫擠了進來。

  “不好意思啊!”

  江婕為了給油畫讓地方,向前行了一步,莫雲舟側過身,直接來到了寧韻然的面前。

  低著頭的寧韻然看見莫雲舟的西裝紐扣,再往下不自覺又看到了曾經被自己“關照”過的地方,真的是囧死了!

  今天沒有小劇場之胖瓜暴怒:

  胖瓜:看文不留評,腦子有問題!

  小寧:我把莫雲舟送的鞋子給你穿,你不要生氣!

  胖瓜:那你想要什麼?

  小寧:我要他倒追我!追得不要不要的!

  胖瓜:他倒追你,你也看不明白啊。

第十五章:我非要送你鞋子

  當電梯開始上升,寧韻然故意側過身靠向電梯牆壁。

  莫雲舟離得很近,他們兩個就像被油畫隔在了角落裡。

  空氣裡都是莫雲舟身上清爽的味道。

  而他那只要在上前輕靠就能將自己抱住的距離讓寧韻然有些呼吸不暢。

  搬運油畫的工作人員正在調整將油畫送出電梯門的角度,一移動,將莫雲舟和寧韻然的空間擠得更小了。

  莫雲舟直接伸出手,撐在了寧韻然的身邊。

  他的胸膛幾乎就要貼上來。

  臥槽,這不是狗血言情劇裡的橋段?

  寧韻然忽然回憶起了和甄晴大學四年被強逼著看完所有台灣言情劇的艱苦歲月。

  不要再靠得更近啦!

  她的後背已經無縫隙貼著電梯了!

  現在寧韻然唯一慶幸的就是自己平胸,與莫雲舟的胸口還有那麼一絲小縫隙。

  只是這種被另一個人隔絕在世界之外的感覺,寧韻然不敢抬頭。

  油畫包裝的刺鼻味道被清冷的味道所取代。

  那是莫雲舟身上傳來的。

  寧韻然下意識湊上鼻子去嗅了嗅。

  “我不用古龍。”莫雲舟的聲音響起,很輕,就像是貼在她的耳邊說的。

  寧韻然驀地發現自己的鼻尖都要貼在莫雲舟胸口的扣子上了。

  “我……我只是好奇那個薄荷一樣的味道是什麼沐浴乳的……”

  “薄荷的味道,應該是須後水。”

  莫雲舟的聲音很沉,有一種男性的內斂,但這樣的內斂裡又有一種勾著人神經的錯覺。

  “哦……我沒聞過……”寧韻然覺得自己的臉都要滴血了。

  “嗯,你說你沒有男朋友,應該沒有機會近距離聞到。”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點點的笑意,寧韻然弄不清楚他只是緩和氣氛,還是在調侃自己。

  好不容易熬到她和江婕的那層樓,寧韻然抬起頭來,才發現莫雲舟其實一直看著自己。

  “那個,莫總我到了。”

  “我還以為你要一直面著我思過。”

  莫雲舟的話音剛落,油畫挪開,世界也寬闊了起來。

  寧韻然嘿嘿傻笑了一聲,跟著江婕快速走出了電梯。

  電梯門剛關上,江婕就一把挽住寧韻然的胳膊。

  “剛才莫總是不是跟你說話來著!他剛才說了什麼?”

  “沒什麼啊!就我告訴莫總我到了,麻煩他讓一下而已。”

  “你讓莫總讓一讓?哎呀!那你剛才一定和他離得很近!羨慕死我了!那感覺是不是像偶像劇裡面被男主角護在牆角?”

  寧韻然的唇角抽搐了一下。

  江婕這個八卦天後可別到處亂傳!

  “你偶像劇看多了吧?”

  寧韻然送給對方一個白眼,表情坦蕩地向前走去。

  一整個早上,寧韻然都很忙碌。她要負責提前確認媒體軟文,電話打到口乾舌燥。

  從主管辦公室走進來的江婕忽然大聲道:“驚喜啊!姐妹們!為了獎勵大家一直以來的辛苦,莫總從香港請來了設計師為我們定制上班用的皮鞋!聽說是又漂亮又舒服踩得又穩!”

  所有人齊齊抬起頭來。

  “我聽說一雙鞋的價格比我們幾年所有的鞋加起來都貴!”

  寧韻然握著電話的手指微微一顫。

  定制鞋?

  難道是因為昨天自己拒絕了莫雲舟送的那雙鞋,對方要強行賄賂她?

  想太多了吧,寧韻然!

  你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直接將你開除出去就好了!用得著大費周章,就為了送一雙鞋嗎?

  而且送鞋多麻煩!

  幹嘛不乾脆寫支票?

  辦公室裡的男性同胞們不爽了起來。

  “只有女的有,男的沒有,難道這是性別歧視?”

  “莫總是那麼小氣的人嗎?無論男女都有!莫總說了,穿著合腳的鞋,一定要把蔣涵的畫展做到業界第一!”

  聽到這裡,寧韻然忽然失望了起來。

  這就像是莫雲舟對她的提醒,無論蔣涵的品行如何,無論蔣涵有多大的能力,無論她有多麼想要不惜代價跨過底線一飛沖天……他都會從畫廊的利益出發,將她捧起來。

  接著,寧韻然又為自己的失望感到可笑。

  不是每一個人都有義務要做衛道士,莫雲舟其實並沒有做錯什麼。

  想開之後,寧韻然覺得心情好極了。

  莫雲舟請來給大家做鞋的師傅就在會議室裡。各個同事輪流去量鞋子。

  這對於大家來說是一種是非特別的體驗。

  “我還是第一次有人給我量腳的長度寬度還有圍度!好像自己瞬間成了貴族一樣!”江婕一臉向往的表情。

  輪到寧韻然的時候,她坐在那裡,看著戴著眼鏡的中年師傅一臉聚精會神的樣子,確實有一種自己成為了重要人物的感覺。

  當她轉過身來,就看見莫雲舟似乎是路過會議室的門口,停下腳步朝她微微頷首。

  “莫總。”寧韻然本來和對方是兩個方向。

  但是走出了兩步之後,她又憋得難受,轉過身去看著莫雲舟挺拔的背影,開口道:“您該不會是為了非要送我一雙鞋,所以給每個人都做一雙鞋吧?”

  雖然這個假設有點自戀,但寧韻然覺得昨天自己才拒絕了莫雲舟的那雙鞋,今天他就給每個人都做鞋子,這也太“巧合”了吧?

  不過就算自己不要臉地這麼問了,莫雲舟也不可能承認啊。

  但下一秒,寧韻然就發現自己錯了。

  “是。我非要送你一雙鞋。”莫雲舟的回答坦蕩到幾乎亮瞎寧韻然的眼。

  “啊?”

  “因為我拿走了你十幾張素描。你說過,你畫那些素描是想要買雙合腳的鞋。我們等價交換。我不是為了讓你對某件事情保持沉默而送給你這雙鞋。”

  “那你也犯不著給每個人都送一雙啊!你錢多啊!”

  對啊……這位莫先生錢確實多。

  “你沒有學習到嗎?”莫雲舟側了側臉,看著寧韻然。

  “學到什麼?”

  用錢砸下去,非要讓我收你的鞋?這個我永遠都學不來。

  “當你用直接的方式無法達到目的的時候,就用更加廣泛更具有目標不確定性的方式去掩飾。現在,你跟任何人說,莫雲舟給整個畫廊的人定制一雙鞋,其實是為了送鞋給你,有人會相信你的說辭嗎?”

  “當然沒有!”

  他們會說我自戀!說我有妄想症!說我灰姑娘的故事看太多,童話都是騙人的!

  莫雲舟一步一步走向寧韻然,附在她的耳邊用只有她能夠聽清楚的聲音說:“對於高峻來說,洗錢的過程就像是要將一雙鞋送到特定的人手中。可是他又不能讓其他人發現這雙鞋太特別,於是他又送了很多雙漂亮的鞋給別人,於是這雙特別的鞋就無法被人注意到,並且也顯得不那麼特別了。”

  寧韻然頓住了,莫雲舟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如果你和任何人提起高峻的交易,沒有人會相信你。只有讓自己成為一雙不那麼顯眼的鞋子,才能讓自己被眾人忽略,並且讓高峻將你穿在腳上。”

  寧韻然心緒猛地一陣顫抖。

  莫雲舟知道什麼了?還是發現什麼了?

  “如果你成為不了那雙被目標穿在腳上的鞋,如果你讓你的目標不舒適,你就有被揭穿的危險。”

  她還是第一次在這個男人的聲音裡聽到冰涼而危險的意味。

  這是在警告嗎?

  “莫總,你話裡面又是送鞋,又是鞋穿的舒不舒服之類的……繞得我頭暈……”

  寧韻然露出懵圈的表情。

  明明心臟跳得快要突破天際,但腦子卻異常清醒了起來。

  之前老大就說過要調查清楚莫雲舟是不是純粹的股東,現在以莫雲舟要替高峻遮掩的情況來看,要麼他不希望高峻的事情敗露,令自己在畫廊的投資受損。要麼……他就像蔣涵一樣,也想從中獲利?

  但不管怎樣,寧韻然都不能讓莫雲舟起疑,她只是一個一不小心聽到老板小秘密的員工而已。

  “沒什麼。”莫雲舟從寧韻然的身邊走過,“你聽不懂是應該的。”

  他的表情還是那樣從容無瀾。

  寧韻然不動聲色歎了一口氣。

  這天晚上,她一個人坐在地鐵裡,給老大發短信,但打了兩個字之後,又停了下來。

  她該怎麼跟老大說呢?就說莫雲舟跟自己說了一些似是而非奇奇怪怪的話?

  就在出地鐵站之前,寧韻然收到了來自老大的短信:胡長貴家中發現三幅江淮的作品。

  這天短信很簡潔,但是給出的信息卻很豐富。

  之前高峻說過,他們已經幫助那位神秘的收藏家賣出了三幅江淮的畫。既然江淮的畫已經確定是黑金轉移的媒介了,如果確定胡長貴家中的這三幅,就是高峻賣出的那三幅,那麼就成功將胡長貴的洗錢案和蘊思臻語畫廊的書畫交易聯繫在了一起。

  直男思維女友吐槽大會:

  寧韻然:誒,為啥非要塞一雙鞋給我啊!

  莫雲舟:你想要啊。

  寧韻然:定制鞋太貴了,你給每人發張支票不好嗎?愛買啥買啥,除了買鞋,還能吃好幾天的牛肉面!

  莫雲舟:因為我只想給你買鞋子穿,不想請你吃牛肉面。

  寧韻然:誒?你生氣了嗎?你是生氣了嗎?你為什麼生氣了啊?

  莫雲舟:有多遠,滾多遠!

第十六章:新鞋舒服嗎?

  老大那邊應該可以申請對畫廊進行調查了。

  只是要對高峻定義洗錢,還需要證明他清楚知曉贓款來源是販毒走私、受賄、偷稅漏稅或者恐怖融資等中的一種,如果高峻一口咬定自己只是用這種方法來抬高藝術品的價格,他就可以成功脫罪了。

  好頭疼。

  啊……頭疼的事情就讓老大去想吧!

  出了地鐵站,寧韻然依舊揣著口袋,吹著《兩只老虎》的口哨,回家去了。

  與此同時,顧長銘的黑色奔馳駛在長街上行駛著。

  他的副駕駛上坐著趙嫿栩。

  “下周,蘊思臻語畫廊為一個叫做蔣涵的年輕畫家舉辦畫展。邀請函已經發到秘書那裡去了,你會去嗎?”趙嫿栩撐著下巴,側過臉來問。

  顧長銘的側臉在路燈燈光之下忽明忽暗。

  “蘊思臻語畢竟和大老板的弟弟合作許多年了。去給個面子吧。”

  “其實我們不去也行。只要肯花錢買畫,替那個蔣涵抬高一下身價就好。”

  “如果可以,我們盡量不要與高峻那邊有資金往來。”

  顧長銘的聲音很冷,沒有一絲感情。

  “我明白了,我不會買那個畫廊任何一幅畫。”

  顧長銘點了點頭,當車子路過一個花店的時候,他將車停了下來。

  “長銘,怎麼了?”趙嫿栩好奇地問。

  “我有事想問一下花店老板。”顧長銘解開了安全帶,走了下去。

  趙嫿栩愣了愣,臉上湧起一絲期待來。

  但隨即又是一抹自嘲的笑。

  花店老板娘正在收拾著店鋪,很快就要關門了。

  看見顧長銘進來,她放下手中的事情。

  “顧先生,這麼晚了,你怎麼會來?”

  “在外面吃飯,回家的時候路過這裡,所以就下來看一下。”顧長銘的指尖掠過一朵快要凋謝的歐洲月季,“上一次拜托你送給那個女孩的花,我還沒有付錢。”

  顧長銘從西裝的裡面取出一個皮夾,將兩三張一百元的鈔票遞給老板娘。

  “哪裡用得了那麼多錢!”

  “你留著吧。如果有多余的,你就再包一些合適的花,送給她好了。”

  顧長銘正要轉身,就聽到老板娘笑著說:“對了!她收到花的時候還說沒想到有人送她花,她以為這輩子自己就只會收到狗尾巴草呢。”

  顧長銘的唇角輕陷,未做停留。

  “啊,我剛才還看見她從花店門口路過。”

  顧長銘打開車門,跨入車內。

  趙嫿栩看了他兩秒之後,了然地搖了搖頭。

  “你怎麼了?”顧長銘問。

  “我以為你是要去買花送給我呢。”趙嫿栩坦然地說。

  “今天不是你的生日,也沒有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情,我們也不是交往中的男女關係,我想不到送你花的理由。”

  “喂!我們是超過十年的搭檔!”趙嫿栩做了一個萬分無奈的表情,“你這個人太無趣了!”

  “好吧,我不送你花,你也跟我搭檔了十年。”顧長銘回答。

  “……你這樣不解風情,怪不得現在還單著。”趙嫿栩搖了搖頭。

  車子駛過一個街區,顧長銘的前方正好可以看見一個穿著一身西裝,腳上卻踩著運送鞋的女孩。

  她手中拎著炒面,一邊走一邊吹著口哨。

  顧長銘的車慢了下來。

  “前面那個穿西裝的,是男的還是女的?”趙嫿栩半開玩笑地問。

  “女的。”顧長鳴回答。

  “女的?你看他走路的姿勢,還吹著口哨,明明是個小子。”趙嫿栩摸了摸下巴說,“不然我們打個賭,你開到前面去看一下。如果他是男的,就算我贏,你要送一束花給我。”

  “她是女孩。”顧長銘的聲音不大,卻很肯定。

  “如果她是女孩,我就答應你以後幫你辦到一件事。”

  “有什麼是我需要你替我辦的嗎?”顧長銘反問。

  “你這個人從來不會開口請別人幫忙,我這是給你機會。”趙嫿栩笑道。

  “那你輸了。”顧長銘加快了車速,緩慢地從那個身影開了過去。

  趙嫿栩仔細地看了過去,然後惋惜地歎息。

  “真的是個女孩!就是前面小了點,後面平了點,走路拽了點兒。她是不是吹口哨了?”

  “藍精靈。”

  車子越開越遠,顧長銘看著後視鏡裡的女孩兒,她一臉自得其樂的表情,拎在袋子裡的飯盒都散了還不知道。

  趙嫿栩湊向顧長銘:“我怎麼覺得你剛才好像笑了?”

  “我沒有。”

  “是嗎,好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我好久沒看見你笑了。”

  一周之後,對於蘊思臻語畫廊來說,近三年來最隆重的畫展開始了。

  畫展的主題是“蒙塵”。

  畫廊的展廳為了迎接這一天的到來,重新進行了布置。

  亞光的灰色地面,有質感但卻極大程度地減少了反光。牆面是淺色的,與蔣涵作品絢爛多彩的用色形成鮮明的對比,視覺沖擊力很強。

  這一次的畫展,高峻非常看重。除了專門服務收藏者的經理人團隊之外,就連他們這些幕後策劃和媒體聯絡員們也要親臨現場。

  對此,寧韻然是崩潰的。

  “我可以穿休閒鞋嗎?”寧韻然端著咖啡,無精打采地問一旁的江婕。

  江婕笑出聲來:“知道為什麼有人說你穿著西裝像女保安嗎?”

  “我的西裝不是什麼范思哲或者阿瑪尼的唄……”

  “你看看我和你的下身有什麼區別?”

  “什麼區別?”寧韻然低下頭來看看自己的,再看看江婕的,“我的腿比你長?”

  “你眼瞎啊!我比你高五公分呢!你的腿怎麼可能比我長!是我們都穿著套裙,你呢?穿著西裝褲!西裝褲的臀圍還有點大,鬆鬆垮垮的!你走路又一點淑女范兒沒有,每次我從後邊兒看你,還以為是哪裡來的大爺呢!你再穿雙休閒鞋,直接到畫廊門口站著,我再請高總給你配個電棍,你就真的是女保安了!”

  寧韻然忽然覺得有點崩潰。

  “我知道你穿不來高跟鞋。讓你在辦公室裡穿著走一走勉強還行,要是幾個小時在畫廊裡站著,非要了你的命不可。聽說今天下午,莫總給我們訂的鞋子就來了。說不定定制的鞋子合腳,你也就不用那麼視死如歸了。”

  “一雙鞋能拯救蒼天大地?”

  “能拯救你的小爪子就行。”

  快要下班的時候,鞋子真的被送來了。

  “做得這麼快?不是說一般定制都是要一兩個月的嗎?”

  “你想太多了!用金子給你做鞋呢!”

  鞋子的包裝盒很簡單,是可回收的。沒有任何印字,但是裡面有一張銀燙的卡片,低調但很有質感。

  當大家都在感歎鞋子看起來款式簡潔但上腳之後卻很舒適。

  寧韻然打開盒子的時候,心情卻是復雜的。

  因為這雙鞋,和那天莫雲舟在車上給自己的那雙款式一摸一樣。她都懷疑這就是那雙了。

  但轉念一想又不可能。

  那時候並沒有師傅來,莫雲舟又不知道她的腳有多寬多長,這樣一想,那天莫雲舟送給自己的鞋子搞不定尺碼根本不對嘛!

  寧韻然上腳試了試,然後原地跳了跳。

  誒,還真別說,定制的鞋子就是不一樣啊!

  腳趾絲毫沒有被擠疼的感覺,腳掌也不累,掌心的弧度也是正好。

  這雙鞋真真切切是屬於自己的,寧韻然忽然有點“愛不釋腳”了。

  莫雲舟說的話忽然在腦海中響起。

  ——如果你成為不了那雙被目標穿在腳上的鞋,如果你讓你的目標不舒適,你就有被揭穿的危險。

  她原本對莫雲舟這句話似懂非懂,而此刻,她想到了自己。

  想要知道高峻所有的秘密,想要拿到他洗錢的證據,就要讓自己成為他腳上那雙最舒適的鞋。

  走到哪裡,穿到哪裡。

  洗錢是沒有受害者的違法行為,要找到拍板的證據,靠凌睿和經偵隊的其他同事進行賬戶調查和流水分析實在太難了。

  寧韻然思考的太入神,完全沒有意識到電梯門打開有人走了出來。

  寧韻然向前一步一步走去,低著頭,額頭就快撞上對方的胸膛,對方的唇線彎起不太明顯的弧度,側過臉似乎想要看清楚寧韻然的表情。

  他後退了半步,寧韻然腦子裡想著事情,下意識繼續上前。

  對方步步後退,寧韻然步步靠近。

  “新鞋子舒服嗎?”

  如同在空曠的房間裡響起大提琴的琴音,寧韻然猛地抬起頭來,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走到了走廊的盡頭,而面前站著的竟然是莫雲舟!

  他後背靠著牆,還是那樣淡然的表情。

  “啊?舒服。”

  “那就好。”莫雲舟抬了抬下巴。

  寧韻然這才意識到,自己擋著莫雲舟的路了。

  她趕緊側過身來,讓莫雲舟離開。

  莫雲舟卻低下頭來,靠向她。

  看著他的眼睛越來越近,寧韻然也歪過腦袋來。

  “剛才你低著頭一門心思沖我而來,我還以為你是要投懷送抱。”

  寧韻然吐槽“大大大”劇場:

  寧韻然:我的特點是什麼?

  凌睿:我一看見你的短信就發笑。

  寧韻然:吃屁去吧!

  顧長銘:我看見你就會笑。

  寧韻然:……這是誇獎嗎?

  莫雲舟:我想到你就會笑。

  寧韻然:……我除了讓人發笑,還有其他特長的!

  眾男神:比如呢?

  寧韻然:因為我而笑的,都是帥哥!

第十七章:我會對你耍流氓

  “啊?我為什麼要投懷送抱?”寧韻然挑著眉梢問。

  他的眼睛離她很近,眼睛的輪廓如同被雕琢過一般,目光很淡,卻帶著一絲勾著心的深意。

  “因為你穿著我送你的鞋。”

  哥們兒,你在逗我呢?你送了我鞋,我就要投懷送抱?

  “莫總,你很好看,你知道吧?”寧韻然扯著嘴角問。

  莫雲舟點了點頭:“你能意識到這一點,說明你審美沒有問題。我還是很欣慰的。”

  “你送了我一雙鞋,就覺得我會投懷送抱,這是會出事的,你知道吧?”寧韻然又問。

  “會出什麼事?”莫雲舟好笑地問。

  寧韻然忽然張開懷抱,一把抱住了莫雲舟,用力拍了拍他的後背。

  “我會對你耍流氓的!”

  那一刻,寧韻然能感覺到莫雲舟在那一瞬背脊和肩膀都繃了起來。

  他被驚到了。

  又或者說,他不敢動。

  這讓寧韻然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得意感覺。

  兩秒鐘後,寧韻然就放開了他,然後十分認真地用看著他,用眼神示意“你明白了嗎”?

  寧韻然本來以為會在莫雲舟的臉上看見不一樣的表情,期待著他的錯愕。對於自己耍流氓這點,寧韻然有種莫名的自信——莫雲舟不會生她的氣。

  他們自從一起聽到高峻和蔣涵的不和諧對話之後,就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戰友關係,就像兩個一起分贓的不法之徒。

  誰知道莫雲舟仍舊淡然地留下一句:“嗯,這個流氓沒有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耍的好。希望你下次耍出新高度。”

  彷彿寧韻然之前感覺到他肩背的緊繃都是錯覺。

  “我的天!第一次見你時候那個,已經是巔峰水平了好吧!”

  寧韻然失望透頂。

  莫雲舟笑了笑,邁開長腿從她的身邊走過了。

  看著他的背影,她可以總覺得他那天說的話有弦外之音。

  “莫總,你是不是就是喜歡這個款式啊?”寧韻然開口問。

  “怎麼了?”莫雲舟停下來問。

  “因為所有人的款式和你那天在車上給我看的那雙鞋是一樣的。”

  “不是我喜歡這個款式,而是我覺得這個款式比較適合你。”

  “款式還有什麼適合不適合的?”

  我還覺得阿迪達斯的運動鞋最適合我呢!

  “你喜歡簡潔的東西,不需要點綴,注重舒適。它不符合你的要求嗎?”

  可是我喜歡什麼,關你什麼事呢?

  寧韻然還想要說什麼,莫雲舟已經走遠了。

  畫展開始的第一天,全市許多名流親臨,還有一些收藏家特地從外省和國外趕來。

  寧韻然路過江婕的電腦,瞥了一眼來自國外的收藏家。

  這裡面,也許就有那位與高峻有著特殊關係的合作者。

  “哇……這些人今天都會來嗎?”

  寧韻然來到江婕的身後,替她摁著肩膀,看著江婕從頭到尾將名單拉下來。

  “有二十三位。聽說他們都是高先生特別請來的。他們之中有的也是非常有影響力的藝術鑒賞家,他們的正面評價對以後蔣涵畫作在國外拍賣有很重要的意義。”

  “嗯,所以這一次還請了好幾位翻譯吧。有法語翻譯、西班牙語翻譯還有阿拉伯語翻譯。”

  “對啊,下了血本了。你是真沒見過高總對哪個畫家這麼上心。”江婕抬起手來,在寧韻然的腦門上彈了一下,“你也給我小心一點!你個沒眼力勁兒的,小心別得罪什麼重要的賓客,到時候你就失業了!”

  “嘿嘿……”

  寧韻然在心中吐槽,其實她每天見到莫雲舟,都覺得自己要失業!但每天又莫名自信,覺得畫廊裡所有人都被炒了,自己也能屹立不倒。

  幾分鐘後,畫展正式開始。

  不斷有知名人士和收藏家到來,高峻親自迎接。

  寧韻然遠遠地看著,莫雲舟似乎沒有她想像中對畫展那麼上心,只是手執香檳,與幾位商界名流正在交談。

  不知道是誰來了,忽然許多人圍了上去,高峻的眼睛也亮了起來。

  “顧總!沒想到你會親自來!”高峻上前與對方握手。

  顧長銘微微頷首,臉上看不見笑意。

  倒是站在他身邊的趙嫿栩回應高峻說:“早就聽說蔣涵女士的畫作很有特點,得到許多鑒賞家的好評。我們當然要親自來欣賞一下。”

  寧韻然看見除了高峻,幾個畫廊的高級經理都上前了,而對方的個子挺高,看不見人,卻能看見他的頭頂。

  寧韻然來到江婕的身邊,小聲問:“是誰來了?”

  “是縱合萬象集團的董事長顧長銘,還有財務總監趙嫿栩。他們都是本市出名的青年才俊。”江婕也很想上前去結識,但很明顯沒有她能湊進去的縫隙。

  “哦哦……那顧總經常會買我們畫廊的畫嗎?”

  “買的不多,來的也不多。但他能到我們畫廊來,就能吸引其他的成功商人。”

  不經常買畫,來的也不多,那多半不是那位通過高峻畫廊洗錢的“收藏家”了。

  “那個……我肚子有點不舒服,我想去洗手間……”寧韻然對江婕說。

  “你去吧!如果經理問起來了,我會跟他說。”

  寧韻然快步走入洗手間,進入隔間,在馬桶上坐下,閉上了眼睛,腦海中浮現出今天自己請主管簽字的時候,在主管電腦裡瞥到的受邀客戶名單,一個一個輸入手機裡,然後發送出去。

  這就是凌睿會選擇她來接手這個任務的原因——她擅長速讀,十分鐘可以看完一本一百頁的書,而且記在腦海中。這也是她能夠長時間打工,卻順利從哥倫比亞大學畢業的原因。

  但願凌睿能從這份名單裡發現那位“收藏家”,在對方離開之前將他控制住。

  因為都是英文字母,寧韻然輸入了好一會兒才發送出去。

  幾分鐘之後,凌睿的回復她:已開始調查。但你需要重點注意不在這份名單上的人。

  寧韻然皺起了眉頭。

  是啊,很可能那位利用畫廊洗錢的收藏家不會被列入受邀名單內,而是高峻親自發出邀請函。

  還沒多思考兩分鐘,寧韻然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江婕的聲音傳來。

  “韻然!你掉到馬桶裡去了嗎?快點出來啊!”

  “誒?怎麼了?”

  “你英語不是不錯嗎?快來幫忙翻譯翻譯!”

  “不是請了好幾個翻譯嗎?而且有些外籍收藏家都是自帶翻譯的。我這種會遛兩句鳥語的,你就別把我推出去尋開心了!”寧韻然不以為意。

  “唉,碰到個巨挑剔無比的——高布倫先生。跟他在一起的女伴也是他的翻譯。誰知道高布倫問的問題太專業了。你也知道,有時候翻譯者面對專業領域如果提前沒有准備好的話,哪裡應付得了。高布倫直接糾正了他的翻譯好幾遍。這姑娘連什麼是印象派,什麼是抽象派都搞不清楚。高布倫的脾氣上來了可不管你年紀多大,是男的還是女的,直接說她應該回去學校重新學習。女翻譯臉都漲紅了,眼淚辟裡啪啦掉下來,直接轉身走了!”

  寧韻然滿臉的黑線。

  “這個……既然吃這碗飯,那就得端得起碗。女翻譯走了,我們的經理人各個英語溜溜的,還能拿不下他?”

  “要不然我怎麼說他挑剔呢?我們的經理人向他介紹蔣涵,結果他說這些在宣傳冊上已經有了,他有眼睛可以自己看,請他們不要來背誦宣傳冊給他聽。就連我們最資深的經理人來向他介紹蔣涵的創作理念還有在國外的趣事,他說他只看作品,不需要有人用不知道是否真實存在的故事來潤色。這不是讓人無言以對麼……”

  “我記得康嘉嘉也是英國留學回來的啊!讓她上不就行了?而且蔣涵的介紹和藝術經歷的潤色都是她准備的,連媒體軟文她也操刀了好幾篇啊!”

  “康嘉嘉筆頭上的功夫是不錯,可是……可是她一開口說英語,你知道高布倫先生說什麼嗎?”

  “什麼?”

  “高布倫先生說——對不起,我聽不懂中文。”

  寧韻然頓了兩秒,差一點沒笑出來。

  “那你還叫我出去做炮灰?”

  寧韻然忽然覺得自己就該一直待在洗手間裡,等風頭過去,別讓人想起她這個留學生。

  “點名讓你出去做炮灰的可不是我。是莫總。我就說莫總對你不一樣,你還說不是!”江婕的聲音裡有點酸酸的。

  “什麼?莫雲舟?”

  “對啊。那位來自紐約的高布倫先生一直出手很大方。應該說,一旦是被他看上的作品,無論價格如何,有多少人競爭,他都非到手不可。他說一句贊美的話,比那些所謂的鑒賞家、評論家說一百句都有用。但很明顯,這位高布倫先生正在鬧脾氣呢。”

  “因為他自己請來的翻譯甩臉子走了,傷到了他的大男人自尊心咯……真的是莫雲舟叫我去的?”

  “對啊。”

  “莫雲舟他自己上不就好了!他也是哥倫比亞大學商學院畢業的!”

  來啊,看誰先撩到誰小劇場:

  寧韻然:要比耍流氓,你不是小爺的對手!

  莫雲舟:對啊,不怕流氓有文化,就怕自己本來就喜歡這個流氓。

  寧韻然:什麼鬼?

  莫雲舟:不懂沒關係,過來繼續。

  寧韻然:繼續什麼?

  莫雲舟:繼續耍流氓。

第十八章:高嶺之花壓倒狗尾巴草

  “我的老天,你又不是不知道縱合萬象的顧長銘顧總來了,這位主兒,一臉生人勿近不苟言笑的樣子,也就莫總能跟他說上兩句話。當時高老大請莫總去陪一下高布倫先生的時候,莫總就這麼輕飄飄地來了一句,叫小寧去吧。然後高老大滿世界地問,小寧是誰?”

  寧韻然在心裡呵呵,可以想像高峻滿頭霧水尋找她這個無名小卒的樣子。

  “別磨蹭了!你到底出不出來!”

  只聽見自己洗手間的門被捶了一下,沒想到江婕竟然已經站在了門外。

  寧韻然向後退了半步,看來江婕已經很著急了。

  她只能假裝自己真的是在上洗手間,摁了馬桶沖水之後,將門打開。

  “行了!走吧!”江婕拉著寧韻然往前走,“再讓高總像個沒頭的蒼蠅一樣到處找你,你小心失業吧!”

  “等等!我還沒洗手呢!”

  “別擔心!高布倫先生不會介意你洗沒洗手的!”

  寧韻然忽然覺得莫雲舟絕對是故意的!

  像是這樣一個大客戶,怎麼可能讓她這只在行業裡的小透明去接待呢?

  他肯定是報復自己這只狗尾巴草對他這朵高嶺之花耍了流氓,所以要把狗尾巴草壓折了才開心!

  寧韻然覺得自己已經看穿了莫雲舟抖M的本質了。

  當她回到畫廊的展廳,各界人士有的正在相互交際,有的則看著牆壁上的畫作細細欣賞。

  而整個展廳的中心,最引人注目的並不是身著紅色禮裙如同燃燒火焰般的蔣涵,而是站在不顯眼的地方正在侃侃而談的莫雲舟與顧長銘。

  這兩人看起來相互之間並不熱情,都是修長的身型,背脊挺拔,和其他相互吹捧的商界人士一比較,一看就不是一個世界的。

  莫雲舟的表情很淡然,顧長銘的唇上更是看不到一絲的笑容,但光是顧長銘願意站在莫雲舟的身邊和他說話,而莫雲舟也沒有因為高布倫先生發脾氣而離開,就足以說明這兩人還挺欣賞彼此。

  至於那位高布倫先生,此時正抱著胳膊坐在沙發前,雖然只是一個側臉,但是寧韻然可以感覺到這位大收藏家十分不開心。

  寧韻然的視線瞥過莫雲舟的方向,正好與莫雲舟的視線相觸。

  莫雲舟只是微微頷了頷首,彷彿立於高遠的雲端。

  他的口型似乎說的是:去吧。

  上陣殺敵還給配武器呢!你就給了我一雙鞋!

  抖M先生,並不是用高跟鞋把我墊高一點我就能上天的好不好?

  寧韻然睜著圓圓的眼睛瞪著他,莫雲舟和顧長銘聊著天,視線的餘光偶爾掠過顧長銘的肩膀看向寧韻然。

  寧韻然很確定,這個家伙在笑。

  但是很快,莫雲舟的視線又挪開了,好像完全沒將她放在眼裡。

  在這場視線之戰裡,寧韻然覺得自己被莫雲舟的“王之輕視”給完敗了。

  “你就是小寧?”高峻來到了寧韻然的面前,皺著眉頭打量著她。

  “額……高總,我是寧韻然。”

  寧韻然低頭看了看自己,明了了。

  高峻是個純粹的外貌協會,喜歡面容姣好前凸後翹的類型。就連畫廊裡的簽約畫家,如果長得漂亮,高峻也會對人家的作品多上上心。

  蔣涵無論是臉蛋還是身材,都完全符合高峻的審美。

  但是自己,臉蛋一般,前面後面都沒有曲線美,唯一能拿來炫耀的就是她來畫廊之前很愛運動,有人魚線哦!

  可是人魚線又不能撩起衣服給高峻看,而且沒有挺拔的胸部做陪襯,人魚線也黯然失色了……

  “雲舟跟我說你英語很好,你去和高布倫先生聊一會兒。記住,千萬順著他說!要安撫他的情緒!高布倫先生連續三年在我們畫廊購買畫作超過一千萬了。如果你搞砸了,把他氣走了,你也給我走。”

  高峻的額頭上都是汗,他是真的很在乎這位高布倫先生。

  但是寧韻然幾乎可以確認,這位高布倫先生應該和高峻沒有所謂的“特殊業務往來”,否則高峻根本不用在乎高布倫的情緒。

  “我盡力。”

  寧韻然走向高布倫,在和他打招呼之前,她下意識再次回頭看了一眼莫雲舟的方向。

  她百分之百確定,莫雲舟又笑了!

  但這樣的笑意裡,寧韻然漸漸感受到更加難以用語言去描述的東西。

  它像是一種暗示。

  又像是一種信任。

  也許,這是讓高峻認識到她的能力的機會。

  寧韻然瞇起了眼睛,拳頭不自然握緊。

  是的,她也許沒有出彩的外表,但她要讓自己成為高峻信任的人,成為那雙無論他去到哪裡都會穿著的那雙鞋。

  吸了一口氣,寧韻然揚起一抹笑容,信步走到了高布倫先生的面前。

  “高布倫先生,您的這杯香檳一直都沒有碰過,要不要給您換一杯洋甘菊茶?”

  舒緩一下神經,脾氣不要那麼大啊,叔叔!

  “不用。”高布倫甚至沒有抬頭瞥寧韻然一眼。

  叔叔誒,你要是真的生氣了,早就掉頭走了,哪裡還會坐在這裡,明擺著是要刷存在感嘛!想要求安慰,不要板著一張臉啊!

  “高布倫先生,是不是蔣涵小姐的作品不太符合您的期待啊?”

  高布倫頓了頓,終於抬起眼來看向寧韻然,並沒有說話,而是在兩三秒的沉默之後才開口:“你喜歡她的作品嗎?”

  寧韻然心裡的小煙花又開始往上冒了,看來自己是猜中了啊!

  “蔣小姐的技法還是很純熟的,用色也很大膽奔放,但是也不是我的那杯茶。”寧韻然回答。

  “哦?為什麼?說來聽聽。”高布倫臉上的神情逐漸舒緩了下來。

  寧韻然現在可以確定自己抓住了高布倫的重點了。

  “因為沉澱下來之後,我看不到任何情感上的東西,或者更深層次的讓我心動的東西。同樣是轉瞬即逝,蔣涵小姐的畫作對於我來說就像是聲勢浩大的禮炮,沖向天空的時候驚天動地,過後蒼白無力。”

  “就是沒內涵。她是為了絢爛而絢爛,她的畫作裡沒有情懷。”高布倫看著寧韻然的眼睛說。

  “我能理解高布倫先生您來到畫展之後的失望。但是情懷這種東西是主觀的,也是感性的,和每個人的經歷也有關係。其實蔣涵小姐的畫作裡面,也有一種渴望。”

  “什麼渴望?”高布倫的唇角帶著一絲玩味。

  “對成功的渴望。對更廣闊天空的渴望。”

  “你說的很委婉,其實就是對所謂功成名就的渴望。太世故了,所以我不欣賞。你知道為什麼那麼多個專業的經理人來和我介紹蔣涵,我都沒給好臉色看嗎?”

  “因為他們並不想和您交流,而是純粹的要將包裝後的蔣涵推銷給您。”

  “對。他們沒有自己的思想。老板叫他們說什麼,他們就說什麼,每個人都像是錄音機。你很有意思。”高布倫終於再度拿起了面前的香檳酒杯。

  不遠處看著這一幕的高峻,呼出一口氣來。

  寧韻然陪著高布倫將蔣涵的作品批到體無完膚,雖然自己這樣迎合高布倫有點不大厚道吧,但是一想到那一天蔣涵為了提高身價竟然主動向高峻提出願意拿自己的作品來洗錢,寧韻然就不覺得有什麼可惜的了。

  聊著聊著,高布倫又問起了寧韻然:“現在高先生的畫廊商業氣息太重了,他想要走高古軒畫廊的路線,但卻沒發掘出那麼高端的畫家。你呢,在這個畫廊,你喜歡誰的作品?”

  “我喜歡江淮。”寧韻然用很肯定的語氣回答。

  高布倫先生摸了摸下巴,來了興趣。寧韻然立刻打了個電話,讓江婕幫忙把江淮的畫冊送來。

  這時候正在與顧長銘聊天的莫雲舟側過臉來看向寧韻然的方向,她正與高布倫聊到神采飛揚,一位賓客正好擋住了她。

  莫雲舟不著痕跡側過身,從賓客們的縫隙間,正好又能看見寧韻然的側臉。

  而站在他面前的顧長銘抬起腕表來看了一眼,開口道:“莫總從二十五分鐘前開始,就有點心不在焉。不知道我身後有什麼吸引你得注意。”

  “抱歉。我只是多關注了一下一位比較重要的客人,以防招待不周。”莫雲舟抱歉地回答。

  顧長銘轉過身來,看了過去。

  當他看見正好站起身來從江婕手中接過畫冊的寧韻然時,微微一怔。

  這時候,身為本次畫展的蔣涵正要致辭感謝前來畫展的眾位賓客,身為畫廊大股東的莫雲舟要和高峻一起站在她的身邊。

  “失陪一下。”莫雲舟說。

  “請便。”

  一邊邁開腳步,莫雲舟再次回頭瞥了一眼,正好是寧韻然不知道說了什麼,讓高布倫先生笑起來的畫面。

  他頷首一笑,接著又收起了一切,信步走向高峻和蔣涵的方向。

  當莫雲舟離開,顧長銘則緩步走向高布倫所在的那個角落。

  狗尾巴草欠抽小劇場:

  寧韻然:你竟然回頭各種角度看了我那麼多眼!

  莫雲舟:你知道我看你那麼多眼代表什麼意思嗎?

  寧韻然:笨蛋莫雲舟一回頭,嚇死路邊兩頭牛!笨蛋莫雲舟二回頭,哈雷彗星撞地球!笨蛋莫雲舟三回頭,股市大跌人跳樓!

  莫雲舟:……

第十九章:你救過我的命

  顧長銘沒有開口,沉默著,如果有人向他打招呼,他會微微頷首示意,直到離那個身影越來越近。

  女孩子流暢的英文湧入耳中,她的聲音裡有一種透徹的質感。

  她說話時全情投入,會大笑,會因為對方的調侃而不好意思,開心的時候瞇著眼睛,而坐在她身邊的高布倫先生的臉上始終是愉悅的笑意。

  顧長銘沿著那個拐角,女孩子的臉因為他的步伐而呈現出不同的角度。

  最後,他站在一個能將她說的話聽清,能將她的表情看清,卻不會打擾到她的距離。

  “這才是真正的藝術。我能在他的畫裡看到飽滿的情感,被壓抑的,無奈的,但卻仍舊渴望綻放,去表達和被理解的渴望!”

  高布倫被江淮的那幅《褪色》所吸引。

  “我想要親眼看看它!”

  寧韻然露出笑容來。

  這才是她想要看到的,江淮的畫作被懂他理解他的人所珍藏。

  聽說高布倫要買江淮的畫,高峻是十分驚喜,但又猶豫。

  驚喜的是但凡被高布倫看上的畫,他肯出的價格絕對不低。猶豫的是,如果自己將《褪色》留久一點,說不定可以炒到更高的價格。

  高布倫看穿了高峻的想法,在餐巾紙上寫下一個數字,推給了高峻。

  “書畫市場有價無市也是經常的,我給的這個價格是聽了最近這段時間江淮畫作成交情況給出的三年內這幅畫的升值空間,也是我所認為的一個比較合理的價位。我會在這個城市待三天,您可以好好考慮一下。三天之後我就回去紐約了。”

  高布倫說完就起身了,然後將一張自己的名片遞給了寧韻然:“寧小姐,今天最大的收獲就是與你聊天。希望下一次來到這裡,我還能見到你。如果後你覺得不錯的畫作,也請聯繫我。我和你的審美還是比較一致的。”

  說完,高布倫就徑自走了出去,他沒有多看蔣涵的畫作一眼。

  從高布倫遞名片開始,寧韻然就成為了眾人的焦點。高峻也沒想到這麼難搞的收藏家不但和這個不起眼的女孩子聊到沒脾氣了,還決定買畫了?

  這還不是重點,當高峻發現不遠處是誰看著這一幕的時候,就更加驚訝了。

  只見顧長銘信步走到了寧韻然的面前,微微側了側臉,似乎是為了將她此刻的表情看清楚。

  “沒想到你除了跑步很快,英語也很流利,審美也得到知名收藏家的肯定。”

  顧長銘的聲音是清冷的,但是誰都能感覺到他表情裡的那一絲柔和,而且除了和莫雲舟,這是他和別人說的最長的一句話了。

  寧韻然看著眼前的男人,這是一個眉眼清俊的男人,他沒有高傲的氣場,卻讓人感覺到某種不可逾越的距離。

  而他和自己說話的語氣,就像認識自己一樣。

  這個人看起來也確實眼熟,只是如果自己見過他,又怎麼會不記得呢?

  寧韻然的呆然沒有讓顧長銘露出任何不耐煩的神色。

  “上一次我在一個花店哮喘發作了,哮喘噴霧又剛好用完了,是你跑去藥房給我買的藥。”

  “哦——是你啊!”寧韻然伸手指著他,“你……對啊!是你啊!”

  “我很難認出來嗎?”顧長銘反問。

  “先生你上一次……臉色蒼白,和現在這麼有精神的樣子完全沒辦法聯想到一起。”

  “你是想說上一次我很狼狽吧。”

  顧長銘在剛才高布倫的位置坐了下來,揚起下巴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寧韻然坐了下來。

  顧長銘的長腿架起,手輕輕搭在膝蓋上,這樣的氣場,寧韻然還是第一次感受到。

  他這麼一坐,原本不起眼的角落,又成了眾人視線的焦點。

  “你怎麼知道高布倫先生並不鍾意蔣小姐的作品?”顧長銘側過臉,看向寧韻然。

  “我……我也是瞎猜的……”

  “有的時候直覺也是來源於判斷。”

  寧韻然有點緊張,但還是理清楚了自己的思路,緩緩開口。

  “其實,我們畫廊人才濟濟,有想法,有品味,英語好的同事不少,可卻沒有一個人能讓高布倫先生放下脾氣,他不滿意有人誇獎蔣涵,他認為我的同事說起蔣小姐的海外經歷是編造故事來做宣傳。在我看來,他的這些表現,唯一的解釋就是他不欣賞蔣小姐。”

  “這點沒錯。”顧長銘點頭贊同。

  見顧長銘的反應,也讓寧韻然放鬆了不少。

  “我的老板高先生對我的要求是安撫高布倫先生的情緒,順著他說。那我就順著他說。”

  “但是後來你就向高布倫介紹你們畫廊另外一個畫家的作品,高布倫很喜歡。這是你在了解了高布倫的品味之後作出的判斷嗎?還是因為你喜歡江淮的畫,所以向他推薦你所喜歡的畫家?”

  顧長銘的聲音不緊不慢,似乎對寧韻然的想法十分感興趣。

  寧韻然聽說過顧長銘,他大學畢業之後就自主創業,以IT起家,賺到了第一桶金,幾經沉浮,終於成為本市商界之中的翹楚。而且還聽說他是一個實幹派,思維敏銳,善於把握機會,但是鮮少參與什麼應酬,想要和他說上話的人很多,但他真正願意與之傾談的人卻寥寥無幾。

  所以,此刻自己是入了顧長銘的眼了?就因為她搞定了高布倫?還是因為她之前跑了兩條街替他買藥,所以他記住了她?

  寧韻然知道高峻正關注著他們,這讓她不由得緊張了起來。

  “你在緊張嗎?要知道,你救過我的命。這裡所有人見到我也許都會有點緊張,唯獨你不需要。”

  之前因為見顧長銘和莫雲舟聊的很投機所以去和現場其他女性賓客聚在一起的趙嫿栩走了過來。

  她見到顧長銘側著臉淺笑的表情時,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過。她走到了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按耐不住想要知道很少主動與人交流的顧長銘到底與對方在說什麼。

  寧韻然咽了咽口水。

  “我不是緊張……我只是聽到高總剛才稱呼你為顧總。會來這個畫展的顧總只有一個。我只是沒有想到,那天我幫到的那個人是縱合萬象集團的顧長銘而已。”

  “你在我面前不緊張,我很高興。那就說說我剛才問你的那個問題吧。”

  “因為在高布倫先生的心目中,蔣小姐的畫並不值得我們的畫廊這麼大費周章地來介紹和宣傳。當然,這並不代表蔣小姐的畫不好,只是應了那句老話,一千個讀者的心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而已。”

  顧長銘點了點頭,對寧韻然的話表示贊同。

  寧韻然呼出一口氣,繼續說下去:“高布倫先生在對蔣小姐的畫作無感的同時,也正在質疑我們畫廊發掘優秀藝術家的能力。他沒有立刻離開的原因,並不是想被安撫,而是等待我們的畫廊給他一個解釋。我只有拿出其他可能吸引到他的作品,才有可能維持他對我們畫廊的信任。根據和高布倫先生的聊天,我選擇了江淮。”

  說完,寧韻然有點忐忑地看了顧長銘一眼。

  縱然自己不是甄晴那種外貌協會的,她也必須承認顧長鳴很好看。

  這種好看並不是說他的五官有多精致,而是很耐看。再加上他又一種嚴謹自律的氣質,用江婕的話來說,就是“禁欲”,所以他稍稍流露出來的肯定都讓人覺得萬分榮幸。

  只是想起凌睿和眾多同事對縱合萬象集團的懷疑,寧韻然怎麼都沒辦法和面前的顧長銘聯繫在一起。

  這個男人身上沒有任何與金錢銅臭相關的地方。

  他其實不在乎錢,寧韻然是這麼覺得的。

  顧長銘不置可否,整了整西裝的衣角就起身了。

  高峻趕緊跟了上去。

  “高先生,我中午還有個朋友從國外過來,我要去和他吃個午飯,所以要先走一步了。”

  “哪裡哪裡,顧總來這麼一趟,已經是對我們畫廊最大的支持了。”

  高峻一路將顧長銘和趙嫿栩送到了畫廊門口。

  車子已經聽到了畫廊門口。

  顧長銘上車之前,忽然停下腳步,對高峻說:“下一次如果有寧小姐參與策劃的畫展,記得給我發邀請函。”

  高峻頓住了,立刻點頭:“一定一定!”

  明明顧長銘已經走了,寧韻然卻仍舊站在原處。

  剛才覺得顧長銘和自己說了好幾句話呢,自己是不是該和高峻一起將他送到門口。可是那麼多位經理都跟了上去,寧韻然忽然覺得……沒自己什麼事兒了。

  這時候江婕來到了寧韻然的身邊,用力在她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小寧!你行啊!英語說的一個字兒都沒卡殼!”

  “你怎麼知道我沒卡殼?”寧韻然奇了怪了,難道江婕湊到旁邊聽牆角了?

  “卡殼了會有卡殼的表情,我一直遠遠地觀察著你,你就沒露出過那種表情來!而且,高布倫也沒糾正過你什麼。我聽說,他不喜歡蔣涵,差一點就不會再和我們畫廊合作了,是你用江淮的作品挽留住了他!”

  江婕又在寧韻然的肩膀上一拍,寧韻然只覺得衣服裡面一鬆……不好,胸衣的第一個排扣開了!

  “我去一下洗手間。”

  寧韻然正要走開,江婕又好死不死拽了他的手腕一下。

  這麼一扯,讓寧韻然的第二排扣子也鬆開了,內衣直接就這麼掛在了肩上。

  無節操小劇場:

  寧韻然:媽噠!這是歧視我的胸圍嗎?竟然一拍就散了!

  莫雲舟:那你應該找我,我比你和你的內衣有緣。

  寧韻然:什麼鬼?

  莫雲舟:你和內衣是一拍就散,我和你之間是一拍即合。

第二十章:流氓的三重境界

  她沒穿西裝外套,這下子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她的內衣開了啊!

  “喂!你又想躲進洗手間裡不出來了?放心啊,不會有第二個高布倫的!不如你說說看,顧總怎麼會走過來和你說話啊!”

  江婕一臉八卦的興致,寧韻然卻欲哭無淚,夾緊了手臂,避免內衣掉下來。

  “我真的要去洗手間呢!”

  這時候,清潤的男性聲音從他們的身後響起。

  “小寧,你跟我來一下。有份文件你幫我做一下。”

  寧韻然和江婕齊齊回頭,就看見莫雲舟站在那裡。

  他的西裝外套搭在胳膊上,白色的襯衫簡潔地襯托出他身上那種長身玉立的超然氣質。

  “莫總……”江婕終於鬆開了寧韻然的手。

  寧韻然還是用怪異的姿勢夾著胳膊。

  “跟我來。”莫雲舟揚了揚下巴。

  寧韻然趕緊跟上,和莫雲舟來到電梯口的時候,寧韻然這才開口說:“莫總,我想去個洗手間。”

  莫雲舟淺淺地勾著唇角,臉上的表情明明很莊正儒雅,但寧韻然卻能感到那一絲向上揚著的笑意。他信步繞向寧韻然的身後,寧韻然也跟著對方轉起圈來,就是不敢讓他看見自己的後面。

  但是莫雲舟的嘴角的淺笑卻越來越明顯,怎麼看怎麼像已經發現了。

  他將自己的西裝拎了起來,手腕將它抖開,搭在了寧韻然的肩膀上。

  “轉過去。”

  他的聲音很輕,沒有任何命令的意味。

  寧韻然下意識轉過身去,當她意識到莫雲舟的手腕伸進披在她身上的西裝外套裡,隔著襯衣捏住了她散開的內衣兩端,他指尖的溫度透過襯衫傳遞給寧韻然的背部,那一刻,所有的感官變得細膩而敏銳。

  心臟被高高掠起。

  寧韻然下意識前傾想要避開,但內衣緊了緊,很快兩排搭扣都被扣上了。

  “好了。”莫雲舟的聲音輕悠悠從耳後傳來。

  內斂而深沉。

  明明是一個讓人想入非非的動作,他收手時沒有絲毫留戀,由始至終他的指尖碰到寧韻然的時候也只有那短暫到可以忽略不計的一瞬。

  寧韻然僵在那裡,根本不知道怎樣活動自己。

  如果是普通人,比如高峻,或者其他的男性同事用這種方式幫她把內衣系上,她早就會懷疑對方是借機揩油,轉身一記飛腿踹對方上天際了。

  但這個人是莫雲舟。

  那個臉蛋漂亮身材玲瓏又有氣質的大畫家蔣涵都撩不動的莫雲舟啊!

  寧韻然緩緩轉過身來,看著對方。

  莫雲舟還是那樣雲淡風輕的表情,揚了揚下巴說:“你後面開了。”

  大哥,我後面開了,我自己會到洗手間裡去系上啊!你這麼來一出,到底是要讓我誤會呢,還是要讓我自作多情覺得你在暗示我什麼呢?

  蹭的一下,寧韻然覺得自己的耳朵紅了,像是貼在鍋上燙過一樣。

  她一抬眼,就看見莫雲舟的雙手揣在口袋裡,半低著頭,傾向她的方向,眼底是明顯到不能更明顯的笑意。

  “你是故意的?”寧韻然恍然大悟。

  他靠的太近,她覺得自己能撞上對方的鼻尖,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

  “對啊。不然你以為我真的對你意圖不軌?”莫雲舟的聲音字正腔圓。

  寧韻然一直以為這個男人有他自己的風骨,但是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他調侃自己或者戲弄自己了。

  “我明白了!你還在計較上次耍流氓那件事!”

  寧韻然真的很想把這個家伙當沙包狠狠揍一頓,打到漏沙為止!

  “寧韻然,要說耍流氓,其實也有境界之分。”莫雲舟的表情連變都沒有變過。

  “什麼境界?”

  “第一重境界呢,就是比臉皮。這個境界,你是翹楚。豁出去之後,臉皮厚可敵國。”

  寧韻然不開心了,其實你的臉皮也很厚啊!只是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而已!

  “第二重境界呢,就是明明對方矜持端莊的很,你卻期待著對方對你耍流氓。”

  寧韻然隱隱感覺到,莫雲舟是在嘲笑自己了。

  “那第三重境界呢?”

  “明明把你的衣服解開才算耍流氓,可是我幫你穿上了,你卻還是說我耍流氓。”

  莫雲舟單手揣著口袋,微微前傾。他眼底的笑意實在太明顯了。

  “莫總,面具戴太久了,就會長在臉上,再想要摘下來就會傷筋動骨扒皮。”

  寧韻然用嚴肅的目光看著對方。

  “我知道,這是魯迅說的。”莫雲舟唇角還帶著笑,但是眼底的笑意卻隱去了,“其實作為一個畫展的策劃,和你面對的收藏家之間也是耍流氓和被耍的關係。高峻就像耍流氓的第一重境界,只想著沒臉皮地一股腦把所有東西都灌輸給目標。有的來看畫展的收藏家會選擇沉默。遇上有主見的像是高布倫這樣的收藏家,他會感覺自己的審美被非禮了,會直白而執著地要求道歉。”

  那一刻,寧韻然被莫雲舟的視線所吸引。

  坦蕩而透徹。

  這個男人很認真。

  但認真的人總是容易受到傷害,於是在認真之前會慎之又慎。

  “哦,第二重境界呢?”寧韻然像個好學生一樣仰起頭。

  “而你,已經到達了耍流氓的第二重境界。你看起來很保守地只給了高布倫一幅江淮的畫,但是他已經向你要求更多了。這就是給一點勝過給全部。至於第三重境界……希望有一天你很快會達到。”

  又來了。

  像是繞口令一樣!

  寧韻然忽然想起了前段時間莫雲舟關於鞋子的暗喻。

  這時候電梯門開了,莫雲舟揚了揚下巴,示意寧韻然進去:“進去我的辦公室,開機密碼是哥倫比亞商學院院長的名字。把F盤裡關於畫家梁玉寧的法文介紹打印出來。我在四樓的貴賓室等你。”

  說完,莫雲舟就轉身走了。

  完全公事公辦的口吻,彷彿剛才的捉弄全部都是寧韻然腦洞大開的產物。

  寧韻然下意識向後摸了摸自己的背上,被莫雲舟輕輕碰過的地方如同火焰一般燃燒著,血液也跟著蠢蠢欲動。

  “我擦?”

  寧韻然很悲催地意識到,如果她和任何人說莫雲舟幫她系內衣,都不會有人相信。能讓莫雲舟動手的,好歹也得是蔣涵那種尤物吧?

  而且這些日子相處下來,整個畫廊都知道莫雲舟看起來溫文有禮,那只是他的教養和風度而已。

  沒有人能夠越過他的雷池,哪怕是高峻這個畫廊老板,如果莫雲舟不願意,他也叫不動他。

  他從來不和高峻去高端會所,從來不和高峻去打高爾夫,所有的應酬都是高峻去。而且他和畫廊裡的女同事總是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寧韻然還記得之前江婕八卦過,有一次一位負責大客戶的女經理人故意解開了襯衫的扣子,低下身來遞合同給莫雲舟看,莫雲舟只抬頭瞥了一眼,就再沒有抬過眼了。

  而且在那位女經理人離開的時候,莫雲舟說了一句:“畫廊裡的空調比較冷,還是要注意一下身體,不要著涼。”

  當時站在門外准備進去簽字的江婕就快憋笑到吐血了。

  經過江婕的宣傳,莫雲舟“坐懷不亂柳下惠”的形象早已經深入人心。

  幫女同事系內衣,不管是不是隔著襯衫,都沒有人會相信是莫雲舟會做的事情。

  寧韻然有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孤獨感——莫雲舟這個家伙絕對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麼“正經”。

  隨手拎了拎西裝的領子,她忽然意識到,這並不是自己的西裝,而是莫雲舟的。

  鼻間瞬間全都是莫雲舟的氣息,心臟莫名又緊繃了起來。

  寧韻然立刻將西裝外套脫了下來,掛在胳膊上。

  她不敢讓自己在莫雲舟的氣息裡待太久,因為那是一種悄無聲息的入侵。

  那一刻,寧韻然忽然猜想——只是隔著襯衫幫自己把內衣系上這件事,對於莫雲舟來說就已經是一道裂縫了。

  這個男人總是看起來很從容,那是因為每一件事都在他的計劃之內。

  但是剛才那一刻,他越過了自己為自己規定的界限。

  當他意識到的時候,他毫不留戀地回到了自己的界線之內。他不打算再邁出來,也不打算讓任何人進入。

  真正生人勿進的並非顧長銘,而是莫雲舟。

  顧長銘開著車,臨近中午,周末的市中心有點擁堵。

  一對又一對的年輕人手挽著手,也不管是紅燈還是綠燈,就這麼向前走。

  顧長銘的車開了快十分鐘,也就向前移動了幾米。

  坐在他身旁的趙嫿栩開口道:“今天和莫雲舟聊得怎麼樣?”

  “見識廣博,思路清晰,和那些老家伙不一樣。”顧長銘回答。

  “我們收到的消息是馬來西亞的陸家,有意讓他出任雲晟集團中國地區的CEO。但是陸家安排給莫雲舟的班底,上到運營團隊和財務總監,下到人力資源總監和公關總監,都不是最好的……外界都在猜測,陸氏夫婦並不對在華投資太上心。”

  顧長銘握著方向盤的手指輕輕敲了一下。

  “他們不是不上心,而是因為相信莫雲舟的能力。有能力的話,哪裡需要那麼多高手輔佐。”

  “不過莫雲舟也很奇怪。我和畫廊裡的幾位高級經理人聊了聊天,按照莫雲舟的身家,他投資了畫廊,只需要坐等分紅就好了,但是他卻參與了藝術品的宣傳和銷售,據說最近畫廊裡好幾個紅起來的畫家都是他一手打造的。是不是有點大材小用了?”

  “他經營畫廊的目的,和你今天和那些賓客們聊天交際的目的是一樣的。蘊思臻語在藝術界是一個品牌,會出入這裡對高端畫作感興趣的,都是政商界的名流。據我所知,他經手過的畫家在名氣度上都有了很大的飛升。而他也在積累人脈和好感的同時,也了解到了商界格局。他很清楚自己要做什麼,而且在他決定要做一件事之前,一定早早做好了萬全准備。”

  “只要他不來攪亂我們的這一池水就好。雲晟集團的航運公司在東南亞很有影響力。大老板似乎很有意向探一探莫雲舟的底,如果能把他拉上我們的船,我們就能開更遠。”趙嫿栩瞇著眼睛說。

  “嫿栩,他跟我們不是一路人。像他這樣的人,清楚什麼可以做,什麼不能做。哪怕將刀架上他的脖子,他也只會冷眼看著你。”

  “你才和他聊了這麼一個小時,似乎已經很了解他了。”趙嫿栩笑著說。

  “有的人,每天都會見到彼此,卻不一定了解彼此。但有的人,一句話就夠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對莫雲舟一見鍾情了呢。”

  “說不定……是狹路相逢。”

  顧長銘臉上的表情冰冷了下來。

  “好了好了,不說莫雲舟了。今天在畫展上,你除了莫雲舟之外,和其他人說話沒有超過五句,但是和那位寧小姐,我看出來了,你很喜歡和她說話。”

  “你沒有認出她來?”

  “我認識她嗎?”趙嫿栩歪著腦袋想了想,“啊!是那天我們打賭……那個吹著口哨的女孩子是她?”

  “嗯。”

  “可是,就因為那樣,你會抽出你寶貴的時間和她聊天,這不像你。”

  趙嫿栩細細地看著顧長銘的側臉,試圖從中看到這個男人最真實的想法,哪怕一點端倪也好。

  “她就是那天跑了兩條街,給我買藥的人。”

  趙嫿栩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哦……原來是這樣。那我明白,你在離開之前為什麼會說那句‘下一次如果有寧小姐參與策劃的畫展,記得給我發邀請函’了。她在蔣涵的畫展上向高布倫介紹了另一個畫家的作品,雖然只是在畫展上說了兩句話,但我和你都能感覺到這個女畫家的功利心很強,而且高峻又很維護,你擔心高峻會在蔣涵的影響下給你的救命恩人穿小鞋,所以你提醒高峻,這個寧小姐你還挺欣賞的,這樣高峻就不會為難她了。”

  “隨口的一句話,能讓你引申出這麼多的用意來。”

  “因為你剛才說有的人就算天天見面也未必了解彼此,有點傷害到我了。我就是要讓你知道,別人不了解你,我肯定了解。”趙嫿栩回答。

  寧韻然還是第一次進到莫雲舟的辦公室。

  和高峻辦公室掛滿“名家名作”,各種高端優雅不同,莫雲舟的辦公室簡潔到幾乎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

  米色的房間,明亮的地板,規則的幾何形狀的辦公桌,桌面上的文件和辦公用品都被擺放的整整齊齊,寧韻然懷疑自己是不是掉落一根頭髮絲,都能被莫雲舟發現。

  打開他的電腦,輸入哥倫比亞商學院院長的名字,他的桌面也是最簡單的,不像寧韻然的桌面上都是各種策劃資料,哪天要是系統崩潰格式化一下,寧韻然覺得自己都能去撞牆。

  找到資料,打印出來。

  寧韻然將紙頁整理好,來到了貴賓室。

  她站在門口,輕輕敲了敲門,就聽見莫雲舟清潤的嗓音響起:“進來。”

  他的聲音有著獨特的質感,寧韻然有一種錯覺,自己似乎被莫雲舟所邀請,有幸走入了他的世界。

  這間貴賓室的南面是一面落地窗,落地窗外則是一個小露台,露台上擺滿了精挑細選的植物,讓人賞心悅目。

  日光正好斜落在莫雲舟的側臉上,帶著淡淡的光暈,就像一幅隨意卻帶著靈氣的油畫。

  他說著法語,臉上還是他標志性的平靜表情,倒是對面坐著的那位法國來的收藏家滿臉愉悅表情,身邊的翻譯都不需要開口。

  寧韻然將資料雙手交給了莫雲舟,本來以為自己要退出去,但是沒想到莫雲舟競然拍了拍身邊的位置,隨口說了一句:“坐吧。”

  讓我坐?

  寧韻然一時間竟然有些回不過神來。

  和對面的法國人說了兩句話之後,莫雲舟因為沒有感覺到身邊的沙發有下陷,他並沒有看寧韻然的方向,而是左手的手指再度在身邊的位置上點了點。

  看來真的是讓她待在這裡了。

  寧韻然坐了下來,然後立刻意識到自己坐在了什麼東西上。

  天降巨雷,劈中了她!她恨不得死過去啊!

  因為她坐在了莫雲舟的手背上!

  她僵硬地側過臉,莫雲舟卻依舊專注地和法國人說著什麼,彷彿一點都不在乎寧韻然。

  抖M先生!你叫我坐下來卻不把手收回去是幾個意思!

  寧韻然側了側身,莫雲舟這才將手收了回去。

  寧韻然呼出一口氣來,全程除了適當地微笑之外,完全不知道雙方在說什麼。

  那感覺就像回到中學時代聽不懂物理的電子在磁場中運轉,卻還要目光追隨老師,生怕被老師覺得沒有認真聽講而被點中一樣。

  傻坐了半個小時之後,法國人才熱情的起身,不知道莫雲舟對對方說了什麼,但是她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法國人笑著看向她,莫雲舟說了一句“握手”,寧韻然就傻兮兮地將手伸了過去。

  法國人開心地說了一大堆,然後就帶著翻譯走了。

  寧韻然滿頭霧水地看向莫雲舟。

  對方沒什麼多余表情地解釋:“布裡斯先生的太太是一位華裔畫家。他今天看過我們為蔣涵舉辦的畫展之後,很有好感。希望將她太太的畫展也放到我們畫廊來。”

  所以呢?

  這關我什麼事?

  “前期策劃就交給你了。相關資料會送到你手上。”

  “交給我?”

  寧韻然心想,莫雲舟該不會是挖了個坑等著她出錯,然後名正言順請她走吧。

  “嗯。”

  莫雲舟長腿邁開,走了出去。

  一晃眼的功夫,他就快到電梯口了。

  寧韻然覺得自己好不容易有希望讓高峻注意到自己,這樣就能接觸到那位幕後收藏家了,如果莫雲舟真的想要她走人的話,一切努力都白費了。

  寧韻然快步跟了上去,她決定直截了當地表達自己的想法。

  “莫總,那天高總和蔣涵的事情我真的不會說給別人知道!”

  樓下正在舉辦畫展,幾乎集中了畫廊所有的人手。這層樓除了他們兩個,幾乎沒有其他人了。

  莫雲舟不緊不慢地轉過身來,看著寧韻然,微微皺起眉頭,接著輕笑了起來。

  “你的腦袋裡面到底都在想什麼呢?”

  他的聲音在走廊裡回蕩起來。

  “……你不是想看我弄砸布裡斯太太的畫展,然後走人嗎?”

  寧韻然為自己的直線行為模式感覺很苦惱,她知道有些話應該婉轉,應該旁敲側擊什麼的,可她就是玩不來……

  “說起來,你也是我的校友。我們學校畢業的門檻不低,你到底是在小瞧自己的能力,還是在小瞧我的能力?給你一個畫展前期策劃工作,你都能搞砸?”

  “可是我還沒有獨立策劃過……”

  “那麼你現在就學著獨立好了。”莫雲舟微微歎了一口氣,“你自己也知道高峻不是一個靠得住的老板了。”

  進入正題了,寧韻然緊張了起來。

  “如果你沒有負責過一個獨立的項目,以後你怎麼跳槽?難道你打算跟著高峻共存亡?”

  莫雲舟的話可以說直接到不能再直接了。

  所以,他一直是在為自己好?

  “那……要是高峻倒了,你怎麼辦?”

  莫雲舟的唇上掠起了一抹淺笑。

  “你擔心我?”

  寧韻然沒說話。說多錯多,總能被莫雲舟斗轉乾坤。

  “我又不靠這個畫廊養家糊口。”莫雲舟看著寧韻然,傾過來。

  寧韻然發現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莫雲舟靠近自己。

  她咽下口水,向後退了一步。

  “剛才在貴賓洽談室裡,你坐在我的手上是故意的嗎?”

  “什麼?怎麼可能是故意的!”寧韻然簡直要炸毛了,“明明是你半天不把手收回去!”

  “那是因為我半天沒見你坐下來。”莫雲舟理所當然的回答。

  “反正我不是故意的。”寧韻然臉都漲紅了。

  “嗯,你說不是故意的,那就不是故意的好了。我還以為是你新想出來的耍流氓的點子。”

  這一回,莫雲舟是真的瀟灑轉身離去了。

  好像自己又傻氣了一回。

  等等……自己到底是從什麼時候,以及因為什麼和莫雲舟開始這個“耍流氓”的話題的?

  啊!趕緊翻去新的篇章!

  永遠停留在“耍流氓”這章實在太讓人頭疼了!

  蔣涵的畫展《蒙塵》原本計劃會進行一周,但第一天結束之後,蔣涵的臉色難看的要命。

  高峻倒了一杯紅酒,來到蔣涵的身邊,要摟上蔣涵的肩膀,但是卻被對方拒絕了。

  “怎麼了,我的大畫家。今天的畫展不是很成功嗎?就連顧長銘和趙嫿栩都來了,真的很給你面子了。”

  “這也算成功嗎?我都不知道高布倫對我意見為什麼那麼大!是不是你們前期和他的溝通本來就有問題。還有你們畫廊那個寧韻然算怎麼回事?在我的畫展上,不向高布倫推薦我的作品,反而幫江淮賣畫,她是也收了那位幕後老板的傭金嗎?”

  高峻明白,高布倫讓蔣涵沒面子了。而且高布倫的負面新聞肯定很快就會讓藝術界其他人知道,會影響蔣涵畫作的評價。

  “別這麼說。高布倫的心思有誰明白?寧韻然也只是不希望我們畫廊失去高布倫這個大客戶而已。”

  “所以她就能當眾指出高布倫不欣賞我?在她說出那些話之前,高布倫可沒有明言!她還跟著高布倫落井下石,說我的畫裡面沒有靈魂?”

  “這只是安撫客戶的手段而已。你別往心裡去就好。每個人的喜好不同,你也不能要求每一個評論家每一個鑒賞家都對你好評吧?我們既然知道高布倫不給面子,那下一次你再開畫展,我們不請他不就行了?”高峻耐著性子安慰說。

  “高總,我覺得如果我們要繼續合作下去,我不想再在你的畫廊裡見到那個寧韻然了。”

  高峻歎了一口氣,摁了摁額頭。

  “你們女人真是太擅長記恨了。”

  “那真是對不起了。我看見她,心裡面就有刺。”

  “寶貝兒,我這麼說吧……”

  “我不是你的寶貝兒。請高總注意一下你的言辭。”

  “好吧,我的蔣大畫家,你知不知道顧長銘離開的時候對我說了什麼?他說只要寧韻然參與策劃的畫展,他就會來捧場。我還打算讓寧韻然跟進你下一場畫展,顧長銘來轉一圈,那些商界名流就都會為了他來你的畫展,你的熱度就能上去了啊。你確定你要和自己過不去?”

  蔣涵的表情這才緩和了下來。

  “不是說,你的那位大老板要用我的畫來過賬嗎?”

  “這件事我還正想要找個機會跟你說呢。你有沒有注意到本市一個連鎖KTV老板叫胡長貴因為洗錢被關進去了?”

  “我沒注意……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嗎?”

  “胡長貴那裡有三幅江淮的作品,總共價值是一千一百多萬。”

  “你是說胡長貴在替你那位大老板過賬?他就是通過買江淮的畫,把這一千多萬轉移到了海外?”

  “對。前兩天市局經偵支隊過來調查江淮那幾幅畫的擁有者是誰。還好我們之間的合作合同條款清晰,賬務上也沒有什麼問題。大老板的意思是,最近暫停交易。所以你的作品要漲身價,暫時不能靠大老板了。”高峻呼出一口氣來。

  “不會有事吧?”

  “怎麼會有事呢?十個畫廊,九個都有這樣的交易往來,還剩下一個經營不下去的早被淘汰了。只要我們不直接參與大老板的那些事兒,就算被請去喝茶,只要一口咬定不知道這些資金來源師什麼,就沒人能把我們怎麼樣。”

  “好吧。也就是說我現在想要名氣有所提升,就只能完全依靠你們畫廊的實力了。”

  “我們畫廊的實力不弱。”

  這一周過去了,蔣涵的畫展算是很成功的,這期間賣出了好幾幅畫,成交價格基本都是畫展之前的一點五到兩倍。

  畫展結束後的那個周一,寧韻然覺得自己可以稍微喘一口氣,好好研究一下布裡斯太太的資料和畫作,電話卻響了。

  “寧韻然嗎,你來一下我的辦公室。”

  是高峻。

  寧韻然緊張了起來。

  她心底很清楚,高峻是一定會將江淮的那幅《褪色》賣給高布倫的。

  原因並不難推測,因為胡長貴出了事,畫廊的洗錢相關交易會暫停,就會造成明面上畫廊的成交量下滑,江淮作品的價值也會止步於此。

  如果胡長貴買江淮畫作的事情清楚地被媒體寫出來,從前江淮畫作所有的成交都會被收藏界質疑,他的畫很可能再也賣不出去。趁著現在賣給高布倫,是穩妥的選擇。況且高布倫出的價格,高峻已經賺夠多了。

  高峻應該不會為了她在蔣涵的畫展上賣江淮的畫而生氣。

  那麼……他叫她去,是不是給她機會靠近他的灰色領域了?

  寧韻然呼出一口氣,離開了座位,去到了頂樓高峻的辦公室。

  她敲了敲門,高峻沉著聲說了句“進來”。

  寧韻然推門走了進去。

  “高總。”

  高峻卻連頭也沒抬,一直翻閱著從歐洲寄過來的畫冊。

  “小寧啊,你知道我們對畫家蔣涵的推薦分為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已經完成了,第二個階段是在三個月之後,我們要讓她的知名度邁上新的台階。”

  “我知道。”

  “第二個階段,我希望你能開動腦子。我聽莫總說,你的思路很對那些高端收藏家的胃口,希望你能盡快拿出一個有新意有針對性的初步策劃案來。”

  “我……我的經驗恐怕……”

  寧韻然覺得高峻的“信任”來的高過了她的期待啊。

  “別緊張。你做出來的案子,還會有我和雲舟給你把關。肯定不是讓你一力承擔。”

  “那個……高總你可能不知道,前兩天,莫總將布裡斯夫人梁玉寧的畫展策劃也交給我了……梁玉寧的畫展就在兩個月後,比蔣涵小姐的第二階段畫展還要早一個月。”

  “哦……這個事兒並不矛盾嘛。你只是給我和莫總提供思路而已。並不需要做的太詳盡,太復雜,肯定還需要潤色和修改的,還有畫廊裡有經驗的經理們討論通過啊。小寧啊,我很看好你,雖然兩個策劃案離得很近會讓你很有壓力,但這也是一種鍛煉。”

  鍛煉你個屁啊!

  你知道做個策劃要做多少前期調查嗎?

  要考慮多少因素嗎?

  你嘴巴上一句要我提供想法,那直接開個會大家直抒己見,然後把大家靠譜的部分都拿過來配合起來不就好了?

  “那個,我盡力。請高總多多指導。”

  寧韻然很謙遜地說。

  “行,那你去吧。”

  寧韻然呼了一口氣。

  怎麼看都覺得高峻就是那種一拍腦袋一個想法的領導。這會兒叫你這麼做,還沒做完呢,又叫你那麼做。蔣涵又是個事兒多的,寧韻然想起江婕那段時間的挑燈夜戰,就覺得心情沉重。

  今天下班之後,她要去打沙袋!

  “誒,小寧,你今天不高興了啊?”江婕甩掉了蔣涵這個沉重的包袱,得知蔣涵下一場畫展自己不是主策之後,心情明顯很好。

  “啊,你怎麼知道我不高興啊?”

  “你啊,臉這麼黑,拿出你的手機自拍功能看看吧!而且以前無論加班多晚,你收拾桌子的時候都會吹兩聲小口哨,今天這麼安靜,心裡肯定有事兒吧?”

  “就是高總讓我交個蔣涵的畫展方案……江姐,救我……”寧韻然用可憐巴巴的語氣說。

  江婕這回幸災樂禍了。

  “哎喲,我救不了你,你還是自救吧!”

  “等我死了,下一個可不就輪到你了?”

  “好像很有道理。這樣吧,給大爺我吹一段小曲兒,大爺滿意了,就把之前的策劃案和調查研究發給你參考參考!”

  “行!江大爺想聽什麼?十八摸要不要?”寧韻然沒臉沒皮地問。

  今天的狗尾巴草欠抽小劇場來啦:

  莫雲舟:吹個口哨。

  寧韻然:十八摸你聽嗎?

  莫雲舟:你吹得出來,我就聽。

  寧韻然:……我不會。

  莫雲舟:那你就直接十八摸吧。

  寧韻然:……

第二十一章:誰跟你有情啊!

  “滾!誰要聽那個!”江婕歎了一口氣,拍了拍寧韻然的肩膀說,“就算滿天神佛都保佑你,也得蔣涵女神看得上你。要她滿意,你就要有逆天的勇氣。”

  “讓我死了吧。”

  這時候,寧韻然的手機鈴聲忽然響了,手機顯示名稱是“抖M”。

  一旁的江婕不小心瞥到了,露出驚訝的神色說:“看不出來啊,小寧的口味這麼重!”

  “呵呵……”寧韻然接通電話,貌似恭敬地說了一聲,“莫總,請問有什麼事嗎?”

  “如果你還沒離開畫廊的話,正好到我這邊來領走幾本畫冊。是布裡斯先生從法國寄過來的。”

  從手機裡聽莫雲舟的聲音,有種別樣的韻味。

  “好的,我現在就上去。”

  掛了手機,寧韻然對江婕說:“親愛的,你先走吧,樓上那位大神傳召我呢。”

  “你行啊!寧韻然,別被大神的其他崇拜者知道你給他起的鬼名字,不然我看你死的慘不慘!”

  “哎,只要姐姐你不告訴別人,那就沒有第三個人知道啦!”

  “不過,你偷偷告訴我,莫總到底是不是抖M?”江婕湊到寧韻然的耳邊小聲問。

  “我怎麼知道?”

  “那個什麼……莫總就對你另眼相待啊!”

  寧韻然從江婕的眼神裡可以看出來,她已經腦補了幾十萬字少兒不宜的片段了。

  “對啊,我悄悄告訴你,那位抖M可喜歡小皮鞭了!還喜歡跪在榴蓮上!”

  “真的啊!太毀神格了!”

  “當然是假的啊!”

  寧韻然用看白癡的眼神看了江婕最後一眼,就進了電梯。

  莫雲舟的辦公室大門敞開,寧韻然遠遠就看見他將西裝外套甩上肩膀的姿勢。

  有種莫名的爽快,彷彿這個男人什麼都不在乎。

  他看見寧韻然的時候並沒有太多的表情,而是用下巴示意畫冊就在桌上。

  好家伙,足足五六大本,而且都是非常厚實的彩色印刷和硬殼封面。

  寧韻然都能想像,如果這幾本畫冊是放在高處,砸下來的時候,足夠讓她失憶的了。

  “梁玉寧的畫展你有想法了嗎?”

  莫雲舟的語氣是隨意的。

  “沒有……而且高總又把蔣涵第二次畫展的初步策劃交給我了。”

  莫雲舟還是一副不在意的樣子:“高峻很看重蔣涵。讓你做策劃案,應該只是集思廣益而已,你把概念想好應該就行了。”

  “蔣涵的要求比較高,藝術家的思維我比較難跟上。”

  從辦公桌走出來的莫雲舟頓了頓。

  “藝術家的思維?你什麼時候也學會委婉了?你直接說她喜歡吹毛求疵不就行了。”

  “你也對蔣涵有不滿?”寧韻然的眼睛亮了。

  “沒有不滿。相反,在我看來你需要鍛煉。在這個行業裡,什麼樣的客戶你都能碰到,同樣的什麼樣的畫家你也要能隨時適應他們的思維。如果蔣涵為難你了,你就告訴自己——你是鯤鵬,而對方是個小水坑。你要在水坑裡行出萬裡天空來。”

  “您這是在鼓勵我嗎?”寧韻然有點驚訝。

  “不,我是在教你,什麼是阿Q精神。”

  寧韻然歎了一口氣,她還是太天真了啊。

  她剛把畫冊摞在一起,不小心就將莫雲舟桌面上的筆記本給掃在了地上。

  紙頁攤開,寧韻然一低頭就赫然看見了自己曾經胡亂替部門經理寫給他太太的那張卡片——你莞爾一笑,璀璨了我的一生。

  寧韻然僵在那裡。

  原來陸毓生說這張卡片被行政部的人誤插在了送給莫雲舟的花裡面,是真的。

  如果陸毓生能知道這張卡片是她寫的,莫雲舟也肯定知道啊!

  寧韻然決定要處理“罪證”,萬一哪天陸毓生或者抖M先生都拿著這張卡片來調侃自己怎麼辦?

  趁著莫雲舟正在整理東西的時候,寧韻然彎下腰去將筆記本撿起來,順帶打算將那張卡片塞進自己的口袋裡。

  可是不知道莫雲舟是不是有特異功能,視線會拐彎兒之類的,竟然慢悠悠開口說:“我筆記本裡的那張卡片你別弄丟了。我習慣了拿它當書簽了。”

  寧韻然哽在了那裡。

  “這個……像是您這樣的格調,不是該搞個什麼金屬鏤空書簽或者檀香木書簽之類?”

  “那張卡片上的字,很有幽默感。”

  莫雲舟繞到了寧韻然的身邊,從她的手中拿回了卡片,別進筆記本裡,放回桌面上。

  “怎麼幽默了?”

  “什麼‘你莞爾一笑,璀璨了我的一生’,那不情不願的字,怎麼看怎麼都像是‘摧殘了我的一生’。”莫雲舟側著臉,這個角度看他,笑容裡有種神秘感。

  寧韻然索性不和他繞彎子了,直截了當地說:“那張卡片是我經理送花給她太太紀念結婚周年的時候,我替他寫的。”

  “所以呢?”莫雲舟無所謂地問。

  “所以……所以不是寫給你的。”寧韻然一本正經地說。

  “哦,這樣啊。那你重新寫一張來換。”莫雲舟無所謂地說。

  “啊?為什麼?”寧韻然不解地問,“這個明明是我寫的!”

  “但這個是行政部給我的。”莫雲舟修長的手指在筆記本上點了點。

  他的動作很輕,但指尖卻有一種莫名力度感,敲在黑色的皮面上,落在寧韻然的心尖上。

  “好啊,我寫過一張跟你換!”

  寧韻然去到行政部那裡,又要了好幾張卡片來,坐在莫雲舟的書桌對面,認認真真地寫著,生怕抖M先生又嘲笑她字寫的難看。

  “乘風破浪應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莫雲舟捏著寧韻然新寫的那張卡片,唇上是玩味的笑意。

  不好嗎?還有個“雲”字呢!

  莫雲舟忽然用卡片在寧韻然的腦門上敲了一下:“這好像是青春演講的套路結尾吧?太敷衍了。”

  這麼一說……好像是的。

  “那我寫過!”

  寧韻然萬分認真地又寫了一張。

  “這回總可以了吧?”

  “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莫雲舟的視線從卡片上挪開,又瞥向寧韻然。

  寧韻然被他看得不自在,因為莫雲舟眼底的笑……實在太他麼的欠抽打了。

  “又怎麼了?”

  “知己和知道我的人,是兩回事。你不覺得前半句和後半句其實沒有必然的邏輯聯繫嗎?”莫雲舟的手指一下有一下地點在卡片的邊緣。

  寧韻然忽然有一種參加高考正在寫語文試卷的感覺。

  “我寫過!”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莫雲舟輕輕笑了一聲。

  大概是因為太安靜了,他的笑聲裡帶著一絲暖意,好像不再遙遠。

  “可以了嗎?你留著做書簽,那張還給我。”

  “不可以。”莫雲舟搖了搖頭,將它放在桌上,用指尖推回到了寧韻然的面前。

  “又怎麼了?”

  “若長安美景一日就看完了,人生就沒什麼盼頭了。”莫雲舟低下身來,看著寧韻然說。

  寧韻然惱了,直接反問:“你是不是就是想留著這張?”

  “對啊。我覺得你原先的這張字跡倒是恣意瀟灑,比較符合我的胃口。”

  “這是代替我的經理寫給他太太的。你一個大男人留著,你不覺得奇怪嗎?”寧韻然攤了攤手。

  “那你覺得怎樣不奇怪?”

  “我怎麼知道?要不然這樣,你來說,我給你寫?”

  “可以啊。”

  寧韻然如蒙大赦,提筆准備瀟灑恣意一段。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莫雲舟的聲音放得很緩,寧韻然的筆僵在那裡,一抬頭果然看見他在笑。

  “我才不寫這個!我寫了不就是說我暗戀你了嗎?”

  你當我沒文化啊!

  寧韻然咬牙切齒地瞪回去。

  “哦,那好,換一個。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

  寧韻然寫了一半,然後抬起頭來:“這個我也不寫。”

  “為什麼啊。”莫雲舟問。

  那表情明明就知道答案。

  “誰跟你有情啊!”

  “那行,那就寫個無情一點的……”

  寧韻然怒了,她發現自己被莫雲舟給繞進去了。

  “誰給你寫情詩啊!”

  “不寫了就收拾收拾。已經很晚了,該下班了。”

  莫雲舟臉上的表情瞬間收了起來,變臉比翻書還快。

  “哈?”

  “走吧。”莫雲舟將那本筆記本鎖進了抽屜裡,連帶著還有那張卡片。

  “可是我那張卡片……”

  莫雲舟回過頭來說:“你什麼時候成為了一個成熟的畫展策劃,我什麼時候把這張卡片還給你。”

  “真的?不會沒事就拿來取笑我吧?”

  “不會。”莫雲舟的手指在畫冊上敲了敲,“走了。再不走,你就一個人待在這裡,自娛自樂到天亮。”

  莫雲舟一副真的要把辦公室門鎖上的架勢。

  “等等!”

  抱起那幾本厚厚的畫冊,她吭哧吭哧地跟在莫雲舟的身後。

  看著對方絲毫沒有回頭幫幫她的步伐,寧韻然扯了扯嘴角——到底是誰她媽的說莫雲舟很有紳士風度的?得了吧!

  好吧,唯一的風度就是他摁著電梯門,等寧韻然進來。

  “離開畫廊之後,想幹什麼?”莫雲舟隨口問。

  寧韻然也就隨口回答說:“打拳。”

  “你會打拳?”莫雲舟的聲音裡帶著笑,明顯是不相信。

  “會一點。不高興的時候可以發洩。”

  最想要揍你,明白嗎?抖M先生!

  “本來還打算幫你搬一下畫冊的,現在看來根本沒必要了。”

  “啊?為什麼?”

  你拿去啊!快點幫我搬啊?

  “你還會打拳,明明是個漢子。我還用幫你搬嗎?那不是羞辱你身為男人的力量?”

  “你現在難道不是在羞辱我?”

  說完這句話,寧韻然忽然意識到,在這個電梯裡,莫雲舟對她說過的話,開過的玩笑,遠遠比畫廊裡的其他同事要多的多。

  想起莫雲舟問過她的,如果高峻靠不住,她是不是有能力繼續在這個行業裡做下去。

  也許,這家伙真的很看好自己?

  “你把畫冊放了,我陪你去打拳。”

  “哈?什麼?”寧韻然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看看你的拳頭有幾斤。”

  寧韻然盯著莫雲舟唇角那一絲淺笑,這家伙明擺著沒把自己當女人!

  莫雲舟,你會後悔的。

  在她心裡,莫雲舟雖然高,但也挺瘦的,就像男模那種中看不中用。

  而且就算鍛煉身體,應該也是健身房裡的簡單運動,再大不了去打打高爾夫這種看起來優雅有逼格的。

  老大都千叮萬囑過,要寧韻然千萬別讓人知道她喜歡這種不優雅沒逼格又完全沒有女人味的運動,但寧韻然就是想讓莫雲舟知道。

  也許就是為了和莫雲舟較勁,又或者其他什麼說不清楚的原因。

  她就是想看到莫雲舟為難,可是這家伙……就算自己捂上他最尷尬的地方,他的臉色都沒變過啊!

  莫雲舟明顯不是說說而已。

  當寧韻然放下畫冊,走出畫廊門口,就看見莫雲舟真的停了車在等她。

  路燈的燈光垂落在他的臉上,這個男人側著臉,似乎百無聊賴地等待著什麼,他的眉眼間總有一股淡泊的意味。

  可就在這樣的淡泊裡,寧韻然總能感覺到有什麼正蠢蠢欲動。

  “莫總……你不會真的要跟我去打拳吧?”

  寧韻然站在對方的車窗前,試探著問。

  “你見過我開玩笑嗎?”莫雲舟抬起眼,看向寧韻然。

  寧韻然點頭:“別人沒見過,我見過啊。”

  莫雲舟發出一聲輕笑:“上來吧。你心裡面有不爽,那我帶你去發洩。”

  直男思維女友吐槽大會:

  莫雲舟:連莫道無晴卻有晴都知道,你還行啊。

  寧韻然:那當然。那些年陪著甄晴看的古裝偶像劇可不是白看的!

  莫雲舟:呵呵。

  寧韻然:你在鄙視我,別以為我聽不出來!

  莫雲舟:就是白看的。

第二十二章:投懷送抱?屁啊!

  寧韻然想不到有任何猶豫的理由,而且她也很想借由和莫雲舟的相處,弄明白到底這個男人對高峻和畫廊背後的交易是個怎樣的態度。

  他才是畫廊的大股東,高峻肯定很想將莫雲舟也拉下水。

  假如自己表明身份……莫雲舟有可能會願意幫他們嗎?

  在坐上副駕駛的那一刻,寧韻然覺得自己天真到了一定的地步了。

  以莫雲舟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來說,他不需要冒險去幫寧韻然。

  她甚至可以想像,如果自己向莫雲舟表明身份,這個男人說不定半垂著眼簾問她:我為什麼要幫你?

  然後自己該怎麼回答?

  對他說:維護國家金融秩序,人人有責?

  屁啊,莫雲舟的國籍是新加坡。

  還是對他說:這個世界上壞人太多了,總要有人維護底線。

  莫雲舟肯定會老神在在地回答:自己沒踩中底線,已經是個好人了,其他的關我什麼事?

  十幾秒過去了,寧韻然的腦海中還在設想著莫雲舟得知自己身份之後的各種反應。

  “小寧。”

  還是那樣淡如清風的聲音,寧韻然游離在外的萬千思緒紛然回巢。

  “啊?”

  “安全帶。”

  “啊?”

  莫雲舟低下頭來笑了笑,朝著寧韻然的方向傾下身來。

  他的忽然靠近讓寧韻然緊張起來,背脊緊緊貼在了椅背上。

  莫雲舟的胳膊伸長,繞過了寧韻然的腰,那種被人擁抱住的感覺,讓寧韻然緊張起來。

  她之前沒有注意過,莫雲舟的脖頸線條很漂亮,特別是此刻,她能感覺到他頸部醞釀著的力度感。

  只聽見“卡嚓”一聲,安全帶扣好了。

  “真的去打拳?”

  “對啊。”

  “我很厲害的。要是把你的牙打掉了,或者鼻子打歪了,你就做不了畫廊裡的第一男神了。”

  寧韻然很認真地說。

  “寧韻然小姐,男人和女人在力量和速度上差距其實是很明顯的。這個並不是歧視,你認同嗎?”

  “嗯……這個我認同。但是我打沒練過的男人還是很輕鬆的。”

  但是老大跟她對打的時候,就像是大人在教幼兒園小孩,被耍的團團轉。

  “如果有個練過的男人,會被你打到牙齒或者打歪鼻子,只有一種可能,就是他——心甘情願。”

  “哈?還有這麼抖M的男人?還心甘情願?”寧韻然的世界觀顫抖了一下。

  “抖M?寧韻然小姐,你每天都在看什麼?”

  “美劇啊!比如《犯罪心理》還有《犯罪現場調查》!”

  “你喜歡紐約篇還是拉斯維加斯篇?”莫雲舟問。

  “誒?你也看《犯罪現場調查》?我喜歡拉斯維加斯篇!”

  “我和你不一樣,我喜歡紐約篇。”

  “為什麼?”

  “我記得紐約篇裡面的男主角家裡有一個橄欖球,他一直將它收藏的很好。他的妻子死於911雙子樓,而那個橄欖球是他的妻子吹起來的,對他而言橄欖球裡保留著他妻子的氣息。”

  莫雲舟的聲音裡總有一種過盡千帆的平寧。

  寧韻然沒有想過莫雲舟也會有這樣感性的一面。

  車子來到了本市一家健身房。

  寧韻然聽說過這裡,這座城市裡許多有身份的人會選擇這裡健身,因為隱私保護很好,而且服務也十分周到。

  莫雲舟停好了車,帶著寧韻然進入電梯。

  明亮的燈光,還有踩在腳下的地毯柔軟的感覺,和寧韻然經常去的平民健身房完全不一樣。

  “我已經預約好了。教練留了一個台子給我們。今天沒有人打拳,就只有我們兩。”

  喂喂!莫先生,不要隨便說什麼“只有我們兩”,我的性別是女!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我的清白不要緊,你的逼格會掉級的!

  “你就算被我打的很慘,也沒人會救你。”

  電梯門開啟,莫雲舟扔下這麼一句話就信步離開了。

  寧韻然有點不好的預感。

  她進了更衣室,這一層靜悄悄的,就只有她一個。來之前,莫雲舟就和健身房打好招呼了,什麼拳套、衣服、褲子、護具一應俱全。

  那感覺,就像寧韻然要上場參加奧運會了。

  寧韻然走出更衣室,進了拳擊室。

  燈光很明亮,但是又不刺眼。

  莫雲舟靠著台上的角柱,低著頭看著寧韻然。

  那一刻,寧韻然是驚訝的。看慣了莫雲舟西裝革履,連脖子都不多露出一寸的樣子,現在再看他穿著運動背心和短褲,才發現這家伙可並不只是行走的衣架子。

  他的四肢本就修長,和用健身器材和蛋白粉練出來的肌肉不同,並不誇張,從肩膀到小臂的線條流暢中暗含張力。

  寧韻然瞬間就想到了自家老大。

  這種肌肉不是好看的,而是反應迅速並且絕對力量型。

  不好,遇到對手了。

  不對,應該是自己不可能是對手。

  “啊,還以為你這洗衣板一樣的身材沒什麼好看的,沒想到還有點小肌肉?”莫雲舟笑著說。

  寧韻然咽下口水,上了台,還沒開始較量,就沒骨氣地說:“我不跟你打了,我不是你對手。”

  莫雲舟愣了愣,忽然低下頭笑出聲來。

  他有著讓全畫廊女性都羨慕的睫毛,當他笑著的時候,它們也跟著輕輕顫動,彷彿刷過寧韻然的眼球,撩過她的心緒,有什麼就這樣被他帶走了,怎麼收也收不回來。

  “你剛才去跑步機上跑了十五分鐘,熱身差不多了吧?”

  看來對方是打定主意要跟自己較量了。

  這肯定是單方面碾壓啊!

  寧韻然怎麼就忘了,莫雲舟有錢又有閒,肯定請了專業的教練教他打拳,和老大那個山寨教練教自己的山寨版拳擊套路肯定不是一個層次上的。

  “要不,我們別打拳了!我看見這裡有游泳池,我們去游泳吧?”

  “我剛請人給你准備了你這一身行頭,你跟我說你要去游泳。我還得給你買泳衣嗎?”

  莫雲舟揚了揚下巴,似乎在說“別浪費時間,給我滾過來”。

  寧韻然吸了吸鼻子,心想要是真的被莫雲舟打殘了,自己正好去醫院躺著,當休假了。

  寧韻然敲了敲拳頭,擺好姿勢,看向莫雲舟。

  “嗯,架勢還不錯。”

  莫雲舟明擺著沒將寧韻然放在眼裡。他低下身來,將放在腳下的手靶戴了起來。

  寧韻然愣了愣,莫雲舟輕飄飄地說了句:“來吧。”

  “等等……你帶著手靶,是讓我打?”

  “不然我還真的打你?還是我這個高度,你打起來費力?”

  又是輕笑的聲音。

  “屁勒!我是怕你扛不住!”

  莫雲舟的身高和老大差不多啊。

  “那好,讓我看看你的本事。”

  莫雲舟剛准備好,寧韻然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拳打了出去。

  寧韻然對自己的突然襲擊是很自信的,因為老大也說過,女孩子要在爆發力和速度上贏過男人是幾乎不可能的,只能出奇制勝。

  但是沒想到莫雲舟穩穩扛住了,都沒後退半步。

  “行啊。再來。”

  寧韻然甩了甩胳膊,勾起了唇角。

  自從進入畫廊之後,自己就沒打拳了。看來莫雲舟不比凌睿差啊,那自己就好好放肆一下。

  寧韻然的步伐在國外留學的時候就在健身房裡跟著教練學過,節奏感很好,出拳的時機也很好,而且每一拳打出去都很有質量。

  莫雲舟的眼睛在手靶之後,寧韻然看不出他到底是什麼表情,只能看見他繃緊的肩膀和小臂肌肉,到現在為止,寧韻然已經打了幾十拳出去了,對面的男人仍舊穩如泰山。

  寧韻然活動了一下脖子,甩了甩胳膊。

  “怎麼樣?心裡面的不爽打出來了嗎?”

  “沒有!我現在更不爽了!”

  寧韻然說完,忽然一拳出去,攢足了力量,她覺得這是自己有生以來最強勢的出擊,腳下的步伐和上身完全配合起來,狠狠砸在了莫雲舟的手靶上。

  只聽見“砰——”地一聲,莫雲舟終於向後踉蹌了兩步。

  “不錯。”莫雲舟的聲音傳來。

  寧韻然心中湧起一絲雀躍,原地小小地蹦了兩下。

  但是對方下一句話讓寧韻然有種被雷劈中的感覺。

  “下次我們和別的公司舉辦運動會,可以派你去參加男子輕量級拳擊比賽。”

  “喂——我是女的!”

  “是嗎?”莫雲舟的尾音微微上揚。

  寧韻然真的超想一拳砸中他的鼻子!

  “還打嗎?”

  “打啊!”

  “看來你這輩子是真的做不了女人了。”

  我打死你啊!

  寧韻然再度一拳揮了出去,她本來瞄准的就不是莫雲舟的手靶,只是她萬萬沒有想到,莫雲舟竟然直接將手靶移開,簡直是毫不設防任她打的坦蕩。

  寧韻然對上莫雲舟的目光。

  那雙眼睛看似沉靜,卻極有穿透力,彷彿瞬間洞穿了寧韻然的一切。

  如同等待機會隨時會轟然引爆,摧枯拉朽,片甲不留。

  寧韻然的拳頭幾乎就要揮到莫雲舟的鼻尖上。

  可他的眼睛卻連眨都沒有眨一下。

  那不僅僅是從容,而是一種決絕。

  這個男人為了自己的目標,是可以不惜一切代價的。

  在那一瞬間,寧韻然的腦海深處響起崩裂般的聲音,彷彿她被揉碎了強硬地塞入了莫雲舟的世界裡。

  就算對方任由自己打,寧韻然也不可能下得了手。

  她強行收回自己的拳頭,失去了平衡,直接撞進了對方的懷裡。

  側臉砸在他的胸口上,寧韻然發出一聲悶哼。

  莫雲舟的胳膊落了下來,穩住了他。

  那是一種溫暖卻有力的感覺。

  寧韻然頓了頓,剛要直起背脊恢復平衡,對方的胳膊卻在她的後背上微微一勒,結果她的臉又貼了上去。

  “這一招,是叫投懷送抱嗎?”

  莫雲舟的聲音微微上揚,溫熱的氣息從高處落下來,彷彿席卷著什麼,沒入寧韻然的耳中。

  就像一場濕潤柔和的風暴,悄無聲息,卻擁有難以想像的破壞力。

  直男思維女友吐槽大會:

  莫雲舟:只要有心,打拳也可以談情說愛。

  寧韻然:誒?打拳也可以談情說愛?你快教我!

  莫雲舟:剛才不是已經教過了嗎?

  寧韻然:誒?有嗎?

  莫雲舟:天賦太差的學不會。你還是走傳統路線吧。

  寧韻然:什麼傳統路線?

  莫雲舟:厚臉皮投懷送抱。

第二十三章:男友標配

  寧韻然的心臟卻忽然一陣下沉,一個激靈,她大力掙脫了莫雲舟的懷抱。

  “你胡扯什麼啊!投懷送抱?我看你才是唱空城計吧!故意把靶子挪開,設下陷阱,就是為了引我失去平衡栽倒吧?”寧韻然的眉毛挑老高,就想要竄起來,給對方的臉上一拳。

  “反正你的目標也不是手靶,而是我的臉。我給你機會,是你自己沒把握住。”

  “我那是怕打壞你這張臉!”

  一聲輕笑響起。

  “就你的臂長,還不可能。”

  “什麼?”寧韻然的牙槽都要咬爆了。

  這家伙是在嘲笑自己胳膊短啊!

  士可殺!不可辱!

  寧韻然正目錄熊剛,莫雲舟卻卸掉了手靶,側了側下巴。

  她能感覺到對方周身全然不同的氣場。

  剛才如果是陪她玩玩,這會兒,這個男人要認真了。

  “我讓你打了那麼久,現在該輪到我了吧。”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抹隨性,寧韻然卻感覺危險。

  “都說了我打不過你了!”寧韻然完全不管什麼自尊和面子,高聲叫嚷起來。

  “打不過,就好好躲。”莫雲舟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寧韻然咽下口水,瞇起了眼睛。

  既然對方要認真,那自己也認真一把。

  她認真了起來,就連凌睿……也沒那麼容易打到她。

  莫雲舟的出拳極為迅速,寧韻然甚至感覺到它劃破空氣,直逼自己的命門。

  腎上腺素狂飆,這要是被莫雲舟砸中了,自己絕對能被打成個傻子!

  寧韻然側身躲開。

  好幾個回合下來,她的後背上除了一層冷汗。

  每一次莫雲舟的拳頭揮過來,她的神經就緊繃到快要裂開。

  媽的!你是非要打中我不可嗎?

  寧韻然為了避開莫雲舟的拳,向後倒去,直接躺在了地上。

  很顯然,她這麼一摔,莫雲舟冷厲的眼睛在那一刻睜大,迅速邁開腳步,不是為了擊中她,而是為了撈住她。

  但寧韻然還是張開雙臂,大喇喇躺下去了。

  “你是故意的。”莫雲舟站在她的身側,垂下眼簾,看著她。

  “不,我是被你擊倒的。”寧韻然躺在地上,一臉理所當然。

  “我可沒碰到你。”莫雲舟涼涼地說。

  “你已經從精神上將我擊倒了。”

  “是嗎?”

  “我特別感激那些將我擊倒的對手。”

  “哦,讓你知道疼?”

  “不,擊倒了我,我才能躺著。躺著比站著舒服。能躺著,我為什麼要站著?”寧韻然閉上眼睛,一副要准備睡覺的樣子。

  她可不想爬起來繼續和莫雲舟較勁。

  萬一這被對方把鼻子打歪了可怎麼辦?

  “你再不起來,會後悔的。”莫雲舟回答。

  “我會怎麼後悔?”

  感覺臉上的燈光忽然暗下來了。

  寧韻然一睜開眼睛,就發現莫雲舟什麼時候坐在了自己的身側,剛好傾下身來,看著她。

  逆光之下,明明看不清他的眼睛,寧韻然卻有一種被對方完全鎮壓和掌控的錯覺。

  他越靠越近,唇角的凹陷也越來越深。

  寧韻然下意識用胳膊肘撐著上身,迅速要退離對方。

  莫雲舟不知道什麼時候摘了拳套,單手就扣住了寧韻然的腳踝。

  緩慢的,很有教養的聲音響起。

  “你不是不怕嗎?躲什麼?”

  “我沒躲,你擋著光了。”

  “你不是要躺下嗎?還要光幹什麼?”

  寧韻然試著將腳踝收回來,但是莫雲舟的手卻紋絲不動。

  這個男人無論臂力還是手指的力量都很強大,這種掙不脫的感覺讓寧韻然的心緒緊繃。

  莫雲舟扣著她的腳踝,微微向後,寧韻然就被拖回去了。

  他想要做什麼?

  寧韻然緊張了起來,她很想抓住什麼,但是什麼也沒有。

  直到被他拉到了面前,寧韻然一抬眼就發現這個男人的眼睛在笑。

  “笨蛋。”

  他輕聲說。

  “你才笨蛋呢!”

  “笨蛋,給我趕緊起來。”

  “你再胡亂叫我笨蛋,信不信我就一直在這裡睡著?”

  “那你不要起來。我直接把你扛走。”

  “扛走?”

  “扔垃圾箱裡去。”莫雲舟輕笑著說。

  寧韻然本來想說“你扔一個試試”,但很明顯抖M先生的思路天生就是治她的,安全起見,寧韻然爬了起來。

  這時候快要九點了,寧韻然餓得肚子咕嚕咕嚕響,她才想起來自己沒吃晚飯。

  當然,莫雲舟也沒吃。

  “對高峻和蔣涵的不滿有沒有少一點?”莫雲舟側過臉,看著靠著拳擊台邊緣休息的寧韻然問。

  “啊?打拳的時候我沒想到高峻和蔣涵啊!”

  “那你想什麼了?”

  “想你啊!”

  寧韻然說完,才發現自己的話裡面有歧義,但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了啊!

  “可是我不喜歡男人。”莫雲舟回答。

  他是諷刺寧韻然不像個女人。

  “你才男人呢!”

  “我本來就是男人。”

  寧韻然第一次覺得莫雲舟吊著唇角的樣子太欠抽了!

  “時間不早了,去換衣服,我送你去地鐵站。”

  “什麼?地鐵站?”

  飯還沒吃呢!

  莫雲舟忽然側過身來靠向寧韻然。

  他含笑的眼睛彷彿有什麼順著寧韻然的視線,攀附上她的神經,忽然一陣收緊,心臟就跟著不知道如何跳動。

  “難道你還要陪你練了一個多小時拳的我送你回家?這是男友標配,不是我的。”

  說完,莫雲舟頭也不回地去更衣室了。

  寧韻然微張著嘴,竟然不知道說什麼。

  臥槽,以後還有誰跟她說莫雲舟是個有涵養的紳士,她一定沖上去問對方是不是眼瞎!

  換了衣服,寧韻然坐在莫雲舟的車上,一直斜著眼睛看他握著方向盤的手。

  手指很長,轉動方向盤的時候指節富有力度感,寧韻然莫名開始想像這個男人握著別的東西會是怎樣的感覺……比如說,槍。

  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寧韻然側過臉去看著窗外。

  好餓啊……好想吃一大碗牛雜面!再加兩個鹵蛋!

  “你剛才為什麼一直看著我的手?你是有什麼不良愛好嗎?”

  “鬼才有不良愛好!我是想說你挨我的拳頭挨了一個多小時,會不會打抖!萬一把車開上電線桿了怎麼辦?”

  “你哪裡來的自信?還是真的把自己當男人了?”莫雲舟的聲音輕飄飄的,梗的寧韻然說不出話。

  莫雲舟真的只把她送到地鐵站就讓她下車了。

  寧韻然在地鐵裡坐下,才真的感覺到自己的雙臂微微發顫。

  畢竟自己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這樣大的運動量了。

  手機顫了顫,那是一條來自老大的短信:你在哪裡?

  寧韻然回復:地鐵江北站。

  老大:在站台裡等我。

  寧韻然看了看時間,距離最後一班地鐵還有半個多小時,於是她回了條短信:給我帶個漢堡包,雙層牛肉,最好再來杯可樂。

  老大:你還是餓著吧,減肥。

  寧韻然撇了撇嘴,這是既想馬兒跑得快,又想馬兒不吃草!

  幾分鐘之後,就有一個身型高挑的男人穿著運動衣在寧韻然的身邊坐了下來。

  對方扔了一個從街邊面包店裡買來的三明治給她。

  “為什麼是一個三明治?”

  “沒時間給你買漢堡。”

  “我說的是為什麼是一個三明治?你覺得一個夠我吃嗎?”

  “……我忘了你有男人的食量。”

  寧韻然張開嘴巴,一口咬掉三明治的一個角,含糊不清地說:“什麼事啊!”

  “根據我們對畫廊對公賬戶以及對高峻本人所有私人賬戶的調查,胡長貴所買下的那三幅江淮的畫,是在一個月內付款的。第一幅的成交價格是八十萬。第二幅是一百五十萬,而第三幅已經是二百二十萬了。在這後,江淮的畫價格一路飆漲。之後又賣出了六幅,總計金額超過兩千萬了。”

  根據寧韻然對這個行業的了解,這樣的升值速度是絕對不正常的。

  “胡長貴這三筆錢都匯入了蘊思臻語的對公賬戶,扣除了百分之十的費用和稅款之後,匯入了這個越南收藏家的賬戶。”

  “百分之十的寄賣費,高峻真的太大方了。”

  “自從胡長貴被我們請去喝茶以後,畫廊這樣的交易幾乎沒有了。但是根據我們的流水分析,高峻和其他三名外籍收藏家還存在類似的分成交易。我們已經和國際刑警溝通過了,看能不能查到這些款項最後的獲益人是誰。這些所謂的收藏家肯定都是那個幕後大老板的代理人。我們打算給胡長貴結案,讓他們和畫廊認為這件事已經結束了。你之前說過,畫廊的簽約畫家蔣涵想要借助這位大老板來炒作自己畫作的成交量和成交金額,要談妥合作事宜,他們就一定會見面。有些事是不會放在電話裡說的。”

  “蔣涵確實是個甩干黑金的好渠道。她還年輕,作品很多。光是在我們畫廊展出的就有二十二幅,這還是她的舊作。如果每一幅都被炒到兩百萬以上,就是四千多萬。她如果一只保持高昂的創作熱情,一年內洗白一個億都有可能。我知道你想我盯著高峻和蔣涵和什麼人接觸。可如果是去海外洽談呢?”

  “那你就努力,至少要得到靠譜的線報。洗錢是毒品走私的下游犯罪,其他部門也希望能從我們這裡追本溯源,找到幕後的大毒梟秦冕。只要知道高峻和那位老板的洽談地址,我們就能申請技術監聽,獲取證據。”

  “這麼任重而道遠的事情,你就只給我買了一個三明治?”寧韻然越想心裡越不平衡了。

  身邊的男人輕哼了一聲,取出了錢包,拿了十塊錢,按進寧韻然的手心裡:“喏,拿去。再買兩個,夠吃了吧?”

  “我還想要一瓶酸奶!”

  男人不理睬她了,起身走了。

  “你就是這麼小氣,所以才交不到女朋友。”

  “我對你又沒有想法,為什麼要浪費錢到你這裡刷好感度?”

  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寧韻然感覺到了老天對她的深深惡意。

  回到家,沖個澡,寧韻然感覺到疲倦,倒頭就睡。

  第二天起來刷牙的時候,她端著杯子的手都止不住地顫。

  所有放肆任性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啊!

  寧韻然坐在電腦前,打字的手指都有些不聽使喚。

  江婕湊過腦袋來問:“小寧,你說你是不是得了帕金森?”

  “放心,我就是得老年癡呆也不會得帕金森!”

  寧韻然對布裡斯太太梁玉寧的畫展主題已經構思出來了,主題是《漂泊》。

  最初的時候,經驗豐富的江婕並不看好這個主題,理由是太矯情。

  傳聞梁玉寧有過三段失敗的感情經歷。第一段是和自己的導師,但對方對於她卻曖昧不清,最後選擇了業內一位頗有盛名的女收藏家。第二段是和比自己年紀小三歲的學弟,但對方在和她一起旅行一年之後,感覺到自己在藝術上的成就永遠不可能超越梁玉寧,永遠追逐梁玉寧的腳步是辛苦的,對方選擇了放棄。而第三段,是和一位收藏家,對方離異,但是他的女兒始終無法接受梁玉寧占據了母親的位置,導致這段感情無疾而終。

  在這之後,梁玉寧遇到了布裡斯先生,他並沒有熱烈地追求她,而是陪伴在她的身邊。而梁玉寧也並沒有如同前三段失敗的感情那樣全情投入地愛著布裡斯。可就是這樣,他們結合在了一起,走過了七年的歲月。

  直男思維女友吐槽大會:

  莫雲舟:你真覺得我把你扛起來會扔垃圾箱?

  寧韻然:……不然呢?

  莫雲舟:我那麼費力把你扛起來就為了扔個垃圾箱?

  寧韻然:不然你扔哪裡?

  莫雲舟:……我扔你下樓吧。

  胖瓜:小船想說“床上”的……

第二十四章:鑽石太晃眼

  人們都說七年之癢,但寧韻然從梁玉寧這兩年的畫作中可以看到心靈得到平靜的柔情。他們的感情不熱烈,卻牽絆著彼此。

  “你知道我們的收藏家主體許多都是成功商人,他們對這種失意,這種惆悵的風格並不滿意,他們喜歡寓意良好的,有格調一點的。漂泊這個主題,顯得格局小了一點。”

  在會議室裡翻看著策劃案的高峻開口說。

  幾個畫展策劃高管也同意高峻的看法,而他們的眼中則是對寧韻然的不屑。

  自從寧韻然得到高布倫先生的青睞之後,在她的推薦下,高布倫高價買入了畫廊裡三幅畫,高峻和莫雲舟都將非常重要的畫展交給她做初步策劃,這讓這些主管多少感覺到了威脅。

  高峻直接指出寧韻然策劃的不足,讓他們都呼出一口氣。

  看吧,還是太年輕了,連畫廊的目標客戶的品味都沒把握好。

  幾個策劃經理都順著高峻的意見表示了對寧韻然策劃案的看法。

  由始至終,莫雲舟都一言不發。

  畢竟是莫雲舟將這個畫展交給寧韻然的,大家這樣批評,多少會讓莫雲舟沒有面子吧。

  “雲舟,你有什麼想法嗎?”

  其實寧韻然倒覺得無所謂,她知道這個案子還有其他組的同事在跟進,到時候會選擇兩到三個拿給布裡斯夫婦看。他們的意見將會很大程度左右這場畫展的方向。

  “小寧,你以漂泊為主題,是為什麼?”

  “因為我想將梁玉寧女士打造成書畫界的三毛。第一,梁玉寧女士和三毛的感情經歷很相似,都是經歷過許多傷害和無疾而終的戀情之後找到了現在的丈夫。”

  寧韻然看著莫雲舟的眼睛說。

  老實說,她覺得自己的案子被PASS掉一點都不覺得難過,畢竟自己的資歷放在那裡,確實不足。但是如果讓莫雲舟沒面子的話,她會有那麼點小小的不安心。

  “書畫界的三毛?”莫雲舟看向高峻。

  高峻瞇起眼睛,摸了摸下巴:“雖然格局還是小了點,但是有意思了。你接著說。”

  “第二,我想以三毛與荷西的愛情經歷來套入布裡斯夫婦的。三毛曾經說過,如果自己死了,要荷西娶另一個女人。荷西回答說,你有神經病,我不和你說話了。三毛說如果荷西不再娶的話,她死也不安心。荷西的回答是,你死了我就把我們的家一把火燒掉,然後去海上漂泊到老死。三毛就說燒掉房子也可以,只要你再娶。荷西最後的回答是,那也要等到你很老我也很老,我們再也走不動了,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好了,可以一起去了。”

  “故事很好,但是男人並不感冒。”一個主管說。

  “所以我這次針對的目標客戶是那些商界名流的夫人。女人都是感性的,女人的錢比男人的更好掙。這些有錢人的太太們,大多獨守空閨,精神空虛,有點三毛情節,期待一個像荷西那樣愛著自己無條件包容的丈夫。她們可以花幾十萬上百萬買珠寶,買一幅畫附庸風雅一下未必不可能。而且只要有一個人有,那麼就會在她們的社交圈裡形成一種潮流,他們的丈夫也會愛面子,別人的太太有的,不就是一幅畫嗎,我也給我的太太買一幅。”

  “想法很好,但是你去抓住這些夫人們的注意力,並不能讓梁玉寧女士畫作的價值升上去,它會淪為名媛之間一時的消費。就像愛馬仕的包包,今年的款在明年就掉價了。”莫雲舟很直白地指出了寧韻然的問題。

  其他人也紛紛點頭。

  “我研究了一下我們畫廊最高端的幾個收藏家,其中有一位布朗夫人。她每年都會在我們的畫廊裡買下一些新銳畫家的作品,而且出手很大方。布朗夫人在歐洲書畫界還是比較有名的鑒賞家,本身也是畫家出身,她的評價很有分量。而她在我們畫廊所購買的作品,大多都是風格細膩的女子情懷。後來我研究了一下布朗夫人在拍賣行買下的其他畫家的作品,都是與情感和愛情相關的。”

  聽到這裡,高峻的眼睛瞇了起來。

  “這和布朗夫人的感情經歷也有關係,她和梁玉寧女士實在太像了。不同的是,梁玉寧女士的丈夫布裡斯先生還在,但是布朗太太的丈夫卻在她三十多歲的時候因為癌症去世了。她一直沒有再嫁。而梁玉寧的畫作,從前期的彷徨失意到求而不得,再到現在歲月靜好的風格,我覺得布朗夫人已定感興趣。”

  “嗯,聽到這裡就有點意思了。如果布朗夫人肯來,就會引起其他收藏家的注意。如果她購買了,那麼梁玉寧的畫作毫無疑問會升值。”高峻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但是這種以特定客戶為目標的宣傳風險很大,一旦成功了就會成為潮流,所以前期的造勢非常重要。以及,我們要確定布朗夫人會感興趣。”

  “這樣吧,小寧,你做一份宣傳冊,就以你現在這個主題,選一些梁玉寧畫作中最符合布朗夫人品味的編錄進去,送給布朗夫人。裡面不要提起畫展的具體時間,只說在籌備。看看布朗夫人會不會來詢問。如果她有意向來畫展,就按照你這個方案來。其他策劃組的前期宣傳也要齊頭並進,我們的重點可以放在女性身上,但是絕不能只有女性。要給梁玉寧的畫作一些更深層次的含義,要讓事業有成的男人也能體會到梁玉寧女士畫作中突破滄桑的力度感。”

  莫雲舟的話說完,高峻就立刻點頭贊同。

  這讓寧韻然有點小驚訝,她的方案雖然沒通過,但是可以試一試?

  走出會議室的時候,莫雲舟目不斜視,甚至沒有多給寧韻然一個鼓勵的目光。

  但是加班那麼久,寧韻然覺得自己總算能有個完整的周末了。

  她一覺睡到了周六中午,一邊刷著牙一邊想念著牛肉面的味道,洗完臉,吹著小口哨穿上休閒衣。

  冷不丁手機響起,是她的釘子戶閨蜜甄晴。

  “小寧小寧,下午和我一起去看電影吧?”

  “你約我看電影?你又和男朋友分手了?”

  “你不是就是我的男朋友嗎?”甄晴的聲音聽著真欠扁。

  “我還是你的優樂美呢!”

  “你哪能是我的優樂美啊,你是我的……”

  “垃圾桶嘛!我知道!”

  於是寧韻然陪著甄晴去了電影院,看了一場俄羅斯電影,電影名字寧韻然也不記得了,內容講的是一個少女在出嫁的時候被一條龍給抓到了一個小島上,少女在山洞裡遇到了一個帥氣的年輕男人。

  寧韻然直接對看得聚精會神的甄晴說:“我猜,這個男人就是那條龍。”

  “大家都知道。”

  幾分鐘後,寧韻然又對甄晴說:“那條龍會放那個女孩走。”

  “我知道啊!”

  寧韻然看男女主角在海邊嬉戲,覺得情節怎麼這麼慢呢,百無聊賴地對甄晴說:“女主角肯定會在嫁給男配角的時候唱那首龍之歌,然後男主就會來把女主帶走了。”

  “故事肯定得這麼演啊!”

  寧韻然愣愣地看著甄晴。這種從開頭就能猜到過程和結尾的電影,你是怎麼保持眼睛都不眨的注意力的?

  等到電影散場的時候,影院的燈亮起來,甄晴站起身來剛想要發表一聲感歎,就發現寧韻然歪著腦袋在座椅上睡的可香了。

  “喂,起來了!”甄晴推了推寧韻然的肩膀。

  “嗯?終於演完了?”寧韻然抹了一把臉,伸了個懶腰。

  甄晴可就不爽了:“還好你不是我的男朋友,不然我早就上腳踹你了!”

  “你的男朋友肯定不會來陪你看這種電影啊!”寧韻然委屈地說。

  氣的甄晴直接轉身下台階了。

  寧韻然剛走了兩步,就聽見甄晴遠遠喊了一聲:“把我的包拎下來!”

  “哦,好哦。”

  “我選的電影,你這麼不給面子睡著了,晚上要請我吃飯。”

  “好哦。”寧韻然上個月薪水還不錯,終於有了點白領的感覺,請甄晴吃飯當然沒問題。

  甄晴挽著寧韻然的手,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這讓寧韻然產生一種幻覺,自己好像天生就是個男人!捧著十幾斤的畫冊在手上不搖晃,會打拳,看愛情電影能睡著,喜歡看偵探懸疑劇,還被閨蜜挽著手,閨蜜的包還在自己的肩上,這不是妥妥的男友標配嘛?

  路過一家奢侈表店的時候,甄晴忽然停下了腳步,臉都快貼在玻璃櫥窗上了。

  “喂,你的臉都快擠成豬八戒了,小心把裡面的店員給嚇壞了。”

  “我超級喜歡這塊表,但是攢五年的錢都買不起,所以……”

  “買不起就不要喜歡了唄。”寧韻然回答。

  甄晴狠狠用胳膊肘頂了她一下。

  “以前都是我一個人路過這裡,不好意思進去試表。我的前男友覺得買不起,也拉著我不讓我進去。今天輪到你了,我要進去試這塊表,你幫幫我。”

  “我怎麼幫你?”寧韻然滿頭霧水,“你要我借錢給你?你五年都攢不到的錢,我也沒有啊!”

  “笨蛋。我進去試這塊表,你就找理由說不好看,叫我不要買啊!”

  寧韻然無語了,被甄晴拉了進去。

  奢侈表店裡的燈光相當明亮,把每一塊表都照得亮閃閃的很有質感。

  這裡面的客人很少,從碎鑽的鑲嵌工藝和設計風格來看,寧韻然雖然不知道品牌,但是這幾個月畫廊培養了她的審美,這裡的表肯定不便宜。

  一位店員跟著甄晴走動,但是從她臉上的表情可以看出她並不認為甄晴買得起這裡的表。

  “小寧,你覺得這塊表怎麼樣?”甄晴指著玻璃下面一塊鑲滿碎鑽的表說。

  寧韻然當然知道要配合她,點頭道:“還可以,不過要戴上手才知道合適不合適。”

  “那麻煩讓我試一下這塊表。”甄晴對店員說。

  “這塊表的價格是四十六萬。”

  店員的話音剛落下,寧韻然忍住栽倒的沖動,甄晴則點了點頭說:“就是它,讓我試一下。”

  店員笑了笑,慢悠悠打開陳列櫃,用手套將表拿出來,替甄晴戴上。

  “小寧,你覺得好看嗎?”

  好看又怎麼樣?四十六萬!

  寧韻然只覺得表上那一圈鑽石太晃眼了。

  甄晴轉動著自己的手腕,碎鑽在燈光下如同星子般閃耀,讓甄晴愛不釋手。

  寧韻然揣著口袋,背著甄晴的單肩包,假裝沉思的樣子。她知道自己不能話說的太快,要讓甄晴多感受一會兒,不然這小妮子一會兒指不定怎麼怪她呢。

  “嗯……我覺得這塊表的碎鑽太多了,從視覺上太過發散。本來表盤的底部是很有質感的,但是這種質感被碎鑽喧賓奪主了。”

  “我們的表都是由頂級的珠寶設計師設計的,配置超薄九線運轉裝置,是技術與藝術的結合。”店員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是非常高大上的。

  寧韻然點了點頭:“但還是不大適合中國人內斂含蓄的審美。”

  店員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好。她瞥了一眼甄晴,只見她還在欣賞著腕表的工藝,絲毫沒有脫下來的意思,於是扯了扯嘴角說:“確實可能不大適合你們。其實在商場的一樓,還有一些其他比較親民和實用一點的品牌,我覺得那裡的設計比較符合你們內斂含蓄的保守審美。”

  對方的聲音是平緩而有禮的,但是只要腦子沒有問題都能聽出一絲諷刺的意味。

  甄晴將表脫了下來,還給了對方,直接拉過寧韻然的胳膊:“我們走吧。”

  “你沒事吧?”

  來到門口,甄晴壓低了聲音說:“我沒事。追求自己負擔不起的東西,就要做好被諷刺的准備。”

  寧韻然歎了一口氣。

  其實甄晴並不是那麼愛慕虛榮,但每個女孩都總是會對一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心存幻想。

  寧韻然想要將甄晴的包換一個肩膀背,但是沒想到包卻蹭到正要走進表店的客人。

  “對不起啊。”

  寧韻然一抬頭,就對上了一雙沉如墨夜的眼。

  “寧小姐。”

  帶著幾分金屬質感的聲音響起。

  “顧……顧總……”

  這個人就是顧長銘。

  也許因為是周末,今天的他穿著素色的襯衫,休閒外套就掛在肩上,袖子閒散地打了個結,顯得比在畫展上不怎麼笑的樣子要平易近人的多。

  直男思維女友吐槽大會:

  莫雲舟:還好我沒想過帶你去看愛情電影。

  寧韻然:我比較喜歡看恐怖片。

  莫雲舟:為什麼?

  寧韻然:我享受那種你害怕了,瑟瑟發抖依偎在我懷裡的感覺。

  莫雲舟:你……想太多了。別看電影了。

  寧韻然:那看啥?

  莫雲舟:看看心理醫生吧。

第二十五章:千杯不醉

  “你不是我的員工,不需要叫我顧總。”

  “顧先生。”

  顧長銘淺笑了笑:“你剛從這個表店裡出來?”

  “是的。”

  “覺得這裡的表設計風格怎麼樣?”顧長銘的聲音讓人莫名清醒。

  “店員介紹說,他們的表是技術與藝術的結合。”

  走在前面的甄晴也愣住了。

  有的有錢人是暴發戶的氣質,而有的有錢人很注重修養,就算低調也有不一樣的氣場。

  顧長銘很顯然屬於後者。

  甄晴怎麼想也想不通,寧韻然是如何認識到像是顧長銘這樣的人。

  “我問的是你覺得怎麼樣,而不是店員怎麼說。”顧長銘側過臉,似乎是要看清楚寧韻然的眼睛。

  “這裡的表風格比較華麗,珠寶的設計感比較重,我個人覺得既然是表,還是要突出表的沉穩和質感。但是現在高端手表走珠寶風格已經常態化了。”

  “我有意在這裡選一塊表,你陪我進去看看。”

  “我的審美是東方人的內斂含蓄的保守派,可能不大適合幫顧先生參考。”

  寧韻然看了一眼甄晴,她知道甄晴肯定不想再進去一次了。

  而店員看見顧長銘正站在門口,神態自然地與寧韻然聊天,有點驚訝,接著也有點尷尬。

  “那就更要請你幫我看一下了。因為我也是含蓄內斂的保守審美觀。”顧長銘看向甄晴的方向,“你應該是寧小姐的朋友吧,不介意再進去陪我試一試手表吧?”

  顧長銘完全側過臉來,甄晴才看清楚,這個男人的五官俊挺,特比在燈光之下,陰影交錯,顯得神秘又暗含力度。

  這種俊美是和電影裡的男演員不一樣的,不是那種流於外表的帥氣,而是一種經過人生閱歷和歲月打磨的沉斂。

  他的語氣似乎是在請她們,但是卻有一種無法拒絕的氣場。

  “哦,好的。”甄晴傻傻點了點頭。

  寧韻然卻覺得腦仁有點疼。這個甄晴哦,看見帥哥就走不動路了!

  門口的保安將門打開,走下樓的店長瞥見顧長銘,立刻迎接了出來。

  走進去的那一刻,似乎還能聽到兩個店員正在聊天。

  “是啊,好好笑哦!明明買不起,還裝作藝術家的樣子說我們的表不符合東方人含蓄內斂的審美呢!”

  雖然聲音不大,但是寧韻然和甄晴是聽到了的,顧長銘也絕對聽到了。

  甄晴的臉紅了,寧韻然握住她的手,用眼神告訴她一會兒她們就離開。

  “顧總,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店長將顧長銘迎進來,示意店員們不要再說些有的沒的。

  “我說過如果你們把兩款手表都調過來了,我就會過來試一試,又怎麼會食言呢?”顧長銘雖然沒有那種禮貌性的笑意,但是他的態度是謙和讓人舒適的。

  “這兩位是……”店長看向寧韻然和甄晴。

  “我的朋友。寧小姐是從事藝術工作的,她的審美我很放心,所以我讓她幫我看看,提提意見。”顧長銘回答。

  店長使了個眼色,店員立刻開口問:“兩位小姐喝什麼茶?花茶還是果茶?”

  “誒?還有茶嗎?”寧韻然沒反應過來,直接問出口了。

  甄晴則小小地推了她一下:“果茶就好。”

  寧韻然立刻反應過來了,這是她們沾了顧長銘的光才能享受到的貴賓待遇啊。

  那位剛才暗諷過她們的店員恭敬地將茶杯遞到了她們的面前,只說了一句“茶有點燙,請小心”,就再沒有抬過頭了。

  店長親自將兩塊男士腕表端了出來,它們被放在黑色的絨面托盤裡。

  顧長銘試戴了第一塊表,他只在燈光下看了一眼就低下手腕,在逆光下觀看,然後伸到寧韻然的面前:“怎麼樣?”

  顧長銘的手腕腕骨的弧度很漂亮,有種男性的力度感,這個人平日裡必然雷厲風行,當斷則斷,絕不猶豫。手腕上的表,讓這種銳氣顯得平和許多。

  “很好看,也符合顧先生的氣質。”

  顧長銘點了點頭,又試了第二塊表。

  “這塊呢?”

  他靠寧韻然並不近,是一種很有禮貌但並不疏遠的距離。

  “這塊也很好,沉穩低調,不失質感。”

  顧長銘的唇角微微下陷,這個男人很懂的控制自己的情緒,就算笑也不明顯。

  “那麼哪塊你覺得更好?”

  “都挺好的。”寧韻然覺得出錢的是顧長銘,他自己覺得那塊好就可以了啊。

  “雖然這兩塊表都在我的承受范圍內,但是我一向覺得寧缺毋濫。寧小姐覺得兩塊都很好,就說明兩塊都不夠好。既然這樣,這兩塊我都不要了。”顧長銘的聲音顯得理所當然,但是落在店長和店員們的耳朵裡肯定像炸彈一樣。

  寧韻然傻了,這麼任性?

  人家可是特地調過來的表啊!他說不要就不要了?她可背不起這個鍋啊!

  “那個,寧小姐可能是覺得不好意思發表意見。既然顧先生相信寧小姐的審美,寧小姐心裡想什麼就說出來吧。”店長看著寧韻然,笑的十分有禮。

  “我也想聽一聽你含蓄內斂的東方審美觀點。”顧長銘絕對聽到了剛才那個店員的吐槽,也肯定猜測到了吐槽對象是她們。

  對上顧長銘的視線,寧韻然頓時釋然了。

  他只是讓她發表觀點看法,做決定的還是他自己。

  “第一塊表整體沒有過多的裝飾,表面內部的磨砂質地第一眼看並不顯眼,但仔細看有一種流金歲月的韻味。但是側面這兩粒碎鑽太過惹眼,將視覺中心拉過去了。當顧先生你抬起手腕的時候,他人的視線可能會落在這兩粒碎鑽上,反而忽略了顧先生您本身對表的品味。”

  寧韻然的聲音客觀,還有點嚴謹的味道,旁邊的甄晴都很驚訝。

  顧長銘沒有表態,只是問:“第二塊呢?”

  “第二塊表的碎鑽比第一塊要多,但是視覺平衡把握的要更好,只是在四個方向略做點綴,沒有女性裝飾腕表的華麗感,鑲嵌的很利落。這裡的鏤空設計體現了機械表的技術感,但是卻又半遮半掩,只占據了表盤的三分之一。這樣的設計,讓人下意識去探究表的內芯。就像顧總你給人的感覺。”

  寧韻然說完之後,暗自呼出一口氣來。

  “哦,我給人的感覺是怎樣的?”顧長銘用不經意的聲音問。

  店長和店員都莫名緊張起來了,生怕寧韻然的回答不得顧長銘的心意,會影響到他買表的心情。

  寧韻然卻笑了一下:“顧先生根本不在乎別人對自己的看法,所以在不了解你的人面前會顯得有點疏遠和冷漠。可這樣的距離感恰恰帶來神秘感,會讓人產生想要了解您的欲望。”

  “最近有在負責什麼畫展嗎?”顧長銘側過臉,雖然只瞥了寧韻然短暫的一瞬,但是她能感覺到他眼底細若游絲的笑意。

  “是有一個,但是不知道能不能按照我的想法來。”

  “確定了記得告訴我。”顧長銘的手指在第二塊表上點了點,示意店長他決定選擇寧韻然選中的那塊。

  “好的。”

  買了單,顧長銘又問了一句:“剛才你們是看中了哪塊表嗎?”

  那位服務過甄晴的店員立刻繞了過來,熱情地將那塊表拿出來,放在托盤上:“顧先生,剛才寧小姐她們看的是這塊表。”

  寧韻然有點囧,那是甄晴看中的,跟她可沒關係。

  “這塊表……”顧長銘低下頭來看了看,“你真覺得好看嗎?”

  這個問句明顯是問寧韻然的。

  “不是很適合我們。”

  “嗯,浮誇了一點,看起來很顯眼,但是不耐欣賞。”

  店員的神情有點尷尬也有點失望。

  “顧先生表也挑好了,那我和我的朋友先去買夜宵了。”

  “好。周末愉快。”顧長銘的聲音低沉,卻很悅耳。

  當他們走出來的時候,顧長銘並沒有問她們要去哪裡,也沒有說要開車送她們之類,微微點了點頭,就駕車離開了。

  看著他的車開遠,寧韻然終於可以呼出一口氣來。

  她們走在街上,甄晴忍不住狠狠拍了寧韻然的肩膀一下:“哇!你從哪裡認識的這樣的男人?簡直行走的荷爾蒙!我都以為他要買下那塊表給你呢!”

  “我在畫展上認識的。幾面之緣,他怎麼可能會買表給我?”

  寧韻然並沒有說其實是因為自己幫助過哮喘發作的顧長銘所以才認識的。

  “畫展上認識的?”甄晴的小腦袋瓜子估計有要腦補出幾十萬字的羅曼史了。

  還是古早台灣言情版的。

  “你看他那個氣場,還有店長對他的禮貌程度就知道這個人非富即貴。他買那塊表的時候眼睛都沒眨一下,買一塊送給你也沒什麼奇怪的。”甄晴繼續八卦。

  “他不會那麼做。”寧韻然很肯定地說。

  顧長銘很顯然對自己那一次買藥的事情是很感激的,而這種感激與金錢沒有任何關係。

  “為什麼?”

  “他不是那樣的人。”寧韻然拉了甄晴一把,“別亂猜測了!走吧!”

  “你們畫廊還招不招人啊?我也去應聘!”

  “我們畫廊可是女人當男人用,男人當牲口用,牲口連骨頭渣都要拿來用的那種。小姑奶奶你還是別折騰了!”

  寧韻然搭著甄晴的肩膀向前走。

  這個周末過去,寧韻然准備好了特制的畫冊寄去了布朗夫人那裡。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布朗夫人竟然在第二天就回復詢問畫展的開始日期以及關於梁玉寧作平的詳細介紹。

  這讓寧韻然大受鼓舞。與此同時,盡管畫廊准備了多款方案和主題給布裡斯先生和梁玉寧,但他們夫妻兩都更加認可寧韻然的方案。

  當寧韻然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差一點沒有原地跑圈。

  她在茶水間裡,一邊吹著口哨一邊等著咖啡。

  “用愛情和人生來做文章,動之以情,果然是你們女人的專長。”

  在咖啡的馨香之中,寧韻然能分辨出淡淡的屬於莫雲舟的須後水清冷味道。

  她轉過身來,看見他揣著口袋,有點慵懶的姿態。

  “莫總……你怎麼來了?”

  “來等咖啡。”

  “行政部不是會特地為你和高總煮嗎?”

  “咖啡機壞了。”

  寧韻然煮的咖啡恰好好了,濃郁的味道散發開來,寧韻然都聞不到莫雲舟的味道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卻靠近了她,手臂繞過她握住了咖啡壺。

  當他傾下身,屬於他的味道穿透了濃郁的咖啡香味,彷彿撥開了一切,湧入寧韻然的世界。

  “莫總,你剛才的意思,覺得我用梁玉寧老師的感情經歷來作為畫展主題,是將感情商業化嗎?”寧韻然很認真地問。

  “不。每個人對感情的態度都是不同的,你不需要在乎我說了什麼。無論梁玉寧的過去還是現在,她的感情世界都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莫雲舟正好倒滿了一杯咖啡,在鼻間聞了聞,然後轉身離開。

  “我從來不覺得愛一個人是飲水。”

  不知道為什麼,如果莫雲舟覺得自己是用感情來包裝梁玉寧的畫作,會讓寧韻然感到心裡面像是被哽了一下,如果不把心裡所有的話說出來,她會覺得不舒服。

  莫雲舟停了停,側身看著她問:“那你覺得像什麼?”

  “我覺得愛一個人如同飲酒。要打動他,要相攜到老,必得千杯不醉的決心。”寧韻然直落落地看著莫雲舟的眼睛。

  莫雲舟的唇線緩慢地彎起,唇角陷落時彷彿在寧韻然的心頭上戳了一下。

  “是嗎?我也這麼認為,特別是最近。”莫雲舟揚了揚下巴,“其實樓上的咖啡機沒有壞,我就是想看看你得意的樣子。”

  “啊?”

  “不過小寧,當你一直給對方灌酒,還要求對方千杯不醉,真的心眼很壞。”

  莫雲舟淡然轉身。

  直男思維女友吐槽大會:

  莫雲舟:如果我是千杯不醉,你就是千杯不倒。

  寧韻然:為什麼?

  莫雲舟:撩人如灌酒,我撩了你那麼久,灌了你那麼多,你還不是屹立不倒?

  寧韻然:什麼時候?

  莫雲舟:你是高手,已入化境。

第二十六章:有容乃大?

  寧韻然歪了歪腦袋。

  她給誰灌酒了?

  寧韻然一臉茫然回到位置上。

  莫雲舟為梁玉寧的畫展成立了專門的執行小組,對寧韻然的方案進行了細化,莫雲舟親自監督。

  明明時間很緊,但是莫雲舟的執行力和人脈讓寧韻然驚訝。

  一周的時間而已,先是前期對布裡斯夫婦愛情故事的渲染,接著書畫界各種評價上湧,收藏家之間的口碑傳遞,甚至於梁玉寧還被邀請到本市的一家全國知名美院進行書畫講解。

  一環扣著一環,等到開始發送畫展邀請函的時候,有些收藏家甚至於主動打電話來詢問具體情況。

  梁玉寧之前與知名教授的那段戀情,也被渲染成了卡蜜兒與羅丹,彷彿她之前蓬勃的藝術才華都被自己的導師所掩蓋,是大師背後的女人。如今,她終於在丈夫的呵護與支持下獲得新生,才華被眾人所知。

  在畫展之前,梁玉寧只是個默默無聞的女畫家,一夕之間,畫作的價格翻上去了兩到三倍。

  寧韻然在電腦上看著梁玉寧作品的價格走勢分析,微微皺起了眉頭。

  高得讓寧韻然覺得像是坐上了火箭。

  這時候,高峻將寧韻然叫到了辦公室裡,當她看見靠坐在高峻辦公桌上的蔣涵的時候,有一種不怎麼好的預感。

  蔣涵一臉低氣壓,丹蔻色的艷唇彷彿正滴血。

  “高總,蔣小姐。”

  寧韻然站在桌前,高峻沒讓她坐,她也沒伸手去拉開椅子。

  “小寧啊,我知道你最近也比較忙,所以多余話我就不說了。今天叫你來,就是提醒你一下,你的手上不僅僅有梁玉寧的畫展,還有蔣涵的畫展。梁玉寧之後馬上就到蔣涵了,你准備好了嗎?”高峻以提醒來責備她對蔣涵的畫展不上心,寧韻然就算沒腦子也能明白。

  “那個……我做了初步策劃案,已經交上去了,一直沒有得到回復。”

  寧韻然看著高峻,不敢看蔣涵。

  雖然完全不知道自己怎麼得罪了蔣涵,但是蔣涵的怨念就快把她淹沒了。

  “那是因為你的策劃案太普通了。主題是海上傳奇?畫家蔣涵的揚帆人生?你不覺得和梁玉寧的畫展相比,你花在蔣涵畫展上的心思並不充分嗎?”

  “那是因為……”

  因為蔣涵的畫作裡面可以被挖掘的亮點不如梁玉寧啊!

  “因為什麼?”蔣涵抱著胳膊走向寧韻然。

  “因為之前高總和莫總說我對梁玉寧畫展的概念格局太小了,不符合主流收藏者的期待。所以我就想蔣涵小姐的畫展格局大一點,讓男性收藏者,特別是成功的商界男性感覺到乘風破浪濟滄海的大氣,所以就……定了這個主題。但沒想到普通了……”

  寧韻然瞥了一眼高峻,他聽完寧韻然的解釋之後,臉色稍霽。

  但是蔣涵卻不依不饒。

  “海上傳奇?你是不是還要拍一部大電影叫《加勒比海盜》,再把畫展搬到游艇上?”蔣涵的語氣裡是滿滿的諷刺。

  寧韻然算是知道了,蔣涵恐怕永遠不會放下她向高布倫推薦江淮的事。

  女人的心眼果然比針尖還小。

  “誒?還可以在游艇上舉辦畫展?蔣老師果然思路開闊!這比我原先的想法有意思多了!就是不知道資金上能不能支持!高總,你覺得呢?”寧韻然睜著大大的眼睛,三分驚訝七分崇拜地對高峻說。

  蔣涵頓住了,高峻也哽住了。

  怎麼可能在游艇上舉辦畫展,成本太高了,都不知道能不能收回來。

  “啊……概念是很好,但是不適合我們這個規模的畫廊。”高峻良久才擠出這麼一句話。

  蔣涵一拳打在棉花上,更是氣不打一出來。

  “你能把梁玉寧和三毛掛上鉤,那麼我在你心裡是什麼?”

  “哦!我懂蔣小姐的意思了……問題是梁玉寧已經靠上三毛了,那如果再把您和張愛玲之類聯繫在一起,創意就重復了,還會被人說東施效顰吧?”

  “東施效顰?你覺得誰是東施?”

  蔣涵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那個,蔣小姐,你別生氣啊。生氣了就不漂亮了。”

  寧韻然覺得自己特別壞,她特別享受蔣涵這樣想要揍她可是卻不能伸手揍的優越感。

  “我生氣?我是氣你的態度!”

  眼看著這兩個女人就要交鋒,蔣涵的脾氣高峻早就很了解了,寧韻然又是一副不上道的樣子,高峻摁著額頭是真的不知道怎麼解決現在的問題。

  再一抬頭,竟然看見莫雲舟抱著胳膊,靠著他的辦公室門,側著臉,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高峻沖莫雲舟使眼色,偏偏莫雲舟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

  “對不起,蔣老師,是我經驗不足,我再回去請教一下同事們,就是不知道時間上是否來得及。”寧韻然非常謙遜地說。

  但是蔣涵卻不依不饒,將滿腔怨氣都倒了出來。

  寧韻然就一直認錯。

  看到這裡,高峻都覺得寧韻然有點可憐了,他自己心裡也知道蔣涵是在無理取鬧。

  寧韻然的方案是沒有亮點,但還有其他的畫展策劃團隊給了有亮點的方案,沒必要抓著一個並不資深的小策劃一直不停地鬧。

  “雲舟,你來了啊!也不出個聲!是有什麼事兒嗎?”高峻終於受不住了,站起身來。

  蔣涵一聽到莫雲舟的名字,終於停下來,看向門口。

  寧韻然也轉過身來,這家伙到底在外面看戲看了多久了?

  “沒什麼事兒,就是梁玉寧女士的畫展基本上都落實了。邀請函也發出去了。告訴你一聲,一切順利。”

  “哦。”

  莫雲舟瞥了一眼寧韻然,手指微微勾了勾:“寧韻然我可以借一下嗎?”

  “哦,可以啊。”高峻揮了揮手,意思是“你拿去拿去,趕緊拿去”。

  莫雲舟揚了揚下巴,寧韻然跟了上去。

  “你是不是站在外面看我被罵看了很久?”寧韻然問。

  “是啊。”

  “你不是來救我的嗎?”

  “你是導演還是編劇?我是在演你編的劇本,要按照你的套路來救你嗎?”莫雲舟停下來,反問。

  “有道理。”

  兩秒鐘的回味之後,寧韻然點頭。

  “而且蔣涵再怎麼罵你,你都不會覺得自尊心受挫。”

  “你怎麼知道?”

  “這就和‘要叫醒一個裝睡的人很難’是一個道理。”

  “所以,果然如她所說,我的態度有問題了?”寧韻然好奇地問。

  她有的時候很想知道莫雲舟到底是怎麼想的。這個男人越擺出一副“我在拿你消遣”的態度,她就越想和他較勁。

  “別把你自己的性格和你心底的想法混為一談。你的性格和你的脾性有關,你的想法決定你對事物的態度。前者是狗改不了吃屎,後者卻會因為經歷的人和事而成長。”

  莫雲舟的聲音還是不緊不慢,在這樣的聲音裡,寧韻然覺得自己早就被莫雲舟給看穿了,可是偏偏自己卻還沒有鑽進對方思想的縫隙裡。

  “你剛才跟高總說要借用我一下,要我幹什麼呢?”寧韻然問。

  “你不是想我從蔣涵的魔爪下解救你嗎?”

  莫雲舟淡然一笑,向前而去。

  這個抖M先生,又來了!

  你以為你是拿著狗尾巴草逗貓啊!我的腦袋得跟著你的手指轉!

  梁玉寧的畫展《漂泊》順利開幕。

  那天早上,寧韻然鬥志滿滿,在早點攤子上點了兩份腸粉、兩籠小籠包,還有一大碗豬血粉,外加一碗豆漿。

  “這是給幾個人點的?兩個人吃太多了哦!”早點攤子的小老板好意提醒。

  “我一個人的。”寧韻然塞著滿嘴回答。

  “啊?你一個女孩子哪裡吃得完?”

  “老板,做大事的就要有容乃大,海納百川!”

  只是海納百川,並不僅僅是肚量而已。

  布朗夫人和高布倫都來捧場,畫展氣氛比想像要好得多。

  在畫展上,兩位收藏家對梁玉寧畫作的評價都很高,帶動了現場的交易氣氛。再加上一些商界名流的女眷對這種感性作品的青睞,梁玉寧第一天畫展結束之後,賣出的作品是畫廊之前舉辦的三個畫展的總和。

  趙嫿栩挽著顧長銘的手走進畫展,她低著頭半開玩笑地說:“又來給你的救命恩人捧場了。”

  “你不覺得這比寫一張支票更有誠意嗎?”

  “其實,與其這樣捧場,不如挖她來我們這裡。我看梁玉寧的畫展她弄的挺不錯的。”

  “縱合萬象沒有適合她的位置。”顧長銘一邊壓低聲和趙嫿栩聊天,一邊向其他認識的人點頭。

  “怎麼會沒有。她是哥倫比亞商學院畢業的,可以跟著我。”趙嫿栩停下腳步,替顧長銘整理了一下領口,“我會替你好好栽培她。你知道,我們現在缺人手。”

  “你調查她了?”顧長銘的聲音下壓了一個八度。

  “我只是擔心她會是第二只小螞蟻而已。”

  “我哮喘發病並不是任何人的預謀,她路過哮喘發作的我也不可能有計劃。你想的太多了。而且她現在很好。”

  “你知道,我看見那種什麼都不知道,以為努力就會有回報的孩子,就特別想要滿足他們。”

  “嫿栩,你所追求的,不一定是別人想要的。”顧長銘壓低了聲音說。

  這時候高峻迎了上來:“顧總!趙總!沒想到你們兩個真的會來捧場!”

  “對啊,我們是來捧寧韻然小朋友的場,我們的那位小朋友在哪裡呢?”趙嫿栩笑著環顧四周。

  “誒,二位可真是寧韻然的貴人!這樣一說好像還真的沒看見她人。”高峻將江婕給叫了過來,“你們看見寧韻然了嗎?”

  “她……她……”江婕看了半天,“上洗手間了吧。”

  “是嗎?上一次蔣涵的畫展,她好像也是從洗手間裡被叫出來的吧?不知道的還以為她特別害怕見到我們顧總,所以每次都要躲在洗手間裡呢。”趙嫿栩半開玩笑地說。

  但是從話語裡,能夠聽出來顧長銘和寧韻然早就認識。

  “寧韻然確實容易緊張,特別是這樣的大場合。趙總見諒。”莫雲舟溫潤的聲音響起。

  他很自然的伸出手,和顧長銘握手,接著兩人就聊了起來。

  江婕趕緊去到洗手間裡找寧韻然。

  “小寧!你怎麼又躲在洗手間裡不出來了?”

  “我肚子疼……絞疼……”寧韻然在心裡面直哼哼,她在馬桶上坐了這麼久了,以前不到五分鐘江婕就回來找她,今天怎麼等了這麼久。

  “你……你是姨媽來了?我去給你找個姨媽墊?”

  “……我拉肚子……我疼……你送我去醫院吧……”寧韻然拉著洗手間的把手,背上冷汗都出來了。

  “啊?好……你開開門,我扶你出來!”

  當門打開的時候,江婕被寧韻然的臉色嚇了一跳。

  額頭上都是冷汗,嘴唇也發白,捂著肚子,江婕扶了她一下,寧韻然就失去力氣靠了上去。

  “啊呀……小寧,你腿得邁開,不然我抱不動你啊!”

  江婕好不容易把寧韻然扶出了洗手間,寧韻然現在可後悔離開了馬桶了。有馬桶在,至少她能坐著,現在呢,只有一個搖搖晃晃的江婕。

  江婕將她扶在了休息椅上坐著,“小寧,你在這兒等會兒,我去找個男同事來幫你,你坐會兒啊!”

  寧韻然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腦袋裡也在嗡嗡作響,肚子裡五髒六腑都像是被攪成一鍋粥了。

  快點兒啊,江婕……你再不找人來,我就油盡燈枯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疼痛之間,寧韻然看到了一雙黑色的皮鞋停到了她的面前。

  她沒有力氣抬頭,只能在心底問:“你是江婕那只猴子搬來的救兵嗎?”

  “寧小姐,你怎麼了?”

  男人略帶涼意和自制感的聲音響起。

  直男思維女友吐槽大會:

  莫雲舟:天涯何處無芳草,腦殘才覺得狗尾巴草好。

  寧韻然:你才不是腦殘呢!

  莫雲舟:不得了,這是要EQ提升了?

  寧韻然:你是狗改不了吃屎,哈哈哈哈!(你諷刺我的,看小爺還給你!)

  莫雲舟:所以你是一坨屎了?

  寧韻然:……

第二十七章:所謂公主抱

  “我肚子疼……”

  這個聲音很耳熟,寧韻然一時之間想不起對方是誰。

  他的手覆上來,只是輕輕在寧韻然的額頭上碰了一下。

  “還站得起來嗎?”

  “……我疼……”寧韻然抽了抽。

  她從前長智齒睡不著覺都沒覺得自己這麼虛弱過。

  “你看起來情況不好,我們去醫院吧。”

  對!等的就是這句話!

  男人低下身來,寧韻然感覺到對方的胳膊繞過了自己的後背,另一只繞過了她的膝蓋下面,騰空而起的那一刻,她愣住了。

  那樣冷峻到不讓任何人靠近的面容,正是顧長銘。

  顧長銘抱著寧韻然好像抱著海綿玩偶一樣,胳膊很穩,長腿邁開,速度很快,走路帶著風。

  寧韻然完全傻眼了,她看著顧長銘的冷銳的下頜線條,一點都想像不出這個男人會幫助自己。

  來到了地下車庫,顧長銘將寧韻然的雙腿放下來,打開了車門,將她扶進去,系上安全帶。

  一切都井井有條,就連用手抵住車頂避免寧韻然的腦袋撞上去他都想到了。

  車子開了出去,這時候寧韻然才想起自己的肚子……還是好疼。

  “昨天晚上吃了什麼?炒面還是牛雜湯面?”顧長銘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駛出地下車庫很平穩,遇到紅燈剎車也不急,最大限度地降低了寧韻然的不適。

  “啊?”

  顧長銘怎麼知道自己昨天晚上吃了什麼?

  “我晚上從公司回家的時候,經常會看見你拎著許記牛雜面的打包盒。”顧長銘的聲音很穩,似乎他知道一個沒說過幾句話的女孩子晚上吃什麼也是理所當然的。

  “是湯面……”

  可我每次吃都沒問題啊。

  “今天早上呢?”顧長銘又問。

  “……腸粉……兩份……”

  “什麼口味的?”

  “韭黃鮮蝦……”寧韻然的聲音裡都有點小小的啜泣。

  她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因為顧長銘問了自己兩句話就變得軟弱起來了。

  “還有什麼?”

  “小籠包……兩籠。”

  “還有嗎?”

  “還有……”

  你是覺得吃這些還不夠多嗎?雖然確實還有……

  “一會兒醫生肯定會問。”

  “還有豬血粉……”

  “辣嗎?”

  “辣的。”寧韻然沉默了兩秒之後,決定還是繼續坦白,“還有一碗豆漿。”

  她瞥了一眼顧長銘的表情,以為對方會像老大那樣說“我是養豬專業戶嗎?你這麼能吃!”之類的話。

  但是顧長銘卻始終只是專注地開車,他關注的只有前方路況,和後視鏡。

  而江婕就像熱鍋上的螞蟻。

  今天是畫展,大家都很忙。她找了幾個男同事,有的有自己的客戶要接待,有的就想和參加畫展的商界人士搭上線,大家都不覺得寧韻然肚子疼是多麼嚴重的事情。

  “肚子疼嘛,多上上洗手間就好了!”某位男同事抽空應了一句。

  只有江婕看見過寧韻然的臉色,才知道她是真的挺嚴重的。

  江婕都快急死了,她一轉頭,看見正執著香檳酒杯和布裡斯先生聊著天的莫雲舟,吸了一口氣,來到了莫雲舟的身邊。

  “莫總,我……我有事情想要和您說一下。”

  莫雲舟會在電梯裡和寧韻然說話,會把梁玉寧的畫展交給她,也許他會在乎寧韻然不舒服。

  “怎麼了?”莫雲舟看向江婕的方向。

  “是寧韻然,她不大舒服,而且看起來很嚴重。我實在扶不動她,也問了好幾個同事,但是大家都走不開……”

  莫雲舟放下了手中的香檳杯,江婕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眉頭蹙起來的樣子。

  “她人在哪裡?”

  “洗手間門口。”

  江婕剛伸手指了指方向,莫雲舟就和布裡斯先生說了幾句法語,轉身快步離開了。

  正在與幾個富商的夫人聊天的趙嫿栩環顧四周,問了問身邊的人有沒有看到顧長銘,但是大家都搖頭。

  她的視線穿過賓客們的縫隙,看見快步離開的莫雲舟,於是也跟了上去。

  莫雲舟和江婕來到了洗手間門口,座椅上已經沒人了。

  “她剛才還在這裡啊?”

  “江婕,你進去洗手間看看,她是不是又進去了。”

  “哦,好。”

  趙嫿栩來到了莫雲舟的身後,看見這個男人單手叉著腰際,就算她不了解他,也知道他此刻有點著急。

  江婕走進去敲了一圈門出來,搖了搖頭說:“沒在裡面啊?你沒看見她的樣子,根本走不動路……她一個人能去哪裡哦!”

  “別急,可能是有人已經送她去醫院了。”莫雲舟取出手機,撥通了寧韻然的電話。

  歪著腦袋的寧韻然動了半天,都沒把手機從西裝外套內側的口袋裡拿出來,因為被安全帶給擋住了。

  她覺得多半是江婕打來的,找不到自己正著急呢。

  正在開車的顧長銘騰出一隻手,手指勾住安全帶的邊緣,抬起了一點,他曲起的指節明明離寧韻然的胸口很近,但是卻偏偏一下都沒有碰上來。

  有的時候,距離本身就是一種尊重。

  寧韻然將手機拿了出來,一看上面的名字“抖M”,眼皮子一跳,趕緊接通。

  “喂,莫總……我……”

  “你在哪裡?”莫雲舟的聲音壓的比往常要低。

  “我不舒服,我在去醫院的路上……是顧總送我的……”

  “顧長銘嗎?”

  這時候顧長銘的手伸到寧韻然的面前,示意她把手機給他。

  “喂,我是顧長銘。寧韻然的情況好像不是很好,我就帶她離開畫展去醫院了。前面是市立第二醫院。”

  “非常感謝,我們的員工給您添麻煩了。”

  “不客氣。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我在開車,就先掛斷了。”

  “好,謝謝。”

  電話掛斷了,寧韻然有點忐忑。她很想問莫雲舟說了什麼,但是一看到顧長銘沒有表情的側臉,就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果然,一進入醫院,醫生看了她的症狀之後就問她吃了什麼。顧長銘的記性真的很好,從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寧韻然吃了什麼,他都說給了一聲聽。

  “早點攤子?豬血粉?這好像是第四個吃了早點攤的豬血粉進來的了!”

  什麼……竟然是因為豬血粉……

  寧韻然因為急性腸胃炎被留院觀察,她吊著點滴,顧長銘交了醫藥費之後,就來到她的床邊。

  寧韻然歪著腦袋,感覺有人用手指梳著自己的頭髮,不輕不重,很舒服。

  她微微睜開眼睛,就看見顧長銘站在自己的床邊。

  “顧先生,謝謝你。我會把醫藥費還給你的。”

  顧長銘的手收了回來,安靜地垂在兩側。

  “那天你也沒問我要哮喘噴霧的錢。”

  “哮喘噴霧才幾個錢啊……”

  “以後吃東西還是多注意衛生。在崇明路上有一個豬血粉的攤子,離你那站地鐵很近。那裡的豬血粉比較乾淨衛生。”

  “顧先生也吃豬血粉?”寧韻然問。

  顧長銘沒有回答。

  寧韻然又說:“那裡的豬血粉比一般的貴一倍。”

  “但是進醫院花的錢更多。”

  這時候,顧長銘的手機響起來了,是趙嫿栩打來的。

  “長銘,寧小姐病的不嚴重吧?”

  “還好,急性腸胃炎而已。”

  “那麼……剛做完護花使者的顧先生可不可以來把你的財務總監接回去?”趙嫿栩半開玩笑地問。

  顧長銘抬手看了看腕表,正是那天寧韻然挑中的那塊。

  “好,你等我半個小時。”

  “沒關係,我在這裡見到華洋銀行副行長和他的夫人了,我和他們多聊兩句。”

  “好。”

  顧長銘看了寧韻然一眼,說了句“好好休息吧”就離開了醫院。

  當他走了之後,寧韻然才猛然間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自己是被顧長銘橫抱著上車的!

  哇……那個就是傳說中的公主抱?

  寧韻然想起來自己還和老大討論過這個問題,老大當時斬釘截鐵地說“公主抱太不實用了。如果不是孕婦,肯定是背在身上更省力,移動速度更快!”

  而顧長銘當時並沒有選擇更省力的方式,而是抱著自己呢!

  哦,對了,因為自己肚子痛,巴不得蜷縮成一個蝦米……和孕婦沒差了……

  寧韻然正要紀念一下自己人生中第一次被公主抱,肚子裡又說一陣翻天覆地的疼痛。

  算了,也是紀念第一次急性腸胃炎啊!

  一個多小時之後,趙嫿栩坐在顧長銘的車上。

  他的手機響了,他正在開車,趙嫿栩很自然地幫他接聽。

  說完之後,趙嫿栩看著他的手機瀏覽器,笑著問:“誒,你什麼時候喜歡上吃豬血粉了?竟然百度乾淨好吃的豬血粉?”

  “你吃過嗎?”顧長銘用不經意的語氣問。

  “沒有啊。你要帶我去吃嗎?”趙嫿栩笑了。

  “可以啊。”

  “你還是請我吃閱江樓吧。豬血粉這種東西,誰知道是不是豬血做的。”

  “嗯。”

  護士小姐來給寧韻然拔掉了點滴的枕頭,她昏昏沉沉睡了一會兒,然後伸長手臂摸了摸床頭桌上的手機,想要發一個朋友圈,求安慰。

  摸了半天都沒摸到,感覺有人將手機遞進她的手裡,寧韻然說了聲“謝謝”,一側過臉,就對上一雙黯沉的眼。

  寧韻然騰地從床上坐起來。

  “莫……莫雲舟?”

  莫雲舟就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架著長腿,因為臉上沒表情,整個人都散發出冷冷的氣場。

  他到底什麼時候來的?他不是還要招呼畫展嗎?怎麼會來這裡?

  “我是鬼嗎?你嚇成這個樣子。”

  “我……我以為……”

  連個聲音都沒有,我還能以為你是人嗎?

  “你以為我是顧長銘?”莫雲舟問。

  “肯定不是顧先生啊,我看著他走的。我只是以為你肯定還在忙畫展的事,沒想到你會來看我。”

  抖M先生到底在這裡坐了多久了?

  “你很有面子,讓顧長銘親自送你到醫院。你們之前就認識了,對吧?”

  寧韻然忽然覺得莫雲舟的到來不是為了慰問生病的員工,而是帶著一絲審問的意味。

  “之前是見過。他哮喘發作了,我給買了藥。”

  寧韻然自動略過顧長銘哮喘發作有多嚇人,以及自己跑到腿軟才把藥拿來,不然顧長銘就升天了。

  “他這麼看中你,你應該很感動吧。”莫雲舟又說。

  “……他挺義氣吧,有恩報恩?”

  莫雲舟伸長手臂,取過了放在床頭的一個餐盒,漂亮的手指將盒蓋掀開,寧韻然立刻聞到了白粥的香味。

  莫雲舟將盒子和勺子遞給她,寧韻然不說二話舀了一大勺送進嘴裡。

  “一個對別人都會保持距離的男人唯獨對你上心,你會很容易對他抱有幻想。”

  寧韻然頓了頓。

  抖M是又要耍她了?還是在教育她什麼?

  “莫總,我沒那麼自作多情……什麼長得帥的有錢男人送我去下醫院,我就覺得人家對我有興趣。你看你,你還來給我送粥呢,難道你也喜歡我啊!”寧韻然含著勺子不以為然地說。

  對面的莫雲舟沉默了。

  寧韻然吃著粥,肚子裡暖暖的。

  幾秒之後,莫雲舟再度開口:“因為你重情義。所以有人對你好,你就會被牽著鼻子走了。”

  “哈?”

  “你可以喜歡任何男人,喜歡高峻都沒關係,但是顧長銘絕對不可以。”

  莫雲舟靠向寧韻然,他單手撐著下巴,明明是悠閒的姿態,寧韻然卻感覺到壓迫般的意味。

  “高峻?他和蔣涵不清不楚的,我腦子壞了喜歡他?”寧韻然對高峻這個選項嗤之以鼻。

  “因為別的男人,我都有自信讓你看清楚對方的真面目,都有能力讓你全身而退……但是顧長銘,他是個厲害的對手。”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如同要滴穿磐石的流水。

  直男思維女友吐槽大會:

  寧韻然:哦!今天我被公主抱啦!

  莫雲舟:你的嗨點在哪裡?

  寧韻然:說明我輕啊!

  莫雲舟:你的嗨點不該是這個。

  寧韻然:那是哪個?

  莫雲舟:百折不撓,摁都摁不倒。

第二十八章:可是我不在乎他們

  寧韻然不解地看著他。

  顧長銘為什麼是你的對手?

  “有些較量,男人本來可以放手一搏。女人掉進去了,就出不來了。”

  寧韻然抱著粥,身體前傾,看著莫雲舟那雙輪廓優雅,很深,似乎也很遠的眼睛。

  他從來沒有這麼認真地對她說什麼話,這是第一次。

  “莫雲舟,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

  莫雲舟似乎對她的秘密很感興趣。

  “我不是女人。”寧韻然一本正經地說。

  “……我給你叫醫生來看看腦子吧。”

  “你見過哪個女人會打拳?”

  “……”

  “你見過哪個女人能比我吃的多?”

  “……”

  “你見過哪個女人面對你這樣的高富帥跑來看病還送白粥的不會認為你喜歡我?”

  “垃圾。”莫雲舟輕笑了一聲,起身了。

  當莫雲舟離開,整個病房裡安靜的要命。明明是四人病房,寧韻然卻連一個室友都沒有。

  寧韻然一共請了五天的病假,前兩天要生要死,到了第三天開始,就是翹著腿抖著腳尖,想睡到幾點就幾點的感覺實在太美好了。

  還沒逍遙幾下,就收到凌睿的短信:根據上游線報,近期下游將有行動,注意目標動向。

  寧韻然瞇起眼睛。

  她回復一條短信:你們看住小紅帽了嗎?

  因為蔣涵總是塗著紅色指甲油,穿著紅色的裙子,所以寧韻然在凌睿那裡給她取了個外號叫“小紅帽”。那位幕後洗錢莊家就是大灰狼。

  小紅帽會被大灰狼吃掉,但大灰狼無論怎樣偽裝,最後都會被獵人幹掉。

  他們就是那個獵人。

  老大的回復很快:小紅帽至今沒有去看狼外婆。

  寧韻然摸了摸下巴,也許狼外婆很快就會派人來了。

  洗錢一般是毒品、走私等違法活動的下游犯罪。大多數情況下,洗錢交易就算被偵查機關掌握了動向,也會由案到人,逆查上游犯罪。

  本來以為胡長貴落網會讓高峻和幕後莊家消停幾日,但沒想到近期又要有交易了。看來最近那位幕後莊家很缺錢用,或者知道自己被盯上了准備改頭換面,所以才會急著甩干黑金。

  如果是跟黑錢有關的,寧韻然猜想就算高峻再沒有腦子也不會在電話裡跟對方談生意,現在他多少已經知道自己被警方懷疑,公安機關如果監聽了他的手機,等於不打自招。

  所以他們一定會選在某個地方商談交易的操作細節。

  “寧小姐,你拿著手機在想什麼呢?”略帶調侃的笑聲響起。

  寧韻然心中一顫,立刻將那條短信刪除。

  抬起頭的那一刻,她對上了趙嫿栩含笑的眼。

  “趙……趙總,您怎麼來了?”寧韻然立刻放下手機,正要起身,就被趙嫿栩按住了肩膀。

  “我是來看病的,寧小姐坐著就好。”

  寧韻然雖然不算商界人士,但是也聽過趙嫿栩的大名。她跟著顧長銘白手起家,雖然不是什麼名牌大學出身的財務總監,甚至於沒有讀過大學,但她的經驗豐富,對數字極其敏感,二十五歲的時候就拿到了國際注冊會計師。

  她和一般獲得成功再去用學歷給自己燙金的人不同,到現在為止都沒有本科學位,但卻是許多企業願意出百萬年薪挖掘的翹楚。

  面對這樣一個女人,寧韻然並不緊張,更多的反而是好奇——她來醫院病房裡找自己做什麼?

  “你的眼睛告訴我,你很好奇我怎麼會來看你。”趙嫿栩的笑容很知性,也很沉穩,“一般情況下,顧總派秘書來送束花或者營養品,就算盡了禮數。讓堂堂財務總監來看一個無名小卒,確實很奇怪。是我個人,對你很感興趣。”

  “我……我就是一個普通人,有什麼能讓您感興趣的呢。”

  “我看過你的學歷,哥倫比亞商學院畢業的碩士生,卻在畫廊裡面做策劃?這好像真的有點大材小用吧?”

  寧韻然握著被子的手指緊了緊,臉上卻笑著回答:“現在,很多人大學畢業以後所從事的,都和原先學的東西沒有太大的關係。比如學新聞的卻到銀行裡去做會計主管的。而且學校交給我們的更多是思維方式還有眼界。我這個還算好的,留學的外語用上了,而且這個領域也挺有意思的。”

  “其實我向高總借閱過你對梁玉寧作品的前期投資分析。當然,這是在畫展之後。你對價格波動還有對市場很敏感,而且分析的很透徹,甚至於和同類型畫家的作品價格走勢也進行了對比,分析了差異的原因,挖的很深。只是可惜,高峻不會看的那麼仔細,但是在我們縱合萬象卻不一樣。你挖掘的深,我能看得比你更深。”

  趙嫿栩的目光相當有力度,彷彿一層一層將寧韻然剝開,讓她無處掩飾。她的眼中是對寧韻然的贊賞,但是寧韻然知道,以趙嫿栩今時今日的地位,是不會因為自己策劃的一個畫展而注意到她,這裡面一定有什麼她不知道的原因。

  “趙總,我沒跟上您的思路。您告訴我分析太多市場和價格並不是高總想看的……是要我少做這方面工作不要搞錯方向和工作重點嗎?”

  趙嫿栩始終看著寧韻然的眼睛,她緩緩靠近,那種冷冽的氣息彷彿要將寧韻然的思維凝固。

  “你聽明白了我是什麼意思,裝糊塗而已。來縱合萬象吧,跟著我,比跟著高峻有前途。而我能教你的,遠比跟著高峻要多得多。”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有才華,有能力的人,您卻特地來跟我說這些?”

  “因為我覺得我們是相似的人啊。”

  “相似?”

  “你沒有聽說過嗎?我的老家在一個很窮的鄉下,我的父母外出打工。後來我父親因為工地的意外去世了,母親改嫁之後才把我接到城裡來。後來我的繼父又去世了,我母親再嫁,那時候我高中還沒畢業,繼父不願意供我讀書,我就休學,跟著顧長銘出來掙錢養自己了。”

  寧韻然愣住了,她沒有想到趙嫿栩會和自己說起她的過去,還是這樣雲淡風輕的語氣。

  “而你,寧韻然——八歲那年,親生父母就因為意外去世了。之後你在舅舅家被寄養到了九歲,然後把你送到了鄉下外婆家。你外婆有點重男輕女,喜歡孫子,不大喜歡你這個外孫女。”

  寧韻然臉上的表情沉了下來。

  她沒有想到,趙嫿栩竟然會調查自己。這些事情,連甄晴都未必知道得有趙嫿栩那麼詳盡。

  “你十歲那年,你母親的高中同學會上有一對夫妻知道了你的事情,他們沒有孩子,而且在你小時候還在你家對面住過,和你父母關係很好。與其收養不認識的孩子,不如收養你。他們栽培了你,甚至支持你出國留學。但是你的碩士學位還沒有畢業,你的養父卷入非法集資案件,被騙走了一生的積蓄抑郁自殺,沒過多久你的養母也因病去世。你勤工儉學完成學位,真的很不容易。”

  寧韻然的心跳得厲害。

  趙嫿栩到底查了多少?

  是不是連自己在進入畫廊之前投過哪些公司的簡歷,和什麼人有過接觸都一清二楚?

  “小寧,經歷了這麼多,我相信你明白——到了今時今日沒有人會在乎你跌倒了疼不疼,也沒人看見你付出了多少,又流了多少眼淚……”

  寧韻然的神經在趙嫿栩的目光中如同被勒起來一般,彷彿掙扎反抗著什麼。

  趙嫿栩的雙手伸過來,按住了寧韻然的臉頰,令她不得不看著自己。

  “他們只會在乎你現在在什麼位置。”

  一字一句,很有力度,同時還帶著極度的蠱惑意味。

  寧韻然在趙嫿栩的眼睛裡看見了掌控欲和凌駕欲。

  它們如同深海湧來,彷彿隨時將她吞沒。

  那股浪潮滅頂而來,她卻忽然平靜了下來。

  “可是我不在乎他們。”寧韻然直落落地回視趙嫿栩。

  那一刻,趙嫿栩的腦海深處有什麼被撥亂了。

  眼前的女孩坦蕩到讓她覺得不可思議。

  這不是矯情,也不是清高,更不是自我保護。

  她是真的不在乎。

  “我知道你現在有點怕我。任何人都不希望自己的事情像電影一樣放給別人看,但我沒有惡意。好好考慮一下,跟著我,你的價值會得到最大化的實現。”趙嫿栩站起身來,輕輕笑了笑,將一張名片壓在寧韻然的床頭桌上,“考慮好了就給我打電話,隨時歡迎你。”

  趙嫿栩離開了,寧韻然卻保持著這個坐姿足足半分鐘。

  她確定趙嫿栩離開了,這才拿出手機,給凌睿發短信:老大,趙嫿栩查了我的身世,還要我離開畫廊跟著她干。怎麼辦,誘惑好大,我不想跟著你了。

  老大:靜待。

  寧韻然要發飆了,她回復說:靜待個毛線啊!她把我祖宗十八代都調查清楚了!

  這條短信她發出去不到三秒,老大的電話竟然打來了。

  “被調查的感覺怎麼樣?”

  凌睿的聲音很沉,雖然語氣有點像是開玩笑,寧韻然知道他很嚴肅,而且在擔心自己。

  “我本來心中有陽光,腳下有力量,對理想能堅持不放棄,准備創造無愧於時代的人生!可是被她回顧完我的前半生之後,我覺得自己簡直是悲慘世界的女主角!你們怎麼也不給我偽造一下過去的履歷!什麼有錢人家大小姐!”

  寧韻然抱著手機在病床上翻了兩翻,差點沒摔到床下面去。

  “少廢話了。你以為拍電影嗎?你覺得她發現你的身份了嗎?”

  “她只說到我拿到碩士學位為止。”

  “上面已經封存你們幾個的檔案了,知道你進過隊裡的也只有劉雨。”

  劉雨就是那個用了發光眼影之後,被寧韻然說“你的眼屎竟然會發光”的同期實習生。

  “劉雨應該和趙嫿栩沒什麼交集吧?”

  老大說過,劉雨調去其他城市了。

  但是老大卻像是在思考什麼一般,遲遲沒有回復。

  “老大,你再不說話我就要去上廁所了,我腸胃炎住著院呢,你也沒發個紅包安慰一下我。”

  “你給我聽好了,趙嫿栩那邊我會確定情況。看她到底只是因為你在畫廊的表現對你感興趣了,還是因為其他原因。在我確定之前,你要盡力避免和趙嫿栩的接觸。”

  “明白。”

  手機掛斷了。

  “喂,等等我!紅包呢?”她真想狠狠把凌睿咬下一塊肉來解恨!

  從老大的話裡寧韻然能感覺到似乎趙嫿栩也有問題。

  但這個問題僅僅是趙嫿栩這個財務總監的,還是也包括了她一直跟隨著的顧長銘?

  想起那天顧長銘的手伸過來,覆在她的額頭上,寧韻然抱著膝蓋歎了一口氣。

  她將手機往桌子上一扔,拉起被子,繼續睡覺。

  本來還指望甄晴下班後能給自己帶點好吃的,但這個女人去外省出差去了。

  “小寧,真的對不起啊!我給你叫了百度外賣!你好好吃飯,不要偷偷叫油膩的東西。”

  “知道啦!回來我檢查你的流量啊!”

  “你查我流量幹什麼?”

  “看你是不是真的去外省出差啊。”

  “滾!”

  很快,百度外賣到了。甄晴給她叫了普通的白粥,和白灼的生菜,看著就沒有食欲,但還是得吃。

  吃完了晚飯,寧韻然翹著腿,抱著手機玩起了游戲。

  手機音樂開到最小,寧韻然全神貫注,第一輪通關的時候,她吹著口哨樂了一會兒,側過臉想要拿水杯,驟然發現自己床邊的椅子上坐了個人,驚得差點沒從床上翻下去,對方倒是抬起長腿,將寧韻然給擋回去了。

  一抬眼,看見對方毫無表情的臉,寧韻然的小心肝兒都要蹦躂出來了。

  “莫……莫總,您又來看我了?”

  怎麼又是這樣悄無聲息!

  “我進病房,拉開椅子,你一點反應都沒有。所以就想說等你打完游戲好了。”莫雲舟的語氣完全的理所當然。

  可是,來看我好歹得帶點東西吧?

  花花草草那些沒用的東西就算了,水果牛奶什麼的總可以有吧?

  “這個……我才住院第三天,莫總你已經是第二次來看我了,這多麼讓人誤會啊!”

  “是嗎?你做的讓我誤會的事情都不少,我做一點,算是禮尚往來。”

  “莫總,你看我好好的,您可以不用擔心我了,回去之後該幹啥幹啥。”

  不要總這麼關注我,總這麼盯著我,你這個抖M,被人誤會我是你的小S可怎麼辦!

  “看到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一大碗粥都能喝進肚子裡,腸胃稍微注意一下應該沒問題了。明天回來上班吧。”

  鬧了半天,莫雲舟是來查崗的!

  “可是我還有兩天病假呢!”

  莫雲舟看著寧韻然,他的沉默有種高深莫測。

  “縱合萬象的趙總什麼時候來看你的?”

  莫雲舟這麼一問,寧韻然就愣住了。

  他怎麼知道趙嫿栩來過?

  這時候,莫雲舟輕輕放在膝蓋上的那隻手抬了起來,指尖是一張名片,他的手指靈活,名片在他的指縫間游移,接著他停了下來,名片的一角在寧韻然的床頭桌前敲了敲,發出輕輕的磕碰聲。

  神經被紙片刮過一般,寧韻然驟然醒過神來。

  自己忘記把趙嫿栩留在床頭桌上的名片收起來了!

  “就今天來了一下。”

  “哦,她看見你這麼生龍活虎,沒感歎一下年輕就是好?”莫雲舟的笑容淡淡的。

  “趙總也很年輕啊。”

  莫雲舟就那樣看著寧韻然。

  這個男人安靜的時候很有力量,彷彿醞釀著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早已知曉。

  他越是什麼都不說,寧韻然就越是莫名的忐忑。

  他喜歡聽她說實話。

  而且,他總有分辨她真話和假話的能力。

  “她想挖我過去,覺得跟著她更加能夠發揮我這些年在學校所學的東西。”

  “那麼你會去嗎?”

  還是那樣平緩的聲音,彷彿它不僅僅存在於她的身邊,而是流淌在她的腦海裡。

  原本想要就這麼扯皮著把一切都混過去的寧韻然,也跟著認真了起來。

  “莫總,我覺得你好像有點不安。”

  “我的不安是什麼?”

  他並沒有否認,或者掩飾,似乎只是在確認寧韻然是不是真的了解他。

  直男思維女友吐槽大會:寧韻然:你這個萬惡的資本家!我都生病了你還來查崗!

  莫雲舟:我查崗不是看你好沒好。

  寧韻然:那你來查什麼?

  莫雲舟:這間病房太空了。

  寧韻然:幹嘛?我又不怕寂寞!

  莫雲舟:我怕你吵到睡在這裡的阿飄。

  寧韻然:……

第二十九章:比如我看上你了

  “顧長銘送我來醫院,你就擔心我會對他那個高富帥產生不切實際的幻想。今天,你看見趙嫿栩留下的名片,聽說她想要我跟著她,你並沒有像一般的老板一樣勸說我不要去,讓我相信留在畫廊對我的職場生涯好過跟著趙嫿栩,你是直接問我會不會去。顧長銘給我的是女人容易產生的幻想,而趙嫿栩許諾給我的是前途,這兩樣其實是不同的東西,但莫總你都很在乎我的看法。所以我把顧長銘和趙嫿栩聯繫起來想一想,我覺得你更擔心的是我會選擇他們身後的縱合萬象集團。”

  說這這段話的寧韻然,由始至終都看著莫雲舟的眼睛,大膽的,毫不避諱地說著自己的想法,她希望從莫雲舟的眼睛裡得到認同,希望自己真的觸及到他從不顯山露水的縫隙。

  只是莫雲舟還是那樣看著她,目光連一絲被猜中心思的顫動都沒有。

  “縱合萬象集團到底有什麼特殊?我聽到傳聞說,馬來西亞的雲晟集團將會在這裡成立分部,你很有可能會就任CEO,你把縱合萬象集團當作競爭對手嗎?因為你說過,女人不該卷進男人之間的戰爭裡。你又是因為什麼要和顧長銘開戰?明明你們在畫廊裡聊的很好,似乎很認同彼此。”

  給我一點回應,莫雲舟。

  莫雲舟微微垂下眼來,手中繼續把玩著趙嫿栩的名片,彷彿那就是縱合萬象集團,被他顛覆於指間。

  “有的地方,會讓人成長。也許會磨平你的稜角,讓你變得不再那麼特別,同時也不再那麼閃亮,但至少能保留你的原則,以及一切你所堅信的東西。而有的地方,就像站在深淵邊,你跨出了那一步,以為可以退回去,但是只剩下無限墜落的過程。因為太深了,你沒感覺到疼痛,所以覺得自己可以一步又一步的向下。當觸底的瞬間驟然到來,你的身體與最堅硬鋒銳的底部相撞,粉身碎骨的那一刻你才知道自己是以多麼可怕的速度下墜。”

  寧韻然緩緩扣緊被子的一角,她的視線似乎被莫雲舟所牽絆,收緊,拖拽著。

  所謂的深淵,難道不就是這個男人嗎?

  “當然,除了你自己沒有人能夠左右你的選擇。趙嫿栩能讓你懂得別人都無法讓你懂得的東西。”

  “我不會去的。至少現在沒這個打算。”寧韻然很肯定地回答。

  莫雲舟瞇起了眼睛,緩緩靠向她,他伸長脖子的樣子完全不設防,彷彿將自己最致命的弱點暴露在寧韻然的面前也無所謂。

  “你確定嗎?趙嫿栩的性格我很了解,你拒絕她一次,她不會再給你第二次機會。”

  “莫總會給我加薪嗎?”寧韻然問。

  “梁玉寧的畫展應該讓你得到了不少分紅。”

  “那有沒有升職?”

  “我的辦公室給你用好不好?”

  “那我要休完剩下的兩天!”

  “成交。”

  莫雲舟站起身來,順帶收走了趙嫿栩的名片。

  當他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停下腳步問寧韻然:“你就沒有想過我不希望你離開畫廊的另一個和顧長銘、趙嫿栩以及縱合萬象集團都無關的理由?”

  “什麼?”

  “比如我看上你了。”

  寧韻然瞪圓了眼睛看著對方的臉,所有的血液瞬間沖進心臟裡,胸腔裡像是有個小宇宙快要炸裂開。

  “你還真的在想這個理由?”

  莫雲舟唇角勾起,轉身離開了。

  媽的!有這麼耍人的嗎!

  你這個抖M!

  你就耍著吧!我詛咒你很快就會遇到一個人,你得不到她,還被她虐到死去活來心甘情願!

  躺回病床上繼續養膘,玩著手機游戲,但是她魔障一般地發現自己的腦子裡不斷回放著莫雲舟的那一句“比如我看上你了”。

  媽啊!太他麼的有洗腦效果了!再這樣下去,她非得變成智障了不可。

  她發了條微信給甄晴:你還記不記得在咖啡館裡被我摸了一把那裡的男人?

  甄晴:哈哈哈!你終於承認你摸到的是人家那裡了!

  寧韻然:==那我如果告訴你,他可能對我有意思呢?

  甄晴:==你還記得怎麼用手機自拍功能嗎?

  寧韻然:我是拉肚子,又不是腦子有問題,當然會用!

  甄晴:拿出來,照照自己。

  寧韻然發了一句“絕交”,將手機一扔,呼出一口氣來。

  果然,像是莫雲舟那樣的男人怎麼可能會對她這塊會打拳的洗衣板感興趣呢?

  病假結束之後,寧韻然神清氣爽地回到了畫廊。

  江婕看著她都忍不住感歎:“別人腸胃炎都是瘦一圈,我怎麼看你好像更豐滿了?”

  “哪有!還是A CUP啊!”寧韻然大氣地挺了挺胸。

  當她來到自己的桌子前坐下,驚訝地發現桌子上竟然放著一個大大的禮品盒子,包裝非常精致。

  “這是大家送給我的康復禮物?”

  “你想太多了。一個腸胃炎而已,還康復禮物呢!也不想想你的事情都是誰在做!”江婕來到寧韻然的身邊,小聲說,“這是蔣涵送給你的禮物!不過她也真夠張揚的,助理一路跟著她來到我們這間辦公室,當著眾人的面放下來,說送給寧韻然的。”

  既然大家都知道了,你還一副只有你知道的樣子那麼小聲幹什麼?

  “我拿去還給她吧。”

  “還給她?她那麼高傲一人送你禮物,還當著大家的面,你給她退回去,小心吃不了兜著走。你還是趕緊拆開來看看,大家也好奇蔣涵送你什麼了!”

  江婕說的也有道理。

  寧韻然將包裝紙拆開,辦公室裡的同事們不約而同圍了上來,打開來是一個紙盒,紙盒上的標志讓女人們發出驚歎聲。

  “是香奈兒!肯定是香奈兒的包包!”

  寧韻然將盒子拆開,羨慕的聲音此起彼伏。

  “是今年最新款!好好看!”

  “我看見那個超級有名的女演員背過她上的微博熱搜!”

  “蔣涵好大方!”

  寧韻然任由同事們將這個包拿過去傳閱。

  在畫廊裡接受藝術熏陶這麼久,寧韻然確實覺得那個包很有設計感,但是一點都不像她的風格。

  誰能想像她穿著女保安一般的西裝,踩著休閒鞋,吹著小口哨,拎著牛肉面,肩膀上還挎個非常時尚的奢侈包?

  是人都會覺得那是假的。

  把真包背出假包的范兒,除了她也是沒誰了……

  “小寧,你怎麼一點都不興奮啊!”

  “興奮什麼?”

  “那可是香奈兒的最新款!它的價格是兩台雙開門冰箱!”

  寧韻然有種被雷劈中的感覺。

  什麼?讓她把兩台雙開門冰箱挎在身上,瘋了吧!

  “我去還給蔣涵。”寧韻然覺得這個禮物實在太誇張了。

  她將包收進盒子裡,就要走出辦公室。

  蔣涵趕緊在走廊裡攔住了她:“算了。你別那麼矯情了!聽說上一次蔣涵在高總的辦公室裡懟了你,後來你不是腸胃炎住院了嗎?莫總直接就跟高總說,你接不了蔣涵的畫展策劃了,讓別的組趕緊啟動,別再耽擱了。但是梁玉寧的畫展效果太好了,這一周一直是藝術界的焦點。蔣涵看見了能不眼紅?她現在是想你在她的畫展上多動點心思!她在向你示好,說不定這還是高總教她這麼做的呢!你就這樣去把包還回去,你不是打蔣涵的臉嗎?”

  寧韻然當然知道這個道理,她本來還想淡然接受呢!還想指著靠近蔣涵套出他們的內幕交易呢!

  但是兩台雙開門電冰箱的價格實力碾壓寧韻然的接受程度。

  “怎麼了?”男人清潤的聲音響起。

  這聲音就像一滴水落進沸騰的火焰裡,發出嘶啦啦的聲響。

  那句“比如我看上你了”簡直就是黃藥師的碧海潮生曲,寧韻然覺得自己要完蛋。

  “小寧說要把蔣畫家送的香奈兒的包還回去,我覺得蔣畫家是有心要和小寧建立良好的合作關係。”江婕趕緊解釋說。

  “但是我的肩膀扛不起兩台雙開門冰箱啊!”

  寧韻然一說完,莫雲舟就抬起了手,拳頭輕輕抵在唇上,他笑了。

  他笑起來很好看。

  寧韻然忽然想起了陸毓生的那一句“美人如玉,顧盼生姿”。之前寧韻然還覺得陸毓生扯淡,現在忽然覺得還真挺形象的。

  莫雲舟從寧韻然的手中接過了那個包:“蔣涵的審美還是不錯的。而且它也不重。你不是說想加薪嗎?加薪沒有,就拿這個包當獎勵吧。”

  獎勵?那我寧願要兩個雙開門冰箱!

  一個拿回家用!一個拿去賣!

  莫雲舟將包送還到寧韻然的手中,在與她擦身而過那一刻,在她的耳邊留了一句:“可不能拿去賣,和畫家打好關係也是你的必修課。”

  溫熱濕潤的氣息彷彿沿著寧韻然耳部的凹陷轉了一圈才消散開來。

  那句話,旁邊的江婕也聽見了,完全不明白莫雲舟湊到自己耳邊說的意義何在!

  這個抖M!

  “我都跟你說了吧!收下它,別再和蔣涵對著來了!”

  “我是不想蔣涵再和我這裡鬧騰,但我也確實不想接她的……你又不是不明白!”寧韻然小聲說。

  “我明白啊,我怎麼不明白?我也經歷過啊。但問題是,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江婕攬上寧韻然的肩膀,看著她一臉郁悶的表情,樂開了花,“你個小傻子!你住院這一整周,布裡斯先生和高總敲定了一個大型畫展。蔣涵的畫展都算不上什麼了。”

  “什麼意思?”

  “就是梁玉寧老師的學生們的畫作啊。布裡斯先生希望能讓藝術界認識到他們,給他們的作品一個公正客觀的評價。這可是大生意啊!我們畫廊能讓梁玉寧出名,現在借著梁玉寧的名氣,把她的學生再炒作起來。布裡斯先生低價收入這些學生的作品,再高價賣出,商人的頭腦啊!”

  聽到這裡,寧韻然腦海中的警戒線被狠狠撞了一下。

  所謂的低價買入,到底有多低價?

  而布裡斯先生又准備以多高的價格出手?

  老大說過,這筆洗錢案的上游已經等不及了,有大筆金額要轉去海外,而高峻又是對方的合作伙伴,要幫對方轉移資產的話,最近就一定要和那位幕後大老板的代理人合作。

  結合布裡斯先生的海外人士身份……寧韻然忽然有個設想,蔣涵恐怕已經不在那位大老板的考慮范圍內了,她畢竟只是一個人而已。布裡斯先生的目標是捧起一眾學生,如果畫展效果好,這一眾學生的作品成交量都會很驚人。

  “對了,梁玉寧都有哪些學生的作品要在我們這邊展出?”

  “現在還不清楚。布裡斯先生一直在和高總商量。”

  寧韻然笑了笑,在心裡盤算著必須要知道這些學生的名單,讓老大那邊去查一查他們的價位是什麼,再對比畫展之後的成交價格,就知道這裡面的水分有多大了。

  買下這些畫作的“收藏家”,可能就是在國內替幕後老大洗錢的人。這些人通過買畫將洗白的錢支付給布裡斯,然後再經由布裡斯的海外賬戶轉給那位幕後老大,跨境資金追蹤需要提前和他國相關部門聯繫合作。這裡面也許還會有少數真實交易,這些內幕會對洗錢活動的資金追蹤造成難度。

  寧韻然相信,高峻肯定提前知道布裡斯內定好的會購買這些畫作的人的名單,否則畫展之後,如果真的銷售情況好,這些畫被某些真正的收藏家買走,就會造成洗錢渠道的浪費。

  如果布裡斯真的有問題,那麼讓布裡斯夫婦成為畫廊客戶的莫雲舟到底有沒有問題呢?

  回到座位上的寧韻然將抽屜打開,拿起壓在上面的資料,在抽屜的底部,是一張素描。

  那是那天寧韻然走進貴賓洽談室,看見的莫雲舟的側臉。那時候的他正在和布裡斯先生說著法語,周身都是貴族風度。

  寧韻然鬆開手,資料落下來,將一切都擋住了。

  這天下午,寧韻然的小組和其他小組都被叫到了會議室開會,就是為了分配梁玉寧學生畫作的策劃。

  寧韻然看著坐在高峻身邊的莫雲舟,他沉穩地介紹了梁玉寧的六名學生的資料和風格。

  他們又開始了天昏地暗的加班。

  寧韻然上網搜索了這六個人,他們的資料可以說幾乎沒有,甚至搜索不到他們與梁玉寧之間的聯繫。

  因為畫展時間有限,幾個小組立刻忙了起來。

  寧韻然又進入了加班加點的生活。盡管她內心深處很清楚,就算他們的畫展辦得像屎一樣,也不妨礙那六位年輕畫家的畫作“狂飆猛進地升值”。

  周五的中午,寧韻然在做媒體安排表,聚精會神,雖然聽到江婕喚了好幾聲吃午飯,寧韻然只是揮了揮手背:“你們先吃,我等會兒!”

  等到計劃中的工作都搞定了,寧韻然伸了個懶腰,這才發現公司訂的盒飯已經涼了。

  她不講究這些,端起飯盒正要去微波爐加熱,一抬眼,就看見身著藏青藍色棉麻長裙的梁玉寧站在不遠處對她微笑。

  “看到你對我學生們的畫展這麼盡心,我覺得自己應該請你吃一頓好吃的。”

  梁玉寧的長發編成大股麻花隨意的束於腦後,幾縷碎發綴在耳邊,比起蔣涵的張揚,寧韻然更喜歡梁玉寧這種文藝女青年的氣質。

  更何況莫雲舟還“指教”過她,一定要和畫家們打好關係。

  “好啊,只是時間有限,恐怕只能吃個商務簡餐啦!”

  “那也是我的榮幸。”

  他們一起來到對面的餐廳,寧韻然點了一份糯香排骨簡餐,梁玉寧又加點了一些點心。

  兩人從一些知名近代畫家的風格聊起,再聊到現在正在籌備的畫展。

  “說到這裡,梁老師,我覺得這幅畫我很欣賞,技法成熟,風格比較大氣,我想以它作為您的學生陳朝聲的主題。我們小組覺得它原先的名字晚歌比較一般,想給它換一個名字。”

  寧韻然取出手機,將一幅畫遞到梁玉寧的面前。

  梁玉寧點了點頭:“這幅畫確實大氣,那麼如果換名字,你想好換什麼了嗎?”

  “想好了,浩瀾。”寧韻然瞇著眼睛笑著說,“浩瀚天下,波瀾壯闊的意思。”

  “很好啊。原先的格局小了,你們把名字改一下,意境上了一個層次。”

  “不過還是要和畫家本人商量一下。”寧韻然笑道,低下頭繼續吃東西。

  “寧小姐想的不就是如果我的學生不答應,希望我這個做老師的能說服他。”

  直男思維女友吐槽大會:莫雲舟:我試圖跟你表白,就成了碧海潮生曲。在你心裡我就是黃藥師了?那顧長銘算什麼?

  寧韻然:古墓派小龍女~

  莫雲舟:那麼凌睿呢?

  寧韻然:梅超風!啊哈哈哈哈!

  莫雲舟:好吧,我比凌睿好點。

第三十章:他願為你折腰

  “哎呀,被梁老師看穿了。其實《晚歌》這個名字本來也很有意境,就是……”

  “就是有些收藏者不會喜歡,因為聽起來像挽歌。你們也是為我的學生好,想要他的知名度能夠上去。放心吧,我會讓我的學生們盡量配合你們。”

  “那我就放心了!”寧韻然笑著說。

  午餐之後,寧韻然告別了梁玉寧,走在回去畫廊的路上。

  她左右看了看,從包裡取出了自己和凌睿用來聯繫的手機,撥通了他的電話。

  “喂,老大,我今天試了一下梁玉寧。”

  “你試她什麼了?”

  手機那端傳來的是凌睿沉冷的男性聲音。

  “我跟她說我們要改掉她一個學生的畫作名字,我說這個學生是陳朝聲,畫作原名是《晚歌》。但其實這是她另一個學生白響的作品,名字是九天。”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說你犯了兩個錯誤,梁玉寧都沒有反應。一個老師要為自己最欣賞的學生辦畫展,畫作肯定都是她事先為學生們精挑細選的,怎麼可能她連自己學生的得意作品都認不出來。”

  “所以,這些布裡斯先生力捧的年輕畫家和梁玉寧根本沒有半毛線關係。而且我查過了,這些年輕畫家一點知名度都沒有。以後隨便找一幅畫都能冒充他們的作品拍出天價!”

  “因為上游毒品交易數額巨大,為了從下游的洗錢犯罪逆向追蹤那個毒梟的真正藏匿地點,局裡已經批准我們監聽高峻以及相關涉案嫌疑人的手機和電話,但是至今沒有聽到任何高峻與布裡斯之間書畫交易有問題的通話。”

  凌睿的話讓寧韻然蹙起了眉頭。

  幾秒鐘過去了,寧韻然沒有說半句話,這讓電話另一端的凌睿發出一聲低低的笑聲:“喂,傻瓜一號竟然開始動腦子了?”

  “……我只是在想,高峻和布裡斯之間是不是存在另一個手機號,號碼是保密的所以我們不知道。他們之間用這個手機號來溝通?就好像我和你之間?”

  “不得了啊,你變聰明了?”

  “我本來就不蠢!老大,你可再不能叫我傻瓜一號了!”

  “你還是傻瓜一號啊。”

  “為什麼?”

  “因為我這個手機裡只有你一個號碼,你除了做傻瓜一號,當不了二號啊。”

  “我們絕交吧。”寧韻然滿臉嫌棄。

  “可以啊,那你無聊的時候不要再發短信騷擾我。”

  “要是我想到辦法找出高峻另外那個手機號,你不要哭!”

  “放心,我會一想起你就發笑。”

  寧韻然直接把電話掛斷了。

  這時候,寧韻然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十字路口,因為和凌睿說話太認真忘記留意紅綠燈了。

  耳邊傳來尖銳的喇叭聲和剎車聲,一輛黑色的轎車眼見著就要撞上她。

  寧韻然睜大了眼睛,她下意識想要後退,但那一刻四肢都僵住了。

  只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摁住她的腰,將她一把向後拽去。

  寧韻然的後背撞進了某個人的胸懷裡,那一陣顫動讓她飛上天的心臟瞬間被撈了回來一般。

  一只胳膊緊緊地攬住她的腰。

  “你他媽不想活了!”司機的腦袋從車窗裡探出來,沖著寧韻然破口大罵,唾沫星子都快濺到他的臉上了。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寧韻然趕緊道歉。

  “小心點!”

  那輛車揚長而去。

  寧韻然呼出一口氣來,耳邊響起低沉中泛著涼意的聲音。

  “那麼你就沒有什麼要對我說嗎?”

  寧韻然心裡咯登一聲,一回頭,對上的竟然是莫雲舟的眼睛。

  “抖……莫總……”

  他怎麼會在自己的身後?

  還是他跟著她?

  寧韻然這才發現自己一直在莫雲舟的懷裡,她微微動了動,對方卻沒有放手的意思。

  此刻,她才能感覺到對方掌心的溫度,以及指尖的力度。

  這個男人一直繃的死死的世界彷彿終於顫抖了那麼一瞬。

  是因為差一點見到自己認識的人被撞飛嗎?

  “謝謝你。”

  憋了很久,寧韻然才說出這麼一句話。

  “我想聽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麼?”

  莫雲舟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而是說:“現在,你告訴我你真的沒有男朋友嗎?”

  “啊?”

  “不然,有誰的電話能讓你過馬路的時候連燈都不看?”

  莫雲舟的聲音壓的很低。

  他一直是很有教養,很紳士的形象,整個畫廊沒有一個人見過他生氣的樣子,哪怕是遇到最無理取鬧的客戶,他也是“合則來,不合則去”的灑脫,但此時此刻,寧韻然知道這個男人生氣了。

  “對不起,莫先生,我以後不會再在過馬路的時候打電話了。”

  寧韻然非常認真地說。

  “那麼你在和誰打電話,男朋友?”

  寧韻然搖了搖頭:“我沒有男朋友……”

  這時候,感覺到死死壓在自己腰上的那隻手終於鬆開了。

  莫雲舟低下頭來,將落在地上的盒子撿起來。

  裡面的瓷器已經碎了。

  寧韻然來到路邊,陪著莫雲舟一起收拾。

  “這個瓷器很貴吧?我賠給你吧?全都碎了啊。”

  寧韻然捏著瓷器的碎片,光滑飽滿,只可惜已經沒有原來的樣子了。

  “還好碎的是它,不是你。”

  莫雲舟低著頭,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寧韻然的手指卻僵在了那裡。

  “莫總……”

  “嗯?”

  “什麼‘還好碎的是它,不是你’之類的,有點噁心。”寧韻然發誓她只是想要活躍一下這僵硬的氣氛。

  只是話說完之後,她覺得自己很欠抽。

  “對啊,我怎麼忘了,你這個武大郎不能跟瓷器比較。還好碎的是瓷器,不是你的炊餅。”

  莫雲舟站起身來,端著那個盒子頭也不回的過馬路了。

  寧韻然趕緊跟上去解釋:“我不是說你噁心,我就是從小到大沒人對我這麼說過。”

  “那我換個說法,誇你一下。”

  “怎麼誇?”寧韻然眼睛一亮,莫雲舟還會誇人呢?

  “你的腰挺細的。下次再過馬路打電話,我直接把你的腰擰斷,好過被車撞斷吧?”

  “啊……”

  莫雲舟的腿長,半點沒有等寧韻然的意思,她只能看著他的背影,卻看不到他的表情。

  這天下午,就看見寧韻然一邊吃著餅乾一邊看著媒體發來的通告。

  江婕坐著轉椅向後來到她的身邊,用肩膀撞了她一下:“小寧,你和梁老師出去難道沒吃飽嗎?”

  “吃飽了啊!”

  “那你怎麼一個下午嘴巴沒個停?”

  “我打算吃胖一點。”

  “為什麼?大家都嚷嚷著要減肥!”

  “因為有人說腰擰斷我的腰,我吃胖一點,他就擰不斷了啊!”

  “喂,這是男人說的,還是女人說的?”

  “有區別嗎?”寧韻然好奇地轉身。

  “當然有區別了!如果是女人說要擰斷你的腰,就是討厭你,要你夭折!”

  “那如果是男人說的呢?”

  江婕曖昧一笑:“那是那個男人暗示你,他願為你折腰。”

  寧韻然的心臟沒來由又被彈了一下,迅速轉過身去,繼續吃她的奧利奧。

  畫展的籌備風生水起,前期的媒體宣傳也十分巧妙,隨著畫展越來越臨近,寧韻然每天都累到眼皮子都睜不開,只想趴在辦公桌上長睡不起。

  “醒醒,小寧!”江婕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

  “別吵我,讓我再睡會兒……”

  “你以後可以睡到天長地久,麻煩珍惜一下可以清醒的時光。”江婕無奈地又推了她一把,“莫總請喝咖啡!你喝什麼味道的?”

  “莫總”兩個字讓寧韻然猛地清醒過來,她忽然坐起身來,背脊筆挺。

  “莫總?”

  江婕歎了口氣:“莫總沒來,只是我們點單,他買單。”

  “哦……哦……除了咖啡,甜點也能點嗎?”寧韻然抹了一把自己的臉,上面還有被文件壓出的紅印子。

  “只要你吃得下,沒什麼不能點的。”

  “那行,給我來杯美式咖啡!”

  “你減肥啊,喝美式咖啡?”

  “我還沒說完呢。再來份松露蛋糕、一份提拉米蘇、一份香蕉蛋糕、一份藍莓芝士蛋糕、一份奶油華夫……好像還有那個什麼,哦!對了!草莓馬卡龍!”

  江婕茫然地看著她:“你乾脆說,單子上的甜點都來一遍得了!”

  “誒,那就單子上的甜點都來一遍!”

  “你吃的完嗎?”

  “吃的完啊!”寧韻然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回答。

  “你這樣子,喝一百杯咖啡都沒辦法消耗熱量!”江婕苦口婆心地勸她,“你看看你襯衫的腰的位置!小心扣子扣不上爆開啊!”

  “放心了!我的代謝率還是很高的!”寧韻然揮了揮手。

  “你該不會是看莫總請客,所以就死命點吧?”

  “對啊,平常捨不得吃,當然這個時候點啊!”

  為了等甜點送過來,寧韻然也覺得今天加班那是心甘情願啊!

  當咖啡和點心送來的時候,辦公室裡一片稱頌。大家都在說莫雲舟很有人情味。

  江婕朝寧韻然擠了擠眼睛,大家的言下之意就是跟了高峻那麼久,連瓶礦泉水都沒喝過他的。

  寧韻然將腦袋湊了過去,看著江婕說:“你怎麼了?眼睛難受嗎?”

  江婕一把將她推開:“養你的肥膘去吧!”

  江婕本來以為寧韻然會把這些點心打包帶回家,寧韻然確實是帶回家了,只不過是裝在肚子裡帶回家的!

  離開畫廊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了,剛好可以趕上最後一班地鐵。

  她吹著晚風,吹著下口哨,晃著她的背包,走在人行道的路燈下。

  一輛黑色的保時捷從她的身邊駛過,那是莫雲舟的車。

  “誒……莫雲舟也加班到十點?”

  才剛路過寧韻然沒多久,就聽見“砰——”地一聲,那輛低調奢華的保時捷輾過啤酒瓶,爆胎了!

  寧韻然頓了頓,想到抖M總是那麼有教養地高高在上的樣子,此刻她莫名暗爽。

  果然,保時捷的車門打開,莫雲舟標志性的長腿邁了出來。

  今天他沒穿西裝,而是穿著寧韻然第一次在咖啡屋裡見到他時的那件線衫,下身是牛仔褲,將他的腿勾勒得筆直,哪怕是逆著燈光,留下的剪影也有一種優雅。

  寧韻然向後退了兩步,怕被莫雲舟看見。

  莫雲舟低下身,看了一眼輪胎。

  寧韻然抿著嘴偷笑,抖M先生,你有備胎嗎?今天終於被啤酒瓶給虐了吧?

  這時候,莫雲舟從口袋裡取出了手機,放到耳邊,估計是要打保險公司的電話。

  誰知道寧韻然揣在西裝口袋裡的手機竟然響了起來,鈴聲是世界名曲《藍精靈》,再一看顯示的名字——抖M,寧韻然差點把手機給摔了。

  這時候,看見站在車邊的莫雲舟不緊不慢轉過身來,看向陰影之下寧韻然的方向,好像在暗示寧韻然:我看見你了,還不接電話?

  寧韻然趕緊接通電話:“喂,莫總,有什麼事情嗎?”

  “我看見你了。”

  “哦。”寧韻然摸了摸後腦勺。

  難道說抖M要跟我一起坐地鐵?

  你有地鐵卡嗎?

  “我爆胎了,你過來一下。”莫雲舟的聲音就像夜晚起了漣漪的湖面。

  寧韻然還是第一次覺得某個男人的聲音動聽,但這並不能阻止她回家的強烈願望。

  “那個,莫總,我正在去地鐵的路上呢!我得趕上最後一班車啊!而且你爆胎了,不是我戳的啊!”

  直男思維女友吐槽大會:莫雲舟:不得了,你竟然會動腦子去試探梁玉寧了?

  寧韻然:我腦子好得很!

  莫雲舟:那你也動腦子試探一下我。

  寧韻然:好啊,那我問你,你說我腰細,如果我再過馬路不小心你就把我的腰折斷,是不是暗示我說願意為我折腰?

  莫雲舟:……你這也算試探嗎?

  寧韻然:對啊。

  莫雲舟:……

第三十一章:衣冠禽獸還是光風霽月?

  “我今天替你買單,你吃了一份黑松露蛋糕,一份提拉米蘇,一份香蕉蛋糕……啊,省略一點,你把太平洋咖啡所有的甜點都點了一遍。”

  莫雲舟怎麼知道?

  他不是只買單而已嗎?像是他們這樣的有錢人不都是揮手簽個字嗎?

  他竟然小氣地去看明細?

  真是個抖M!

  “所以勒?”

  “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你吃我的,喝我的,看見我爆胎了,竟然想跑?”

  莫雲舟的聲音裡泛著涼意,似乎在說寧韻然你就是個白眼狼。

  “……好吧。”

  寧韻然心不甘情不願地來到了莫雲舟的面前,對方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揚了揚下巴:“打開後備箱。”

  寧韻然歎了口氣,將後備箱打開。

  “裡面有千斤頂和備胎。”

  “……我不會換胎。不然,莫總你還是叫保險公司的過來吧?您這麼好的車,他們肯定來的特別快!”寧韻然用懇求的語氣說。

  但是莫雲舟不為所動,繼續說:“把三角提示牌放到後面。”

  “好吧。”寧韻然照做了。

  “把備胎拿起來,彈兩下,看看氣壓夠不夠。”

  “好重……”寧韻然看向對方,露出可憐的表情。

  她發誓,她不是裝可憐,是真的覺得自己很可憐。她是個女的啊,怎麼會被男的抓過來換胎呢?

  莫雲舟只是側了側臉:“輪胎算什麼,我知道你還能擰開消防栓。”

  寧韻然忽然後悔以前自己太不矜持了,沒有像別的女生那樣表示自己連瓶礦泉水都擰不開!

  “氣還挺足的。”

  “將千斤頂在這個位置。”莫雲舟抬起腳來,腳尖輕輕在車子側面某個靠近後胎的地方點了點。

  媽的,這麼頤指氣使,好想用千斤頂砸他的腦袋!

  寧韻然固定好千斤頂,將車子微微抬了起來。

  “把備胎放在千斤頂下面。這樣沒頂住落下來,備胎也能成為緩沖。”莫雲舟的聲音裡沒有絲毫情緒的起伏,但寧韻然卻感覺到一種很平穩,很安心的感覺。

  “哦。”

  “操作千斤頂的時候,千萬不能讓輪胎完全離地,那樣容易發生輪胎空轉,不利於你把螺絲擰下來。”

  “知道了。”寧韻然忽然覺得換胎也挺有意思的。

  “用套筒扳手的時候,向左松,向右緊。”

  “嗯。”寧韻然一點頭,這時候才發現高高在上的莫雲舟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自己的身邊,側身單膝低下身,像是擔心她沒辦法操作好一樣,他的手伸了過來,寧韻然鬆開手,將位置留給對方。

  “裝輪胎的時候,先裝輪胎,降下千斤頂,再擰緊螺絲,這樣才安全。”

  莫雲舟側過臉來看向寧韻然,確定她到底有沒有記住。

  寧韻然趕緊點頭。

  當車胎換好之後,莫雲舟站起身來,從容地彈了彈膝蓋上的灰塵。

  “我怎麼覺得你是在教我換胎?”寧韻然下意識開口問。

  “我是在教你換胎。”

  “啊?可是我沒有車啊!”

  寧韻然的後腦被對方用手指輕輕推了一下。

  “像你這樣能扛槍,能搬箱的女孩子,有一天有了自己的車子,爆胎的時候應該也只能靠自己。”

  寧韻然不說話了。

  這算誇獎,還是嘲諷?

  直接一點好不好?

  “我送你回家。地鐵沒有了。”

  莫雲舟揚了揚下巴,示意寧韻然自己開車門坐進去。

  寧韻然摸了摸被莫雲舟的手指彈過的地方,忽然有了不切實際的暢想——莫雲舟故意將他留下來換胎,目的就是讓她錯過地鐵,然後送她回家?

  這還是寧韻然第一次坐進這樣的豪車裡,只可惜,感覺不出和出租車有啥區別。

  “你家在哪裡?”

  “城中路72號南山公寓。”

  莫雲舟沒說什麼,轉動方向盤,車子平緩地行駛了出去。

  晚風吹進來,清爽中帶著一絲沁人的梧桐葉清香。這樣的感覺,寧韻然特想吹個下口哨。

  但是她必須忍住。

  坐在這麼有逼格的車子裡,必須要矜持!

  “吹個藍精靈吧。”手握方向盤的莫雲舟忽然開口說。

  “啊?”

  “你不是喜歡吹口哨嗎?開車無聊。”

  “……還是不要吹了。我怕您開車的時候聽我吹口哨,會尿急。”

  寧韻然的話音落下,當她瞥過莫雲舟的側臉時,似乎看見對方的唇角微微翹起。

  那樣微妙的弧度,寧韻然忽然有點心癢癢的感覺。

  “別的女同事是包包項鏈少女心。”莫雲舟的聲音很輕,彷彿是被風吹動的。

  “……哦,不好意思,我沒少女心。”

  “你是口哨板鞋走天涯。”

  寧韻然抓了抓腦袋:“你可以把我當男同事,我不介意。”

  本來還有點拘謹的寧韻然,聽著莫雲舟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不知不覺放鬆了起來。

  以及……她並沒有想到,莫雲舟會關注她的這些小喜好。

  “男人都沒有你的食量。甜食之類的東西還是少吃,還有你們外賣經常叫披薩吧?在小孩子的眼裡,垃圾食品總是分外好吃。”

  寧韻然覺得自己的品味受到了攻擊,立刻回了一句:“在小孩子的眼裡,衣冠禽獸也是一表人才呢!”

  說完之後,寧韻然有點後悔。就因為莫雲舟和自己聊了兩句,她就忘記了他們之間的差距了。

  莫雲舟沒有說話,看不出來是不是自己讓他生氣了。

  兩分鐘後,車子停在了公寓門口。

  寧韻然趕緊說了聲謝謝,想要下車,離開這尷尬詭異的氣氛,但是沒想到車子的中控沒開。

  “那個,莫總!我到了,麻煩開一下中控。”

  莫雲舟的手仍舊扶在方向盤上,沒有挪開的意思。

  車子裡很安靜,莫雲舟的表情有點漠然。

  “開一下中控,莫總?”寧韻然湊過去提醒莫雲舟。

  但是莫雲舟卻一動都沒動。

  寧韻然看了一眼中控按鈕,正要伸手去摁,莫雲舟留在方向盤的手忽然伸了過來,一把扣住了寧韻然的手腕,驚得寧韻然肩膀都聳了起來。

  “莫……莫總?”

  莫雲舟側向寧韻然的方向,他的臉越靠越近,沒有表情的眼睛讓寧韻然沒來由地覺得有些害怕。

  “寧韻然,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是衣冠禽獸的話,你肯定回不了家了。”

  他的聲音是冰涼的。

  那近乎完美的五官彷彿墨夜之中起伏的潮水。

  寧韻然背上冒起一陣冷汗。

  莫雲舟想要幹什麼?

  寧韻然在腦海中想像如果這家伙要幹什麼的話,自己應該單手撐住他的肩膀,將他摁下去然後解開中控,推門離開。

  寧韻然的另一隻手打開了安全帶,她的神經繃了起來,看著莫雲舟。

  莫雲舟的臉越靠越近,他的鼻尖彷彿要碰上寧韻然的臉頰,寧韻然當機立斷,抬手就去摁對方的肩膀,還沒來得及撐起上身,莫雲舟扣住寧韻然的手直接向他的方向一拽,寧韻然准備好的反抗完全失效,她整個人都栽向莫雲舟。

  眼看著自己就要撞到對方的下巴了,寧韻然立刻一手抓住方向盤,另一手撐住了莫雲舟的椅背。

  這時候莫雲舟薄涼的目光裡浮現出一絲笑意。

  “啊,看來衣冠禽獸不是我,而是你啊。你想對我做什麼?”

  他的聲音,就像是在畫廊裡向收藏家介紹珍藏的畫作。

  寧韻然立刻鬆手,向後一退,後腦勺差點砸門上。

  “我什麼都不想對你做!”

  “那麼這件事你得到什麼經驗了沒有?”莫雲舟又問。

  “我知道!我知道——飯可以多吃,話不能亂說!莫總你光風霽月,氣質超群!跟衣冠禽獸完全沒關係!”

  “你可以下車了。”

  莫雲舟揚了揚下巴,唇角那一絲微妙到幾乎感受不到的笑意讓寧韻然如蒙大赦。

  只聽見“吧嗒”一聲,鎖開了。

  寧韻然馬上打開車門,趕緊跑了出去。

  莫雲舟看著寧韻然進了公寓,這才將車開走了。

  寧韻然站在門口,心臟彷彿被莫雲舟的手死死扣著,連開門的時候都在顫抖。

  坐在沙發上,寧韻然想了半天,拿出手機,給凌睿發了條短信:老大!老大!我覺得莫雲舟好像對我有意思!你說我要不要帶上什麼辣椒水噴霧?

  半分鐘之後,凌睿的短信傳了過來:不用了,你帶上臉就好。

  臥槽!你還算是我老大嗎?

  你的下屬可能被衣冠禽獸盯上了,你竟然一點都不緊張?沒人性啊!

  寧韻然歪著腦袋想了想,覺得老大說的話雖然不中聽,但還是比較現實的。

  莫雲舟就算是衣冠禽獸,也是有品位的衣冠禽獸,怎麼可能看上她呢?

  總覺得莫雲舟就算動歪心思,要麼氣質女王到像是凱特.布蘭切特,要麼性感如夢露。

  像她這樣高不成低不就,莫雲舟能看上她什麼?

  忽然之間豁然開朗,寧韻然起身,吹著口哨進浴室洗刷刷了。

  不過……那個抖M先生還是少惹為妙。

  要是把自己賠進去了……老大交給她的任務怎麼辦?

  第二天,又是人仰馬翻的一天。

  寧韻然對著工作計劃,一項一項確定自己都完成了,伸了個懶腰。

  就在午休的時候,寧韻然覺得自己終於可以好好小睡一會兒,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蔣涵踩著高跟鞋,一臉冷淡地來到了寧韻然的辦公室,十分女王范兒地說:“寧韻然,我想和你聊一下。”

  伸懶腰的寧韻然僵在那裡。

  聊什麼?

  我和你沒有緣分,聊得再多也是雞同鴨講啊!

  “那個,蔣老師想要說什麼,可以在這裡說的。”

  寧韻然看著對方流露出的低氣壓,總覺得對方會揍她。

  “怎麼,我現在名氣不如梁玉寧,所以請不動你了?”

  好大一定帽子扣下來,寧韻然抖三抖。

  “好吧,我們出去聊,不過我兩點就要上班了。高總對我們要求比較嚴格。”

  “我知道。”

  寧韻然就像個小弟一樣跟在蔣涵老大的身後,走出了畫廊,對方的大波浪在風中搖擺,寧韻然的心緒起伏不定。

  她們走進了街角的一家咖啡屋裡,上了二樓,一整層樓,就只有她們兩個。

  蔣涵點了一杯咖啡,然後看了一眼寧韻然,寧韻然趕緊點了一杯特濃。

  “時間不多,我就開門見山,我想問你,為什麼我的畫展被延期了?”

  那一刻,寧韻然的心情平靜了下來,思路也跟著清晰起來。

  她一直等待著的機會,好像來了。

  “蔣老師,你知道高總將陳朝聲和白響他們的聯合畫展作為重點項目其實,也是可以理解的。您已經很有名氣了,所以高總致力於年輕畫家的培養,也無可厚非。畢竟,都是畫廊的簽約畫家,如果再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您的身上,對其他畫家也不公平,對吧?”

  “你什麼意思?不公平?難道對我就公平?而且明明我的畫展排期在他們之前,你們卻沒有一個人再關注我的畫展,甚至連個可靠的方案都沒有!我還看見你把我送給你的包就放在桌子下面,根本沒帶走。怎麼,你現在是看不上我了嗎?”

  寧韻然現在也算了解蔣涵的性格了,這個女人,就是太在乎存在感了。

  不過這點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蔣老師,其實高總的策略您也要理解一下。這麼大的畫廊要經營下去,不可能只靠一個畫家。而且您已經聲名在外了,留一點機會給年輕人,也是您的氣度嘛!”

  “氣度?難道在高峻的心裡,覺得我的價值還比不上那六個聽都沒有聽過的畫家?”

  此刻的蔣涵在寧韻然的眼中就像個充滿氣的氣球,隨時都會爆炸。

  直男思維女友吐槽大會:莫雲舟:你覺得我到底是光風霽月?還是衣冠禽獸?

  寧韻然:莫總好!莫總帥!莫總光風霽月!

  莫雲舟:對於別人我當然可以光風霽月。

  寧韻然:嗯嗯!快發工資!

  莫雲舟:對於你,我卻必須要衣冠禽獸。

  寧韻然:……工資……還是不要了……

第三十二章:闖入你的城池

  “……蔣老師,其實我也很感激您對我的看重。只是我怕我說了實話,您一個不高興,跑到高總那裡說是我跟您說的,我這份工作都保不住了。”

  “你說吧。我就想知道那六個人到底有多了不起!”

  寧韻然端過咖啡,抿了兩口。

  “高總雖然從事的是藝術行業,但他的本質是個商人。商人就是以盈利為目的的。關於這六個年輕畫家和您之前的區別,我就拿白響來舉個例子。白響沒有太過明顯的自我風格,技法也很平凡。”

  聽到寧韻然這樣評價別的畫家,蔣涵臉上的表情舒緩了許多。

  “白響的畫,我聽說布裡斯先生只用一百美金就買下來了。價值不到七百人民幣。通過畫展,還有梁玉寧老師現在的名氣做宣傳,將他一幅畫炒作到一百七十萬甚至於更高,完全沒問題。說不定高總說白響的畫要賣七百萬,也有人信呢?這個回報率,您可以算算,高不高?再加上白響的畫作沒特色啊,以後隨便拿一幅畫,都可以說是他畫的,隨便一賣,就上百萬了!”

  蔣涵似乎明白了什麼,眼睛裡湧起那一遏制的憤怒。

  “您不一樣。您是書畫界的名家。您的畫作價值,大家都知道。本身估價就能到百萬的作品,高總就算炒到五六百萬,他又能掙幾個錢?您能容忍高總拿亂七八糟人的作品冒充您的作品來掙錢嗎?”

  “我知道了。你放心。你今天對我說的話,我不會再對別人說。”

  蔣涵起身,買了單。

  寧韻然沒有急著離開,而是在原地喝完了那杯特濃,側著臉從窗口看著蔣涵離開之後,她取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喂,老大。”

  “怎麼了?”

  “蔣涵現在知道自己對於高峻來說失去價值了,以她的性子她是絕對一秒都忍不了的。”

  “你是說她會去找高峻?”

  “高峻現在在杭州,她見不到他,一定會打他的電話。之前蔣涵想要借高峻的洗錢交易提高自己的作品價值,她說不定有那個高峻專門用來聯繫特別業務的電話。”

  “我知道了,我們現在就立刻監聽蔣涵。”

  電話掛斷了,寧韻然一口將特濃咖啡喝完,然後走回自己的辦公室。

  如同寧韻然所料,走出咖啡屋的蔣涵一秒鐘都忍不了。

  她坐進車裡,立刻拿出手機,撥打高峻的號碼,但是響了許久,都無人接聽。

  她連續撥打了好幾次之後,停了下來,從通訊錄中翻出那個存入名稱為G的號碼,手指猶豫了許久都沒有摁下去。

  她靠著椅背,將手機扔回包裡。

  為了強壓下自己的情緒,她閉著眼睛快一分鐘之後,下定決心一般,迅速取出手機,找到那個號碼,撥通了過去。

  十幾秒鐘過去,就在蔣涵快要放棄的時候,對方竟然接聽了。

  高峻隱隱有些不耐煩的聲音從手機那邊傳了過來:“你怎麼會打我這個號碼?你有什麼事嗎?”

  “我沒有事要說,怎麼可能會撥打你這個號碼?而且你在緊張什麼?難不成我的電話還會被監聽?你可真夠做賊心虛的!”

  “長話短說,你到底有什麼事?我一會兒要見一個重要的人!”

  “是你現在的大金主,那位來自法國的收藏家布裡斯?”

  “不是!親愛的,我是真的有事。你那兒如果不是什麼要命的事情,就等我回來再談,好嗎?”

  蔣涵扣緊手機,壓低了聲音說:“我等不了。如果你不想在你回來之前,你的寶貝畫廊被我鬧到天翻地覆的話,你就給我一個准信兒!是不是我已經被你們放棄了?你們覺得用那六個沒名氣的畫家洗錢,比我容易?”

  高峻思考了幾秒之後,歎了一口氣說:“是不是我跟你說清楚了,你就絕對不會再鬧?”

  “對。”

  “好,你給我聽明白了。你和那六個年輕畫家的區別在於,他們根本就不存在!但你卻是真真實實存在的。幕後的大老板想要借著這些人的畫過賬多少錢,這些畫就能值這些錢。可是蔣涵,你是個有名氣的畫家,你的畫底價就擺在那裡呢,這裡面的可操作空間太小了!”

  “我可以放棄我的底價!我的畫開個五六百萬甚至於上千萬的價格難道不比那幾個不知名的畫家靠譜?我只要名氣!”

  “蔣涵,我都說了,你現在已經夠有名了,再推到風口浪尖上,大老板覺得太扎眼了!”

  “那個大老板是誰?”

  “你別管大老板是誰。他們掙的錢都是沒良心的錢,如果你把他們惹惱了,要你的命都可以。你放心,雖然你的畫展押後了,但我保證半得風風光光!相信我,好嗎?別鬧了,也別多想了。”

  蔣涵聽出來了,那邊高峻的耐心已經到極限了,自己再追問下去,不會有好結果。

  “好吧,你一定要記住你答應我的話。”

  蔣涵將手機掛斷了,然後趴在車子的方向盤上,大哭了起來。

  她清楚,高峻說的“風風光光”之類的話,都只是敷衍。

  與此同時,和同事們一起監聽著這段通話的凌睿唇角緩緩勾了起來。

  一旁的經偵員老呂在凌睿的肩膀上用力拍了一下。

  “凌隊,你行啊!竟然能想到監聽蔣涵的電話!現在我們不止知道了高峻那個用來聯繫非法交易的手機號是哪個,還聽到高峻自己承認知道布裡斯辦畫展的目的是為非法收入洗錢,高峻為洗錢提供方法和途徑,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洗錢罪了。”

  凌睿知道,自己不能讓任何人聯想到他在高峻的畫廊裡有他的人。

  他淡然地笑了笑:“運氣好而已。我想到外面的傳言,說這個蔣涵和高峻有不一般的男女關係。

  男人對著漂亮的女人總是容易頭腦發熱,也許會把他談非法生意的手機號告訴蔣涵,沒想到一接聽,就中了大獎了。”

  “現在我們已經百分之百確定高峻和布裡斯都在為那位幕後大老板洗錢了。根據緝毒那邊的線報,這些錢應該屬於中緬邊境大型販毒集團秦氏兄弟中的弟弟秦冕的。這兩兄弟好像因為利益分配問題,在鬧分家。秦冕正在轉移他的毒資,而且他已經失蹤了,國際刑警那邊懷疑他是換了新的身份。而高峻和布裡斯的合作對象應該就是秦冕。”凌睿對老呂說。

  “凌隊,你還是盡快去向局裡領導匯報這個進展。我們到底是等畫展進行之後,整個與秦冕有關的洗錢網絡都浮出水面,又或者當那些幫秦冕洗錢的人將錢匯給布裡斯之後,我們看看布裡斯會將錢匯去哪裡來偵測秦冕到底在哪裡,又或者他的新身份是什麼。”老呂對凌睿建議說。

  “我這就去。”

  半個月之後,蘊思臻語畫廊迎來了近三年以來最大的畫展,畫展的主題是“萌發”,意為展示書畫藝術節的新生力量。

  畫廊也被重新布置了一番,畢竟同時展出六位畫家的作品,要保證每一部作品的曝光亮,又不能引起欣賞者的視覺疲勞,莫雲舟特地設計了空間回廊的方式,對畫作的色彩及情感進行了遞增的排序,牽引欣賞者的情緒。

  畫展前,寧韻然來到回廊裡,明明空間被完全利用了,但是寧韻然卻沒有感覺到緊促,相反,思維跟著這些畫作流轉。

  剛走進去的時候,看見的作品大多是冷色調的,如同欣賞一場蛻變,到最後入眼的則是絢爛的綻放。

  原本還覺得這幾個不知名畫家的畫作太普通了,可是經過莫雲舟的排列之後,竟然有了不一樣的意境和大氣。

  “小寧,你覺不覺得莫總和高總不一樣?”站在寧韻然身邊的蔣涵開口道。

  “哪裡不一樣,都是我們的老板。”寧韻然聳了聳肩膀,“哦,我知道了,莫總會送大家新鞋穿,會請大家喝點心,吃咖啡,所以他是個會為我們保留一點剩余價值的資本家。但是根本上還是屬於剝削階級的。”

  “什麼喝點心吃咖啡?你腦子沒事兒吧?我是說,莫總的心底有藝術,但是高總是個藝術界裡的商人。”江婕說。

  “那你覺得,在我們畫廊裡這麼多的畫家裡,莫總最喜歡哪位畫家的作品?”寧韻然隨口問。

  “梁玉寧的吧?她的畫意境很好,感覺就像看透人生一樣。莫總總是給人一種山雨欲來他也雲淡風輕的淡然,所以……梁玉寧的畫應該讓他更有共鳴吧。”江婕一側過臉,就發現寧韻然已經端著筆記本走遠了,她根本沒在聽自己說算了什麼。

  “寧韻然,你這個樣子,會沒朋友的好嗎!”江婕惡狠狠地低聲咒罵。

  她剛挪開腳步,就赫然發覺莫雲舟站在她的身後。

  “莫總?”江婕心裡咯登一下,莫雲舟到底在那裡站了多久了?

  該不會聽到她們剛才在背後議論他了吧?

  莫雲舟還是那樣溫和卻看不出情緒的表情。

  “你剛才並沒有說我的壞話,所以不用緊張。”

  江婕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借口說自己還有工作要做,就趕緊離開了。

  寧韻然還在拿著筆記本做記錄,她覺得莫雲舟這種排列畫作的方式以後還可以用到其他的畫展策劃裡去。

  “你覺得,蘊思臻語這麼多的簽約畫家裡,我應該最欣賞誰的作品?”

  莫雲舟的聲音在寧韻然的耳畔響起,寧韻然一怔,不知道為什麼,她沒有去看莫雲舟的側臉。

  “那個……江婕剛才說了,梁玉寧的作品應該……”

  “我問的不是江婕,我問的是你。說對的話,我給你獎勵。”

  寧韻然眼睛一亮:“獎勵?畫展結束帶薪休假?”

  “獎勵當然是我說的算。”莫雲舟的唇角笑意很淺。

  寧韻然最近總有“幻覺”,莫雲舟特別喜歡跟她講話。

  “好好想,只有一次機會。”

  萬一真的是帶薪休假呢?

  寧韻然低下頭來,皺著眉頭,用力地開始想。

  完了完了,她對莫雲舟的品味好像真的不了解。

  會不會是這六名畫家裡面的一個?不,他們的畫作還是太淺顯了,莫雲舟這個抖M是看不上的。

  難道是蔣涵?蔣涵的技法不錯,但論起意境,感覺還沒到莫雲舟的層次。

  如果是梁玉寧,她本來就是莫雲舟發掘出來的畫家,如果不欣賞,他怎麼可能會幫助梁玉寧辦畫展呢?

  可如果是梁玉寧的話……答案又太顯眼了,江婕都已經說出來了。但也許就是梁玉寧,莫雲舟再問她一遍就是為了迷惑她,讓她說出梁玉寧以外的答案?

  一旁的莫雲舟真的很有耐心,他揣著口袋,目光沒有從眼前那幅《浩瀾》上離開過,他沉默著,不曾催著問寧韻然的答案。

  寧韻然歪著腦袋,吸了一口氣,側目對上莫雲舟的側臉時,愣了愣。

  她忽然想起那一次同莫雲舟站在《褪色》前的樣子。沒有任何表情,目光卻很遠。

  “你最欣賞的是江淮。”

  “哦?在你眼裡,江淮的作品是怎樣的?”

  “看起來很孤獨,很沉默,但只要細細去體會,就會感覺到濃烈的像是要從腦海中崩裂出來的情感,是江淮對生命的追求。就像一個孤獨的騎士,單槍匹馬想要沖破一座固若金湯的城池。”

  站在她身旁的莫雲舟頷首,他的眼睫在燈光下柔和而清晰:“那麼你覺得,闖進我的心裡,要幾個人,幾匹馬?”

  “……啊?什麼?”寧韻然有點跟不上節奏了。

  直男思維女友吐槽大會:莫雲舟:你如果知道這個答案,我以後掙的所有錢你隨便花。

  寧韻然:我當然知道答案了!

  莫雲舟:哦,情商漸長啊。

  寧韻然:說好了,以後掙的你的錢我隨便花!

  莫雲舟:可以啊,我的錢你隨便花,莫太太。

  寧韻然:what?

  莫雲舟:天底下只有我太太才能隨便花我的錢。

  寧韻然:我走過最長的路,是莫雲舟的套路……

第三十三章:家丑不可外揚

  沒等寧韻然明白他話裡的意思,莫雲舟已經轉身走向前方了。

  到底她說沒有說對?抖M,你給個答案啊!你到底是不是最欣賞江淮啊!

  她的帶薪休假還有沒有著落?

  沒有帶薪休假,有免費下午茶也可以啊!

  因為接連一個月幾乎都在加班,第一天畫展結束的時候,被寧韻然冷落的甄晴特地來到畫廊門口,等她一起去吃宵夜。

  這時候已經快九點多了,寧韻然接到甄晴的電話之後,就背著包小跑著從辦公室裡沖出來,看見甄晴低著頭,在原地用腳尖畫圈。

  “甄晴!你怎麼來了!”

  “等你一起去吃燒烤啊!好久沒吃南浦巷的烤茄子了!還有烤生蠔!”甄晴一臉期待。

  寧韻然涼涼地看著她說:“我看你就是想到我畫廊門口,偶遇高富帥吧?”

  甄晴抬腿就用膝蓋頂中了寧韻然的後腰:“你再這樣,我外賣叫一百個生蠔送給你們畫廊的高富帥!”

  “為什麼是生蠔?南浦巷的烤扇貝比較好吃吧?”

  寧韻然的後腰又挨了一記膝蓋。

  “生蠔壯陽!”

  “哦!”

  兩人來到燒烤攤子前,不到半個小時,小矮桌上堆滿了烤生蠔、烤扇貝、烤帶子、烤茄子、烤雞爪。

  燒烤攤子的老板都忍不住過來提醒說:“你們兩個女孩子,點這麼多,吃不了吧?”

  “吃的完!別擔心!再來五串烤饅頭片兒!”寧韻然大手一揮,豪氣干雲。

  老板搖了搖頭走開了。

  “誒,說說看,最近你們畫廊的高富帥有沒有什麼新動向?”

  “哪個高富帥啊?”寧韻然沒心沒肺地啃著雞爪問。

  “還能有誰?就是那位在咖啡屋裡被你一把抓住的那個啊!”甄晴做了一個黑虎掏心的手勢。

  寧韻然立刻被雞爪的辣椒粉嗆到滿臉都是眼淚。

  “怎麼了?你別光咳嗽啊!說點兒有意思的事情啊!”甄晴在桌子下面用腳尖踢了踢寧韻然。

  寧韻然摸了一把眼淚,好不容易才將呼吸調整了過來。

  她看著甄晴眼巴巴期待的小眼神,忽然很認真地問:“如果有個男人問你,‘你覺得闖進我的心裡,需要幾個人,幾匹馬’,你覺得是什麼意思?”

  甄晴白了她一眼:“你從哪部狗血言情小說裡看來的台詞兒啊?”

  “這台詞狗血嗎?我沒看過言情小說。”

  “那你都看什麼?”

  “比如《黑金》、《賊巢》之類的!”

  “那都是什麼啊?”甄晴咬著烤肉串問。

  “就是根據美國有名的經濟大案改編的小說啊!就是……”

  “我不想聽,我沒興趣!”甄晴揮了揮手。

  “那你給我解釋一下,那句話如果放在狗血言情小說裡面是什麼意思啊?”

  “你知道,對方說‘你覺得闖進我的心裡,需要幾個人,幾匹馬’的正確答案是什麼嗎?”甄晴放下肉串,非常認真地問。

  “這還有正確答案?千軍萬馬?”

  “錯!”甄晴將揉成一團的紙巾狠狠砸在寧韻然的腦袋上。

  “千軍萬馬都不夠?那還得下來天兵天將啊!”

  “正確答案是——我一人單槍匹馬足以。”

  甄晴的話音落下,寧韻然的心就像忽然被狠狠抓緊了,又驟然鬆開,血液奔騰著去到了四肢百骸。

  我一人單槍匹馬足以。

  這真的是標准答案嗎?

  “喂,你還沒說,這是誰跟你講的狗血台詞兒?”

  “莫雲舟。”

  寧韻然想起了莫雲舟問這個問題之前,自己說的話就是江淮畫作的情感就像“一個孤獨的騎士,單槍匹馬想要沖破一座固若金湯的城池”。

  難道答案真的就是甄晴所說的?

  “莫雲舟!不會吧!”甄晴笑開了花,“那他一定是暗示更加深刻的東西!”

  “比如呢?”

  “比如……我也不知道。”甄晴低下頭來繼續吃生蠔。

  “我覺得想這些事情,就跟中學語文非要我們去寫一篇文章的中心思想一樣無聊。某某作家寫了點雞毛蒜皮的事情,就非得被上升到全人類的高度。也許莫雲舟那個抖M就是隨口說了一句,我們在這裡東猜西猜的,純屬浪費腦子!”寧韻然在心中抓住自己那些亂七八糟的小想法,統統扔了出去。

  她進入畫廊是為了摸清楚高峻是怎樣利用畫廊洗錢的。

  而遇見莫雲舟只是個意外。

  現在不是點燃粉紅少女心的時候。

  “你有腦子可以浪費嗎?”甄晴再度會心一劍。

  “我怎麼沒腦子?我高考還高了你二十多分呢!”

  “那又怎麼樣?還不是做了我的室友?腦子抵不過命運。”甄晴將饅頭片塞進寧韻然的嘴裡,“吃你的饅頭片吧!”

  酒足飯飽之後,寧韻然已經把莫雲舟說了什麼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接下來的日子,就是沒日沒夜的媒體溝通,來賓確認,軟文發布等等。

  終於,熬到了畫展開幕的那一天。

  她看見她們的小組組長的手都在顫抖。

  這個畫展對於畫廊來說是大項目,寧韻然知道組長擔心如果效果不好,高峻會拿他開刀。

  其實他真的想多了,這些畫家的作品統統都會賣掉的,而且價格絕對不會低。

  寧韻然知道,自己需要關注到底是誰賣了這些畫家的作品,為凌睿的調查節約時間還有提供方向。

  畫展的受邀賓客都是重量級的,比如從上一次通過寧韻然的推薦購買了江淮作品《褪色》的高布倫先生,還有布朗夫人都來了。

  商界名流更是絡繹不絕。

  “今天來的人好多。”站在寧韻然身邊的江婕小聲說。

  “嗯,不過這是為什麼啊?都不是什麼有名畫家的畫展。”寧韻然也不解了。

  “大概是因為這些商人都提前得到消息說顧長銘會來吧。”

  顧長銘……這個名字讓寧韻然的心緒微微一顫。

  她忽然就想起了那一天對方將她抱上車送去醫院的情景。

  也想起了趙嫿栩在病房裡對自己的“邀請”。

  這一次再見到趙嫿栩,她不會逼問她有沒有考慮清楚吧?

  寧韻然知道縱合萬象集團是凌睿的調查目標,但是以自己目前的段數,是無法與顧長銘還有趙嫿栩這種老江湖周旋的,所以凌睿才會要求她離他們遠一點。

  只是那天的顧長銘,讓寧韻然覺得他並不是壞人。

  但是,寧韻然也很清楚一個道理,讓一個好人去做壞事的理由,也有千萬種。

  “還有啊,聽說馬來西亞的雲晟集團也放出了消息,說我們的莫總……”江婕滿心要和寧韻然八卦。

  一提起莫雲舟,寧韻然也來勁兒了,湊過腦袋正要聚精會神地聽八卦的內容,男人清潤的聲音在寧韻然的身後響起。

  “寧韻然,你過來一下。”

  我的哥,為什麼每次她們一說起抖M的時候,抖M就會出現?

  江婕立刻住口了,輕輕推了寧韻然一把。

  莫雲舟還是和前幾次畫展一樣,身著挺拔有型的西裝,頭髮沒有像高峻那樣打了滿頭髮蠟,他只是露出了額頭,整個人清爽中有著成熟男人的風度。

  “莫總。”寧韻然看著他,就她的直線審美來說,打心眼裡覺得比起畫展,莫雲舟更值得欣賞。

  “今天高布倫先生會來,是因為他很喜歡和你聊藝術,把你當作忘年交。你不可以在他的面前丟了畫廊的面子。”莫雲舟說。

  “哦。”寧韻然點頭。

  “所以,你都檢查好了嗎?”莫雲舟的臉向前傾來。

  眼見著他眼睛的輪廓越來越清晰,寧韻然下意識向後仰去。

  “檢查……檢查什麼?”

  “你的內衣,不會忽然又散開吧?”

  莫雲舟的聲音很輕,那種在心頭上撓癢癢的感覺又來了。

  “不會!我買了更緊的!”寧韻然在心裡拍著胸脯保證。

  但是又覺得不大對勁,這種和上司談論內衣話題,莫名地沒節操,她的耳根子就要紅起來了。

  “其他的地方也不會有問題吧?比如你今天早上沒有吃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又需要人送你進醫院吧?”莫雲舟又問。

  寧韻然忽然覺得莫雲舟不是來確認她是否一切妥當的,就是來拿她找樂子的。

  “絕對不會!我這一周都吃的很健康!”

  寧韻然十分認真地回答。

  “那麻煩你出了問題,跟我打電話。”莫雲舟說。

  “為什麼?”

  “家丑不可外揚。”

  說完,莫雲舟就離開了。

  寧韻然朝天翻了個白眼,你才家丑呢!

  這時候,高峻快步走到了畫廊門口,是顧長銘來了。

  寧韻然遠遠地看著。她發現顧長銘這個人不怎麼和其他人套近乎,沒有她見過的很多商人那種見到什麼牛鬼蛇神都說是兄弟的習慣,話很少。

  可是他話越少,其他人就越是喜歡貼上去,好像他肯開口說一句話,都是無上榮幸似的。

  而和他一起來的,自然就有趙嫿栩。

  她還是那樣巧笑嫣然,八面玲瓏,就像顧長銘的社交代言人。

  寧韻然見到趙嫿栩就有點發怵,正想要躲到哪裡去,誰知道顧長銘的目光越過那些商界人士,一眼就看到了她。

  他的唇線微微彎了起來,點了點頭。

  雖然只是禮貌性的微笑,卻讓其他人愣住了,高峻也是回過頭來看向寧韻然的方向,趙嫿栩也要看過來,寧韻然立刻側身躲到了角落的花瓶後面。

  大家什麼都沒看到,自然很疑惑顧長銘剛才在對誰點頭,對誰微笑?

  趙嫿栩的目光卻沉了下來。

  別人不知道,她卻很清楚。

  還好高布倫先生來了,寧韻然陪著他將這次畫展的作品參觀了一遍。

  高布倫的眼睛很銳利,看完之後就對身旁的寧韻然說:“如果不是畫展布局上的巧思,這些畫可能都沒有被欣賞的必要。”

  寧韻然很清楚高布倫的脾性,他不喜歡聽虛頭巴腦的話,大實話才和他的胃口:“確實,技法只能說和科班美院畢業的差不多,而意境上就差的更遠了。”

  高布倫笑了笑:“寧小姐這麼說話,小心你們老板炒掉你。”

  “我也就對著高布倫先生才敢這麼說。不然,您再給幾分面子,多看兩眼?”

  “那我不是給畫廊面子,是給你面子。”

  有幾個喜歡收藏畫作的商界人士見到高布倫,也迎上來問他對這些新畫家的看法。

  高布倫的回答很巧妙,也給足了身旁寧韻然的面子:“論技法,比起前段時間的蔣涵,差了火候。風格特點也有待形成。但是情感的醞釀上比蔣涵還是真切一些。”

  蔣涵雖然最近有名,但是高布倫早就公開表示過不欣賞她。

  現在拿來跟蔣涵比,其實也是高布倫在側面表示不認同。

  但是這些商人一聽什麼“情感醞釀上比蔣涵還是要真切一些”就打算去找高峻買畫了。

  高布倫沒有待太久,只說自己會在T市留到後天,請寧韻然明天一起去喝早茶。

  寧韻然不用想都知道組長一定會同意她請假,就答應了下來。

  她將高布倫送到了畫廊門口,剛回到畫展裡,就看見趙嫿栩笑意盈盈朝著自己走來。

  簡直避無可避。

  寧韻然咽下口水,只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趙總。”寧韻然非常恭敬地向對方問好。

  趙嫿栩倒是很直接地扣著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胳膊上,好像和她是很要好的朋友一般:“這裡的人都太無聊了,小寧陪我走一走吧。”

  “好啊,趙總不嫌棄我不會說話就好。”

  寧韻然有種強行上船的感覺。

第三十四章:灌注正能量

  她們站在一幅畫前,趙嫿栩的表情像是很專心地欣賞著畫,寧韻然卻覺得她會直接進入正題,不會給自己太多思考的時間。

  “我留了我的名片給你,但是你一次都沒有打過呢。”趙嫿栩笑著說。

  “被……被沒收了……”寧韻然心想乾脆把鍋甩給莫雲舟好了。

  他和趙嫿栩才是棋逢對手。

  “被誰沒收了啊?”趙嫿栩笑的很溫和。

  “被……”

  “被我。”莫雲舟的聲音響起。

  很沉斂,明明聲音不大,卻有一種讓人生畏的力度感。

  而寧韻然卻在這樣的聲音裡感到安心。

  “莫總。”趙嫿栩回過身來。

  “你這樣挖走我的人,會讓我很沒有面子的。”莫雲舟的唇上帶著他禮貌性的淺笑,眼底卻是不加掩飾的寒意。

  “莫總開玩笑。你們雲晟集團人才濟濟,小寧這樣的小姑娘,我也只是覺得投緣所以想要有人去和我做個伴兒而已,莫總說到面子,這就讓我有點發慌了。”

  趙嫿栩還是帶著笑。

  寧韻然卻感覺到空氣莫名緊張。

  “能讓趙總覺得投緣的,當然是有潛力有能力的人才。趙總想要有人作伴,我也想。”

  莫雲舟的聲音平平淡淡的,還有點兒輕鬆,像是要調節剛才劍拔弩張的氣氛。

  但是什麼叫做“趙總想要有人作伴,我也想”?

  我很百搭嗎?

  “而且,能讓趙總覺得投緣的,那就說明很有潛力。看來,我也應該花點心思好好栽培一下?”

  這時候,顧長銘走了過來,看著他們,問了一句:“你們在聊什麼?”

  趙嫿栩這才放開了寧韻然的手,走到了顧長銘的身邊,用輕鬆的語氣說:“我這不是很想幫你照顧小寧嗎?想把她帶在身邊,好好教她。但是莫總捨不得啊。”

  顧長銘轉而看向寧韻然的方向:“你現在這份工作,我覺得很好。學會計的多少都會有點死板,藝術能開闊你的眼界,讓你的思維更活躍。”

  這讓寧韻然呼出一口氣來。趙嫿栩的老板都這麼說了,趙嫿栩應該不會再來找她了吧?

  誰知道趙嫿栩也不知道是開玩笑,還是若有所指地又說:“我說想要小寧到我身邊來做個伴兒,哪知道莫總也說缺個伴兒。我想說啊,如果我不爭一爭,是不是小寧以後就要跟著莫總作伴兒,去雲晟集團啊。”

  寧韻然頓了頓,作為經濟偵查員平日裡肯定是要關注這類資訊,馬來西亞的雲晟集團她當然聽說過,一直都說要在T市成立分公司,而且投資額巨大,莫雲舟是要去雲晟嗎?

  “雲晟也很好。如果莫總願意好好栽培的話。”顧長銘看向莫雲舟的方向。

  “雲晟是雲晟,畫廊是畫廊。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在畫廊都做不好,哪裡可能在縱合萬象或者雲晟熬出頭呢?”莫雲舟笑了笑。

  “那是自然。”

  顧長銘認同地點了點頭。

  然後他面向寧韻然,又是他剛進來看見寧韻然時候的那一抹淺笑,“我覺得你的畫展策劃做得很好。”

  “謝謝顧總。”

  然後,顧長銘就帶著趙嫿栩走開了。

  寧韻然呼出一口氣來,用力捶了捶胸口。

  “怎麼?我還以為你很想跟著趙嫿栩呢。”

  “我才不想!”寧韻然立刻表忠心,對著莫雲舟冷冽富有壓迫感的目光,一個緊張,把對著凌睿插科打諢的套路隨口吐了出來,“我願意做一塊磚,畫廊哪裡需要往哪裡搬!我會在內心灌注正能量,在陽光下燦爛,風雨中狂奔,面朝目標,永不言棄!”

  “我下次推薦你去參加演講比賽。”莫雲舟的手抬了起來,在寧韻然的後腦勺上彈了一下,“給你灌注正能量。”

  寧韻然的腦袋瓜子裡被這一彈,就像翻天覆地了。

  莫雲舟轉身走了。

  而挽著顧長銘的趙嫿栩一面對向他們打招呼的商界人士微笑,一面壓低了聲音說:“明明你知道高峻已經被凌睿盯上,應該和這個畫廊保持距離,你卻還來這個畫展,不就是為了那個小姑娘嗎?我幫你把她弄到身邊來,你看起來還不大樂意?”

  “嫿栩,讓她留在該留的地方,就是我最希望看到的。”

  趙嫿栩冷笑了一聲:“你知道你說的這番話聽起來像什麼嗎?”

  “像什麼?”

  “你很喜歡一朵花,你不想把它折下來,而是讓它長在別人家的花園裡。你每次都故意路過,慢慢欣賞,然後離開。”

  “這樣很好。不用花心思照料,又能看到。”顧長銘不以為意地回答。

  趙嫿栩輕哼了一聲。

  “不要再去摘那朵花了,就讓它在別人家的院子裡,好好長吧。”顧長銘壓低了聲音,用帶有警告以為的語氣說。

  為期七天的畫展順利落幕。有意向購買畫作的人很多,但是在聽到畫廊的報價之後,都望而卻步了。

  早晨,寧韻然在畫廊八卦消息集散地的茶水間裡煮著咖啡,聽著幾個經理人在那裡閒聊。

  “真的不知道高先生是怎麼想的。有人想買白響的那幅《千千闕歌》,開價一百五十萬,高先生竟然嫌低?一個新人,作品也不過在畫展裡露了個臉,難道還想賣更高?”

  另一邊的一個財務輕哼了一聲:“你傻啊。高總會嫌棄一百五十萬少了,那肯定有出更高的啊!我聽說的是那幅《千千闕歌》已經有人出五百萬的高價買了!白響的畫,在我們這裡,沒有低於這個價兒的!”

  “臥槽?哪裡來的土豪?一擲千金啊!”

  “哪個土豪我是不知道,但是聽說法務那邊已經在擬定購買合同了。”

  寧韻然呼出一口氣來,她知道,那些幫毒梟秦冕過黑錢的人就要開始運作了。

  不知道凌睿有沒有從高峻的手機上監聽到這些人到底是誰。

  這些天,凌睿也沒有聯繫她,也許就是正在忙著調查這些人。

  “小寧!今天晚上高總要請客了!祝賀我們畫展之後這些畫家的作品大賣啊!”江婕湊到寧韻然的面前大聲說,將正在想事情的寧韻然嚇了一跳。

  “啊?什麼?”

  “我說高總請客!不但請好吃的,晚上還一起去唱K!高級會所唱K!你說我們什麼時候有這麼好的待遇了!看來這次高總賺翻了啊!”

  “哈哈哈,是啊!”

  “不過大家最期待的還是莫總啊!莫總從來不會參加我們這些人的活動,但是這次聽說會賞臉啊!你就不想聽聽看,莫總唱歌是怎樣的?”

  寧韻然將江婕的臉推開:“別想的那麼美好了!也許莫雲舟就是吃個晚飯就走了。”

  “能一起吃晚飯也好啊!”

  江婕一臉粉紅泡泡。

  寧韻然屬於畫廊裡少有的無車階級,晚上聚餐也是蹭著江婕的車,去到了瑞頤大酒店。

  這裡的自助餐聽說要兩百多塊一個人,寧韻然坐下之後,小聲對一旁的江婕說:“真不得了啊,兩百多一個人呢,我們全畫廊的加在一起,人數不少啊!”

  “笨蛋。你怎麼知道不是財務那邊團購的?搞不定只要一百多一個人啊!”

  “一百多一個人,對於莫雲舟那樣的肯定不算什麼,對於高總來說,花在我們身上就像拔他的汗毛,雖然不會傷經動骨,但好歹也會疼一下吧?”

  寧韻然本來是靠著江婕的臉說的,誰知道有人用手指在她的頭頂點了兩下。

  寧韻然抬起頭來,就看見揣著口袋的莫雲舟帶著一絲笑意,半低著頭看著他們。

  “莫總!”寧韻然就像小學生起立一樣猛地站起身來。

  她的腦袋就像最強有力的武器,差一點就要擊中莫雲舟的下巴,對方卻抬起一隻手,一把摁在寧韻然的頭頂,將她按了回去。

  “如果是我的話,我是不會請你吃一百多塊的自助餐的。”

  “啊?”

  “二十五塊錢的牛肉面就夠了。”

  說完,莫雲舟就直起背脊走了。

  “哇!莫總又跟你開玩笑了!好羨慕你啊!”江婕說。

  “羨慕我什麼?”

  “羨慕你是個逗逼啊!莫先生都覺得你好笑!”

  “……我可以不被羨慕嗎?”

  因為是長條形的餐桌,財務那邊提前預定了,他們的餐桌被拼在了一起,莫雲舟和高峻坐在一起,離寧韻然和江婕是有點遠的。

  寧韻然不喜歡這種有老板在的聚餐,因為根本沒辦法好好吃東西。所有人都輪番到高峻那邊去刷存在感,敬酒表達對高峻的敬仰之意。

  高峻花了錢請大家吃飯,自然是很享受這一套的。

  寧韻然就算再不樂意,還是跟著江婕去和高峻敬酒了。

  “祝高總簽約的畫家都能一飛沖天,成為書畫界的翹楚,也祝我們畫廊能成為同行中的無冕之王。”

  江婕仰起臉來一飲而盡。

  寧韻然不由得在心中為江婕鼓掌,說的好,說的妙,馬屁都能拍的這麼低調奢華有內涵,寧韻然覺得自己要學的太多了。

  果然高峻很高興啊,特地和江婕碰了杯。

  輪到寧韻然的時候,她只是說了句:“祝畫廊所有作品大賣,我們每個人跟著高總有肉吃!”

  高峻愣了一下,然後笑了。

  一旁的莫雲舟卻開口說:“小寧,你怎麼不朗誦一下啊?”

  “啊?朗誦什麼?”

  “你願意做一塊磚,畫廊哪裡需要往哪裡搬。會在內心灌注正能量,在陽光下燦爛,風雨中狂奔,面朝目標,永不言棄。”莫雲舟一手搭著椅背,另一隻手輕輕撥弄著餐桌上的酒杯,笑著說。

  “啊?”寧韻然怎麼聽怎麼覺得這段話那麼耳熟?

  她想起來了,那是她在畫展第一天,趙嫿栩離開之後,她對莫雲舟表忠心的時候說的。

  “怎麼,小寧真的這麼說過?”高峻側過臉來問莫雲舟。

  “對啊。當時是和總萬象的趙總開玩笑說要帶小寧過去作伴兒,小寧很有立場立刻拒絕,向我表明了對畫廊的一片忠心。”莫雲舟說完,高峻就笑了。

  “哎呀,我差點忘了。顧總可是對小寧的印象特別的好啊。小寧,每次見到顧總,你都要熱情一點,要讓顧總也買我們的畫啊!”高峻沒有起身,不過主動用酒杯碰了一下寧韻然。

  “啊?顧總沒有買過我們的畫嗎?”

  那他跑來畫展幹什麼?他那個不怎麼愛說話的樣子也不像是借著畫展來社交的啊!

  “顧總來,主要還是畫展上能見到一些商界的朋友。他從來不會花沒有必要的錢,你要是能讓他花錢買畫,這個畫家就真的紅了。”

  “哦……我以後努力!”

  高峻又笑了:“也不知道顧總欣賞你什麼?”

  “顧總應該就是喜歡她充滿正能量的樣子,看了心情會很好。”莫雲舟也伸長了手,酒杯在寧韻然的杯口上輕輕碰了一下,“繼續保持正能量啊。”

  那一聲脆響,寧韻然的肩膀也跟著顫了一下。

  她傻傻回到了座位上,一旁的江婕攬上她的肩膀:“可以啊!小寧,你的馬屁是拍的很有水平啊!又樸素又可愛!”

  寧韻然歎了一口氣,難道自己要在莫雲舟為她規劃的逗逼道路上一去不復返?

  她本人也是有追求的好嘛!

  聚餐之後,大家就看車開到了水晶碼頭會所。

  畫廊裡一些藝術經理人經常陪著客戶來這裡洽談,早就很熟悉了。

  但是其他的中後台團隊,比如寧韻然他們這些策劃,來的還是很少,寧韻然更是第一次來到這樣的地方。

  高峻被幾個藝術經理人人圍著,還叫了幾個會所的工作人員來陪酒,整個人都有些忘乎所以。

  寧韻然他們這些女性工作人員多少有些尷尬,不約而同都遠離高峻那個圈子。

  寧韻然下意識看向莫雲舟的方向,她很好奇,像是莫雲舟這種平日裡看起來有品位有教養的男人,見到美女貼上來,會怎麼辦。

  這時候,江婕她們這些女同胞點歌的點歌,打牌的打牌。打的也是最沒逼格的斗地主。

  有工作人員為他倒酒的時候,他抬起手來擋住了杯口,搖了搖頭。

  嘴上雖然帶著淺笑,眼底卻讓人感到壓力。

  對方本來還想說兩句起哄的話,但是在莫雲舟的目光裡,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莫雲舟陪著高峻喝了兩杯之後,就起身來到了寧韻然她們這一攤。

  “打牌的話,加我一個怎麼樣?”

  “當然沒問題!”

  大家自動給莫雲舟讓出了位置,寧韻然觀察了一下,女同事們的臉上都浮現出了可疑的紅霞啊!

  臨時加入了兩副牌,牌很厚,不好洗。莫雲舟淺笑著從一位女同事的手中將牌接了過來,他的手指很長,從容地洗牌,聽著嘩啦嘩啦的洗牌聲,寧韻然都懷疑他以前是不是在賭場干過?

  切牌的手法也純屬自然。

  女同事們都看呆了。

  江婕側向寧韻然的方向,小聲說:“簡直是藝術。”

  啥時候打鬥地主也能算藝術啦?

  真是人長得帥,就是鏟屎也像高爾夫。

  斗地主大戰就此開始,別的東西寧韻然都不行,但是這大牌,論起過目不忘的功底,無人能出寧韻然左右。誰出了什麼牌,還剩下什麼牌,她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再加上每個人打牌的邏輯,越到後面,誰手上可能剩的是什麼牌,她更是一清二楚。

  但是輪高手,還是莫雲舟。他的邏輯能力很強,打上幾輪牌,寧韻然就知道這個家伙智商很高。

  每次都是莫雲舟和寧韻然贏,這讓鏖戰中的同事們倍感身處不同的世界。

  “你們可真是校友啊!”

  “對啊,以前覺得小寧挺傻氣的,現在發現其實智商很高啊!”

  “那是自然。”寧韻然得意洋洋地回答。

  但是莫雲舟卻忽然單手撐著膝蓋,傾向寧韻然的方向,那一刻,寧韻然能感覺到這個男人身上的氣勢,他的聲音裡帶著半分調侃:“小寧,你是不是過目不忘啊?”

  寧韻然心臟一陣顫抖,臉上卻還要強裝作若無其事。

  莫雲舟不可能發現?自己在他的面前沒有留下任何線索。

  鎮定,不要慌。不要慌。

  “啊?什麼?”寧韻然一副不解的樣子。

  “比如我們誰出了什麼牌,你記得清清楚楚。”莫雲舟笑著問。

  “不可能吧,我們好多個人呢。要是四個人還有可能,這麼一輪下來,我自己上張牌出的是什麼,我自己都不記得了。”江婕說。

第三十五章:有趣的魔術

  寧韻然的心臟仍舊在持續下沉。

  她進入畫廊之前,凌睿就特別囑咐過寧韻然,千萬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她過目不忘的能力。

  她仍舊在心底不斷過濾著,除了剛才打牌自己一直贏,還有什麼能讓莫雲舟懷疑的。

  “我靠的是邏輯分析。三副牌混在一起,我哪裡記得清!”

  其他人也紛紛說是。

  莫雲舟沒說什麼,坐直了,理著自己的牌。

  寧韻然狂跳的心臟逐漸平靜下來。

  她不得不承認,莫雲舟的觀察力真的很厲害。

  也許是覺得就這樣玩下去沒意思,而且贏的不是莫雲舟就是寧韻然,江婕給他們一人到了一杯酒。

  “現在贏的基本就是你們兩個了!為了讓大家嗨一下,你們兩個之中,後走的那個,要幹掉杯中紅酒!”江婕笑道。

  寧韻然剛想說自己不大會喝酒,莫雲舟卻笑了笑說:“可以啊。”

  大家頓時嗨了起來,紛紛寄希望於寧韻然,如果她先走,莫雲舟就要喝酒啦!

  “好想看莫總喝醉了撲朔迷離的樣子啊!”江婕開著玩笑說。

  莫雲舟卻側過臉,目光瞥過寧韻然:“你們就不怕我喝醉了,變成衣冠禽獸?”

  寧韻然立刻想起了那次莫雲舟爆胎,自己幫他頂千斤頂,後來他送她回家,他們在路上的那段話。

  搞沒搞錯啊,怎麼她說過什麼,莫雲舟都記得啊!

  寧韻然喝不來酒,她怕自己喝多了禿嚕嘴,把什麼都給交代了,於是趕緊搖頭:“我不會喝!我換可樂可以嗎?”

  “你覺得可以嗎?”江婕敲了一把寧韻然的後腦勺。

  “這樣吧,我喝一杯,小寧喝一口。”莫雲舟又開始切牌了。

  這樣一想,寧韻然覺得自己不虧了。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牌太差勁,摸到的都連不起來,他們人多,自己不至於最後一個走,但是要贏莫雲舟太困難了。

  幾輪下來,她就喝掉了快兩杯。

  她屬於喝酒會上頭的類型,沒兩下臉就紅透了。

  而且酒精會影響思考能力,寧韻然覺得自己有點懵,腦子好像越來越不好使,反觀莫雲舟的那杯紅酒,根本沒抬起來過。

  當莫雲舟先出完手上的牌,大家紛紛表示寧韻然太讓大家失望的時候,莫雲舟按住了寧韻然就要送到嘴邊的酒杯。

  寧韻然沒反應過來,嘴巴直接含住了莫雲舟的指尖,但是卻沒反應還要繼續往嘴裡倒,錯覺一般,莫雲舟的手指好像顫了一下。

  “好了,喝酒就到這裡為止。再喝下去,就變成我欺負女員工了。”

  莫雲舟手腕一個用力,直接將那杯酒從寧韻然的手中拿走了。

  “啊,都沒看到莫總喝酒,好遺憾!”

  “行,那我喝一杯。謝謝大家今天陪我打牌。”莫雲舟抬起頭來,嘴唇含住酒杯的邊緣,揚起下巴來,女同事們的眼睛齊刷刷盯著他的喉結,看著他將那杯紅酒一飲而盡。

  寧韻然呆在那裡,當大家鼓起掌的時候,她才小聲說了一句:“……那是我的酒杯啊!”

  可惜沒人聽見,倒是對面的莫雲舟,勾著唇角,看著她。

  寧韻然怎麼想怎麼覺得,莫雲舟是知道那杯紅酒是自己的。

  就在這個時候,喝高了的高峻在眾多男同事的簇擁之下,來到了他們這邊。

  “你們……你們打牌有什麼意思啊!應該要表演節目!表演節目懂不懂!”

  大家紛紛過來,將高峻扶著坐了下來。

  “每個人都要表演變魔術!變得精彩的,我給他們獎勵一萬塊!不精彩的,罰酒!”

  大家面面相覷,這沒有任何准備,怎麼表演變魔術啊。

  高峻一把拽過旁邊的一位經理,高聲道:“我先給你們變一個!來,我能立刻馬上讓你忘記你自己是一只狗!”

  旁邊的經理非常配合地裝出驚訝的樣子:“高總,我本來就不是狗啊!”

  高峻笑著拍了拍他的臉說:“你看,你這不已經忘記自己是條狗了嗎?”

  明明場面很尷尬,但大家還是很配合地笑了兩聲。

  高峻的手指在空氣中點來點去,嘟囔著:“讓誰來第一個表演呢?”

  此時的寧韻然因為喝了酒,雖然不至於醉倒,但還是坐在原來的地方休息。高峻的手指就這樣點中了她的方向。

  “就……就你了!你來給大家表演!變……變魔術!”

  “我?”寧韻然醒了醒神,用手指指著自己。

  她這時候才發現周圍的同事都不知道哪裡去了。

  寧韻然再一抬頭,發現他們早就撤到了兩邊,用同情的目光看著她。

  我勒個去,這些個沒良心的家伙!領紅包的時候怎麼沒見你們退的那麼快啊!

  “對……對!就你!變個魔術!有意思就好!”

  寧韻然知道自己是騎虎難下了,她撐著腦袋想了想,變什麼鬼魔術啊!

  魔術都是騙局,她像是會騙人的人嗎?

  “你行不行?變不出來就罰酒!罰酒!”高峻興奮地拎著紅酒瓶,給寧韻然倒酒。

  寧韻然心裡很清楚,自己不能再喝了。

  那麼大一杯,肯定要倒下。

  倒下要是睡著了,那是皆大歡喜。

  要是倒下了胡言亂語,那可就要命了。

  寧韻然站起來,微微晃了晃,伸出手來:“等等!我……我變個有趣的魔術!”

  高峻停了下來:“嗯!好!來個有趣的!”

  寧韻然高喊了一聲:“誰給我一塊錢硬幣!”

  “我這裡有。”江婕趕緊從錢包裡找出一塊錢硬幣,遞了出去。

  “那……誰有絲巾嗎?”寧韻然又問。

  “我這裡有。”組裡另一位女同學趕緊遞過來。

  寧韻然像個大老爺一樣坐了下來。

  “看小爺給你們變個有意思的魔術!”

  她抓過來一瓶礦泉水,很努力地要把瓶蓋打開。

  但是她擰了半天,礦泉水瓶都被她擰得發出辟裡啪啦的聲音,還是沒開。

  “誒,怎麼回事……小爺我消防栓都能打開,還能擰不開個礦泉水?”

  “那個……小寧,你擰反了……”江婕好心的提醒。

  “是嗎?我擰反了?這不可能吧,我又沒喝醉!”

  也就一杯多的紅酒而已。

  這時候,有人在她的身邊安靜地坐下,從她的手中將礦泉水拿了過去。

  寧韻然側著臉,才發現那是莫雲舟。

  “莫總……你真好看。”寧韻然很認真地說。

  “謝謝。”莫雲舟很輕鬆地就將礦泉水打開,放在了她的面前。

  “你的手指也很好看。”寧韻然繼續很認真地說。

  “下一次你可以說同樣的話讓其他人幫你開礦泉水。”

  莫雲舟的話音落下,大家笑了起來。

  寧韻然拍了拍手:“現在,我要變魔術了!”

  大家安靜了下來。

  寧韻然將一塊錢硬幣壓在了礦泉水瓶的下面,然後用絲巾將瓶口蓋了起來,神神叨叨地捏起絲巾的衣角,看了看。

  “我會把壓在瓶子下面的一塊錢,變到瓶子裡面去!”

  “這不可能!”高峻大聲說。

  “在魔術的世界裡,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說完,寧韻然就對著礦泉水瓶閉上眼睛念了半天咒語:“All Money Money Go My Home!”

  “誒,這咒語還是英語的啊!”

  “不愧是海龜回來的,變個魔術都那麼洋氣!”

  寧韻然把絲巾摘了下來,手指扯了扯坐在旁邊莫雲舟的袖子。

  “你看看,硬幣是不是到瓶子裡面去了。”

  “硬幣還在瓶子下面,不在瓶子裡面。”莫雲舟回答。

  “你不看看,怎麼知道?”

  寧韻然捏著瓶子,指了指瓶口說。

  高峻在旁邊起哄:“雲舟!你看看!硬幣說不定真的到瓶子裡面去了!”

  莫雲舟扯著嘴角,歎了一口氣。他低下頭來,湊向礦泉水瓶,寧韻然猛地捏住水瓶,裡面的水忽然被擠了出來,像小噴泉一樣。

  莫雲舟的反應極快,立刻直起背脊,但是水還是濺到了他的眼睫毛上。

  “哈哈哈哈哈!”寧韻然指著莫雲舟笑了起來,“你濕身啦!”

  高峻也跟著哈哈笑了起來。

  其他人都愣在那裡。

  江婕趕緊抽了張紙巾遞給莫雲舟:“莫總,真對不起!小寧她腦子有點二,你別生氣!”

  莫雲舟擦了擦左眼,搖了搖手。

  “沒關係。她不是有點二,她是想報復我很久了。對吧?”

  莫雲舟手伸過去,在寧韻然的腦袋上彈了一下。

  寧韻然很大方地承認:“對啊!”

  “莫總,你剛才是不是已經知道小寧想幹什麼了?”江婕小聲問。

  “知道啊。”

  “那你不理她不就好了?”

  “她不是很開心嗎?我本來很自信在她擠水的時候能躲開,沒想到小丫頭力氣挺大。”

  莫雲舟笑的依舊紳士。

  江婕聽了之後可感動了。有幾個做老板的能犧牲自己來娛樂屬下的啊。

  “哈哈哈!好玩!罰酒!”高峻指著寧韻然說。

  “為什麼要罰酒啊!你明明笑了的!”寧韻然不滿地說。

  “好笑是好笑,但不是魔術!硬幣不是沒到瓶子裡去嗎?”高峻指著礦泉水瓶說。

  旁邊幾個員工擦了擦汗,互相看了看,眼神似乎在說:高總這是真的醉了嗎?

  高峻拿過那杯被倒滿的酒,來到了寧韻然的面前。

  “你喝了它!不然……不然……扣錢!扣你這個月績效!”

  寧韻然一聽,腦袋都炸起來了。

  “績效不能扣!”

  “那就喝掉!”

  “紅酒不能再喝。”

  “那就來瓶五糧液!”

  “那我喝紅酒……”

  寧韻然可憐兮兮地拿起紅酒,灌了一大口,正要一鼓作氣干下去,旁邊的莫雲舟伸手一把將它摁了下來。

  “別喝了。”

  他的聲音沉冷,卻莫名動聽。

  “他要扣我績效。”

  “對,雲舟……你別攔著,她不喝完……我扣她績效!”

  高峻的舌頭都打結了。

  “高總已經醉了。你們幾個把他送回去吧。”

  那邊的幾個經理人早就扛不住高峻了,莫雲舟這麼一發話,他們就把高峻給架了起來。

  “高總,太晚了!我們送你回家!”

  “高總,小心腳下!”

  高峻還在嚷嚷著自己沒醉,但還是被幾個男同事給架出去了。

  當高峻離開,其他人都呼出一口氣來。

  “好了,很晚了。沒有喝酒的同事今晚也不要開車了,身上有酒氣,到了交警那裡數不清楚。會所有代駕,我給大家叫。費用算我的,大家安全回家最重要。”

  莫雲舟一開口,所有人紛紛點頭。

  女同事們崇拜的目光更明顯。

  這才是當老板的氣場,讓人覺得特別靠得住。

  莫雲舟一回頭,就看見寧韻然已經趴在剛才的桌子上,歪著腦袋睡著了。

  江婕來到她的身邊,晃了晃她:“小寧,小寧你醒醒?你家住哪裡啊?我送你回去?”

  “嗯……我家住在黃土高坡,每天我都喝著西北風……”

  “她也就打牌的時候喝了快兩杯吧……”江婕歎了口氣。

  莫雲舟拎起那瓶紅酒看了眼:“這個牌子的酒後勁很大。她之前沒喝過酒吧?兩大杯已經不少了,後面又被高總灌了半杯。”

  “應該沒怎麼喝過。怎麼辦?不然我帶她回我家睡?可是我不知道她家住哪裡。”

  “我送她回去吧。我知道她住哪裡。”莫雲舟低下身來,將外套穿上身。

  “這不好吧,哪裡能麻煩莫總,我送她吧。”

  莫雲舟笑了笑,來到寧韻然的身側,示意江婕把她扶到自己背上來。

  “你還真怕我是衣冠禽獸,會對她出手?”

  “不!不!不!這怎麼可能!”

  江婕趕緊把寧韻然扶起來,將她的胳膊放到莫雲舟的肩膀上。

  這時候江婕的手機響了,是幾個女同事請她過去幫忙抬人。還有幾個經理人也喝多了。

  “你去忙吧。我保證明天你見到寧韻然的時候,她一根頭髮絲都不會少。”

  莫雲舟將背上的寧韻然向上顛了一下。

  江婕露出快要哭的表情。

  她不擔心莫雲舟是衣冠禽獸啊,她只是後悔,為什麼喝醉的不是她自己呢?

  “對了,小江。”

  “莫總什麼事兒?”

  “以後你們這些女孩子,還是互相照應。遇到要喝酒的情況,能互相幫忙攔住就攔住。”

  江婕愣了愣,立刻點頭:“我懂得。”

  “嗯。”莫雲舟點了點頭,就背著寧韻然走了。

  兩秒的繼續羨慕之後,江婕又不明白了。

  “誒,莫總是怎麼知道小寧住哪裡的?”

  莫雲舟背著寧韻然來到了會所門口。代駕已經將他的車開了過來。

  莫雲舟將寧韻然放進後座,然後對代駕說:“先到南山公寓。開平緩一點,盡量不要急剎車。”

  “好的,先生。”

  莫雲舟將車窗搖下來一半,寧韻然歪著腦袋靠著車窗。

  莫雲舟看著她,無奈地搖了搖頭:“不能喝,就守住底線不要喝。”

  “高峻要扣我績效……”寧韻然小聲哼哼。

  “哦,錢是萬能的嗎?”莫雲舟的聲音涼涼的。

  寧韻然昏昏沉沉的腦子好像清醒了起來。

  “錢是不是萬能的我不知道……反正我的錢也不夠用……買不到愛情,買一碗牛肉面應該夠了。”

  莫雲舟的手指伸了過去,在寧韻然的臉上戳了一下。

  “有的人嘴甜,有的人會演。你什麼都不會……”

  寧韻然伸手將戳在自己臉頰上的手指揮開。

  “所以我只能被耍。”

  “你蠢到自己也能精彩。”

  莫雲舟說完,就將手墊在她的腦袋下面,將她拖了起來,放在了自己的肩上。

  午夜的街道上人很少,掠過車窗的路燈有些刺眼。莫雲舟的手指擋在寧韻然的眼邊,一道一道亮光從他的手指上劃過。

  “先生,南山公寓到了。”

  “好的,謝謝。你等我一會兒,我大概二十分鐘下來。”

  莫雲舟將寧韻然從後車座上扶了出來,她的背包歪歪扭扭地掛著,就快從肩膀上掉下來。

  來到公寓門口,莫雲舟面對面讓寧韻然靠在自己的懷裡,他伸手拉開她的背包,找出了她的鑰匙,然後戳了戳她的後腦勺:“你的公寓在幾樓?”

  “嗯……九樓……”

  莫雲舟打開了樓下的門,扶著寧韻然走了兩步,她閉著眼睛,感覺一邊走路都能睡著。

  好不容易進入了電梯,莫雲舟單手扶著她的肩膀,另一隻手摁下電梯按鈕。

  “莫雲舟!你上次問的問題我知道答案啦!”

  “我問你什麼問題了?”

  “闖進你心裡,要幾個人,幾匹馬?”寧韻然揮了揮手,那豪情萬丈的樣子,好像真的成了攻城掠池的將軍。

  “哦,幾個人,幾匹馬?”

  莫雲舟側過臉,看著寧韻然的鼻尖,露出好笑的表情。

第三十六章:不忘初心

  寧韻然忽然揮開了莫雲舟的手,靠著電梯,看著莫雲舟。

  那雙眼睛很亮,很大,很清醒。

  莫雲舟僵在那裡,看著她的眼睛。

  “我寧韻然……”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人單槍匹馬足以!”

  她的聲音堅定得不得了,就好像上考場前早就知道答案了一樣。

  說完,寧韻然直起身,狠狠砸向莫雲舟的胸口,但是距離估計的不准,揮空了。

  “我闖進去!”

  莫雲舟看著她,向前移動了小半步。

  寧韻然再一揮拳,終於打在了他的胸口上。

  “闖進去了!”

  莫雲舟站在那裡,低著頭,感覺著寧韻然又一拳砸在了他的胸膛上。

  一切安靜得如同靜止,除了寧韻然搖晃著卻滿臉認真地又用手指在莫雲舟的襯衫扣子上戳了一下。

  這時候電梯門“叮——”的一聲開了,莫雲舟驟然醒過神來,向前拽過寧韻然,剛將她拉進懷裡,電梯門就關上了。

  明明停在九樓,莫雲舟卻沒有按開門,而是這樣抱著她。

  寧韻然的呼吸很平穩,腦袋歪在一邊,她睡著了。莫雲舟用肩膀顛了顛她,寧韻然只是“嗯”了一小聲,眼皮子很沉,沒有睜開的意思。

  莫雲舟側過臉,鼻尖蹭過寧韻然的髮。

  “對啊,闖進來了。”

  手機響了起來,是代駕打來的。

  “先生,您沒事吧?”

  “沒事,你再等我一會兒,我馬上下來。”

  莫雲舟將手機放進口袋裡,將寧韻然抱了起來,來到了她的公寓門口,打開了房門,將她抱了進去。

  這是一個一室一廳的小公寓。

  裡面有點亂。

  比如客廳的茶幾上放著吃完的酸奶盒子,還有薯片的袋子。

  被子也沒有疊。

  明明有點亂,卻又讓人覺得房子的主人必然心無城府,性格直率。

  莫雲舟墊高了寧韻然的枕頭,替她脫掉了鞋子,拉上被子。

  倒了一杯水,放在她的床頭桌上。

  然後,他看到了幾本書。

  莫雲舟順手將書拿了過來,隨意地翻閱了一下,然後沒來由得笑了。

  都是些什麼《黑金》、《賊巢》、《華爾街陰影》之類經濟案件的破案小說。

  再一抬頭,書架上的竟然是什麼《可疑金融交易分析》、《非法集資案例調查》、《金融詐騙案例實錄》。

  莫雲舟看了一眼睡的天昏地暗的寧韻然,在她的腦門上彈了一下,輕聲問:“你的腦袋瓜裡都是什麼啊?怎麼喜歡看這些?”

  時間太晚了,他在她的房間裡留太久是不合適的。

  莫雲舟關掉了床頭燈,給她留了小夜燈。

  離開時,手指輕輕揉了揉她的額頭。

  這個世界忽然很安靜。

  安靜到彷彿一切都只為了寧韻然而存在。

  她呼吸的聲音,她抿嘴巴的聲音,她指尖摸了摸被子的聲音,彷彿都近在耳邊,侵略著某個人的世界。

  莫雲舟低下頭來,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唇已經碰在了寧韻然的額頭上。

  “沒心沒肺的人,果然過得好。”

  他的雙手撐在她的身邊,無奈地一笑。

  重新回到車裡,代駕的司機笑著說:“我還以為先生您不打算下來了呢。”

  “怎麼可能。”

  “那個不是你女朋友?”

  “現在還不是。”

  “那就以後應該是?”

  “承你吉言。”

  第二天,寧韻然被瘋狂的手機鬧鈴鬧醒過來的時候,腦仁疼得特別厲害。

  “啊……”她瞇著眼睛看了看周圍,發現這裡是自己的公寓。

  誒?她記得自己本來是在KTV裡和江婕還有莫雲舟他們打牌的,怎麼就回家了呢?

  寧韻然左思右想,只有一些連不到一起的片段。

  比如自己輸牌給莫雲舟,所以喝了好幾口酒,加在一起都兩大杯了!

  江婕那個壞蛋,倒酒的時候也不知道摻點雪碧什麼的!哦,好像他們沒叫雪碧,那礦泉水也行啊!

  床頭桌上正好有一杯水,寧韻然抓過來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腦袋好難受啊……

  但還是要去上班。

  寧韻然帶著生無可戀的表情刷牙洗臉,背上包,進入地鐵。

  今天沒坐到座位,寧韻然吊著扶手,晃了半天,醒過神的時候發現自己做過了兩站,只好跑到對面,等了五分多鍾,反方向的地鐵才來。

  以至於,她還是遲到了五分鐘。

  還好聽說組長昨天晚上也喝多了,請假沒來,不然寧韻然被他抓住了,少不了一頓削。

  寧韻然才剛坐下,江婕就帶著意味不明的笑容坐著轉椅來到了她的身後。

  “喂,昨天晚上被莫總護送回家的感覺怎麼樣啊?”

  如同平地一聲雷響,寧韻然的腦子瞬間炸開了花。

  “你……你說什麼?誰昨天晚上送我回家的?”寧韻然壓低了聲音問。

  “莫總啊!”江婕一臉“你怎麼可能不知道”的表情。

  “我還以為是你送我回來的呢,你怎麼能讓莫雲舟送我?”寧韻然無語了。

  醉酒之後別讓男同事單獨送女同事回家,這樣的常識她寧韻然都知道,難道江婕不知道?

  “不會吧?難道莫總連你都吃得下?”江婕眨了眨眼睛。

  “我是說,我是單身女性,就算要送,也該女同事送我啊。”

  “我扛得動你,我就送你啊!”

  “那你也該看住我的嘛!”

  “我看……昨天那麼多同事喝醉了,我得去幫忙啊。而且莫總背著你走的時候,還對我說以後女同事之間要互相照看,不要多喝酒。多麼正氣啊……你總不會覺得莫總是……衣冠禽獸吧?”

  “那我有說什麼亂七八糟的嗎?”

  “你還說亂七八糟的?你都睡成豬了!雷劈都劈不醒你!”

  寧韻然呼出一口氣來:“也就是說,我酒品還行?”

  “還行吧。見到莫總記得說聲謝謝。別人還背不動你呢!”

  “哦,我知道了。”

  寧韻然轉過身去,對著電腦,似乎迷迷糊糊能想起來有人背著自己。

  鼻間有好聞的洗發水的味道。

  那個人是莫雲舟嗎?

  寧韻然抱住自己的腦袋……還是好疼啊!

  畫展“萌發”結束了,大家又開始忙著蔣涵的畫展了。

  “還想偷懶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高總剛才還來了電話,意思是我們對蔣涵的畫展延期,實在是對不起她,所以她的畫展一定要辦好。”江婕對寧韻然小聲說。

  “哦。那肯定的啊。”

  “今天早上組長請假了,高總估計昨晚喝太多也還沒來。咱們得在他來之前,給蔣涵的畫展擬定幾個主題。我還有一大堆文件要做,你手上如果沒什麼事情的話,可以幫我去趟法務部嗎?”

  “怎麼了?”

  “蔣涵有借著畫展搞慈善的意思,提高一下口碑。我這邊有些相關文件,你幫我送去法務那裡幫忙看一下?”

  “好。”

  寧韻然將文件接了過來,進了電梯,上去法務。

  許多談妥的書畫作品購買合同,最後都會到法務這裡來。

  寧韻然拿著文件,走了進去。

  她們小組最熟悉的莫過於法務部的小陳,寧韻然將文件交給他,小陳看了看,簽了個字:“我覺得沒問題,你可以拿去我們部門的頭兒那裡簽個字了。這些文件就算通過了。”

  “哦,好的。”

  寧韻然帶著文件進去了法務經理的辦公室。

  對方看見她來了,就像看到救星一樣立刻招手:“小寧!你趕緊來幫我看一下,這段英語是什麼意思?”

  “哦,好的!”寧韻然立刻繞到法務經理的電腦前,她看了一眼,立刻就瞄到他下面的excel表,標簽是合同台賬。

  心臟狂跳了起來。

  最近畫廊購買合同最多的莫過於那六名畫家,這個台賬很可能就和他們畫作的購買方有關。

  如果能知道購買方有哪些,這些人就是幫毒梟洗錢,然後將洗好的錢以買畫的形式過賬的人。

  淡定,寧韻然,淡定。

  “好的,我看看先。”寧韻然將文件遞給法務經理,“黃經理,你也幫我看一下這份文件你可以簽字嗎?”

  “行,我給你看看。”

  “那我來看看這段英語什麼意思。”

  寧韻然笑著將腦袋湊過去,從黃經理的右手邊將鼠標移動了過來。

  在黃經理翻閱文件的那一刻,寧韻然開口說:“黃經理,我上一下網,有幾個單詞比較專業,我不是很確定。”

  “沒事兒,你開網頁吧!”

  寧韻然看著黃經理低下頭,迅速點開了EXCEL表,心臟就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黃經理已經取出筆給文件簽字了,時間不夠用,她記不住!

  這時候桌面上的電話響了起來,是莫雲舟打來的,好像是在討論什麼版權問題。

  寧韻然的心仍舊繃著,電話放在另一端,黃經理已經背過身去了。

  寧韻然緩慢地將表格拉了下來。

  這裡面果然記錄著每一幅畫的購買者是誰,出價多少,聯繫方式以及特別說明。

  當黃經理結束電話轉過身來的時候,看見寧韻然正在電腦前用翻譯網頁翻譯單詞。

  “啊,小寧,我想起來了,有個文件我還開著呢,得關掉。”

  黃經理拿過鼠標,右鍵將那個表格關閉了。

  “高總特別說了,有幾個收藏家要求保密。”

  “沒關係,客戶的信息維護,我懂。”

  寧韻然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將那段翻譯打出中文,備注在了旁邊:“黃經理,你看這樣行嗎?”

  “說的真清楚!畫廊裡就該多招幾個像你這樣英語好的。謝謝了!”

  “如果沒事的話,我就帶著文件回去了。”

  “去吧,去吧!”

  寧韻然拿了文件,信步走出了法務部。

  她的心臟還在劇烈跳動著,剛才是強行記憶,她必須抓緊時間,趁著自己還記得。

  她走進了洗手間,取出了和凌睿聯繫用的手機,閉上了眼睛,仰著頭。

  腦海中浮現出那張excel表,她將上面的信息默寫了出來,當最後一行也完全輸入的時候,她呼出一口氣來,按下了發送鍵。

  此時,正在向局領導匯報工作的凌睿手機一震,他拿出來一看,整個人都愣住了。

  “局長,我們現在收到重要線報,有我市多個企業涉嫌秦冕毒資洗錢案,我們需要盡快展開調查,盡早掌握證據和他們的資金流向!”

  局領導將凌睿的手機拿過去,只看了一眼,臉上的表情也跟著凝固。

  這份名單上包括本市有名的餐飲連鎖企業的老板、奢侈車4S店的老板、娛樂會所老板等。他們有個非常共性的特征,就是現金密集型行業。這些老板花重金去買不知名的畫作,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合常理的事情。

  “立刻開始調查。但是一定要隱秘,不能讓這份名單上的人有所察覺!我們要讓他們完成購買交易,看看最後這些毒資會匯到哪裡!”

  “是!”

  離開洗手間的寧韻然,瘋狂跳動的心臟終於平靜了下來。

  她相信以凌睿的調查能力以及經偵隊裡其他同事的分析能力,一定會立刻控制住這些人的賬戶。

  現在她只需要靜待結果就好。

  “叮——”地一聲,電梯門打開。

  寧韻然低著頭走了進去。

  清潤的聲音從她的身後響起:“你是故意裝作看不見我的嗎?”

  寧韻然回過頭,就看見了淺笑著的莫雲舟。

  “莫總。”

  “嗯。”

  寧韻然這才想起昨天晚上是莫雲舟背自己回家的,她還沒說謝謝呢。

  “莫總,謝謝你,昨天晚上給你添麻煩了。”

  寧韻然向對方低頭表示歉意。

  “你這是在向我鞠躬嗎?再配上三炷香,你叫我如何入土為安?”

  “啊?”

  莫雲舟的笑容讓寧韻然想到了水,透明沒有任何的顏色,卻很悅目。

  寧韻然想到布裡斯先生最初就是莫雲舟帶進畫廊的客戶,那麼到底莫雲舟和布裡斯有沒有關係?

  當電梯門打開的時候,寧韻然才發覺自己竟然跟著莫雲舟下到了車庫。

  “誒,我怎麼到這裡來了?”

  “昨天我送你回家,今天就算你陪我來車庫好了。”

  莫雲舟的手伸了過來,寧韻然下意識閉上眼睛,她知道這家伙要彈自己的腦袋了。

  但是莫雲舟只是在她的額頭上點了一下:“你擋到我的路了。”

  莫雲舟走了出去,他從口袋裡取出了車鑰匙。

  “莫總……”

  “嗯?”

  “我想……我想問……”

  “問什麼?”

  莫雲舟轉過身來,站在原處看著她。

  此刻的寧韻然忽然覺得,能讓這個男人為自己駐足,其實是很奢侈的事情。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現在已經有很多錢了,你會想要更多嗎?”

  “為什麼不?”

  “哪怕是要你做違背良心的事情?”

  莫雲舟低下頭來笑了:“你是不是什麼《黑金》、《賊巢》之類的小說看多了?”

  寧韻然愣了愣,莫雲舟怎麼知道自己看這些小說?

  哦,一定是在她的房間裡看到的。

  “我就是好奇問問。確實小說看太多。”

  寧韻然不指望莫雲舟會回答自己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了。

  她伸手正要去摁電梯樓層的時候,莫雲舟開口了。

  “掙錢對於我而言,不是為了滿足物質需求。它更像是一種對勝負的追求。如果要用違法手段來掙錢的話,這種追求就沒有意義了。所以我不會。”

  寧韻然傻在那裡。

  “你呢?你是不忘初心,還是會為了五斗米折腰?”

  “我當然不忘初心啦!”

  “哦,是嗎?”莫雲舟臉上的笑容更加明顯了。

  “因為我的初心就是要掙很多錢——牛肉面裡的鹵牛肉要加三份!”

  說完,寧韻然就得意地笑著將電梯的門按上。

  她沒有看到,莫雲舟一直站在那裡,直到電梯顯示從地下上升到了寧韻然辦公室所在的五樓才轉過身去。

  兩周之後,寧韻然正在進行小組討論的時候,忽然聽見了一片嘩然聲。

  “有警察來了!他們要找高總!怎麼回事?”

  “警察?警察怎麼會來?”

  寧韻然看見電梯門打開,走在前面的是身著西裝一臉肅然的莫雲舟。

  看來是原本下去取車的莫雲舟聽說畫廊出事立刻趕回來了。

  她從來沒有見過他露出這樣的表情,傻呆呆地站在會議室的門口,旁邊都是圍觀的同事。

  而莫雲舟的身後,是身著制服的凌睿,在凌睿的身後,不僅僅是經偵隊的人,寧韻然還看到了刑警隊的也來了。

  這麼大的陣仗,完全讓畫廊炸開了鍋。

  莫雲舟在路過會議室的時候,停下了腳步,看向寧韻然的方向:“大家別擔心。不關大家的事。大家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當莫雲舟離開之後,江婕就拽住寧韻然說:“會不會是那六個畫家的畫作有問題?”

  “有……有什麼問題?”

  其實她比江婕更清楚這裡面是怎麼回事。

  兩周了,老大確實差不多該收網了。

第三十七章:莫雲舟VS凌睿

  “你知不知道什麼是洗錢?”江婕小聲說。

  “我當然知道。你以為我的學歷是假的啊?”

  “那你知不知道藝術品交易是洗錢的一大途徑?”

  “我當然知道。藝術品沒有明確的價格。一幅畫,買來的時候可能就幾百塊。賣出的時候,可以是上百萬,這裡面的價格差,就能被洗錢分子所利用。”

  “你不覺得梁玉寧那六個學生的畫,成交量和成交金額不正常嗎?我跟你講,我懷疑,布裡斯先生就是替違法分子收錢的,而那些買畫的人,就是替違法分子洗錢的。這些所謂的購買方把黑錢用正當理由存入銀行之後,再通過買畫這個理由,把洗白後的錢都支付給了布裡斯。這樣布裡斯就能以書畫交易的正當名義擁有這些黑錢了!”

  寧韻然愣在那裡,她還在想著老大到底查到了哪一步?他能出手,是不是這個案子已經塵埃落定了?

  剛才是莫雲舟陪著凌睿來查案的,難道他也牽涉其中了?

  不過多久,警察就來將畫廊的法務部和財務部的所有電腦和資料全部搬走了,所有主管的資料也被帶走。

  江婕和幾個同事紛紛湧到了窗台,看著警方離開。

  “我的媽!感覺惹上大事了!”江婕開口道。

  “估計明天我們就上頭版頭條了!得了得了!趕緊發簡歷找工作了!”

  “我今晚就寫簡歷!”

  整個畫廊人心惶惶。

  寧韻然站在窗台上,看著坐上警車的莫雲舟的背影,有點落寞,有點心酸。

  此時的高峻正在前往機場的路上。

  他正在和布裡斯通話。

  “高先生!你給我打這個電話到底出了什麼事?”

  “剛才畫廊裡的秘書給我打電話,說經偵和刑偵都來畫廊裡,把所有資料都帶走了!”

  “什麼?你現在人在哪裡?”

  “我在去機場的路上!還好我早就准備了另一個護照!我只是不明白,你那邊才剛剛收到賣畫的錢,我這邊就立刻被查!感覺警察早就准備好了一樣!”

  “這就要問你了!我特地大費周章舉辦畫展,就是為了讓這些畫的升值顯得合情合理!而且到你們畫廊去買畫的也有十幾個人,怎麼還能被警方盯上!你那邊一定有人洩露交易了!”

  高峻愣在那裡,十幾秒鐘之後忽然想到了什麼:“我知道了!是蔣涵!是蔣涵!有一次蔣涵打了我這個電話,問我為什麼不捧她了!然後就提到了大老板……老天,不是她的電話被警方監控了,就是她向警方告密了!”

  “那你還用這個手機給我打電話!”

  布裡斯立刻將電話掛斷了。

  高峻拖著行李箱,來到了海關。

  但是他沒有想到,自己的手機早就被定位,他才剛排上隊,警方就趕來將他拘捕了。

  而莫雲舟也被要求接受調查。

  門外,是正在喝著茶的老呂和凌睿。

  “凌隊,不知道為什麼,我見到這個莫雲舟的第一眼就有種直覺,他沒參與高峻洗錢。”老呂摸著下巴說。

  “你是老經偵員了,所有直覺其實都是累積在經驗的基礎上。”凌睿笑了笑,“大概是因為這個莫雲舟和我們之前所有打過交道的嫌疑人相比,氣質不大一樣。”

  “對!就是氣質!身上每一點銅臭味。他不像是在乎錢的人。”老呂點頭道。

  “不在乎錢的有兩種人。第一種,就是真正的聖人,品性高潔,是金錢如糞土。第二種,就是錢多到花不完的,不在乎一個畫廊洗的那點錢。”

  老呂笑了笑,又問:“那凌隊,我們屬於什麼人?”

  “我們啊,是俗人。”

  “那凌隊,我們什麼時候進去和這位莫雲舟聊一聊?我看他一直很淡然自若,和什麼胡長貴還有消失的高峻……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

  “要麼就是這個莫雲舟真的跟這個案子沒關係,要麼就是我們遇到對手了。”

  凌睿揚了揚下巴,示意老呂陪他進去。

  打開門,坐在桌前靠著椅背的莫雲舟微微點了點頭:“凌隊長,你好。”

  凌睿細細觀察著眼前的男人。

  他有著清俊的五官,眉眼精致但並不陰柔,甚至於隱隱透露出一絲魄力。

  他的身型挺拔,因為穿著西裝所以看不出到底有多少肌肉,是不是經常鍛煉身體,但是單從莫雲舟的坐姿,凌睿就能看出很多。

  “凌隊長觀察我很久了,不知道有什麼結論嗎?”莫雲舟淺笑著看向凌睿。

  凌睿也笑了:“莫先生從小的家庭教育很好。”

  “這是必然的。您請我來這裡,應該至少對我的背景有所了解。”

  “是啊,新加坡的莫氏,是東南亞有名的華商家族,實力雄厚,而且很有號召力。”凌睿頓了頓,“但我的意思並不是說莫家給您提供的教育,而是指您的父母對您的談吐以及待人接物方面的影響。”

  “謝謝。”

  “以及,您很自信,也很自律。”

  “自律的人都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所以我在這裡可以很清楚地告訴凌隊長,畫廊的洗錢案和我沒有關係。因為是事實,所以凌隊長也找不到任何證據來拘捕我。”莫雲舟說。

  每一個字都清晰,而且毫無急迫感。

  老呂看了一眼凌睿,因為莫雲舟說的是事實,他們至今沒有任何證據能將洗錢案指向莫雲舟。

  如果莫雲舟真的有問題,這個家伙就是一個難以攻破的硬骨頭。

  凌睿也笑了笑,不急不緩地回答:“確實,就我們目前所掌握的資料來看,所有與洗錢案件有關的書畫交易,您都沒有直接參與,合同上沒有您的簽字,進出帳也和您無關,您只參與了畫展《萌發》的策劃和執行而已。但是有一點——布裡斯先生是經由您介紹給畫廊的。現在您應該很清楚,布裡斯就是利用你們的畫廊來開畫展,抬高那些沒有名氣的畫作,然後賣出這些畫,將黑錢收回來的吧?”

  “之前我不知道,但是現在我知道了。”莫雲舟點了點頭。

  “那麼,您可以解釋一下,您是怎麼認識布裡斯先生的?既然是您將他介紹給畫廊的,可到了後面為什麼所有交易又都和您無關了?這實在匪夷所思。”凌睿的目光看似帶著笑意,實則充滿壓迫感地湧向莫雲舟。

  而莫雲舟卻保持原本的坐姿,巍而不動。

  “我認識布裡斯先生是在青島的帆船俱樂部。當時他的帆船出了一點問題,我幫他解決了,於是我們成為了朋友。後來他得知我入股了蘊思臻語畫廊之後,就主動聯繫了我,告訴我說想要給他的太太梁玉寧女士辦畫展。”

  老呂在一旁記錄著,而凌睿依舊觀察著莫雲舟的表情。

  從他的眼神到他說話的語氣,凌睿感覺不到一絲在說謊的跡象。

  “後來蔣涵的畫展很成功,這也堅定了布裡斯先生和蘊思臻語畫廊合作的想法。我將布裡斯先生介紹給高峻之後,讓我比較驚訝的是,高峻不僅答應了幫助梁玉寧宣傳畫作,甚至將炙手可熱的蔣涵的畫展後置,把梁玉寧的畫展排到了前面。梁玉寧的畫展成功之後,高峻對我說,因為除了畫廊我還有其他生意,怕我顧不過來,他表示要親自接待布裡斯夫婦。於是,這個客戶就轉接到了高峻的手上。”

  “那麼當你看到白響、陳朝聲這些默默無名的畫家不過開了一個畫展之後,從幾百或者幾千元的單幅價格飆升到幾百萬,就沒有覺得奇怪嗎?”凌睿扯起唇角。

  這才是最關鍵的問題。

  這樣完全不符合市場規律的價格上漲,莫雲舟就沒有絲毫起疑?

  莫雲舟歎了一口氣,回答說:“我當然起疑。為此我曾經去過高峻的辦公室裡質問過他。”

  “那麼他是怎麼回答你的?”

  “他當時說的是,這些買家都是布裡斯先生的朋友,他們只是在幫助布裡斯先生以高額成交這六名年輕畫家的作品,這樣就能炒高這六位畫家的行情。三個月後,布裡斯先生就會帶著這六名畫家其他的畫作去歐洲拍賣,到時候就能拍出高價。”

  “所以高峻的意思就是這些不合常理的成交價格,只是炒作的手段?”凌睿問。

  “對。雖然我不欣賞他的這種手段和炒作藝術品價格的方式,但是高峻是商人,布裡斯也是商人。他們這麼做無可厚非。作為畫廊的股東之一,我是不可能對其他人說‘你們不要相信這六個畫家的成交價格,那都是炒作’,在沒有高峻違法證據之前,我必須要維護畫廊的利益和聲譽。”

  “然後呢?你對高峻就再沒有任何懷疑了?”凌睿繼續問。

  “當然有。因為在那之後,基本上梁玉寧有關的書畫交易,高峻幾乎將我摒除在外。我除了對畫展本身有決策權之外,但是涉及真正的交易,基本不會從我這裡過手了。不從我這裡過手那就不過手,我名下的產業也並不是只有這個畫廊而已。”

  “既然您名下的產業……我想掙錢的產業那麼多,為什麼莫先生還要朝九晚五地到畫廊來坐班,還要花力氣幫高峻辦畫展呢?回家坐等分紅不好嗎?”

  “因為我家族的生意正打算向大陸全面推進,T市是一個重要的海港城市,我們將會從這裡起步,所以我需要融入T市的商界。而蘊思臻語這個T市最大的畫廊,是最好的交際圈。”

  老呂又看了凌睿一眼。

  不得不說,莫雲舟的答案無懈可擊。

  而且沒有任何不合理的地方。

  凌睿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是心底深處他很明白,如果要攻破莫雲舟,必須要有絕對的證據證明莫雲舟參與了高峻的灰色交易。

  眼前這個男人雖然事無巨細地回答了他,但是卻絲毫沒有顯山露水。

  如果他是對手,他比凌睿見過的任何一個對手都要厲害。

  “凌隊長。”莫雲舟的手指微微撩起自己的西裝袖口,看了一眼他的表,“如果我要洗錢,一個小小的畫廊對於我來說是不是規模太小了?以我的實力,一旦外貿生意就能洗上億,而且絕對文件齊全賬目清晰,經得起考驗。”

  莫雲舟眼底的笑意讓做筆記的老呂整個都怔住了,兩秒之後才咽下口水。

  這個男人看似儒雅,但是一旦起意,氣勢驚鴻。

  凌睿笑著點了點頭:“莫先生說的確實有道理。”

  這時候,一個警員敲門進來對凌睿說,上面有電話找他。

  凌睿點了點頭,對老呂說:“你在這裡陪一陪莫先生,我去去就回來。”

  “哦,好的。”

  老呂卻在心中呼喊,他真的一點都不想單獨和莫雲舟待在一起。

  總有一種段數不夠,分分鐘被對方擊中的錯覺。

  莫雲舟只是對他微笑了一下,抬起手邊的紙杯,喝了一口水。

  那姿態,和老呂這輩子審過的嫌犯和談過話的涉案人員完全不同。

  凌睿拿起電話,就聽見局長的聲音傳來:“我聽說你們把莫雲舟帶過來了解情況了?”

  “是的。高峻跑了,我們的人正在偵查他的行蹤,不會讓他有機會過海關的。但目前莫雲舟是畫廊除了高峻之外的負責人了。”

  “凌睿,如果問清楚了就早點讓莫雲舟離開。要知道雲晟集團集團很快就要來華投資了。莫雲舟是他們定好的CEO,他如果一直被你留在局裡,造成商界沸沸揚揚亂七八糟的消息傳來傳去,對以後其他外商投資影響很不好。”

  “我知道。但是蘊思臻語畫廊的案子涉及到大毒梟秦氏兄弟,緝毒的兄弟們也很希望我能給他們提供線索,所以……”

  “凌睿,你是最優秀的經偵隊長,你的懷疑都有道理。但是我不想你在不對的人身上浪費太多的時間,我就這麼跟你明說吧……在蘊思臻語畫廊裡,誰都有可能和高峻合作幫大毒梟秦耀洗錢,唯獨莫雲舟不可能。所以,該問的問清楚了,就讓他離開。”

  凌睿的眉頭蹙了起來。

  “還有,我對你說的話必須保密。”

  掛了電話之後,凌睿並沒有馬上回去,而是來到窗邊,瞇起眼睛思索了片刻。

  當他回到莫雲舟所在的房間時,老呂正很尷尬地問莫雲舟要不要喝茶。

  “莫先生,我想我需要從你這裡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非常感謝您的配合。您可以離開了。”

  “謝謝。”莫雲舟起身,微微拉了一下衣角,就走了出去。

  當他路過凌睿身邊的時候,莫雲舟停下了腳步:“哦,忘記說了。高峻有除了平時工作和他太太聯繫的手機之外,還有另一個手機。我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開始用的,但是那天我進他辦公室質問的時候,他在用另一台手機打電話。我本來以為是他換了手機,然後我又發現,他還在繼續用舊手機和其他的畫家聯繫。”

  “謝謝你,這條線索很重要。”凌睿點了點頭。

  老呂看著莫雲舟的背影呼出一口氣,然後不解地問:“就這麼讓他走了嗎?”

  “房間裡我故意把空調關掉了,溫度大概在28到30度。莫雲舟穿著西裝打著領帶,沒有出一點汗,也沒有顯得焦躁,這表示他內心很平靜。”凌睿回答。

  “因為他肯定我們找不到他參與洗錢的證據?”老呂抓了抓後腦勺,“但是凌隊,他說的那句如果他真的要洗錢,以他手上的資源,絕對有金額更大但是更隱蔽的方法。畫廊的格局對他而言太小了。”

  “嗯……”凌睿微微蹙著眉頭,並沒有將上面的通話內容透露給老呂。

  “不過高峻有另一個手機號的事情,上次我們通過監聽蔣涵打電話給高峻的時候不就已經知道了嗎?”老呂覺得這條信息已經沒價值了。

  “不,莫雲舟暗示的是,高峻的那個手機裡一定有其他的秘密內容。比如說照片,比如說衛星定位的地址等等。”

  “這個莫雲舟……還真讓人摸不透。”

  “確實。”凌睿若有所思。

  晚上七點多,原本這個時候還會有一些員工在加班,但是財務和法務所在的樓層燈已經滅了。

  寧韻然的小組相約去喝一杯,順帶聊一聊他們未卜的前途。

  “小寧,一起去嗎?”江婕問。

  寧韻然搖了搖頭:“不了,我想回家睡覺。”

  “那你明天還來上班嗎?聽說高總都跑路了!”

  “來吧,這個月工資還沒發……”

  “還發工資呢?我們的財務和法務的人都被帶走了!聽說莫總都被要求在案件被調查清楚之前不允許離境了。”

  “高總不在了,不是還有莫總嗎?”

  “我看莫總都自身難保啊!”江婕歎了一口氣,和寧韻然擁抱了一下,“還好你來畫廊時間不久,對這裡沒那麼深的感情。你學歷好,英語好,不愁找工作的。”

  “哦……”寧韻然的眼睛紅了起來。

  她來到這裡之後,江婕是對她最好的人了。

  “好了,好了,別哭鼻子了。你剛工作不久,肯定沒見過這樣的陣仗。以後回想起來,還會覺得別有意思呢。”江婕抹開寧韻然臉上的眼淚,“早點睡。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

  “好。”

  寧韻然整理好她的背包,最晚一個走出了畫廊。

  她站在門口,抬頭望向頂樓。

  心裡面很惆悵。

  這個畫廊彷彿一瞬間滅頂坍塌下來一般。

  一輛出租車停在了門口,一聲“小寧”從她的身後響起。

  寧韻然一回頭,就看見了莫雲舟。

第三十八章:Love Me Like You Do

  他依舊西裝整齊,看不出任何狼狽,只是眉宇之間十分疲憊。

  “莫總。”寧韻然看到他的那一刻,忽然很想掉眼淚。

  “你看見我怎麼不高興嗎?我能回來,說明我沒事啊。”

  莫雲舟笑了笑,站在城市燈光火之中,好像隨時會消失一樣。

  寧韻然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大腦還沒來得及思考,自己已經撞向對方了。

  她有無數聲對不起,卻只能梗在喉嚨裡,不能說出來。

  是她給凌睿的那份名單,經偵隊才能在提前行動,監控所有可疑人員的資金流向,掌握證據。

  而畫廊出事了,莫雲舟不可避免牽連其中。

  莫雲舟的手僵在空中,然後緩緩地放下來,將她抱住。

  “寧韻然小姐,你目前的行為已經構成投懷送抱了。”莫雲舟的眼角漾起淡淡的笑紋。

  寧韻然心臟一陣墜落,趕緊一把將對方推開。

  莫雲舟也不說話,就這樣站在那裡,看著寧韻然抹眼淚。

  “莫總,畫廊是不是要倒閉?”

  寧韻然收拾好了想哭的心情,很認真地問對方。

  “哦,原來你是擔心會失業啊。”莫雲舟笑了。

  “同事們都說,高總利用畫廊,幫布裡斯先生洗錢。”

  “警方那邊已經立案了,調查細節我不方便跟你說。不過你不用擔心,我絕對不會讓你失業的。”莫雲舟的手指伸過來,在寧韻然的額頭上敲了敲。

  “哦。”

  “都這麼晚了,你站在樓下看什麼呢?黑燈瞎火,又沒有星星可以看。”莫雲舟好笑地問。

  “我只是在想……如果高總真的拿畫廊來給不法分子洗錢了,為什麼呢?他已經掙了很多錢了……”

  其實她不明白的不僅僅是高峻,還有很多為了金錢前僕後繼的人。

  “有時候人對金錢的欲望是無止境的。”

  “可是……掙太多又怎麼樣呢?下輩子繼續花嗎?還是買了私人飛機要買小島,買了小島還要把地球買下來?他戴著一百萬的表,和我戴著一百塊的手表,時間是一樣的!他坐著上千萬的游艇去愛琴海,和我報幾千塊的旅行團去愛琴海,呼吸的空氣看到的風景也是一樣的!他喝上萬元的紅酒,和我喝幾百塊紅酒吐出來的東西也是一樣的!”寧韻然有很多想說的話,但是卻找不到最合適的那一句。

  “對啊,廣廈萬間,夜眠七尺……”莫雲舟看著寧韻然,目光很深,唇上的淺笑很遠。

  “良田千傾,日僅三餐。”寧韻然的眼睛亮了,她就是想說這個!

  莫雲舟笑出了聲來。

  “你笑什麼?你是覺得我沒文化,沒聽過這兩句話嗎?”

  “聽過的人很多,懂得的人卻少。”莫雲舟輕輕拽起寧韻然的手,向後走了兩步,直到低著頭沉浸在自己情緒裡的寧韻然抬起頭來,他才停下腳步,“小寧,我會讓畫廊繼續下去,你留在這裡好不好?”

  “這裡還能繼續下去嗎?我們在藝術界的名聲都臭掉了啊!”

  “換個名字,換個老板不就好了。”

  “怎麼換?”

  “這是我的事,你不用擔心。你在這裡等一會兒,我去把車開過來,我送你回家。”

  說完,莫雲舟就走進畫廊了。

  寧韻然歪了歪腦袋。

  “為什麼莫雲舟要送我回家?”

  但是心裡面卻很溫暖。

  坐在莫雲舟的車子裡,寧韻然有點拘束。

  “你又不是第一次坐我的車,上一次還會暗諷我是衣冠禽獸,這一次怎麼不說話了?”

  “不知道說什麼。”

  總不可能“衣冠禽獸”那個梗每次都說一遍吧!

  “那就吹個口哨吧。”

  “哪有男的喜歡聽女的吹口哨的?小時候我吹口哨,就會被爸打嘴巴,說是特別不淑女,很輕浮,沒教養。”

  “輕浮沒教養?”

  “對啊,不是電影裡總會演有什麼小痞子見到美女就吹口哨嗎?”

  “哦,那你吹一個小姑娘見到帥哥的口哨。”

  “我哪會啊!我又不是女流氓!”

  “那你覺得我長得還行嗎?”

  “您哪裡是長得還行啊!是太行了!”寧韻然發自內心地表示肯定。

  “那你就用口哨表達一下對我的贊美。”

  寧韻然看著莫雲舟,他的唇角都帶著笑。

  這樣的從容,讓寧韻然確定他肯定和高峻的案子沒有關係。一個人就算再能裝,也不會在這樣的大事面前一點反應都沒有。

  “哪有讓別人吹口哨贊美自己的!真自戀!”

  大概是和莫雲舟的聊天讓寧韻然覺得他們之間不再是單純的上司和小員工之間的關係,至少有那麼點點像朋友。

  “就當安慰我一下好了。”

  “那你等我想想。啊,有了!”

  寧韻然瞇著眼睛,吹了一聲長長的口哨,像是拐了個大彎兒,得意上了天。

  莫雲舟的肩膀顫了起來,笑出聲來。

  “你這真的是誇帥哥嗎?”

  “肯定是啊!我想的畫面就是你像是出水芙蓉那樣從游泳池裡一躍而起,周圍的女性同胞們都為你傾倒!你想像一下?”

  “你再吹一遍。”

  “你聽著啊!”

  寧韻然又吹了一遍。

  “不像。”

  “哪裡不像?”

  “聽著就像放牛的小孩兒把牛趕回來。”

  “你想像力不行。”

  “那你還是吹首歌好了。”

  “吹什麼?我藍精靈吹得特別好!”

  “我不聽兒歌。來段復古的。”

  “什麼?”

  “月亮代表我的心。”

  “我才不要!好土!”

  “那你自己選一個。我不聽藍精靈。”

  “……那我給你來段英文的。看你聽沒聽過!”

  寧韻然吹了一路,當莫雲舟將車停在公寓前的時候,寧韻然問:“你知道我吹的是什麼?”

  “Love Me Like You Do.”

  “連這個你都聽過,你肯定看過《五十度灰》!”

  寧韻然挑了挑眉梢,暗示莫雲舟看起來道貌岸然,其實內心深處也很俗氣的嘛!搞不好電腦裡面也偷偷藏了很多“動作電影”呢!

  莫雲舟笑而不語。

  “這個電影你都看過,你果然是個抖……抖……”

  “什麼?”莫雲舟挑了挑眉。

  “沒什麼。睡覺了!”

  寧韻然打開車門就下車了。

  她打開門,回到了公寓,迅速奔跑到了窗邊。

  正好還能看見莫雲舟的車子離開。

  對不起,莫雲舟。

  我應該不會繼續留在畫廊了。

  如果案子結束,我就會回去隊裡。

  希望當你知道我是誰的時候,不會覺得被我騙了。

  第二天,大部分職員還是照常來到了畫廊,有些不安的已經去向莫雲舟提交辭職報告。

  因為所有的財務人員還在接受調查,莫雲舟直接以個人名義給他們簽了支票,還表示此次是畫廊管理層出現問題,與員工無關,還多給了一個月的薪水。

  寧韻然還在等待著凌睿給她指示,等到涉案人員全部落馬,她就可以脫離這個身份了。

  就在這個時候,江婕忽然驚叫了起來。

  “我的老天爺!蔣涵死了!”

  “什麼?蔣涵死了?她怎麼死的?”

  辦公室裡的人都圍了上來,江婕打開手機新聞,一字一句念了出來。

  “知名畫家蔣涵昨日於浴室中自殺!死亡時間推測是昨夜凌晨三點到四點之間!”

  “有沒有遺書啊!”

  “沒有遺書!警方還在調查她的死亡原因。”

  寧韻然怔在那裡。

  她是不喜歡蔣涵,但是她沒有想過蔣涵會死。

  但是……她的死到底真的是自殺還是謀殺?

  寧韻然想起自己曾經激怒蔣涵,讓她打電話給高峻,是不是因為這個電話害死了她?

  寧韻然起身,想要找個安靜的地方打電話給凌睿。

  她的背上一片冰涼,莫名的恐懼湧上心頭。

  這個時候,一個穿著棉麻長裙的女子走了進來。

  “梁……梁玉寧老師?你怎麼來了?”

  梁玉寧的神情滿是憂愁,眼睛下面都是黑眼圈,似乎好幾個晚上沒有睡著了。

  “警察說我丈夫涉嫌洗錢,在香港被拘留了。我現在也被限制出境,完全不知所措……警察說的我不相信,他們說布裡斯以購買皮革加工廠的名義,在香港購買了一個品牌。但那個品牌是某個毒梟的……警方說,他就是以購買品牌的名義匯錢給毒梟!我就想問問。高總他知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梁玉寧聲淚俱下。

  寧韻然卻安心了。梁玉寧的話說明凌睿他們的行動成功了,布裡斯也落網了。

  “那個,高總不在,但是莫總在。我帶您去找莫總聊一聊好嗎?”寧韻然說。

  雖然她的內心深處有些同情梁玉寧,但是她也同樣明白,很難說梁玉寧到底有沒有參與丈夫的洗錢活動。

  此時的凌睿正在和負責緝毒的章隊長交換彼此的信息。

  一直跟在凌睿身邊的老呂看著一張照片,用胳膊肘撞了撞凌睿的肩膀:“凌隊,你看大毒梟秦冕弟弟身邊這個女人是不是有點眼熟?”

  “眼熟嗎?”凌睿從老呂的手中接過照片來看。

  畫面上是國際刑警五年前在愛琴海拍到的一組照片。照片上的毒梟秦冕正從一艘游輪上走下來。一位戴著墨鏡,塗著玫瑰色口紅的雋秀女子挽著他的手臂,兩人神態親暱。

  凌睿將這張照片挪到緝毒隊章隊長的面前:“章隊長,請問這個女人具體是什麼身份?”

  “她啊……她叫肖雨,是毒梟秦冕的情人。根據國際刑警的線報,這個女人從十八歲就跟著秦冕。你應該知道,秦氏兄裡面,屬大哥的洗錢路子最廣。秦冕在幾年前與他大哥起嫌隙之後,許多非法所得不想過他大哥的手,就是交給他這個叫肖雨的情人洗白的。可是五年前,這個肖雨就失蹤了。”

  凌睿迅速從自己這邊的資料中取出一張照片,放到了章隊長的面前:“章隊,你看這個人是不是大毒梟秦冕的情人肖雨?”

  章隊瞇著眼睛看了幾秒:“雖然好像墊高了鼻子,也削了臉頰,但我覺得確實就是同一個人!你們這張照片是哪裡來的?”

  “這是我們正在調查的替秦冕洗錢的法國商人布裡斯的妻子,也是名畫家梁玉寧!之前我們一直以為是布裡斯打著妻子是個畫家的名號來賣畫洗錢,看來我們都錯了!而且梁玉寧也是在五年前和布裡斯結婚的!這個時間符合毒梟秦冕的情人肖雨消失的時間!梁玉寧很可能才是這個畫廊洗錢案的幕後主使!”

  凌睿倒抽一口氣。

  大毒梟秦冕的情人兼洗錢代理人一直就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他們竟然沒有發覺!

  “現在立刻手機定位那個叫梁玉寧的畫家在哪裡!我們要趁著她消失之前逮捕她!”章隊長立刻下令。

  “報告,定位地址是蘊思臻語畫廊!”

  “馬上出動!”

  看著這一幕的凌睿眼睛瞇了起來。

  他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他來到章隊的身邊,壓低聲音說:“我們有人在那個畫廊裡,我需要通知那位同事。”

  章隊點頭:“如果那位同事見到了梁玉寧,一定要他穩住她!”

  本來寧韻然是想要將梁玉寧帶去莫雲舟的辦公室。

  但是剛來到門口,就看見好幾位客戶都在他的辦公室裡打聽高峻的去向以及畫廊的未來。

  寧韻然只好抱歉地對梁玉寧說:“梁老師,我們到旁邊的會客室裡坐一會兒好嗎?莫總這裡有客人。”

  “好的,你能陪我一會兒嗎?我現在不想一個人待著。”梁玉寧看著寧韻然,讓人一陣心軟。

  “好,我陪你說說話。”

  寧韻然去泡了茶,端到了梁玉寧的身邊,給她倒了杯熱茶。

  梁玉寧捧著杯子,一副想要借此溫暖自己的樣子。

  “小寧啊,我真的特別感激你給我辦的畫展。你讓我成為書畫界的三毛,就像編織了一場夢給我……我真的特別感激你。”梁玉寧緩聲道。

  “這是我應該做的,不值一提。”

  “就連對我的學生們,你都盡心盡力。”

  寧韻然頓了頓,梁玉寧感激自己是應該的,但後來的那六個畫家並不真的是梁玉寧的學生啊,她不需要特別提起那六個畫家來感激自己。

  “布裡斯先生將您的學生們交給我們,我本來就應該盡力。而且這裡面還有其他人的努力。”

  “都是畫家,不是每個人的運氣都能那麼好的。比如蔣涵。”梁玉寧歎了一口氣,“她給自己注射過量毒品,用了這樣慘烈的自殺方法。”

  “是嗎?我今早聽同事說她自殺了,大家都很驚訝,議論了一整個早上。”

  聽到這個消息,寧韻然的心中是極為震驚的,但是她很快就控制了自己的情緒。

  眼前的梁玉寧讓她無法讀懂。

  甚至可怕。

  因為手機新聞裡只是說蔣涵自殺,而且寧韻然也查了許多條新聞,都沒有言明是怎樣自殺的,梁玉寧從何得知?

  而且蔣涵如果是注射過量毒品,那麼她的毒品是哪裡來的?

  平時見到蔣涵,她的形象都很健康,不像使用毒品的樣子。她知道怎樣注射毒品嗎?

  這一連串的問題,讓寧韻然對眼前的梁玉寧起疑。

  此刻的凌睿已經跟隨章隊長上了警車,剛開出一個路口,章隊長就收到了來自法醫的報告。

  “凌隊,法醫那邊說,蔣涵是死於過量毒品注射!”

  “什麼?”凌睿的眉頭緊緊蹙了起來,“蔣涵只和高峻有來往。高峻雖然洗錢,但是跟毒品交易沒有絲毫直接聯繫,蔣涵從哪裡得到的足以過量的毒品?”

  那一刻,凌睿的心中一陣冰涼,他忽然想到了梁玉寧的定位。她現在正在畫廊裡,搞不好還和寧韻然在一起!

  “蔣涵很可能是被梁玉寧謀殺的!梁玉寧是毒梟秦冕的情人,她要搞到毒品很容易!”

  “殺死蔣涵,一方面是因為我們是通過監聽蔣涵的手機確定高峻和布裡斯之間的貓膩,二來……秦家兄弟的手段向來是誰擋他們的路,他們就要誰的命!蔣涵的死很可能是因為遭到了秦冕和梁玉寧的報復!”章隊長說。

  凌睿立刻取出了手機,撥打寧韻然的電話。

  但是寧韻然的手機卻沒有人接聽。因為梁玉寧到訪,寧韻然招待她的時候沒有把和凌睿聯繫用的手機從包裡拿出來。

  “特警呢?趕緊讓局裡派特警過去!這個梁玉寧很危險!”

  凌睿喊了出來。

  “我已經申請了,現在應該已經出動了!”章隊長回答。

  這個時候,一直在莫雲舟辦公室裡的人正陸續走出來,從會客廳可以聽見莫雲舟正在和對方告別。

  寧韻然站起身來,走向門口,只聽見身後傳來杯子倒下的聲音。

  “對不起!我一不小心……”

  是梁玉寧將水杯打翻了,水流了她一身。

  寧韻然趕緊過去:“梁老師,你沒事吧?有沒有被燙到?”

  “還好,不是很燙!有沒有紙巾啊!”

  寧韻然將會客桌上的紙巾拿了過來,低下身來幫梁玉寧擦水。

  可就在那一刻,有什麼東西猛地套在了寧韻然的脖子上,忽然收緊!

  寧韻然心中一驚,用力想要將脖子上的東西拽開,發現那竟然是帶在梁玉寧脖子上的項鏈!

第三十九章:看著我

  寧韻然整個人從側面撲倒在梁玉寧的身上,梁玉寧用腳將會客桌踢遠,讓寧韻然沒辦法撐著桌子起來。

  而梁玉寧的手肘就頂在寧韻然的後背上,強壓著她無法起身,寧韻然完全無法呼吸,脖子都要被勒斷。

  心臟狂跳著要從胸腔裡蹦出來。

  寧韻然一隻手扯著項鏈,另一隻手向後奮力撞向梁玉寧。

  她的力氣不小,梁玉寧明明被頂中,卻根本沒有放手的意思。寧韻然不想被她勒死,只能向後仰起頭來,背脊向後彎著,扭曲的姿態雙腳不斷蹬踹著。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為什麼要殺你?”梁玉寧的聲音如同來自最陰冷的縫隙。

  寧韻然已經快要一分鐘沒有喘氣了,她很清楚自己不能胡亂掙扎,否則脖子上的項鏈會直接勒死她。

  如果和男人比力量,她也許會輸,但是和女人比,寧韻然只想把梁玉寧打到滿地找牙!

  梁玉寧冷冷開口道:“蔣涵固然是讓布裡斯和高峻的全部交易完全暴露的原因之一,我也會從我這裡找原因。我幹掉了蔣涵之後,就想到你曾經來跟我說過,你要把陳朝聲的那一幅《晚歌》改名成《浩瀾》。直到畫展上,我才發現那並不是陳朝聲的畫,而是白響的。畫的原名也不是晚歌。”

  寧韻然背脊僵硬,全身汗毛都立了起來。

  她沒有想到梁玉寧竟然還能記得自己和她談話時候的內容。

  該怎麼辦?現在該怎麼辦!

  “是不是就是這段談話,你確定了那幾個畫家根本就不是我的學生。一個老師,怎麼會弄錯自己得意門生的代表作呢?沒錯!他們就只是布裡斯隨便選中的幾個默默無名的落魄學生而已!但是你的試探卻讓我起疑。無論你是真的弄錯了,還是你是幫助誰來試探我,我都不會讓你活著。”梁玉寧從牙縫裡擠出的聲音令人不寒而栗。

  這個女人就像個要將世界顛倒過來的瘋子!

  寧韻然從來沒有想過一個簡單的畫廊臥底任務,竟然會有人要殺她!

  “寧可錯殺一萬,我也不會放過一個!他們已經抓住了布裡斯,或早或晚都會知道我是誰!既然我已經無法離境,任何擋住冕哥路的人,我都會送他們下地獄!”

  梁玉寧的手瞬間加力,寧韻然睜大了眼睛,她的後背就快被梁玉寧頂斷了!

  我不可以死!

  我不能死在這裡!

  我不甘心!

  寧韻然全身都在冒汗,她知道自己必須全力一搏,她單手扯住項鏈,另一隻手估計著梁玉寧抵住自己後背的手肘位置,猛地向後一砸!

  只聽見“喀啦”一聲,因為梁玉寧雙手脫力,寧韻然如同破繭之蝶,向前摔了出去。

  脖子上的項鏈鬆開,寧韻然雙手撐地,下一秒將項鏈甩開,同時單腿向後一踹,將梁玉寧踹翻了。

  “匡啷”一聲響,引得不遠處正在送別客人的莫雲舟蹙起了眉頭。

  他側過臉,確認聲音傳來的方向,信步走了過去:“誰在裡面?怎麼了?”

  就在這個時候,摔在地上的梁玉寧狼狽地站起身來。

  她的左臂被寧韻然砸傷了,便從地上拿起玻璃杯的碎片,沖向剛剛站起來正捂著喉嚨咳嗽的寧韻然。

  寧韻然看著對方赤紅的雙眼,那是一種同歸於盡的可怖恨意。她的手因為握著碎片太用力而被劃傷,血液沿著指縫溢出來,觸目驚心。

  眼見著玻璃的碎片泛著寒光越來越近,時間如同靜止一般。

  “小寧!”莫雲舟的喊聲如同破冰的利刃,時間瞬間奔流起來。

  寧韻然側過身,感覺到玻璃的碎片擦著自己的襯衫劃過去,梁玉寧絲毫不罷休,轉身抬手,朝著寧韻然的側腰扎了下去。

  一股強大的力量拽住寧韻然的胳膊向後一扯,一個身影擋在寧韻然的面前,一把扣住了梁玉寧的手腕,用力一個轉動,梁玉寧手中的玻璃片掉落下來。

  寧韻然這才意識到,這個擋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是莫雲舟。

  莫雲舟的臉色冰冷得厲害,他一向顯得有教養的溫和目光裡湧起一抹銳利的殺氣。

  他折著梁玉寧的手腕向前狠狠一推,梁玉寧摔倒下去,額頭砸在椅子上,立刻就流血了。

  “梁老師!你要幹什麼!”

  這一聲,幾乎要震破寧韻然的耳膜。

  莫雲舟發火了,這是寧韻然第一次見到。

  她想要伸出腦袋來看一眼梁玉寧,被莫雲舟伸手摁回了身後。

  這個男人的背脊很挺拔,完全將寧韻然擋在了身後。

  寧韻然的額頭抵著對方的背脊,鼻子裡聞到的都是屬於他的味道。

  “你們是一伙的!對不對!莫雲舟——是你把我們引進這個畫廊的!你知道這個畫廊一直被警方監控!我們和這個畫廊合作就是掉入陷阱裡的羊!”

  寧韻然微微一震,梁玉寧說的是真的嗎?

  “你們的髒錢,無論送到哪個畫廊,都不可能洗白!”

  莫雲舟的聲音依舊沉冷。

  比峭壁更堅毅。

  寧韻然的心臟“咚——咚——”跳得更加厲害。

  “我明白了……你們所有人都是一伙的!都是一伙的!”

  梁玉寧歇斯底裡地喊了起來。

  “冕哥……你說過,誰擋住我們的路,就讓誰死!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梁玉寧忽然將靠著牆的花瓶掀翻,匡啷一聲,寧韻然的肩膀一顫,莫雲舟向後護著她後退。

  “我們出去!”

  而梁玉寧右手拿著花瓶的碎片不顧一切沖了過來。

  那一刻,寧韻然能感覺到面前的莫雲舟背脊繃起,正要發力。

  “碰——”地一聲,梁玉寧的肩膀被穿透,血液滲透出來。

  世界跟著震動,寧韻然下意識拽緊了莫雲舟的衣角,大聲喊了起來:“莫雲舟——”

  緊接著,是前面有人摔倒的聲音。

  接著是梁玉寧瘋狂的哭喊聲:“你竟然叫了警察來!你以為我會束手就擒嗎!我沒有輸!而你們也贏不了!”

  警察來了?

  是老大來了嗎?

  剛才梁玉寧是被警察擊中了嗎?

  “你想怎樣?畫廊周圍都被警察包圍了,對面是特警,我猜樓下也是特警。”莫雲舟冰涼的聲音響起。

  “哈哈哈……哈哈哈……”

  梁玉寧晃悠著站了起來,聽她的腳步聲似乎是向著窗口走去。

  她是想要將對面擊中她的特警看清楚,還是要幹什麼?

  幾秒鐘之後,只聽見巨大的聲響,接著是什麼與地面劇烈碰撞,碎裂開的聲音。

  一切安靜了下來。

  血液要凝滯一般。

  寧韻然全身的骨骼都隨著那一聲墜響疼痛起來。

  她歪過腦袋,從莫雲舟的身後看了出去。

  只看見地面上都是花瓶的碎片。

  會客室的窗簾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拽開,風吹的揚了起來。

  以及……梁玉寧不見了。

  對面的樓上,是正在撤槍的特警。

  寧韻然傻傻地走向窗口。

  莫雲舟拽住了她的手腕。

  “小寧,你要幹什麼?”

  “梁……梁玉寧哪兒去了?”

  寧韻然來到窗口,正要向下看去,身後的男人用手掌捂住了她的眼睛,強迫著將她摁了回來,直接摁進了他的懷裡。

  莫雲舟轉過身來,讓寧韻然的視線被自己遮擋。

  他鬆開手,寧韻然抬起頭來對上他的目光。

  “別看。”

  “她是跳下去了嗎?”

  “是的。剛才特警看見她想要襲擊我們,擊穿了她的右側肩膀。然後她就從窗台上跳下去了。”

  莫雲舟的聲音很沉穩。

  寧韻然覺得自己的思維深處似乎有什麼跟著梁玉寧與地面劇烈碰撞的那一刻一起碎裂開了。

  他的手輕輕覆在她的腦袋兩邊,他很認真地對她說:“不要去想她,看著我好不好?”

  “嗯……”

  這是第一次有人在寧韻然的面前死掉,如同所有力氣都被抽走了,寧韻然向下坐了下去,卻被莫雲舟一把撐住了。

  “現在,你跟我離開這裡。等警察來處理這裡的一切。”

  “好……”寧韻然點頭。

  無論莫雲舟說什麼,她就像被牽引著。

  “我說了,不要想別人,現在看著我,只看著我。你沒有什麼想要說的嗎?”

  莫雲舟的聲音很輕,如同雲海之上揚帆的木舟,寧韻然緊繃的神經也跟著平緩了下來。

  她咽下口水,開口問:

  “你怎麼樣?你受傷了沒有?”

  莫雲舟好看的眉頭蹙了起來,他凝望著寧韻然,沉默不語。

  這讓寧韻然陡然緊張了起來,她的手拽開莫雲舟的衣服:“你是不是受傷了?哪裡?是不是她刺中你了?”

  莫雲舟溫暖的指尖觸上寧韻然的頸間,沿著那道紅色的痕跡滑過。

  “我沒有受傷。但是你受傷了,你知不知道?”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遠,卻又近在耳邊。

  溫和到要將寧韻然的世界都裝進去。

  那一刻,眼淚就將眼眶占滿,溢了出來。

  她很感激他。

  並不是因為這個男人救了她,而是當她沖到窗前想要看梁宇寧到底怎麼樣了的時候,他阻止了她。

  她的記憶太好了,好到所有震撼刺目的畫面她都忘不掉。

  比如親生父母車禍現場的照片,那天的街道,圍觀人群的臉,就連玻璃碎裂的樣子,她至今都記得清清楚楚。

  是莫雲舟的手替她擋住了那樣鮮血淋漓的畫面,將它擋在了她的記憶之外。

  而她記住的,是莫雲舟掌心的溫度以及小心翼翼的力度。

  她從沒有那麼確定,自己是被人保護著的。

  感覺到她的肩膀在顫抖,莫雲舟微微鬆開了摁住寧韻然的力量,轉而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別害怕,她真的死了。現在你跟著我,一步一步走出去,我們離開這裡,好不好?”

  寧韻然還是第一次聽到莫雲舟用這種哄著人的聲音說話。

  明明從小到大,她哭的次數幾乎沒有。

  但這一次,她的眼睛很燙。

  “沒事了,真的沒事了。”

  莫雲舟將寧韻然轉過身去,朝向門口,推著她向前走去。

  她能感覺到莫雲舟低下頭來,下巴輕輕靠在她的頭頂上。

  她就像是提線木偶,跟著莫雲舟一步一步離開了這裡。

  剛來到走廊上,就聽見有人趕來的聲音。

  是特警,還有緝毒隊的章隊長帶著人從他們的身邊路過,沖進了會客廳裡。

  “梁玉寧就是從這裡跳下去的!”

  “媽的——怎麼就能讓她死了呢!”

  寧韻然被莫雲舟抱在懷裡,他胳膊的力度,他胸口的心跳聲,就像是將寧韻然隔絕到了另外一個空間裡。

  凌睿也跟著其他同事沖了上來,在看見寧韻然安然無恙地靠在莫雲舟的懷裡時,他終於呼出一口氣來。

  “莫先生,梁玉寧在這裡墜樓身亡,您恐怕要跟我們回去調查。還有這位小姐恐怕也要一起走。”章隊長走了出來,對莫雲舟說。

  “我們當然會配合警方的調查。但是給我們幾分鐘緩和一下可以嗎?畢竟梁玉寧時當著我們的面從這裡跳下去的。”莫雲舟說。

  “章隊,過一會兒吧。讓他們緩緩。”凌睿開口道。

  章隊長還是第一次聽到凌睿為什麼人說話,於是也點了點頭。

  莫雲舟將寧韻然帶到了自己的辦公室,給她倒了一杯水。

  但是寧韻然一點都不想喝。

  “不要胡思亂想。這裡沒有任何事情與你有關。”莫雲舟的手指伸過來,在寧韻然的頭頂上輕輕彈了一下。

  寧韻然張開嘴,她差一點就告訴他,蔣涵會死,是因為自己故意激怒蔣涵,讓她撥打了高峻的秘密交易號碼,讓梁玉寧和她的團伙認為蔣涵是洩密人。

  梁玉寧會跳樓,是因為自己是經偵隊的偵查員,是她和同事們一直盯著畫廊的交易。

  無論是蔣涵,還是梁玉寧的死,都和她有關。

  莫雲舟的手指掠過寧韻然的眼角,帶走了她的淚痕。

  “你想說什麼?”

  他就站在她的面前,靠著辦公桌,低下頭來看著她。

  那樣專注。

  讓她有一種自己成為某個人一切的錯覺。

  “他們到底想要什麼?”

  “不要去想那麼復雜的問題。因為很可能到最後,像是梁玉寧這樣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麼了。你只要清楚,你想要什麼就好。”莫雲舟很有耐心地說。

  “那如果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什麼呢?”

  “那就……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做什麼就好。”

  “莫總……”

  “什麼?”

  “你真是眼中有智慧,語言有力量,跟著你一定不會走錯路。”寧韻然十分認真地說。

  “真想拿杯子裡的水澆你的腦袋。”

  寧韻然的思維放空的時候,又聽見莫雲舟的聲音響起:“梁玉寧為什麼會襲擊你?”

  倒抽一口氣,寧韻然的心臟劇烈跳動了起來。她怎麼忘了,莫雲舟不好糊弄,怎麼可能不去想梁玉寧不殺別人偏要殺她?

  他保護了她。

  她張了張嘴很想將一切都告訴他,但是沒有得到凌睿的允許,這是違反紀律的事。

  “我沒有弄明白怎麼回事……有一次我跟梁老師提起過要將白響的那幅《晚歌》改名為《皓瀾》……”

  “對,這件事是我和高峻決定的。關你什麼事?”

  “可是,我好像把白響的名字說成是陳朝聲了……剛才梁玉寧一直勒著我的脖子說這件事……然後什麼寧可錯殺一萬不可放過一個之類……”寧韻然搖了搖頭。

  對於莫雲舟這樣的聰明人,只有用實話才能讓他覺得合理。

  莫雲舟沉默了片刻,然後歎了一口氣。

  “她是因為事跡敗露所以疑神疑鬼。”

  莫雲舟的手輕輕拍了拍寧韻然的頭頂,那種無論如何都好想把一切都分享給另一個人的沖動,她還是第一次體會到。

  這件事,整個畫廊眾說紛紜,都不知道特警怎麼忽然就來了,也不知道梁玉寧怎麼就會忽然跳樓了。

  坐在警車裡,章隊長摁著太陽穴很頭疼。

  “本來還指望逮捕梁玉寧之後,以她為突破口,弄清楚秦冕現在到底藏在哪裡!沒想到她竟然會自殺!”

  凌睿瞇著眼睛:“像是他們這種跟著秦氏兄弟的亡命之徒,你指望能從他們嘴巴裡撬出什麼有用的話?”

  “現在該怎麼辦?抓住了布裡斯,梁玉寧死了,蘊思臻語畫廊也被瓦解了,我們僅僅是拽掉了秦冕洗錢的一條路,他還可以走其他路!”

  “梁玉寧的手機在你們那裡嗎?”凌睿忽然開口問。

  “當然在。”

  “到裡面去找,說不定會有她和秦冕的聯繫方式!用它來聯繫秦冕!”

  章隊長一拍大腿:“對!趁著現在梁玉寧死掉的消息還沒傳出去!”

  凌睿扯了扯嘴角。

  莫雲舟和寧韻然都去到了警局,說明當時梁玉寧的狀態。

  寧韻然將梁玉寧說蔣涵的死亡原因是毒品注射過量告訴了警員。

  當警員問起梁玉寧為什麼會拿著碎片要殺他們的時候,寧韻然就說是因為梁玉寧懷疑整個畫廊都是圈套,並沒有說明梁玉寧對自己的懷疑。

  更加細節的事情,她會單獨向凌睿匯報。

  當她離開警局的時候,已經接近黃昏。

第四十章:紙醉金迷

  她摸了摸頸間的勒痕,剛才說話的時候都不敢太用力,真的很疼。

  一抬頭,就看見莫雲舟在出口的地方,西裝外套搭在他的胳膊上。

  你是在等我嗎?

  寧韻然站在那裡,看著對方被夕陽斜射的身影。

  “你愣在那裡幹什麼?我帶你去醫院看看脖子。”莫雲舟的聲音響起。

  你真的是在等我啊!

  寧韻然眼睛一亮,小跑著來到了他的身邊。

  莫雲舟只是歎了一口氣。

  來警局的時候莫雲舟沒開車,他抬手打了輛出租車,和寧韻然坐在一起。

  寧韻然側著臉看向對方,笑著開口問:“莫總,我們現在算不算是生死之交啊?”

  莫雲舟側目瞥了她一眼:“你還真有精神說話,喉嚨不疼嗎?”

  “疼。現在還有被勒住的感覺。”

  莫雲舟沉默了。

  寧韻然抿了抿嘴,她在警局的洗手間裡照了一下鏡子,脖子上的痕跡散開之後確實很嚇人,估計莫雲舟看了之後也心情沉重吧。

  “小寧,對不起。”

  心尖隨著這句話顫動了起來。

  “為什麼?你保護我了啊。”

  “如果不是我把布裡斯這個客戶帶進畫廊裡,今天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可是你不帶,高峻也會帶他來。涉嫌參與洗錢的是高峻,不是你。”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跟著高峻一起洗錢?”莫雲舟好笑地問。

  “因為高峻跑了,但是你沒跑。而且梁玉寧要連你一起殺掉,如果你跟她一伙兒的,她殺你做什麼?”寧韻然一臉理所當然。

  莫雲舟又笑了。

  “你笑起來真好看。”寧韻然又說。

  莫雲舟將臉側過去了。

  “誒?我誇你好看,你是不是害羞了?”

  “沒有。”

  “不是,你讓我看一眼。莫總,你笑起來可好看了!真的太好看了!讓我看一下!”寧韻然模仿著電視劇裡紈褲子弟調戲良家婦女的調子一邊說,一邊還非要將腦袋伸到莫雲舟的面前。

  “你喉嚨不疼嗎?”

  “你讓我看一眼,我就不疼了!”

  “走開。”

  “都坐在車上了,走不開。”

  寧韻然看到,莫雲舟的唇角揚得很高。

  去到了醫院,因為寧韻然脖子上的勒痕看起來挺嚇人,醫生檢查之後就讓她去拍片了。

  之後醫生給寧韻然開了藥,囑咐她不要吃任何辛辣刺激的東西。

  “我被勒成那樣了,脖子竟然沒事兒?”寧韻然感到十分不可思議。

  “我也覺得不可思議。除非這片子不是你的。”醫生回答。

  “那不然,我再去拍一遍?說不定這真不是我的!”

  一旁的莫雲舟看不下去了,將寧韻然拎了起來。

  “走吧,回去。你現在的樣子,確實不像有事。”

  “好吧。我脖子沒事,還能休病假嗎?”

  走在前面的莫雲舟轉過身來看著她。

  寧韻然就像沒感覺到他視線裡的壓迫一般,繼續問:“還能休病假嗎?這樣看著電腦脖子會疼。”

  “你怎麼不說你吃飯也疼呢?”

  “吃飯也疼。”

  “哦,我還說看你沒事,請你吃夜宵呢。既然疼就算了。”

  “別人請的夜宵也就算了,你請的夜宵我就是疼死也要吃下去啊!”

  莫雲舟搖了搖腦袋。

  “真不知道你的心是什麼做的。怎麼這麼大。”

  “我心中有日月,可納百川。”

  莫雲舟發出了一聲輕笑,在寧韻然聽來,很悅耳。

  但是莫雲舟還是沒有請寧韻然吃宵夜,而是送她回家去。

  坐在出租車上,晚風吹進來,寧韻然的神經一放鬆,就開始犯困了。

  她歪著腦袋,靠著車窗,身體一陣下陷。

  一覺醒來,她發現自己竟然又回到了會客廳。

  梁玉寧就站在自己的面前,飛撲而來,掐著她的脖子!

  那雙瘋狂的眼睛就像是要將她咬爛掉吞下去一樣。

  寧韻然發現自己沒有一點力氣,只能任由梁玉寧將自己推到了窗戶邊,一把將她推了下去。

  寧韻然大叫了起來,想要抓住任何可以阻止她墜落的事物,但手中除了空氣什麼都沒有。

  她以為自己很快就會墜地,會撞到粉身碎骨,但是更恐怖的是,她的身體離開了高樓大廈,離開了她所熟悉的世界,在黑暗之中明明能感覺到墜落的速度越來越快,可是卻始終不曾到底。

  這樣的無限恐怖,讓寧韻然感覺自己被吞噬。

  不要!

  停下來!

  快點停下來!

  “小寧!小寧!你怎麼了?”

  莫雲舟的聲音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她的身體被一股力量拖拽住,身下的深淵在那一刻失去了吸取她的力量,碎裂開來。

  光線湧進來。

  寧韻然猛地睜開眼睛,對上的是莫雲舟擔心的目光。

  “你做噩夢了?”

  “嗯。”寧韻然點了點頭。

  “還以為你真的心有那麼大,把什麼都拋到腦後了。”莫雲舟抬手,輕輕將她額間的碎發撥開,“不要去想梁玉寧的事了。如果我告訴你,我打算給江淮辦畫展,你覺得怎麼樣?”

  “真的?”

  “真的。我前段時間去醫院看過江淮。替他墊付了化療的費用。他這段時間除了治病,就是畫畫。有幾幅作品真的很不錯。高布倫先生也說願意展出他收藏的那幅江淮的作品。雖然作品不多,但我想讓江淮有生之年看見自己的畫展。純粹的畫展,沒有任何交易,只是為了讓人欣賞的畫展。”

  莫雲舟看著寧韻然,一字一句地說。

  “好。”寧韻然點頭。

  她的腦袋裡開始設想怎樣根據江淮的風格來設計主題了。

  “小寧。”

  “嗯?”

  “你認真的樣子也很好看。”

  寧韻然的臉沒來由得紅了。

  她抿著嘴,側過臉去。

  “心中有日月,可納百川的寧韻然,你是不是臉紅了?”莫雲舟的手撐在寧韻然的身邊,靠向她。

  感覺到他的溫度和呼吸正越來越近,寧韻然立刻縮向車窗邊。

  莫雲舟卻緊隨而至:“讓我看一下,有什麼關係?”

  “我沒臉紅,有什麼好看的!”

  莫雲舟卻直接側過身,從下而上看著寧韻然:“我誇你好看,你害羞了。”

  “我沒有!”

  寧韻然猛地意識到,這就是自己剛才“調戲”莫雲舟的對話!

  她一側臉,果然看見莫雲舟的唇上勾著淺笑,眼睛裡都是戲謔。

  “你耍我!”

  “我沒有啊。”他的表情那麼理所當然,那麼氣定神閒!

  “你說我好看是騙人的!”

  “你覺得呢?”

  莫雲舟直起身,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上,又是那樣悠然自得的樣子。

  氣死人了!

  這家伙說的好話,以後她都不會信了!

  來到了南山公寓樓下,寧韻然打開車門,氣呼呼地正要離開。

  當她走過莫雲舟的車窗邊,看著他安靜地坐在那裡,驀地想起了這個男人今天保護了她。

  “莫總,我問你個問題。”

  “如果是問你到底好不好看這樣的問題,我是拒絕回答的。”莫雲舟側過臉來,在燈光之下,他的五官變的更加立體。

  “我是想問,如果掉進黑暗深淵裡,沒有辦法出去,該怎麼辦?”

  “那就化身為光,把深淵照亮。”

  莫雲舟回答。

  他的聲音不大,卻很有力量。

  寧韻然忽然覺得自己曾經想過無數遍這個男人到底有沒有參與過高峻的非法生意的想法很傻。

  這個男人他擁有堅持自己底線的力量。

  他和高峻,根本就不是同樣的人。

  是不是真的有光能照亮深淵,寧韻然不知道。

  但是莫雲舟很明亮。

  她希望他永遠這麼明亮。

  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寧韻然很累,一點都不想洗漱。

  她倒在床上,從包裡摸出了和凌睿聯繫用的手機,上面看到了好幾條短信,都是來自“老大”。

  短信裡都是凌睿問她傷勢如何。

  寧韻然扯著嘴角,發了一條短信:老大,無論發生什麼事,只要一個紅包就能讓我們回到當初。

  凌睿秒回:想的美。

  寧韻然搖了搖頭回復:你這麼摳門,女孩子都會討厭你。

  凌睿繼續秒回:你又不是女孩子。

  寧韻然直接將手機扔一邊,她不想再理這個家伙了,簡直給自己找不痛快!

  幾天之後,寧韻然在報紙上看到的頭條新聞就是縱橫中緬邊境數十年大毒梟,秦氏兄弟之一的秦冕落網。

  寧韻然呼出一口氣,有一種人生圓滿瓜熟蒂落的感覺。

  大概是因為醫生開的藥裡面有安眠的成分,寧韻然吃了之後一覺睡到了天亮,沒有再做什麼噩夢。

  但是手機鬧鈴響了三遍,還是因為從床頭桌上震下來,發出了匡啷一聲,她終於醒過來,並且遲到了。

  匆忙刷牙洗臉,連早餐都來不及吃,她便沖進地鐵,沖進畫廊,一路都在沖刺,終於在只差一分鐘的時候,沖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

  大家看到她來了,都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問她昨天到底怎麼一回事。

  “梁玉寧為什麼會忽然發瘋啊?”

  “警察都問了你什麼問題啊?”

  “我們畫廊會不會倒掉啊?”

  寧韻然被她們問得腦袋都要爆炸了:“我不知道啊!你們去問莫總不就好了?”

  “莫總不在啊。好像有幾個畫家要和我們畫廊解約,他去找他們去了。”

  這個時候,有送外賣的來到了她們小組。

  “請問寧韻然小姐在嗎?”

  “我是!我是!”寧韻然忽然覺得外賣大哥長得實在太帥氣了。

  “你的早點。”

  “可是我沒叫早點啊。”寧韻然一頭霧水。

  “有人為你叫了。”

  外賣大哥離開了之後,寧韻然將餐盒打開,發現裡面是青菜粥。

  是誰給她叫的粥?

  寧韻然的腦海中第一個浮現出的名字竟然是莫雲舟。

  因為只有莫雲舟知道,昨天醫生囑咐了她必須要吃清淡的。

  江婕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她來到了寧韻然的身邊,小聲問:“好吃嗎?”

  “青菜粥有什麼好吃不好吃的?”寧韻然不解地問。

  “這個青菜粥肯定不是你點的,說吧,誰點的?”江婕繼續問。

  “我不知道啊,那個人又沒留下名字。”

  江婕笑了笑,撐著腦袋繼續問:“我可聽說,昨天出事的時候,你嚇得腿都邁不開了,是莫總一直抱著你,安慰你的。怎麼樣?莫總的懷抱是什麼感覺?”

  寧韻然呼嚕呼嚕喝了小半碗粥,吊著江婕的胃口,就是不回答她。

  “喂,你說話啊。”

  “這個……當時嚇的我腿都發軟了,我哪裡還記得他的懷抱是什麼感覺?”寧韻然歪著腦袋很認真地回答對方。

  “切……我聽說我們畫廊涉嫌洗錢,將要支付大額罰金,很可能會倒掉。”

  “那大家還在這裡幹什麼?還准時上班?”

  “等莫總給大家開支票啊!”

  “高峻都跑了,他才是畫廊的第一責任人啊,為什麼要莫總給開支票?”寧韻然不理解大家的邏輯。

  “但是莫總之前給每個走的人都開了支票的。”

  “你們這是欺負人吧?”

  “這碗粥不會是莫總給你叫的吧?不然,你什麼時候這麼為他說話了?”江婕眉梢一挑。

  寧韻然閉嘴繼續喝粥。

  喝完了粥,寧韻然出去扔餐盒,然後取出了手機,找到了抖M的名字,發了一條短信過去:莫總,早晨是不是給我點了外賣啊?如果是的話,那就謝謝你了!

  幾秒鐘之後,就收到了莫雲舟的短信:比你聰明的人都在努力,點一碗粥給你,希望你更努力。

  額……好正經。關心人都要這麼正經?真是抖M!

  寧韻然歪了歪嘴,發了條短信回答對方:比我聰明的人都在努力了,那我努力還有什麼用?

  還沒來得及在心中想像莫雲舟此刻的表情,寧韻然就收到了對方的回復。

  莫雲舟:不願意努力也可以,那就跟著我紙醉金迷。

  紙醉金迷是什麼鬼?

  寧韻然立刻回復:我心如磐石,自覺抵制任何糖衣炮彈的腐蝕侵襲!

  莫雲舟:青菜粥就能被稱作糖衣炮彈,你真沒見過世面。

  寧韻然朝天翻了個白眼,在短信裡回復了對方一個比中指的圖案。

  回到座位上,組裡面所有人都無心工作。

  有的發現莫雲舟沒來上班,已經拎著包走了。

  到了快要午餐的時候,江婕也背上包,撞了撞寧韻然說:“我回家吃飯了。如果莫總來上班了,你通知大家一聲。”

  “通知你們來逼他寫支票啊?”

  “要不是看你脖子上有傷,我肯定敲你的腦袋。畫廊搞到現在這樣,負責人跑了,財務經理和法務經理還在警察局協助調查,畫廊到底要不要經營下去。我們這些人在畫廊裡干了這麼多年,要這麼走還是捨不得。總想要從莫總那裡聽到他是怎麼個打算的。”

  “你們很信任莫雲舟嗎?”

  “……雖然很奇怪,但是比起高峻,從莫總出現開始,他就比高峻更有公信力。而且他對於藝術的眼光和品味,比高峻好太多了。就算莫總真的要關掉畫廊,聽他說出口,也算斷掉大家的念想。”

  “好。”寧韻然點頭。

  畫廊裡比往日更加空曠。現在他們什麼畫展也不能辦,就連很多畫都被警方封存了。

  就算莫雲舟肯出手接下畫廊,他們還能東山再起嗎?

  寧韻然去到對面,點了一份商務簡餐,一邊吃著,一邊翻看著自己與莫雲舟的短信。

  他看起來根本沒把這一切當成大事兒。

  寧韻然甚至可以想像這個男人發短信的時候唇角噙著的淺笑。

  還有那句“跟著我紙醉金迷”讓寧韻然的眼睛莫名發燙。

  她給甄晴打了個電話:“甄晴,我快失業了,你要不要來陪我吃飯,安慰一下我?”

  “我在加班啊!出不來啊!”

  “你失戀可以找我吐槽,我失業卻找不到你。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付出就是這麼不公平。”

  “別玩這一套了!實在不行,你就打電話給那次在奢侈表店裡面碰到的顧先生啊!讓他給你找份工作,說不定還能做他的貼身助理,成就一段姻緣!”

  無論是凌睿還是莫雲舟都希望她和顧長銘保持距離,她才不會去主動聯繫對方呢!

  “甄晴,如果有個男人發短信叫你跟著他紙醉金迷,你覺得這是什麼意思?”

  “這個男人有錢嗎?”

  “應該……很有錢。”

  “那就是要包養我唄!用錢砸我唄!”

  寧韻然聽到這裡,一口湯噴了出去,咳嗽的時候牽動了頸部的傷處,疼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莫雲舟要包養她?用錢砸她?

  這個設想在寧韻然的腦海中掀起驚濤駭浪。

  再轉念一想,又覺得怎麼可能。

  像是莫雲舟那樣的男人,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哪裡學的會用錢砸人?

  寧韻然想了想,覺得自己摸不准莫雲舟那句話什麼意思了。

  不過摸不准就直接問,別不懂裝懂。

  寧韻然發了條短信過去:莫總,你說跟著你紙醉金迷是什麼意思?不會是要包養我吧?

  直到一整份的套餐都吃完了,寧韻然也沒有得到莫雲舟的回復。

  難道是自己問的太直接了?

  好像真的是太直接了。

  萬一莫雲舟是真的想要包養她呢?本來是拿“紙醉金迷”這四個字來暗示一下,誰知道被她這個傻子戳穿了,這不是讓莫總下不來台面嗎?

第四十一章:魔鬼與獵人

  哎喲……你想包養誰不好,怎麼會打我的主意呢?

  真夠想不開的啊!

  寧韻然摸了摸下巴,開始同情莫雲舟了。

  本來可以種種什麼名貴的花,卻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要把她這根狗尾巴草種花盆裡,多憋屈啊!

  寧韻然剛起身,就收到了莫雲舟的回復:跟著我紙醉金迷的意思難道不是跟著我有錢掙?

  晴天大霹靂,寧韻然完全焦了……

  她都想了些什麼有的沒得啊……甄晴真是誤導人!

  寧韻然囧了半天,想了想,厚著臉皮回答對方:哎呀!包養也可以用來形容員工跟著你掙錢啊!你真是一點都不幽默!

  自己胡思亂想之後,還強硬地倒打一耙,想想自己還真是不要臉。

  不過,不要臉的事情她做多了,不差這一回了!

  寧韻然扯了扯嘴角,畫廊裡的人知道莫雲舟今天不會回來都走光了,寧韻然正打算隨大流也收拾東西回家的時候,收到了莫雲舟的回復:那好,等我回來包養你。

  寧韻然的眼球彷彿被屏幕燙到了一般。

  她從來不知道“包養”也可以是這麼認真的詞。

  那天,她沒有提前回家,而是坐在自己的電腦前,回顧著江淮的作品。莫雲舟說過要給江淮辦畫展,寧韻然相信他一定會做到。至少在她離開畫廊回到隊裡之前,她想為他做點什麼。

  她第一次希望,時間能夠過得慢一點,讓她在這個地方留得久一點。

  周末的早晨,寧韻然在公園裡晨跑。

  路過長椅的時候,看見穿著運動衣,揣著口袋,戴著兜帽的凌睿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裡。

  寧韻然拿著礦泉水,在椅子的另一端坐下。

  她不動聲色擰開礦泉水的蓋子,給自己倒了一大口之後,聽見凌睿低沉的聲音開口問:“你頸部的傷,怎麼樣了?”

  “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我看見新聞上說,大毒梟秦冕落網了,速度快到讓人無法想像。”寧韻然也壓低聲問,“你們怎麼抓到秦冕的?”

  “兵貴神速,我們利用了梁玉寧的手機。之前梁玉寧給秦冕發的所有短信都是密碼。我們將這些短信交給技術部門的同事,讓他們破解了梁玉寧藏在短信中的密碼,然後以同樣的密碼發短信給秦冕,說梁玉寧會將自己的網銀秘鑰放在商場的儲物櫃裡,讓秦冕派人來拿走。這樣秦冕就可以通過網銀將贓款匯去海外。緝毒隊的章隊長跟蹤來拿網銀秘鑰的人,順籐摸瓜,找到了秦冕。”

  雖然只是輕描淡寫的幾句話,但是寧韻然知道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迅速布下這樣的陷阱,真的不一般,甚至於是驚心動魄的。

  “但這些,都是以畫廊洗錢案的偵破為先機。你做的很好。”凌睿回答。

  寧韻然低下頭來,笑了笑:“運氣而已。我……是可以回去隊裡了嗎?”

  忽然想到莫雲舟所說的江淮的畫展,她內心渴望著想要等到這個畫展結束。

  “你先不要告訴其他人你的身份,但可以從畫廊辭職了。”凌睿點了點頭。

  那一刻,寧韻然的眼前浮現出的是出租車上,莫雲舟靠向她,看著她的目光。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眼中沉浮。

  她忽然不知道自己是捨不得畫廊的這份工作,或者捨不得這種終日與藝術為伴的生活,還是捨不得有他的日子。

  寧韻然收拾起自己的心情,回答了一聲:“好,我知道了。”

  就在這個時候,凌睿的電話響了。

  他站起身來,遠離寧韻然之後接聽了電話。

  “喂?你說什麼?你不要著急,慢慢說。”

  凌睿的表情是很嚴肅的。

  手機那邊,傳來的是和寧韻然同期進入經偵隊,但是後來卻又離開的劉雨的聲音。

  “我找到了!我知道縱合萬像是怎樣替秦氏兄弟中的大哥秦耀做賬的了!縱合萬象有三分之一的業務和網絡科技有關!但是網絡科技業務許多都是虛擬服務,沒有實體,無法估計服務的真實價值!秦家的老大以空殼公司向縱合萬象支付高額技術費用,然後縱合萬象再進行做賬,以購買境外空殼科技公司的方式替秦家老大將這筆錢支付到海外!”

  “你拿到這些公司的名字了嗎?”

  “我拿到了!雖然是空殼公司,但是趙嫿栩可謂用心良苦,給這些空殼公司都准備了流水和賬目!哪怕是外部審計都不那麼容易發現!我……”

  只聽見手機的那一端傳來了一聲劇烈的碰撞聲。

  凌睿的眼睛在那一刻睜得很大,背脊僵直。

  看著他背影的寧韻然知道,和凌睿打電話的人是不是出事了?

  凌睿立刻撥打電話給局裡:“我們有一個同事可能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出事了!我現在就發她的手機號給你們!你們立刻定位她的位置!”

  寧韻然站在原處,她有一種深深的預感。

  梁玉寧的案子,並不是結束,而是另一個開始。

  凌睿掛了電話,回頭看了她一眼,目光示意寧韻然先按兵不動。

  寧韻然點了點頭,凌睿便轉身快步離去了。

  到底發生什麼了?

  凌睿在電話那端到底是在跟誰講話?

  寧韻然一整晚都在床上翻來覆去。

  畫廊已經暫時停業了。

  莫雲舟承諾會在一個月之後讓畫廊重新開業,願意留下來的員工薪水待遇會在之前的基礎上上漲百分之二十,而停業這個月的薪水照常支付。

  當畫廊員工們人心不定的時候收到了莫雲舟新聘請的財務支付的工資時,不少人都決定留下來繼續觀望。

  第二天的早晨,寧韻然坐在地鐵上,旁邊的一個中年上班族正在看晨報。

  寧韻然歇著眼,入眼的第一則社會新聞就是:高級白領被摩托車撞傷後不治身亡。

  而報紙上登出的受害者照片,正是劉雨!

  寧韻然的呼吸被掐住,到底怎麼回事?

  她問對方說:“我可以看一下這則新聞嗎?”

  “哦,可以。”

  對方把那一頁報紙遞給寧韻然。

  一打開,映入寧韻然眼中的就是劉雨的大學畢業照。

  寧韻然的眼眶濕了,她和劉雨說過的話沒有幾句,只記得這個女孩子很活潑,化妝很漂亮。

  報紙上說,劉雨現在已經是本市最著名的縱合萬象集團的財務部門擔任助理會計,前途無量。她在下班途中,正用手機打電話,被一個騎著摩托車的人直接撞飛,劉雨傷重不治,當場死亡。

  肇事者目前仍舊在逃逸。

  寧韻然捏緊了報紙,她隱隱察覺到,劉雨離開經偵隊很有可能也是凌睿一手安排的。

  她們都剛畢業,在社會上沒有背景,是新鮮的面孔,比起已經做了許久經濟偵查工作的老隊員,他們更容易獲得調查目標的信任。

  劉雨和自己一樣,都是剛進入經偵隊的年輕人。劉雨的情商高,很容易與人打成一片,而寧韻然的記憶裡超強,所以凌睿根據她們倆的特點將她們分派去了不同的偵查目標那裡。

  寧韻然的手指觸上報紙上劉雨帶著笑容的臉龐,一切恍如隔日,心中百感交集。

  現在的凌睿一定很自責,也很難過。

  想到梁玉寧謀殺蔣涵,又對她痛下殺手,寧韻然忽然覺得劉雨的死應該也不是意外。

  昨天劉雨好像有什麼重要消息要告訴凌睿,就立刻出事了。

  縱合萬象集團,到底有什麼大秘密?

  而顧長銘到底有沒有參與非法交易?這一切都是他指使的嗎?

  還是他也只是受制於人?

  思前想後,這讓寧韻然差一點坐錯站。

  畫廊也因為高峻的事情,大量流失客源,在書畫界的口碑一落千丈。

  寧韻然仍舊用心地做著江淮的畫展策劃,她希望能在自己離開前,為這位命途多舛的畫家多做一點事。

  江婕在微信裡對寧韻然說:“最近這幾天,莫總也沒在畫廊裡,聽說他要全資收購我們的畫廊,他這幾天都在和律師探討相關事宜呢。”

  寧韻然愣了愣,問江婕:“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到時候畫廊的名字會改掉,也會有新一批由莫總發掘的畫家和我們簽約,到時候可有的忙了!”

  得知畫廊不會倒掉,寧韻然心裡鬆了一口氣。

  “莫總和高峻還是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莫總的錢都是乾乾淨淨的。高峻那家伙就難說了。這也是為什麼傳出莫總要買下畫廊的消息之後,忽然就沒有人辭職了!你要知道,莫總的身後是雲晟集團!”

  聽到這裡,寧韻然的心中釋然了不少。

  她想要做出一個完整的畫展方案交給莫雲舟,然後遵照凌睿的指示回到警局。

  就在她聚精會神的時候,有人在她的桌角上放了一杯熱的咖啡。

  “謝謝。”寧韻然以為是哪位同事,一抬頭,發現對方竟然是趙嫿栩!

  整個人就僵在那裡,寧韻然的面前浮現出報紙上劉雨的車禍現場。

  大腦深處一陣絞痛。

  鎮定,寧韻然。

  鎮定。

  趙嫿栩不可能知道你是誰。

  趙嫿栩靠著桌邊,微笑著看著寧韻然:“我只是路過,聽說畫廊的員工大多都回家等消息了,但卻只有你還照常來上班。坐在家裡領錢不好嗎?”

  寧韻然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她知道,在趙嫿栩的面前一定要有好演技。

  只是像是趙嫿栩這樣的大忙人,每一分鐘都價值千金,竟然會上來看自己?為什麼?

  以及……和趙嫿栩說的每一句話都要萬分小心。

  “莫總說,等他回來想做江淮的畫展。我很喜歡江淮,所以想提前准備他的畫展方案。”寧韻然回答。

  趙嫿栩拉開一把椅子,面對面坐在了寧韻然的面前。

  “每個人都會有放不下的事情,這位畫家的畫展對你來說就是吧。不過我更欣賞的是,當所有人都離開了,你還願意留在原地等待。很忠誠。我喜歡忠誠的人。”趙嫿栩笑著說。

  “我……並不是忠誠於誰,只是純粹喜歡,不想留下遺憾而已。”

  “純粹因為喜歡,那也是忠誠於自己,不是嗎?”

  “趙總,謝謝你特地來看望我還有安慰我。我沒事。”

  “高峻涉嫌洗錢,本來跟你就沒什麼關係,你當然沒事啊。”趙嫿栩撩了一下長發,笑著看了看寧韻然屏幕上的英文文案,“雖然我英語不是很好,但還是能感覺到你寫的很流暢,語句嚴謹而地道。”

  “謝謝您的誇獎。”

  能看出我的英文文案流暢地道,怎麼能說自己英語不好呢?

  這到底是謙虛還是虛偽?

  這樣的話,寧韻然當然沒有問出口。只是她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想起劉雨。

  報紙上說劉雨是縱合萬象集團總部的助理會計,而趙嫿栩又是財務總監,劉雨的死,會不會和趙嫿栩有關?

  寧韻然頓時緊張了起來。

  “寧小姐,雖然莫總不希望我挖他的牆角,但我還是要把我想要說的話對你說清楚。可能在你的眼中。我並不是一個好相處的女人,社會上也有不少偏見說我這種做到高管的女人都已經不是女人了。但是我們顧總對你很有好感,他信任你。”

  提起顧長銘,寧韻然緊繃的神經略微放鬆。但很快又繃了起來。

  幾次相處,寧韻然感覺得到顧長銘不是壞人,但好人不一定就不會干壞事。

  “無論是顧總也好,還是我也好,都希望身邊的人靠得住。不需要有驚天的才華,但絕不能欺騙我們。所以我想到了你。之前蘊思臻語畫廊的前景看似很好,我也不方便橫刀奪愛,但現在不同了。你是不是該考慮一下自己的前途了?”

  寧韻然完全沒有想到趙嫿栩會再一次伸出橄欖枝。

  她的意思真的是表面上的意思嗎?

  “可是,你們顧總也說過,畫廊更適合我。他應該是不希望我去你們那邊的吧。”寧韻然小心翼翼地回答。

  趙嫿栩頓時笑出了聲;“只能說你太不了解顧總了。他是一個很含蓄的男人。他欣賞什麼或者喜歡什麼,是不會伸手去拿的,而是會等著那個東西或者人心甘情願來到自己的身邊。”

  如果是之前,寧韻然還會斬釘截鐵的拒絕。

  但是自從得知劉雨出事之後,寧韻然就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要拒絕趙嫿栩了。

  毫無疑問,跟著趙嫿栩就能了解許多縱合萬象集團不為人知的部分。

  但自己遠不如劉雨八面玲瓏,在人際關係中如魚得水,很容易就會被趙嫿栩拆穿吧?

  看著寧韻然低頭思考的樣子,趙嫿栩笑了。

  “別急著給我答案,因為這真的是最後一張船票了。你可以先把你喜歡做的事情做完。如果要來我的身邊,我也希望你沒有任何遺憾。”

  說完,趙嫿栩就起身離開了。

  寧韻然的心緒久久不得平靜。

  她一個人坐在電腦前,直到夜幕降臨。

  這件事情,她必須要報告給凌睿。

  她拿出手機,直接撥打了凌睿和她聯繫的保密號碼:“老大,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匯報。”

  “什麼事?你要買鞋,或者你要我發紅包之類的都不算。”

  “趙嫿栩來找我,要我跟著她。”

  “那就拒絕她。”

  凌睿的聲音果決,沒有絲毫的猶豫,這也側面驗證了寧韻然對劉雨的猜想。

  “老大,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吧。趙嫿栩身邊的情報有多寶貴,你比我清楚。”寧韻然吸了一口氣。

  “你根本不知道趙嫿栩的手段!我們已經有同事出事了,你不能再有任何事,你明白嗎。”

  “老大,這件事你不是應該匯報到局裡面,讓上級領導來做決定呢?”

  寧韻然的聲音是平靜的。

  而凌睿在手機的那一端也沉默了。

  良久,他才開口道:“你很想去嗎?”

  “我不喜歡復雜的人際關係,你知道的。所以從前你讓我遠離趙嫿栩,我就遠離她。只是,老大,你曾經問過我,明明是一個海歸畢業的會計學碩士,無論去什麼樣的企業都能得到高薪,為什麼會選擇經偵。”

  凌睿回答:“是因為你的父母。”

  “對。趙嫿栩也調查過我,她看見的只是表象。我的親生父母意外而死,那個意外是他們開車經過高樓下,一個洗錢集團的會計來不及處理電腦,將主機從高空扔下來,正好砸在我父母的車頂。”

  “小寧,你不用說了。”

  “請讓我說完。我的養父之所以會選擇自殺,是因為他替人擔保,出於他的善良和對朋友的信任。可是他的朋友卻參與了非法集資,攜款逃跑了。他用畢生的積蓄去還債還是不夠用,於是他選擇了自殺。他站在高樓上,在手機裡對我說,無論如何要完成學業,因為那樣我才能看明白這個世界金錢運轉的法則。手機裡的風聲很大,我聽得不那麼清楚,但那卻是他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這個世界金錢運轉的法則。也許我的養父指的是更深層次的東西,但對於我來說那個所謂的法則就是做人的底線,是是與非,也許這樣的話在你聽來很幼稚,所以你才會說我是傻瓜一號……但我確實是這樣想的。”

  “我知道,小寧。而且,我從來沒有覺得你傻。”凌睿的聲音跟著暗啞了起來。

  “凌隊,趙嫿栩說她曾經也和顧長銘有過非常艱苦的過去。他們受過的磨難,我不懂。但我知道一個道理。有的人,被惡魔折磨也會成為魔鬼。而有的人,被惡魔折磨,會成為獵人。趙嫿栩也許是魔鬼,但我有其他的選擇。”

  寧韻然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凌睿沉默了。

  他也許一直把她當成孩子,但她其實遠遠比他想像的要堅定的多。

  “我明白了。我會如實向上級匯報。一切聽從上級的決指示。在這段時間,你要小心手機短信、電話、微信、郵箱等等一切通信方式都有可能在趙嫿栩的掌控之下,不要忘了,他們是科技公司起家的。”

  寧韻然明白,劉雨出事,很有可能就是當她和凌睿聯繫的時候,被趙嫿栩的人給監控了。

  “上面的決定下來的時候,我會通知你。”

  說完,電話就掛斷了。

  寧韻然呼出一口氣來,還好自己一直是用隊裡發的手機和凌睿聯繫的。

  她很明白,在這件事裡,凌睿承受著萬分巨大的壓力。

  她絕對不能成為第二個劉雨。

  就在這個時候,她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屏幕上閃現的那個名字驚得寧韻然差點把手機摔碎了。

  ——顧長銘。

  他怎麼會打電話給她?

  難道是因為趙嫿栩的邀請?

  寧韻然咽下口水,讓自己的心緒平靜下來,然後接通了手機。

  “顧總,您好。”

  顧長銘帶著涼意的聲音響起:“我看到畫廊的新聞了,想要知道你怎麼樣了。而且剛才嫿栩說來找過你,我正好開完會,也想跟你聊兩句”

  寧韻然有點懵,為什麼趙嫿栩著她談完了,顧長鳴又找她?

  “可以啊。顧總您在哪裡?您那麼忙,事情肯定多,我去找您吧?”

  “我就在蘊思臻語畫廊對面。”

  寧韻然差一點咳嗽出來。

  這個顧長銘怎麼說來就來?

  寧韻然趕緊走到窗前,果然看見畫廊對面的馬路上停著顧長銘的黑色奔馳。

  “那我……馬上下來!”

  寧韻然趕緊背上背包,沖了出來。

  她看也沒看,就准備過馬路的時候,看見對面靠著車的顧長銘朝她的方向伸長了胳膊,做了一個“不要動”的手勢。

  眼看著一輛車就從寧韻然的面前開了過去,冷汗都從背上冒出來。

第四十二章:豬血粉和豬血腸

  顧長銘回到車上,將車繞了一圈開到了寧韻然的面前,說了聲:“上來吧。”

  寧韻然點了點頭,上了車。

  “走路不看車,就算犧牲了,也做不了烈士。”

  顧長銘的音調很平,卻在寧韻然的心中驚一陣波瀾。

  他這句話到底是純粹批評她不看車,還是暗示知道她的身份了?

  “我可不想做烈士。”

  “是嗎?”

  “做了烈士,發的撫恤金我也領不到。”寧韻然聳了聳肩膀,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平常。

  顧長鳴輕笑了一聲:“你自己知道就好。以後,過馬路的時候要小心。”

  “那個,顧總……您親自來看我,我有點受寵若驚。我是個直腸子的人,您不如直接告訴我您找我到底想談啥?”寧韻然擺出她一貫大剌剌的態度來。

  “不是談情說愛,就不能找你談正事了?”顧長銘側過臉瞥了寧韻然一眼。

  他的眸子本來就冷,看不出深淺。

  但“談情說愛”四個字從顧長銘的唇間說出來,總有那麼幾分……禁欲的曖昧。

  “一向沒人願意和我談情說愛。”寧韻然自嘲地說。

  “為什麼?”

  “因為我沒意思吧。”

  “我也沒意思。”顧長銘回了一句。

  “那我們兩個聊天,不是會冷場?”寧韻然忽然冒出一句。

  顧長銘輕笑了一聲:“你比我有意思一些。”

  寧韻然無奈地看了一眼窗外。

  是不是很多人都把她當成消遣呢?

  顧長銘在T市已經是商界名流了,他的生活有一定的品質,寧韻然正在想像,他會把車開到什麼高級會所裡請她喝下午茶,但沒想到車卻停在了一家豬血粉店前。

  “啊?豬血粉?”

  “你不是喜歡吃嗎?”

  寧韻然驀地想起自己上一次畫展因為早餐吃豬血粉吃到急性腸胃炎,最後還是被顧長銘送去醫院的,真是……囧囧有神……

  “可是現在有豬血粉吃嗎?”

  “沒有豬血粉,但是有烤蛋撻和絲襪奶茶。”

  “您也會在這樣的地方吃下午茶?”

  顧長銘將車停到了路邊,和寧韻然一起走進去。

  “嫿栩沒有對你說過,我們並不是含著金鑰匙長大的嗎?”

  “她說過。”

  “這種小店裡的吃的,比什麼高端酒店裡的東西要好吃。”

  顧長銘走了進去。

  明明他一身高端定制西裝和這家店裡簡陋的裝潢格格不入,但是他拉開椅子坐下的時候,寧韻然忽然覺得整個小餐館的格調都得到了質變的提升。

  他要了蛋撻和奶茶,還問寧韻然吃不吃豬血腸。

  連豬血腸顧長銘都知道?

  真是接地氣啊!

  寧韻然立刻點了點頭。

  小桌子上立刻放滿了食物。

  而顧長銘很熟悉地拿過一次性筷子,掰開,然後將竹筷子上的倒刺摩擦掉,遞給寧韻然。

  “我給你提一個非常真誠的建議。”顧長銘說。

  “什麼建議?”

  “請不要稱呼我為您,有時候禮貌是一種距離。”顧長銘正在給寧韻然燙碗,“我以為我們是過命的交情。”

  “啊?”

  “難道不是嗎?我哮喘發作,藥用完了的時候,沒人知道我是怎麼一回事,只有你跑去藥店幫我買了藥,救了我一命。”

  寧韻然沒想到顧長銘竟然還記得這件事。

  “而你肚子不舒服疼得滿臉發白的時候,我送你去的醫院。”

  “對啊,還有一生第一次的公主抱……”寧韻然說完,又想咬掉自己的舌頭了。

  “公主抱?”顧長銘蹙了蹙眉頭,似乎在問那是什麼。

  寧韻然有點想笑,學著顧長銘一本正經的樣子說:“你看過台灣狗血連續劇沒有?就是女主角不小心崴了腳,男主角就跟女主角得了不治之症一樣,把她橫抱起來。多有王子抱公主的范兒啊?這就是公主抱。”

  “這也沒什麼啊。”顧長銘回答。

  “沒什麼?在現實裡是很難做到的。”寧韻然很認真地敲了一下桌面。

  “怎麼難做到?”

  “一個女生就算再輕,八十多斤總還是有的吧。這麼橫抱起來,是很需要臂力和腰部力量的!更不用說你還能把我從畫廊裡一直抱到停車場!”

  “你不止八十多斤。”顧長銘回答。

  寧韻然的膝蓋中了一箭。

  “不用你說,我知道了。”

  寧韻然夾起豬血腸,一大口放進嘴裡。

  “小寧,雖然你們畫廊現在被要求停業接受有關部門的調查,但是據我所知,莫雲舟很有手段,將有問題的部分剝離了,而且他很有可能會全額買下畫廊,更名之後繼續營業。莫雲舟的背後,是新加坡的莫家還有馬來西亞的雲晟集團,這足以讓你現在所在的畫廊屹立不倒。”

  寧韻然睜圓了眼睛,看向顧長銘。

  “真的?原來他背景雄厚不是放屁……不是吹牛?”

  “所以,作為與你的過命之交,我覺得你留在畫廊裡,會比跟著嫿栩更有前途,而且能做你喜歡做的事情。我聽嫿栩說,其他人都不來畫廊了,只有你還在畫廊裡繼續准備江淮的畫展。”

  顧長銘的目光是坦蕩的。

  而且,寧韻然能從顧長銘的聲音裡聽出來他對莫雲舟的欣賞。他不認為莫雲舟只是有背景的富二代而已。

  可為什麼莫雲舟卻暗示過她,他和顧長銘之間存在“較量”呢?

  “我也可以告訴你一個業內人士都知道的消息。莫雲舟在下半年就會出任雲晟集團中國分部的CEO。你跟著他,無論前景還是未來,都會比跟著嫿栩要妥帖。”

  寧韻然愣住了。

  顧長銘的這番話,完完全全是站在寧韻然的角度上為她考慮的。

  畢竟,如果顧長銘是真的不想她進縱合萬象集團,可以有其他很多的理由。比如縱合萬象的人際關係復雜,比如她進來了縱合萬象內部也是人才濟濟,她這個沒背景的新人也出不了頭等等,但是顧長銘選擇為寧韻然提供一個更廣闊的方向。

  “顧總……是覺得如果我進入縱合萬象集團,會讓你不大方便嗎?”

  寧韻然很認真地問。

  顧長銘很坦蕩地點頭:“七分的原因,是你繼續留在畫廊或者跟著莫雲舟,前途不會差。三分原因,是一旦你進入了縱合萬象,我會忍不住要照顧你。這不利於你的職場生涯。”

  寧韻然愣住了,指了指自己說:“你會照顧我?你要怎麼照顧我?”

  “縱合萬象集團內部有著錯綜復雜的勢力關係,一個不小心就會掉進下去。我得拽住你。”顧長銘直視寧韻然的眼睛。

  “如果你走在我不希望看見你走的路上,我寧願死死按住你一輩子不出頭,而且我說到做到。所以,你進入縱合萬象,不一定會有你想要的前途。”

  他的目光裡有一種如洪水摧毀千裡堤壩的力量,湧入寧韻然的腦海深處,擠壓走所有的縫隙,逼迫她正視他的每一句話。

  寧韻然第一次感覺到一個人能憑借話語,讓人直不起腰來。

  顧長銘口中“不希望看見你走的路”是什麼路?

  是指劉雨嗎?

  一旦顧長銘發現她和劉雨一樣都是經偵隊釘入縱合萬象集團的釘子,他也會像解決劉雨一樣解決掉她嗎?

  “顧總,你這麼說,我會吃不下的。”寧韻然放下了筷子,“而且我也沒有決定好會答應趙總的邀請。我自己也知道自己沒有經驗沒有人脈,跟著趙總,也不一定能學到東西,說不定去個普通的會計事務所會更實在。但是如果我決定答應趙總的邀請,肯定也是經過了深思熟慮,那個時候……請顧總看在我們有過命交情的份上,能公平公正地給我機會。”

  “好。”顧長銘點頭。

  然後他低下頭來,開始吃豬血腸。

  寧韻然看了一眼他吃東西的樣子,不緊不慢,而且不會發出什麼聲音。

  莫雲舟的教養是從小到大被培養起來的。

  而顧長銘的,寧韻然相信他是後來逐漸注意到的。

  “怎麼了?”大概是感受到了寧韻然的視線,顧長銘抬起眼來。

  “我覺得顧總你上的了天,也踩得了泥,能進能退。”

  “你這個馬屁拍得情真意切,我很受用。”顧長銘給寧韻然又夾了一塊豬血腸。

  吃完了小吃,到了快六點的時候,寧韻然又點了豬血粉。

  “你還吃的下?”顧長銘問。

  “當然吃得下。”

  而且這一頓顧長銘買單啊!這家的豬血粉比別家的都貴,自己難得可以借著顧長銘腐敗一下。

  “嗯,這樣看來你的體重不是沒有道理的。”

  顧長銘回答。

  寧韻然差一點破口而出——尼瑪和凌睿是不是親兄弟啊!去驗個基因吧大哥!你們倆損人的路數是一樣的!

  顧長銘沒有吃豬血粉,而是直著背脊,很有耐心地看著寧韻然哧溜哧溜地吃著粉。

  “大哥,你這麼看著我,我會消化不良。不然你再點碗豬血湯?”寧韻然歪著腦袋問。

  顧長銘微微頓了頓。

  “怎麼了?”

  顧長銘忽然伸手在寧韻然的腦袋上面輕輕碰了碰,但是他很快就將手收回來了。

  寧韻然忽然想起了那天顧長銘送自己去醫院的時候,他也是這樣輕輕揉了揉自己的頭頂。

  “沒什麼。如果你真的跟著嫿栩,就不能叫我大哥了。”

  哪怕是粗神經的漢子,寧韻然也會覺得莫名的心疼。

  “吃你的粉吧,這種悲天憫人的表情不適合你。還要不要打包一份回去做夜宵?”

  顧長銘的表情已經恢復到和平日裡一樣,彷彿誰都不能靠近。

  “可以嗎?”寧韻然很認真地問。

  “當然可以。只是你下次再得什麼急性腸胃炎,應該沒人能抱得動你了。”顧長銘回答。

  “這個理由並不能動搖我。”寧韻然舉起手來,“老板,再來一碗豬血粉,打包!再加個虎皮蛋!”

  顧長銘將寧韻然送回了南山公寓。

  下車的時候,寧韻然有些不好意思。

  因為豬血粉味道很重,顧長銘的奔馳車裡都是一股味道。

  “謝謝你,顧大哥!”寧韻然站在車窗前揮了揮手,然後拎著豬血粉上樓了。

  趕緊的,看一集《CSI犯罪現場調查》,那血淋淋的場面,和豬血粉很相配!

  顧長銘側過臉來,看著寧韻然的背影,眉頭蹙了起來。

  幾分鐘之後,他才開動車子,回到了縱合萬象大樓。

  一進入自己的辦公室,就看見趙嫿栩抱著胳膊坐在他的辦公桌前,似乎等待已久。

  “你去哪裡了?秘書說你的文件還沒批完就走了。”

  當顧長銘走近,趙嫿栩蹙起了眉頭。

  “你身上什麼味道?”

  “豬血粉。”顧長銘在辦公桌前坐下,打開文件,開始批閱。

  “豬血粉?”趙嫿栩忽然明白了過來,“你去找那個寧韻然了?我剛告訴你我跟她談過,你就迫不及待了?”

  顧長銘的神色一凜,將文件合上,發出嘩啦一聲,他抬起眼來直視趙嫿栩:“我記得我跟你說過,我不希望你把別人再拉進來!”

  “是不希望我把別人拉進來,還是不想我把寧韻然拉進來?她救過你的命,所以她是你心頭的白月光……不對,是豬血粉,楚君也喜歡吃豬血粉,你把她當成楚君了?顧長銘!楚君已經死了!我們會掉進這個漩渦裡,都是為了楚君,可是楚君是怎麼回應我們的,她從綜合醫院的樓頂上當著我們的面跳下來!”

  “不要說了。”顧長銘的手指握緊了拳頭,指節泛白,目光凌厲到彷彿穿透了趙嫿栩,“我沒有把她當成楚君。”

  “那麼到底為什麼?我們每年招聘了那麼多研究生博士生,為什麼寧韻然不可以?”

  趙嫿栩雙手撐在顧長銘的書桌前,冷冷地看著他。

  “因為她和我們不是一路人,道不同不相為謀。”顧長銘回答。

  “什麼叫做不是一路人?”趙嫿栩繼續逼問。

  “好,你一定要我說為什麼,我現在跟你說清楚。你調查過她的背景資料,那麼你知道她的親生父母和養父母都是因為什麼死的?”

  “我知道。她的親生父母是因為警方突擊追捕一個洗錢的地下錢莊,錢莊操作員來不及處理硬盤,就直接把電腦主機從樓上扔下來,正好砸中了她父母開的車。”

  “她的養父呢?”

  “她的養父是因為合伙人參與非法集資卷款攜逃,留下了巨額債務,她的養父選擇自殺。”

  顧長銘狠狠地瞪視著趙嫿栩:“你既然知道,就該明白她對一切違法的金錢交易一定會充滿厭惡。你想帶著她學那些台面下的東西,她會去學嗎?”

  “那是因為她不了解真正的金錢的力量!我和你,就是最好的例子。掌握了怎樣處理資金,就掌握了別人的命脈。就好比秦大老板,他難道不知道我們不願意受制於他?但是他卻無法下手除掉我們,因為我們抓住了他的資金。這就是力量!真正的權利。從害怕金錢,到掌握權力,任何人都會變。她也一樣。”

  趙嫿栩回答。

  “那好,我現在告訴你,她救過我的命。而我報答她唯一的方式就是,讓她永遠學不會你的那一套。”

  顧長銘的聲音裡帶著咬牙切齒的意味。

  趙嫿栩愣在那裡。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讀不懂顧長銘的情緒了。

  他將自己隱藏的越來越好,也越來越深。

  但終於,因為一個女孩,他裂開了一條縫,趙嫿栩感覺到了顧長銘的決絕。

  “好,如果她不回答我的邀請,我不會再主動找她。但是如果她決定了,我們就看看,她到底和我們是不是一路人。”

  趙嫿栩轉過身去。

  那一刻,她堅強了許久的眼淚泛濫開來。

  因為她太清楚了,將寧韻然隔絕到他們的世界之外,是顧長銘對她最大的愛護。

  而這樣的愛護,趙嫿栩意境很久沒有從顧長銘那裡感受到了。

  而此時的寧韻然一邊吹著口哨,一邊打開電腦,然後將豬血粉打開,雖然米粉糊了一點,但好像更入味了。

  寧韻然又開了一罐可樂,學著廣告的口氣說了一聲:“看電視劇的時候,豬血粉和可樂更配哦!”

  就在這個時候,寧韻然的手機震了一下。

  她滑開一看,是莫雲舟發來的:你的脖子好了嗎?

  寧韻然立刻回復:好了好了!吃豬血粉都沒問題了!

  她沒想到莫雲舟竟然還記得自己的傷勢,忽然覺得又感動,又內疚。

  正當她准備將通訊錄裡的抖M改成“莫雲舟”的時候,對方發來一條短信:你真是鳥為食亡,要吃不要命。

  寧韻然翻了個白眼,心想你還是繼續做抖M先生吧!

  在關閉短信的那一刻,她看見了和莫雲舟上次的聊天記錄。

  他說:等我回來包養你。

  寧韻然的眼眶瞬間熱了起來。

  手指下意識按在了那條短信上。

  如果局裡面不同意她去縱合萬象集團,她可以在回到隊裡做回正式的經偵員之後,好好和他解釋這一切。

  但如果局裡面認為她應該進入縱合萬象的話……那麼當她離開畫廊的時候,莫雲舟會怎樣看待她呢?

  等等,寧韻然!

  你想那麼多幹什麼啊!豬血粉都要糊掉了!

  因為保安將畫廊完全關閉了,寧韻然也不可能再回到畫廊使用電腦,只能用自己的筆記本繼續完成她對江淮畫展的構思。

  就在這個時候,她的電話響了。

  “寧韻然嗎?有你的快遞!”

  “快遞?我沒買東西啊!”

  “是一個叫甄晴的買的。”

  “誒?甄晴的東西怎麼寄到我這裡來了?”

  寧韻然一頭霧水,打開了房門,看見了快遞小哥。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快遞小哥就將快遞交到了她的手上,而快遞的盒子上放著的是一張證件,對方是一個技術偵察員!

  寧韻然頓了頓,對方示意自己是不是可以進去,寧韻然立刻點頭。

  快遞小哥進入之後,立刻取出設備,似乎是在確定寧韻然的小公寓裡面有沒有任何監聽設備,然後小哥點了點頭,就離開了。

  技偵員都來了,寧韻然幾乎可以肯定局裡面的決定是什麼了。

  她打開那個快遞盒子,發現裡面只是一張女子會所的體驗券,到期日期就是今天下午的三點。

  寧韻然立刻收拾自己,打車去了那個會所。

  會所的前台人員將她請入了汗蒸室。

  寧韻然換了汗蒸服進去之後,發現裡面一個人都沒有。她坐在裡面快要五分鐘,都沒有人進來。

  這讓她有些忐忑。

  該不會這一切都是趙嫿栩試探她的方式吧?

  寧韻然已經蒸出了一身的汗,這時候汗蒸房的門終於打開,一個身型高挑的女子走了進來,那一瞬間,寧韻然還以為對方是趙嫿栩,嚇得魂都要飛出來了。

  但是當對方在她的對面坐下的時候,寧韻然才發現自己太草木皆兵了。她並不是趙嫿栩。

  “你好,我是省廳經偵的特派員,江錦書。”

  省廳來的,寧韻然立刻直起了背脊,覺得眼前的人真是高大上。

  “什麼特派員?”寧韻然隨即警覺了起來。

  看著她的表情,江錦書笑了:“你的凌隊長跟我說,你總想問他要紅包,買鞋子,他不是不給你發紅包,是他不能用微信和你聯繫,所以沒辦法給你發紅包。”

  這些話是她用專線手機和凌睿聊天的記錄。凌睿提醒過她,顧長銘是做網絡科技起家的,而他的人不乏監測高手,很可能通過某種技術手段得知這段談話記錄。

第四十三章:世上還有莫雲舟

  “凌隊長是誰?”寧韻然笑了笑,“姐姐,你是不是認錯人啦?”

  江錦書捂著嘴巴笑了:“你有這樣的警惕心,真的很難得。和你們凌隊說你心太大不一樣,他對你過度保護了。”

  寧韻然還是一臉“我不知道你在說啥”的表情。

  “那我再說一件有意思的事。有一次,你惹惱了新來的同事,你問凌隊長該怎麼辦。凌隊長說,‘你還是多多去打拳擊吧’。你問,‘為什麼?’凌隊長回答,‘腦子多被揍一揍,也許能清醒一點’。你說,‘那也有可能變成腦殘啊’。”

  寧韻然眨了眨眼睛,這段話是她剛去凌睿那裡報道的第一天的對話。絕對沒有在短信或者電話裡提起過,除了她和凌睿,也不可能有別人知道。

  “他怎麼連這個都告訴你?”寧韻然怒了。

  這簡直就是讓她在其他同事面前掉逼格啊!

  “他說,這是他對你的第一印象,他永遠忘不掉。你應該也忘不掉。”江錦書回答。

  寧韻然的心中有是一群草泥馬呼嘯而過。

  “為什麼選女性會所?這樣凌睿就不能進來和我們一起蒸桑拿了啊!”寧韻然心想,那個專門拆她台的混蛋肯定故意選這裡,不敢來!

  “首先,凌睿從事經偵工作已經很多年了,我們的目標人物顧長銘和趙嫿栩肯定會對凌睿的動向非常關注。趙嫿栩剛決定要招你進入縱合萬象,她這段時間就一定會盯住你,看你有什麼動向。如果你這段時間和凌睿見面,就必然會暴露身份。”

  寧韻然點頭:“我明白了。”

  “第二,這裡是女性會所,趙嫿栩認為你到這裡來見上線的可能性也會比較低。”

  寧韻然再度點頭,忽然有一種自己在演間諜片的感覺。

  以及,從此刻開始,她覺得一切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了。

  “你一直沒有經過最專業的訓練,但是不專業恰好也能避免你身上有太多經偵員的特點,這也能讓趙嫿栩降低對你的防備。你對縱合萬象集團的了解應該不多吧?”

  寧韻然點了點頭。

  “其實我們了解的也不多,除了這個集團在為大毒梟秦氏兄弟中的老大秦耀轉移資金之外,我們知之甚少。趙嫿栩是一個厲害的角色,而顧長銘也比較低調。上面決定以縱合萬象集團為突破口,以‘洗錢’這種下游犯罪逆行追蹤上游毒品犯罪的罪魁禍首秦耀。這裡面的危險性很大,上面不想劉雨同志的犧牲重蹈覆轍,這一次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來支持你的行動。刑偵、經偵還有技偵將會聯合起來,形成合力。而你要做的,就是一步一步走近縱合萬象的核心。但是,一旦有任何暴露身份的跡象,行動將會終止,你的人身安全將會被放在首要位置,明白了嗎?”

  “明白。”寧韻然點頭。

  “過幾天,南山公寓的對面將會入住技偵的同事。既然顧長銘和趙嫿栩擅長反偵察,我們就派出精英來協助你。他的名字是杜若,目前的身份是某個IT公司的技術員,大多時間在家裡工作,就是你們年輕人經常說的‘宅男’。你們好好相處。如果你有任何的消息,可以通過杜若來傳遞,盡量減少和其他人的聯絡。”

  “明白。”

  江錦書又對寧韻然說了許多需要注意的細節,讓她深刻的感受到,這一次真的是大手筆的行動了。

  最後,江錦書囑咐寧韻然,無論是離開畫廊也好,還是答應趙嫿栩的邀請也好,都要盡量做到自然。

  然後他們兩個躺在桑拿房裡,一起做了一個臉。

  寧韻然站在鏡子前,看看自己的臉,覺得又白又嫩,像剝了皮的雞蛋一樣。

  “哇,下次我們見面還會選這裡嗎?”

  “當然不會。”

  江錦書說完,就收拾收拾離開了。

  寧韻然感覺有點孤獨。

  上面來的人,都這麼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寧韻然會到了自己的公寓裡,打開了筆記本電腦,繼續完成她的畫展策劃方案。

  她總想要留一點什麼東西給莫雲舟。

  雖然她做的方案曾經被莫雲舟說“太天真”,但哪怕天真,她也想給他看。

  當寧韻然完成方案之後,她閉上眼睛,吸了一口氣,確認自己的情緒平靜之後,她打了一個電話給趙嫿栩。

  這個時候的趙嫿栩正在和顧長銘商討一個技術項目的預算,她看了一眼手機屏幕,對顧長銘說了一聲:“寧韻然的電話,應該是要給我答案了。你覺得會是怎樣?”

  顧長銘握著筆的指尖下意識用力。

  “喂,小寧,你主動打電話給我,應該是告訴我你的答案的吧?”

  “是的。我覺得趙總之前對我說的都很有道理,我本來就是學會計出身的,現在在畫廊這塊,確實白費了我之前學的東西。我很想回歸我本來學到的東西,而趙總是這方面的翹楚,如果想要真的提升自己,我覺得我還是應該接受您的邀請。”寧韻然對著同事早就替她寫在紙片上的東西,用萬分真誠的語氣說。

  她覺得再過一個月,自己就可以成為影後了。

  “行。那麼你什麼時候處理好和畫廊那邊的關係,就告訴我一聲,我會親自安排你入職。”趙嫿栩側過眼來看著顧長銘,用眼神示意對方“這一局,我贏了”。

  顧長銘緊握的手指緩緩鬆開。

  當趙嫿栩離開顧長銘的辦公室,顧長銘向後靠著椅背,閉上眼睛,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

  幾天之後,莫雲舟從外地回到了畫廊。

  聽到消息的員工紛紛趕了回來,大家聚集到了畫廊的會議室裡。

  座位不夠用,許多人就直接站著。

  寧韻然也站在人群裡。

  她看見莫雲舟走進了會議室,背脊挺拔,步伐中帶著一種從容和自信。

  “大家好久沒見了。心裡面多少也有些忐忑吧。今天就把我的決定和大家說一下。”

  所有人都面露緊張神色。

  只有莫雲舟依舊寵辱不驚。

  寧韻然知道這個男人很好看。但是當初自己畫他畫的那麼用心,那個時候她以為自己是為了掙那每張五十塊。現在她終於明白,那是因為這個男人的氣質。

  那不是偽裝出來的淡然,而是他真的無論面對什麼都能雲笑風輕地應對。

  當莫雲舟說執法機構還在評估畫廊因為高峻洗錢案的資產時,所有人都很緊張。

  但是畫廊並非所有交易都是非法的,在進行清算之後,莫雲舟會全資注入畫廊,更換名字,重新來過。

  但手續上還需要幾個月的時間,莫雲舟承諾願意留在新畫廊的同事將在這幾個月照常發薪,如果覺得不確定性太大的,可以聯繫新來的人力資源經理辦理解除勞動手續,同樣可以領到本月的薪水。

  莫雲舟的條件是優渥的,不少同事都決定回去考慮。以莫雲舟的財力,就算他們都走了,他也能在幾個月之後招聘到精英人才。

  當會議結束,莫雲舟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寧韻然也走到了他的門前。

  還有好幾個資深經理正在和他談論畫廊未來的發展,寧韻然獨自站在門外,一直等到晚上十點多他們都走了,她才敲了敲門。

  書桌前的莫雲舟正仰著頭,閉著眼睛。

  “進來。”

  寧韻然很緊張。

  她這輩子都沒有這麼緊張過。

  哪怕是第一次見到凌睿的時候,都沒如此忐忑。

  “莫總。”

  莫雲舟睜開了眼睛,看見寧韻然的時候,略微又些驚訝。

  “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有回家?”他的聲音輕輕的,和畫廊裡其他員工說話的語調有些不同。

  “我……有事情想跟你說。”

  寧韻然覺得喉嚨像是被哽住了一樣。

  “你先過來。”莫雲舟朝她招了招手。

  寧韻然向前靠在了桌子上。

  莫雲舟的唇角勾起好看的笑:“你再過來一點。”

  寧韻然直接撐著桌面,將腦袋靠向莫雲舟。

  難道莫雲舟有什麼悄悄話要對她說?

  “你是傻瓜嗎?”莫雲舟坐著轉椅側過身,示意寧韻然繞過桌子走到自己面前來。

  “哦。”寧韻然繞過桌子,來到了他的面前。

  莫雲舟的手指伸了過來,輕輕拎著她襯衫的領口,將不是很整齊的領子拉平,然後仰著頭,看著她。

  還是那樣很深,很遠的目光,像是要將她封緘在另外一個世界裡一樣。

  他輕輕笑了。

  “你的脖子真的好了。你等到這麼晚,是要我請你吃夜宵嗎?”

  看著他的笑,寧韻然的眼淚就快要忍不住了。

  她必須要一鼓作氣,否則她會說不出話來。

  “我想向您辭職,離開畫廊。”

  莫雲舟在那一刻愣住了。

  他看著寧韻然,她第一次看到了他的驚訝。

  “怎麼了?你是擔心我沒辦法接下蘊思臻語嗎?”

  “不是的,我覺得一直在畫廊工作和我學的東西不相關。要是繼續做下去,我怕我花了那麼多年學習的東西會全部都忘掉,所以我想換個行業。”

  莫雲舟目光裡恢復了平靜,他點了點頭:“你說的也很有道理。留在畫廊,確實大材小用。那你想好去哪裡了嗎?”

  “我想跟著趙總。她說她會帶著我。”

  寧韻然的話剛落下,莫雲舟的眼底湧現的不是驚訝,而是不可思議。

  就好像一直以來的平靜終於裂開了一道口子。

  “你說什麼?你要跟著趙嫿栩?”

  “是的。趙總是有名的財務官,跟著她……”

  “你聽著,你想要做這一塊,我可以給你聯繫大把的公司企業,甚至大型跨國集團,只有趙嫿栩絕對不可以。”

  莫雲舟的視線太凌厲,直接鎖死了寧韻然所有的思考能力。

  “我知道你有人脈,我也聽說了你很快就要去做雲晟集團在中國分部的CEO了,但是我想要學真真切切的東西。你介紹我去那些地方人才濟濟,我根本出不了頭的!”

  “跟著趙嫿栩你也出不了頭。”

  這還是第一次,寧韻然在莫雲舟的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飾的壓迫感。

  彷彿寧韻然如果繼續這個選擇,莫雲舟就會將她抽筋拔骨,挫骨揚灰。

  “趙總把我當自己人,我一個剛畢業的研究生,她給我開了三十萬的年薪,真的很有誠意。如果她不願意用心教我,或者我在那裡得不到我想要的我會……”

  “你想要出頭,我也可以帶你走。”莫雲舟伸出手,摁住寧韻然的臉頰,強迫她直視自己,“我會帶你去雲晟集團,我會讓比趙嫿栩更有資歷的財務總監教你更有價值的東西!如果她給你開三十萬的年薪,我也一樣可以開給你!”

  寧韻然完全驚呆了。

  她完全沒有想到莫雲舟會對她說這些。

  莫雲舟會如此反對她進入縱合萬象集團,絕對是因為他知道趙嫿栩有問題。他肯定是不想自己誤入歧途。

  如果是從前,寧韻然會大剌剌說一句:不好意思,我的良心被狗吃了。

  但是她說不出來。

  長這麼大,除了已經失去的父母,這是第一次有人這樣在她。

  “說話啊。”莫雲舟這句話說的很輕。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寧韻然紅著眼睛問他。

  莫雲舟也看著她,他的沉默讓人心跳加速。

  忽然之間,他將她拽向自己,他的唇撞了上來,寧韻然吃痛了,正要推開對方,莫雲舟卻摁住了她的後腦,她感覺到了他溫暖的舌尖,帶著不顧一切的氣勢,掠奪她的一切。

  寧韻然越是掙扎,對方的力氣就越大,直到寧韻然站不住快要摔倒的時候,對方終於放開了她。

  她惶然地看著他,從沒有想過有一天這個男人會對任何一個女人這樣失控。

  但是他的目光是理智的。

  理智到他很清楚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這就是我為什麼對你這麼好的原因。”

  莫雲舟一字一句地回答。

  寧韻然覺得就像有一股力量迎面而來,將她沖垮。

  她向後踉蹌了兩步。

  唇上還留著莫雲舟的壓上來的力度感。

  那是親吻。

  寧韻然的心臟如同脫韁的野馬狂跳,萬千思緒呼嘯而過,她什麼也抓不住。

  莫雲舟的意思是,他喜歡她嗎?

  可是他為什麼會喜歡她呢?

  “寧韻然,我莫雲舟一向自信於自己的眼光。你可以不喜歡我,但如果你讓我失望,我會百倍奉還。”

  寧韻然看著莫雲舟的眼睛,彷彿自己的喉嚨被對方死死咬住,又像是被對方一點一點剝開她的思想,要將她所有的小秘密都拖拽而出。

  “我只是想選擇自己想走的路,我真的沒有想過離開這裡算是對您的背叛。”

  “上一次在醫院裡,我對你說過的話,你已經全都忘掉了。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男人,不會跟女人計較?你覺得會為了看起來有風度,讓你輕鬆走?那麼你要清楚,我們莫家能走到今時今日,靠的從來不是風度。如果你不喜歡我,就不該招惹我。”

  莫雲舟的表情此刻已經平穩了下來,盡管說的話明明很有力度,但語調卻平靜的很。

  寧韻然知道自己傷害了這個男人了。

  她想起那天他們坐在出租車上,他告訴她,他想要給江淮辦一場真正的畫展,他的眼神是純粹的,沒有任何目的的。他信任她了,才會把自己最單純的想法告訴她。

  然而她卻要背過身去,離開他。

  她想要告訴他真相,但是這是不允許的。

  “莫雲舟,你記得我曾經問過你,如果掉入黑暗深淵了該怎麼辦?”

  寧韻然看著莫雲舟的眼睛,很認真地問。

  “我回答你,那就化身為光,將深淵照亮。”莫雲舟看著寧韻然回答。

  “莫雲舟,因為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相信。所以現在,我就要去照著你說的答案去做。我想要你像我相信你一樣,相信我。”

  “什麼?”莫雲舟看著她。

  “再見,莫總。你不用開支票給我了。”

  寧韻然說完,就轉身離開了莫雲舟的辦公室。

  她覺得自己就像逃難一樣。

  她是個不善掩藏的人,再和莫雲舟多待一秒,她怕自己會把所有的秘密都說出來。

  莫雲舟怔在那裡,幾秒之後忽然站起身來,快步沖了出去。

  他奔跑著,尋找著寧韻然。

  他必須要弄清楚,到底寧韻然為什麼會忽然決定去跟著趙嫿栩。

  當他追上寧韻然的時候,他發現她一邊走向地鐵站,一邊顫抖著肩膀。

  她在哭。

  如果她那麼想要跟著趙嫿栩的話,為什麼要哭呢?

  莫雲舟沒有上前去拽她回來,只是跟在她的身後。

  她已經走過了地鐵口卻不自知。

  還在傻兮兮地繼續向前走。

  莫雲舟遠遠地跟在她的身後,望著她的背影,就這樣看著她走過了好幾個路口之後,寧韻然終於意識到自己錯過了地鐵站。

  她抬手,招來一輛出租車,坐了上去。

  莫雲舟瞇起了眼睛。

  他不是傻子,寧韻然最後對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做按照他給的答案去做?

  他取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手機的另一端,傳來了冷峻的男性聲音:“您好,我是顧長銘。”

  莫雲舟的唇角扯起一抹冷笑,聲音卻很平靜:“顧總,你的財務總監真是好手段。”

  此時的顧長銘仍舊在加班看文件,他放下了手中的筆,向後靠著椅背說:“莫總,沒想到難得接到你的電話,就是興師問罪。嫿栩怎麼了?”

  “她來把寧韻然挖走了。我才剛要接任雲晟集團的CEO,你們就來挖我的人,這是下戰書還是示威?”莫雲舟的聲音裡帶著笑意,但顧長銘卻聽出了他的寒意。

  “只是一個剛畢業的留學生而已,莫總你真的想多了。我們本來還打算在房地產和航運領域的投資方面和雲晟集團合作,怎麼可能會故意挖您的牆角呢。如果莫總真的介意,我會跟嫿栩說,勸寧韻然回去你那邊。”

  “她的心去到你那邊了,我留下也無用。不過這一筆,我記下了。”莫雲舟將手機掛掉了。

  他回到畫廊取車,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裡,他看了一眼自己放在桌面上的筆記本。

  裡面夾著的那張卡片露出了一個小角。

  莫雲舟捏著那一角將卡片緩緩抽了出來。

  上面是龍飛鳳舞一點沒有女孩子娟秀氣質的字跡——你莞爾一笑,璀璨了我的一生。

  那是莫雲舟剛來畫廊的時候,行政部送花誤把寧韻然寫的卡片插在了裡面。

  他早就忘記了這張卡片的存在,可偏偏此時此刻又讓他看見了。

  “沒有人能騙得到我,你說想跟著趙嫿栩……明明是假話。”

  莫雲舟用手指將那張卡片摁回了筆記本的紙頁裡面。

  當寧韻然回到家的時候,她很茫然。

  從沒有想過,第一個親吻自己的人,會是莫雲舟。

  她還記得他靠近自己那一刻決絕的姿態,他眉眼的輪廓,他睫毛彎起的弧度,他唇的觸感,他舌尖的力度,那是無聲卻強悍的入侵,她用力捶了捶腦袋,想要將莫雲舟趕出去,可是……

  她的記憶力太好了。

  越是想忘掉,就越鮮明。

  莫雲舟喜歡她,這是真的嗎?

  怎麼可能是真的呢?

  寧韻然還記得江婕她們八卦聊天的時候說起過,莫雲舟最欣賞的電影明星是凱特.布蘭切特。

  那種優雅知性又有高度的女王范兒。

  自己離凱特.布蘭切特……雲泥之別。

  莫雲舟的親吻就像某種蠱惑,拖拽著她。

  她以為這世上自己最在乎的人都已經沒有了,其實不是的。

  還有一個莫雲舟。

第四十四章:美貌的杜師兄

  過往的一切不是因為巧合,也不是因為他腦子不清醒才會在梁玉寧襲擊她的時候擋在她的面前,才會在她望向梁玉寧的屍體時遮住她的眼睛,才會說只要她不去趙嫿栩那裡,他可以給她更多的選擇,包括跟著他去雲晟集團。

  那句會帶她去雲晟集團,寧韻然知道他為了挽留她,已經不惜放下自己的原則了。

  莫雲舟這樣的人,公私分明。能讓他說出要帶她去雲晟集團,是他要用雲晟這個平台將她留下,這幾乎是來自莫雲舟的請求了,但是自己卻離開了。

  是啊,她怎麼給忘了。

  江婕所八卦的關於莫雲舟的一切背景都是真的。他是天之驕子,是雲晟集團中國分公司的CEO。

  從前,寧韻然翻完甄晴那些霸道總裁和小綿羊的小說,總會嗤之以鼻。但莫雲舟卻是真實存在的,只是他們之間的距離看起來很近,卻其實很遠。

  比如她不知道莫雲舟和顧長銘之間有什麼樣的“戰爭”,他會在她的病床前要求她絕對不要擠進他和顧長銘之間;而她也不可能告訴他——我是一名經濟犯罪偵查員,我將要開始調查顧長銘和趙嫿栩,也許……你也會成為我的調查對象。

  寧韻然無奈地笑了笑。

  她知道,她和莫雲舟之間的故事是不會照著台灣言情小說的劇本來發展的。

  只是,她還是驚訝於他會在那麼多出眾的人裡面,看到了她。

  明明被藝術熏陶了那麼久,莫雲舟,你的審美怎麼會忽然就出問題了呢?

  “我要成為一個怎樣的人,才值得你那麼喜歡呢?”

  等等……他……虧他在所有人面前一副有教養的樣子,完全不在乎她的感受就親上來!

  這是不按流程辦事!

  正規流程不應該是先表白,再牽手,然後接吻的嗎?

  表白呢?

  一句正兒八經的表白都沒有!

  寧韻然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忽然覺得虧了。

  還有以前自己耍的所有流氓,都太“矜持”了!

  寧韻然第一次有了捶胸頓足的感覺。

  他說她喜歡你,他說他想帶你走,他還吻了你。

  但是你喜歡他嗎,寧韻然?

  她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在她看來所有的“一見鍾情”都是荷爾蒙作祟,而真正喜歡一個人是絕對需要時間的。

  她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他。

  但是有一點,她很肯定——如果是莫雲舟差一點被梁玉寧殺死,她也會毫不猶豫地擋在他的面前。

  寧韻然打開筆記本電腦,將自己做好的江淮畫展的策劃案包括英文版的一起,發到了莫雲舟的郵箱裡。

  當屏幕上顯示發送成功的時候,寧韻然第一次有了“遺憾”的感覺。

  請你一定要好好的。

  就在這個時候,寧韻然聽到了走廊裡傳來了行李箱拖動的聲音。

  她看了一眼時間,我的娘啊,都凌晨一點了!

  外面竟然還會有人在拉行李?

  該不會是用行李箱棄屍吧?

  寧韻然從床上翻起來,走到門前,從貓眼中望了出去。

  只看見一個瘦高的男人,穿著灰色的衛衣,帽子遮住了半張臉,但是從他挽起袖子露在外面的胳膊來看,這家伙很白淨,好像終年不見日光一樣。

  額……不會真的是鬼吧?

  寧韻然咽了一口口水。

  等等,記得在汗蒸房裡和她聯繫的江錦書曾經說過,上面會派一位專業的聯絡員住到她的公寓對面,如果她跟在趙嫿栩的身邊有任何需要傳達的消息就告訴這名聯絡員。

  所以……這個瘦高個其實是她的同事?

  但謹慎起見,還是再觀察一下。

  對方取出鑰匙,打開了對面的門,將行李箱拖進去了。

  那走路的姿勢還有拖動行李箱走走停停的樣子看起來懶洋洋的,真的一點都不像個警察。

  是不是搞錯了?

  就在寧韻然狐疑的時候,對方忽然又把門打開了,揣著口袋來到了寧韻然的門前,抬起手匡匡匡咋了三下。

  這都已經半夜一點了!這個家伙怎麼還會來敲自己的房門?

  這家伙真的是她的聯絡人?

  萬一是壞人呢?

  等等,自己一拳能把糙漢子的門牙打下來,還會怕這個細胳膊細腿兒瘦弱男人?

  寧韻然應了一聲:“大晚上的,誰啊!”

  “有方便面嗎?我餓了。”

  男人冷冽的聲音隔著門響起。

  沒有一點人味兒,難道真的是鬼?

  “我……我沒有方便面,而且我睡覺了!”

  就算能打碎糙漢子的門牙,她也不打不著鬼!

  “喂!如果不是凌睿親自打電話給我,我是不會接這個任務,提前結束休假回來幫你這個白癡。如果沒有方便面,你就給我下碗面!”

  對方的聲音一點都不客氣,還暗含怒意。

  但是聽到“凌睿”這個名字的那一刻,寧韻然是要多安心有多安心。

  門那邊這個像鬼一樣的男人,就是凌睿給她搬來的救兵,就是她最堅實的後盾!就是她與組織最親密的聯繫!

  就算是鬼,也是可愛的鬼啊!

  寧韻然樂顛顛地將門打開,看見對方的那一刻,愣住了。

  “對……對不起,姐姐,你大老遠趕過來,辛苦了!”

  寧韻然很少見過無關這麼精致的人。

  剛才一直被帽簷遮住半張臉所以寧韻然沒有看清,對方生了一雙輪廓相當細膩漂亮的眼睛,眼睫毛也細密纖長,高挺的鼻梁,鼻尖細致,再加上生的白淨,就顯得更漂亮了。

  “姐姐?你只眼睛看出來我是姐姐了?”

  那雙漂亮的眼睛忽然瞪圓了,低沉的聲音響起,寧韻然這才意識到,對方第一有喉結,第二沒胸部,第三真的比一般的女模特都要高,目測有一百八十多公分……不可能是個小姐姐。

  “對,對不起……”寧韻然的氣勢完全被對方給壓下去了。

  對方的手直接扣在門上,以難以抵擋之勢將門打開了。

  寧韻然忽然覺得剛才那個感覺能把對方一拳打倒的自己真是天真的可愛。

  對方直接打開了她的冰箱,拿出了寧韻然的酸奶,然後指了指放在茶幾上的農心拉面說:“我要吃那個。”

  “哦,我去給你燒水!”

  “農心拉面要用煮的才好吃。”對方用鄙視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寧韻然指了指自己,不確定地問:“你要我給你煮?”

  “對啊。我又不會。”

  對方那理所當然的語氣讓寧韻然真想煮一碗拉面扣到對方臉上去。

  “我也不會。我只會泡面。”

  寧韻然也理所當然地回答對方。

  “那算了。你都會什麼?”

  “煮雞蛋。把雞蛋放到燒水瓶裡,按下按鈕,水開了,雞蛋也熟了。”

  對方與她對視,兩人的目光就這樣毫無起伏地交接在一起,好像在比誰先忍不住眨眼睛。

  寧韻然實在比不過對方的漠然,就這樣敗下陣來。

  “那你就用熱水壺給我煮兩個雞蛋吧。”對方在寧韻然的沙發上大喇喇地坐了下來。

  他的腿長,折起來的時候正好抵住了茶幾,這家伙毫不客氣地用腿將茶幾頂了出去。

  寧韻然一邊找雞蛋一邊在心裡抱怨。

  最近到底怎麼回事?自己遇到的男人都他麼的腿長,比如凌睿,比如陸毓生,比如顧長銘,還比如這個不知道名字的家伙。你們腿這麼長,不如湊一桌打麻將啊!

  還有她好不容易忘記不到五分鐘的莫雲舟。

  寧韻然站在開水壺前,等待著水沸騰。

  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遇到莫雲舟,在那樣的尷尬之下他的那一絲淺笑。以及他唇角陷落的深度,唇線彎起的弧度,就像被刀刻出來一般,好像一伸手就能摸到。

  “喂,你是故意要餓死我嗎?”

  “什麼?”

  對方的胳臂伸了過來,將燒水的摁鈕摁了下去。

  啪嗒一聲,宛如敲打在寧韻然的神經之上,令她迅速回過神來。

  “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

  我在想莫雲舟,你又不認識。

  對方不滿的挑了挑眉,用公式化的語氣開口道:“你平日裡家長裡短,拉屎放屁那些事兒我沒興趣知道。但你的思想狀態,你遇到的事情,是什麼影響你的心情,我需要知道。”

  寧韻然頓了頓,低下頭說:“今天我向畫廊提出了辭職。”

  “那你應該高興。”

  “高興什麼?”

  “明天你又不用去下一個地方報到,可以睡懶覺了。”

  “可是,在那個畫廊裡有一個非常出眾的人,向我表白了。”

  “哦,你也喜歡他?”

  這家伙一邊說著,一邊又把寧韻然買的威化餅乾給找了出來,嘎吱嘎吱地吃著。

  聊天的氣氛全沒了。

  “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歡他,但是對方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幫助了我。”

  “那他要感激你的不知道喜不喜歡了。”

  “為什麼?”

  “一個只會用燒水壺煮雞蛋的女人和一個你口中被描述為出眾的男人?他有多出眾我不知道,但是眼光明顯有問題。”

  寧韻然被狠狠打擊了一下。

  這回她是徹底動搖了。

  果然高嶺之花是不會和狗尾巴草長在一起的。

  “好嘛,我知道了。你不用繼續打擊我了。”

  “不過凌睿跟我說過,你的審美有問題。”

  “啊?”

  “你看火影忍者的時候不覺得佐助是帥哥就算了,你覺得小李特別帥。”

  “……”這位新同事,我們並沒有很熟好嘛?

  “比起凌睿,他好看,還是凌睿好看?”

  “老大和他是兩種風格的好嘛?”

  “那如果凌睿能得十分,對方有幾分?”

  “十二分。”

  “我會如實跟你們隊長匯報。”

  “……”

  “那氣質呢?如果凌睿十分,你給他多少分?”

  “也十分吧。”

  “其實你也是想打十二分吧?怕我跟凌睿說,所以降到了十分。”

  這位仁兄,我跟你真的不熟……

  “照你這樣形容,對方確實很出眾,但是就算他現在喜歡著你,如果你們兩個總是站在不同的高度,最後也會分道揚鑣。所以,我給你的忠告就是——為了他,你要讓自己變得出類拔萃。這樣,就算你錯過了他,也會遇見另一個像你一樣出類拔萃的人。”

  對方一邊說著,一邊將雞蛋從水壺裡撈出來,敲碎了,剝蛋殼。

  “謝謝。”

  寧韻然忽然心底發熱。

  是的,不管下一次自己是在怎樣的時間和地點見到莫雲舟,她都希望自己出色和優秀,讓他從不後悔喜歡過她。

  “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寧韻然盯著對方的手指。

  他的手指很長,而且相當靈活。

  “杜若。T市公安局技偵支隊。”

  對方頭也沒抬一下,繼續專心致志地剝著雞蛋。

  寧韻然愣了愣,然後湊到了對方面前:“師兄,出外勤的感覺怎麼樣?”

  “麻煩。”杜若一口咬下去,半個蛋就沒有了。

  他的聲音很冷淡,寧韻然把“你那個蛋好像有點疼”咽在口中沒有說出來。

  杜若吃完了雞蛋,又問:“你對顧長銘和趙嫿栩有多少了解?”

  “我知道的是顧長銘和趙嫿栩都是從農村來到城裡,他們是同村人。顧長銘雖然高考拿到了全省狀元,但卻沒有錢讀書,原本打算放棄,後來得到了某個富商的捐助,勉強大學畢業。而那個時候趙嫿栩在T市打工。顧長銘要勤工儉學,把錢寄回去給自己的父母和妹妹,經過趙嫿栩的介紹,在一家餐廳打工。後來顧長銘畢業之後,建立了一個小型IT公司,差一點被吞並,幸虧又得到了某個富商的贊助,他的IT公司逐漸發展起來,成為綜合萬象集團的前身。”

  這些都是能在網上查到的資料。

  杜若吃完了雞蛋,表情還是跟寧韻然欠了他二五八萬一樣。

  “贊助顧長銘的IT公司免於被收購的,就是大毒梟秦氏兄弟中的老大秦耀。”

  杜若的話就像一記重磅炸彈,在寧韻然的耳邊炸開。

  “是因為這樣……顧長銘才受制於大毒梟秦耀嗎?”

  “根據我們的調查,還不止於此。顧長銘的妹妹顧楚君病了,檢查出來是心臟衰竭,需要心臟移植手術。但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心臟,如果繼續等待下去,顧楚君一定會死。”

  杜若低著頭,他這個人看起來冷心冷面,但寧韻然能感覺到他對顧長銘的同情。

  “秦耀幫顧楚君找到的心臟?”

  “是的。但是顧楚君在接受後續的適應性療養的時候,從醫院的頂樓跳樓自殺了。”

  寧韻然的肩頭顫了一下,她不敢想像那個場景。

  “但不管怎麼樣,秦耀算是將顧長銘給拴住了。不過,如果你抱著同情去接近顧長銘,表現的像個聖母一樣,我覺得他會討厭你。”

  “我明白了。”

  “以及,在整個綜合萬象集團裡面,假設你真的跟在趙嫿栩的身邊,除了顧長銘與趙嫿栩,你還需要注意兩個人。”

  “哪兩個?”

  “等你去了,再告訴你。我看你的樣子,覺得你腦子不大好用。說的多了,估計你會不記得。”

  說完,杜若就離開了寧韻然的房間,走回對面去了。

  “我說你該不會是想睡覺了,所以故意吊著我的胃口吧?”

  寧韻然站在門口問。

  杜若一邊開門,一邊特別坦然地回答:“是啊。”

  寧韻然無言以對。

  第二天的早晨,莫雲舟坐在沙發上喝著咖啡看著金融時報。

  陸毓生穿著睡衣,打著哈欠來到了莫雲舟的旁邊,懶洋洋地坐下。

  “小舅舅……你今天還要出門嗎?”

  “要的,畫廊的事情還需要和律師商談。”莫雲舟的聲音聽起來淡淡的,但是隔著報紙,陸毓生看不清他的臉。

  “我說小舅舅,那個寧韻然都辭職了!你還去搞那個畫廊幹什麼?”陸毓生像是忽然清醒了,連背脊也坐直了。

  莫雲舟微微蹙了蹙眉,緩然開口道:“我想這個畫廊繼續經營下去,和寧韻然有什麼關係?”

  “你……你不是想她留在畫廊裡?如果你不接那個畫廊,她就要失業了啊。”

  “她失業跟我有什麼關係?”莫雲舟反問。

  不知道為什麼,陸毓生覺得小舅舅的目光很薄涼。

  “因為……我還以為……你挺喜歡她的……”陸毓生的聲音越來越小。

  “你從哪裡看出我喜歡她?”莫雲舟繼續反問。

  “因為你……每次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你就會朝看她的方向兩眼。”

  “還有呢?”

  陸毓生咽下口水,有種被小舅舅審問的壓迫感。

  “還有……你把她畫你的素描就擺在你的床頭櫃上。”

  “你怎麼看見的?”

  “我這不是進去拿了你一件西裝穿嗎?那套阿瑪尼的……”

  “以後沒我允許,不能再進我臥室。”

  莫雲舟的聲音裡帶著警告的意味。

  “我不會進去了……”

  “還有嗎?”

  “還有什麼?”陸毓生一臉霧水的表情。

  “你覺得我喜歡寧韻然的原因。”

  “還有……你一直放不下這個破畫廊……”陸毓生歎了口氣,“我們能不繼續這個話題了嗎?”

  “她跳槽去趙嫿栩那邊了。”

  說完,莫雲舟再度拉起了報紙。

  “哈?縱合萬象集團?”

  但是莫雲舟沒有再回答他一個字了。

  陸毓生安靜了下來,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這種沉默持續了十幾分鐘。

  “那個,小舅舅……”陸毓生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嗯。”莫雲舟發出一聲單音節,示意陸毓生可以繼續說話。

  “小舅舅,不是我說你。你追一個人追的那麼隱晦,很容易無疾而終的。”陸毓生很認真地說。

  “我從來不是隱晦的人。”

  “你知道不隱晦的定義是什麼嗎——愛要愛得放縱,追要追得氣勢如虹。”

  陸毓生摸了摸下巴,用老司機的語氣說。

  “你媽媽今天下午飛機到T市。”

  莫雲舟冷不丁開口說。

  “什麼?你怎麼不早說!”陸毓生急匆匆起身,“我去普吉島度個假!等我媽走了再回來!”

  幾分鐘後就聽見行李箱辟裡啪啦拖動的聲音,接著是砰地關門聲。

  正在廚房忙碌的孟阿姨走了出來,一臉不解地看向端坐在沙發上的莫雲舟說:“先生,剛才毓生說想吃沙茶牛腩,我剛給他燉上……他怎麼就跑了?”

  “小孩子的話,聽聽就算了。”莫雲舟淡聲道。

  “先生,瞧您說的。您也沒比毓生大多少歲啊。您說他是小孩子,那您就是大孩子。沒多大差別。”

  莫雲舟笑了:“孟姨真會哄人。”

  “我這哪裡叫哄人啊。”孟姨搖了搖頭,“是先生您心如磐石,不讓人哄。不然啊,多少女孩子排著隊哄你呢!”

  “我拼了命的哄人家,都哄到溝裡去了。”莫雲舟將報紙折好,站起身來。

  吃過午餐之後,莫雲舟就開車去了機場。

  當他的長姐莫雲慧走出來,莫雲舟上前接過了她的行李。

  莫雲慧看著弟弟,挽著他的手笑著問:“我那個不成氣候的兒子陸毓生是不是又溜走了?”

  “他喜歡玩,就隨他去吧。等到分部正式成立,作為監事長,毓生也要承擔很大的責任。”莫雲舟說。

  “你啊。你知道讓他去玩,怎麼自己不知道放鬆一下呢?”

  莫雲舟淺笑了笑,開著車帶著姐姐回到市區。

  “你那個畫廊還在經營嗎?我聽說前段時間法人因為參與大額洗錢交易被捕了。你知道,對於我們莫家的人經手過的生意,父親的最大要求就是必須乾乾淨淨。哪怕沒出息,也不能髒了雙手。”

  手握方向盤的莫雲舟沉聲道:“大姐你放心。我心中有數。”

  “你啊……明明是父親老來得子,最受寵就是你。按道理,你要什麼父親就給什麼,我還擔心會把你寵壞了。可偏偏,我們姐弟幾個裡面最有分寸的就是你。倒是毓生,我和他的父親花了多少心力來培養他,他反而永遠是不懂事兒的樣子。”莫雲慧搖了搖頭。

第四十五章:將深淵填平

  “他看起來不懂事,但是心裡面像明鏡一樣。所以,姐姐和姐夫也不用操心了。毓生大事上絕對不會出錯。”

  “行了行了,不說這些了。我們晚上一起吃飯,然後你陪我逛逛商場,我帶來的衣服和這邊的天氣不大合適。”

  “好的,我今晚就陪著大姐吃完飯,逛商場。”

  莫雲舟陪著姐姐來到了一個T市一個私人會所。這裡很安靜,姐弟兩個坐在庭院裡一起吃著家常菜。

  莫雲慧一邊給莫雲舟夾菜,一邊用試探性的語氣說:“我聽毓生說……他覺得你在這裡好像看中了一個女孩子?”

  莫雲舟的手指略微頓了一下,唇上笑了笑:“我看中了人家,人家沒有看中我。”

  “人家沒看中你,就去追嘛。當年我也沒有看中毓生的父親,他還不是追了我好幾年,這麼幾年都不放棄,就算是石頭,也捂熱了啊。雲舟啊,你從小就很有原則,連毓生都說,他的小舅舅是活在玻璃瓶裡的標本。看起來完美無暇,永遠都不會犯錯一樣。”莫雲慧停了下來,欲言又止。

  “大姐,怎麼了?你我姐弟之間,可是無話不談的。”

  “別人的姐姐,可能會希望自己的弟弟永遠不要受到傷害。可是我卻希望這個世界上能有一個人,摔裂你的玻璃瓶子,哪怕讓你難過讓你受傷,至少能讓你鮮活起來。”

  “我的玻璃瓶,已經被她狠狠摔了一下。”莫雲舟抬起眼來,很認真地看著自己的姐姐。

  “怎麼了?”

  “她其實有點傻氣的,什麼都放在臉上。一眼就看穿了。”莫雲舟垂下眼臉,想起寧韻然每一個嫌棄自己的表情,他都覺得有趣。

  “你喜歡簡單的人。大概是因為從小到大戴著面具站在我們面前的人太多了。但簡單的人,往往是最難遇見的。”

  “對啊。她的要求很少,所以很容易快樂。別的女人需要物質帶來的安全感,她只需要一碗牛肉面,就能笑得很開心。”

  莫雲舟抬起手,捂著嘴,輕笑了一聲。

  對面的莫雲慧看著弟弟的表情,微微一怔。

  “她也無所謂失敗。應該說,她有勝負欲,也會全力以赴,但如果敗了就敗了。她能很淡然地接受,輸了她也有開心的理由。”莫雲舟湖然想起了什麼,看向姐姐說,“有一次我跟她去打拳,她自知打不過我,直接躺在地上了。你知道她跟我說什麼嗎?”

  “什麼?”

  “她說她感謝那些將她打倒的對手。躺在地上多舒服啊。”

  莫雲慧也笑了。

  “而且她看起來有點愣,但是越接近她,越能感覺到她其實有自己的界限,明白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這樣說起來,她和你是一樣的。你們都是那種對原則很在意的人。”

  “我能感覺到她很喜歡畫家江淮的畫,很喜歡藝術,所以我才想要把畫廊接下來,我想看著她繼續做她喜歡做的事情……可是姐姐,她卻說她要追求前途,追求高薪……所以要離開畫廊。”莫雲舟的聲音很緊,每一個字都很用力。

  “雲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每個人有理想性的一面,也有世俗的一面。對自己不要太強求,對她也不要要求的太苛刻。”

  “對,我就是不想對她苛刻。她要前途,要高薪,可以啊……我告訴她我可以帶她進雲晟集團,只要她努力,總有一天也會成為跨國集團的高管。”

  莫雲慧終於懂了,她伸手扣住了弟弟的指尖,輕輕將它們掰開:“你從來不會用家族的生意來做你自己的事情。你告訴她會帶她去雲晟集團,是你對你自己原則的妥協。”

  “可是有什麼用呢?她還是決定要離開。如果她是真的是想要追求所謂的前途,可是我卻收到了她完成的畫展策劃案。很專業,很詳盡,也很理想,有情懷。她很喜歡畫展,既然那麼用心,又為什麼會放棄呢?明明在她喜歡的領域她也一樣能獲得成就。”

  莫雲舟的眉頭蹙了起來。

  “雲舟啊,理想和現實總是會互相矛盾的。如果你喜歡她,就去喜歡她美好的部分。人都是會一點一點成長的。也許她會長成你所期待的樣子,又也許她越成長你就越能放下她了。”

  莫雲慧看著弟弟的表情,忽然心疼了起來。

  “不是的,大姐。我從來沒有懷疑過她所吸引我的部分是不存在的,我從來都不會看錯人。我大概……大概就是喜歡她是直來直去,傻瓜似的樣子。可是這個傻子竟然學會了撒謊,而且她還想騙我。”

  莫雲舟的唇角勾了起來,輕笑了一聲。

  “所以呢?”

  “傻子撒謊能有什麼技術含量嗎?”

  那一刻,莫雲慧對自己的弟弟竟然一點都不擔心了。

  他認定了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

  他愛過的人,會愛到山窮水盡。

  “希望下一次,你能帶著那個傻姑娘來陪我吃飯。”

  “等我知道傻姑娘為什麼要撒謊,我會先修理一下她。”莫雲舟喝了一口湯,眉梢輕輕揚了一下。

  “算了吧。人家保留了一點自己的小秘密,你就難過成這樣。等到人家把小秘密告訴你了,你肯定就不計前嫌,把她捧在手心裡了。”莫雲慧搖了搖頭,“我還擔心你被人摔碎了。像你這樣的壞男人,就是碎了,也得扎得對方心疼。”

  莫雲舟淡然一笑。

  吃過了晚飯,他陪著莫雲慧來到了T市有名的綜合購物商場買衣服。

  “幾年沒來T市,這裡發展的是真快。我們選擇在T市成立雲晟集團的分部,看來是非常明智的決定。”莫雲慧一邊走,一邊感歎說。

  然後她停留在了商場裡一家照相館前。

  “這個什麼最美證件照很流行啊。就連你二姐的女兒來中國玩的時候,也照了好幾套呢。”

  “是嗎?”莫雲舟一抬眼,看見櫥窗裡展出的一套證件照,愣在了那裡。

  “雲舟?怎麼了?你在看什麼?”

  “我就是看看,這個所謂的最美證件照特別在哪裡。”莫雲舟笑著回答。

  “就是看著人特別精神,顯白淨。”莫雲慧輕輕拽了弟弟一下,“別看了。再看下去,人家都要懷疑你喜歡照片裡的女孩子了。”

  “我是挺喜歡啊。”莫雲舟回答。

  “你哦!你要是把跟我開玩笑的力氣花到女孩子身上,還愁人家不把心裡的事情告訴你。”

  莫雲舟莞爾一笑,和姐姐走開了。

  幾分鐘之後,當大姐在試衣間裡試衣服的時候,莫雲舟對店裡的服務員說:“麻煩你,等我姐姐出來的時候告訴她我去打個電話,很快就回來,請她在店裡等我。”

  “好的,先生……”

  服務生的話才剛說完,就看見莫雲舟邁開長腿奔跑了出去。

  他來到了那家最美證件照的照相館,看著櫥窗裡展出的照片,然後快步走了進去。

  “先生,你想要照相嗎?”

  “不,我是想要問你們,外面那個女孩的警官照你們展出來的時候,有經過當事人的同意嗎?”莫雲舟壓低了聲音說。

  照相館的服務生愣住了。

  盡管莫雲舟的聲音不大,但氣場和一般進入店裡的學生和剛進入社會的年輕人完全不同,完全壓制了她思考的能力。

  “這……這個我不清楚……”

  “那就叫你們店長出來。”

  莫雲舟神色一凜,店員頓時有種不好的感覺。

  “好的……請稍等。”

  莫雲舟架著長腿,坐在沙發上。

  店長走出來,只看了對方一眼,就下意識咽了一下口水。

  “這位先生,請問我們有什麼能幫到您?”

  “你們櫥窗外展出的那張證件照,是我女朋友的。”莫雲舟單刀直入。

  他的視線向上一抬,店長就愈發緊張了。

  “您女朋友……啊,對不起啊!真對不起!”

  “我很確定你們沒有征得她的同意,以及你們這種行為侵犯了她的肖像權。我是不是應該請律師給你們發律師信呢?”莫雲舟的目光很涼,聲音裡也帶著寒意。

  “先生!真的對不起!我們立刻將照片換下來!”店長親自動手,從店內將照片取了下來。

  “還有電腦裡,我要看著你們刪掉。”

  “是的!是的!您來看,我們馬上刪掉。”

  店長當著莫雲舟的面,連回收站都刪的乾乾淨淨的。

  “真的對不起,您女朋友的照片又正氣又有精神,所以我們也沒多想就當作范例貼在窗子上了,真的不是故意的!您看,都刪掉了,洗出來的照片也還給您了!您貴人事忙,請不要跟我們計較。我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

  店長對著莫雲舟冷厲的視線,雙腿都快撐不住了。

  “下不為例。如果再在別的地方讓我看到我女朋友的照片,我會讓你到哪裡都吃不上飯。”

  莫雲舟說完,就將那四張一排的證件照收進了自己的錢夾裡,起身走了出去。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店長的身形晃了晃,旁邊的店員扶住了他。

  “店長,店長你怎麼樣了?你沒事吧?”

  “沒事……本來覺得不會有人在意那份照片,今天早晨才剛選出來貼上……本來想給照片的主人打電話,可是聯繫不上,就想先用了再說……沒想到差一點惹出這麼大的事來……”

  莫雲舟回到了服裝店裡,見莫雲慧還在挑選衣服,微笑著來到了她的身邊。

  “你穿這件會好看。”

  莫雲慧瞥了他一眼,然後靠近他,仔仔細細地看著他的眼睛:“雲舟啊,我怎麼看你出去打個電話回來,人就變了。”

  “怎麼變了?”

  “變高興了。”莫雲慧壓低了聲音說。

  莫雲舟沒回答她,只是將那套衣服摁進了姐姐的懷裡:“趕緊進去試一試,讓我看看漂不漂亮。”

  “嘖,轉移話題啊。看來被我說中了。”

  莫雲慧拿著衣服進了試衣間。

  莫雲舟坐在沙發上,從外套裡面的口袋裡將錢夾拿出來,打開來,看著藍底的證件照唇角緩緩勾了起來。

  照片上的年輕女孩,端莊中又帶著一絲靈動,笑的燦爛,但隱隱又有一絲狡黠。

  晚上,他載著莫雲慧回自己的復式公寓。

  莫雲慧一路上都撐著下巴看著弟弟的側臉。

  “莫女士,你再這樣繼續看著你弟弟,他的下巴可能會掉下來。”莫雲舟的聲音裡沒有起伏。

  “莫先生,你知不知道你笑得唇角都要到耳朵根了?”

  “不可能,我沒有笑。”

  “你現在沒笑,剛才笑得可悶騷了。”莫雲慧說。

  莫雲舟瞇著眼睛看了自家大姐一眼:“莫女士,你從哪裡學來的悶騷這個詞?太不文雅了。”

  “你那個不成器的侄子一直在我耳邊說小舅舅每天有多悶騷。聽得久了,耳濡目染了。”

  “是嗎,毓生還說什麼了?”莫雲舟一排從容地繼續開車。

  “毓生還說,你這輩子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就算之前沒得到,之後也一定要得到。但如果真的有什麼得不到……就會永遠在你心裡騷動。”

  “下次我請個中文老師,好好教教毓生,騷這個字到底該怎麼用。”莫雲舟回答。

  “隨便你請多少個都行。好好教教他。不過在這之前,你能告訴我,你現在為什麼這麼騷動?”莫雲慧斜著眼睛看著他。

  莫雲舟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好吧,好吧……我知道傻丫頭為什麼要騙我了。”

  “為什麼?”

  “她……有一次她做完了噩夢之後問我,如果掉進深淵裡爬不出來了怎麼辦?”

  “你怎麼回答的?”

  “我開玩笑說,‘那就化身為光,把深淵照亮’。”

  “我的天啊,你這樣子哪個女孩子喜歡你啊!這個時候你就該學學你的姐夫,抱著我,哄著我說,說如果前面有深淵,我這麼抱著你,你怎麼會掉下去呢?還化身為光,你以為自己是飛利浦燈泡呢!”莫雲慧抬了抬手,直想在弟弟的後腦門子上敲一下。

  “但是她真的想要去做那道光了。”莫雲舟的表情在那一刻嚴肅了起來。

  “那你怎麼辦?”莫雲慧能感受到弟弟在擔心什麼。

  “那我……只好將深淵填平。”

  莫雲慧在弟弟的側臉裡看到了一種決心。

  晚上十點,寧韻然還在挑選明早進入縱合萬象集團的西裝。

  “我是不是該穿上套裙呢?”寧韻然站在鏡子前左思右想,“也許真的穿上套裙……就不會像女保安了?”

  就在這個時候,門鈴響了起來,摁門鈴的人明顯沒有耐心。

  寧韻然將西裝一扔,來到了門口,從貓眼裡就看到對面的杜若一臉寒霜。

  心裡咯登一下。

  這是怎麼了?

  打開門,寧韻然忐忑地問:“師兄,怎麼了?”

  杜若的脾性喜怒無常,寧韻然在他搬到自己對面的第一天就感受過了。

  “你給我滾過來。”杜若勾了勾手指,轉身就走回他的公寓去了。

  寧韻然咽下口水,這還是她第一次進入杜若住的地方。

  先前的房客把這間公寓折騰的一團亂,杜若才搬來沒多久,就把這裡收拾得乾乾淨淨。

  就連地板都擦得蹭亮,足夠當鏡子照了。

  看來杜若有潔癖?

  有潔癖的人通常比較自我,不好相處。

  此時的杜若抱著胳膊坐在沙發上,兩條長腿交疊搭在茶幾上,一臉嚴肅,氣勢不小。

  寧韻然不敢踩髒他家的地板,直接將鞋拖在門外就進來了。

  “杜師兄……您找我什麼事?”

  “我找你肯定不是讓你給我煮方便面的。你現在給我好好想想,從你進入局裡的第一天起,你有沒有做什麼會暴露你自己身份的事情?”杜若半仰著臉,目光凌厲地看著她。

  “暴露我身份的事情……這個,凌隊長早就問過我了啊。我父母已經去了,最好的朋友甄晴也不知道我考過警隊啊……剛來警隊報到,和隊裡人還沒混熟,就被凌隊長安排去畫廊了。”

  寧韻然被杜若看得心慌。

  “你再仔細好好想想。”杜若的姿勢變都沒有變過。

  寧韻然歪著腦袋想了半天,搖了搖頭:“我真的不記得有啊!難道我暴露身份了,縱合萬象集團不打算要我了?可是不可能啊?我剛才還收到他們人力資源部的提醒涵……”

  “凌睿跟我說你記性好,就快達到過目不忘的境界了。你這他媽的是什麼狗記性?”杜若說完,一把抄起茶幾上的杯子就要往寧韻然臉上砸,嚇得她連忙抱住了腦袋。

  但杜若還是換了沙發上的抱枕,直接站起身,追著寧韻然一頓好打。

  “哎呀!杜師兄你別打我了!別打了!有什麼你就直接說吧!把我打傻了我還是不記得啊!”

  “你這是要把我和凌睿都氣到吐血啊!我問你,你那個什麼最美證件照是怎麼回事!”

  寧韻然可算有點印象了。

  “哦,那個啊!就是剛領到制服的第一天,我就穿上去照了個像留作紀念啊!第二天,制服就交回給隊裡了……”

  “你是豬嗎?這麼大件事你怎麼不說!”杜若將抱枕扔回到寧韻然的懷裡,接著揚起手一副要拍她腦袋的樣子。

  寧韻然直接將抱枕頂在了腦袋上。

  “別打了,杜師兄你直接告訴我出什麼事兒了唄!”

  “那家照相館把你穿著警服的證件照當樣本直接貼在櫥窗上了!那麼大個商場,每天來來往往多少人!你就不怕自己被認出來!”

  還好杜若不打算繼續打她了,只是被氣得不行。

  “什麼?那是我的照片,他們沒有權利就這樣貼出來的!”

  “高峻難道不知道洗錢犯法嗎?那他為什麼還要洗?”杜若冷冷地反問。

  寧韻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是……有同事看到了嗎?”

  “我不知道消息來源,是局裡面高層收到的消息。但是提供這個消息來源的人肯定認識你,不然不可能路過照相館能一眼認出你。”

  “所以……這個任務還能執行下去嗎?”

  杜若歎了一口氣:“本來上面是決定要終止這個任務了。但是至今我們沒有人能完全獲得趙嫿栩的信任,她是個非常多疑的女人。緝毒隊和國際刑警那邊也絲毫沒有關於大毒梟秦耀的消息……只有縱合萬象集團是目前最有可能的突破口了。只能通過洗錢這種下有犯罪來逆向追蹤上游的洗錢犯罪。上面的決定是,你明天照常去縱合萬象集團報到,不要刻意去融入趙嫿栩和顧長銘的利益集團,一切順其自然。最重要的是……一旦有危險,或者你懷疑自己暴露了,就必須立刻馬上退出。”

  “我明白了。”寧韻然點頭。

  “你剛才在幹什麼?”杜若問。

  “選……西裝。我不想再被人說像女保安……”寧韻然抓了抓後腦勺說。

  “像女保安就像女保安吧。”

  “為什麼?”寧韻然不解地問。

  “顯得沒有品味也是好事。女人天生就是善妒的動物。如果你的品味顯得比她低端,比較容易降低她對你的防備心。”

  寧韻然無語了。

  自己沒有衣著品位這件事……到底是她的運氣還是不幸呢?

  回到自己的房間,她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閉上眼睛,她開始回憶起自己在隊裡都見過什麼人。

  只有同事有可能見過她。

  但是她一進隊裡就被領入凌睿的辦公室了,沒有和太多人講過話,除了同期的劉雨。

第四十六章:照顧你,保護你

  劉雨已經死了……或者是隊裡其他同事認出她了?

  又或者,自己在蘊思臻語畫廊的這段時間裡,還有其他同事執行任務的時候見到了自己?

  但是想這些都沒有用。

  杜若說了,自己的“最美證件照”已經被相關同事處理好了。明天就看趙嫿栩對自己的態度來判斷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第二天的早晨,寧韻然穿上西裝,打了一點BB霜,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還算精神,寧韻然走了出去。

  剛一開門,對面的門也來了。

  只見杜若倚著門口,看了寧韻然一眼說:“還真有那麼點像女保安。”

  寧韻然在心中給對方比了個中指。

  這個杜若,真是一句好聽的話都說不出來啊!

  “回來的時候,記得給我帶外賣。”

  “杜師兄,你不要那麼宅……好歹自己出去吃個午飯什麼的啊!”

  寧韻然發現杜若網購了許多速食面,頓時不明白這位師兄到底是怎麼吃著垃圾食品還能長這麼高的。

  “我宅不宅不用你管。不指望你帶腦子回來,但是外賣一定要帶回來。”

  寧韻然有噴火的沖動,但杜若是她的前輩,而且聽說本身就做過臥底,偵查和反偵查經驗豐富,自己最好在他面前乖一點。

  “知道了。”

  祝你不會被方便面噎死。

  “喂,女保安。”杜若揚了揚下巴,如果不是長了一張漂亮的臉蛋,寧韻然一定會覺得他很辣眼睛。

  “啊?”

  “世界不會等你准備好。”杜若緩然開口道。

  “什麼意思?”

  “准備的太多反而刻意,也會讓你顯得可疑。就從你自己的習慣出發,最自然的反應,最不引人懷疑。”杜若說。

  “師兄,你是在教我嗎?”寧韻然很驚訝,有很感激。

  “不,我在教一只蠢豬上樹。”

  說完,杜若就將房門關上了。

  寧韻然仔心中瘋狂吐槽。

  師兄——我又不是百度外賣!

  啊,不對!

  你與其等我下班給你袋東西吃,你為什麼不直接用百度外賣呢!

  第一天去報到可不能遲到!

  寧韻然連早餐都沒吃,就直接沖入地鐵了。

  一路上,她的心情忐忑,比幾年前參加入學面試的心跳還要快。

  當她來到縱合萬象集團的大樓下面時,用力吸了一口氣,然後呼了出來。

  她曾經無數次路過這棟被譽為T市商業標簽的大樓,而這一次,她終於要走進去了。

  所有的員工都西裝革履,進入大樓的時候都流露出一種自信。特別是女性員工,她們的脖子上掛著工作牌,有的別在套裙的腰間,穿著高跟鞋,背脊挺拔,讓寧韻然感覺像是進入了美劇裡的《欲望都市》的開場。

  寧韻然低下頭,她的腳上穿著的還是那雙莫雲舟請人定制的鞋。

  這一次……她要努力,像一雙低調而合腳的鞋子,讓趙嫿栩將她穿在腳上,無論去到哪裡,都要帶著她。

  寧韻然走了進去,將人力資源部發送給她的信打印出來,拿給了保安看,保安點頭放她進去。

  寧韻然剛進去,就錯過了一班電梯,只能站在那裡等。

  縱合萬象集團的總部大樓本來就高,但是電梯有好幾個,不然的話從上到下真的要等上好幾分鐘。

  這時候,旁邊的電梯開了,一個年輕的男人正要邁進去,寧韻然大喊一聲:“等一下!”

  她沖了過去,用手摁住了快要關上的電梯。

  “對……對不起啊!”

  電梯裡的男人穿著乾淨的白色襯衫,留著劉海,皮膚很白,臉上的笑容有點暖。

  “我幫你摁住電梯了,其實你不用那麼著急。夾住自己了怎麼辦?”

  男人的聲音也是不急不緩的。

  “是去十二樓的人力資源處報到嗎?寧韻然。”

  “……你……你認得我?”寧韻然驚訝地指了指自己。

  難道,這就是那位發現她“最美證件照”被照相館貼出來的那位同事?

  “我不認得你,但是你的資料我看了好幾遍。你好,我是縱合萬象集團的信息安全部經理周暖。”

  這個名叫周暖的男人的笑容真的也和他的名字一樣,讓寧韻然感覺很親切。

  “您好,周經理。”

  這個周暖和寧韻然之前看到的那些集團的男員工不同。

  能做到一個部門的經理,而且還這麼年輕,但是他的臉上卻絲毫沒有倨傲,沒有高高在上的距離感。

  周暖的樓層到了,當他挪動腳步的時候,寧韻然才發現他的左腿好像有點跛。

  這時候有人正好進電梯,見到周暖時,非常恭敬地喚了一聲:“周總。”

  寧韻然愣了愣,不是周經理,而是周總。

  所以……周暖所謂的部門經理,級別應該相當高。

  寧韻然吐出一口氣來,電梯到達了人力資源部所在的樓層,寧韻然走了進去,才發現縱合萬象集團的人力資源部真的很大。

  粗略望過去,至少有五六十名員工。

  每一個員工的辦公區域都有一張辦公桌,被屏風隔開。

  雖然才剛過九點,但是人力資源部已經忙碌起來了。

  有的人正在打著電話,有的人正在敲著鍵盤。

  寧韻然來到最靠近自己的座位邊,小聲說:“不好意思,打擾您一下。我是新入公司的職員寧韻然,不知道到哪裡辦理入職手續?”

  “寧韻然?”對方將她從上到下看了一遍,然後起身說,“哦,你跟我來吧。去我們老總的辦公室吧。”

  她一個會計助理入職,竟然要去老總的辦公室?

  寧韻然有點緊張了。

  還好,這位人力資源老總也是公事公辦的樣子。

  寧韻然填完了表格,她便開口說:“我帶你去趙總那裡。”

  就在這個時候,桌面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誒,黃秘書,您怎麼想著給我打電話了?啊……可是趙總不是說這個寧韻然是要跟著她的嗎?哦哦……好的,當然是顧總說了算了。行,行,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帶她過去。”

  人力資源總經理站了起來,用狐疑的目光看著寧韻然。

  “國外留學回來的就是不一樣啊,這趙總要你跟著她,董事長辦公室又說要你過去。趙總和顧總爭著要一個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什麼?我不是要去財務部嗎?”

  寧韻然的心裡咯登一聲。

  難道是趙嫿栩發現了她的身份,所以要把她調去相對遠離集團核心的地方?

  “顧總親自點名,要你去董事長辦公室。”

  “為什麼?”寧韻然下意識開口問。

  “董事長辦公室不好嗎?天天都能見到顧總。比起待在累死人每天都加班的財務部,肯定是董事長辦公室更輕鬆,而且更有前途啊。”人力資源老總好笑地回答。

  寧韻然只能跟著對方乘坐電梯,一路“高升”去到了頂樓。

  “黃秘書,我把人給你帶來了。說好了的啊,趙總那邊,顧總會去解釋清楚。”

  “當然。”黃秘書點了點頭,就示意寧韻然跟著她過去。

  所謂的董事長辦公室裡員工也有不少。

  原本寧韻然以為干辦公室的大多數應該是女人,但是這個董事長辦公室裡基本上有三分之二是男性,包括這位黃秘書。

  黃秘書站在門口,敲了敲門,朗聲道:“顧總,寧韻然來了。”

  “好的,讓她進來。”

  顧長銘特有的清冷聲音響起,讓寧韻然的神經更加緊張。

  她必須仔細觀察顧長銘對她的態度,來判斷到底自己是不是身份暴露了。

  “顧總。”寧韻然走了進去。

  這是一間很大的辦公室,三分之二都是落地窗。

  T市的景色盡收眼底,彷彿屹立於整個視線的頂端。

  地面光潔得讓寧韻然更加緊張。

  而這間辦公室的中央,是一張厚沉的黑色辦公桌,顧長銘就坐在桌前,他正低頭看著文件,表情很專注。

  而這間辦公室,有一整面牆壁都是書櫃。

  各種各樣的書整齊地擺放著,在日光之下,看起來很有氣勢。

  許多有錢人的書架就是裝飾,但寧韻然卻有感覺,這些書顧長銘一定都看過。

  寧韻然站到了顧長銘的對面,沒有聽到他說話,她不敢坐下來。

  她還記得顧長銘說過,不希望她進入縱合萬象集團。

  難道這是真的?

  顧長銘生氣了?

  “坐吧。我看完這一點。”

  “好的。”寧韻然點了點頭,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她有些局促,於是四下觀察著顧長銘的辦公室。

  這裡沒有任何的裝飾品,所有的東西都有實用意義。

  從這一點來看,他的辦公室風格和莫雲舟的很相似。

  他們都不會在辦公的地方擺放任何沒有必要的東西。

  這時候,顧長銘闔上文件,抬起眼來,看著寧韻然觀察四周的表情。

  當寧韻然轉過臉來,正好對上顧長銘的時候,差點嚇了一跳。

  “啊……”

  顧長銘冷峻的臉上微微露出一絲笑容來。

  “你對我的辦公室很好奇?”

  “我沒有見過這麼大的辦公室。”寧韻然很誠實地回答。

  “我的辦公室雖然很大,但是一眼就全部看穿了。你在尋找什麼?”顧長銘的聲音不大,卻很有耐心。

  “我……”寧韻然忽然想起了今早離開的時候杜若對自己說過的話。

  凡事順其自然,掩飾的少了,更容易得到對方的信任。

  “我在找保險箱。”

  “你找保險箱?”顧長銘眼底的笑意更深了,“為什麼?”

  “這裡是董事長辦公室啊。肯定會存放著整個集團的秘密什麼的。電影裡不是都有寫嗎,富豪的辦公室裡有一個大保險箱,就藏在裝飾畫的後面。但是您的辦公室裡……沒有名畫。”寧韻然說完就抿上了嘴巴。

  自己好像一不留神,就又說多了。

  顧長銘並不在意,而是緩緩地起身,走到了自己的書架前,利落地將書架拉開。

  寧韻然睜大了眼睛,她萬萬沒有想到,書架的後面竟然就是保險箱。

  “你說的保險箱,應該就是指這個吧?”顧長銘轉過身來說。

  “您……就這樣告訴我保險箱的位置好嗎?”

  “這沒有什麼。你知道保險箱在哪裡,沒有我的密碼就打不開。”顧長銘回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

  寧韻然總能感受到對方周身流露出來的坦然態度。

  “是不是很好奇,為什麼明明上是嫿栩把你挖過來的,我卻要把你放到董事長辦公室?”顧長銘淡聲問。

  寧韻然點了點頭:“是的,顧總。”

  “你確實是會計專業畢業的。從專業角度來說,嫿栩的財務部更適合你。但是,從我對你的了解來看,你的英語很好,和收藏家高布倫先生的溝通也讓我感覺到其實你的臨場應變能力也不錯。如果將自己局限於財務部的話,也會局限你自己的眼界,這樣就很可惜了。”

  顧長銘看著寧韻然的眼睛說。

  他的態度很認真,似乎經過了深思熟慮。

  但是寧韻然在他那裡沒有讀到一絲一毫對她的懷疑。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顧總你……”

  “我怎麼了?”顧長銘十指相扣,抬起眼來看著寧韻然。

  “我記得……您說過不希望我進入縱合萬象集團。我以為,您會對我的選擇很失望。”

  “那你還記得,我說我為什麼不希望你進入這裡嗎?”

  “您說……”

  “我說,如果你來了,我會忍不住想要照顧你,保護你。這樣你就會在我的羽翼之下。一方面,你可能無法得到你自己想要的成長。另一方面……我也會為了你而分心。”

  當顧長銘說“照顧你,保護你”的時候,寧韻然莫名地心緒動搖。

  這個男人說的是認真的。

  就因為自己曾經替他買過藥。

  “董事長辦公室聽起來像是行政部門,但卻是上傳下達的重要樞紐。而且也是信息的過濾網,什麼需要我知道,什麼你們自己可以解決,這就需要你的判斷。而且它和各個部門都有所接觸,也能讓你最快熟悉整個集團的運作。它能開闊你的眼界,讓你看清楚,除了財務部,你還有更多的選擇。比如運營條線,決策條線,公關部門等等。”

  其實顧長銘不用給自己解釋那麼多的。

  但是他卻解釋的清清楚楚。

  寧韻然原本的不安在此刻消散了不少。

  她點了點頭,很認真地說:“我知道了,我會好好學習,盡快熟悉這裡。”

  “嗯。”顧長銘點了點頭。

  就在這個時候,寧韻然的肚子發出咕嚕一聲,她趕緊捂住,但是顧長銘已經聽到了。

  他蹙了蹙眉頭,低下頭看了眼腕表:“你沒吃早餐?”

  “我怕遲到,所以沒吃。”

  “以後,要吃完了早餐再來上班。董事長辦公室其實是很忙的,開始上班之後,你就沒有吃東西的時間了。”顧長銘說。

  “是的,我記住了。”

  “但是如果你真的餓了,可以躲到我這裡來吃。”

  “啊?什麼?”寧韻然愣了愣。

  與顧長銘視線相對的時候,才看見他眼底的那一絲淺笑,和之前的嚴肅認真形成鮮明的對比。

  顧長銘伸長了手臂,拉開了自己的抽屜,將一袋燕麥餅乾遞到了寧韻然的面前。

  “吃完了,再出去吧。”

  然後將自己的杯子也挪到了她的面前。

  寧韻然伸手接過來,卻不知道可不可以拆開。

  “怎麼?你還會不好意思?之前我送你回家,你不是還揮著手說‘顧大哥再見'嗎?”

  “可是,在這裡吃東西,是不對的吧?”寧韻然問。

  “我經常錯過吃飯的時間,所以餓了想吃就吃。這裡是董事長辦公室,只要有本事走進來的人,就有特權。”

  顧長銘拿起鋼筆,低下頭來,繼續看文件了。

  “但是離開這裡之後,你就要仔細地跟著黃秘書學習。”

  “是的。”

  寧韻然拆開餅乾,盡量小聲地吃著。

  顧長銘的杯子裡是熱茶,還好不是咖啡。

  比起咖啡,寧韻然更喜歡茶。

  “不燙吧?”顧長銘沒有抬起眼,只是開口問。

  “不燙。”

  日光穿過落地窗,落在顧長銘的肩頭,他整個人冷峻的輪廓都變得柔和了起來。

  寧韻然剛吃完燕麥餅乾,門外就傳來了高跟鞋的聲音。

  “趙總,請稍等一下,顧總的辦公室裡有人。”黃秘書的聲音響起。

  “是寧韻然在裡面?”

  趙嫿栩的聲音響起。

  寧韻然下意識一陣緊張。

  門被推開了,趙嫿栩徑自走了進來。

  門口是黃秘書為難地看著顧長銘的方向。

  “來了。沒想到我不過瞇了瞇眼睛,長銘就把你搶過來了。”趙嫿栩笑著將手搭在寧韻然的肩膀上。

  顧長銘看向門口說:“黃秘書,把寧韻然帶過去吧。讓她跟著你學。她的外語很好,這方面文件你可以交給她多一點。”

  “是的。”

  顧長銘看向寧韻然,示意她去吧。

  寧韻然雖然很想聽趙嫿栩和顧長銘會說些什麼,但是有些事情不急於現在。

  她起身,向趙嫿栩說了聲:“趙總,我過去了。”

  “去吧。跟著黃秘書好好學。”

  就在顧長銘辦公室的門關上的那一刻,趙嫿栩臉上的笑容全部消失了。

  她冷冷地坐在顧長銘的桌角,伸手直接將顧長銘手指間的鋼筆拿走了。

  “你這麼做是什麼意思?”

  “這句話不是應該我來問嗎?”顧長銘側過臉,以冷冽的視線看向趙嫿栩。

  “你什麼意思?”趙嫿栩反問。

  “就在寧韻然向莫雲舟辭職的當天晚上,莫雲舟就打電話給我了。嫿栩,他馬上就要接任雲晟集團中國分部的CEO了。你挖誰不好,一定要挖莫雲舟的人?”

  “……我人已經挖了。你把她放到董事長辦公室,難道莫雲舟就會覺得你給他面子了?”趙嫿栩用“你真荒謬”的眼神看著顧長銘。

  “你對寧韻然做過調查了嗎?”顧長銘冷冷地問。

  “我當然做過調查!蘊思臻語是她回國後的第一份工作,她父母早逝,養父母也不在了,孑然一身,很適合跟著我學!最重要的是,周暖親自調查了她的手機通訊記錄,從短信到微信再到郵箱,沒有任何可疑。”

  “你讓周暖黑掉了她的手機?”顧長銘的聲音更加冰冷了。

  “當然!我想要留在身邊的人,當然要調查清楚!我絕不能容忍第二個劉雨!”趙嫿栩十分認真地說。

  “你到底為什麼那麼執著於寧韻然?”

  “這個問題,你之前就問過我,而我也告訴過你答案。你說她和我們是不一樣的,而我只想向你證明——她和我們是一樣的。”

  說完,趙嫿栩就走了出去。

  這時候的寧韻然剛被黃秘書分配了一張辦公桌和電腦。

  趙嫿栩來到寧韻然的身邊,笑著用手指在她的桌面上敲了一下。

  寧韻然抬起頭來,看見趙嫿栩的笑臉。

  “好好干啊,別讓我丟臉。”

  “是的,趙總!”

  當辦公桌前終於只剩下寧韻然一個人的時候,她的心臟開始狂跳了起來。

  她從趙嫿栩的財務部被調到了董事長辦公室。這看起來確實去了一個看似更輕鬆更有前途的部門,但同時也意味著距離自己的目標越來越遠。

  這到底是顧長銘發現她有問題所以要“就近看管”,還是純粹的他和趙嫿栩的意見不一致?

  杜若說過,禁止她使用手機和郵箱等聯繫方式與他交流信息。目前她的情況,只能等回到公寓裡再和杜若商量了。

第四十七章:顧大哥和女保安

  黃秘書交給寧韻然的只是最簡單的會議安排,就是將近一個月邀請顧長銘參加的會議按照時間順序整理出來,並且要注明規模大小,會議地點等等。

  而且所有的邀請都是英文的。

  這看起來很難,但只要活用excel各種函數以及取數功能。再加上寧韻然的英文閱讀能力是一流的,她只用了兩個小時就完成了,然後又用了半個小時檢查了一遍,然後就通過辦公系統發送給了黃秘書。

  黃秘書看見寧韻然發來的郵件,輕聲說了一句:“這麼快?”

  這時候,黃秘書的助理正好來到他的身邊,好奇地說:“這個就是那位差一點引發我們顧總和趙總爭鋒相對的寧韻然發來的?”

  “是的。一般熟練的秘書都要一天才能整理出來的東西,她在午餐前就搞定了。”黃秘書蹙著眉頭說,“可別白白浪費了時間,讓我還要找人重新弄過。”

  助理秘書笑了笑:“別太較真了。空降來的,說不定是某個董事會成員家的孩子來實習一下的。”

  黃秘書將發來的表格打開,從上到下粗略的瀏覽了一下,然後愣住了。

  寧韻然的表格裡面,將邀請人,會議規模,會議主題,會議地點等等都標注得清清楚楚,而且明晰細致的分類排序,一切都一目了然,便於黃秘書安排和塞選。

  “喔……你給她的真的全部都是英文版的會議資料?她的信息篩選能力也太強悍了吧?簡直就是一個人型電腦?”助理秘書的下巴頦都要掉下來了。

  “人型電腦?她也得全都錄入正確了,排序出來的才是正確的。我們見過多少不會信息篩選和連excel最基本操作都不會的高材生了?”黃秘書打印了幾份會議資料,拿了一部分給助理秘書。

  “來,一起檢查一下。”

  半個小時過去了,秘書助理摸了摸後腦勺說:“黃秘書……好像真的都是對的。而且她的備注是又簡練又直至核心,你那邊呢?有錯誤的地方嗎?”

  黃秘書瞇著眼睛搖了搖頭:“還真沒有。但是一個人是不可能兩個多小時就完成這些的!是不是有人幫她?”

  “你當我們辦公室裡的人都有閒啊?你沒看人家的學歷,美國哥倫比亞商學院畢業的高材生!還是你擔心你首席秘書的位置不保?”助理秘書半開玩笑地問。

  “怎麼可能?不過……至少我明白顧總和趙總都爭著要她的原因了。”黃秘書笑了笑,“有台人型電腦,確實能讓我們事半功倍。”

  這時候到了午餐的時間,幾個辦公室員工都起身了。

  寧韻然雖然臉皮厚,但是他們一個二個的都那麼嚴謹高冷的樣子,她也不好意思上去套近乎了。

  那就跟著他們,看他們去哪裡吃飯?

  就在這個時候,董事長辦公室的門忽然打開了,所有的辦公室成員在那一刻不約而同止住了腳步。

  顧長銘的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只是走到黃秘書面前說了聲:“哪個英語口語好手上沒什麼事的下午跟我去見一下英國來的考斯特先生?”

  黃秘書的大腦只運轉了不到一秒就立刻回答:“我覺得新來的寧韻然可以。她雖然對我們的業務還不夠了解,但是她的英語信息的篩選能力很強大,就是不知道口語怎麼樣。”

  “她口語很好。”顧長銘只留下這麼一句,就快步走向走廊了。

  寧韻然還像個小尾巴一樣想著要不然跟著黃秘書去吃飯?

  誰知道黃秘書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沉下聲音說:“寧韻然,你跟上顧總,陪他去個商務洽談。”

  “啊?不吃午飯了嗎?”寧韻然想也不想就回答。

  黃秘書怔了不到半秒之後回答:“空腹有利於你集中精神。還不快去!”

  “我知道了!”寧韻然立刻跑了出去。

  早餐只吃了幾片燕麥餅乾,中午連飯都沒得吃了,這是縱合萬象集團給她的下馬威嗎?

  眼看著顧長銘已經走進了電梯裡,寧韻然搗騰著兩條腿高喊:“顧總,等等我……”

  站在走廊上的黃秘書露出生無可戀的表情。

  “我他媽特想把她身上的那套西裝扒下來。”

  “臥槽?看不出來你口味這麼重?”助理秘書睜圓了眼睛。

  “不,是那套西裝實在辣眼睛。把我們的逼格都掉光了!”黃秘書仰天歎息。

  “……你不覺得很威武嗎?有她站在顧總身邊,包管沒有宵小之輩近身。”

  “我這裡是董事長辦公室,還是保安部?”黃秘書反問。

  “當我什麼都沒說?吃飯去吧?”

  當電梯的門關上,寧韻然站在顧長銘的身後,一抬頭看見的就是對方筆直的背脊。

  明明是寧折不彎的氣質,為什麼會和秦耀這樣的大毒梟扯上聯繫呢?

  寧韻然的心中有一種深深的惋惜。

  而對方的沉默也讓她不知所措。

  她從來不知道跟著一個集團高層,自己應該做些什麼。甚至連怎麼走路都不會了。

  他們來到了地下停車場,顧長銘還是走路生風,邁向前方。

  寧韻然要大步才能追上。

  當他們來到顧長銘那輛黑色奔馳前,寧韻然四下看了看。

  “顧總……沒有司機的嗎?”

  顧長銘微微抬了一下眼皮:“沒有。”

  如果沒有司機,那就是秘書開車了?

  有誰見過秘書坐旁邊,讓老總開車的?

  “顧總……我開車技術不是很好……您多擔待。”寧韻然等著顧長銘把車鑰匙扔給自己。

  誰知道顧長銘卻單手倚著車門忽然說了一句:“中午想吃什麼?”

  寧韻然傻眼了:“不是……去和外商洽談嗎?”

  “不去啊。那個外商飛機晚點了,今晚才會來。我一個人應付就夠了。”顧長銘的臉上明明沒什麼表情,寧韻然卻感覺到了他眼底的笑意。

  “我的天,顧總……你騙黃秘書啊!”

  “你不想中午吃好吃的?”顧長銘問。

  “當然想啊!”

  這不早上就沒吃好嗎?

  “豬血粉?”顧長銘問。

  “你說帶我去和外商洽談,搞得我老緊張了!豬血粉太虧了!”寧韻然的眉毛都要挑上天了。

  “哦,想吃貴的啊。那就不能叫我顧總了。叫顧總的話,就只能帶你去見外商,喝咖啡了。”顧長銘眼睛裡的笑意收起來了,這讓寧韻然搞不准他到底是不是在開玩笑了。

  “那……那叫什麼?”

  “去吃好吃的,叫做翹班。翹班了,說明不在上班。沒上班的時候,該叫我什麼?”

  “顧大哥?”寧韻然不確定地說。

  “對了。寧小弟給大哥開車。”顧長銘將鑰匙扔了過去。

  只看見那一陣金屬光芒劃過車頂,寧韻然趕緊一把抓住。

  “大哥!萬一劃破車頂的漆怎麼辦啊?”

  顧長銘二話沒有說,而是打開了副駕駛的門,長腿一邁,就坐了進去。

  “大哥,你的車真的讓我開?我怕我把它撞到電線桿啊!”

  “我買了保險,不知道你買了沒有。”顧長銘淡淡地說。

  寧韻然只好硬著頭皮坐上駕駛席,只是還沒開出車庫,顧長銘就伸手扣住了方向盤。

  “剎車,放手剎。”

  “啊?”

  “我來開。”

  寧韻然如臨大赦:“大哥,我就說了啊!我開車的話,會害你英年早逝的!”

  “我本來以為男人擅長的技能你都會。”顧長銘回答。

  “啊?”寧韻然露出蒙圈的表情。

  你還真把我當小弟了?

  顧長銘確實沒有將她帶去吃豬血粉,而是去吃椰子雞火鍋了。

  火鍋的鍋底是椰汁,寧韻然本來以為會很甜膩,但是沒想到雞肉柔軟鮮嫩,配上滴了檸檬汁的醬汁,寧韻然胃口大開。

  顧長銘抬手要了三次雞肉了。

  “好吃嗎?”

  “嗯嗯嗯嗯……”寧韻然就不停的點頭。

  “你的食量比我這個男人還要大啊。”顧長銘笑著說。

  “沒關係,我吃完了不會胖。”寧韻然將筷子又伸進了鍋裡面。

  “好了,吃完這份就停下了,不然胃會撐壞的。”顧長銘說。

  “嗯。”寧韻然乖乖地點了點頭。

  結賬之後,顧長銘開車,寧韻然因為吃太飽,很快就在顧長銘的車上睡著了。

  在十字路口等紅燈的時候,顧長銘側過臉來,看著寧韻然歪著腦袋,忍不住伸長手,揉了一下她的額頭。

  這一睡,寧韻然睡了一個多小時。

  她醒過來是因為一直歪著腦袋,脖子疼了。

  剛伸了個懶腰,就發現自己竟然是在顧長銘的車裡。

  側過臉,發現顧長銘抱著胳膊,閉著眼睛,也靠著椅背睡午覺。

  寧韻然望向窗外,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到了一個別墅區。

  而自己面前的則是一棟很簡潔的三層樓別墅。

  寧韻然剛打開安全帶,一旁的顧長銘就睜開了眼睛。

  “醒了?”

  “嗯……顧大哥,這裡是哪兒啊?”寧韻然歪著脖子問。

  “我家。”顧長銘抬起手,將寧韻然的腦袋摁了回來。

  他將車開進了別墅的車庫,然後走了下來。

  “顧大哥,你帶我來你家幹什麼啊?”

  “你想知道原因?”顧長銘沒什麼表情,還是高深莫測的樣子。

  “想啊。”寧韻然點頭。

  “那就跟我來。”

  顧長鳴帶著寧韻然進入了他的別墅。

  寧韻然站在門口,顧長銘就將鞋架打開,取了一雙淺粉色的拖鞋給她,一看就是女士用的。

  寧韻然完全沒想到,顧長銘的家裡還會准備女士拖鞋。

  顧長銘的別墅,有一種空曠的感覺。

  家具很少,裝飾就更少了。

  彷彿不是人住的地方。

  顧長銘走上樓去,看著寧韻然東張西望,好笑地說:“我這裡真的沒有什麼觀賞價值。”

  寧韻然摸了摸鼻子:“簡潔也是一種美。”

  “我怎麼忘了,你以前是在畫廊的。”

  “誒,顧大哥……真別說,你這別墅挺適合辦畫展的。低調奢華有內涵。”

  顧長銘搖了搖頭,說了聲:“上來吧。”

  寧韻然心想顧長銘肯定不是帶她來參觀別墅炫富的,肯定有其他什麼事情。

  她跟著顧長銘來到了二樓,看著他打開了一扇門。

  那是一間富有女性氣息的房間,床上還有淺藍色天空一樣顏色的被子,書桌上還放著關於外語的書籍。

  寧韻然立刻就反應過來了,這裡是顧長銘已經去世的妹妹顧楚君的房間。

  顧長銘打開了衣櫃,將一套女士西裝拿了出來。

  “你要不要試一下?留在這裡也挺可惜的。”

  當他將衣服遞過來的時候,寧韻然愣住了。

  “這是我妹妹楚君大學畢業那會兒我給她准備拿去找工作面試的……後來她病了,就沒離開過醫院了。你們兩個的身高都差不多,我今天看著你,就覺得楚君的衣服,你應該都能穿。”

  寧韻然在顧長銘的眼底看到了深深的遺憾。

  她不知道該怎樣伸手將衣服接過來。

  幾秒鐘的沉靜之後,顧長銘忽然明白過來了什麼,他將衣服收了回去:“對不起,是我唐突了。楚君都過世了,我拿她的衣服給你穿,太不吉利了。”

  寧韻然這才醒過神來,伸手拽住了顧長銘的袖子:“不是的!我只是覺得這是顧大哥給你妹妹准備的東西,穿在我身上會不會很可惜?”

  “可惜什麼啊?”顧長銘不解地看著寧韻然。

  “……就是可惜了你的心意啊……”

  “如果不是看到你,估計這個衣櫃……我都不會打開了。”顧長銘輕笑了一聲。

  那裡面有多少落寞,寧韻然忽然有點感同身受。

  “那我試一試吧?不過要是像女保安,顧大哥不能笑我。”寧韻然很認真地說。

  她已經承受不了再有人嘲笑她穿著西裝像女保安了!

  顧長銘頓了頓,然後開口說:“我一直就覺得你穿著套裝有哪裡不對勁,可是一直想不到合適的形容。女保安……很形象。”

  寧韻然頓時覺得膝蓋中了一箭。

  顧長銘很有耐心地在客廳的沙發拿出手機看郵件,寧韻然就在房間裡將顧楚君的西裝穿了上來。

  楚君啊,楚君,我穿穿你的西裝,你不要生氣啊!

  不過你是顧大哥的妹妹,肯定善良體貼又懂事,不會小氣的。

  寧韻然將西裝換上之後,就覺得這身西裝很服帖,質料相當好。她晃了晃胳膊,一點都不勒,還挺有活動空間的。

  她站在鏡子前,看了看自己。

  她從來都不相信“佛靠金裝人靠衣裝”這種鬼話,在她看來氣質都是天注定的。

  但是鏡子裡的自己,既有職場人士的干練,但是腰部和腿部的線條又顯得柔美。

  寧韻然推開門,走出來,下了樓梯,來到顧長銘的面前。

  他正在用手機回復郵件,寧韻然就站在他的面前,也沒有出聲打擾他。

  直到顧長銘抬起頭來,看到寧韻然的時候頓住了。

  他的目光很深遠,彷彿要將寧韻然永遠挽留在他的世界裡。

  “顧大哥……”寧韻然不知道他怎麼了。

  顧長銘的眼睛在那一刻紅了起來。

  “你穿得很好看。我就說我看的很准,你看西裝的腰線還有肩寬都差不多。連褲長都沒差。”

  “……楚君的胸看來也不大哦……”寧韻然小聲嘀咕了一下。

  顧長銘單手撐著沙發,低著頭,忽然笑了起來。

  寧韻然還是第一次看他笑的這麼無所顧及。

  “對啊。她很在乎這個。有段時間,天天吃木瓜燉排骨……我到現在聞到木瓜排骨湯的味道都會反胃啊……”

  寧韻然也跟著笑了。

  “對了,裡面還有一套墨藍色的小禮裙,你也試一下啊!”顧長銘揮了揮手,示意她上去換衣服。

  “我怎麼忽然覺得現在變成了芭比娃娃換衣秀?”寧韻然轉身上去。

  “芭比娃娃的曲線比你好。”顧長銘毫不留情地說。

  寧韻然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今天你是老板,我不跟你計較。

  寧韻然回到房間,找到了那件墨藍色的禮裙。她本來以為這種顏色會讓人顯得老氣,但是它是無袖的,腰部斜著綴著一些水晶碎粒,裙擺剛到寧韻然的膝蓋下面,是不規則垂落的。

  她穿上之後,站在鏡子前,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優雅又時尚的自己。

  就好像……丑小鴨真的變天鵝了?

  “一條裙子就讓我打破了女保安和女人之間的壁壘?”寧韻然自娛自樂地說。

  然後自己把自己給逗樂了。

  她走下樓去,本來想說來個電影裡美女緩緩走下台階的畫面,但是又覺得太特馬搞笑了,有沒有攝影師對著自己拍照,矯情啥啊。

  她快步來到了顧長銘的面前,直接開口問:“顧大哥,像女人不?”

  顧長銘本來還是很認真地欣賞寧韻然穿裙子的樣子,聽到那句“像女人不”,他立刻就笑了。

  “你不開口的時候,挺女人的。”

  顧長銘起身,來到了寧韻然的身後,他卸掉了寧韻然扎著馬尾的髮箍,然後隨手繞了幾圈。

  雖然看不見,寧韻然卻能想像顧長銘的手指一定很靈活。他的指尖捏著她兩側的髮絲輕輕扯了扯。

  “這樣就順眼多了。”

  寧韻然拿出手機,打開自拍功能看了看自己。

  “誒,顧大哥,你這個發型是怎麼扎出來的?”

  他給她扎了個丸子頭,但是扎起的部分卻顯得很隨意,有幾縷碎發綴下來,讓她看起來既可愛又有孩子氣。

  “如果你有個臭美的妹妹,每天都要給她換著花樣扎頭髮,你功底會比我強大。”顧長銘淡淡地說。

  寧韻然笑了,可是她的心底卻不明白了。

  有著這樣一個疼寵自己的大哥,顧楚君為什麼會做的那麼決絕,在大哥費盡心力救了自己之後,卻從醫院樓頂上跳下來。

  “好了,時間不早了。我要去見那位外商了,你把這幾件衣服收拾一下,帶回去穿怎麼樣?”

  顧長銘問。

  “真的可以嗎?”

  “嗯。你放心,這些衣服,楚君一次都沒有穿過。你願意穿它們的話,至少也能讓我想像如果楚君穿著它們會是什麼樣子。”

  顧長銘將衣櫃裡的西裝裝好,還有寧韻然試過的裙子一起放進了車子的後備箱裡。

  坐在副駕駛上的寧韻然卻有一種深深的負罪感。

  “顧大哥,我們就這樣浪費掉一個下午,是不是不大好啊?”寧韻然問。

  “嗯,是不大好。所以從明天開始,你要好好工作。我已經發了一份英國MFN科技有限公司的合作方案給你,你好好研究一下。下次去洽談的時候,可能用得上。特別是技術類英語,明白嗎?”

  “明白。”

  這個時候,顧長銘又恢復了作為一個領導者對下屬嚴格要求的狀態。

  顧長銘開著車,在一個路口當紅燈轉化成綠燈的時候,前面駛來一輛黑色的保時捷。

  寧韻然一眼就認出來那是莫雲舟的車。

  開車的是陸毓生,他看見寧韻然坐在顧長銘的身邊時,眼珠子都快要掉下來了。

  而莫雲舟看見寧韻然的那一瞬,原本正在與陸毓生聊天的表情瞬間沉冷了下來。

  當兩輛車擦身而過的那一刻,寧韻然僵在哪裡,感覺到莫雲舟的側臉從她的臉頰邊掠過。

  她忽然想到了莫雲舟在辦公室裡的表白,他的親吻,還有熱烈的溫度。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最為直接的感受到來自另一個人的愛慕。

  它在不合適的時間發生了。

  寧韻然的眼睛莫名紅了起來。

第四十八章:沒人性,遭雷劈

  她想起很久以前和甄晴看的偶像劇裡說,“兩個人相愛,需要天時地利”。

  那個時候,寧韻然覺得這就是屁話。

  愛就沖上去,洪水沖不開,地震震不裂,和天時地利有半毛錢的關係。

  可就在莫雲舟看著她的那一刻,她終於明白——真的需要天時地利。

  拎著顧長銘送給自己的衣服,寧韻然魂游一般進了電梯。

  聽見她的腳步聲,公寓對面的房門打開,杜若站在門口涼涼地說:“外賣帶回來了嗎?”

  “沒有。”

  寧韻然蔫蔫地打開了房門,剛要進去,就被杜若扯住了後衣領。

  “你膽子不小?給我滾過來,匯報一下今天的情況。”

  這位杜師兄真的是有毒啊!

  連讓她哀悼一下還沒來得及開始就結束的戀情的時間都不給嗎?

  沒人性!

  遭雷劈!

  寧韻然被他扯了進去。

  還是老姿勢,杜若抱著胳膊坐在沙發上,寧韻然像小學生一樣站在茶幾前。

  “你是說,顧長銘沒讓你進財務部,而是讓你待在了董事長辦公室?”

  “對啊,你說他是不是懷疑我?”

  “你這些衣服哪裡來的?”杜若抬了抬下巴。

  “顧長銘給的。他本來為他妹妹楚君准備的,但是楚君都沒有機會穿。”

  寧韻然仔細地盯著杜若的臉。

  這張臉是真漂亮,就連面無表情的樣子也好看。

  只是可惜了杜師兄的脾氣……太爛了。

  暴殄天物啊……

  “你看著我幹什麼?還不去准備晚飯?”

  “我不餓啊。”寧韻然搖了搖頭。

  她中午幾乎吃了一只雞,還沒消化完呢。

  “可是我餓了。”杜若看著寧韻然很認真地說。

  “那我……去拿熱水壺給你煮雞蛋?”

  杜若忽然抄起沙發上的抱枕,扔了過去,砸在寧韻然的臉上。

  “去外面買外賣!”

  “哦……”寧韻然朝杜若伸出手來,“牛肉面不加鹵蛋十八塊,加鹵蛋二十一塊。”

  杜若有要拎起另一邊的抱枕了,寧韻然趕緊抱著腦袋躲開。

  “你還敢問我要錢?你縱合萬象集團的試用期薪水都是我的兩倍了!”

  “我去買!我去買!”

  寧韻然趕緊跑出門去。

  杜若太可怕了。她好想發短信向凌睿懇請換一個人來,但是她已經被限制和凌睿的聯繫了。

  買了碗牛肉面,寧韻然本來想不加鹵蛋,但是萬一被杜若揍可怎麼辦,寧韻然還是決定把鹵蛋加上,拎回了公寓。

  杜若將牛肉面的蓋子打開,拿出筷子來攪了攪,不緊不慢地說:“我思考分析了一下,覺得你留在董事長辦公室是好事,而且你目前應該是安全的。”

  “什麼意思?”寧韻然下意識盤腿在杜若的對面坐了下來。

  “不要小看董事長辦公室。在這裡,你可以看到整個縱合萬象集團的運營全局。顧長銘和哪些人有正常的業務往來,哪些很可疑,也許比所謂的財務部更加直觀。而且董事長辦公室距離顧長銘很近,如果他懷疑你,就不會把你放在那裡。”

  “你是說,臥榻之下豈容他人酣睡?”

  “有點這個意思。以及,結合他今天帶你去吃飯,還翹班,把顧楚君的衣服送給你,很有可能是因為他對你有好感,想把你放在離他比較近的位置。”

  杜若低下頭來開始吃面。

  人長的好看,就連吃面都比其他人顯得雅致。

  寧韻然感歎了一下。

  “顧長銘是說過,如果我進了縱合萬象集團,他會忍不住照顧我保護我。”

  杜若瞇著眼睛抬起頭來看著寧韻然。

  “杜師兄,你怎麼了?”

  “我看你哪裡有走桃花運的面相?”

  “……人家顧長銘是把我當成他妹妹楚君了好不好?”

  “你沒見過顧楚君的照片嗎?一個氣質文靜的女孩,哪裡跟你像了?”

  “我們都平胸!”

  杜若的臉瞬間憋紅,忍的非常辛苦,才沒有把面噴在寧韻然的臉上。

  寧韻然都覺得自己說的好有道理!杜若肯定無從反駁。

  “除了顧長銘和趙嫿栩,你還見到了什麼人嗎?”杜若很認真地問。

  寧韻然將黃秘書說了出來。

  “這個黃秘書也是名校畢業,在縱合萬象裡也屬於元老級別的人物了,深得顧長銘的信任。”

  杜若將他對黃秘書的了解都告訴了寧韻然,從黃秘書的人生閱歷到他的行事風格,再到他為縱合萬象集團做了什麼,事無巨細。

  “這個人你要特別小心。是個老油條,而且作為首席秘書的他和縱合萬象集團那些灰色交易有沒有關係,很難說。”杜若提醒道。

  寧韻然一邊聽一邊覺得驚訝。

  比起自己,杜若這信息收集能力更適合做臥底啊!

  “還遇到誰了嗎?”

  “還有……對了!他們的信息安全部經理,周暖!我本來以為他只是個部門經理,但是集團裡的人都稱呼他周總!”

  “周暖……”杜若的眉頭皺了起來。

  “他的腿好像不大方便。人看起來很斯文,也沒什麼架子。”

  “你知道周暖是誰,你就不會覺得他斯文了。”

  “他是誰?難道是大毒梟秦耀的人!”

  “不,他是一直跟隨著顧長銘的肱骨之臣。”杜若呼出一口起來,“周暖小時候因為小兒麻痺,有一條腿瘸了,大概也是因為這樣,他被父母拋棄,從小是在福利院裡長大的。”

  “竟然是這樣……”寧韻然忽然覺得周暖很厲害啊,沒有父母也能成為這麼大集團的信息安全部總經理,看起來也沒大她多少歲。

  “我們一直懷疑周暖是深網非常有名的黑客,代號是藍光。”

  寧韻然愣住了。

  “以及……劉雨之所以會暴露,很可能與周暖對她的監控有關。劉雨的手機裡,我發現了被植入跟蹤和監聽病毒的痕跡。雖然在她遭遇車禍之後,手機裡的這些病毒都被刪除了,但我還是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

  “那麼周暖雖然厲害,杜師兄你不是更厲害!”寧韻然露出崇拜的表情。

  然後杜若根本不吃他這一套。

  “所以你給我聽好了,每一次你來向我匯報工作的時候,任何電子產品以及手機都不能帶在身上。你的手機以及郵箱還有電腦裡不能有任何關於你身份的東西存在。否則掘地三尺,周暖也會把它們找出來。”杜若警告說。

  “那杜師兄你趕緊幫我檢查一下手機和電腦啊……”

  “你蠢嗎?”杜若涼涼地反問,“在這個任務開始之前我就細細篩選過一遍了。至於在這之後你干過什麼蠢事沒,我就不知道了。”

  寧韻然這才反應過來。

  “對啊……如果周暖已經在我的手機和電腦裡植入了什麼……如果你幫我檢查或者刪除的話就會被他發現,這就像是不打自招。”

  “看來你的智商也不是無可救藥。以及周暖沒有完全抹掉劉雨手機裡的痕跡,就是為了讓我們的技術員知道他的厲害,不要再派我們的人潛入縱合萬象集團了。”杜若看著寧韻然的眼睛說。

  “我明白了,我會小心。”

  而此時,正在和莫雲舟吃晚餐的陸毓生瘋狂地吐槽著:“真的沒想到,那個寧韻然看起來沒什麼腦子的樣子,竟然搭上了顧長銘!我說小舅舅你給她那麼好的條件她為什麼不肯留下呢!”

  “她只是坐在顧長銘的車上而已,並不能代表什麼。”莫雲舟淡然開口道。

  陸毓生卻差一點沒把筷子甩出去。

  “我的天啊,這還叫沒什麼,小舅舅……你的心胸也太寬廣了吧?”陸毓生眼珠子都要爆出來了。

  “好了,毓生。凡事要講道理。”莫雲舟還是不緊不慢吃著菜的樣子。

  “講道理……講什麼道理?”

  “首先第一,寧韻然從來沒有答應過和我在一起,所以她現在有和別人交往的權利。”

  莫雲舟說完這句,陸毓生就像被噎住了,半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第二,她就算坐在顧長銘的車上,也並不代表她在和顧長銘交往。”

  “你就自我安慰吧。”陸毓生擺了擺手。

  “第三,就算她和顧長銘真的在一起了,也不代表我不能把她搶過來,對吧?”莫雲舟反問。

  陸毓生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就那個沒眼力勁兒沒品味的傻子,小舅舅你還要去搶?我說咱們能不能不讓寧韻然自我感覺太好啦?”陸毓生想了想,伸長胳膊覆上莫雲舟的額頭說,“小舅舅,你沒病吧?還是被那個寧韻然氣到心裡不平衡了!”

  莫雲舟挪開了陸毓生的手,無所謂地笑了笑。

  “謝謝你的關心。誰要我是抖M呢?”

  陸毓生傻傻地看著自己的小舅舅,良久才說出一句:“完了完了,你是真的瘋掉了啊……”

  寧韻然在辦公室裡每天都有新的事情要做。比如一開始只是整理會議邀請,幾天之後變成了要她替顧長銘准備英文版的發言稿,再過了半個月,黃秘書竟然要她獨立安排一場會議。

  寧韻然的老血都要噴在電腦屏幕上了。

  就連黃秘書的助理秘書都受不了了,和黃秘書在吸煙室裡一邊抽煙一邊小聲議論。

  “我說好歹……她也是顧總和趙總看中的人,你別這麼壓迫她了。萬一人家受不了了,直接辭職信往董事長辦公桌上一拍,你等著挨批吧!”

  黃秘書高深莫測地一笑:“我這是在測試她的忍耐力呢。以她的狀態來說,沒那麼容易辭職的。”

  “我的天。你到底想搞什麼鬼?”

  “當然是想要知道她到底有多少能耐?”

  “第一,就像顧總說過的,她的外語相當好,信息篩選能力一流。第二,邏輯能力很強,很明白每一項工作的重點在哪裡,要達到怎樣的效果。第三,能夠舉一反三,我提出一個點,她就知道接下來要幹什麼了。”

  “看起來你對她很滿意啊?”

  “我是對顧總識人的眼光很放心。”黃秘書笑了笑。

  黃秘書和助理秘書剛從吸煙室裡走出來,就對上了趙嫿栩。

  黃秘書很有禮貌地低頭說了一聲:“趙總。”

  趙嫿栩點了點頭。

  當黃秘書從她的身邊走過的時候,趙嫿栩開口道:“黃秘書,寧韻然在你那裡怎麼樣了?”

  “做事還可以,就是有些道理還不是很懂。等磨練磨練,大概就會懂了。”黃秘書高深莫測地一笑。

  助理秘書跟了上去,小聲問:“你剛才不是對她很滿意嗎?她還有什麼道理是不懂的?”

  “還不夠傻啊?我叫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一做完就拿來給我看,偏偏又沒出什麼錯。我挑不出太大的毛病讓她返工,那就只能給她下一件事了。你說她快下班的時候再給我,不就不用做那麼多事了?”

  黃秘書無奈地搖了搖頭。

  助理秘書恍然大悟:“哦!還真是個傻子!”

  於是當這個月發薪水的時候,寧韻然看著自己手機短信裡近五位數的實習薪水,不得不說縱合萬象集團是真的很大方。

  但是……也真的很折磨人。

  寧韻然回到公寓,直接躺在床上,倒頭就睡。

  一個多小時之後,她餓醒了。

  一點都不想出去買東西吃,找了半天找到了一盒方便面,燒了水,泡開了,打開電視,正好是本市新聞回放。

  頭一條,就是馬來西亞雲晟集團在T市成立分部,莫雲舟擔任CEO。

  當莫雲舟那張五官精致卻不失英挺的面容出現在屏幕上的時候,寧韻然的手僵在那裡,根本無法挪開。

  她有多久沒見到他了呢?

  其實也不是很久沒見。

  半個月前,他還和她坐在兩輛不同的車裡,擦身而過呢。

  那是一個新聞發布會,莫雲舟端坐於台上,神色還是一如既往的從容,和台下無數踴躍的記者急切的表情形成鮮明的對比。

  寧韻然在那一瞬忽然覺得自己沒有接受莫雲舟的表白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這個男人太完美了。

  而她和他相比,有點可笑。

  正是因為他們的錯過,成全了莫雲舟的完美吧。

  寧韻然懷著有點悲壯的心情,吃完了這碗方便面。

  她本來還想再看一眼莫雲舟的臉,誰知道新聞播完了,沒得看了,於是洗洗睡了。

  第二天,黃秘書大概是良心發現,沒有再大把大把地將各種事情堆給她做了。

  只是她逍遙了還不到三秒,桌上的電話就響了。

  “寧韻然,顧總有事叫你去一下辦公室。”黃秘書的聲音傳來。

  “啊?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我不是顧總。”說完,黃秘書就把電話掛斷了。

  寧韻然愣了愣:“還真是無情啊……”

  這是她進入這裡以來,第二次走進顧長銘的辦公室。

  顧長銘仍舊低著頭,批閱著文件,寧韻然站在他的面前,看著對方沉靜的眉眼,自己也就不覺得緊張了。

  “黃秘書跟我說,你學的很快。除了有點傻氣。”

  顧長銘沒有抬頭。

  寧韻然頓了頓,尷尬地開口問:“那個……學的很快算褒義,有點傻氣是貶義嗎?”

  “應該也算褒義。”顧長銘終於抬起頭來,唇上是很淺的笑意,但可以感覺到他的心情不錯。

  “為什麼是褒義呢?”寧韻然本著不懂就問的原則開口問。

  “因為你做完一件事就馬不停蹄地向他確認,他就只好馬不停蹄給你下一件事。下一次,你只需要在他給你的時間期限內給他就可以了。”顧長銘回答。

  “可是我很擔心萬一我做錯了,不夠時間修改啊。所以只能讓黃秘書確認之後才安心。”

  “好吧,對於你這種認真的態度,我覺得應該給你一點獎勵。”顧長銘放下手中的筆,撐著下巴看著寧韻然說。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他在辦公桌前露出這樣閒適的表情。

  “什麼獎勵?”

  “今天晚上在香格裡拉大酒店有一個慈善晚宴。一些與我們有業務往來的公司老總也會前往。你陪我去吧。正好了解一下我們集團在圈裡的人脈關係。”

  顧長銘說的很平緩,寧韻然卻覺得這是好大的一件事。

  “就穿上次你帶走的那件小禮裙吧。你可以在三點鐘就回去准備,我會請化妝師去你的公寓幫你打點。”顧長銘說完,就低下頭來繼續看文件了。

  “可是……出席慈善晚宴什麼的,不是應該讓趙總陪您出席的嗎?”寧韻然覺得還是先問一聲比較好。

  “是什麼讓你覺得應該是趙嫿栩陪我一起去這樣的場合?”顧長銘再度抬起眼來,看向寧韻然。

  “因為……您兩次來蘊思臻語的畫展,都是趙總陪你來的啊……”

  “原來她陪我參加畫展會引起這樣的誤會,看來我以後還是盡量少和她在一起了。”顧長銘不緊不慢地說。

  “不……不……您和趙總一起沒什麼不好。和趙總在一起,遇上那些老總,談起話來肯定事半功倍啊!”

  而且俊男美女比較養眼啊!

  “她有業務要談,出差去了深圳。”顧長銘再度低下頭來。

  寧韻然這才點了點頭,等了十幾秒顧長銘似乎沒有什麼話要說了,就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這裡不像是畫廊,就算她從顧長銘的辦公室裡走出來,也沒有人會上前來八卦。

  直到下午三點的時候,她桌上的電話響了,是黃秘書提醒她回去准備。

  黃秘書的語氣也是公事公辦,一點都不好奇辦公室裡形象氣質佳的秘書這麼多,顧長銘為什麼就偏偏選中了她。

  寧韻然回到了公寓,向杜若匯報了這件事。

  “杜師兄,你說這像不像狗血電視劇裡的情節。顧長銘對我有意思,所以要把我帶在身邊,灰姑娘打造成公主之類的,把我送進上流社會之類?”寧韻然一臉興奮地問。

  正摸著下巴的杜若忽然抬起頭來,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寧韻然:“不得了,你竟然開竅了?”

  “啊……你覺得顧長銘真的對我有意思?”寧韻然傻眼了。

  她胡扯的啊!

  “對啊,你不覺得顧長銘對你是有好感嗎?”杜若說。

  “那……那我該怎麼辦?”寧韻然長這麼大還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

  “躺平就好。”杜若用無所謂的語氣說。

  “哈?杜師兄啊,說正經的啊!”

  “那你把瑞士軍刀帶上吧。”杜若回答。

  “帶軍刀去防身?顧長銘不是那種人吧?”

  “你打開瑞士軍刀,用它照照鏡子,看看那麼優秀的男人怎麼會看上你。”

  杜若涼涼地回答。

  “你……你跟凌睿的關係一定很好吧?你們說話都一個路數的!”

  “我一直被模仿,不曾被超越。”

  “那如果我告訴你,雲晟集團的CEO莫雲舟也曾經對我有意思,你怎麼說?”

  寧韻然正等著杜若露出驚訝的表情來,誰知道他隨手拆了一袋薯片,開始嘎吱嘎吱吃了起來。

  “把臉皮帶上,外賣記得帶回來。”

  寧韻然真想把腳踹在這個宅男的臉上。

  就在她轉身的時候,杜若終於開口提醒她:“注意一下,在晚宴上,顧長銘都和哪些人走得比較近。”

  “你是說他很有可能和這些人合作洗錢嗎?”

  “不……趙嫿栩多半是用空殼公司偽造交易流水來洗錢。而空殼公司的負責人大多數情況下都是掛名甚至於不存在的。所以,他在晚宴上交際的這些人……”

  “是正常交易的可能性比較大。可以將他們排除在外,縮小調查范圍。”

  “是的。”杜若點了點頭。

  寧韻然從來都不知道參加一個慈善晚宴可以搞得這麼麻煩。

  她還以為穿上小禮裙,化個妝,把頭髮整一整就好了呢!誰知道化妝師拉了一整個行李箱來。

第四十九章:我暗戀他?

  折騰了兩個多小時,寧韻然站在鏡子前的時候,才發現自己都認不出自己來了。

  “原來美是要付出代價的,那就是寶貴的時間。”寧韻然感歎地晃了晃腦袋。

  化妝師笑著問:“那你是要美,還是要時間?”

  “還是時間吧。”

  “不會吧?”化妝師難以置信地看著她,有一點被打擊到的樣子。

  “時間可以用來做很多事情,比如吃飯睡覺刷美劇。而美又不能拿來吃。”寧韻然聳了聳肩膀說。

  當寧韻然走到公寓樓下的時候,顧長銘已經將車停在那裡了。

  當他打開車門,寧韻然立刻就坐進去了。

  “小寧,你這樣是不對的。”顧長銘一邊笑一邊說。

  “哪裡不對?”寧韻然從上到下檢查了一遍,“我都是按照你找的那個化妝師來的,連一根頭髮絲兒都沒弄亂過!”

  “我是說,你應該走得慢一點。”顧長銘抬了抬手,示意司機開車。

  “是不是太像男人了?”寧韻然心想,果然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啊!

  “我是說,你走得慢一點,別人才能欣賞你久一點。”

  顧長銘的聲音平緩,寧韻然卻不好意思起來了,她只好趕緊轉移話題。

  “顧總,您忽然說叫我陪你參加慈善晚宴,可是我都不知道這個慈善晚宴的主題是什麼啊?”

  “這是關於籌款新建平困地區小學,成立教育基金的慈善晚宴。”

  “我們是為了避稅嗎?”

  而且慈善事業經常也是洗錢的渠道之一。

  “你的腦袋裡都在想些什麼啊?”顧長銘的手指在寧韻然的腦門上彈了一下。

  寧韻然一抬頭,就看見方向盤頂上的後視鏡裡是司機驚訝的表情。

  她忽然意識到,剛才那個彈腦門的動作,對於顧長銘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

  他總是保持著與其他人的距離感,但那個動作卻是很親近的。

  顧長銘已經開始用他一貫的沒有感情起伏的語調向寧韻然介紹會到場的幾個重要人物,包括受邀的外商。

  寧韻然的思路很快就被顧長銘的聲音所吸引。

  “我跟你說的,你大概記住了嗎?”

  “記住了,顧老師。”寧韻然半開玩笑地說。

  “我們到了。”顧長銘抬起眼來看了一眼窗外。

  寧韻然莫名緊張了起來。

  顧長銘先下了車,替寧韻然將車門打開。

  寧韻然的腳踩剛邁出來就忽然晃了一下,差一點摔下去,顧長銘一彎腰就把她抱住了。

  “我還特地對化妝師說不要給你選五厘米以上跟高的鞋子,沒想到你還是穿不來。”顧長銘的聲音裡沒有絲毫責備的意思,只是扶著寧韻然的後背,讓她站好。

  這時候,另一輛車停在了他們不遠處,車門打開,正是莫雲舟。

  他穿著純黑色,除了衣領是緞帶拼接之外,沒有任何裝飾的晚宴禮服。

  可越是簡潔,就越是襯托出莫雲舟利落卻並不鋒銳的氣質。

  當他的視線瞥過來的時候,寧韻然更加緊張,好不容易站穩了差一點又要搖晃,一旁的顧長銘再度伸手將她撐住。

  “別著急,慢慢來。本來就想你走路慢一點。”顧長銘的聲音還是很有耐心。

  “顧總,沒關係,我能站穩了。”寧韻然開口說。

  “好。”顧長銘鬆開了手臂,直起了背脊。

  寧韻然不敢看莫雲舟的方向,但是對方已經邁開長腿,走上台階了。

  他應該不屑看到她吧。

  寧韻然的心臟就想被一根繩子掛著,晃來晃去,找不到北。

  莫雲舟怎麼會來這個慈善晚宴呢?

  為什麼都沒有人跟她說過?

  寧韻然拍了一下腦袋,這種慈善晚宴,如果是邀請了T市商界的知名人士,怎麼可能不要輕莫雲舟呢?

  用腳趾頭都能想到啊。

  早知道,就說自己大姨媽來了不方便了!

  不要問她為什麼會想到大姨媽這個借口,因為從前甄晴讀大學的時候遲到早退要人幫她打開水用的都是這個理由!

  顧長銘就站在不遠處等著她。

  “你怎麼了?”

  “沒……沒怎麼。我正在讓自己慢下來。”寧韻然很認真地說。

  明明是逆光,寧韻然卻能看見顧長銘唇角上很淺的笑意。

  “那你慢慢來。”

  當她走到了顧長銘的身邊,正要邁上台階,身邊的男人卻微微歎了一口氣。

  “小寧,你這樣我會很沒有面子的。”

  “啊?”

  寧韻然的一隻手被顧長銘牽了起來,搭在了他的手臂上。

  “現在可以一起走了。”

  顧長銘抬起下巴,剛才對寧韻然的和顏全部收了起來,走向晚宴入口。

  他為人本來就低調,和莫雲舟的男性晚宴禮服一樣,沒有任何裝飾,但卻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型。

  跟著他走入會場,寧韻然就感覺到了香檳與紅酒的氣息。

  跟著顧長銘,寧韻然的腳步自然而然放慢下來,在他的身邊,她覺得自己都跟著穩重了起來。

  不少人走了過來打招呼,顧長銘就像在畫廊裡的時候那樣,微微點頭回應對方,既顯得有禮,又不會太熱情。

  這時候,一位棕發藍眼的外國人走了過來,張開雙臂直接給顧長銘一個擁抱。

  “好久不見了!顧先生!”

  顧長銘並沒有露出任何不悅,而是拍了拍對方的後背說:“考斯特先生,好像前幾天我們才在一起打了高爾夫。”

  原來這位就是一直與縱合萬象合作進行軟件開發的英國IT業知名人士考斯特。

  考斯特側過眼來,看向寧韻然,瞇著眼睛說:“雖然我總覺得你們東方人都長得差不多,但是我覺得今天的這位小姐,應該不是趙總。”

  顧長銘淡然一笑:“這是剛進入我們公司擔任秘書助理的寧韻然。”

  “哦,你好,寧小姐。”

  寧韻然落落大方地與對方握手:“感謝考斯特先生對我們HR細分維護系統設計提供的技術支持。”

  因為考斯特是英國人,寧韻然很自然地從美式發音轉向倫敦腔,雖然只是兩句話而已,卻讓人感覺到一種嚴謹和教養。

  考斯特很自然地和寧韻然聊了起來。發現寧韻然雖然不是很懂IT業,但是對考斯特去年的幾個項目對外公布的盈利情況和行內動向都很了解。

  而且寧韻然對於專業性的東西,在交談過程中不會不懂裝懂,而是會很認真地請考斯特解釋。這讓考斯特對寧韻然很有好感。

  就在晚宴的對角,寧韻然瞥到了莫雲舟。

  他的唇上是禮貌性的淺笑,整個人有風度但是卻很內斂。

  明明自己和莫雲舟碰面會很尷尬,可是她還是會忍不住看向莫雲舟的方向。

  站在一旁一直在聽考斯特和寧韻然聊天的顧長銘很安靜,只有當寧韻然真的有些事情太專業,就連考斯特也找不到合適的方式讓寧韻然弄懂的時候,顧長銘才會開口用中文向寧韻然解釋。

  “你知道在剛才短短的十分鐘裡,你看向莫雲舟的方向多少次嗎?”顧長銘在解釋完一個專業名詞之後,用中文問寧韻然。

  寧韻然頓了頓:“也沒有看他很多次吧?”

  “你看了他六次。而且每次都是瞥了一眼就將視線收回來。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暗戀莫雲舟了。”

  顧長銘的話音剛落,寧韻然就覺得咯登一聲。

  “我暗戀他?”她睜圓了眼睛。

  顧長銘笑了:“我怎麼忘了,寧韻然是沒有這樣的少女情懷的。”

  可就在寧韻然的視線掠過顧長銘的肩頭時,視線不期然與莫雲舟相對。

  他的目光很涼,帶著陌路般的漠然。

  寧韻然本來以為對方很快就會挪開視線,但是沒有想到莫雲舟卻依然那樣看著她。

  明明沒有情緒的起伏,寧韻然卻感覺到有什麼在胸腔內翻滾,被莫雲舟的視線抬起,如何壓都壓不下去。

  站在寧韻然對面的顧長銘很清楚她正在看著誰,淡然開口說:“小寧,其實在談生意的過程中,我經常會遇到志同道合,理念和想法都一直,本來以為會合作的同行,但最後卻無疾而終。我們彼此對對方都很失望,也有不甘。”

  “顧總?”寧韻然這才收回了視線,看向顧長銘的眼睛。

  “在你答應嫿栩來我們這邊的時候,莫雲舟跟我打過電話。我還是第一次感覺到他的不悅。讓一個不動聲色的人直接表達出怒意,顆不簡單。”

  顧長銘的話讓寧韻然很驚訝。

  她萬萬沒有想到,莫雲舟竟然會給顧長銘打電話。

  “所以互相很尷尬,互相很遺憾,甚至心有不滿,見到了彼此,也要像沒事人一樣。”顧長銘看向莫雲舟的方向,壓低了聲音說,“走吧,我們去和莫雲舟打個招呼。”

  寧韻然心裡一陣下沉,但是她很清楚顧長銘說的沒有錯,自己不可能和莫雲舟就這樣一直尷尬下去。

  而且……對於莫雲舟來說,自己根本不值一提。

  就這樣,顧長銘帶著寧韻然一步一步走向莫雲舟的方向。

  越是靠近,莫雲舟的身影便越是清晰。

  他的俊挺,他側臉的輪廓,他的氣質就像是一種難以克制的力量,吞噬著寧韻然的注意力。

  “莫總。”顧長銘的聲音不大,但有一種特別的氣場。

  原本正和莫雲舟說著話的幾個人都不約而同停下來了。

  莫雲舟有禮地頷首:“顧總來了。聽說你們集團看中了近郊的一塊地。”

  “是的。”顧長銘點了點頭。

  “這樣一來,我們很快就要開始較量了。”

  和剛才從遠處看著寧韻然不同,莫雲舟的視線只是掃過了寧韻然的臉。

  “這是很正常的事情。有競爭才有發展。”

  “小寧今天很漂亮。能讓一個假小子忽然變得有女人味兒,顧總不簡單。”莫雲舟將杯子靠向寧韻然,彷彿他真的已經對寧韻然離開畫廊的事情不在乎了。

  寧韻然正要和對方碰杯,但沒有想到莫雲舟卻忽然將杯子收回去了,然後繼續和顧長銘聊市郊的開發。

  這家伙就是在故意耍她。

  明明對其他人都很有風度,偏偏剛才對寧韻然的那一下很沒有風度。

  顧長銘伸手微微拍了她的胳膊一下,似乎是在安慰她“這沒什麼”。

  寧韻然本來有點發怔,但轉念一想,真的就像小時候兩個小孩玩很好,忽然鬧掰之後,假意要給對方糖吃,就在對方以為真的和好了,又把糖扔嘴裡,惡狠狠說“就不給你吃”一樣。

  寧韻然低下頭來忍不住笑出聲。

  “怎麼了?”顧長銘側過臉問。

  “沒什麼。”寧韻然搖了搖頭,然後看向莫雲舟,又忍不住要笑。

  這時候,顧長銘看見考斯特先生似乎正和人聊天,但是卻露出很辛苦的表情,彷彿是想要表達什麼卻說不清楚。

  “小寧,你去看一下考斯特先生需不需要幫助。”

  “好的。”寧韻然走了過去。

  當她離開,顧長銘緩然開口道:“莫總,小寧的想法和一般人是不同的。如果你想用一般的方法讓她難過,這可能很有難度。”

  莫雲舟勾了勾唇角,淺笑道:“她不是想法和一般人不同,而是沒心沒肺。”

  “沒心沒肺”四個字有點咬牙切齒的意味。

  寧韻然來到考斯特先生的身邊,原來是有人想要做考斯特先生一款報表軟件的中華區域代理。寧韻然本來就熟悉會計知識,一番翻譯溝通下來,初步的合作條件竟然就談下來了。

  考斯特高興得抱了寧韻然一下:“哦,如果你不是顧先生的秘書,我一定會把你挖過來!”

  寧韻然笑了笑,考斯特鬆開懷抱的時候,她沒有站穩,向後一個踉蹌,後背冷不丁撞在了某個人的身上。

  正好又有人從寧韻然的面前經過,撞了她的胳膊一下,眼看著紅酒就要潑在自己的胸口上,卻沒想到從身後一隻手繞過她的胳膊,迅雷不及掩耳擋住了她的酒杯。

  紅酒都撒在了對方的袖子上。

  “對不起!”

  寧韻然剛要回頭,那個胳膊往裡忽然一收,寧韻然整個人都被對方圈了進去。

  呼吸一緊,這樣熟悉的力度,寧韻然驀然想起了那一晚親吻自己的莫雲舟。

  寧韻然的背脊僵住了。

  忽然不敢回頭。

  她能感覺到身後人呼吸平緩的力度感。

  這時候,有侍應生走了過來,遞上紙巾:“先生,您沒事吧?”

  “我沒事。有香檳嗎?”

  莫雲舟低沉的聲音從寧韻然的身後響起。

  全身血液驟然下沉,接著又瘋狂地漫溢上來。

  “有的,先生。”

  這時候,莫雲舟才鬆開了胳膊。

  寧韻然轉過身來,看向對方,很小聲地說了句:“謝謝。”

  莫雲舟輕輕握住了寧韻然幾乎快要空的紅酒酒杯,寧韻然沒有反應過來,而莫雲舟的無名指輕輕頂了寧韻然的手指一下,寧韻然便鬆手了。

  莫雲舟將酒杯放回到侍應生的托盤上,拿起了一杯香檳,送到了寧韻然的面前。

  “你對紅酒不耐受,喝香檳吧。這裡的香檳度數比較低。”

  無論是說話的聲音還是眼底的淡然,莫雲舟都顯得對寧韻然不冷不熱。

  可如果是那樣,為什麼寧韻然感覺當莫雲舟的胳膊替她擋住紅酒的時候,卻像是故意勒緊了抱了她一下?

  “好的。”寧韻然伸手拿住了香檳,莫雲舟便毫無留戀地轉身了。

  彷彿剛才她所感受到的懷抱只是自己自作多情。

  而明明冰冷的酒杯卻彷彿還帶著莫雲舟的體溫。

  很快就到了這場慈善晚宴的重要環節,就是拍賣。所有拍賣所得將會捐贈給T市的貧困教育基金。

  顧長銘走回到了寧韻然的身邊。

  寧韻然之前看過畫冊,她知道這一次的拍賣大多都是一些新銳設計師的珠寶設計或一些影視明星捐贈。

  “小寧,依照你的審美,有覺得什麼東西還不錯嗎?”顧長銘輕聲問。

  “我的審美……顧總,你在笑話我嗎?我從頭到腳都是您請人一手打造的。”

  顧長銘側了側身,微涼的聲音湧入寧韻然的耳中:“你之前選的那塊表就很有品味。我現在一直戴著。”

  寧韻然下意識低下頭來,今天顧長銘還戴著那塊腕表。

  “小寧?”顧長銘又側了側身。

  “哦,我看看啊!”寧韻然打開了折頁。

  而距離他們幾米遠外,是莫雲舟和幾個房地產開發商在聊天。

  “今天真難得,顧長銘沒有和趙嫿栩同進同出。”

  “今天陪著顧總來的好像是新來的秘書助理。”

  “一個秘書助理而已?啊,也是,年輕的女孩漂亮又朝氣蓬勃的,趙嫿栩平常還是太強勢了,哪裡有年輕女孩子的吸引力啊。”

  “顧長銘一直都很高冷的樣子,和他的秘書說話的時候倒顯得很溫和。之前趙嫿栩在他身邊總有一種神女有心襄王無夢的感覺。這一次的女秘書倒是很有戲的感覺。”

  一直沉默的莫雲舟忽然開口了:“她的女秘書很有能力。剛才已經幫英國來的考斯特先生初步確定了一個合作項目。估計考斯特會和顧長銘的合作更加緊密。”

  “啊……原來是這樣啊!看我們這些俗人總是想著一些俗事。”

  “顧長銘的性格是不會讓無用的人留在身邊的,我們就別小情小愛地揣度別人了。”

  莫雲舟側過臉,看向寧韻然。

  她正將畫冊送到顧長銘的面前。

  “顧總,我覺得這個項鏈設計的不錯。”

  “是嗎?”顧長銘只是看了一眼畫冊,視線便落在了寧韻然認真的臉上。

  “嗯……這個造型的線條很流暢,寓意也很好。其他的珠寶設計作品不如這個出彩。而且俗氣一點說……”寧韻然不好意思地捏了一下自己的耳朵。

  顧長銘低著眼睛的表情上笑意更明顯了一些。

  “俗氣一點說怎麼了?”

  “它的主鑽超過一克拉了,淨度和顏色都不錯,比較保值。”寧韻然回答。

  顧長銘的手從後面拍了寧韻然的後腦勺一下。

  “哎喲,顧總你打我幹什麼?”

  “既然是拍賣,除非沒有人競拍,否則最後的成交價格一定會比底價要高。它再報紙,也追不上成交價格。”

  “……可是你不是要捐款嗎?這樣才能捐的多啊!”寧韻然回答。

  顧長銘繃著唇角,似乎又要笑了。

  寧韻然一抬頭,就對上了遠處的莫雲舟。

  他的眉心似乎輕輕蹙著。

  是拍賣會上的東西不符合他的審美?還是有什麼人讓他不高興了?

  還來不及多想,拍賣會就要開始了。

  根據規則是每一次舉手就是十萬元的加價。

  寧韻然再看一眼那條項鏈,底價已經是十五萬了,還要再往上加,確實如同顧長銘所說,根本達不到“保值”的效果,真的是散財捐款了。

  拍賣的第一件藏品是一塊玉墜,透明度很高,而且是帝王綠,就是小了一點兒,只有指甲蓋那麼大。

  讓寧韻然站不穩的是,竟然有土豪花了一千多萬買下來。

  “雖然說黃金有價玉無價,這個好像也太誇張了一點吧?”寧韻然靠向顧長銘小聲說。

  “那你喜歡玉還是鑽石?”顧長銘問。

  “還是錢吧。”

  “嗯?”

  “錢能生錢。”寧韻然回答。

  顧長銘點了點頭:“哦,你是要可持續發展啊。”

  寧韻然很驚奇地歪著腦袋:“誒,顧總也會開玩笑的?”

  後腦勺又被拍了一下。

  “哎喲。”寧韻然閉上嘴不說話了。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感覺到一抹冷冽的感覺,一抬眼,對面的莫雲舟正看著他們的方向。

  只是和寧韻然對視的那一瞬,他便將視線挪開了。

  終於到了寧韻然向顧長銘推薦的那款鑽石項鏈了。

第五十章:一條名為“安歌”的項鏈

  “向大家介紹一下,這款項鏈的設計師是目前國內最紅的新銳珠寶設計師喬夢。而這款項鏈也是獨家定制,世上只此一條,名字是安歌。出自《九哥:東皇太一》,寓意聲出自然,唐詩有雲,安歌送好音。”

  寧韻然有點得意地看向顧長銘,顧長銘低聲道:“知道你有文化,別得瑟了。”

  “得瑟”二字從顧長銘的唇間說出來,總有那麼幾分不一樣味道。

  寧韻然下意識又看向顧長銘,感覺到顧長銘的胳膊又要抬起來,寧韻然搶先一步說:“別打我後腦勺了。發型都沒了。”

  顧長銘看了她一眼,揚了揚下巴,示意寧韻然看主持人。

  那種涼颼颼的感覺又來了。

  寧韻然下意識望向莫雲舟的方向,發現他單手叉在口袋裡,臉上的表情全都收了起來,就連那種禮貌性的淺笑都沒有了。

  這時候主持人報出了底價。

  十五萬元。

  對比之前那塊小玉墜,已經很公道了。

  寧韻然知道顧長銘不會立刻就舉手,而是會等到競價穩定。

  果然,有一兩個人加價之後就再沒有人舉手了。

  畢竟鑽石項鏈什麼的,並不是很稀罕的東西,而且這裡大多數人沒有太高的文學素養,感覺不到中國傳統文學裡“安歌”二字的韻味。

  顧長銘終於抬起手了。

  “這邊顧先生出價四十五萬了,還有加價的嗎?”

  滿場焦點都望了過來,沒有人想到顧長銘會去拍一條項鏈。

  這就又讓人猜測紛紛了。

  讓人沒有想到的是,站在他們對面的莫雲舟忽然舉手了。

  主持人眼睛一亮:“莫先生出價五十五萬。”

  寧韻然睜圓了眼睛。

  而一旁的顧長銘卻很淡然地再度抬起手來。

  “顧先生出價六十五萬。”

  寧韻然輕輕扯了一下顧長銘說:“他喜歡你讓他買唄。”

  “我們要支持慈善事業。”

  顧長銘的聲音一本正經。

  沒想到對面的莫雲舟竟然又抬手了。

  “莫先生出價七十五萬。”

  寧韻然正好要喝香檳,差一點一口噴出去,直接嗆出了淚花來。

  顧長銘輕輕拍了拍寧韻然的後背,然後又舉起手來。

  “顧先生出價八十五萬!”

  這一回,就算是傻子也能感覺到顧長銘和莫雲舟之間的較量了。

  寧韻然真的很想昏倒。

  “顧總……顧大哥……如果你真的那麼想支持慈善事業,就支持一下我吧?你給我八十五萬,我願意親自到貧困山區去監督希望小學的建設,親自當老師,包辦數學語文和英語!”

  這時候,對面的莫雲舟微微揚起了下巴,那樣倨傲的神色,寧韻然還是第一次在他的臉上見到。

  “莫先生出價九十五萬!”

  全場一陣議論。

  寧韻然都能聽見身後的一位富商太太挽著丈夫的手問:“這是鬧哪一出啊?怎麼覺得顧長銘和莫雲舟是不是不對付啊?”

  寧韻然輕輕拽了拽顧長銘的衣角說:“算了算了!讓他買啦!晚上他肯定是要摟著這條項鏈睡覺的!”

  顧長銘垂下眼來,看著寧韻然說:“小寧,這是你來到我身邊,我給你上的第一課。”

  “什麼?”

  “制造話題的手段。”

  顧長銘淡然一笑,再一次舉手。

  主持人都萬萬沒有想到一條項鏈而已,竟然能有這麼大的水花。

  “顧先生……出價一百零五萬!”

  寧韻然放棄掙扎了:“一百零五萬可以買十幾條顏色、淨度、切工和重量差不多的鑽石項鏈了……”

  “我只是幫莫雲舟把價格抬上百萬而已。”顧長銘看向對面的莫雲舟。

  不只是他,全場都看了過去。

  而莫雲舟卻看著寧韻然的眼睛,再度舉起手來。

  “莫先生出價一百一十五萬!”

  他的視線明明沒有溫度,寧韻然卻覺得自己像是要燒起來一般。

  她下意識向後縮了縮。

  眾人的視線又回到了顧長銘這邊。

  顧長銘只是頷首點頭,示意不會再加價了。

  寧韻然呼出一口氣來。

  就是這樣一個呼氣的動作,寧韻然發現對面的莫雲舟眉梢緩慢的挑了起來。

  “恭喜莫先生拍到這款設計別具匠心,寓意美好的鑽石項鏈。”

  她不敢再和他對視,而是再度打開畫冊。

  “顧總……我覺得你還是拍這個好了。比起項鏈這種浮誇的東西,這個更適合你。”

  寧韻然低著頭說。

  顧長銘垂下眼,輕聲說:“不老氣嗎?”

  “不老氣啊。”

  那是某位木雕大師雕刻的梨花木筆筒。

  “而且花紋很精致。”

  “觀音送子?你覺得我需要?”

  “捐款嘛……何必在意是觀音送子還是天官散財?”

  寧韻然一臉誠懇地看著顧長銘。

  “你說如果我拍這個筆筒,莫雲舟還會不會跟我搶?”

  “不會吧……觀音送子不符合他的審美。”寧韻然說。

  “那觀音送子符合我的審美?”顧長銘反問。

  寧韻然不說話了。

  雖然這樣說,但是顧長銘還是拍下了那個筆筒。

  更可喜的是,莫雲舟沒有跟他搶。

  “你剛才不是說觀音送子也不符合你的審美嘛?”寧韻然問。

  “我這是支持中國傳統藝術,又能達到捐款的目的,不好嗎?”

  “好有道理。”

  寧韻然點頭,後腦勺又被顧長銘敲了一下。

  拍賣的環節結束之後,又開始了賓客們互相聊天交際。

  顧長銘對寧韻然說:“我去和考斯特先生說一聲,我們就回去吧。”

  “不用再聊了?”寧韻然看了看時間,才十點不到。

  “你不餓?”顧長銘微微低了低頭問。

  “我餓!”

  “那我們去吃豬血粉。”

  從顧長銘低沉的聲音裡說出來,好像豬血粉都成了米其林餐廳的星級美味了。

  “好啊,豬血粉!”寧韻然點頭。

  顧長銘很淺地笑了一下就邁開長腿走向考斯特的方向。

  寧韻然走到點心前,趁著現在不用和任何人說話,她夾了一塊點心,正要放進嘴裡。

  有人從她的身邊路過,抬起手的時候手鏈從寧韻然的身後晃過。

  只感覺茲拉一聲,寧韻然忽然覺得裙子鬆了下來。

  “哎呀,對不起!”

  完了,後面的拉鏈被對方掛了下來。

  寧韻然立刻伸手去抓後面的拉鏈,對方也正努力地要將手鏈從被掛住的地方松下來。

  “哎呀,怎麼掛進去的……這個拉鏈太小了……”對方也有點著急。

  但是寧韻然的禮裙後面的開口都快到胸部的位置了。

  她不得不向後仰去,心裡一萬只草泥馬奔騰狂湧。

  你掛到什麼不好,為什麼會掛到我的拉鏈!

  “那個等一下……真對不起!真對不起……”

  她們兩個向著宴廳的角落移去。

  寧韻然只覺得自己的腰都快折了。

  而對方也是手忙腳亂。

  “不介意讓我來吧。”清潤的聲音響起。

  寧韻然心裡咯登一聲。

  是莫雲舟的聲音。

  “好的,先生。你看看,我怎麼也沒辦法把手鏈繞出來,真對不起這位小姐。”

  莫雲舟用肩膀靠住了寧韻然的後背:“是這裡勾住了。要把這個環繞出來才行。”

  他的聲音很輕,寧韻然卻感覺到對方的呼吸掠過自己後背的肌膚,整個人都莫名緊繃了起來。

  感覺到後背一鬆,是對方的手鏈成功被卸下來了。

  幾乎在同一時刻,寧韻然後背的拉鏈一路向下滑去,眼見著裙子就要從她的肩頭掉落下來,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身後有手指卻向上提住了她的後領。

  溫暖的指節貼在她的背上,若有若無的觸碰讓寧韻然的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了起來。

  莫雲舟站到了她的身後,手指輕輕捏住了她快要滑到後腰上的拉鏈,向上拉起。

  隨著那陣聲音,彷彿莫雲舟拉起的不是她的拉鏈,而是她的神經。

  “你知不知道為什麼你的拉鏈掛到之後,你的裙子會怎麼容易掉下來?”莫雲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寧韻然不知道他到底靠自己有多近,因為她的頸肩都是他溫熱的氣息。

  “你想嘲笑我胸小?”

  莫雲舟發出了一聲歎息,時間彷彿也跟著緩慢。

  “因為你拉鏈頂上的小鐵絆沒有掛住。”

  莫雲舟的手指來到了寧韻然的後頸,輕輕勾了一下,然後不緊不慢地說:“一般女性的裙子,在這個位置都會有個鉤絆。把這裡勾住了,就算拉鏈開了,裙子也不會掉下來。”

  “謝謝……”

  當莫雲舟的手指完全離開的時候,寧韻然忽然覺得像是失去溫度一樣,有點冷。

  莫雲舟就站在她的身邊,聲音還是那麼淡:“你還是那麼不懂人情世故。”

  “怎麼了?”

  “這裡基本上每個人都知道趙嫿栩對顧長銘的心意。你剛進入縱合萬象,顧長銘就帶你出席這樣的晚宴,趙嫿栩必然會心中不悅。”

  寧韻然忽然意識到好像這樣確實不大好。

  “他帶你出席晚宴還能說原因是趙嫿栩不在T市,但是如果顧長銘在你的陪伴之下拍下他從來不感興趣的珠寶,你覺得趙嫿栩會怎麼想?”

  是啊,趙嫿栩一定會非常不高興。

  寧韻然心裡總是隱隱覺得趙嫿栩並不是什麼大度的女人。

  她剛想要對莫雲舟說什麼,莫雲舟已經邁開腳步離開了。

  此刻,寧韻然忍不住猜想,莫雲舟拍下那條項鏈是不是怕顧長銘真的拍下來了,趙嫿栩會心有猜忌從而對付她?

  還有他原本要和自己碰杯,卻後來把酒杯收回去了,是不是因為看見她的杯中是紅酒,知道她喝不來所以才收回去的?

  但看著莫雲舟利落遠去的背影,彷彿沒有什麼能夠牽絆住他,寧韻然忽然又覺得自己的那些猜測有些傻氣。

  和考斯特先生告別之後,顧長銘就真的帶著寧韻然去吃豬血粉了。

  當那輛黑色奔馳停在豬血粉的對面,顧長銘拉著寧韻然的手帶她過馬路的時候,寧韻然忽然覺得很惆悵。

  顧長銘必然是萬分疼愛顧楚君的,她可以想像他是如何傾盡所有也想要救自己的妹妹,只是她無法想像到底是什麼讓楚君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身著晚宴禮服的顧長銘本來就很出眾,晚上出來吃夜宵的人不免都看了過來。

  寧韻然咽了咽口水,一點都沒有保持形象的意思。

  而旁邊桌正好坐著幾個大學生,他們一邊吃著粉,一邊看著他們的方向。

  對面的顧長銘不動聲色將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

  寧韻然本來以為對方只是覺得豬血粉店裡太熱,沒想到顧長銘卻站起身來,走到寧韻然的身邊,將外套蓋在了她的腿上。

  寧韻然這才意識到,自己裙子不是很長,自己坐下來的時候,兩條腿太顯眼了。

  “顧大哥。”

  “嗯。”對面的顧長銘正在掰筷子。

  “你不要再帶我參加晚宴了。”寧韻然底氣不足地說。

  “怎麼了?”顧長銘抬起眼問。

  “那個……萬一趙總知道了不高興呢?”寧韻然試探性地問。

  她本來以為顧長銘會說趙嫿栩為什麼不高興之類,但是他卻回答:“只要她在,我不會帶你來。”

  “啊?為什麼?”

  “因為你氣場不夠,震不住那些沒文化的土豪。”顧長銘說的理所當然。

  寧韻然有點想踹對方,但還是忍住了。

  “還有,也別對我太好了。其他同事如果看到了,也會不舒服。”寧韻然一本正經地說。

  顧長銘吃了一口豬血粉,然後筷子在寧韻然的碗上面翹了一下:“怎麼忽然長心眼了?我請你吃的是豬血粉,不是豬心粉。”

  “豬心粉……那還不越吃越笨……”

  “你放心,回到公司裡我不會對你太好的。不過,如果有人再那樣繼續看你,我還是會要給你遮起來。”顧長銘低下頭繼續吃粉。

  寧韻然這才反應過來,顧長銘指的是旁邊的男生們看她腿。

  “那裙子還不是你送給我的?”

  顧長銘的筷子停了一下。

  “還好楚君沒穿,不然我會氣死。”

  “……”

  寧韻然吃完了豬血粉,又要打包一份。

  沒辦法,杜師兄還宅在家裡等著呢。

  顧長銘這一次倒是沒問寧韻然怎麼還吃的下,反而說了聲:“打包的再加兩個鹵蛋進去。”

  寧韻然心想,是啊!杜師兄那麼喜歡雞蛋!每次都能吃兩個呢!

  顧長銘將寧韻然送到了南山公寓樓下,囑咐了一聲:“上樓小心一點,別崴到腳。”

  “知道了。”

  寧韻然拎著豬血粉上了樓。

  她用力踢了踢對面的門,門才剛開了一個口,寧韻然還沒看清楚杜若的臉,對方就把豬血粉扯了進去,門關上了。

  寧韻然頓了一下,真想破口大罵。

  這個杜若死宅男,連個臉都不露一下,明明脾氣爛到要死,也就只有臉能看一下了。

  過了一個多小時,估摸著杜若已經吃完豬血粉了,寧韻然又踹了踹他的房門,對方開門看了她一眼,才放了她進來。

  “杜師兄,你剛才為什麼不讓我進去?”

  “我不是對你說過,不許帶著手機來我這邊嗎?”杜若冷冷地反問。

  寧韻然頓時說不出話來。

  “好了,這次在晚宴上,顧長銘都見過哪些人,聊了什麼話題?”

  杜若已經打開了筆記本電腦,一副准備記錄的樣子。

  寧韻然閉上了眼睛,從她挽著顧長銘的手進入晚宴開始回憶,有一些她知道名字,有一些她不知道,一切像電影畫面重放一樣,寧韻然復述了一遍。

  杜若的手指在電腦上迅速敲打,寧韻然從來不知道有人打字可以這麼快。

  當她將腦袋伸到杜若的電腦前時,發現他竟然把她說過的話都記錄下來了。

  “杜師兄,你好厲害。”

  “拍馬屁並不能把我的智商勻一點給你。”杜若瞥了她一眼。

  寧韻然只得繼續端坐回原處。

  “我會把這份資料傳回去。”

  寧韻然看著杜若平靜的表情,很認真地開口問:“師兄,你就沒有覺得我記性很好?”

  “你除了記性,還剩下什麼嗎?”杜若反問。

  寧韻然歎了一口氣。

  “不過莫雲舟的提醒是對的。趙嫿栩這麼多年跟隨在顧長銘的身邊,沒有男友,也不結婚,她對顧長銘很執著。當她發現顧長銘對你親近,一定會不舒服,很可能會針對你。”

  “我知道了,我會小心。”

  “還有那個英國來的考斯特……跨境IT技術服務因為無法估計價值,所以也很有可能會被用來洗錢。”杜若回答。

  “我們需要調查考斯特嗎?”

  “當然需要。不過這方面就要交給國際刑警去協調。”

  “嗯。”

  第二天,趙嫿栩就從杭州回到了T市。

  她沒有第一時間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而是直接去到了顧長銘的辦公室。

  當她路過寧韻然的辦公桌邊,寧韻然下意識抬頭看她,但是她卻目不斜視地進入了顧長銘的辦公室。

  寧韻然呼出一口氣來。

  聽見趙嫿栩的腳步聲,顧長銘便抬起頭來。

  趙嫿栩直接拉開顧長銘面前的轉椅坐了下來。

  “你給我的感覺,像是來興師問罪。”

  “你昨晚帶著寧韻然去慈善晚宴了?”

  “這有什麼問題嗎?”顧長銘神色泰然地問。

  “我聽過她外語,也看過她寫的英文策劃案,你帶她去無外乎是因為考斯特先生也在現場。寧韻然在英語洽談的時候有一種很真誠很容易讓人相信的氣質。你帶她去,我覺得是很合理的選擇。”趙嫿栩說。

  顧長銘點了點頭:“那麼還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在於,她身上穿著的那件小禮裙,我記得是你為楚君准備的。”趙嫿栩直視顧長銘的眼睛說。

  “她的身材和楚君差不多。因為你去了杭州,我也是臨時決定帶她去晚宴的,難道我還要花幾個小時讓她去選禮裙嗎?”顧長銘反問。

  “我以為所有為楚君准備的東西對於你來說都有特別的意義……你卻拿給她穿了?”趙嫿栩問。

  顧長銘低下頭來,思慮了幾秒。

  “嫿栩,你說過要我放下楚君的事。我只是覺得……把我曾經放不下的記憶給出去,也是一種解脫。但我沒有想到口口聲聲讓我放下的你,卻這麼放不下。”

  顧長銘的聲音很穩,也很柔和。

  趙嫿栩看著顧長銘的眼睛,似乎要從其中找到所有被隱藏的信息。

  “長銘,我可以接受你不喜歡我。”

  “嫿栩。”顧長銘閉上眼睛,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了。

  “但是我接受不了你喜歡上別人。就算是因為她讓你想起了楚君,也不可以。”趙嫿栩極為用力地說。

  顧長銘垂下眼,歎了一口氣。

  “我每一天都自身難保,一點不想拉別人下水。”

  他的聲音不大,卻在辦公室裡清晰無比。

  “這就是我嫉妒她的地方,顧長銘……你給一個人最大的愛,從來不是錦衣玉食哄著她,而是克制。你越克制,就越想她站在明亮光潔的地方,一塵不染最好!我已經髒了,所以你永遠都看不上我。”

  “趙嫿栩!”顧長銘忽然睜開了眼睛,視線陡然冷冽,幾乎要穿透趙嫿栩的身體,“你喜歡妄自菲薄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選擇的道路,如果你覺得不夠乾淨想要回頭,玉石俱焚我也可以奉陪。如果沒有這樣的勇氣,又何必去嫉妒他人?”

  “真的玉石俱焚你都奉陪我嗎?”趙嫿栩反問。

  “我現在難道不是陪著你?”顧長銘說完便低下頭來。

  趙嫿栩笑了笑:“誰不想回頭是岸,但是我們離岸太遠了。”

第五十一章:你中毒啦!

  “那就奮力一搏,游到對面去。”顧長銘回答。

  趙嫿栩整理了自己的情緒,說了一聲:“對不起。”

  “只要你別再亂想,就沒什麼對不起我的。”

  當趙嫿栩從顧長銘的辦公室裡走出來的時候,寧韻然莫名緊張,直到趙嫿栩沒有絲毫放慢腳步的意思從她的身邊經過,寧韻然這才呼出一口氣來。

  忽然覺得,自己沒有去趙嫿栩的財務部,其實也是一種運氣?

  當偌大的辦公室變得沉默而空曠,顧長銘抬起頭來,閉上眼睛,靠著椅背。

  這一天,蘊思臻語畫廊也迎來的新生。

  畫廊改名為雲深畫廊,工作人員又開始忙碌了。

  江婕和幾個同事正在收拾著寧韻然沒有帶走的東西。

  江婕歎了口氣:“以前小寧在的時候,多有意思啊。”

  “人家高就了嘛!聽說跟在顧長銘的身邊了,多少人求都求不來啊!”

  江婕打開寧韻然的抽屜,發現裡面就剩下一本本子,將本子掀開,才發現抽屜的底部是一張莫雲舟的素描肖像。

  “啊……這不是莫總嗎?畫的真好。”

  這時候,陸毓生卻走了進來,皺著眉頭將所有寧韻然留下來的東西都扔進了紙箱裡。

  “畫的再好,人品不好有什麼用?”陸毓生毫不留情地將箱子扔了出去,對正在打掃衛生的保潔說,“趕緊收拾了,別留在這裡。”

  站在原地的江婕和其他同事相互看了看,都不明白陸毓生忽然生氣是為什麼。

  有人走到了那個紙箱前,江婕看著對方小聲說了句:“莫總……”

  “這是什麼啊,毓生你這樣到處亂扔?”

  莫雲舟輕笑了一聲問。

  “沒什麼!垃圾!”陸毓生回答。

  “那個……是小寧留下來的東西。”

  江婕剛說完,陸毓生就瞪了過來。

  莫雲舟卻緩緩低下身來,手指在紙箱裡撥動了一下。

  “別人的東西,江婕,你該打個電話問一下她還要不要。”莫雲舟不緊不慢地說。

  “是的,莫總。”江婕想到了什麼,忍不住又問,“莫總以後還會在畫廊嗎?”

  莫雲舟搖了搖頭:“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畫廊會有專門的人來管理。我這次是專門回來收拾東西的。”

  江婕露出了遺憾的表情。

  “和莫總共事的這段日子,我學到了很多。”

  “我不在的時候,你也不能鬆懈。這裡還是有我的股份,我會回來看的。”

  莫雲舟低下頭從紙箱裡抽出了那張素描,看清楚畫紙上的人是誰,他微微怔了怔。

  陸毓生正要上前將畫搶過來,莫雲舟卻側過身,然後手指在畫面上彈了一下,笑著對江婕她們說:“沒想到還有一張落網之魚。”

  江婕笑著回答:“我們還剛想要私藏呢。”

  莫雲舟轉過身去,揮了揮手,瀟灑地走了。

  他回到自己的原來的辦公室,將那張畫紙攤在了桌面上。

  這張畫,比之前被莫雲舟收走的那些筆觸要更加細膩。

  而且紙面上沒有任何縮寫。

  說明這並不是被寧韻然畫下來打算五十塊錢賣掉的。

  就在這個時候,門忽然打開,陸毓生氣鼓鼓地站在那裡。

  “小舅舅!”

  “怎麼了?”莫雲舟抬起眼來問。

  “你知不知道你看到這張畫的時候那個坦然的樣子,在我看來像什麼?”陸毓生走到他的面前,一把摁在畫紙上。

  “像什麼?”莫雲舟問。

  “欲蓋彌彰!”

  “我要蓋住什麼?”莫雲舟好笑地問,然後用力抬起陸毓生的手,“你壓在我的臉上了。”

  “你一副好像不在乎寧韻然的樣子,但是你看見她畫你的肖像,你還是會想她,對不對!”陸毓生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我從來沒有在你面前掩飾過我喜歡她這件事啊。”莫雲舟坦然地回答。

  “不是……你若無心我即休,才是我的小舅舅啊!而且你們又沒經歷過生死,你那麼喜歡她幹什麼!”

  莫雲舟不緊不慢將那幅畫卷起來,放進了一個小畫筒裡,看得陸毓生眼睛都要直了。

  “毓生,又不是拍電影,這個世界上哪裡有什麼生死瞬間?”

  “還好沒有生死瞬間,如果有,她肯定會甩開你跑掉!”

  “她不會甩開我跑掉的。”莫雲舟笑著搖了搖頭。

  “你還真自信啊!”

  “因為她跑的肯定沒我快啊。要跑也是我拉著她跑啊。”

  “小舅舅……你中毒啦!”

  “不是你說的,愛要愛得放縱,追要追的氣勢如虹。我放縱一下自己,你的意見怎麼這麼大?”莫雲舟用看任性小孩的目光看著陸毓生說。

  “我擦!那是在她沒跟著顧長銘之前!”

  “那她現在跟著顧長銘了,我只好氣勢如虹了。”莫雲舟還是從容不迫。

  然後他將自己桌面上一些用習慣的東西放進紙箱裡。

  當他拿起那本黑色筆記本的時候,陸毓生忽然想起了什麼,一把將它拿了過來,打開一看,翻了半天,都沒有翻到莫雲舟剛到畫廊的時候收到的那束花裡別著的寧韻然的手寫卡片。

  “還好……我還以為連她寫的卡片你都沒丟掉,那就真的無可救藥了!”陸毓生拍了拍胸口,“素描留著就留著吧!反正你又不是留著她的照片!”

  “她也沒有照片留在我這裡啊。”

  “你要是真留她照片,我就對著她的照片燒香!”

  陸毓生說完,就氣哼哼轉身離開了。

  當辦公室裡安靜下來,莫雲舟將錢夾從口袋裡取了出來。

  打開來,裡面別著的就是之前他夾在筆記本裡的那張卡片——你莞爾一笑,璀璨了我的一聲。

  莫雲舟瞇著眼睛看了一下,忽然笑了。

  “現在才發現,璀璨都寫錯了。”

  寧韻然寫的是“璀燦”。

  收拾好了東西,莫雲舟和陸毓生開車離開畫廊。

  陸毓生撐著下巴,萬分不理解地問:“小舅舅,你為什麼會看上寧韻然的?”

  “大概因為我自戀。”莫雲舟回答。

  “啊?”

  “因為她跟我很像。”

  “哪裡像了?”

  “我們都是站在深淵邊的人。我們會做同樣的選擇,相似的取捨以及一樣的底線。你說喜歡她,像不像自戀?”莫雲舟自嘲一般反問。

  “你們一點都不像!”

  “等你再長大一點,就會明白了。”

  “我已經長大了,是你中毒了!”

  “她是有毒,以後你別跟她玩。”

  莫雲舟的回答,讓陸毓生感到絕望。

  而此刻的寧韻然,頭有點疼。

  也不知道是不是顧長銘真的覺得之前對寧韻然太好了,現在變得異常的嚴格。

  比如她花了快半個月做好的戰略規劃書昨天剛交給了黃秘書,明明有黃秘書把關,她還是被叫去狠狠批評了一通。

  “寧韻然,你這個戰略規劃書寫的很空。到底要怎樣在一級市場達到我們的目標,寫的一點都不細,我們不需要假大空的話!開會的時候你不是也有在聽嗎?你寫的什麼鬼?”

  “可是我寫了啊……”

  “我也知道你寫了……”黃秘書似乎說漏了嘴,然後吸了一口氣說,“但是顧總不滿意。一方面你的長篇大論讓人抓不住重點,另一方面顧總批示了三點,你寫的不夠細致的。你拿去琢磨一下吧。”

  寧韻然將報告接過來,上面是顧長銘蒼勁有力的批注。

  啊,被訓了。

  還是被顧長銘親自指出的不足。

  當同事們抬頭同情地看她那一眼的時候,寧韻然心裡竟然覺得甜甜的。

  杜若說過,太出色了就會成為眾矢之的,還會讓趙嫿栩不痛快。

  助理秘書來到了黃秘書的身邊,小聲問:“是寫的很空嗎?”

  “空什麼空?寫的很具體了。而且我還給看過好幾遍。”

  “那就是倒霉了?”

  “你沒事兒做嗎?不然你來寫?”黃秘書挑了挑眉毛問。

  “別了,我還有一堆文件要下發呢。”

  午飯的時候,黃秘書難得說請寧韻然去吃好吃的。

  他們的樓下本來就是個商場,商場裡也有專門經營餐飲的樓層。

  黃秘書看著寧韻然點了一份商務套餐還多要了一個雞腿,就覺得她應該是心情不好,所以要暴飲暴食。

  寧韻然卻像是沒事人一樣,胃口好的很。

  “顧總的要求是比較嚴格的。你不要太在意了。嚴格也是好事。”

  “嗯。”寧韻然戴著手套,把雞腿撕成了兩半,“我會好好寫的。”

  黃秘書抬了抬眼鏡,忽然之前准備的所有安慰的話,都說不下去了。

  這時候,有人端著托盤,來到了他們的身邊坐下。

  “你們也來這裡吃飯了啊?”

  柔和的聲音響起,寧韻然一抬頭,就發現是信息安全部的總經理周暖坐在了自己的身邊。

  想起杜若說過周暖很可能是有名的黑客,寧韻然沒來由的一陣緊張。

  “周總。”黃秘書很尊敬地香周暖打招呼。

  “小寧,你剛來這裡沒多久,適應了嗎?”周暖開口問。

  “適應了。黃秘書待我很好!”寧韻然指了指自己的飯,“知道我被顧總批評了,還請我吃飯,安慰我!”

  “哦。”周暖笑了。

  他的嘴角還有一個很淺的梨窩。

  “你好像跟我說話,有點緊張?”周暖側過臉,撐著下巴問。

  寧韻然心裡咯登一下。

  大哥,我都吃的那麼香了,你怎麼還看得出來我緊張?

  “不會吧。我看她吃的很好啊……”黃秘書不解地說。

  “看起來吃的香,是因為她在硬塞啊。她要硬塞的原因,我只能想到兩個。第一個就是,她很緊張,用硬塞來掩飾。第二個,她不喜歡我,想趕緊塞完了遠離我。”周暖笑著說。

  “我是因為緊張……”

  “緊張什麼?”周暖問。

  “因為你是信息安全部的總經理……和趙總是一個級別的啊!”

  寧韻然說完,周暖就笑得更明顯了。

  “嫿栩姐很可怕嗎?我和她一個級別你就緊張了?”

  “不是的,因為……”

  “好了,周總,你就別逗她了。我怕她吃下去的雞腿消化不了。”黃秘書及時解圍。

  寧韻然對他報以感激的目光。

  當他們吃完飯的時候,寧韻然打開手機看時間。

  誒,她的藍牙什麼時候開的?

  寧韻然抓了抓腦袋,將藍牙關閉。

  這天下午,周暖正在辦公桌前玩著一個魔方,趙嫿栩走了進來。

  “嫿栩姐。”

  “怎麼?無聊著呢?”趙嫿栩從他手裡接過魔方,發現那個魔方的每一面都被翻成了不同的花紋。

  “有一點點手癢,但是顧大哥不讓我玩。”周暖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自己的電腦。

  “他就是那麼一板一眼。說的好聽叫有原則,說的難聽就是墨守陳規。我讓你調查的事情怎麼樣了?”

  “我拿到了那個寧韻然手機裡所有拍攝的照片,還有微信和短信聊天記錄。照片沒什麼,微信大多是和朋友聊天,抱怨一下經常對著電腦眼睛不舒服什麼的。沒有任何反常。嫿栩姐,她進來之前你讓我查她,是因為你想要帶著她。但是現在我……不知道你要查什麼。”周暖聳了聳肩膀。

  “那她和你顧大哥有沒有發過短信或者打過電話?”

  “他們之間沒有短信。最近一個月的通話還是在慈善晚宴那天,通話時間不到十秒。看時間我估計應該是顧大哥去接她,叫她下樓。”周暖說。

  “好的,謝謝。”趙嫿栩離開之前指了周暖一下,“別跟你顧大哥說。”

  “我知道。我還不想被他教育呢。”周暖了然地揮了揮手,繼續擺弄他的魔方。

  好不容易完成了戰略規劃書,下發到了各個部門,寧韻然有一種一切被抽空的感覺。

  這個周末總算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她一覺睡到了中午,刷了個牙洗了個臉,就去買了外賣和水果來。當她將外賣送去對面的宅男師兄那裡,杜若竟然說:“我不喜歡吃蘋果,下次記得買橙子。”

  我還想買個鞋拔子扔你臉上呢,你吃不吃?

  寧韻然這樣的話是不敢說出口的。

  她默默回到了房間裡,一邊吃著外賣,一邊看著美劇《犯罪心理》。

  哇,怎麼看怎麼覺得對面的宅男師兄像變態殺手。

  寧韻然正在那裡歪歪腦洞呢,門鈴忽然響了。

  “誰啊?”寧韻然隔著門問。

  “快遞。”

  “快遞?我最近沒網購啊!是不是弄錯了?”

  “你是不是寧韻然小姐?”

  “我是。”

  “那就沒錯了。”

  寧韻然打開門,簽收之後將快遞盒打開。

  發現那是一個包裝很簡潔的盒子。

  根據寧韻然在畫廊裡熏陶出來的審美,這裡面的東西一定很高檔。

  寧韻然摸了摸下巴,還是決定將盒子打開了。

  盒子裡面竟然是一套小禮裙。

  寧韻然將它從盒子裡取了出來,放到身上比劃了一下。

  這是一種簡約到幾乎沒有什麼花樣的斜肩款式。

  但是正是這種簡約,讓寧韻然覺得很舒服。

  她本來對裙子是沒有什麼感覺的,但這一刻她莫名很想穿上它。

  而且她也那麼做了。

  鏡子裡的她露出了左側的肩膀以及整個脖頸線條都被勾勒了出來。

  腰線流暢,裙擺正好在膝蓋靠下的位置。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能顯得這樣婉約又利落。

  而且拉鏈在裙子的腰側,既方便穿上,又不會像上一次在晚宴上容易被掛到。

  “誰寄來的?”

  寧韻然抓了抓腦袋,這個人還挺熟悉自己的身型?

  她翻開快遞盒上的寄件人,是個英文名字,寄件人號碼自己也不是很熟悉。

  而在盒子裡面,寧韻然看到了一張卡片。

  而且這個卡片很眼熟,好像是從前畫廊裡的。

  打開一看,優美卻帶著男性力度感的字跡湧入眼中——乘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寧韻然的心跳頓時亂了一拍。

  她想起了那一次在莫雲舟的辦公室裡,自己想寫卡片換回她原先寫的那張,想到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還有這個字跡……

  她沒有見過莫雲舟的字,除了他的簽名“莫雲舟”三個字。

  這段話真的和他的簽名是一個風格的。

  這真的是莫雲舟送給她的?

  可是為什麼呢?

  明明自己離開蘊思臻語的時候,他是那麼失望……

  不對……即便是在那天的晚宴上,他似乎也在提醒自己注意顧長銘與趙嫿栩之間的關係。

  寧韻然將裙子脫了下來,放回到盒子裡,敲了敲對面的門。

  杜若皺著眉頭將門打開:“怎麼了?”

  “我收到了快遞,有人送了我一條裙子。”

  “送你一條裙子,又不是送你一個炸彈。”杜若將門打開,示意寧韻然進來。

  然後他不知道從哪裡取出了什麼儀器,將這條裙子從頭到尾掃了一遍。

  “你在檢查什麼?”

  “看看有沒有什麼發信裝置在上面。”杜若將裙子扔回給寧韻然,“什麼都沒有,你可以穿了。”

  “送裙子給我的人是莫雲舟。”寧韻然回答。

  杜若頓了兩秒,才說了一句:“所以你上一次說莫雲舟對你有意思,是真的?”

  “我會拿這個開玩笑嗎?我是收下,還是還給他?”寧韻然問。

  “為什麼要還給他?你挑裙子的品味差,難得有人品味好。”

  “杜師兄,我現在在執行任務啊,如果我收下這條裙子,不就是暗示對方接受他的心意。如果這樣對任務造成不便,怎麼辦?”寧韻然問。

  “寧韻然,你沒聽過男人送女人衣服就是為了把它脫下來嗎?你收下,只要不穿上,他就沒有脫下來的機會。”杜若攤了攤手。

  “莫雲舟不是那樣的人。”寧韻然忽然揚高了聲調。

  這也讓坐回沙發上的杜若抬起了眼睛。

  “寧韻然,你是不是喜歡莫雲舟?”杜若忽然問。

  寧韻然憋在那裡沒說話。

  因為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歡莫雲舟。

  但是,她相信莫雲舟是一個有格調的男人。

  他的心裡沒有杜若隨口說的那種不入流的想法。

  “寧韻然,你是不是很擔心把莫雲舟卷進縱合萬象集團的爛攤子裡面來?”

  寧韻然終於點頭了。

  是的,她很擔心。

  所以她希望莫雲舟離縱合萬象集團遠遠的,離她也遠遠的。

  “如果你喜歡,你就留下它。因為在我看來,有異性送禮物給你,也是你正常人際交往的一部分。如果你覺得不能回應對方,你也可以保留你自己的心意。”杜若回答。

  “我知道了,謝謝師兄。”

  寧韻然帶著裙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

  她的手指滑過裙擺,它很柔和,貼在身上很舒適。

  這讓她想起了在慈善晚宴上,莫雲舟替她擋住紅酒的那一瞬。

  還有那一次,梁玉寧差一點殺了她,也是莫雲舟擋在她的面前。

  “下一次,不要再替我擋了。因為……我也會怕你受傷。”

  她有著太好的記憶裡。

  太多畫面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她總有一種預感,如果莫雲舟繼續靠近她,一定會受傷的。

  而他鮮血淋漓的畫面,她永遠都忘不掉。

  周末就這樣過去了,寧韻然又進入了繁瑣的工作之中。

  當她頭也抬不起來的時候,桌面上的電話又響了。

  黃秘書的聲音傳來:“寧韻然,你會開槍嗎?”

  心中忽然咯登一聲。

  為什麼問她這個問題?

  是因為查出她是警隊的,所以問她會不會開搶?

  “啊?什麼?”

第五十二章:你很怕我嗎?

  “顧總一會兒要和幾個老總去射擊俱樂部玩飛碟射擊。”

  寧韻然的心在那一刻終於放了下來。

  “那個我不會。”

  “那沒事了,你繼續做表吧。”黃秘書將手機掛斷了。

  寧韻然摸了摸腦袋,心想有錢人玩的花樣真多。

  飛碟射擊?

  她要去了,那就是脫靶天後了。

  顧長銘已經從辦公室裡走了出來,在電梯裡與趙嫿栩相會。

  “鄧秘書呢?”

  “他上次打高爾夫的時候扭到了腰。”顧長銘回答。

  趙嫿栩扯著嘴角笑了笑說:“你可以帶寧韻然一起去。”

  電梯正好到達地下車庫,顧長銘邁了出去。

  趙嫿栩一把拽住了他:“你生氣了?”

  “她有她要做的事情。而且黃秘書已經問過她了,她不會飛碟射擊。”

  “有幾個人是一進來就會的。就算是將她朝著首席秘書的位置上培養,你也得帶她出來見見世面。”

  “你很清楚我們今天去射擊館去見誰。”

  “趙謙。他也是我們的董事會成員之一,而且他還擁有T市最大的主題游樂園。”

  “他利用游樂園的門票收益替秦耀入賬,然後再對縱合萬象旗下的IT產業進行投資,洗白資金。接著你又利用購買境外空殼公司,將秦耀的資金轉移出去。你是去和趙謙商量合作具體事宜的,又不是去談正經業務的,把她叫來幹什麼?”

  顧長銘冷著臉就要開車門。

  “帶她去玩玩。我們談我們的,她可以跟著教練學飛碟射擊啊。你不記得,楚君以前可喜歡玩這個了。你為什麼不讓寧韻然也學?”

  “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我想試試看,楚君喜歡的東西,她會不會喜歡。”趙嫿栩扯著嘴角說。

  “如果要學飛碟射擊,應該周末下班的時候去學。”

  顧長銘說完,就踩下油門,將車開了出去。

  一路上,他沒有對趙嫿栩說一個字。

  而寧韻然又接到了一通電話。

  “黃秘書?有什麼事嗎?”

  “趙總的司機小錢在停車場等你。你跟著顧總和趙總他們去一下射擊俱樂部。”

  “啊?剛才不是問過我了嗎?我說我不會飛碟射擊啊。”

  “也許顧總和趙總是要培養你學會呢?”

  “好吧,我現在馬上換衣服。”

  寧韻然還是第一次來到射擊俱樂部。

  趙嫿栩的司機先將她帶到了停車場。

  下車的時候,寧韻然看著周圍的豪車,就知道會來到這個射擊俱樂部的非富即貴。

  “寧小姐,請跟我來。”

  司機為寧韻然引路,帶著她走向射擊場。

  這裡視野開闊,時不時能看見在空中飛翔的靶子,時不時忽然被擊中散發出煙霧。

  俱樂部因為經常舉行比賽,有上千個座位,也有貴賓看台席。

  寧韻然很好奇地東張西望,直到司機將她帶到了一個半封閉的貴賓看台前。

  它被建造成長城的烽火台式樣,雖然是露天的,但另外一個烽火台距離這裡有二十多米遠,沒有人能聽見這裡在談論什麼。

  而且如果有人想要偷聽或者靠近,根本沒有藏身之地。

  從某種程度來說,它是相當私密的。

  貴賓席看台上放著一個精致的茶桌,茶桌上是歐風的點心塔,只是點心幾乎沒有人動過。

  顧長銘和趙嫿栩的對面,坐著一個年紀四十五、六歲的中年男人,他一邊笑著,目光是不是瞟過趙嫿栩。

  “趙老板,你再這麼看著我,我覺得自己的臉都要裂開了。”趙嫿栩很專業地笑了笑。

  這個男人正是T市最大的游樂場夢幻星空樂園的老板趙謙,同時也是縱合萬象集團的董事會成員之一。

  “唉,趙總,我也是姓趙的,你也是姓趙的,但是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趙謙故意向前湊了湊。

  “什麼差距?”

  明明看見這個男人眼中的色意,趙嫿栩還是能調侃地一笑。

  “你看看我這身材,已經走樣了,對於那些年輕的女孩子一點吸引力都沒有了。但是嫿栩你不一樣啊,你的眼角連一道皺紋都沒有,臉上也好像掐一下就能掐出水來。”趙謙做了一個動作,好像是真的要掐趙嫿栩一下。

  一直端坐在旁邊的顧長銘抬起手,手掌正好擋住了趙謙的手指。

  “趙老板,現在時間不早了,再閒談下去天就要黑了。還是談正事吧。”

  “唉,顧總還是這麼嚴肅又正經。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不會真的摸到她的。你看看人家嫿栩,眼睛都沒眨一下。”

  趙謙臉上帶著笑,眼睛裡卻是沒得手的失落。

  他將一個U盤遞給了顧長銘:“現在秦家老大在我們這裡入賬的流水越來越多。要將這些流水另外進行計算,對於我的人來說很費時。而且你們也懂,秦老大的錢,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趙總是想要直接匯總生成到你或者專門負責這件事的財務專員那裡,既減少人力,又減少知情者的數量。”顧長銘開口道。

  “對啊!”趙謙拍了拍手,“還是和聰明人說話不費力氣。早點商量完,我們還能玩玩飛碟射擊。這才是來射擊俱樂部的正事兒嘛!”

  就在這個時候,看台下傳來司機的聲音。

  “趙總,寧小姐來了。”

  “寧小姐?誰?”趙謙看向顧長銘。

  顧長銘神色一凜,視線如同刀片一般切向趙嫿栩。

  趙嫿栩換了一個坐姿,笑著靠向趙謙說:“這位寧小姐啊,就是讓我們不食人間煙火的顧總心動的小仙女啊。”

  “哎喲!這可不得了,趕緊請上來,讓我看看是怎樣的人間絕色。”趙謙露出非常感興趣的表情。

  “她不是什麼特別的人,只是新來的秘書助理而已。”顧長銘回答。

  “顧總,這如果是普通的秘書助理,趙總怎麼會特地叫來讓我看看呢。”

  正說著,寧韻然已經走了上來。

  趙謙轉過頭看了一眼之後愣了愣:“啊,總算知道顧總這些年有嫿栩這樣的大美女在身邊怎麼能把持住了!原來是喜歡這種有學生氣的小美女啊。”

  “顧總,趙總。”寧韻然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樣的狀況,於是打完招呼就不說話了。

  “過來,小寧,跟你介紹一下。趙謙趙老板是我們集團的股東之一。”

  趙嫿栩朝寧韻然招了招手。

  寧韻然的視線下意識瞥過顧長銘的方向。雖然只是一眼而已,她也能感受到這個男人周身流露出的低氣壓。

  “趙老板好。”

  “你跟著顧總,以後少不了要和我們集團的股東見面。趙總是最好相處的,而且飛碟射擊特別厲害,一會兒讓……”

  趙嫿栩的話還沒說完,顧長銘卻先開口了:“寧韻然,你先自己去試一下射擊飛碟。我會打電話讓我的教練教你。我們還有事情要談。”

  “哦,好的。”寧韻然就算腦子再不好使,也能感覺到這三個人之間的氣氛很奇怪。

  趙嫿栩明知道她不會飛碟射擊,卻還要叫她來,剛才她似乎是想要自己跟著那個趙謙去學射擊。

  而顧長銘很明顯地不願意自己與趙謙友太多的接觸。

  當寧韻然離開了貴賓看台,趙謙側過身看著她的背影。

  趙嫿栩笑著用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一下。

  “我說趙老板,你的眼珠子都要嵌到人家小姑娘的骨頭裡了。”

  趙謙這才轉過身來,哈哈笑了兩聲:“嫿栩,你是知道,我就喜歡和年輕的小姑娘在一起。那些世故圓滑什麼都懂的,不好駕馭。”

  趙嫿栩立刻露出了不高興的表情:“所以,趙老板這會兒反倒來嫌棄我了?”

  “哎喲!哪裡能啊!嫿栩你是我永遠的女神!”

  聽著趙謙的恭維,趙嫿栩的目光瞥過一旁顧長銘的側臉,他的目光裡沒有一絲溫度。

  “趙老板,你想什麼都可以。但是小寧是不可以想的。她可是我們顧總最看重的,碰不得。碰了的話,以後合作都沒得談了。”趙嫿栩用很認真的表情說。

  顧長銘已經打開了筆記本電腦,將U盤插了進去。

  “哎喲,看來這個小寧是真的不能碰了。如果只是秘書助理,顧總會一本正經地說不要開玩笑。現在沉默,那就是默認了?”

  趙謙滿臉感興趣的表情。

  “我們還是談一談怎樣匯總這些流水吧。”顧長銘的眉心微微蹙了起來。

  趙謙瞥了一眼趙嫿栩,趙嫿栩搖了搖頭。

  “好了,趙老板,玩笑啊,調侃啊到此結束,我們還是談正事兒。”

  這時候,寧韻然跟著俱樂部的工作人員來到了更衣室,換上了衣服、手套,戴上了帽子,將耳罩掛在了脖子上。

  顧長銘為她安排的教練是一位三十多歲的女性,看起來很有耐心。

  她將寧韻然帶到了射擊位,教寧韻然舉槍的姿勢。

  只不過大概講解了一下,就讓寧韻然射擊飛碟了。

  對於新鮮的東西,寧韻然總是很認真也很有求知欲。

  但是寧韻然能感覺到,她的教練只是帶她感受一下什麼是飛碟射擊,並不打算往細裡面教她。

  特別是如何瞄准,如何跟隨目標,寧韻然完全自己摸索,但是找不到竅門。

  而教練竟然在一旁拍手,似乎還覺得作為初學者的寧韻然很好?

  這讓寧韻然有點煩躁。

  大概因為這裡是俱樂部,不是運動員練習的射擊館,所以教練對她沒有太高的要求。

  今天並不是周末,一整排的射擊位都很空,完全可以不受干擾地學習,寧韻然真的很想學會。

  她將耳罩摘了下來,看向對方:“教練,我的射擊姿勢沒有問題對嗎?”

  “是的。你的臂力比一般的女性會員要穩定很多,臂力不錯。而且你對開槍的瞬間沒有恐懼,所以開槍的時候沒有任何聳肩的不良姿勢。”教練回答。

  所以教練在旁邊鼓掌的原因,是她真的已經很不錯了?

  “那麼你能教我怎樣瞄准嗎?單項飛碟已經是飛碟射擊裡面最簡單的了,可是我一個多小時了,連一個都沒碰到。”寧韻然說。

  “射擊的姿勢正確已經很不容易了,如果想要立刻就能追上靶子,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教練拍了拍寧韻然的肩膀說。

  這時候,有一個身型高挑的男人停留在了隔了寧韻然大概三個射擊位的地方。

  對方戴著太陽帽,胳膊長腿長,最重要的是與許多來到這裡刷逼格的大老板不同,他小腹平坦,一定經常鍛煉。

  一個飛碟從天空中劃過,對方利落地扣槍,帶有顏色的粉末在天空中散開。

  真厲害。

  難道是專業運動員?

  或者是這裡的教練?

  寧韻然在心裡拍手,細細觀察著對方的姿勢,看著對方在接下來的幾分鐘裡連續命中了好幾個飛碟。

  她好奇地來到對方的身後,一點一點地靠近,又不好意思打擾對方。

  這個男人的手臂很穩,肩膀很寬,周身都是心無旁騖的氣場。

  當對方擊落了十個飛碟,正要轉身的時候,寧韻然忍不住鼓起掌來:“哇!先生,你真的很厲害!”

  對方抬起眼睛的那一刻,寧韻然傻眼了,雙手僵在那裡。

  “是嘛?以前怎麼沒見你這麼愛拍馬屁?”

  與對方目光相碰的瞬間,寧韻然有種晴天被雷劈中的感覺。

  因為對方不是別人,而是莫雲舟。

  怪不得啊!這個背部線條,這雙大長腿,在整個T市能有多少個人有?

  “那個……你玩的開心就好……哈哈……哈哈哈……”寧韻然向後退了兩步,正要躲到自己的教練那裡去。

  “顧長銘帶你過來的?他怎麼沒親自教你?”莫雲舟的表情很淡,淡到坦然。

  彷彿那天那個失控一般親吻自己的男人不曾存在,而他也不可能還會送她一條裙子。

  驀地,寧韻然想起杜若的那一句:男人送女人衣服,就是為了把它脫下來。

  “顧總在和人談工作上的事情。而且我也不會飛蝶射擊,正好提前學一下。不然等到他們來了,我連槍都不知道怎麼抬起來,那就丟人了。”

  淡定,淡定,寧韻然!

  被強吻的人是她啊,莫雲舟都不臉紅,她尷尬個屁啊!

  “那你現在知道怎麼把槍抬起來了?”莫雲舟問。

  還是那樣不緊不慢的語調,就好像兩個經常見面的熟人在靶場又見面了,既沒有新意,也沒有驚訝。

  “當然知道啊。”寧韻然做了一個抬槍的姿勢給莫雲舟看。

  “你射中了幾個飛碟?”莫雲舟走到了後面的桌子前,拿起了礦泉水,寧開來,揚起下巴喝了兩口。

  看著他起伏的喉嚨,寧韻然莫名覺得不好意思。

  “一個都沒有射中。所以……我回去繼續學啊!”

  快點離開吧!

  她很不想和莫雲舟呆在一起。雖然這裡基本上是開放式的,但寧韻然總有一種世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的錯覺。

  “要不要我教你?”

  寧韻然還沒來得及轉身,莫雲舟忽然開口說。

  “啊?什麼?”

  你要教我?

  大哥,你曾經跟我表白還失敗了,你不覺得跟我說話很不好意思嗎?

  “我說我教你。”莫雲舟再度開口。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寧韻然卻覺得自己腦子是不是壞掉了?

  “我有自己的教練,還是不麻煩莫總了。”

  寧韻然轉過身去。

  為什麼在這裡都還能碰到莫雲舟?

  他現在很好,他現在是雲晟集團的CEO了。

  寧韻然真的不希望他再繼續靠近自己。

  慈善晚宴上為她解圍也好,後來又送她裙子也好,她覺得自己成為他人生中一段微不足道的插曲就行。

  她擔心著他會打亂她目前的步調。

  她更擔心,如果他繼續接近她,會不會也被拉入這個看不見的漩渦之中。

  她希望他在岸上,永遠不要跨入這道界限。

  “來到這裡的都是商界名流。如果被教練當成來到這裡體驗射擊樂趣的,他們不希望因為嚴厲得罪貴賓,就算教你,也不會糾正你的錯誤。”

  莫雲舟的聲音從身後響起,而且每一個字都越來越近,就像一張鋪天蓋地湧來的網。

  寧韻然更加急切地想要掙脫這股力量,但是卻被人扣住了肩膀。

  “你很怕我嗎?”

  明明隔著手套,她是感覺不到他的體溫的。但在那一瞬間卻有一種被燙到的錯覺。

  “當然不怕!我為什麼要怕?”寧韻然轉過身來,與莫雲舟對視。

  “那你逃什麼?”莫雲舟還是那樣平靜的語調。

  彷彿奇怪的只有寧韻然而已。

  “我沒有在逃。”寧韻然很認真地說著那個“逃”字。

  “那就是你覺得自己太蠢了,我教不會你。”

  “不可能,我學什麼都特別快!只要教練真的肯教!”

  “那你就跟著我學。光天化日,你是覺得我能把你壓在這裡做什麼嗎?”莫雲舟原本漠然的臉上,寧韻然似乎能看到那麼一點點的笑意。

  “那個……做人還是要專心一點比較好。我已經有教練了,還讓您來教我,這不成了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

  “我還以為是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莫雲舟的尾音有些微的上揚。

  寧韻然知道,這家伙絕對又在調侃自己了。

  “差不多就是那個意思了……所以,莫總,你慢慢來,我先……”

  “我不介意做你外面的彩旗,你擔心什麼?”莫雲舟微微側過臉,看著寧韻然的眼睛。

  你願意做我的彩旗,我家裡的紅旗會不會戳死我還是個問題呢!

  “莫總真會開玩笑哈!”

  寧韻然想要打著哈哈離開,沒想到莫雲舟竟然從她身邊走過去,先一步來到了她的教練面前。

  “韓教練,你不介意我親自來教你的學生吧?”

  韓教練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我以為寧小姐是跟著顧總來的,沒想到……”

  “別誤會,她確實是跟著顧總來的。只是我們之前認識而已。”

  寧韻然沒辦法阻止莫雲舟說話,她眼巴巴地看著教練,用目光示意對方:不要離開我!不要讓他教我!

  但韓教練很明顯誤會了寧韻然的意思。

  “啊,看寧小姐那期待的目光,我當然不會拒絕了。莫總是我們俱樂部的高手,有您教寧小姐,她一定能學的更快!”

  寧韻然傻眼了。

  你哪只眼睛覺得我有期待了?

  “那好。韓教練你先去忙吧。如果顧總那邊有什麼需要,你在過來帶寧小姐走也沒關係。”

  “好的,好的。我就在旁邊,如果莫總和寧小姐有什麼需要,也可以叫我。”

  韓教練很有禮貌地點了點頭,就撤了。

  寧韻然在心中擺出黑人問號臉。

  我也是你的貴賓啊!

  我需要你留下啊!

  你怎麼全聽莫雲舟的了?都不用聽我的意見嗎?

  莫雲舟已經走向射擊位,向寧韻然招了招手:“過來。”

  我不想過去啊……

  寧韻然露出生無可戀的表情。

  但是莫雲舟卻很有耐心,站在遠處看著寧韻然,似乎在說:看你什麼時候過來。

  小爺怕你啊!

  仔細想想,這太陽那麼大,明晃晃的,莫雲舟還能幹什麼?

  寧韻然抬頭挺胸,一臉正氣地走到了莫雲舟的身邊:“來啊,你教我啊!”

  “把槍抬起來。”大概是因為離得近,寧韻然能感覺到莫雲舟說話時候的氣息掠過自己的髮梢。

  彷彿連髮絲都有了神經一般,那種微微發燙的感覺又來了。

  莫雲舟的手指向遠方,聲音裡帶著一種嚴謹,讓寧韻然也跟著認真了起來。

第五十三章:走投無路,我來接你

  “大多數情況下,我們都是用‘以靶帶動’這種方式來射擊的。將碟靶的飛行作為動作的依據。”莫雲舟的聲音有一種冷靜而克制的意味。

  “嗯。”

  這點不用他說,她也知道啊。

  可就是射不中啊!

  “你必須要確保飛碟一直都在你的視線范圍內。”莫雲舟的聲音很清晰,就像是專業的播音員,但是在這樣的冷靜裡,寧韻然能隱隱感覺到有什麼在躁動著要掙脫平靜。

  他就站在她的身後,她卻有一種被他環抱著的錯覺,明明這個男人的雙手安分地垂在身邊。

  “你必須放下要做好某個動作的想法。這種想法會干擾你開槍的時機,造成槍口打高脫靶。”

  聽到這裡,寧韻然似乎明白過來自己之前一直無法命中的原因了。

  “放空你的大腦,專注於你的靶子。”

  “明白。”

  “我帶著你瞄准一次。”

  啊?你怎麼帶我瞄准?

  寧韻然的想法還沒落地呢,莫雲舟的手就扣著寧韻然的耳罩,將它抬了起來,為她戴上。

  似乎能感覺到他的指尖滑過自己的臉頰,哪怕是那樣短暫的一瞬,寧韻然也下意識僵住了。

  莫雲舟的雙手在寧韻然的肩膀上拍了一下,用眼神示意她“放鬆”。

  大哥!

  抖M先生!

  你離我這麼近,我是要怎樣放鬆啊?

  但是下一秒,寧韻然就體會到了沒有最近,只有更近是一種怎樣的感受了。

  莫雲舟就在寧韻然的後方,順著寧韻然的視線瞄准,而他的一隻手覆在寧韻然的手背上,托著槍,另一隻手托著她扣著板機的手肘。

  “我不會告訴你什麼時候該扣下去,你自己感覺。”

  幾秒鐘之後,飛碟沖入了寧韻然的視線之中。

  她的大腦放空,感覺著槍口的移動,那不是跟隨飛碟,更像是一種復制。

  莫雲舟給予她的不是被束縛的感覺,更像是一種引導,一種不會坍塌的穩定。

  這僅僅是短暫的一秒而已,但感覺就如同在最合適的時候燃燒了一根火柴,點燃了整個世界。

  她扣下扳機,天空中的飛碟裂開一般成了一團四散開的煙霧。

  寧韻然倒抽一口氣。

  “我的……天……”

  這就是擊中的感覺。

  寧韻然左耳的耳罩被抬起,溫熱的氣息沿著縫隙湧入:“在碟靶飛出時,要迅速將瞄准板與准星呈水平,及早完成平槍。然後轉動腰部,與靶子保持同樣的速度。”

  此時莫雲舟原本托著寧韻然手肘的手按在了她的腰部,帶著她轉動。

  當她轉到最後,貼緊他的時候,他的溫度,他的氣息就像一場悄無聲息的入侵,寧韻然原本冷靜下來的心臟裡彷彿有血液正不受控制的湧動著。

  “有感覺的話,自己試一遍。”

  莫雲舟的手掌離開了她的腰,將她的耳罩放了下來,然後後退了一步。

  失去支撐的瞬間,寧韻然忽然產生了不安的感覺。

  但是她不能回頭,她不想莫雲舟看到自己的表情。

  還好有耳罩,否則站在身後的莫雲舟也許已經看到她紅透的耳朵了。

  碟靶出現,寧韻然的動作卻完全亂了套,根本沒有追上飛碟的速度,直接放空。

  她咽下口水,心想莫雲舟不知道會怎樣嘲笑自己。

  但是沒想到他只是說:“是不是因為我看著你,所以你緊張?”

  “嗯。”寧韻然點了點頭。

  “你緊張什麼。這裡不是拳擊台,我又不能揍你。”莫雲舟說。

  “……我倒是寧願挨揍了。”

  寧韻然以為自己說的聲音很小,但是她戴著耳罩,一旁的莫雲舟聽得很清楚。

  “你是說我讓你很有壓力?”莫雲舟的眉梢微微挑起,寧韻然看得出來他不高興了。

  “這個……是有點壓力……”

  “那好吧,我去替你把韓教練叫回來。”

  莫雲舟正要轉身,寧韻然趕緊拽住了他。

  “送佛送上天啊!你這教了一半就又走了,別人還真以為我腦子不好用,誰都教不會呢!”

  寧韻然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對方讓她又尷尬又緊張,可是她偏偏不想他離開。

  “你腦子確實不是很好用。”莫雲舟輕哼了一下。

  “好吧,我腦子不好用。麻煩您多花點心思看著我。”寧韻然豁出去了。

  反正她人生中幾乎所有尷尬瞬間都貢獻給了莫雲舟了。

  此刻或者以後有更多,長長臉皮子,也就挺過去了。

  寧韻然吸一口氣,准備再來一次。

  這一次,她雖然還是沒有擊中碟靶,但感覺來了,至少不覺得“謬之千裡”了。

  “平槍的速度晚了一點。你的臂力很好,這個應該不成問題的。”莫雲舟點評說。

  至少自己還得到了點表揚。

  和之前教練像是哄幼兒園小孩一般的鼓掌不同,莫雲舟的肯定顯得公正而客觀。

  他沒有再靠近寧韻然,而是站在她的身後看著。

  又是幾靶過去了,寧韻然成功命中。

  她只是扭了扭脖子,就像學習騎自行車,總算找對了方法,越戰越勇了。

  之後十個靶子,她能命中四到五個,就初學者來說,相當不容易了。

  她想要喝口水,正要轉身,卻發現一直站在自己身後的莫雲舟撩起了她的耳罩,傾向她,看著他距離自己越來越近,她又有一種控制不住要後退的沖動。

  明明只是撩起一道縫隙而已,莫雲舟的聲音卻成為唯一進入她腦海中的存在。

  “下一次,記得要穿我送給你的裙子。”

  太短的一句話,寧韻然還沒來得及解析其中的意義,莫雲舟就直起背脊,隨手拿走了桌上的礦泉水,離開了。

  他就這樣走了。

  好像所有一切都是她在想入非非。

  “等等……那瓶礦泉水好像是我喝過的。”

  明明相見的時候那麼抗拒,離開的時候卻又讓她捨不得。

  “寧小姐,顧總那邊好像快要談完了,你可以過去了。”韓教練走過來通知她。

  “顧總他們不來嗎?”

  韓教練笑了笑回答:“時間也不早了,一會兒日光就不好了。”

  “哦,好的。”寧韻然收拾了槍,摘掉了手套,跟著韓教練回到了貴賓看台。

  不知道顧長銘和趙嫿栩到底和那個趙老板在談什麼,寧韻然總感覺不是普通的項目。

  那位趙老板擁有本市最大的游樂園。當這個想法掠過寧韻然的腦海時,她想到游樂園也是服務行業的一種,而且每日流水很大,付款的有現金也有銀行卡刷單,是洗錢第一步處置階段的渠道之一。如果有人用大量現金買票,根本就無法核實現金來源。但如果趙謙真的利用游樂園來洗錢的話,他很可能與大毒梟秦耀有著非常直接的聯繫。

  一路上正思索著,她已經來到了貴賓看台。

  她的對面是微笑著的趙嫿栩以及面無表情的顧長銘。

  而趙謙就背對著她,面前是打開的筆記本電腦,畫面停留在一排又一排的數據上。

  寧韻然越走越近,也越看越清楚。

  就在趙謙要滑動鼠標繼續往下拉的時候,對面的趙嫿栩彷彿注意到了寧韻然的視線,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一下。

  “趙老板,小寧來了,我們可以一起去吃個晚餐了。”

  趙謙立刻意識到了什麼,直接將界面關閉了。

  “好了,好了,小寧去玩了那麼久的飛碟射擊,怎麼樣?收獲如何啊?”趙謙轉過身來,笑著看著寧韻然,伸手在她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他的笑容裡有一種讓寧韻然覺得不舒服的感覺,可是偏偏又說不出來。

  “小寧,你來一下。”顧長銘的聲音響起。

  他還是坐在原位,長腿交疊,一隻手抬起了桌上的茶杯,另一隻手搭在膝蓋上。

  “顧總,什麼事?”

  “趙老板有意向到外省投資新的項目,有幾個外商有興趣想要加入,這裡是資料,你回去翻譯一下,把重點內容提煉出來,明天我們要開會。我已經把資料發到你的郵箱裡了。今晚加班沒有問題吧?”顧長銘抬起眼來看著寧韻然。

  “沒問題。”寧韻然立刻點頭。

  剛才趙嫿栩說他們要去吃飯了,寧韻然一點都不想和這個趙老板在一起。用加班避開,寧韻然求之不得。

  “唉,我說顧總——你怎麼就那麼不懂憐香惜玉呢?人家小寧學了一下午的飛碟射擊,這時候就該好好放鬆一下,和我們一起吃吃飯,然後去我的游樂園看看夜景。我可以讓他們放煙花的嘛!”趙總看著寧韻然說。

  “是啊,這些事情可以讓黃秘書來做。小寧來到我們這裡了,還沒一起吃過飯慶祝一下呢。”趙嫿栩說。

  “其他人有其他人要做的事情。這個還是我來吧。而且趙老板和顧總談的東西我也不懂,在飯桌上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不如回去多看看資料,反而能對趙總的新項目多一些了解。”

  寧韻然回答。

  “你看看,顧總,我可真羨慕你啊。小寧,如果顧總一直不提拔你,你就來我這裡,我提拔你直接做首席秘書!”

  “謝謝趙老板,我還有挺多東西需要黃秘書教我呢。”

  “去吧。”顧長銘抬了抬下巴。

  趙謙很熱情地起身:“小寧是要回公司嗎?不著急啊,我們送你回去!”

  眼看著他的手又要伸過來拍自己的肩膀,寧韻然不動聲色故意抬起手來摸了摸後腦:“這多不好啊。老總們還有事情要聊,不用為我耽擱時間。我用叫車軟件,馬上就能有車來了。”

  “那也行啊!到了公司,和顧總報個平安啊。”

  “謝謝趙老板關心。”

  寧韻然點了點頭,離開貴賓看台的時候,她差點沒用跑的。

  趙謙看向顧長銘說:“顧總,以後多帶帶小寧出來。我就喜歡這種踏實又懂事兒的年輕人。”

  “趙老板放心,小寧還是有點內向,既然趙老板發話說要好好培養,我們當然會多帶帶她。”趙嫿栩回答。

  “就這樣內向才好,別學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寧韻然繞了半天才繞出了俱樂部。

  射擊場需要的場地比較大,所以俱樂部地處近郊,寧韻然用叫車軟件半天了,都沒有人接她的單子。

  就在寧韻然打算將價格翻倍的時候,一輛黑色的保時捷停正好從停車場開了出來,在她的面前停下,對方搖下了車窗。

  “怎麼,就剩你一個人了?”

  正專注地看著手機的寧韻然抬起頭,對上了莫雲舟的眼睛。

  “莫總……”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怎麼就剩下你了,顧長銘呢?”莫雲舟又問了一遍。

  他似乎對於寧韻然一個人在俱樂部門口等車的事情有些不悅。

  “顧總他們還有事情要談,我還要回公司有事情需要完成。”

  “上來吧。我送你回去。”

  寧韻然趕緊搖手:“不用了!我自己叫車回去吧?”

  “你是覺得這裡來回沒幾個人路過,怕我把你帶到什麼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地方把你給辦了?”莫雲舟那句“把你給辦了”讓寧韻然的心跳差一點又要蹦起來。

  “我……我不值得你辦!”

  “那你想讓誰來辦你?顧長銘嗎?”

  莫雲舟的聲音陡然低了一個八度。

  “他也不會辦我的……”

  寧韻然不明白他們之間的話題怎麼會變成這樣。

  “上來。”

  這兩個字壓的很低。

  有種不可抗拒的氣勢。

  寧韻然忽然覺得自己矮了一頭,她剛拉開後面的門,莫雲舟又開口了。

  “你覺得坐在後面對我禮貌嗎?”

  寧韻然只好默默地繞到前面,打開車門坐進去。

  一路上,莫雲舟一句話都沒有說,寧韻然總覺得莫雲舟給她一種陰郁的壓力。

  就在這個時候,寧韻然的手機響了,是趙嫿栩的司機打來的。

  “喂,寧小姐你現在在哪裡呢?趙總讓我送你回去,可我一把車開出來,就沒看見你人了?”

  寧韻然在心中高呼太好了,立刻開口說:“我在……”

  一旁的莫雲舟直接伸長手臂將她的手機拿了過來:“我們已經上了高速。我會送她回去。”

  “請問您哪位啊?”

  “莫雲舟。”

  說完這三個字,他就將寧韻然的手機掛斷,扔回給了她。

  差一點被手機砸到臉的寧韻然現在萬分確定莫雲舟很不爽了。如果不爽的話,不用送她啊,她一點都不想做他心情不好時候的炮灰。

  “那個……我想說一句,如果莫總有事的話。我也可以……”

  寧韻然的話還沒就說完,沉默了快一路的莫雲舟終於開口了。

  “你知道那個趙謙在商界的口碑很差嗎?”莫雲舟問。

  “啊?不知道。”

  雖然不知道,但他總喜歡對女性毛手毛腳,再加上看著趙嫿栩的目光都不像心懷好意,寧韻然可以想像,他的口碑應該確實不怎麼樣。

  “你不知道,顧長銘肯定知道。他不該讓你來的。”莫雲舟的聲音還是很低。

  “不是顧總讓我來的,是趙嫿栩讓司機接我過來的。顧總為了讓我避開那個趙謙,還特地叫我回公司去上班。”

  “你還挺為他說話。”莫雲舟的聲音裡帶著淡淡的嘲意。

  “我只是實事求是。”寧韻然回答。

  “好一個實事求是。”

  這句話之後,莫雲舟又沉默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縱合萬象大樓的樓下,寧韻然正要解開安全帶下車,莫雲舟忽然一把扣住了寧韻然的手。

  寧韻然倒抽一口氣,看向莫雲舟。

  “我問你一個問題,我想聽你說實話。”

  他側過臉來,看著寧韻然。

  當這個男人認真的時候,他的目光很有力度,這是寧韻然早就知道的。

  但是在這麼近的距離與他對視,寧韻然感覺到的不是壓力,而是被對方牽引著,彷彿所有秘密都會把控不住,隨時有失守的可能。

  “什麼?”

  “你為什麼會選擇進入縱合萬象?”

  明明已經牢築了城池,那一刻她的一切都被對方穿透一般,臉上面無表情,心裡卻兵荒馬亂。

  “理由,我好像在離開畫廊的時候,就對莫總你說過了。”

  穩住,寧韻然,穩住。

  不要露怯。

  不要看起來沒有底氣。

  “我說了,我想聽你說實話。如果你告訴我實話,我就全力以赴幫你。”莫雲舟開口道。

  寧韻然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顫抖過,哪怕是被梁玉寧勒緊了脖子差一點沒命,她也沒有這種一切呼之欲出即將脫韁的感覺。

  我最不想要的,就是你的全力以赴。

  如果我走進了黑暗裡,能確定你站在光亮的地方,將是一種極大的安慰。

  寧韻然心底清楚這個男人看似紳士的氣質之下是一種怎樣的清高。

  這種清高就是他一旦開口作出了某個承諾,赴湯蹈火都會實現。

  “莫總,我沒有您想的那樣熱愛藝術和理想,這也許讓您失望了。我只是想試一條新的路而已。”

  寧韻然很認真地對他說。

  她希望能就此與他別過,希望他永遠安好。

  莫雲舟的手終於放開了。

  只聽見安全帶鬆開的聲音,寧韻然正要打開車門,莫雲舟卻再度開口了。

  “小寧。”

  “嗯?”

  “如果發現自己走投無路了,一定不要慌。”

  寧韻然的心臟在那一刻被他的聲音死死握緊,她驚詫地看著他。

  什麼意思?

  他發現什麼了嗎?

  “就算人生沒有回頭路,如果你覺得走投無路了,我一定會來接你。”

  莫雲舟的手扣在方向盤上,沒有看她。

  “謝謝。”

  寧韻然打開了車門,走了出去。

  她發現自己人生中聽過的那麼多句好聽的話,別人對她做過的那麼多的承諾裡,只有莫雲舟的這句話……她覺得永遠都忘不了。

  吃過晚飯,趙嫿栩坐在顧長銘的車上。

  開車的男子冷峻如冰山,唇線微微繃緊,不發一言。

  趙嫿栩輕笑了一聲:“怎麼了?”

  顧長銘絲毫沒有回答他的意向。

  趙嫿栩也跟著沉默。

  直到來到了她的公寓前,趙嫿栩打開車門的時候按耐不住,開口說:“自從有了寧韻然,你跟我冷戰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我以為你和我一樣有原則,不會把不相干的人拖進來。”

  “我和你原本都是不想干的,最後不還是相干了?”

  “你很清楚趙謙的為人,可你卻還要把寧韻然帶到趙謙的面前。你就那樣看不得她安安靜靜地待著嗎?”

  “你終於說出心裡話了。你是怕趙謙對她有想法。這個社會在這裡,不會以你的意志為轉移。就算今天沒有趙謙,也會有李謙、王謙。你根本保護不了她。”

  說完,趙嫿栩推開車門走了出去。

  顧長銘靠著椅背,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

  “是啊,我連自己都管不好,怎麼護得住你呢?”

  寧韻然回到電腦前,加班加點將顧長銘交給自己的工作完成了。

  回公寓之前,沒忘記給杜若買一份雞蛋炒面和水果。

  她摸了摸下巴,有點好奇,難道說如果自己不帶東西回去,杜若真的能什麼都不吃?

  當她敲開杜若的公寓門時,發現杜若的房間裡一點燈光都沒有,就看見門縫裡他那雙招子跟要把寧韻然都吃下去一樣。

  “杜師兄!你怎麼不開燈啊!搞得跟演鬼片似的!”

  杜若又白又長的胳膊伸過來將帶子拽了過去。

  “因為我一整天沒有吃飯,只能睡覺節約體能。”

  寧韻然傻眼了:“杜師兄,太陽那麼好,你就沒想過要出去晃晃,曬曬太陽?”

  “沒想過。”

  寧韻然滿臉黑線。

  真是——宅男中的戰鬥機啊!

第五十四章:風吹四面倒

  她跟著進去,將燈打開。

  本來以為會看見杜若狼吞虎咽吃面的樣子,沒想到他餓到有氣無力了吃個炒面還是那麼好看。

  “說吧,今天這麼晚回來,有什麼收獲。”

  好像領導等著她匯報工作。

  小學生接受老師檢查作業的感覺又來了。

  “杜師兄,今天顧長銘和趙嫿栩在本市的射擊俱樂部和夢幻星空樂園的老板趙謙在一起不知道秘密談論了一些什麼。趙謙到底和大毒梟秦耀有沒有關係?”

  “我聽凌睿說,你的心眼太大,所有信息都從你的心眼兒裡呼嘯而過,怕你什麼都抓不住。幾天看來也不是那樣。”杜若拿過了一個蘆柑,不緊不慢地剝開。

  “杜師兄你就別賣關子了。有什麼消息你就告訴我,也方便我把我的心眼縮小一點,免得重要信息都呼嘯而過了。”寧韻然十分認真地說。

  “你猜測的沒有錯。趙謙確實和秦耀有聯繫,可以說趙謙就是秦耀的代理人之一。最早,趙謙只是一個開小百貨的。秦耀販毒集團的一小部分現金就是通過趙謙的小百貨商場存入銀行的。”

  “後來趙謙的小百貨商場越開越大,成為了社區連鎖。”寧韻然想起來。

  “對。漸漸的,趙謙手上的資金越來越充裕,他開始涉及房地產。然後才有了夢幻星空樂園。當顧長銘的縱合萬象科技有限公司差一點被惡意收購的時候,也是趙謙入股,讓顧長銘挺過去了。”

  “所以……趙謙是秦耀洗白資金最重要的代理人?”

  “對,是目前我們已知的代理人中掌握秦耀販毒集團資金最多的。”

  “那麼顧長銘算什麼?”

  “他的縱合萬象集團應該是完成整個洗錢流程最後一步——黑金甩干的重要環節。”杜若將吃完的盒子平平整整地蓋好,連桌面上的垃圾都收拾乾淨了,“你有聽到趙謙和顧長銘談論了什麼嗎?”

  寧韻然搖了搖頭:“沒有。顧長銘很顯然是不希望我和趙謙有所接觸的。一方面是因為可能是他們之間的合作最好不要被外人知道。另一方面,顧長銘並不欣賞趙謙的人品。”

  “趙謙喜歡看起來天真好控制的年輕女孩。玩完了就直接拋棄。”杜若說。

  “所以……我看起來天真好控制?”寧韻然歪著腦袋不確定地問。

  “好控制應該不至於,不過一臉傻氣樣。”杜若的表情是那麼地理所當然。

  “杜師兄,你這樣說話我們做不了同事了。”寧韻然心中的白眼早就翻上了天。

  “不就是因為你一臉傻氣樣容易讓人放下防備,所以才讓你執行這個任務的嗎?”杜若涼涼反問。

  “……我該說謝謝?”

  “嗯。對於別人誇獎,你應該本著謙虛的心說謝謝。既然顧長銘有意要將你和趙謙隔離開,所以你確實對於他們談論了什麼一無所知?”

  寧韻然瞇著眼睛回想了一下。

  “也不算一無所知。我看到了趙謙的電腦屏幕,當時我只是瞥了一眼,趙嫿栩就很警覺地要趙謙把電腦關閉。”

  “那麼你看到什麼了?”

  “時間有點久,只是一眼……我要想一下。”

  寧韻然吸一口氣,身體向後靠在了椅背上。

  那一刻,所有的記憶如同倒退的潮水,心跳聲也跟著遠去。

  從自己在公司加班,回到莫雲舟開車送她,再退回到射擊俱樂部,最後回到她走上貴賓席,看見趙謙背影的那一幕。

  自己一步一步地接近,從趙謙肩膀的位置露出來的電腦屏幕越來越清晰,寧韻然將自己的記憶定格在那裡。

  “我記起來了!是很多數字……很長的數字……”

  “你還記得哪些數字嗎?”

  杜若不說二話迅速打開了筆記本電腦,准備敲擊鍵盤。

  “33820201612251428016……”

  寧韻然皺著眉頭,努力地回想,說出了十六組數字。

  她的神經繃的很緊,生怕自己一旦放鬆,腦海裡的畫面就會碎裂開,淹沒在廣袤的記憶之中。

  “還有很長很多……但是趙謙已經把電腦關閉了,我沒有機會看到後面的。”

  寧韻然呼出一口氣來,額頭上微微冒汗。

  她睜開眼睛,看見的是杜若對著筆記本電腦神色嚴肅的臉。

  “杜師兄,你說這些是什麼?”

  “這些數字很明顯都有規律。比如你說的第一段數字,前面的33820是什麼我不知道,但是20161225應該指的事2016年的12月25日,後面的142801我覺得像是14點28分01秒。最後的16可能指的是在這一秒發生的第16筆交易。”

  “你是說……這個是流水?應該說是趙謙所擁有的夢幻星空樂園的入賬流水?”

  “對,每一個買票的人,無論是用現金還是轉賬,游樂園的售票系統都會生成對應的流水。這些應該不是銀行流水單,而是游樂園本身的售票流水。”杜若回答。

  “是不是這些流水,就是秦耀的入賬流水?”寧韻然問。

  “你給的信息很重要。游樂園每天的流水非常巨大,這麼多年以來就算我們知道游樂園在利用營業收入洗錢,我們也無從查起。他們將黑金存入的流水和成百上千萬游園者的正常流水混在一起,我們根本就逮不到大毒梟秦耀將現金交給趙謙的證據。如果說這些流水就是有問題的現金流水,對於趙謙洗錢的偵破……將會是星星之火,說不定就能燎原。”

  杜若的話,讓寧韻然產生了一種莫名的自豪感。

  也許,上面選擇讓她來接手這個任務,是明智的決定。

  “你會到縱合萬象之後,看看能不能打聽到顧長銘那邊是不是對趙謙有什麼新的系統開發項目。如果有,這個項目是要解決夢幻星空樂園的什麼問題。”

  “我明白。”

  “嗯,你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了。”杜若點了點頭。

  寧韻然充滿自豪感的起身,誰知道當她走到門口的時候,杜若又來了一句:“垃圾不要忘記帶出去。”

  “杜師兄,你這樣很毀滅氣氛啊!”

  “我和你之間有什麼氣氛嗎?”

  她竟然無言以對。

  這天的晚上,趙嫿栩坐在一個麻辣燙店裡面,她的對面坐著周暖。

  趙嫿栩抬了抬手說:“老板,再來三串面筋,一串大香腸,一份心肺。”

  “嫿栩姐,你還記得我喜歡吃什麼呢。”周暖夾著豆腐泡,輕輕吹了幾口,才塞進嘴裡。

  “怎麼會不記得。你還有楚君都是我看著長大的。”

  “只是……我還喜歡吃麻辣燙,但是你已經不喜歡了。”周暖垂著眼簾說。

  “臭小鬼。”趙嫿栩用手推了他一下,“我不是不喜歡了,而是我年紀大了,新陳代謝慢了。這都快十點了,我再吃,全都長到我肚子上了。”

  周暖這才笑了笑。

  “嫿栩姐,你不會無緣無故找我出來吃夜宵。有什麼事你就直說。”

  “你能幫我查一線寧韻然和莫雲舟的聯絡記錄嗎?包括電話、短信還有微信。”

  周暖不解地看向趙嫿栩:“嫿栩姐,你對這個寧韻然的關注是不是太多了?之前你要我查她和顧大哥之間的聯絡記錄,我幫你查了。我可以理解你擔心顧大哥被年輕的女孩子搶走……可是要我查那個寧韻然和莫雲舟?你說的莫雲舟不會是雲晟集團的莫雲舟吧?”

  “對,就是他。之前寧韻然是在高峻的畫廊做事。高峻是幫秦家老二秦冕的,我想你知道。”

  “嗯。”周暖點了點頭,眉頭蹙了起來。

  “但是高峻出事了,秦冕直接被順籐摸瓜端掉了。你很清楚,沒有強有力的准確線報,高峻是很難被抓住的。而寧韻然和莫雲舟都曾經是高峻畫廊裡的人。”

  “你懷疑寧韻然和莫雲舟?”

  “小心駛得萬年船。你顧大哥現在對那個寧韻然相當維護。他如果喜歡別的女孩子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但是我不能看著寧韻然把他帶進陰溝裡。”

  “好。為了顧大哥,我可以幫你查。從寧韻然進入高峻的畫廊到現在為止的記錄我都可以找到。但是……如果她的記錄都沒有問題,嫿栩姐,我希望你到此為止。”周暖很認真地說。

  “我保證。”

  周暖點了點頭,將剩下的東西都吃完之後,緩緩站起身來。

  當他們走出了水煮店,店老板娘遺憾地說了聲:“唉,多好看的小伙子啊,可惜了那條腿不利索啊。”

  之後的一個多星期,寧韻然就再沒有接觸到任何與夢幻星空樂園有關的消息了。

  但寧韻然並沒有刻意去打聽。

  她知道趙嫿栩的警覺性很高,如果自己刻意去向任何同事問起夢幻星空樂園有關的項目,傳到趙嫿栩的耳朵裡都有可能引來她的懷疑。

  這個周末,顧長銘與趙嫿栩來到了T市最有名氣的十八洞高爾夫球場與華洋銀行中國區域的分行行長會面。

  這一天的天氣很好,日光明媚卻又不會顯得太強烈。

  圓桌上擺著水果和飲料,華洋銀行的江行長笑著與趙嫿栩聊著天。

  “長銘啊,你說你怎麼這麼好命,有嫿栩做你的副手,我怎麼挖都挖不走啊。”

  “江行長說笑了。華洋銀行人才濟濟,應該是我們向貴行學習才是。”

  趙嫿栩側目望向遠方,看見一個正瀟灑揮桿的身影。

  “好球。”

  對方的身姿挺拔,那一桿揮出去利落果決,又有一種“我自雲開”的恣意,讓趙嫿栩忍不住稱贊。

  “哎喲……我也說誰這麼帥呢,這不是雲舟嗎?”江行長站起身來。

  “雲晟集團的莫總嗎?”趙嫿栩也跟著起身。

  “對啊。他也是我們華洋銀行的董事會成員。你們等等,我去打個招呼。”

  看著江行長的背影,趙嫿栩撐著下巴對顧長銘說:“如果我是你,我現在會打電話把寧韻然叫來。”

  “你什麼意思?為什麼又要扯上她?”顧長銘的眉心蹙了起來。

  “那天我擔心她離開射擊俱樂部會叫不到車回市區,就讓我的司機去帶她。你猜怎麼了?”

  “怎麼了?”

  “莫雲舟親自把她送回去了。”

  “那又怎麼樣呢?”顧長銘反問。

  “那又怎麼樣?”趙嫿栩笑了笑,“你曾經說過在我挖走寧韻然的時候,莫雲舟竟然打過電話來責問你。當時他的畫廊跳槽離開的人那麼多,為什麼單單就寧韻然那麼讓他上心?”

  “按照你的說法,莫雲舟是應該是很欣賞寧韻然的。他看見寧韻然站在射擊俱樂部門口等車,所以開車送她回去,這裡面的問題又在哪裡?”顧長銘再次反問。

  “你非要裝作不在意嗎?”

  “我需要在意什麼嗎?”

  趙嫿栩扯了扯嘴角:“既然你不在意,我就明說了。我們的新項目需要華洋銀行給我們放貸。莫雲舟很明顯在華洋銀行說得上話,他又對寧韻然有好感。我現在打電話請寧韻然來陪莫雲舟打高爾夫球,這個邏輯很合理了,對吧?”

  “現在是周末,寧韻然在休息。”

  “我會給她加班工資,也會給她補休。”

  “她不是公關人員。”顧長銘冷冷地說。

  “但她是我們的員工。”

  “趙嫿栩,你到底想要怎麼樣。”顧長銘仍舊坐在原處,目光裡的溫度越來越低。

  趙嫿栩卻將手撐著桌面:“我就想你承認,你喜歡寧韻然。”

  顧長銘的目光裡沒有一絲波動。

  他緩慢卻清晰地對趙嫿栩說:“我喜歡誰,或者不喜歡誰,從來不是你能左右的。”

  “那我倒想要看看,你和莫雲舟一爭高下,誰能贏?又或者你一直都知道,從一開始你就輸了。這就是你為什麼一直不承認自己喜歡那個女孩子的原因。”趙嫿栩來到顧長銘的耳邊,輕聲說,“你喜歡她的乾淨,你喜歡她擁有你想要的生活和思想,你喜歡她明亮的樣子。我本來想幫你,只要她黯淡哪怕一點點,你就可以說服自己名正言順地擁有她。可是你不敢。我就不信莫雲舟不能讓你有危機意識,不能讓你害怕。”

  顧長銘的手覆上趙嫿栩的臉頰:“嫿栩,愛上一個人,和欣賞一個人是兩回事。我欣賞她的明亮,不代表我要去愛她。這個世界上明亮的人太多了,如果我各個都愛,愛不過來。”

  說完,顧長銘淡然起身,走向江行長與莫雲舟的方向。

  “啊,雲舟啊,我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縱合萬象……”

  江行長的話還沒有說完,莫雲舟就向顧長銘伸出手:“顧長銘顧總,我們之前就認識了。”

  顧長銘淡然地點了點頭。

  “上次在射擊俱樂部,顧總好像有朋友要陪所以我們沒有機會較量,這一次顧總有時間了嗎?”莫雲舟側著臉笑了笑。

  “樂意奉陪。”

  江行長睜圓了眼睛:“哦,不得了了。現在T市兩位最受矚目的青年才俊要比一場了!”

  “顧兄,我已經打了很久了,你需不需要熱身?”莫雲舟笑著問。

  “雲舟是很強大的對手,必須小心對待,我當然要熱身。”

  而就在這個時候,正坐在電視機前吸著酸奶看著《大偵探福爾摩斯》,手機卻忽然響了。

  看著那上面顯示的名字,寧韻然心裡一驚。

  “喂,趙總,請問有什麼事?”

  “小寧啊,我已經讓我的司機去你那邊接你了。和我們一起來打高爾夫吧。”趙嫿栩的聲音裡卻帶著笑意。

  寧韻然剛想說自己不會,但是一想到也許他們正和趙謙在一起,寧韻然心裡又很想去聽他們聊些什麼。

  “那個……趙總,我不懂高爾夫,不知道有哪些老總在場,我怕我去了給你和顧總鬧笑話。”寧韻然想要試一試看趙嫿栩會不會說一起打高爾夫的都有誰。

  “沒關係,很多都是你認識的人。比如你從前的老板莫總,可以請她教你怎麼打高爾夫。”

  一聽到莫雲舟也在,寧韻然的肩膀下意識顫了一下。

  “怎麼不說話了?那天不是莫總從射擊俱樂部送你回公司的?”趙嫿栩的聲音裡帶著幾分揶揄。

  寧韻然的心卻在那一刻亂了起來。

  莫雲舟為什麼會和顧長銘他們在一起?

  他們難道是有什麼合作項目?

  莫雲舟之前總是阻止她和顧長銘及趙嫿栩接觸,這會兒怎麼又和他們走到一起去了?

  這時候門鈴響了起來,趙嫿栩的司機已經到了。

  寧韻然趕緊換了運動衣和運動鞋,跟著司機走了。

  當她抵達高爾夫球場,乘坐草地車來到趙嫿栩的身邊時,趙嫿栩和江行長正在欣賞顧長銘與莫雲舟揮動高爾夫球桿的身姿。

  “小寧來了啊。正好,我和華洋銀行的江行長正在打賭,看看顧總和莫總誰會贏。”

  江行長見了寧韻然,問道:“這小姑娘是誰啊?長銘和雲舟她都認識?”

  “自然是都認識的。我把她從莫總的畫廊挖過來的時候,莫總可是親自向我們顧總興師問罪呢!”

  “看不出來年紀輕輕,竟然是讓長銘和雲舟都欣賞的人才啊!”

  寧韻然被江行長誇的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小寧,你還沒說你覺得誰會贏呢。”

  “當然我們顧總會贏了。”寧韻然不懂高爾夫,但是這個時候維護顧長銘肯定是對的。

  趙嫿栩笑了笑,拿出手機來撥通了莫雲舟的號碼。

  “莫總,你回頭看看,我把誰給你叫來了?”

  遠處的莫雲舟停止了揮桿,轉過身來。

  這個距離,明明寧韻然不認為莫雲舟能看清自己,她還是莫名其妙低下頭。

  “剛才我問小寧,覺得您和我們顧總誰會贏,你猜她是怎麼回答的?”

  寧韻然的耳朵立刻豎了起來。

  不得了呀,要是莫雲舟知道自己押了顧長銘會贏,還不知道會怎麼調侃自己呢!

  “她嗎?”

  莫雲舟還是那樣不緊不慢的聲音,完全聽不出來寧韻然在他的心裡有什麼特別。

  但那聲“她嗎”卻撓得寧韻然心癢的厲害。

  “她當然會說她的顧總會贏。”

  這句話說完,遠處的莫雲舟就揮了一桿,線條流暢而瀟灑,彷彿將寧韻然的視線也帶去了遠方。

  趙嫿栩笑著看了寧韻然一眼:“莫總還真了解我們小寧。”

  “我當然了解她。牆頭一根草,風吹四面倒。”

  寧韻然扯了扯嘴角,果然不能指望莫雲舟的嘴裡能說出什麼好話。

  “那莫總要是贏了,想要我們小寧怎麼道歉?”趙嫿栩開著玩笑說。

  “我要是贏了,讓她給我把車擦乾淨。”

  莫雲舟的聲音一本正經,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寧韻然可想揍人了——信不信我用拳套給你全身上下擦一遍!

  莫雲舟和顧長銘此消彼長,一時難分高下。而這場較量最後的結果是莫雲舟還真的贏了顧長銘兩桿。

  當莫雲舟和顧長銘回來的時候,寧韻然正坐在桌前和趙嫿栩吃著水果。

  “長銘,你知不知道你輸給了莫總,小寧就要給莫總擦車了啊。”趙嫿栩開口道。

  “是嗎?”顧長銘沒有什麼表情。

  而莫雲舟也只是坐到了顧長銘的對面,與顧長銘和江行長說了幾句話,但是卻沒有多看寧韻然一眼。

  他們談論的都是貸款以及融資方面的話題,寧韻然對於他們所談的項目完全不了解,而且有莫雲舟在,寧韻然總覺得他們討論的項目應該都是乾乾淨淨的。

  就在這個時候,陸毓生來了。

  他今天穿著運動衣,很有青春朝氣。

  江行長熱絡地和他打招呼:“哎喲,毓生看起來成熟了很多啊!以後雲晟集團在中國的發展就要看你們甥舅兩個了!”

  陸毓生露出了笑臉,寧韻然在心中哼哼。

  人家誇你兩句你就開花兒了,什麼成熟許多,明明還是小孩兒。

第五十五章:男人的方式

  但是當陸毓生的視線瞥過寧韻然的時候,笑容立刻就收起來了。

  “我現在總算知道為什麼我小舅舅說帶你來雲晟你都不為所動的原因了。”陸毓生扯了扯嘴角,拉開椅子坐下。

  “哦,是什麼原因啊?”江行長很感興趣地問。

  自從知道寧韻然是趙嫿栩從莫雲舟那裡挖過來的,江行長就很好奇這個看起來挺普通的女孩到底有什麼特別。

  “顧總把她當成寶貝啊,走到哪裡帶到哪裡。看在眼裡怕沒了,捧在手裡怕化……”

  陸毓生忽然住嘴了,因為桌子下面,他的腳背被寧韻然狠狠踩住了。

  他瞪向寧韻然,寧韻然一副什麼都沒干的表情拿著杯子喝茶。

  顧長銘開口道:“小寧做事情的邏輯能力很強,從各項會議安排到集團決策層面重要決定的提煉和傳達都做的很好。”

  江行長笑了起來:“現在很多年輕人做事就是沒規矩沒邏輯,能把事情都安排妥帖的已經不容易了。”

  原本陸毓生帶來的尷尬就這樣被一筆帶過。就在陸毓生准備報復寧韻然,踩她一腳的時候,寧韻然卻把腳挪開了。

  反倒是趙嫿栩叫了一聲:“哎呀!”

  “怎麼了?”江行長問。

  “沒……沒什麼。好像有個調皮鬼踩了我一下。”趙嫿栩笑了笑。

  大家頓時明白這個“調皮鬼”是誰了。

  莫雲舟看了陸毓生一眼,陸毓生輕輕“哼”了一聲。

  寧韻然在心裡幸災樂禍。

  都這麼大的人了,還像個小孩一樣。這下出糗了吧!

  寧韻然的腿一動,就感覺到自己的膝蓋好像貼在了誰的腿上。

  這是一個小圓桌,自己的左側坐著的是趙嫿栩,右側就是莫雲舟。

  寧韻然意識到膝蓋側面的那一小片溫熱是屬於莫雲舟的,立刻就將膝蓋收了回來。

  她做賊心虛地迅速看了莫雲舟一眼,莫雲舟仍舊很專業很認真地樣子和江行長討論著縱合萬象集團的貸款項目,寧韻然對於她而言,就像空氣一樣。

  這樣也好。

  你把我當成空氣,我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就在寧韻然暗自呼出一口氣的時候,身旁的莫雲舟微微側過身來,長腿交疊,他仍然看著江行長,說話的音調都沒有變化,可他架起來的那條腿竟然在桌子下面貼在了寧韻然的膝蓋邊。

  心臟陡然一陣收緊,寧韻然克制自己不去看對方。

  莫雲舟已定不是故意的。

  他只是不小心碰到我了。

  寧韻然微微向另一側靠了靠,避開了莫雲舟的溫度,起伏不定的心跳總算平穩了一點。

  這時候,陸毓生的鑰匙串從桌面上掉到了草地上。

  他低下身去撿的時候,瞥見自己舅舅的大長腿就快要挨上寧韻然了,不爽之氣湧上頭頂。

  他第一次對自己的舅舅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你怎麼還在留戀這個蠢女人啊!

  陸毓生站起身來,朝寧韻然揚了揚下巴:“喂,寧韻然,跟我去打球!”

  “啊?”對於他突然而來的邀請,寧韻然一頭霧水。

  而且她明顯感覺到自從自己離開畫廊之後,陸毓生對自己就不大友善。

  “啊什麼啊?項目評估你聽得懂嗎?承兌匯票是什麼你知道嗎?留在這裡跟個木頭一樣,還不如去打球!”陸毓生開口道。

  “我聽得懂啊。我知道承兌匯票是什麼啊。”寧韻然不明就理的看著陸毓生。

  趙嫿栩和江行長也抬起頭來看著陸毓生。

  “我想要去打球了,只有你是閒人可以陪我打球。”陸毓生一副“我說的夠明白了沒有”的表情。

  “可是我不會啊。”寧韻然聳了聳肩膀。

  “那就更要你跟我去了。我打不過我小舅舅,贏不過莫總,只能實力碾壓你了。”

  寧韻然看向顧長銘,他微微點了點頭。

  “好吧。”寧韻然起身。

  她才剛從莫雲舟的身側走出來,莫雲舟緩然開口:“毓生,寧小姐已經是顧總的秘書了,你可不要欺負別人。”

  “放心。我欺負誰我也不會欺負她。”

  說完,陸毓生就帶著寧韻然走了。

  一離開他小舅舅,陸毓生的臉色就冷的不像話。

  兩人站在發球台上,陸毓生也米有教寧韻然的打算,揮著球桿做好了發球的姿勢。

  “我說陸毓生,你能講清楚我到底哪裡惹到你了嗎?你見到我沒好臉色就算了,說話還陰陽怪氣的。”

  寧韻然喜歡有問題直接解決,不喜歡陸毓生這種的——就跟小情侶吵架,男人不解風情女人就在那裡自己生氣。

  “你覺得自己是不是天仙啊?”陸毓生撐著球桿,冷冷地問。

  “沒覺得啊。”寧韻然一臉莫名其妙。

  “還是你覺得自己特別溫柔可人,出得廳堂入得廚房?”

  寧韻然呆然地搖了搖頭。

  就因為這些,陸毓生就要對自己陰陽怪氣?

  “你就是你覺得自己很有獨特的人格魅力?”陸毓生又問。

  寧韻然繼續搖頭。

  “可是我小舅舅不一樣,論顏值,你把當今的小鮮肉或者什麼魅力型男拉出來,我小舅舅不輸他們。論才華,他也是出類拔萃。論身家,從你認識的人裡面你也找不到幾個比他好的。他那麼看重你,你把他當什麼了?”陸毓生義正嚴辭地問。

  寧韻然算是明白了,原來陸毓生是在為莫雲舟抱不平啊。

  “顧長銘能給你的,我小舅舅同樣能給你。而且給的更好更多。你的心是被豬油蒙了嗎?”

  在陸毓生的質問裡,寧韻然想起了很多。

  想起站在江淮畫作前的莫雲舟的側臉,想起他每一次靠近自己目光裡的戲謔,想起他擋在自己面前的背脊,想起她說要離開的時候他看著她的目光。

  “陸毓生,如果我喜歡一個人,一定不是因為他的顏值,他的才華或者他的身家。”寧韻然看著陸毓生的眼睛回答。

  “那是因為什麼?”

  “你這樣的小孩,能懂什麼?”寧韻然轉過身去,拿著球桿,腦海中回憶起莫雲舟揮桿的姿勢,准備開球。

  “我是小孩?你比我大多少了?”陸毓生難以置信地問。

  “大你兩歲。”寧韻然說完,一桿揮出去,球在空中劃出弧線,飛向遠方。

  陸毓生瞪圓了眼睛:“你不是說你不會打高爾夫嗎?”

  “剛才學的。我運動神經好。”寧韻然原地得瑟了一下。

  陸毓生朝天翻了個白眼,低聲說:“看我不治你!”

  兩人上了草地車,去跟球。

  車上兩人互相不說話。

  幾球之後,寧韻然彎下腰去系鞋帶,手機正好從口袋裡掉出來了。

  寧韻然正要去撿起來,陸毓生忽然一把將她的手機拿走,跳上了草地車。

  “開車!開車!”

  這裡是高爾夫球場的中央,附近沒有見到其他人,如果車開走了,寧韻然要走很遠才能找到人帶她回去。

  “陸毓生——你這個混蛋!”

  陸毓生才不管那麼多,他就是要寧韻然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直接將車子開到最快速度。

  “我讓你辜負我小舅舅!我讓你說我是小孩兒!”

  “先生,我們還是等一下那位小姐吧!”駕駛草地車的工作人員開口道。

  “閉嘴!我叫你開你就開!否則小心我炒了你!”

  陸毓生心裡憋著一口氣,今天一定要發洩出來。

  但是讓陸毓生沒想到的是,寧韻然竟然跑了起來,而且離草地車還越來越近。

  “開快點!快點!”

  陸毓生叫嚷著。

  他就不信寧韻然那麼能跑!

  “陸毓生!你別被我逮住!我保證把你揍到你小舅舅都認不出你!”

  寧韻然火冒三丈,她沒想到陸毓生竟然是這麼個大傻逼!

  眼見著寧韻然竟然就要與陸毓生平行,一拳頭揮過來,差點砸在陸毓生的臉上。

  “沒打到!”

  陸毓生心想再過幾秒鐘寧韻然就要力竭了,誰知道炸毛了的寧韻然越跑越快,一把抓住了他的後衣領!

  “停車!在不停車姑奶奶擰斷你的脖子!”

  草地車的駕駛員嚇了一大跳,趕緊將車停了下來。

  “陸先生,你沒事兒吧!”

  寧韻然上了車,喘著氣:“他能有什麼事兒!”

  陸毓生正要將寧韻然的手機扔出去,沒想到卻被寧韻然洞察先機,一把將自己的手機撈了回來。

  “陸毓生!我要打爆你!”

  寧韻然的拳頭揚了起來,陸毓生卻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瞪視回去。

  “你打啊!打啊!正好打到我流血!看我小舅舅不懟死顧長銘!”

  寧韻然頓了頓,想到顧長銘和莫雲舟之間好像有什麼事情在談,而且都在商場上,鬧僵了不好,她只好將拳頭收回去。

  “走,回去!”寧韻然特別霸氣地開口說。

  工作人員聽她這麼一說也覺得如蒙大赦。

  回去好啊!只要別在他這輛車上打架。

  當他們回到發球台,顧長銘他們還在那裡聊天。

  寧韻然從草地車上跳下來,拎起一瓶礦泉水咕嘟咕嘟喝了起來。

  “小寧,你打個高爾夫怎麼還出那麼多汗啊?”趙嫿栩好笑地說。

  江行長回頭看了一眼陸毓生,也笑了:“我說毓生啊,你怎麼一臉氣鼓鼓的?”

  還沒等陸毓生開口,寧韻然便說:“想動歪腦筋,最後還是輸了,憋氣唄。”

  陸毓生惱了:“輸了?我打高爾夫還能輸給你嗎?”

  “哦,輸的不是高爾夫,那是什麼?”寧韻然抬了抬下巴。

  陸毓生堵在那裡,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輸得不是高爾夫,那是什麼啊?”江行長明明看出來兩個年輕人鬧得不愉快,還要故意調侃。

  陸毓生不說話,寧韻然也懶得理他,倒是莫雲舟卻勾著唇角開口說:“輸了人品。”

  “什麼?”江行長轉過頭來。

  寧韻然愣了兩秒忍不住笑了。

  “小舅舅!”陸毓生不滿意地喊出聲來。

  莫雲舟淡淡地回了一句:“還不嫌丟人啊。老老實實別再動歪腦筋了。”

  “我是為了誰啊!”陸毓生低聲抱怨了一句,到一旁拿出手機繼續打手游了。

  中午他們是在高爾夫球場吃的午飯。

  寧韻然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正好碰上了陸毓生。

  她好笑地來到陸毓生的身後說:“我覺得我和你小舅舅的事情,你小舅舅都沒打擊報復我,你這個外甥就不能胸懷寬廣一些嗎?”

  “不能。”陸毓生側過臉來涼涼地看著寧韻然說,“我小舅舅執迷不悟,不代表我要讓你舒坦。

  我告訴你,雲晟不是我小舅舅一個人說了算的,我要是不同意不簽字,也是一樣的。”

  “那你不同意的也只有你小舅舅在雲晟的決定咯。你想不同意就不同意,你們甥舅兩個鬧騰也是鬧騰你們雲晟,鬧不到縱合萬象集團。而且華洋銀行的股份是你小舅舅個人的,不是你能控制的。所以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影響不到華洋銀行給我們集團放貸。所以啊,小屁孩你愛怎麼鬧騰,隨便咯。”

  寧韻然聳了聳肩膀,正要離開。

  陸毓生卻哼了一聲:“那你繼續得意好了。”

  “你非得沒一點男人的風度嗎?”寧韻然轉過身來,用無奈的表情看著他。

  這個陸毓生也太特麼的幼稚了吧?

  “男人的風度是裝給想泡的女人看的。我小舅舅給你風度,不代表我要給。”陸毓生一臉天經地義,寧韻然覺得自己都要被他說服了。

  “聽你的口氣,莫雲舟現在還想跟我怎麼樣似得。”

  陸毓生憋在那裡不說話了。

  想起上一次在慈善晚宴上莫雲舟替自己擋住潑灑的紅酒,在自己最尷尬的時候幫她拉上裙子的拉鏈,就算他一直對自己看起來很淡然,但寧韻然自己也忍不住猜想——他還喜歡我嗎?

  她的人生中第一次產生這樣矛盾的情緒。

  她不希望他還喜歡她,希望他離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越遠越好。

  可是如果他就這麼不再喜歡她了,又讓人覺得好遺憾。

  以及,陸毓生一直這樣敵視自己,對以後工作造成的影響也是難以估計的。

  必須盡早解決。

  寧韻然咳嗽了一聲:“你跟我這麼鬧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怎麼,你怕了?”

  “誰怕你這個幼稚病啊。”寧韻然好笑地搖了搖頭,“我們用男人的方式解決這筆恩怨。”

  陸毓生挑了挑眉:“男人的方式?”

  “對啊。打拳。別告訴我你不會打拳啊,你小舅舅都很在行,你那麼崇拜他,你能不會?”寧韻然故意酸酸的說。

  “我會!我怎麼不會了!你一個女生跟男人打拳,你找死吧你!”

  “謝謝關心。大不了被你打死咯!”

  寧韻然撇了撇嘴,無所謂的樣子。

  她的直覺告訴自己,陸毓生不會打拳。像他這樣的公子哥兒,也就打打高爾夫,在健身房裡練點不中用的假肌肉了。

  “好,被我揍了你別哭!什麼時候!”

  “下周六,南山社區健身中心有個拳台,早上十點見。一局定勝負。別吃太多啊。”

  “什麼?”

  “弟弟,哥哥怕你被毆得吐出來。”寧韻然拽拽地走了。

  “打拳我一個男人還能打不過你一個女的?”陸毓生哼了一聲。

  寧韻然心裡卻爽歪歪,她總算可以名正言順地收拾這個小少爺了。

  用完了午飯,他們一行人總算要真的打一打高爾夫了。

  寧韻然一揮桿,就讓江行長愣住了。

  “姿勢不錯,打的也很遠啊!小寧不是說不會打高爾夫的嗎?”

  “江行長見笑了。我剛才也是看顧總和莫總打球的樣子,臨時學的。”寧韻然不好意思地笑了。

  “哦,那麼你的運動神經還挺協調的啊。網球會不會啊?”

  “會一點,不過老輸。”

  “還會什麼啊?”

  “嗯,籃球也會一點。”

  陸毓生冷不丁加一句:“你怎麼不說你還會純爺們兒的運動——打拳啊!”

  他一開口,寧韻然就來氣。

  “對啊,我不但會打拳,我還會橄欖球和柔道呢。”寧韻然涼涼地看著陸毓生。

  “你還真沒有女人樣兒,有什麼好得意的。”

  “小寧,你跟我來。”顧長銘開口說。

  “來了!”寧韻然立刻起身,跟了上去。

  陸毓生瞥了一眼,不滿的開口:“跟只小狗仔似得,就差沒舔顧長銘的腿了。”

  驀地,他的腦門被敲了一下,他一抬頭就看見莫雲舟笑著看著自己。

  “你知道自己看起來像什麼嗎?”

  “像什麼?”陸毓生捂著額頭問。

  “像是你暗戀小寧,然後不斷在她面前刷存在感。”

  莫雲舟的話剛落,江行長和趙嫿栩都笑了起來。

  陸毓生的臉霎時紅得就像要掐出血。

  “我怎麼可能喜歡她!跟個男人似得!”

  江行長也樂了,對趙嫿栩說:“嫿栩啊,下次如果有毓生來的時候,你都把小寧帶上,看他們年輕人你來我往的逗樂,我好像也跟著年輕起來了。”

  “我不喜歡她!我真不喜歡她!”陸毓生趕緊撇清自己,但看著自己小舅舅那似笑非笑的臉,他發現自己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明明是小舅舅不開眼看上那個寧韻然,怎麼自己反倒成了導火索了!

  顧長銘正一桿一桿地教著寧韻然怎麼打高爾夫。

  寧韻然學的很快,一桿比一桿要好。

  “小寧,陸毓生為什麼針對你。”

  當快要到盡頭的時候,顧長銘開口問。

  他的聲音很沉穩,這種沉穩讓人莫名信賴。

  其實,有的話告訴顧長銘是不是也可以呢?

  要得到一個人的信任,是不是也該有真話呢?

  “他以前對我有好感。”

  是的,“以前”。

  寧韻然自己也不知道莫雲舟的“現在”到底是怎麼想的。

  顧長銘垂下眼簾,逆著日光,寧韻然也看不透他臉上的表情。

  “顧大哥,你怎麼了?”寧韻然問。

  顧長銘這才抬起頭來,看了看前方:“好像快要到頭了。”

  “能到這裡,都是顧大哥你擊球,我打的都不怎麼樣。”寧韻然不好意思地說。

  “小寧,我知道嫿栩有的時候會針對你,你不要往心裡去。我不會讓她對你怎麼樣的。”顧長銘將球桿遞給寧韻然。

  寧韻然心裡隱隱知道,如果說顧長銘參與了大毒梟秦耀的洗錢,也一定有什麼難以拒絕的原因。

  “其實如果顧大哥覺得趙總有什麼地方是做的不好的,為什麼不直接阻止她呢?”寧韻然問。

  “因為如果她做錯了什麼,最初也是為了我。如果我可以阻止她,我早就那麼做了。只是我越不讓她做什麼,她就越要做什麼。別人是不撞南牆不回頭,而她是撞了南牆就把南牆拆了。”顧長銘看著遠方,歎了一口氣,“可這樣下去,總有一日,會走投無路。”

  “走投無路”四個字,讓寧韻然的心狠狠被撞了一下。

  因為,莫雲舟也曾對她說過,如果走投無路了一定要告訴他。

  她不可能去回應莫雲舟,因為她一點也不想莫雲舟陪著她一起走投無路。

  但既然她已經走在這條路上了,那麼至少能為顧長銘做一點什麼。

  “顧大哥,你要是也走投無路了,一定要告訴我。”寧韻然笑著說。

  “告訴你?”顧長銘側過臉來看向她。

  她終於看清楚了他的眼睛。

  “因為,我會開車來接你。”

  顧長銘長久望進她的眼底,讓她產生一種被人從十分遙遠的地方凝視的錯覺。

  “笨蛋。你連車都不會開,還來接我?”

  “就是因為我不會開車。如果不會開車的我都把車開到你身邊了,你無論如何都要上我的車。”寧韻然說。

  “好。”顧長銘回答。

  這個男人不會說好聽的話,所以承諾是他的底線。

  “最後一桿,還是顧大哥你來。”

  “為什麼?”

  “因為我們要完美收官。”

  顧長銘淡然一笑,接過球桿,漂亮地一揮,空中的弧線漂亮的不得了。

  這個時候的陸毓生正皺著眉頭打著游戲。

  莫雲舟拎著球桿走過他的身邊時,用球桿輕輕在他的腳尖上敲了一下。

  “怎麼,小寧不在這裡,你打個手游都愁眉苦臉的?”

  陸毓生的視線絲毫沒有離開手機,冷冷地說:“小舅舅,你就不擔心顧長銘把寧韻然帶去打高爾夫,是借機親近嗎?”

  “怎麼親近?”莫雲舟好笑地問。

  “怎麼親近?你是沒看過電影嗎?假借教她打球,摟一摟腰,抱一抱肩,摸一摸手腕,然後今天晚上就能睡在一起了!”

  “哦。”莫雲舟無所謂地拎著球桿不緊不慢地走上發球台。

  陸毓生忍不住了,起身追到了他的身邊。

  “你就哦一下?哦是什麼意思?”

  莫雲舟漂亮地將球開出去,然後笑著對陸毓生說:“第一,顧長銘內心很清高,摟腰抱肩摸手腕這樣的事,他不會做。第二,就算他真的這樣做了,寧韻然不用球桿敲他的後腦勺,他就已經夠運氣了。”

  陸毓生愣在那裡:“球桿敲後腦勺……這是人干的事兒?小舅舅你看上她什麼啊!”

  “第三,寧韻然就是一尊不倒翁。你怎麼摁她,壓她,打她,她都倒不了,還會樂呵呵沖著你笑,把你氣死。”

  說完,莫雲舟就離開了。

  陸毓生站在那裡,半天才自言自語說:“好像還真是那麼回事兒……”

  這一天結束的時候,陸毓生坐在莫雲舟的車上,他一直很沉默。

  “怎麼了?平時你坐我車上不讓你說話就和要你的命一樣,今天打手游打累了?”莫雲舟淡淡地問。

  “才不是呢。小舅舅,你會打拳的,對吧?”

  “我會。然後呢?”

  “你每天晚上教一下我吧。”

  “教你?你想幹什麼?”莫雲舟側過臉來瞥了陸毓生一眼。

  陸毓生立刻心虛了。

  “也沒什麼。這周末就是要跟朋友玩一下。小舅舅你那麼累,我還是找其他人教我吧!”

  莫雲舟涼涼地輕笑了一聲。

  “別人還能教的會你?”

  “不是,小舅舅,你這是什麼意思啊?好歹我體能素質什麼的都不錯啊!為什麼學不會?”

  “你不是學不會。而是要在短期內學會很難。你是不是要跟寧韻然打拳?”莫雲舟問。

第五十六章:寧韻然VS莫雲舟

  “……你……你怎麼知道?寧韻然那個混蛋告訴你了?”

  莫雲舟輕哼了一聲:“你好端端地說要打拳,今天是不是差一點被她揍了?”

  “那是因為我是男人,不跟女人揮拳頭!”陸毓生的臉忽然紅了起來。

  一想到他小舅舅要是知道他被寧韻然拎著領口揍,肯定會露出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陸毓生就覺得顏面掃地。

  “哦,剛才還說不和女人揮拳頭,轉過來要和寧韻然打拳。你不打她,難道挨揍嗎?”莫雲舟的聲音裡帶著明顯的調侃。

  陸毓生不爽了:“是她自己跟我說要來場男人之間的對決,我不過成全她而已。她想當男人,就不要想我留情!”

  “那你找個好一點的教練,教教你吧。”

  “你都知道我是要和寧韻然打拳了,我還能讓你教我嗎?你哪裡會捨得讓我打她!”陸毓生氣鼓鼓地側過臉去。

  “不……我是沒有把握不在拳台上把你揍成豬頭。你要贏過寧韻然幾乎不可能。”

  “我一個男人還會打不過女人!”陸毓生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

  “你要是把她當女人,就不會答應和她打拳了。”

  陸毓生悶在那裡,不說話了。

  寧韻然被趙嫿栩的司機送回了市區,她特地要求在面館門口停了下來。

  “晚上是不是跟顧總他們一起吃飯,太拘束了沒吃飽啊?”司機半開玩笑地問。

  “哈哈,我胃口好,沒辦法。”

  寧韻然要了一份鹵肉面,外加兩個雞蛋。

  回到了房間裡,她放下了手機,只拿了鑰匙和外賣來到了杜若的公寓裡。

  “今天在高爾夫球場的收獲如何?”杜若開口問。

  “今天沒有見到趙謙,反而見到的是華洋銀行的江行長還有莫雲舟和他的外甥陸毓生。他們在談貸款的事情,但是為什麼而貸款,我只零零碎碎地聽到了什麼梅沙倉……其他的就不是很明白了。”

  杜若正在掰筷子的手指停住了,直接打開筆記本電腦,手指快速敲擊鍵盤,然後瞇了瞇眼睛。

  “縱合萬象集團雖然現在的投資范圍已經不止IT技術這塊兒了,但是港口倉庫一直不屬於他們的投資范圍……”

  “但是雲晟集團不一樣……他們是航運起家,東南亞三大航運世家之一。”寧韻然也皺著眉頭思考著。

  “航運對於顧長銘來說不屬於必須的投資項目,但是對於大毒梟秦耀來說,卻很有意義。”

  “走私?”寧韻然不是很確定地問。

  “沒錯。T市的梅沙灣與雙月島之間填海造陸完成,將成為重要商業港口。梅沙倉的價值也在這幾個月升值了好幾倍,絕對的炙手可熱。而梅沙倉一直是屬於梅沙實業的。我查了一下,趙嫿栩早在兩年前就收購了梅沙實業百分之二十一點七的股份。這一步棋,她走的很早。”

  寧韻然看著杜若嚴肅的表情,忽然間覺得這位師兄的信息收集能力太強大,只是在電腦上隨便敲擊一下,沒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

  “但是有人走的比她更早。”杜若說。

  “誰?”寧韻然覺得好奇,除了趙嫿栩和顧長銘,還有誰有這樣的先見之明?

  “雲晟集團。根據我這邊找到的消息,是政府剛剛計劃填海造陸還沒有確切消息的時候,莫雲舟就對雲晟集團的董事長,也就是他的姐夫陸敬提出了這個建議。隨後,雲晟集團果斷出手,在梅沙實業的股票還沒漲上去之前,就大手筆購入了百分之二十二的股份,他們每筆所花的僅僅是趙嫿栩的七成而已。”

  聽到這裡,寧韻然對莫雲舟有了新的認識。

  這個男人的淡定,是因為他比別人更早行動。

  “如果是這樣,雲晟和縱合萬象必然會為了梅沙倉的股份而大打出手。莫雲舟作為華洋銀行的董事會成員之一,是不會讓江行長批准顧長銘他們的貸款的。”

  “他有影響力,但不能完全干涉江行長的決定。而且就算華洋銀行不放貸,別的銀行也會放貸。但是……如果莫雲舟和顧長銘斗起來,對於我們案件的偵破來講,有很大的好處。”杜若看著寧韻然,似乎是在考驗她,看看他不點破,她能不能想明白。

  “哦!我知道了!如果兩強相爭,就要調動大量的資金。假如莫雲舟出狠力的話,顧長銘就需要更多的資金。顧長銘背後的秦耀既然那麼想要拿到梅沙倉的控制權,很有可能會動用他的黑金,一旦大額的黑金匯入顧長銘的縱合萬象,我們就有調查方向了!”寧韻然用力拍了一下大腿。

  “你還不蠢啊。不過這一切就要看莫雲舟給不給力了。他越給力,秦耀就會越著急。”杜若扯起了唇角微微一笑。

  “嗯,我會繼續留意縱合萬象的內部動向。”

  “不要太刻意了。你能接觸到怎樣的消息,就帶回怎樣的消息,千萬不要為了得到消息而去打聽。這是禁忌。”杜若再次十分認真地警告。

  “我知道。另外……關於我看到了趙謙電腦上的那些流水,有什麼突破嗎?”寧韻然問。

  “那些流水的作用可大了。”杜若靠近寧韻然,壞笑著說,“你的凌隊長請刑偵那邊幫忙,編造了一個扒手集團的專門在售票處偷錢包的案子。為了找到這些扒手集團的成員……”

  “夢幻星空樂園就要提供售票處的監控給警局!然後只要去查流水號對應的時間,就能看到購票人是誰了!然後找到這些假借買票的名義將錢匯入游樂園的人,就能證明趙謙利用游樂園來洗錢,就算不能抓住幕後指使的秦耀,也能斬斷他的一條洗錢渠道。”

  “他的洗錢渠道越窄,就會越依賴縱合萬象集團。洗錢的金額越大,就越不好掩飾,趙嫿栩露再能在財務上唱大戲,也會有唱不下去的一天。”

  杜若的話,讓寧韻然心中暗自興奮。

  這個口子越收越緊,他們也會離目標越來越近。

  但是……到最後顧長銘會怎麼樣?

  還有如果與縱合萬象為敵,秦耀會不會對莫雲舟不利?

  這些想法在寧韻然的腦海中不斷來回環繞,攪弄得她一整晚都沒有睡好。

  她做了一個很奇特的夢,夢見莫雲舟和顧長銘坐在同一艘船上,海上風雨交加,雷電破空。

  他們兩個被浪掀翻到了海裡面,漂向不同的方向,而寧韻然只有一個救生圈,她不知道該把它推向誰的方向。

  到最後,他們都被淹沒在滔天巨浪裡。

  寧韻然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拿過手機來一看,時間才剛過六點。

  不可能再睡了。

  寧韻然起身刷牙洗臉。

  當她來到自己的座位上,打開電腦的時候,也是哈欠連連。

  顧長銘來上班的時候,走過她的辦公桌,微微瞥了她一眼便進入了自己的辦公室。

  幾分鐘之後,黃秘書打電話給寧韻然說:“寧韻然,顧總讓你進去一下。”

  “哦,好的。”

  寧韻然強打起精神來,走進了顧長銘的辦公室。

  他像往常一樣,手中拿著鋼筆,翻著文件仔細閱讀著。

  聽見寧韻然來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他只是抬了抬下巴,說了聲:“坐吧。”

  “哦。”

  “昨天晚上是看電視了還是打游戲了,今天看起來眼睛都睜不開的樣子。”顧長銘並沒有抬眼。

  “……我十點多就上床睡覺了。只是做了一個不怎麼好的夢……醒太早了。”

  “你所謂的不怎麼好的夢,是怎樣的?”顧長銘問。

  “我……我夢見兩個我認識的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人掉進海裡了,我只有一個救生圈,就在我猶豫扔給誰的時候,他們兩個都被淹沒了。”

  顧長銘正在批改文件的鋼筆停了下來,然後抬起手指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小寧,那只是夢而已。”

  “我知道。”

  “所以今晚要好好睡覺,不要再想了。”

  “我只是在想如果真的遇到這樣的情況,我該怎麼辦。”

  顧長銘的唇角微微陷落,看向寧韻然。

  “那就要看你是想要確保至少救到一個人,還是要救對你最重要的那個人。”

  “我知道,顧總的意思是如果我是想確保要救到一個人,那就把救生圈扔給離得最近的。如果要救對自己最重要的那個人,扔到那個方向就好。”

  “嗯。任何決定都要承擔後果。猶豫,只會讓這個後果更加難以承受而已。”顧長銘側過臉看著她認真思索的樣子,又說,“你現在叫我一聲顧大哥,我給你一個特權。”

  “什麼特權?”寧韻然有些好奇,顧長銘一直是一板一眼的,他能給自己什麼樣的特權?

  “我允許你在我的辦公桌上趴著睡十分鐘。”

  寧韻然笑了。

  特別是顧長銘那麼認真的樣子。

  “顧大哥。”

  “你可以趴下了。”

  寧韻然二話不說,即刻趴倒。

  這裡很安靜,沒有打電話的聲音,沒有敲擊鍵盤的聲音,只有顧長銘偶爾翻動紙頁的輕響。

  寧韻然很快就睡著了。

  這裡很安靜,沒有打電話的聲音,沒有敲擊鍵盤的聲音,只有顧長銘偶爾翻動紙頁的輕響。

  而顧長銘為了不吵醒她,拿著手機走到書架的最裡端了。

  寧韻然摸了一把自己的臉,走到顧長銘的身邊,做了一個“我先出去”的手勢,顧長銘點了點頭,寧韻然就離開了。

  其實顧大哥,與其思考掉入海水裡我該將救生圈扔給誰,不如想清楚怎樣讓你們都不會掉下去。

  這個周末,寧韻然很運氣地沒有任何加班。

  周六早上八點,她就收到了來自陸毓生的短信:你個臭丫頭不會害怕得瑟瑟發抖,不敢來了吧?

  寧韻然扯了扯嘴角,直接回了對方一句:小爺奉陪,別忘了叫上你的隨從,不然被揍到失憶,我怕你不知道怎麼回家。

  陸毓生看到這條短信,腦門都要著火了,立刻回復說:你還嘴硬逞強。你跟我小舅舅道個歉,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寧韻然哼了一聲,迅速回復:這樣吧,等你被我揍趴下了,我允許你打個電話,請你的小舅舅踏著五彩祥雲——來娶你!

  陸毓生這回真的噴血了。

  “我非把她揍到跪地求饒!”

  這時候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莫雲舟卻抖了抖報紙起身。

  “小舅舅,你要去哪裡?”

  “送你去南山社區的健身中心啊。”

  “我不用你送!還是你擔心我真的把寧韻然打到滿地找牙?”

  “我送了你,然後再接你回來。”莫雲舟笑了笑。

  陸毓生越看越覺得自己小舅舅的表情很古怪。

  “得了吧!你就是不放棄任何可以多看那個臭丫頭一眼的機會!你說你怎麼就這樣執迷不悔啊!天涯何處無芳草,你何必吊死在那根狗尾巴草的身上!”

  “如果狗尾巴草能夠吊死人,那麼她一定不是普通的狗尾巴草。”

  莫雲舟真的開車送陸毓生去社區健身中心了。

  而且一路上,他的唇上掛著迷之微笑,讓陸毓生覺得情況不是那麼妙。

  寧韻然早上吃了三個包子一碗粥,外加一個燒賣,後來覺得揍陸毓生這些可能還不夠,又吃了一籠小籠包。

  她准備好了一切,等陸毓生到的時候,寧韻然早就把熱身運動做好了。

  當陸毓生看著戴好護具靠著護欄歪著腦袋看著自己的寧韻然的時候,莫名感覺對方殺氣沸騰。

  莫雲舟只是看著她微微一笑,就到一邊拿出手機刷新聞了。

  陸毓生心不在焉地對著沙袋打了一通之後,再看看他的小舅舅,好像是真的不擔心寧韻然會被揍的樣子。

  當他上了台,才發現寧韻然的架勢很足,跟他這幾天晚上的拳擊教練有的一拼。

  寧韻然歪了歪嘴巴,笑了笑說:“小弟弟,要開始了哦!”

  “你才小弟弟!”

  話音剛落,寧韻然一拳驟然揮了過來,陸毓生完全沒有想到她出拳竟然這麼快,還沒來得及閃躲,臉頰上就狠狠挨了一拳。

  他退後了幾步,睜大了眼睛看著她,不知道是詫異寧韻然真的開拳,還是詫異她這麼快就打到了他。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陸毓生都應接不暇。

  寧韻然的力量也許不能跟教練相比,但是速度很快,防不勝防。

  陸毓生左躲右閃,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回擊,寧韻然都像是早就預料到一樣閃避了過去,接下來的回擊都能讓陸毓生吐血。

  陸毓生這輩子真的沒這麼狼狽過,他就像是完全摸不准竅門的小孩兒,被寧韻然打得團團轉。

  陸毓生那個惱啊,惱也沒有用啊。教練教他的那些訣竅在寧韻然的速度面前完全不能算個事兒了。

  “你認不認輸?”寧韻然歪著腦袋問他。

  “我還沒倒呢!怎麼可能認!”陸毓生氣哼哼地繼續回擊,卻怎麼也打不中寧韻然,他完全不明白,一個這樣小身板的女生,怎麼會打拳?

  還打的這麼好?

  非怪沒男人願意保護你!

  就在晃神的那一刻,寧韻然一拳直中陸毓生的面門。

  “嗚……”陸毓生頭暈眼花,向後退了兩步,抬起胳膊來一擦,才看見拳擊手套上都是血。

  “你……我流鼻血了!”陸毓生瞪圓了眼睛。

  “流了就流了,打拳這不是正常事兒嗎?被打到大小眼歪鼻子的比比皆是,你就流了個鼻血,算什麼?”

  說完,寧韻然又一拳襲來,一想到她說的什麼“大小眼”、“歪鼻子”,陸毓生本能反應就是互住自己。

  “不錯!不錯!就是這麼擋著!肌肉繃好了!”寧韻然一頓毫不留情地狂揍,揍得陸毓生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這時候,一直坐在旁邊的莫雲舟終於挪開了手機,站起身來,對寧韻然說:“寧小姐手下留情,別讓毓生的媽媽都認不出他來。”

  寧韻然聳了聳肩膀:“他媽媽認不認得出他,得看他的決定。他是以後繼續陰陽怪氣地找我麻煩呢?還是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毓生。”莫雲舟揚高了聲音,語氣裡卻有一種威嚴。

  陸毓生護著腦袋站起身來:“我認輸!以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成交。不然,我真的會讓你媽認不出你。”寧韻然在陸毓生面前晃了一下拳頭,陸毓生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

  看著寧韻然跨出了拳擊台,陸毓生才鬆了一口氣,他一邊擦著鼻子,一邊小聲說:“你一個女孩子練瑜伽不好嗎?為什麼要練拳擊?”

  寧韻然站在台下,回過頭來看著陸毓生說:“不練拳擊難道練吵架?那樣會顯得沒有教養。”

  “拳擊和教養有半毛錢關係?”陸毓生一臉不明白。

  寧韻然扯著嘴角笑了笑:“遇到說不通的,直接一拳過去,讓傻逼知道什麼叫做文武雙全!”

  “所以……我是傻逼?”陸毓生指了指自己說。

  “傻逼你好,傻逼再見!”

  寧韻然側過臉的時候,才發現莫雲舟一直淺笑著看著自己的方向。

  忽然之間,空氣變得發燙。

  這讓她想起上一次自己和莫雲舟打拳的情形。

  他明明站的很遠,寧韻然卻覺得他就在自己的身邊。

  不要這樣看著我了,你適合更高更遠的方向。

  比如說長空,比如說雲端。

  而不是平凡又會給你惹出無窮麻煩的我。

  莫雲舟,不要低下頭。

  不是因為你有王冠會掉下來,而是因為我承受不住你的關注。

  “寧小姐,上周末打高爾夫的時候不是說好了,如果我贏了顧總,你要給我洗車。”

  莫雲舟這句話剛說完,陸毓生就跟原地復活一樣立刻附和:“對!對!對!你要給洗車!”

  “洗就洗啊!”

  寧韻然當真脫掉了護具,拎了水桶和抹布,去給莫雲舟洗車了。

  看著她一桶一桶水拎過來,潑上去,再擦車,鼻子裡塞著棉花的陸毓生都忍不住開口說:“早知道就把車停到離水龍頭近點的地方去了。”

  “怎麼了?你不是想教訓她嗎?”莫雲舟在一旁刷著手機。

  “不是……我打拳打不過她,是因為我不打女人!可是我們這樣讓她一桶一桶水拎過來,就變成欺負女人了啊!”

  “鼻子不痛了?”莫雲舟問。

  “痛是痛……問題是我覺得小舅舅你的車挺乾淨的了,有啥好擦的了?”

  “好,我給她個台階下。”莫雲舟看向寧韻然的方向,高聲道,“寧韻然——”

  “幹嘛?”正爬上去擦車頂的寧韻然不耐煩地問。

  反正這甥舅兩個折騰人的手段層出不窮,自己特別想一人給他們一水桶。

  “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我的女朋友不用替我擦車,而且無論她去哪裡,我都會送她。”莫雲舟淺笑著看著坐在車頂的她。

  好像有什麼被穿透一樣,動搖著她的世界。

  她真心覺得,如果自己這一生有什麼好演技的話,一定是在莫雲舟的面前。

  “等西湖水干,雷峰塔倒,我再跟你好!”

  說完,寧韻然彎下腰來,繼續擦著車頂。

  陸毓生摸了摸腦袋:“小舅舅,你這也算給台階?”

  “我給了她台階,我的台階在哪裡?”莫雲舟笑了笑,然後走向寧韻然的方向。

  他向她伸出手:“下來吧。”

  “莫總滿意了?覺得夠乾淨了嗎?”寧韻然涼涼地看著他。

  “我和毓生說好了,以後不會找你麻煩了。”莫雲舟還是那樣淡淡地語調。

  寧韻然沒有握住他的手,自己從旁邊滑了下來,在她去拎自己的水桶時,停了停。

  “莫總……你們雲晟是不是一定要爭梅沙倉的股權?”

  “對啊。所以顧長銘大可不用在華洋銀行的貸款上抱太大的希望了。因為我會竭盡所能不讓華洋銀行放貸。不過我想,顧長銘心裡也很清楚這點。”

  從莫雲舟這句話,寧韻然可以百分之百確定,縱合萬象集團也在爭奪梅沙倉。

  而這背後必然是因為承受了來自秦耀的壓力。

  “那麼……你多加小心吧。”

  寧韻然拎著水桶就走了。

  她不知道這句“多加小心”莫雲舟會怎樣理解。

  不是讓他小心顧長銘,而是小心秦耀。

  秦耀的行事作風就是除掉所有擋在自己面前的人,劉雨就是一個好例子。

  “我會的,小寧。”

  那一聲“小寧”讓寧韻然建立起來的所有堅強瞬間就要土崩瓦解。

  她下意識看向他,他站在逆光下,還是那樣筆挺的身型,好像什麼也無法擊垮他。

  “別怕。”

  寧韻然愣在那裡。

  她要害怕什麼?

  “如果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一定要告訴我。”

  他的聲音還是那麼從容。

  是的,這個男人是第一個對她說,如果走投無路了,他會開車來接她的人。

  寧韻然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快步離開。

  陸毓生歪著腦袋走過來說:“小舅舅,你跟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你不需要明白,她知道就好。”

  寧韻然回到了公寓,她沒來得及淋浴,扔了手機就敲開了杜若的門。

  “怎麼了?”杜若皺著眉頭,一臉嫌棄地說,“你知不知道自己一身汗味?”

  “我汗味不重。如果聞到汗味,一定是杜師兄你的心理作用。”

  寧韻然一臉正色在杜若的茶幾前盤腿坐下,抬頭看著杜若。

  杜若蹙了蹙眉頭,坐在了沙發上。

  “你不是去和那個什麼陸毓生打拳去了嗎?”

  “對,莫雲舟也來了。”

  “哦,就是那個眼瞎看上你的家伙?”

  “杜師兄,莫雲舟……對我說的話總感覺像是在暗示什麼。好像……他知道我進入縱合萬象並不是單純的為了前途和工作。我很擔心。”

  她更擔心的是隨著自己逐步深入,如果莫雲舟繼續喜歡自己的話,會不會因為自己而出事。

  這番話,讓杜若也不由得認真起來。

  “我知道了,我會向上面匯報。也會讓同事們對莫雲舟進行調查。在調查結果出來之前,你盡量在縱合萬象裡不要有任何起眼的行動。”

  “我知道。”

  周一,寧韻然在去上班的地鐵裡,打開手機收到的本地新聞資訊就是市局嚴打扒竊團伙的消息。

  做戲做全套,連新聞都發出來了。

  寧韻然知道凌睿這麼做,就是不想他們調閱夢幻星空樂園的事情惹得趙謙懷疑。

  此時,凌睿的團隊周末加班看錄像,眼睛下面都要起黑眼圈了。

  凌睿走到老呂身邊,給他倒茶,老呂將他拉到身邊坐下,指了指監控畫面說:“你看,就是這幾個男人,持續在監控裡出現,和流水發生時間差不多。他們都掛著導游證,買票用的不是現金,而是刷自己的卡。”

  凌睿摸了摸下巴:“嗯。也許他們是先將現金存入卡裡再來買票。”

  “我們是不是要去游樂園那裡蹲著,如果遇到這幾個人,把他們請過來聊一聊?”

  “那是當然啊。”凌睿瞥了一眼老呂,“不過還是請刑偵那邊的同事出馬吧。他們才是打擊扒竊團伙的主力啊。”

  “對哦。”老呂笑著點了點頭。

  當天下午,趙謙正在高爾夫球場裡教年輕女孩打球,手機不停地響著。

  他一看,是自己秘書打來的,不耐煩地接聽:“怎麼了?你們就是不讓我好好歇一口氣嗎?”

  “老板,您還記得之前市局要我們提供監控,說是要查什麼扒竊團伙嗎?”

  “我記得啊。我們不是交了錄像出去嗎?”

  “對,但是有幾個導游被當作扒竊團伙的人給抓走了!”

  趙謙的眉頭蹙了蹙:“搞什麼鬼啊!你們趕緊找人把他們撈出來?好端端的導游,哪裡能跟什麼扒竊團伙扯上關係?”

  “我立刻就找了人了。但是那邊說這個什麼全市反扒行動是籌謀已久,不調查清楚不會放人!”

  “那幾個導游都是老江湖了,不會那麼容易透底兒的。”趙謙嘴巴上這麼說,可是半點打球的心情都沒有了。

  “關鍵是擔心夜長夢多。審個扒手集團案子可別他們以為是自己暴露了,什麼都給說了,那就麻煩了!”

  秘書這麼一說,趙謙心裡也打鼓。

  “行了行了,我找人試試看能不能想想辦法!”

  趙謙掛了電話之後,就立刻打給了趙嫿栩。

  “我說嫿栩啊,我這邊兒有點兒麻煩事,想請你幫個忙。”

  趙嫿栩坐著轉椅轉了半圈之後開口道:“趙老板要我出馬解決的事兒一定三兩句話說不清楚。這樣吧,我在老地方等你。”

  “好,沒問題。”

  半個小時之後,趙嫿栩來到了一家咖啡館的二樓小包廂裡。

  趙謙早就到了,正在對面的座位上抖著腳等她。

  “嫿栩,大老板……”

  趙謙的話還沒說完,趙嫿栩就伸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她從包裡面取出了一個儀器,繞著小包廂走了一圈,才回到座位上坐下。

  “嫿栩,你也忒謹慎了吧?”

  “小心駛得萬年船。說吧,怎麼了。”

第五十七章:連環套

  “兩件事。第一,大老板派來給我入賬的幾個導游被當作扒手集團的人,被抓了。我記得你也有些人脈,能不能打個招呼,把他們弄出來。不然我擔心他們在裡面什麼有的沒的都胡亂說出來了。”

  趙謙用紙巾擦了一下額角的汗水,他有些緊張。

  “第二件事呢?”趙嫿栩的眉頭蹙著。

  “之前你幫忙給我做了幾筆假的交易,通過這些交易把大老板存入我這裡的錢匯到了海外。我想知道這幾筆交易有沒有把柄。如果有,我們得提前計劃好,把鍋甩給誰啊。”

  “我知道了,你等我消息。在我答復你之前,趙老板,你可別再搞什麼蛾子出來了。”

  趙嫿栩冷然道。

  “當然!當然!”趙謙忙不迭地點頭。

  “你想辦法通知大老板那邊,所有入賬全部停止。你這邊所有出賬也停止。以及為出賬做的所有材料全部消失,消失不了的也想好解釋。”趙嫿栩的手指在桌面上用力敲了兩下,示意趙謙必須認真對待她所說的話。

  “我知道了。這些事處理起來還是嫿栩你有經驗,我的那些財務跟傻逼的一樣!”

  “我先走了。”

  趙嫿栩連一杯咖啡都沒有點,就快步離開了。

  她瞥了一眼咖啡館前台收銀員,走上前來笑了笑說:“你是新來的嗎?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啊,是的。”收銀員微笑著點頭。

  趙嫿栩又看了一眼正在大廳裡點單的服務生,然後信步離開。

  監控室裡的凌睿和老呂都起了一身冷汗。

  “這個女人的警覺心真的非一般。”

  “她以後應該不會再來這個咖啡館了。”凌睿回答。

  趙嫿栩回到縱合萬象之後,第一時間去到了顧長銘的辦公室。

  當她路過寧韻然的身邊時,正在打電話核對會議資料的寧韻然莫名出了一身冷汗。

  趙嫿栩進入顧長銘的辦公室之後,單刀直入:“長銘,我懷疑趙謙已經被盯上,很可能要完蛋了。”

  顧長銘放下了手中的筆,抬起頭來看著她。

  “之前不是有個打擊扒竊團伙的行動嗎,在T市的雷聲挺大的。”

  “我知道,然後呢?”

  “幾個假裝成導游,用秦耀的錢買游樂園門票的人被當作扒手集團的人,抓走了。”

  “如果是一個,可以說是誤抓。但如果好幾個都被抓了,那就不可能是巧合了。”顧長銘向後靠著椅背,“趙謙肯定也找了人想撈他們出來,但是我猜,肯定撈不動。”

  “沒錯。他想要我找人幫忙撈。”

  顧長銘什麼也沒說,只是搖了搖頭。

  趙嫿栩扯了扯嘴角:“這個老東西肯定也猜到這件事是針對他的,如果我找人去撈他們,連帶著我也會被凌睿給盯上。而且我和趙謙碰面的那個咖啡館裡,有好幾個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服務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盯著趙謙,還是連我也打算盯。”

  “那你不要再和他有任何聯繫了。這件事,順其自然。”

  顧長銘回答。

  “我只是覺得不理解,整個游樂園每日無論現金還是轉賬的流水那麼多,去買票的人也有那麼多,凌睿到底是怎樣鎖定這些人的?就好像他知道調閱哪個時間的監控來找那個特定的買票的人?”趙嫿栩瞇著眼睛說。

  顧長銘的指尖微微顫了一下,開口道:“這毫無疑問是趙謙那邊出了問題。”

  趙嫿栩沒有立刻離開,而是低下頭來十分認真的思考,接著冷冷開口:“如果凌睿那邊拿到了有問題的流水……我記得夢幻星空樂園的支付流水號是由隨即代碼加上時間和流水筆數組成的……”

  “流水號也一直是趙謙自己掌握的。如果說秦耀入賬的夢幻星空樂園的流水號被凌睿拿到了,也是從趙謙那邊洩漏的,不是我們。”

  “可是長銘,你不記得之前趙謙要我們給他設計一個程序,能夠自動塞選以及匯總秦耀入賬的流水,方便他計算每日金額嗎?”

  “我記得,他給了我們2016年12月份的流水作為數據庫。”

  “會不會是這個月的流水從我們這邊被洩漏了?”趙嫿栩瞇著眼睛,她掐著自己的手指,流露出不安。

  “那些流水,趙謙只給了我和你,之後我們就交給周暖去進行程序設計了。難道說我們三個人裡面有人會出賣趙謙嗎?”顧長銘很認真地問。

  “確實……趙倩不像我們這邊這麼謹慎。而且他那邊經手的人又多……搞不好就怎麼洩露了。”

  趙嫿栩忽然想到了什麼,“你還記得那天在射擊俱樂部,寧韻然也在現場嗎?”

  顧長銘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我知道你一直對寧韻然不是完全放心,所以我才把她放在辦公室而不是放在你那裡。那天,她都沒機會坐下,她怎麼看到流水的?還是她自帶WI-FI,入侵了當時趙謙的電腦,竊取了數據?”

  “你不記得了嗎?她走上來的時候,趙謙背對著她正在看電腦,我注意到她的視線一直落在趙謙的電腦上,也許就是她看到的!”

  趙嫿栩握緊了拳頭。

  “嫿栩……那是流水,是一串又一串的數字,她就算不小心瞥了趙謙的電腦,時間不會超過三秒,你就提示趙謙把電腦和上了。她怎麼可能記得下來?”顧長銘反問。

  “小心駛得萬年船。”

  “別告訴我,你又要通知秦耀,像解決劉雨一樣解決寧韻然。”

  顧長銘冷冷地看著趙嫿栩。

  趙嫿栩哼了一聲:“我要真那麼做,你還不跟我拼命?你放心,我不會要她的命。她如果真的是凌睿的人,又折第二個人在我們的手上,凌睿無論如何都會咬死我們。但是不代表,我不能找機會試一試她。”

  說完,趙嫿栩就抬頭挺胸走出了辦公室。

  路過寧韻然的辦公桌時,她目不斜視的離開了。

  寧韻然呼出一口氣來。

  盡管如此,她卻有一種山雨欲來的不安感。

  這天晚上,她因為一份臨時的會議安排,加班到很晚。

  她沒想到的是,這一層除了她幾乎都沒有人了,但是外出請客戶吃飯的顧長銘卻回來了。

  “顧總?你怎麼回來了?這麼晚了還要加班嗎?”寧韻然在心裡嘀咕,顧長銘可真是個工作狂啊。

  顧長銘卻笑了笑:“我的公寓鑰匙落在辦公室了,所以回來拿一下。你現在叫我一聲顧大哥,我可以看在你加班到這麼晚的份上,給你一個特權。”

  “什麼特權?”寧韻然好笑地問。

  “你不叫我,我怎麼給你看?”

  “顧大哥。”寧韻然笑著看著他。

  顧長銘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這麼晚了,女孩子的特權就是被男人送回家。”

  說完,他進了一下辦公室,拿了鑰匙,在她的後背上推了一下,示意跟他走。

  寧韻然趕緊跟了上去。

  “太好啦!不然我怕自己在地鐵上睡著了,會坐過站!”

  一路上,顧長銘都沒怎麼說話,這讓寧韻然多少有些尷尬。

  “顧大哥……你這一路上半個字兒都不說,我感覺氣氛很壓抑。”

  “我以為你要睡覺啊。所以就不說話,誰知道你精神好得很,一點不像是要睡覺的樣子。”

  “哈哈!”寧韻然樂了。

  車開到南山公寓,寧韻然要下車的時候,顧長銘卻叫住了她。

  “小寧。”

  “嗯?”

  “最近……嫿栩的工作有點不順利,所以我希望你記住一點。”

  “不要招惹她?”

  “不是。”顧長銘用極為認真的目光看著她說,“無論她叫你做什麼,無論有多麼困難,無論你多麼猶豫,只管去做。她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不要做任何多余的或者不是她叫你做的事情來惹她生氣,明白了嗎?”

  寧韻然愣住了。

  顧長銘的話直白到了一定的程度。

  有時候她不是很理解顧長銘和趙嫿栩之間的關係,很多時候,顧長銘就彷彿一直站在趙嫿栩的對立面,兩人維持著微妙的平衡。

  “我記得了。女人嘛,每個月都有那麼幾天心情不爽,我不會讓她不開心。她叫我往東,我絕不向西。她讓我上天,我絕不入地!”

  “很好。這段時間一定要乖乖的。”顧長銘抬起手,似乎還想揉一揉寧韻然的頭頂,但是他卻收手了,發動車子離開了。

  那一刻,寧韻然隱隱感覺到,顧長銘很想告訴她什麼,但終歸點到即止。

  之後的幾天,趙謙也沒有等到趙嫿栩的回話,他的秘書很緊張地說:“老板,都已經好多天了,那幾個導游也還沒被放出來,實在有問題啊!趙總那邊也沒回話……”

  “她是怕我們連累她!那個女人心眼那麼多,她是不會出手幫我們的。”趙謙的目光冷了下來。

  這時候前台的電話打來了。

  “趙總,這邊來了幾個警察!說是市經偵支隊的,有事情要找您……”

  趙謙的表情僵住了:“他們來的人多嗎?”

  “來了不少……”

  趙謙倒抽一口氣,強硬地止住了顫抖的手,開口說:“請他們到我的辦公室來吧。”

  掛了電話,趙謙看向秘書問:“叫財務那邊處理好的賬務都處理好了嗎?”

  “能處理的都出處理好了。只是時間太短了……也不知道會不會被他們查出什麼來……”

  “查出什麼是必然的。只是查出多少而已。”

  這時候,趙謙已經可以聽到辦公室門外傳來的腳步聲了。

  一打開門,就看見身著警服的凌睿沉冷地注視著自己。

  這個男人的目光有一種洞察力,彷彿一切秘密他都已經盡在掌握。

  “趙先生,您好。”

  凌睿的聲音很沉穩,明明不大,卻有一種壓迫神經的力度感。

  “這位同志您好,不知道該怎麼稱呼?”

  眼前這個身著制服的男人,讓趙謙心底莫名發寒。

  “我是T市經偵支隊的隊長凌睿,前段時間局裡搞了一個打擊扒竊團伙的行動,您知道吧?”凌睿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但那一刻,趙謙卻冷靜了下來。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凌睿的名字他不是沒有聽過。

  之前大老板秦耀的弟弟秦冕和自己的大哥鬧僵了,於是秦冕自己找路子洗錢,從胡長貴的KTV到高峻的畫廊,秦冕的洗錢渠道就這樣被拽掉不說,秦冕自己也中了陷阱落網。這個凌睿就不是好對付的角色。

  “報紙上有寫那個行動。所以市局的同志來問我們要售票處的監控,我們都給了啊……絕對積極配合!”

  “在這裡替我的同事們萬分感激趙先生。只是反扒的同事在審查幾個可疑的導游時,他們竟然招供說,他們是替人洗錢的,而這些錢都以您經營的夢幻星空樂園門票收入的形式成為了您的營業收入。”

  “這怎麼可能?我所有生意都很合法啊!我幹嘛要多此一舉去洗錢呢?是不是啊,凌隊長……會不會是這些人被抓了之後胡亂想把鍋甩給我啊!”

  “趙先生,如果是只有一個人這麼說,我們當然是不會相信的。但好幾個都這麼說,那就奇怪了。他們雖說是導游,代替他們的團友買票,但是我們驚訝地發現他們沒有團,而且存入他們賬戶裡的現金來源也不明。但現在這些不明來源的現金都以門票形式進入您的營業收入了,我們就算不查也不可能了,對吧?”凌睿反問。

  趙謙歎了口氣:“好吧,凌隊長……我們都是正經的生意人,我的游樂園能有今日是我悉心經營的結果,真的不是什麼洗錢。但是你們要調查我的游樂園,我只能全力配合,只求你們的調查能夠低調,不要給我造成什麼名譽損失。”

  “這是當然。我們的調查也是為了還趙先生您的清白。我們也保證,在調查結束之前會保密,不接受任何媒體記者的采訪。”

  凌睿向趙謙出示了相關文件,要求帶走游樂園從開業到現在所有的賬務資料。

  看著一箱一箱的資料被凌睿帶走,趙謙咬緊了牙關。

  離開的時候,凌睿對老呂說:“千萬派人盯好了這個趙謙,可別讓他跑了。”

  “放心,他跑不了。”

  趙謙的秘書走近了問他:“老板……要不要給你訂張機票,出去避避風頭?”

  “晚了。”趙謙輕輕哼了一聲,“不過,他們想要把我怎麼樣,還是嫩了一點。”

  這幾天的寧韻然一直在關注市裡的新聞,但關於夢幻星空樂園的新聞卻只有一條,那就是趙謙的堂弟,也就是夢幻星空樂園負責財務支出的副總經理辭職了。外界推測趙謙的財務出了狀況,各大銀行也紛紛對他收緊貸款。

  “只是這樣嗎?”

  寧韻然想著回去向杜若詢問一下凌睿那邊的進展,這時候桌面上的電話卻響了。

  黃秘書的聲音傳來:“寧韻然,趙總那邊有事情要和合作商談,你跟她去一趟。”

  “我……能去幫上什麼忙嗎?”

  一聽到是和趙嫿栩出去,寧韻然不由得起了警戒心。

  “趙總說你英語好,這個項目的合作者是外商。你幫著去聽一聽,看一看文件。”

  “好的,我知道了。”

  但是當寧韻然上了趙嫿栩的車,才發現車上的竟然只有她、趙嫿栩還有司機三個人。

  “趙總,只有我們兩個嗎?”寧韻然問。

  “對。其他人應該已經在去的路上了。我們技術研發部的高錦已經過去了。”

  聽趙嫿栩這麼說,寧韻然微微安心了一點。

  趙嫿栩的手上拎著公文包,裡面應該是合同之類的東西。她取出了一份資料,遞給寧韻然:“你現在趕緊看一下,不要到了現場,什麼都不知道。”

  “是的。”寧韻然接了過來。

  趙嫿栩的臉上完全是公事公辦的表情。

  寧韻然打開文件,都是和夢幻星空樂園有關。因為趙謙要融入外資,整個游樂園的後台系統都要升級。

  “趙總……我看見報紙上說,趙謙的財務總監辭職了?而且還被請去調查了……應該是財務有問題吧?我們還要和他們合作?”

  趙嫿栩回答說:“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趙謙在我們集團有股份,我們不能一點面子都不給。無論他到底是漏稅還是干了什麼別的事情都好,我們只要保證自己和趙謙之間的往來沒有問題就好。”

  “我明白了。”

  寧韻然正仔細研究著,這時候一輛摩托車逆行而來,擦著他們的車呼嘯而過。

  司機驟然緊急轉向避讓,輪胎與地面發出尖銳的聲響,寧韻然看著前方的電話亭睜大了眼睛,他們的車撞了上去。

  “砰——”地一聲響。

  心都要飛到九霄雲外。

  嚇到緊閉眼睛的寧韻然只感覺到一陣巨大的力量,脖子都要甩斷,如果不是安全帶,她會從前車窗玻璃飛出去。

  腦袋一陣嗡鳴,手中的文件飛到到處都是。

  她傻傻地側過臉,看見司機就趴在方向盤上,一動不動。

  寧韻然抬起手來推了推他:“路哥?路哥?你醒醒!”

  周圍圍觀的群眾越來越多,寧韻然以為自己會發慌,但是她此刻卻鎮定下來。

  “請大家幫忙打一下急救電話!”

  寧韻然拜托周圍群眾,才發現一直都沒有聽見任何趙嫿栩的聲音。

  她看向後座,才發現趙嫿栩側倒在座位上,她的額頭似乎撞到了玻璃窗,血跡沿著額角流落下來。

  寧韻然趕緊下車,打開車門,呼喚趙嫿栩。

  “趙總!趙總你醒一醒!”

  前排的司機回過神來,立刻下車,和寧韻然一起將趙嫿栩扶了出來。

  但是趙嫿栩的手上卻始終緊握著她的公文包。

  寧韻然扶著她在路邊坐下,她緩緩張開眼睛。

  “小寧……我們出車禍了嗎?”

  “是的,趙總!救護車馬上就來了!你怎麼樣?”

  趙嫿栩抬起一隻手,搖了搖:“小寧……你去錦城中路的香格裡拉大酒店……房間號是1204,把公文包交給趙謙……裡面是我們已經設計好的程序框架……按照合同要求,我們應該把它交給趙謙……”

  寧韻然心中一顫。

  這個程序應該就是當初趙謙和顧長銘還有趙嫿栩在射擊俱樂部談論的項目就是這個?

  “趙總,你現在受傷了!我們先送你去醫院吧!”

  “時間不夠了……你快點去……趙謙要的很著急……和趙謙合作的外商今晚就會抵達T市,我們必須得有像樣的東西給對方看!”

  趙嫿栩將公文包摁進寧韻然的懷裡,然後推了她一把。

  “寧小姐,你趕緊去吧!不然趙總也不會安心的!”

  司機起身,替寧韻然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將她送上了車。

  寧韻然回過頭來,看見救護車來了,司機將趙嫿栩扶了上去。

  寧韻然轉過頭來,雙手撫在這個公文包上。

  這裡面到底是什麼?

  程序到底又是什麼?

  她迅速將公文包打開,裡面是程序介紹文件。

  寧韻然看完之後才明白,這個程序就是替趙謙的夢幻星空樂園進行後台流水匯總清算,它會以導游證以及一些其他證件為塞選條件,直接將這些流水進行稅金試算以及營業成本試剝離。

  有了這個財務程序,趙謙不需要經過其他人,也不需要經過專業的會計,他自己就能知道每日他的游樂園洗了多少錢!

  寧韻然心中一陣寒意。

  她必須要把這個程序考出來,交給凌睿!

  否則一旦趙謙擁有了這個程序,凌睿他們要抓住趙謙的漏子會更加困難!

  “司機師父,這附近有沒有哪裡有網吧?”

  “網吧?我們可能要繞個遠路了!”出租車司機說。

  “那就麻煩師傅繞一下!”

  寧韻然的心臟跳得飛快!

  趙嫿栩可是親自將證據送到了她的手裡。

  這時候,車子停在了十字路口。

  寧韻然忽然感覺有什麼不對勁!

  等等……如果是交付這麼重要的程序,不可能是趙嫿栩這個財務總監出馬,至少車上會有其他總監級別的人物,比如說周暖這種擅長程序的人。假如趙謙有什麼不明白的,可以當場解讀。可為什麼只有趙嫿栩?

  而且……趙謙的夢幻星空樂園正在被凌睿調查,就算還沒有對外公布,趙謙不可能不告訴趙嫿栩。

  在被調查的這段時間,趙謙的夢幻星空樂園肯定要暫停所有洗錢有關的活動,既然這樣……他還要這個程序有什麼價值?

  更重要的是,謹慎如趙嫿栩,為了避免被凌睿盯上,她怎麼可能還和趙謙有任何生意上的往來呢?

  寧韻然心中無數疑問瞬間湧出,她的心臟也跟著收緊,那一刻以為拿到重要證據而沸騰的心緒也跟著冷卻了下來。

  她驀然回憶起那一天,顧長銘送她回家的時候說過,無論趙嫿栩叫她做什麼都必須要照做。

  寧韻然倒抽一口氣,這也許就是顧長銘給她的暗示?

  這時候紅燈熄滅,綠燈亮起,司機正要轉向,寧韻然立刻開口:“師傅!我還是不去網吧了,您還是直接送我去香格裡拉大酒店!”

  “小姐,你確定啊!我這一拐彎,再要回頭找網吧,就又要繞很長一段路了!”

  “是的,不去網吧!去酒店!”

  寧韻然基本上可以肯定趙嫿栩在試探她了。

  雖然寧韻然不確定自己到底是什麼引起了趙嫿栩的懷疑,但至少在這裡,她不能暴露。

  而且,趙嫿栩本來就從沒有相信過她。

  越來越多的疑點浮現出來,如果這真的是趙嫿栩試探自己的手段,未免太兒戲了一些。

  只是這場車禍實在逼真,趙嫿栩撞傷腦袋也不是假的,發生的又十分突然,如果不冷靜下來立刻就掉進套子裡了。

  寧韻然握緊了拳頭,假如自己將文件包裡的東西以及這個程序交給了趙謙就算過關的話,依照趙嫿栩多疑的性格,只怕之後會有更多的試探。

  防不勝防。

  寧韻然不難想像,在她之前的劉雨為什麼會暴露了。

  就在她的出租車之後,一個男人微微蹙著眉頭手握方向盤。

  這時候,他的手機響了,他接通了藍牙耳機。

  “喂,小舅舅!你還要多久才來啊?我和江行長就要去打高爾夫了。”

  莫雲舟轉過方向盤,跟在了寧韻然的出租車後。

  “我有點事兒,你替我陪著江行長吧。”

  “好吧,你說有事兒,就是有事兒吧。只是但願你所說的事兒,別跟我的老對頭有關就行!”

  “你的老對頭是誰?”莫雲舟問。

  “還能有誰?寧韻然啊!”

  陸毓生這句話說完,就發現手機另一邊的莫雲舟沉默了。

  “不會吧!你和寧韻然又扯上什麼關係了啊?”

  “我剛才看見她在出租車裡,表情有點不對勁。我去看看。”

  “她的心比銅牆鐵壁還硬!有什麼可擔心的……”

  沒等陸毓生說完,莫雲舟就將手機掛斷了。

  幾分鐘之後,寧韻然來到了香格裡拉大酒店,乘坐電梯前往趙謙所在的房間。

  如果是真的要交付什麼重要的程序,為什麼不選在趙謙的辦公室,直接可以連接夢幻星空樂園的收費系統進行測試,跑到酒店來交接……趙嫿栩的這一次試探真的是漏洞百出。

  莫不是還有後招?

  寧韻然忐忑了起來。

  而莫雲舟來到酒店大廳,在沙發前坐下,目送著寧韻然進入了電梯。

  這是酒店的貴賓套房,寧韻然只是來到門口,就隱隱能聽見隔著門傳來的的音樂聲。

  趙謙在開PARTY?如果是交付這麼重要的程序,開什麼鬼PARTY

  寧韻然敲了敲門,沒有人應聲,於是她撥通了趙嫿栩給她的趙謙的手機號。

  “喂,趙總您好,我是縱合萬象的小寧。我們趙總在來的路上出了一點意外,派我來將文件和程序給您送來。”

  “好!好!好!我這就開門!”

  趙謙的秘書將門打開,讓寧韻然沒有料到的是,趙謙非常熱情地迎到了門口。

  而他的身後,是好幾個年輕女孩正在唱歌。

  “小寧!辛苦你啦!辛苦了!”趙謙一上來就在寧韻然的肩膀上拍了拍,完全沒有去接她手中公文包的意思。

  在他就要攬上寧韻然的肩膀時,寧韻然直接將公文包塞進了趙謙的手中。

  “哦,這個啊!小寧一路拎著,累不累啊!來!喝點東西!坐一下!”

  趙謙要來拉寧韻然的手,寧韻然不著痕跡側過身,假意望向裡面:“趙老板,我聽我們趙總說,技術部的高錦高總也在這裡。您看要不要讓高總來檢查一下公文包裡的東西?和您當面交接一下?”

  “哦!東西都已經到了!我現在就找高錦交接!省的你都沒心思玩!”

  寧韻然這才看見了高錦走到了趙謙的身邊,和他一起打開了公文包,除了文件之外,還有一個U盤。按道理應該要插入電腦裡檢查一下裡面的東西,但沒想到高錦只是點了點頭就交還給了趙謙。

  “沒事兒了,小寧!東西我都拿到了!來,坐下,歇一歇別那麼緊張,喝杯汽水!”

  趙謙的秘書立刻到了一杯可樂給她,還加入了冰塊兒。

  “趙老板,東西沒問題就好。我們趙總還在等我,我得回去了。這裡還有高總在,我就不打擾大家了。”

  寧韻然正要離開,沒想到趙謙竟然一把拽住了她。

  “小寧啊,你來了連杯水,連個可樂都不肯喝,是不是看不起我啊?”趙謙露出不大高興的表情。

  “趙老板,您真的別誤會,我是真的著急回去!我們趙總都進醫院了,我得去看一眼啊!”

  這時候高錦開口了:“那個小寧,既然來了人家趙老板也很尊重你,沒讓你喝酒什麼的。不就是一杯可樂嗎?你喝兩口,這是禮貌懂嗎?”

  寧韻然有些騎虎難下。

  她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秘書助理而已,用得著這麼多人來勸她喝一杯可樂嗎?

  寧韻然忽然覺得也許趙嫿栩的試探並不僅僅是看她能不能把公文包送來給趙謙,搞不好趙謙也是趙嫿栩計劃中的一部分。

  “趙老板,我今天不大方便喝涼的,所以您見諒。寧韻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後拿過了旁邊沒開封的礦泉水,“我喝這個常溫的,可以嗎?”

  “哦!原來是身體不舒服啊,怎麼不早說呢!喝吧,喝吧!”

  寧韻然擰開瓶蓋喝了一大口:“那個趙老板,我就先去看我們趙總了。改日再向您學習,討教經驗!”

  寧韻然十分誠懇的樣子,趙謙也不好挽留,只得說了聲下次再一起玩之類,讓他的秘書送她出酒店。

  雖然寧韻然覺得沒必要讓秘書送她出去,但是她怕再說下去趙謙又搞出個什麼理由要她留下,於是便答應了。

  當她走出趙謙的房門,踩在通往電梯的走廊上,忽然猶豫中漫步雲端的起伏感。

  每走一步,腦袋就越來越重。

  寧韻然發現自己拎著礦泉水的手上不知道怎麼會有那麼多水。

  當她拎起水瓶一看,發現有個地方有縫隙,水就從瓶身的縫隙裡流出來了。

  糟糕!

  再加上自己現在頭重腳輕,一定是趙謙那個混蛋將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從瓶身打進去了!自己以為瓶蓋沒被開封,瓶子裡的水應該沒問題,沒想到還是棋差一招!

  這個趙謙,好歹也是一個正規企業的老總了,做出來的事怎麼這麼不入流!

  怪不得還讓秘書跟著她,明擺著就是等她不行了,再把她帶回去。

  寧韻然拼了命地保持頭腦清醒,但是一切都好沉,她都不確定自己走出來的是否是直線了。

  她來到電梯口,按下按鈕,笑著對趙謙的秘書說:“您送我到這裡就可以了。”

  “我們老板說了,要看著寧小姐上車。”對方皮笑肉不笑地回答。

  寧韻然是真想一巴掌扇對方臉上去。

第五十八章:我的女朋友

  你等著!你跟著!等我到了酒店門口,你是不是還要說送我回公司啊!

  寧韻然強裝若無其事的樣子朝對方笑了笑。

  進入了電梯,趙謙的秘書找各種話題和寧韻然說話,但是寧韻然一個字都不想搭理他。

  而且她的大腦逐漸無法思考,所有的神經都變得慵懶起來。

  她克制不住想要閉上眼睛就這樣睡著過去。

  每一秒都是煎熬。

  “誒,寧小姐你怎麼不說話了啊?你好像走不動了,不如我扶您回去休息吧?”

  眼見著電梯門打開,寧韻然還強撐著沒有倒下,趙謙的秘書也著急了。

  聽著對方的聲音就好像從另一個世界傳來,寧韻然卻心驚膽戰,她用最後的力氣,最快的速度走出去。

  一旦到達大廳,有那麼多人看著,她不相信趙謙的秘書還能把她拽回去。

  她的胳膊被拽住了。

  “寧小姐,你就別強撐著了,給我們趙老板一個面子,再回去坐一會兒吧!”

  寧韻然試圖將胳膊收回來,但是卻使不上力氣,反而被對方拽過去了。

  誰都好,快點發現她……快點來阻止……

  她望向大廳的那個瞬間,看見了端坐在沙發上的莫雲舟,他架著腿,看著的就是電梯的方向。

  莫雲舟……莫雲舟……

  看著他的身影,哪怕模糊只剩下輪廓,寧韻然的心中都欣喜異常,彷彿已經熄滅的火種忽然燃燒了起來。

  她像是全力掙脫束縛的飛蛾,此刻只想要撞進他的懷裡,哪怕只是靠近他的領域……

  趙謙的秘書扣住了她的肩膀,要將她帶回電梯裡面。

  就在電梯門合上的那一刻,一隻手猛地扣住了門,整個電梯廂都跟著顫動。

  趙謙的秘書抬起頭來,對上一雙寒霜滿布的雙眼,整個電梯沉冷得就像要墜入地獄。

  “你要把她帶到哪裡去?”莫雲舟的眉梢一挑,如利刃的尖端彷彿要刺破對方的眼球。

  “先生,我只是帶我們老板的朋友回去休息,您就歇一歇,別多管閒事了。”趙謙的秘書心裡暗自冒著冷汗。

  眼前這個男人明顯不是普通多管閒事的人,他的衣著他的氣質都不一般,而且看起來很眼熟,只是趙謙的秘書一時半會兒記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這時候,寧韻然用最後的力氣向莫雲舟伸出了手,在指尖劃過莫雲舟胸前那一刻,他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以絕對的氣勢將她拽了過去。

  當寧韻然的下巴靠在對方的肩頭,鼻間是令她安心的氣味,還有將她支撐起來的力度感……她知道自己終於可以睡了。

  “我還是第一次聽說不讓別人帶走自己的女朋友是多管閒事。”

  莫雲舟感覺到懷裡的寧韻然已經沒有知覺了,臉上的怒意更加明顯。

  “這位先生……你誤會了,我們也是看寧小姐……”

  “你是趙謙的秘書吧?趙謙是老毛病又發作了?都把手伸到我這裡來了?”莫雲舟從牙槽裡擠出這幾個字,“我們走著瞧。”

  說完,莫雲舟一把將寧韻然抱出了電梯,快步走出了酒店,開著車即刻前往醫院。

  趙謙的秘書愣在那裡,完全被震住了,腦海裡一片空白。他想了許久,才驟然醒悟過來:“那……那不是雲晟集團的莫雲舟嗎!”

  此時的趙嫿栩正在醫院裡包扎額頭,一旁的司機萬分歉疚。

  “趙總……真對不起,是我剎車剎晚了,不然也不會讓您受這麼重的傷。”

  趙嫿栩搖了搖頭,微微一笑:“不,你做的很好。就是對你的技術放心才會讓你陪我演這一出。我不受傷,誰能相信是真的?”

  這時候她的手機響了,屏幕顯示的名字是“周暖”。

  “喂,小暖,情況怎麼樣?”

  “嫿栩姐,我一直定位她的手機,顯示她到達了香格裡拉酒店。她現在已經離開酒店了,我設置在U盤裡的病毒也沒有被觸發,她沒有看過裡面的東西,無任何可疑。”周暖的聲音傳來。

  趙嫿栩的眉心蹙了起來,“你說她離開酒店了?”

  “是啊,待了一會兒。你讓她交接的東西她交接完了,離開酒店有什麼問題嗎?”周暖忽然警覺起來,壓低聲音說,“嫿栩姐,是你說怕顧大哥太過信任寧韻然,可能會被她欺騙,所以我才答應幫你設計了病毒存進U盤裡,如果她打開U盤我會知道,包括她在哪裡打開U盤,有沒有把裡面的文件給其他人都會被我追蹤到。但現在U盤已經到趙謙手上了,我怎麼覺得你不僅僅是想試試她值不值得信任?顧大哥不喜歡玩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勸你,試清楚了就不要再給這個女孩子找麻煩,也會讓顧大哥心裡不痛快。”

  “小暖,你在胡說什麼啊!本來我這個計劃就不是很嚴謹,也只能考驗她一時的反應而已。我只是在想,她東西送到了,好歹應該給我來個電話而已。”趙嫿栩柔著聲音安慰周暖。

  周暖的態度也緩和下來了:“嫿栩姐,我覺得像你這樣成天懷疑這個,懷疑那個也挺累的。我還有殺毒系統要升級,就先不跟你聊了。”

  “行,你忙去吧。”

  趙嫿栩掛了手機之後,閉著眼睛呼出一口氣來。

  “這個趙謙還真夠沒用……我都把人送到他手上了,他也能就這樣放跑了!”

  還不到兩秒鐘,趙嫿栩的手機就響了,一看是趙謙的名字,趙嫿栩冷哼一聲根本沒打算接聽。

  幾分鐘後,趙嫿栩司機的手機又響了,他說:“趙總,是趙老板的秘書打來的。”

  “你接聽吧,就說我受傷了,不方便接電話。”趙嫿栩閉上眼睛躺回床上。

  幾分鐘之後,司機湊到趙嫿栩耳邊說:“趙總,趙老板那邊很生氣。”

  “生氣?他生什麼氣?他喜歡誰,我就把誰送到他的身邊兒,他還不滿意了?”趙嫿栩冷哼一聲。

  “趙老板是說您……故意害他……”

  “我害他什麼了?”趙嫿栩坐起身來,狐疑地問。

  “他說你明知道寧韻然和雲晟集團的莫雲舟在一起,還把她塞過來,是故意要讓莫雲舟對付他。

  莫雲舟已經放話說要‘走著瞧’。”

  “什麼?這怎麼扯上莫雲舟了?”趙嫿栩想了想,“難道是莫雲舟把她帶走的?這丫頭看來還挺有心眼兒……把莫雲舟都叫去了。”

  “現在怎麼辦?”

  趙嫿栩扯了扯嘴角,撥通了莫雲舟的手機。

  此時的莫雲舟坐在病床前,看著睡著的寧韻然。

  他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額頭。

  這時候,他口袋裡的手機響了,他瞥了一眼號碼,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走到了病房外。

  “喂,趙總,請問有什麼事嗎?”

  “我聽說我們這邊寧韻然給趙謙趙老板送完東西之後,有些不大舒服,是被莫總您給帶走了,所以特地打個電話過來問問情況。”

  “她不舒服,我當然是送她來醫院了。不過我很好奇,有什麼東西是需要寧韻然這樣一個秘書助理送去給趙謙的?”

  “我本來是帶著她去和趙謙趙老板談生意的,因為晚上趙老板那邊可能會有外資合作方來,寧韻然英語好,我就想帶她去。誰知道路上出了車禍,所以我就想讓小寧把這些重要的材料先送過去,沒想到她會不舒服。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趙嫿栩的聲音裡滿是關切。

  “其實趙總,你不用跟我解釋為什麼會帶寧韻然出來,為什麼會讓她一個人去送重要的資料。這些,您只要去向你的老板顧長銘解釋就好。”莫雲舟的聲音頓了頓,又說,“不過趙總,你知不知道什麼是G水?”

  “啊?”趙嫿栩頓了頓。

  “GHB簡稱G水,是一種無色、無味、無臭的液體。它屬於中樞神經抑制劑,放入飲料之中,會讓喝下去的人不記得自己曾經被攻擊和侵害。我已經報警了。正好她去過的酒店很大,從電梯到走廊都是監控。”

  說完,莫雲舟就將手機掛斷了。

  趙嫿栩直接將手機一把扔了出去。

  “這個趙謙他是瘋掉了嗎?竟然用這樣下三濫的手段!”

  “趙總!您還有傷……別太激動了!”司機趕緊去把趙嫿栩的手機撿回來。

  “真是不怕神一般的對手,就怕豬一般的隊友!”

  寧韻然睡了很久,當她發出一聲輕呢的時候,就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很溫暖,很有力,也很安心。

  她睜開眼睛,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一雙深切的眼眸,像是沉在最溫暖的海水裡,一直都不想清醒過來。

  “小寧,你怎麼樣?頭暈不暈?”

  寧韻然的視線裡一切都是白色的,只有眼前的男人是唯一的顏色。

  她覺得一切都那麼不真實,伸出手來本想要觸上對方,但距離不對,她從他的耳邊滑了過去。

  對方就像是完全讀懂她一般,輕輕扣著她的手,覆在了自己的的臉上。

  很溫暖,很真實。

  “你還記不記得自己叫什麼?”

  “……寧韻然。”

  眼前的男人笑了。

  寧韻然第一次明白了曾經聽說過的那句“春風十裡不如你”是什麼意思。

  “那麼我呢?我是誰?”

  “……莫雲舟。”

  男人的笑容更加明顯,他的額頭抵在她的額上,就好像要將他所有的一切都給她一樣。

  “太好了,你還記得自己是誰,也認得出我,應該沒變傻。我去叫醫生!”

  莫雲舟剛要離開,寧韻然就扣住了他的手。

  我不想要醫生,我只想要你在這裡。

  莫雲舟頓了頓,坐了回來!摸了摸她的頭頂。

  “那我先不叫醫生,在這裡陪你。”莫雲舟輕聲說。

  “嗯……”寧韻然將莫雲舟的手抓進被子裡,蜷縮起來繼續睡。

  莫雲舟只能側著半邊身子,陪著她。

  幾分鐘之後,從廣州乘坐航班回到T市的顧長銘剛一出機場,就看到黃秘書一臉緊繃的表情在等待著他。

  “怎麼了?”顧長銘坐進車裡。

  “有幾件事要告知顧總。第一,趙總出了車禍,進了醫院。傷勢不算嚴重,額頭有出血,輕微腦震蕩。”

  “第二呢?”顧長銘的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

  “趙總讓寧韻然把一些文件材料送去給趙謙,但是沒想到趙謙給她喝了G水……”

  “什麼!”顧長銘側過臉來,黃秘書能在他的目光裡看見極有壓迫感的怒意。

  “寧韻然暫時沒事,她從趙謙那裡走出來正好撞上了莫雲舟,莫總送她去了醫院,還報了警。”

  “去醫院。”顧長銘冷然道。

  “哪家醫院?是看趙總嗎?”黃秘書小心翼翼地問。

  “看寧韻然。”

  車子立刻轉向。

  “你剛才說莫雲舟報了警,趙謙那個混賬進去了嗎?”

  黃秘書微微一怔,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顧長銘稱呼某人為混賬。

  “沒有。酒店裡監控拍到的都是趙謙的秘書在拉扯寧韻然,這個鍋,趙謙甩給他的秘書了。”

  顧長銘的臉上沒有表情,但是黃秘書卻知道他的怒意。

  “顧總,這些都是意外,趙總也沒想到趙謙竟然敢給我們的人用這種見不得人的手段。”

  “意外?你仔細想想,如果趙嫿栩要送什麼重要的東西,重要到哪怕出了車禍也要送到,為什麼會讓寧韻然去送?雙人上門送達,雙人簽收是常識。她就是想要借趙謙的手來修理寧韻然。”

  “可是……趙總為什麼要對寧韻然這樣呢?就因為當初她本來應該進財務部跟著趙總,卻被顧總你要過來了嗎?”

  “大概是因為她總想要制造各種敵人和對手來實現她的存在感。”

  顧長銘沒有再說話,但是他一直蹙著的眉頭顯示他一直都在擔心。

  當他趕到醫院的時候,從病房門上的玻璃望過去,看見的就是寧韻然蜷縮成一團窩在病床上,緊緊抱著莫雲舟的胳膊。

  顧長銘閉上眼睛,發出了一聲歎息。

  病床邊的莫雲舟與顧長銘對視,輕緩地從寧韻然的懷裡收回了自己的手,起身走出了病房。

  莫雲舟和顧長銘來到了走廊盡頭的窗台邊,兩人都望向遠方。

  “顧總,你們縱合萬象集團真是讓我刮目相看。為了對付一個員工,使出的手段都是我連想都沒有想過的。”莫雲舟很少抽煙,這一次,卻意外地點燃了一根煙。

  他的聲音很冷,帶著一絲決絕。

  顧長銘沉默了很久,緩然開口:“我會和嫿栩好好聊一下。”

  “如果聊一下沒有用呢?顧總,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放手,讓寧韻然跟著我。你如果在你的縱合萬象沒有絕對的話語權,至少我在雲盛集團有。”莫雲舟說。

  “我明白。”顧長銘轉過身去,“我去看一眼她。”

  寧韻然依舊睡得很沉。

  顧長銘的指尖觸上她的額頭,輕輕捋了捋她的碎發,寧韻然抿了抿嘴唇。

  然後,顧長銘轉身離開了。

  這天晚上,趙嫿栩聽說顧長銘回來了,而且還去看望了寧韻然,她立刻前去顧長銘那裡。

  趙嫿栩來到顧長銘的別墅,卻發現他並不在,於是她趕去了公司。

  整棟大樓已經沒有員工了,但顧長銘的辦公室燈仍舊亮著。

  趙嫿栩推開門,發現顧長銘一個人坐在偌大的辦公室裡,靠著椅背仰著頭,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把燈關上吧。”

  他的聲音很輕,也很冷。

  “為什麼要關燈?”趙嫿栩問,隨即扯起一抹冷笑,“是不想在看到我了?因為你的寧韻然?”

  “不開燈,是我覺得也許不看著我的臉,你對我說真話的時候能夠自在一些。”

  趙嫿栩發出一聲自嘲的輕笑:“好,我們是時候該好好聊一聊了。”

  她將燈關了,整個辦公室陷入黑暗。

  顧長銘身後的落地窗也被簾子擋住。

  彷彿他們忽然與世隔絕了。

  “我不認為我對寧韻然的試探,是沒有必要的。這並不僅僅是因為你在乎她,而我嫉妒她。”趙嫿栩的聲音也跟著冷了下來。

  “理由呢?”

  “因為寧韻然在高峻的畫廊待過。你和我都知道高峻的畫廊最後會暴露,高峻連離境的時間都沒有,凌睿的行動能夠那麼快,那個畫廊裡必然有他的人。就算不是臥底的警員,也是非常可靠的線人。”

  “那麼你將懷疑對象鎖定寧韻然的原因是什麼?”顧長銘又問。

  “第一,我派人去畫廊那裡打聽過,梁玉寧是當著寧韻然和莫雲舟的面跳樓的。跳樓之前還襲擊過他們。大部分人都猜測是因為布裡斯是被莫雲舟帶入畫廊的,他們猜測就是莫雲舟將他們引入警方的圈套,可是誰知道梁玉寧當時要殺的是不是寧韻然呢?”

  “有第一,就有第二。”

  “第二就是,很明顯莫雲舟很在意寧韻然,有莫雲舟這個靠山,寧韻然還有必要進入我們這裡嗎?”

  “你說的第一點,寧韻然在畫廊不過一個普通員工,職位是策劃,她要接觸到真正購買內容的機會還不如莫雲舟。梁玉寧當時要報復的對象應該是莫雲舟,因為根據我們的消息,特警擊中梁玉寧的時候,她正用花瓶的碎片攻擊莫雲舟。至於你說的第二點,寧韻然是個自尊心很強的女孩,她不會依靠男人上位,特別是如果她還沒有真正喜歡上莫雲舟,她是不會輕易接受莫雲舟的恩惠。”

  “你說的有道理,但是既然她已經進入了我們這裡,就不能有一點懷疑。”趙嫿栩的聲音很平靜。彷彿所有的不甘和妒忌都沉淹在了她的平靜之下。

  “那我補充第三點。你做這些的目的,並不僅僅是測試寧韻然,而是借刀殺人。你想憑借趙謙對她的不軌用心,毀掉她。她好歹是我的秘書,趙謙沒得到你的默許,還沒到敢動我身邊職員的地步。”

  顧長銘的聲音驟降。

  黑暗之中,趙嫿栩握緊了拳頭。

  接著緩慢地鬆開。

  “對。但是有一點,我沒有想到趙謙會對她用G水這樣下三濫的東西。我僅僅是給予趙謙機會單獨接觸寧韻然而已。趙謙出手一向豪爽,你一向不屑給寧韻然任何物質上的東西,那麼如果有人願意給呢?她不會動搖嗎?不會失去那些吸引你的東西嗎?而且就算趙謙要做什麼,我以為頂多灌醉她,把生米煮成熟飯,那個時候我也想看看寧韻然的表情是怎麼樣的。”

  “其實這樣的問題,你心裡早就有答案了。”

  “那麼我也問你一個問題,想要聽到真的答案。”

  “你問吧。”

  “你是不是喜歡她?”

  趙嫿栩以為顧長銘會猶豫,但是他立刻就給出了她答案。

  “是的,我喜歡。而且很喜歡。”

  趙嫿栩的眼眶濕了。

  她忽然很感激顧長銘讓她把燈關掉了。

  這樣他就看不到她的眼淚掉下來。

  “每次看到她,我就想起楚君。所有我沒有來得及為楚君做的事情,都可以做了。”

  趙嫿栩原本沉下去的心又亮了起來。

  “你是想說你把她當成妹妹嗎?你不覺得這是在自欺欺人嗎?你對她的其實是男人對女人的喜歡。”

  “嫿栩,以前我不會愛上哪個女人,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你知道我的原則,我不會再把任何一個無關的人,拉進我的生活裡。”

  “但是你把她當成精神鴉片,這才是我最不能容忍的!”

  “那麼你是想要我戒掉嗎?”

  趙嫿栩停頓了幾秒之後,笑了。

  “你戒不掉。”

  “如果你要繼續針對她,我也可以把她送去莫雲舟的身邊。”

  此時的趙嫿栩真的很想看清楚顧長銘的表情。

  到底是一如既往的漠然,還是會有不捨。

  但是她也很清楚,讓寧韻然離開顧長銘的身邊,會成為自己和顧長銘之間不可修復的裂痕。

  就算顧長銘像是男人愛女人一樣對待寧韻然,他也不可能說出來,更不會去碰她。

  他越愛的,越不會碰。

  “我們必須把她留在這裡,留在我們的掌控范圍內。”

  “為什麼?”

  “因為梅沙倉的股權問題,我們與莫雲舟必然會有一戰。如果是這樣,我們必要的時候要拿寧韻然當籌碼,讓莫雲舟投鼠忌器。”

  “你想怎麼做?”

  黑暗中,趙嫿栩的那一聲冷笑尤為清晰。

  “一切看秦耀先生的意思。”

  “你現在不只是打算拿寧韻然來制約莫雲舟,你還打算拿她來制約我了。”

  “一切都只是為了保全我們而已。”

  “嫿栩,你有沒有想過,你嫉妒的並不是我對寧韻然的另眼相待。”

  “那麼我嫉妒什麼?”

  “你嫉妒她活得比你坦蕩。”

  這短短的一句話,在這個封閉而空曠的空間裡回蕩。

  “那我大方地承認我的嫉妒,也請你記住你的立場。我們就算回頭也看不到岸了。”

  “那麼嫿栩,你知道一艘在海上永遠不肯靠岸的船,結局是什麼嗎?”

  “我知道。結局是沉沒。”

  寧韻然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頭暈腦脹,沒有胃口,一直想吐。

  她摁了摁自己的腦袋,嗅到的是消毒水的味道,周圍是白色的牆壁和深藍色的窗簾,還有儀器有規律的聲響。

  她怎麼會在這裡?

  寧韻然抱著腦袋仔細地回想,但腦子裡就像是有一段記憶被抽走,怎樣也想不起來了。

  有腳步聲傳來,寧韻然抬起眼,對上了莫雲舟的臉。他的西裝搭在胳膊上,領帶也微微鬆開,看起來像是一宿沒睡。

  他很憔悴,但仍舊是寧韻然見過的最好看的男人。

  “我……我怎麼會在這裡?”寧韻然用不解的目光看著莫雲舟。

  “你不記得了?”莫雲舟的聲音很輕,好像她成了什麼脆弱的瓷器。

  明明不習慣他這樣溫和而柔軟的語氣,寧韻然卻想要一直聽下去。

  他拉開病床邊的椅子,坐了下來。

  寧韻然皺著眉頭想了半天,搖了搖頭。

  “你還記得你去了香格裡拉大酒店嗎?”

  莫雲舟這麼一提醒,寧韻然原本斷開的記憶瞬間湧回,一點一點銜接了起來。

第五十九章:你喜不喜歡我

  “我去那裡交東西給趙謙!”寧韻然說。

  莫雲舟點了點頭,眉頭蹙著:“那你還記得你在趙謙那裡喝了什麼嗎?”

  寧韻然歪著頭想了半天:“他給我喝可樂,我覺得他態度很奇怪,於是我只喝了一瓶沒開蓋子的礦泉水……”

  “那瓶礦泉水也有問題。你還能堅持走出來,已經不容易了。”莫雲舟回答。

  寧韻然想了兩秒之後又問:“那我怎麼會在這裡……你又怎麼會在這裡?”

  莫雲舟撐著下巴,眼底卻沒有笑意:“你在電梯裡撲倒進我的懷裡,我看你很虛弱,就把你送到醫院裡來了。”

  寧韻然忽然覺得事情很嚴重,如果不是莫雲舟,自己很可能已經玩完了。

  “謝謝。”她發自真心地說。

  “你不用謝謝我,你該問問你自己知不知道趙謙給你吃的是什麼?”莫雲舟的聲音涼涼的。

  寧韻然咽下口水,想到自己不省人事被送到這裡來,她開口問:“蒙汗藥?”

  莫雲舟的手指在她的額頭上用力彈了一下,疼得她靈魂都要飛起來:“哎喲!”

  “蒙汗藥?你以為自己在演《水滸傳》嗎?”

  “那是什麼?”

  “吐真劑。”

  這三個字讓寧韻然被狠狠擊中,某種恐懼感一直從腳底延伸到頭頂。

  趙謙為什麼給她吃吐真劑?

  難道她被懷疑了?

  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嗎?

  趙謙有沒有問她什麼問題?她都回答了什麼?他從哪裡搞來的吐真劑?

  寧韻然從背脊到腳尖都一片冰涼。

  “你很運氣,倒在我的懷裡。”

  聽到這裡,寧韻然暗自呼出一口氣來。

  紛亂的思維迅速歸位。

  莫雲舟側過臉,細細地看著寧韻然的表情。

  “你看起來好像鬆了一口氣,我這麼讓你安心嗎?”

  莫雲舟的聲音裡帶著一絲調侃。

  寧韻然反應過來,不滿地說:“你騙我!”

  “我沒有騙你。你怎麼不問問我有沒有什麼問你什麼問題?”

  莫雲舟的表情很嚴肅,一點都不像是開玩笑。

  寧韻然原本回落的心再度懸起。

  莫雲舟到底在一本正經地調侃她,還是真的問了她什麼不得了的問題?

  “你……問了我什麼?”

  莫雲舟傾向寧韻然,他令她忍不住欣賞的眉眼越來越近,就像是某種無法阻止的力量,要將她覆沒。

  “我問你,寧韻然你喜不喜歡我?”

  寧韻然的心臟繃了起來。

  明明知道這個男人有五成的可能性在胡說,可心跳還是無法克制地加快。

  “騙人。”

  莫雲舟的唇角微微勾起,只是那麼一丁點的弧度都讓她心癢。

  “你說,我喜歡你,我當然喜歡你。”他微微垂著眼簾,聲音很清晰。

  那麼認真。

  “騙人。”寧韻然不希望他再靠近了,抬起手去推他的肩膀。

  可是這個男人卻更加用力地靠近,彷彿要將所有的空間都壓縮,他的手就撐在寧韻然的身邊,他的氣息不可抵抗的侵入她的空間。

  她轉過頭去,他也跟著靠近,他的鼻尖很好看,好看到讓她呼吸快要裂開。

  “我問,寧韻然你有多喜歡我?”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捉摸不透的煙霧繚繞,繾綣中帶著一絲誘惑性。

  “你別騙人了!”

  寧韻然大聲道,心虛一般。

  “你說,從來沒有這麼喜歡一個人。”

  “我才不會那麼說!”

  她乾脆朝著另一側轉去,掙扎著下床。

  沒想到莫雲舟直接一把將她撈了回來,她直接撞入他的懷裡,全身骨架子都在顫動,他卻穩穩地摁住她,用看透一切的目光從容地看著她。

  “好啊,那你覺得你會怎麼說?”

  “我不喜歡你。”寧韻然用力掙扎起來。

  “你吃了藥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

  任憑寧韻然掙扎,莫雲舟的懷抱就似銅牆鐵壁,絲毫沒有動搖。

  這個男人執著起來也會很可怕,他的力度像是要將她捏碎掉。

  “吃了藥說的話都不算!”

  “怎麼不算?人在清醒的時候最喜歡說謊,糊塗的時候反而比較可愛。而且……你撒謊的技術一直很糟糕。”

  莫雲舟的聲音就在她的耳邊,她總覺得對方是要親上來,可莫雲舟卻偏偏只是說話而已。

  “寧韻然,喜歡一個人是掩飾不住的真心話,為什麼誠實一點說出來卻成了你的大冒險?”

  寧韻然乾脆躲也不躲了。

  莫雲舟,喜歡你是真心話,說出來卻可能害了你。

  你會像面對梁玉寧一樣保護我,你會竭盡所能帶我離開危險的地方,但是我會很害怕。

  因為我的記憶太好了,如果你受傷了,如果你要離開,如果失去你,那樣的畫面……我會永遠都忘不掉。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在外面輕輕敲了敲門。

  “你們膩歪夠了沒有啊!吃不吃飯!”

  陸毓生的聲音傳來。

  寧韻然瞬間鬆開一口氣,莫雲舟當著陸毓生的面,不可能還這麼抱著她吧?

  就在他的胳膊離開的時候,寧韻然的唇上猛地被碰了一下。

  明明是溫暖的觸感,卻讓她覺得心尖上被燙了一下。

  “你……你……”寧韻然瞪圓了眼睛看著莫雲舟雲淡風輕的臉。

  “我怎麼了?”他淡淡地問。

  “你這是耍流氓!”寧韻然組織了很久的語言才說出來。

  “如果只對你一個人這樣,就不算流氓。”莫雲舟看向門口,說了聲,“進來吧。”

  陸毓生一臉不爽地將一個保溫桶拎到莫雲舟的面前:“給你——青菜粥!”

  “謝謝。”莫雲舟打開了蓋子,熱騰騰的蒸汽溢出來。

  陸毓生看著寧韻然,歪了歪腦袋:“你發燒了嗎?臉怎麼那麼燙?”

  寧韻然現在只想掀床而起,再打掉這個家伙的門牙。

  “吃吧。”

  “警察說下午過來跟她錄筆錄。趙謙的秘書鄧傑已經承認下藥的都是他了。真晦氣,做了缺德事還要別人來頂包。”陸毓生一臉不屑。

  寧韻然隱隱記得自己離開那間房間的時候,是趙謙的秘書一直跟著她。

  但後面發生了什麼,她就完全不記得了。

  “你運氣真好!碰上我小舅舅!你知道G水會讓你就算被趙謙糟蹋了都什麼都記不起來嗎?”陸毓生挑著眉毛問。他的眼睛裡是心有余悸的意味。

  正在吹著勺子裡的粥的寧韻然猛地抬起頭來:“你說什麼?G水!”

  不是莫雲舟說的吐真劑!

  “嚇壞了吧!那可是厲害玩意兒!下三濫的東西!照我說,就該把趙謙抓進去,給他卡嚓掉!”陸毓生比了個手勢。

  寧韻然氣死了,惡狠狠瞪著莫雲舟。

  這家伙果然騙她!

  莫雲舟只是無所謂地反問了她一句:“你喜歡吐真劑還是喜歡G水?”

  寧韻然咬著勺子不回答。

  “那你喜歡說真話還是被趙謙糟蹋?”

  莫雲舟的話說完,旁邊的陸毓生呆住了。他完全不相信這是他的小舅舅說出來的。

  “都不喜歡。還有,這個粥挺燙的。”寧韻然咬牙切齒地說。

  潛台詞是,你再胡說八道,我就把這碗粥扣到你的頭上!

  這時候,走廊上隱隱響起了高跟鞋的聲音,寧韻然一聽就知道是趙嫿栩來了。

  一想到這個女人對自己的試探,寧韻然心裡就在發寒。

  她不蠢,到這一步她心裡也能想到,趙謙和顧長銘抬頭不見低頭見,要亂來也不會對顧長銘身邊的人亂來,肯定是趙嫿栩暗示了趙謙什麼,否則趙謙哪裡會做的這麼過分。

  整件事就是趙嫿栩的雙保險。

  第一場試探就是看寧韻然會不會如實將東西送去趙謙那裡,如果她去了,第二重保險就是趙謙會對她下手。

  如果沒有莫雲舟,無論寧韻然做出怎樣的選擇,趙嫿栩都會是贏家。

  寧韻然真的一點都不想看見趙嫿栩的臉。

  “不想見她,就躺下睡覺。”

  莫雲舟的話剛說完,寧韻然十分迅速地將粥放在床頭桌上,迅速縮進被子裡背對著門,蜷成了一個蝦米。

  速度之快,連旁邊的陸毓生也呆住了。

  趙嫿栩一進來,看見的就是莫雲舟坐在病床邊,陸毓生傻站在旁邊的樣子。

  她剛要說什麼,莫雲舟就將手指放在了唇邊,暗示趙嫿栩不要說話,然後起身跟著趙嫿栩來到了病房外。

  “沒想到莫總現在竟然還在陪著小寧,真的是有心了。”趙嫿栩笑著說。

  “沒有辦法。昨天剛送她進醫院的時候,明明腦子都不清醒了,還要一直抱著我的胳膊。”

  窩在被子裡的寧韻然豎起耳朵仔細聽著他們在說什麼,心裡萬分不爽。

  她才沒有抱他的胳膊呢!純粹造謠!

  “我也沒想到趙老板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小寧再怎麼說,也是顧總身邊的人啊,哪次出來不是親自帶在身邊護著……”趙嫿栩一臉沒想到的樣子。

  “她體內的G水已經代謝掉了,就是一直想睡覺。這一次運氣好,我正好也在香格裡拉大酒店,不然後果不堪設想。昨天晚上顧總也來看過她了。”

  寧韻然心裡沒想到,顧大哥竟然來看過她了?他不是出差在外嗎?

  “長銘說了,讓小寧這一周好好休息。至於趙謙,他會親自找他算賬。”

  莫雲舟扯起唇角,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趙總,其實我倒是覺得與其遷怒於趙謙那個本來就人品惡劣的家伙,不如請顧總管好自己的人吧。”

  “莫總……什麼意思?”

  “小寧好像是去趙謙那裡交東西的吧,可是顧總來看小寧的時候卻跟我說,你們早就終止和趙謙的合作了。他雖然還有部分縱合萬象的股權,但顧總已經打算親自收購過來。他覺得,縱合萬象不適合再與趙謙有任何利益聯繫。所以我很好奇……到底趙總你那天車禍之後,是要交什麼東西給趙謙呢?顧總知不知道呢?”

  莫雲舟還是一派輕鬆的表情看著窗外。

  趙嫿栩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了。

  “就算要撇清關係,之前一些未盡的合同還是要完成的。不過這些都是我們縱合萬象的事情,顧總去思考就好。”

  莫雲舟揣著口袋,低眉輕笑了一聲:“也對。”

  “既然小寧還在睡,那我就不打擾她了。”趙嫿栩轉身離開了。

  聽著她的腳步聲,窩在被子裡的寧韻然這才呼出一口氣來。

  剛才莫雲舟和趙嫿栩的對話,讓她意識到,莫雲舟才是那個在氣勢上和實力上能與趙嫿栩較量的人,而自己只能見招拆招,像個孩子一樣。

  一直玩手機的陸毓生用胳膊肘頂了寧韻然一下:“搞了半天,真正算計你的人是趙嫿栩啊!”

  “這沒頭沒尾的,你能聽明白?”

  “嘖……我打拳不如你,但不代表我像你一樣智障。”陸毓生沒好氣地白了寧韻然一眼。

  莫雲舟走了進來,抱著胳膊看著她,只問了一句話:“寧韻然,你喜不喜歡我?”

  陸毓生呆了……這麼直接的?

  “不喜歡!”寧韻然又想要卷回被子裡了。

  “是現在不喜歡,還是做完了你想做的事情,就可以喜歡我了?”莫雲舟涼涼地問。

  寧韻然傻眼了,難道自己不清醒的時候真的對莫雲舟說了什麼?

  見她沒有回話的意思,莫雲舟對陸毓生揚了揚下巴:“走吧。把保溫桶也帶走。”

  “啊?她還沒吃兩口呢……”

  “她又不喜歡我,你還給她吃?”

  莫雲舟揚了揚下巴,陸毓生立刻要笑成一朵菊花的樣子,迅速將保溫桶給收拾了。

  他早就看寧韻然極度不順眼了。從小到大都是他跟在小舅舅的身後,可是最近很明顯他這個血濃於水的外甥地位岌岌可危。

  一想到如果寧韻然做了他的小舅媽,他寧願買塊板磚把自己拍死!

  寧韻然看著陸毓生真的將保溫桶拎出門口,而莫雲舟也拿過自己的西裝穿上身,忽然很想說什麼留住他,但脫口而出的卻是:“這個病房怎麼只有我一個人?醫保能不能報銷?”

  陸毓生站在門口,用看怪物的目光看著寧韻然。

  莫雲舟還是那樣不緊不慢地轉身。

  “VIP病房四千元一個晚上,你已經睡了一晚了。”

  “我要出院!我現在就要出院!”

  “隨便你。”

  莫雲舟這一次真的和陸毓生走了。

  寧韻然伸長了脖子,看著他們的車開出醫院大門,忽然有點懊惱。

  她懷念起自己坐在莫雲舟的車上,替他吹口哨的晚上了。

  他們那麼輕鬆,彷彿什麼都可以談,可以聊。

  而就在剛才,他距離她那麼近,她多想假裝一不小心撞進他的懷裡,但是這個懷抱卻隔著那麼多的秘密。

  寧韻然將臉貼在自己的膝蓋上。

  其實她一直沒有忘記過

  她呼出一口氣來,扯了扯嘴角。

  我喜歡你。

  我當然喜歡你。

  可就是因為喜歡你,所以才要忍住。

  “你幹什麼要掉眼淚?”

  莫雲舟的聲音陡然響起,寧韻然肩膀一顫,抬起頭來,就看見這個男人單手揣著口袋,另一隻手正把保溫桶放在床頭桌上。

  寧韻然立刻抬手摸了一把臉頰,發現真的有一道濕潤的痕跡。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我明明看見你的車開出醫院的門……”

  莫雲舟傾下身來,看著寧韻然。

  他看似溫潤的氣質之下,目光卻很有力度。

  “是我先問你,為什麼掉眼淚。”

  寧韻然的眉頭蹙了起來。

  他的背影會讓她莫名其妙想念。

  可是當他站在她的面前,卻像是一場又一場的拷問。

  “我差一點就出事了,在醫院裡。別的女孩,父母早就心急火燎地跑來,圍繞在身邊。可是我不一樣……我的父母永遠不會來。”

  明明是應付莫雲舟的謊話,可是越說,寧韻然就越難過。

  她這才意識到,那不是謊話,是事實。

  莫雲舟的手伸過來,將她摁進自己的懷裡。

  那一刻,寧韻然的眼淚就更加剎不住了。

  “你不是還有我嗎?在香格裡拉大酒店裡,不是拼盡全力也要等到我才肯閉上眼睛睡過去嗎?”

  “但是,你也會轉身的。”

  當你知道我面對的是誰,我知道你不會袖手旁觀。

  我不想我對你的喜歡變成一種契約,讓你陪我以身涉險。

  “轉身並不是因為喜歡你喜歡的不夠執著,而是為了下一次再見到你。”

  寧韻然抬起頭來,對上莫雲舟明顯帶著笑意的眼睛,頓時明白這家伙剛才就是假裝離開的。

  “你喜不喜歡我?”莫雲舟側著臉問。

  他早就知道答案,也明明知道寧韻然會給的答案,可還是那麼樂在其中問她同一個問題。

  “你可以轉身了,我們下次再見吧。”

  寧韻然很認真地回答。

  這一次,莫雲舟真的走了。

  寧韻然還是一個人,但是她卻覺得自己的心裡面很踏實。

  她起身,在病房裡走了走路。現在自己頭也不昏,只是嘴巴裡覺得很苦,不是特別有精神而已。

  她在醫院的走廊裡走了幾步,關門轉身的時候,似乎看到了什麼在自己的床角下面微微的反射亮光。

  她來到床邊,從口袋裡取出紙巾,半蹲下來擦了擦自己的鞋子的鞋尖。

  那一刻,她的心中一陣驚寒。

  因為那很有可能是一個微型竊聽儀,正好被安裝在床的最下面,自己也是因為角度特別才會看到它。

  裝在這個位置,是拍不到什麼的,它應該沒有錄像功能。

  杜若向寧韻然普及過市面上經常能見到的微型竊聽設備,一次充電可以運作超過三十個小時,一旦有錄音,就會自動將竊聽內容發送給竊聽者的手機。

  寧韻然不動聲色站起身來,將擦了鞋子的紙巾扔到了垃圾桶裡,然後躺回床上。

  這個醫院,包括這個病房都是莫雲舟在她出事之後,臨時將她送來的,除了莫雲舟,沒有誰能在她來之前就在這裡裝上這種東西。

  而且會裝這種東西的,最有可能的就是一直在試探自己的趙嫿栩。她能制造出一個車禍來試探自己,甚至於將自己推給趙謙,想要借趙謙之手來傷害她,裝個小小的竊聽器並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第二個有可能的就是顧長銘。無論如何,他都是縱合萬象集團的明面上的控制者,他也不可能希望有任何人讓這座大廈傾頹。他越是想要信任她,就越需要確定她值得信任。

  趙嫿栩和顧長銘都來看過她,但是莫雲舟一直都在,他們兩個應該沒有這樣的機會。

  還有陸毓生……但是他從進門開始,就在自己的視線裡。

  莫雲舟一直陪在她的身邊,有充分的時間和條件……不,莫雲舟不可能。

  他不會監控她。

  對於這一點,寧韻然萬分肯定。

  如果這些她所知道的人都沒有機會的話,那就很有可能是她睡著而莫雲舟也沒注意到的時候,有人進來裝的。

  莫雲舟還在這裡守著她的時候,警察就打電話過來確認了時間,要向她詢問當天到底發生了什麼。寧韻然聽見了走廊上的腳步聲,看來是警察來了。

  這樣子,自己對警察說的話,就會在竊聽者的監聽之下了。

  寧韻然吸了一口氣,向警方詳細描述了自己是為什麼會去找趙謙,以及趙謙的秘書給自己倒可樂,自己沒喝,選了一瓶礦泉水。但是喝完一口之後,握著礦泉水走到門外,才發現瓶身似乎被注射器扎穿了,所以水漏到了自己的手上,她才警覺礦泉水也許也被動了手腳。

  “是趙謙先生讓他的秘書送我出來的。”

  “寧小姐,你肯定?”

  “我很肯定。後來趙謙的秘書一直想要把我帶回去,之後的事情……我只隱隱記得好像見到了莫雲舟莫先生,很希望他能帶我走……除此之外,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警察很自然的點了點頭,又詢問了她幾個問題之後離開了。

  寧韻然躺回床上,假裝玩手機,心裡面卻百轉千回。

  照這樣看,那個竊聽器還有可能是趙謙安裝的,想要知道警察來調查的時候,自己都說了些什麼,他好應對?

  她安靜地待了半個多小時,又聽見走廊上再度響起了腳步聲,有人敲了敲她病房的門。

  “寧小姐,你好。我們是長州市紅河區刑警大隊的警員,因為案件需要,我們臨時從長洲市趕來,有重要的問題需要詢問寧小姐。”

  寧韻然坐直了身子,神經驟然繃起,心裡一陣狐疑。

  長州市紅河區刑警大隊的為什麼會來?

  而且剛才T市的警察來向她問案情,為什麼不告訴她還有其他的警察會來找她?

  “請進。”寧韻然回答。

  走進來的是兩名女性警員,她們先是向寧韻然出示了證件之後,然後取出了筆記本和錄音筆。

  “兩位同志,我不知道有什麼能幫到你們。”

  “我們也很抱歉忽然來打擾您,只是我們聽說了您和夢幻星空樂園老板趙謙之間發生的事情之後,就立刻決定來找您,希望不會太唐突。”

  原來又是來調查趙謙的。

  “如果你們問的問題是我知道的,我一定知無不言。”

  如果是長洲市的刑警隊,確實有可能不知道她是臥底,但是各地市之間的警局也會經常互通消息,凌睿難道不知道長洲市什麼紅河區的刑警大隊派人來找她?

  但現在自己和凌睿之間所有的消息傳遞都要靠杜若,而自己還沒有回去見到杜若。杜若也就沒來得及告訴自己有其他市的同事會來問她問題了。

  “因為趙謙在我們長洲市也涉嫌用G水迷昏年輕女子的案件,只是那些女孩子沒有寧小姐你這麼幸運。”

  寧韻然呼出一口氣來,看來趙謙沒栽在洗錢案上,卻要栽在其他案子上了。

  “我想請問一下,那一日你進入趙謙在香格裡拉大酒店的房間,都見到了哪些人?”其中一名警員取出了許多張照片放在了寧韻然面前的床單上。

  足足有八張。

  寧韻然的記憶能力並不是建立在數據記憶的基礎上,而是圖片式記憶。

  她幾乎一眼就認出來,其中的三個,就是陪著趙謙一起唱歌的女孩。

  “她們都是受害者嗎?”寧韻然狐疑地問對方。

  直男思維女友掰彎大會:

  莫雲舟:女人通常口是心非。

  寧韻然:呵呵,比如呢?

  莫雲舟:比如說你,嘴上說著不喜歡我,我一轉身你就掉眼淚。

  寧韻然:我都說了不是為你掉眼淚的!

  莫雲舟:嘴上說著不喜歡我,遇到危險見到我就安心。

  寧韻然:我沒有!

  莫雲舟:比如抱著我的胳膊睡,就是不肯鬆手。

  寧韻然:你造謠!

第六十章:沖冠一怒為紅顏

  “不,簡單來說,她們都和趙謙有過男女關係。有時候趙謙帶著她們其中的一到兩人去酒吧,如果看中了誰,就會讓這些女孩去請對方喝有問題的飲料。女人對女人的戒心通常很低。”

  寧韻然恍然大悟,心裡把這個趙謙罵了個底朝天。果真是缺德的禽獸,祝你早日升天!

  她很認真地拿起這些照片,一張一張極為認真地看過去,然後呼出一口氣來,搖了搖頭還給對方。

  “我當時在那間房間裡待了可能就五到十分鐘……真的沒有什麼印象了。”

  “你再仔細想一想?這對案件很重要,你也一定很希望趙謙得到懲罰,對嗎?”

  寧韻然又看了一遍,指著其中一張照片說:“我只覺得這個女孩子像是見過,但我不肯定,其他的真的……我記不起來了。”

  “好的,寧小姐,如果您還記起了什麼,請一定要記得給我打電話。”

  “好的,我一定會。”寧韻然點頭說。

  當那兩名警員離開之後,寧韻然繼續躺回床上,打了個電話給甄晴,控訴著她作為自己最好的朋友竟然至今都不知道她進了醫院,而且還繪聲繪色地講述了自己被兩波警察調查的經歷。

  嘴上和甄晴打著哈哈,寧韻然的心裡卻越來越清醒。

  她閉上眼睛,眼前浮現出來的是那兩名警員所出示的證件,她從包裡趕緊取出本子,將她們的證件號碼和上面的名字抄了下來。

  這周五,寧韻然正好出院。

  寧韻然有些擔心收到天價賬單。但沒想到,莫雲舟早就買單了。

  甄晴良心發現,請了半天假來陪她。

  當她們把東西都收拾好了,寧韻然發現顧長銘就站在門口,不知道多久了。

  “顧……顧大哥……你怎麼來了?”

  “你住院的時候,我就看到你一眼。你出院了,我當然要來接你。”顧長銘看向甄晴的方向,微微點了點頭。

  甄晴的臉立刻就紅了。

  寧韻然摸了摸鼻尖,確實顧長銘“奇貨可居”,長得堪比影視明星,又有那些肚子肥得流油的禿頂商人沒有的高冷氣質,一看就是有錢也不亂來的優質男人。

  “是想先送你們回去公寓,還是先請你們吃飯?”

  顧長銘將寧韻然的包從甄晴的手中拿了過來,很自然又刷了一波好感度。

  “先吃飯。”寧韻然笑了笑。

  顧長銘的唇角輕微的凹陷,就是這樣笑都笑得自制的樣子,最符合甄晴對成熟男人的傾慕標准了。

  當顧長銘走出去,寧韻然靠向甄晴的方向,小聲說:“你不可以喜歡顧長銘啊!”

  甄晴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朋友妻不可戲,你喜歡他,我當然不會對他怎麼樣……頂多想想而已!”

  “想想也不行!”寧韻然做了一個“一刀兩斷”的手勢,看得甄晴想揍她。

  “不想!滿意了吧!”

  這時候走出門的顧長銘又回過頭來。

  “怎麼了?什麼滿意?”

  “沒什麼,顧大哥你特別讓人滿意!”

  寧韻然瞥了一眼甄晴不高興的樣子,歎了一口氣。

  她很清楚顧長銘身處漩渦的中央,要麼奮力爬出來,要麼被卷入至深處。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怎麼能讓甄晴對顧長銘太過留戀。

  包括自己。

  顧長銘給了她那麼多的溫暖,他一直擋在她和趙嫿栩之間,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也許做了很多。

  她唯一能為他做的,就是山窮水盡的時候拉他一把,幫他回頭是岸。

  當寧韻然剛要坐上顧長銘車的時候,忽然想起了什麼:“啊呀,我把家裡的鑰匙扔在床頭櫃的抽屜裡,忘記拿出來了!等等我,我馬上就回來!”

  “我去幫你拿。”

  顧長銘正要下車,寧韻然卻轉身跑了。

  “我動作比你快!”

  顧長銘的腿才剛邁出車門,寧韻然已經跑遠了。

  “以前讀大學的時候,她是我們運動會百米沖刺冠軍。”甄晴補充說。

  “怪不得。”

  寧韻然以最快的速度奔回住院部,看見電梯正好打開門,如同利箭一般沖了進去。

  她握緊了拳頭,在心裡說著“快一點”,電梯門打開,她便沖了出去。

  她來到病房門口,看見房門開著,心裡緊張了起來。

  可別自己跑回來跑晚了!

  她可不是跑回來找什麼鑰匙的,而是要看看等她走了,那個裝竊聽器的有沒有可能會來拆?

  她將腦袋伸到門口,果然看見一個穿著護士服的人正蹲在她的床邊!

  寧韻然扯起嘴角,忽然一下跑了進去,嚇得那個小護士立刻站起身來,而她的右手握著拳頭,不知道正握著什麼。

  寧韻然拉開抽屜,將鑰匙拿了出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鑰匙忘記拿了,哈哈哈……”

  “沒關係。還有什麼其他的東西落下了嗎?可得檢查清楚了。”小護士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寧韻然搖了搖頭:“應該沒了,謝謝你!”

  她拿著鑰匙走了出去,腦海中浮現出的是小護士別在胸前的名牌“張淑梅”。

  她回到了車上,發現顧長銘坐在駕駛席,而甄晴則坐在後排玩手機,車子裡很安靜。

  “你們都不聊天的嗎?”寧韻然好奇地將安全帶扣上。

  “我們聊了兩句。”顧長銘回答。

  寧韻然看向甄晴,甄晴對她伸出兩根手指說:“對,我們聊了兩句。”

  甄晴的意思應該是從頭到尾,只有兩句。

  憋著笑,寧韻然忽然不擔心甄晴會對顧長銘繼續心存幻想了,畢竟甄晴一直交往的男朋友都挺能說話的。

  顧長銘帶著她們去了一個很衛生但是不那麼又派頭的地方,這也讓甄晴吃的很自然。

  吃完飯,顧長銘先將甄晴送回了家。

  當車上只剩下寧韻然和他的時候,寧韻然忽然緊張了起來。

  忽然顧長銘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瞥了一眼,並沒有接通。

  而那個電話則不死心地一直繼續打。

  寧韻然瞥了一眼,上面顯示的名字是“趙謙”。

  “你不接嗎?”寧韻然伸著脖子,其實她很好奇趙謙會說些什麼。

  顧長銘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為什麼要接?”

  “他好像很著急?一直不停地打。我很想聽這個他是不是要求你。”寧韻然擠了擠眼睛。

  提起這個老東西,寧韻然就想把他的肺都踹出來。

  顧長銘彷彿看出了寧韻然的小心思,不但接聽了電話,還打開了公放。

  “趙老板,有什麼事情嗎?我正在開車。”

  顧長銘的聲音很好,很冷淡,寧韻然表示很滿意。

  “唉……顧總,甭管你是開飛機還是開飛船了,您都得救救我!”

  “我有什麼能救你的?”顧長銘的聲音涼涼的。

  “我知道,你的那個小秘書被我的秘書給放倒了……”

  “哦?是你的秘書放倒了我的秘書?”顧長銘的尾音微微上揚,不怒自威。

  “別……老弟,我們也打交道這麼多年了,我手上好歹也有縱合萬象的股份,你是真的要看我死嗎?”

  “有誰能讓你死嗎?”顧長銘還是不冷不熱地反問。

  “就是莫雲舟啊——莫雲舟真的要逼死我了!”趙謙提起這個名字,都咬牙切齒。

  而寧韻然在聽到這個名字的一刻,心臟跟著顫了顫。

  “莫雲舟有什麼本事能逼死你啊?”

  “我投資什麼,他就跟我對著來!這一周在股市裡我都快被他懟死了!他噴了幾個億進去,賺了錢就跑,反而把我釘死在裡面!我綠的腸子都要出來了!你幫我跟你的秘書小寧解釋解釋!那一天我真的沒有碰他的意思,完全是鄧傑那個不長眼睛的家伙胡來!”

  寧韻然聽著趙謙這火急火燎的聲音,不知道有多爽啊!

  她很清楚趙謙拿來投資的錢是哪裡來的,那就是秦耀的黑錢。他如果真的把秦耀的錢虧掉了,秦耀會把他的皮都扒掉。

  “那麼莫雲舟他掙錢了嗎?還是虧了?”顧長銘又問。

  “那小子當然掙錢了!”趙謙的血都要噴出來。

  “那麼他就是為了掙錢,股海沉浮,趙老板早日出來就好。”顧長銘還是淡淡的。

  “為了掙錢!別去了吧!我今天在一個金融高峰論壇上和他碰了面。我說莫總能掙錢,你知道他說什麼嗎?他說——跟著趙總有錢掙!你還不明白什麼意思?他在跟我槓啊!他這是沖冠一怒為紅顏啊!”

  寧韻然的心頭一緊,血液都從四肢百骸一直竄到了頭頂。

  “我和雲昇集團正在為了梅沙倉競爭。我不方便打這個電話。我開車不方便繼續聊,或者明天你和嫿栩再商量一下,說不定只是趙老板你投資時機不大對。”

  顧長銘將電話掛斷了。

  寧韻然在知道趙謙股市吃癟之後爽的想要跳舞,可是沉靜下來之後,她也不得不問自己——莫雲舟真的會做那樣的事嗎?

  驟然來的安靜讓人覺得尷尬。

  “趙謙的事情對不起。”顧長銘說。

  寧韻然立刻搖頭:“不關你的事情,你也沒想到趙謙的腦子被門夾了一樣,會對我出手。”

  顧長銘忽然將車停在了路邊,這讓寧韻然更加緊張了起來。

  他似乎思考了很久之後才開口說:“小寧,這不僅僅是趙謙的腦袋被門夾,而是趙嫿栩。”

  “趙總……她怎麼了?”寧韻然沒想到顧長銘竟然會當著她的面告訴她,自己會出事是因為趙嫿栩。

  “有的人,失去了單純的生活,就想把其他人的生活也毀掉。這也是為什麼我一直不願意你跟著她的原因。”

  顧長銘的話,讓寧韻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雲晟集團的莫雲舟一直很希望你到他那邊去。你跟著他,他一定會盡全力培養你。”

  顧長銘所說的話完全超出了寧韻然的預料。

  她萬萬沒有想到顧長銘會直接說出希望她去莫雲舟那裡的話。

  因為梅沙倉的股權收購問題,寧韻然都知道顧長銘和莫雲舟現在是對頭,他叫她去自己的對頭那裡,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懷疑她了?竊聽器難道真的是顧長銘裝的?所以現在他想要把她這個麻煩送走?

  這個時候一定要穩住,寧韻然。

  如果真的走了,之前所有的努力就全部白費了。

  “我做錯什麼了嗎?還是因為趙總不喜歡我,所以讓顧大哥你很為難?”寧韻然用很認真的表情問。

  “不是的,你什麼都沒有做錯……”

  口水偶像劇寧韻然不是沒有看過。現實生活中沒有給她提供處理這樣事情的經驗,但是偶像劇裡有。

  那些折騰來折騰去,鬧分手又分不成的找抽情侶,在男主角為了一些沒啥大不了的理由不堅定的時候,女主角必須要像連珠炮一樣堵住男主角的話!

  “如果我沒做錯,那麼趙總為什麼討厭我?我有什麼生活是值得被她嫉妒的?我沒有百萬年薪,沒有百萬名車,沒有帥氣男友,沒有顯赫家世,她到底不喜歡我哪裡?”寧韻然一口氣說了出來。

  顧長銘微微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寧韻然不給他機會,繼續說下去。

  “還是因為你們知道莫雲舟對我有好感,趙謙說個什麼鬼‘沖冠一怒為紅顏’……所以要送我去刺探軍情?你所謂的莫雲舟會培養我,是怎樣培養?”

  寧韻然很著急啊。

  顧長銘,拜托你別再說了!

  “對不起。你是那種希望靠自己的努力在事業上有所收獲的女孩,讓你去莫雲舟那裡會傷害你的自尊心,好像靠他才能得到什麼的感覺肯定不好受。對不起。”

  寧韻然在心底呼出一口氣來。

  她著急得肩膀都在顫了,生怕顧長銘說出個讓她無法反駁的理由來,可就是因為她這麼顫抖著,反而讓顧長銘很內疚地伸手在她的肩膀上摁了一下。

  “好了,到家了。好好睡。明天就要回來上班了,記得要開開心心的。”

  “嗯。”寧韻然點了點頭,下了車,“顧大哥再見!”

  寧韻然回到自己的公寓之後,就去找了杜若。

  杜若開門看到她的那一刻,很明顯露出了放鬆的神情,甚至還微微呼出一口氣來。

  “杜師兄,你是不是擔心我來著?”寧韻然有些小得意地問。

  “是啊,我還以為你已經陣亡,被處理掉了呢。”杜若哼了一聲,忽然伸手捏住了寧韻然的耳朵,“滾進來吧!”

  “別捏我耳朵啊!你又不是我媽!”

  兩人面對面,寧韻然這才將趙嫿栩是如何試探自己,自己將公文包送到趙謙那裡之後出事,以及在病房裡遇到的所有人和事都對杜若說了一遍。

  杜若的眸子越聽越涼。

  “照你這樣說,趙嫿栩很有可能是在懷疑你。但是你目前為止向我們傳遞的最有用也是最重要的信息就是趙謙的夢幻星空樂園的入賬流水。”

  “她明明知道,我接觸到這個流水唯一的機會就是那次在射擊俱樂部的時候。但那一天,我一次都沒有坐在那個電腦前啊!”

  “你看到趙謙電腦屏幕的時候,趙嫿栩看到你了嗎?”

  “看到了,她確實暗示了趙謙把電腦關上。但是我保證我看著屏幕的時間不會超過兩秒。”

  “也許就是這兩秒……讓趙嫿栩在趙謙出事之後,回憶起這一幕,心裡面就有了警覺。像是趙嫿栩這樣的女人,一旦開始懷疑你的記憶力,她就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試探你,而這樣的試探永遠不會停止,直到她的猜測被驗證是對的。所以,你一定要小心。”

  “什麼?這樣的試探不會停下?她心理有問題吧!”

  “這是趙嫿栩的生存法則。懷疑一個人,遠比相信一個人讓她更有安全感。”

  寧韻然歎了一口氣。

  好像越走越困難了。

  “對了,杜師兄,你幫我查一下這兩個證件號。她們說自己是江州市紅河區刑警大隊的人,來問我關於趙謙的事情。因為當時我就留意到了房間裡有竊聽器,所以沒有回答她們的問題。”

  寧韻然將紙條遞給杜若。

  “這個查起來很快。你很有進步,知道留心眼了。”杜若的手指在鍵盤上迅速敲擊了起來。

  “怎麼樣?”

  “她們的證件是偽造的。江州市公安局下屬的警察裡面,沒有這兩個人。”杜若回答。

  寧韻然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說:“怪不得!我看著她們的行事作風,就像演電視劇一樣,一點都不像現實生活中的警察!”

  “喲,你還有這樣的觀察力了。那你知道這兩個假警察是誰派來套你的話的?趙謙嗎?”

  寧韻然思考了片刻,搖了搖頭:“不是趙謙。是趙嫿栩。你不是說她會一直懷疑我,不斷試探我嗎?這也是趙嫿栩的一次試探!因為那兩個假警察給我看了好幾張照片,要我認出當天在趙謙的房間裡見到了誰。這是在考驗我的圖片記憶能力,而不是考驗我對信息的記憶能力。”

  “你是說,她很可能猜到了你的記憶模式了?”

  “我不知道。但是如果她去搜索記憶方式的話,網上會有很多關於圖像式記憶方式的信息。所以,她換了另一個方式來考驗我?”

  “這些都有可能發生。”

  “另外,你幫我查一下醫院裡那個名叫張淑梅的護士。就是她把竊聽器安裝在我的病床下面。我很想知道她是受到了誰的指使。”

  杜若點了點頭:“知道是誰安裝的竊聽器,假如安裝竊聽器的和派假警察來的人是同一個,我們也就知道了這些假警察到底是來試探你什麼的了。”

  “如果是趙謙,他就是想要知道我有沒有什麼證據或者提供線索能讓他因為G水的事情而翻到陰溝裡去。如果是趙嫿栩,很有可能就是試探我的記憶,還有她想知道我住院的時候會跟哪些人聯絡,有沒有洩露他們秘密的情況。”

  “最近這段時間你要多注意。趙嫿栩要懷疑你的話,那就不僅僅是竊聽器這麼簡單了。”

  “我明白。等師兄你查那個小護士的結果。”

  寧韻然回到自己的房間裡,看片子看得無聊,正好甄晴上線,兩人玩起了王者榮耀。枉費寧韻然覺得自己手腳靈便思維敏捷,卻沒想到把甄晴都氣到叫她找個地方摳腳休息,不要再臭腳連累隊友了。

  寧韻然被氣得直哼哼,這時候手機上卻收到一條短信。

  抖M:回家了?

  寧韻然的手指莫名一顫,又把隊友給害慘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其實今天當她看見顧長銘來接自己的時候,她有一種得救了的感覺。

  因為就在出院的前一天晚上,她還在病床上翻來覆去,她怕如果走的時候碰上莫雲舟來接她出院,她該怎麼辦?

  他是不是又會靠近她?

  又會那樣若有深意地對她笑?

  然後問她“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對於別人來說,謊話說一千遍就會相信是真的。但是對於她寧韻然來說……謊話說的次數越多,就越會忍不住要說出真話來。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歡莫雲舟。

  但她想像過如果自己是劉雨,她希望自己和莫雲舟是陌生人。

  這樣,當莫雲舟看見她出車禍而死的消息時,也能漠然地掠過,不會受傷。

  寧韻然沉默了幾秒之後,用她一貫沒心沒肺的語氣回復那條短信:早就出院了,難不成還等你來送肯德基?

  不知道莫雲舟是不是就一直在等著她的短信,回復迅速到超出她的預料:顧長銘沒有給你買肯德基嗎?

  寧韻然愣了愣。莫雲舟知道是顧長銘來接她的?

  她回復一句:關你什麼事?

  抖M:我在醫院門口看見你坐著他的車走了。

  那一刻,寧韻然的心臟像是被針扎了一下,莫名其妙疼了起來。

  她開始無法克制地想像莫雲舟到底是在哪裡看見他們的,他是用怎眼的目光看著他們的?

  他為什麼不叫住她?

  寧韻然不知道怎麼回復對方,一整個晚上不斷地拿出手機來看那條短信。

  她期盼著莫雲舟會再發一條短信來,可是什麼都沒有了。

  心緒被莫雲舟拽了起來。

  她真的很想時光倒流,看到莫雲舟在醫院門口等她的樣子。

  “這家伙……是故意讓我內疚的嗎?”寧韻然將手機一扔,拽上被子。

  滿腦子都是那一句“沖冠一怒為紅顏”。

  寧韻然……你他麼的瘋了吧!

  此時,在本市一家靜吧裡,藍調的音樂緩慢地流淌著。

  趙嫿栩的手指端著一個玻璃杯,輕輕搖晃著,裡面的淺藍色液體也跟著蕩漾。

  一個男人坐在了她的身邊,笑了笑說:“趙總額頭上的傷還沒好,又喝冷的,又喝酒,不大好吧?”

  趙嫿栩抬了抬眼簾:“有什麼不大好的。顧長銘說不定都盼著我早點死呢。”

  “以他的性格,哪裡可能盼著你死。他謹小慎微,不還是希望你能好好活著?”

  對面的男人穿著西裝,戴著黑框眼鏡,一臉書卷氣。

  “黃秘書,看不出來你做了長銘的秘書之後,比我還要了解他了啊。”趙嫿栩輕哼了一聲。

  “秦先生派我來,本來不是要我來看住你們兩個,更不是怕你們兩個聯起手來欺騙他或者搞什麼小動作,而是幫你們。可是現在看來,你和顧長銘之間的矛盾可是越來越大了。我們現在一直在和雲晟集團競爭梅沙倉,你和顧長銘不團結,損害的是秦先生的利益。”黃秘書伸手將趙嫿栩的杯子拿了過來。

  “記得上一次我跟你說,我覺得寧韻然很可能記憶力超群。然後你跟我說,你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有些工作,比如會議安排還有各種文件裡的數據整理,她顯得比別人都快都准確,如果是因為記憶力很強大的話,這些就能得到解釋了。”趙嫿栩冷冷地看著黃秘書,“所以我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試探她。”

  “可是根據我們監聽她病房的結果來看,除了驗證雲晟集團的莫雲舟確實喜歡她之外,其他的都沒有了。她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你也聽到了來詢問她的警察問的問題很正常,他們之間的對話也很正常。她也沒有打電話或者發短信給任何可疑人物,除了她那個朋友甄晴。這個甄晴我也調查過了,就是一個普通的女孩。”

  黃秘書說完,趙嫿栩的手指捋了捋自己的頭髮:“也許她也很謹慎。”

  “對,你懷疑她有什麼問題,你別讓她參與到非常重要的項目裡就行了。你現在很疑神疑鬼,你跑去咨詢什麼資深記憶培訓師,對方告訴你寧韻然如果記憶力真的超強很可能是什麼圖片記憶,你就像終於知道她怎樣看那麼一兩秒就記下一長串流水的秘密一樣,讓我幫你找了兩個假警察去試探,結果她連人臉都記不清楚,更何況復雜的數據?”

  “她被趙謙灌了G水,很可能那一段的記憶已經受到了影響。”趙嫿栩仍舊執著。

  “好,好,就當你的懷疑都是對的,我也希望你盡快修復和顧長銘之間的關係。一個是策略運籌,一個是資金的調配,你們兩個如果不是一條心,梅沙倉是拿不下來的。”黃秘書歎了一口氣,很認真地說,“寧韻然我會親自盯著她。秦先生需要的是梅沙倉。”

  “如果雲晟集團氣勢強勁呢?”趙嫿栩也同樣認真地看向黃秘書。

  “該出手的時候,秦先生會出手。但是趙總,不要凡事都依賴秦先生,否則秦先生要你們何用。”黃秘書一字一句,沉沉落下。

  直男思維女友掰彎大會:

  寧韻然:哈哈哈,莫雲舟和顧長銘就要互咬了!我可以吃瓜看戲了!

  莫雲舟:你不會以為我和顧長銘斗起來就是看誰咬中對方吧?

  寧韻然:難道不是嗎?

  莫雲舟:我們是比誰能從你身上咬下來的肉多。連骨頭渣都不會給你剩下。

  寧韻然:……

第六十一章:在永恆之外等你

  周六寧韻然一覺睡到了快中午。

  她一頭亂發,爬起來將窗簾拉開,一邊打開電腦開始緩沖《絕命毒師》,一邊刷著牙,心裡想著一會去買點什麼吃呢。

  哦,別忘記對面的宅男師兄也是靠她養的。

  就在正要轉身進去洗手間吐牙膏泡沫的時候,寧韻然看見了對面的樓層有什麼亮光閃了一下。

  寧韻然心裡頓了頓。

  聯想到杜若對自己的警告,寧韻然很想把口杯從窗口扔出去砸到對面!

  因為那很有可能是有人架著望遠鏡在監視她呢!

  這是讓她在自己的房間裡摳腳都不自在啊!

  自己只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回到洗手間裡去吐牙膏沫子。

  意識到也許有人在跟蹤自己,一向會買雙份午餐的她忍痛只買了單份。

  到了杜若那裡,杜若開口問她:“你懷疑對面有人在監視你,你記得到是哪棟建築物,哪個窗子嗎?”

  杜若從電腦裡調出了對面那個小區的布局圖。

  寧韻然指了指說:“這棟,朝西面的單元。我悄悄數了數樓層,應該是十八層。”

  “我會想辦法調查。你假裝不知道。”

  “沒問題。假裝什麼都不知道,是我的專長啊。”

  寧韻然正要拎著鹵肉面回去,杜若的眉頭皺了起來:“我的呢?”

  “有人都在對面架著望遠鏡看我了,搞不定還有人跟蹤呢!萬一被發現我一個人總是買兩人份的飯,懷疑我養著誰,跑來調查你,怎麼辦?”寧韻然一臉嚴肅地說。

  “我看你是故意想找機會餓我吧?”

  “哪有!杜師兄你胡亂說什麼!”

  胡亂說什麼大實話呢!

  “還有,你說的那個小護士,叫趙淑梅的,凌睿那邊替你調查到了一些線索。”

  “這麼快?”

  “她是從農村來的,讀的衛校。在這家醫院裡也屬於沒有正式編制的護士。凌睿查了一下她近期的賬戶流水,發現忽然現金存入了五千塊。根據ATM機錄像,是她本人存入的。”

  “所以……是有人收買她的?”

  “嗯,因為是現金,不好查。”杜若看著寧韻然說。

  “好,我明白了。”

  這對於她來說也是預料之中的結果。

  寧韻然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看著美劇,開著窗子,讓對面監視她的人大方地看著她吃鹵肉面。

  周一的早晨,當寧韻然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的時候,看到桌面上放著一大束花。

  寧韻然左看看右看看,發現黃秘書站在他的辦公室門口對她笑了笑,口型是“歡迎你回來”。

  寧韻然也對對方回報以微笑。

  這一天的工作還算順利,讓寧韻然特別警惕的趙嫿栩並沒有來。

  但是晚上,臨時召開了一場大會,她的辦公室裡,除了黃秘書,沒有其他人有機會進去會議室。

  寧韻然跟著同事們一起下班,統計部仍舊在加班。兩名打算出去透口氣的統計部員工在電梯裡歎著氣。

  來到大廳的時候,寧韻然就跟在他們的身後不遠不近的距離,正好能聽到他們的對話。

  “華洋銀行給我們的貸款額度,只有我們申請的三分之一。這對我們控股梅沙倉的計劃很不利啊。”

  “那還用說麼?莫雲舟也是華洋銀行的股東之一,雖然股份並不多,但是有話語權。華洋銀行的江行長怎麼樣也要給莫雲舟面子,能放那麼多錢給我們,讓我們去跟莫雲舟PK?”

  “而且雲晟集團已經拿到梅沙倉三十二個點的股份了,比我們又高了四個點了。繼續這樣下去,我們必輸。”

  “我就是不明白,我們是做IT起家的,多投點錢去做企業軟件或者房地產都算正常的,為什麼忽然要涉足航運業啊……”

  “顧總的戰略是不會錯的,不然我們縱合萬象也做不到這麼大。只是這一次碰上了莫雲舟,有點既生瑜何生亮的感覺。”

  寧韻然呼出一口氣來,如果莫雲舟繼續步步緊逼,一直想要拿下梅沙倉的秦耀也許會迫不及待地注資縱合萬象來幫助顧長銘。

  之前的資金交易,趙嫿栩都會使用培養流水和業務經營很久的空殼公司,在賬務和稅務上都讓相關部門找不到漏洞。她培養的空殼公司甚至有經營地址和員工,包括員工的現金紀錄。

  但是如果是短時間內大額資金流動,趙嫿栩哪裡來的及時間准備,很有可能露出漏洞來。

  會議結束之後,趙嫿栩和黃秘書一起走在地下停車場裡。

  “你有什麼想法,黃秘書?”

  “我看是趙總有想法吧?”

  “莫雲舟出手太快了,這才幾天,他竟然又增加了四個點的控股。我只希望你能想點什麼辦法,拖住他。”

  “我知道了。不過秦先生出手都非常狠,幾乎不留余地。希望你到時候能夠把握住機會,動作要快。”

  說完,兩人就各自上了自己的車。

  周二的早晨,寧韻然來上班的時候,就收到了一份快遞,寄快遞的人是之前自己在畫廊的老同事江婕。

  “這是什麼?”

  寧韻然打開一看,發現裡面竟然是江淮的畫展!

  看到這裡,她忍不住抿著嘴唇笑了。

  毫無疑問,這是莫雲舟為江淮舉辦的畫展。

  他說過的,就會實現。

  寧韻然帶著興奮的心情將畫展的宣傳畫冊打開,畫展的主題印入眼簾的那一刻,她的眼眶彷彿被燙了一下。

  ——燃燒。

  這是寧韻然離開畫廊之前發送到莫雲舟郵箱裡的畫展策劃案,以“燃燒”為主題,從江淮的畫到他的一生,都在現實的冰冷中燃燒著。

  而宣傳冊的第二頁那首詩,也是寧韻然寫進策劃案裡面的。

  永恆剎那

  剎那永恆

  等你在時間之內

  在時間之外等你

  在剎那在永恆

  ——餘光中《在雨中等你》

  莫雲舟連這個都保留在畫展裡了,寧韻然的眉心跟著輕輕顫動。

  她本來想要表達的是江淮對藝術追求的每一個瞬間都是永恆,都是超越時間的存在。

  可這個畫展,她卻忽然很自戀地覺得就像是莫雲舟的表白。

  彷彿在說,雖然那一次你拒絕了我,離開了我,但我還會等待著你。

  在剎那,在永恆,在時光之外。

  寧韻然立刻將這個想法趕出了腦海之外。

  “再這樣下去,你真的會被搞瘋掉!”

  “什麼瘋掉?”

  寧韻然一抬頭,就看見了黃秘書好笑地看著自己。

  “這個……這個畫展……在周末,如果去的話,就沒有懶覺睡了,所以會瘋掉……哈哈哈……”

  黃秘書的手伸過來,拿著畫展邀請函看了看說:“這是雲深畫廊,它現在屬於雲晟集團。”

  想到現在他們正在和雲晟PK,寧韻然立刻表忠心說:“那我就不去了!”

  “去啊,當然要去。”黃秘書笑了笑說,“記得穿得正式一點。不要給我們丟臉。還有,如果聽到雲晟那邊的人說了什麼八卦,也要回來跟我說一聲。”

  “……好的,黃秘書……不過我從來都不是做間諜的料。”

  “哈哈。每個人都有超出自己預料的天賦。”黃秘書眨了眨眼睛。

  日子過得是很快的,因為每天都很忙,開不完的會,做不完的安排,下不完的通知。

  好不容易熬到周五的晚上,寧韻然很絕望地癱倒在沙發上。

  雖然真的很想一覺不醒,而且也不想見到莫雲舟,但是江淮的畫展,她是真的很想去看。

  “明天穿什麼啊!”

  寧韻然起身,打開自己的衣櫃,然後悲哀地發現自己的衣櫃裡只有兩條裙子。

  一條是當初顧長銘送給她的,她很喜歡,但是一想到自己穿著她被掛掉後面拉鏈的囧事還被莫雲舟看見過,寧韻然就覺得明天還是不要穿它了。

  另外一條,是莫雲舟送給她的。

  杜若說過,男人送女人衣服就是為了把它脫下來,這句話讓寧韻然全身雞皮疙瘩都要掉下來了。

  萬一自己穿著這裙子見到莫雲舟,那個抖M也說了同樣的話來調侃自己怎麼辦?

  等等……誰說一定要穿裙子啊,還有這個啊!

  寧韻然拎出了那條背帶款式的西裝褲。這是顧長銘當初送給楚君的,上一次寧韻然穿給顧長銘看過,顧長銘說很好看,就送給她了。

  這條背帶西褲上身有馬甲效果,自己只要配一條挺一點的襯衫就會很不錯了。

  想好之後,寧韻然就美滋滋地睡覺了。

  第二天的早晨,鬧鐘一響,她就起身刷牙洗臉,打了BB霜,掃了掃眉毛,抹了點唇彩。

  等等,唇彩好久沒用了。

  寧韻然翻到底部看了一眼……還差三天過期,用著!

  早晨十點,寧韻然就帶著邀請函來到了畫廊的門口。

  當她抬起頭來看見“蘊思臻語”四個字已經被換成“雲深”二字的時候,有點感慨。

  “不知道江婕現在混的怎麼樣了?”

  還會記得寄畫展邀請函給她,應該混的很好。

  “你知道為什麼畫廊的名字會叫‘雲深'嗎?”

  帶著磁性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帶著幾分調侃的語氣。

  寧韻然一側過臉,就發現莫雲舟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她的身邊。

  強壓下倒抽氣的沖動,寧韻然平靜地說:“因為是雲晟集團買下了它……所以叫‘雲深’?”

  這家伙是貓嗎?

  走路都沒有聲音!

  而且就在畫廊的門口,靠我那麼近幹什麼!

  會被誤會的好吧?

  ……不過莫雲舟應該很喜歡別人“誤會”他們很親近吧。

  “雲中行舟,莫問深處。不記得了,你說的。”

  話音落下,莫雲舟就從寧韻然的身側走了過去。

  寧韻然還沒來得及在大腦中分辨出他說的那句話,莫雲舟的背影也消失在了畫展的賓客之中。

  其實現在的她何嘗不是雲中行舟呢?

  但願沒有山窮水盡時。

  她調整好自己的心情,也走了進去。

  大概是被雲晟集團收購了,雖然還是那個畫廊,但畫展的規格完全不能和從前相比。

  每一幅畫的展出位置都被精細設計過,不僅僅是在視覺轉移的中心,排布上更加順應心情的起伏。

  和高峻舉辦的畫展上受邀賓客一半以上都是商界名流不同,這場畫展邀請更多的是書畫界著名的收藏家,有名的媒體,評論家以及全國各地美院的教授。

  這是一場純粹的藝術交流。

  寧韻然很清楚,這樣的畫展,能為江淮贏得最為純粹的口碑,也能讓他的畫成為經典。

  當寧韻然站在那幅由高布倫先生借給畫廊展出的《褪色》時,心中百感交集。

  這時候,有個輪椅被推到了她的身邊,輪椅上坐著一個面色蒼白,穿著西裝,頭上戴著黑色毛線帽子的年輕男人。他凝視著寧韻然的背影很久。

  以一種平和卻又虔誠的姿態。

  “我聽說你一直很喜歡這一幅《褪色》,而且也是你將它賣給了十分欣賞它的高布倫先生的手上。”

  寧韻然愣在那裡,她看著對方平靜而透徹的眼睛,立刻就明白了對方是誰。

  “我很高興能夠見到你,江淮老師。”

  “我也很高興見到你,為我策劃了這場畫展的寧韻然小姐。你是我的伯樂。”

  有時候不需要太多的言語,眼神就能看出來彼此之間的尊重和理解。

  “江淮老師,我和你之間應該不能算是伯樂與千裡馬。”

  “那算什麼?”

  江淮比寧韻然想像的要更加豁達。

  “高山流水遇知音。”

  “對!高山流水遇知音!我真的很慶幸在我的時間用完之前,能見到你。這也是莫先生許諾為我辦畫展的時候,最吸引我的原因。”

  “莫雲舟?”

  “是的,莫先生。”

  江淮見到寧韻然似乎有了很多的傾吐欲。他告訴了許多從莫雲舟那裡聽來的關於寧韻然的事情。

  包括所有寧韻然在畫廊的糗事,還有她畫的莫雲舟的素描。

  “他還把我的素描給你看了?”

  寧韻然真想把自己的臉捂起來,簡直是關公面前耍大刀啊!

  “嗯。你畫的很美。當時我不知道替莫先生畫畫的人是誰,我只是覺得畫他的人心裡面一定很在乎他。”

  寧韻然的心臟一緊,彷彿有什麼秘密要被發現一般竭力遮掩了起來。

  “哈哈哈,我當然在乎他了。那個時候他是我老板,我的薪水還要靠他給呢!”

  “你的線條很柔和,就像你看著他的時候的心境一樣。”

  “什麼心境啊?”寧韻然覺得這樣一本正經的江淮真的很可愛。

  “淺喜似蒼狗,深愛如長風。”

  寧韻然愣在那裡。

  江淮了然地笑著,看著她。

  “才……才沒有呢!我那個時候畫他就是為了掙一張五十塊錢的零花錢!還沒喜歡上他呢!”寧韻然急著辯駁。

  “那個時候是‘還沒喜歡上他’,那麼現在呢?”江淮又笑了。

  就在寧韻然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時候,好幾個國外知名的鑒賞家和美院教授知道坐在輪椅上的就是江淮,都紛紛上前來交流。

  一直養病的江淮從沒有見過這麼多的人,原本平靜的臉上也流露出幾分靦腆。

  但是他身旁的寧韻然卻極為流暢地說出了英語,並且將其他人的話翻譯給江淮聽。

  一開始江淮還很拘謹,但每一次寧韻然翻譯他說的話,其他人就會微笑或者點頭。

  這種認同感和善意的好感讓江淮逐漸放開,說的話也越來越長,甚至當場有幾個藝術學院的教授邀請江淮前去交流。

  當寧韻然從這幾位教授的縫隙之間不經意瞥見莫雲舟的時候,他正望向她的方向,不知道多久了。

  這是他最讓寧韻然欣賞的樣子。

  站在明亮之中,卻又在喧囂之外,像一個超然的旁觀者。他的眼睛裡是哪怕經歷風浪,卻還平靜得像是只是被雨水沾濕了衣袖的樣子。

  他的目光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來到她的面前,從容不迫,也溫和柔軟,不慌不忙。

  是啊,如果之前的一切都是蒼狗過隙,現在卻那麼地盼望時間能長一點,長到沒有盡頭。

  足夠讓一切風平浪靜,塵埃落定,她在心底悄悄地盼望著,他也能在時間,在永恆之外等著她。

  直到這一天的畫展結束,寧韻然也一直陪伴在江淮的身邊。

  莫雲舟沒有上前對她說過一句話,除了她因為說了太多的話而咳嗽得時候,他走過來遞給了她一瓶礦泉水。

  江淮因為身體比較虛弱,下午三四點的時候就被送回了療養院。

  寧韻然走到畫廊門口的時候,一輛車停在了她的面前。

  “我送你回去。”莫雲舟淺笑著看向她。

  寧韻然本來就想趁著他不注意的時候離開,走的時候還看見他被好幾個賓客給圍著,為什麼這麼快就把車都開出來了。

  “謝謝莫總,我可以自己回去。”

  寧韻然笑了一下,正要繼續行前走,莫雲舟開著車緩慢地跟在她的身邊。

  “這不是我第一次送你回家,你卻不肯上來,是不是心虛?”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卻很清楚。

  “我心虛什麼?”

  “因為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你就要不斷地撒謊。”莫雲舟說。

  “撒什麼謊?”

  當寧韻然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又被莫雲舟給繞進去了。

  “如果我問你‘喜不喜歡我’,你又要撒謊說‘不喜歡’。你本來就是直性子的人,一直撒謊會很累。”

  寧韻然目不斜視,繼續向前走。

  反正進了地鐵站,莫雲舟還能把車開進地鐵不成?

  “如果你想就這樣進了地鐵站覺得就能甩掉我的話,我會下車,然後進地鐵,繼續問你那個問題。”莫雲舟的手指捏著什麼東西晃了晃。

  寧韻然差一點沒罵出聲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連莫雲舟都有地鐵卡了!

  這不科學!

  “莫總,以前你不是這樣的!”寧韻然停下腳步,皺著眉頭說。

  “我以前太克制了,所以你才能肆無忌憚地說你不喜歡我。”莫雲舟將副駕駛的車門推開,“上來吧。我請你來看畫展,其實就是為了畫展結束的時候,能送你回家。”

  “我不上。”

  “又不是讓你上我,你為什麼要態度那麼堅決?”莫雲舟的唇角還是勾著笑。

  那句“又不是讓你上我”簡直就像點了火,寧韻然的思考能力被一把燒上了天。

  What

  莫雲舟剛才說了什麼?

  “你上來了,在我的車上我保證不問你‘喜不喜歡我’。但是在地鐵裡,我就不那麼肯定了。”

  寧韻然瞪圓了眼睛看著對方,她覺得自己以前見到的一定是假的莫雲舟。

  “或者我下車陪你去地鐵?”

  莫雲舟一副真的要邁出腳步的樣子,把寧韻然夏慫了。

  她完全有理由相信,莫雲舟真的會在地鐵裡問她那個問題,而且人越多聲音越大!

  寧韻然立刻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啪嗒”一聲扣下了安全帶。

  “多謝莫總,我家住在南山公寓。”

  “我知道啊。”

  車子開了出去。

  寧韻然望向窗外,決定閉上嘴巴,無論對方扯什麼話題,自己都要hold住了不能回答。不然掉進了莫雲舟的套裡,就爬不出來了。

  “為什麼今天沒有穿我送給你的那條裙子?”莫雲舟用很隨意的語氣問。

  寧韻然假裝側著臉睡著了。

  但沒想到莫雲舟竟然騰出一隻手來,捏著她的耳垂拽了拽。

  “我在睡覺呢!”寧韻然不滿地說。

  “我問你,為什麼沒穿我送你的那條裙子?”

  他對寧韻然的情緒一點反應都沒有,還是那樣平和的語氣。

  “我吃胖了,穿不下。”

  說完,寧韻然繼續歪著腦袋准備睡覺。

  但是莫雲舟就是不給她機會,手又伸了過來,捏著她的耳朵拽過來。

  “是不是有什麼人對你說了歪理?”

  “啊?什麼歪理?”

  “比如……”莫雲舟拉長了聲音,連帶著寧韻然的心緒也跟著被拉長,“男人送女人衣服,就是為了把它脫下來之類?”

  寧韻然的心頭一顫,好像什麼都被莫雲舟給捏住了一般。

  “你……你不會那麼想的!”寧韻然擺出“我很相信你人品”的表情來。

  莫雲舟卻發出輕輕的笑聲。

  “不會啊,我就是那麼想的。”莫雲舟回答。

  寧韻然一口鮮血差一點噴出來。

  “我要下車。”

  “現在停不了車了,我們要上跨江大橋了。”

  寧韻然氣哼哼地側過臉去,看著遠處的江水。

  “是江景好看,還是我好看?”莫雲舟問。

  “江景。”

  “嗯,”莫雲舟點了點頭,“現在你撒起謊來,越來越自然了。再接再厲。”

  “什麼?你自戀不自戀啊,哪有人會覺得自己比江景好看的啊!”

  “我覺不覺得不要緊。你覺得我比江景好看就行。”莫雲舟還是那樣悠哉悠哉的語氣。

  寧韻然很想用腦袋去撞玻璃。

  這時候,他們已經開過了跨江大橋大橋的三分之一了。

  而莫雲舟大概是因為要和寧韻然說話,所以車速不快。

  橋面很寬,但是有一輛卡車一直跟在他們的身後,也不鳴喇叭催莫雲舟開快一點,明明卡車可以從他們旁邊超車過去,但卻沒有反應。

  就在那輛卡車距離他們越來越近的時候,莫雲舟蹙起眉頭,忽然加速向前。

  寧韻然的後腦勺貼在了椅背上,她本來以為是莫雲舟故意的,但是卻看見他臉上的表情很嚴肅。

  寧韻然也意識到跟在他們後面的那輛卡車也在加速,仍舊沒有超車的打算。

  莫雲舟的車速越來越快,後面的卡車也越來越快,他們都要超過限速了,寧韻然趕緊拽住了扶手,眼看著那輛卡車打了燈似乎想要超車的樣子,寧韻然鬆了一口氣。

  “坐穩。”

  莫雲舟的聲音很冷。

  不好的預感頓時湧上她的心頭。

  那輛卡車從他們的身邊經過,車身很高。莫雲舟本來就沒有關窗,熱騰騰的空氣湧進來,寧韻然的心緒也跟著緊繃。

  莫雲舟扣緊了方向盤,試圖降低速度,讓這輛卡車從他們身邊過去,但沒想到,它竟然越來越靠近他們,甚至於用車的側身去撞莫雲舟。

  莫雲舟立刻調整方向盤,貼向大橋側面供行人散步的人行道。

  直男思維女友掰彎大會:

  莫雲舟:其實這一整個畫展都是拿來勾搭你的。

  寧韻然:江淮老師呢?

  莫雲舟:他也是我的說客。

  寧韻然:那什麼“淺喜似蒼狗,深愛如長風”呢?

  莫雲舟:我教他的。

  寧韻然:我和江淮老師不能再做朋友了!

第六十二章:匹諾曹的鼻子

  但是車輪都抵在了人行道的邊緣了,卡車仍舊不斷地撞擊過來。

  莫雲舟索性剎車。

  而那輛卡車竟然絲毫不在乎交通規則,迅速倒車,再度狠狠地撞了下來。

  還好人行道上沒有行人。

  後面跟上來的車輛都發出尖銳的剎車聲還以為這是交通事故,紛紛繞過去,但是讓人沒有想到的一幕發生了,它竟然不顧一切地再度撞了上去。

  只聽見“嘩啦”一聲巨響,寧韻然甚至感覺到這輛車騰空了一般,被這股力量撞上了人行道,車頭狠狠與護欄相撞!

  那一瞬,巨大的沖擊力彷彿要讓她從車前窗玻璃飛出去,但是卻被安全帶給扯住了。

  看見這一幕的司機們都嚇壞了,終於有人拿出手機來報警。

  車子已經完全變形,寧韻然以為已經有這麼多人在看,那輛卡車的司機應該要趕緊逃跑了,但是它竟然不顧一切再度撞了上來,而且還是莫雲舟的駕駛位!

  “莫雲舟——”

  寧韻然的神經就像要撕裂一般,下意識伸手扣住莫雲舟跩向自己的方向,車子再度騰空,他們的腦袋都在車頂上撞了一下,接著又落地,趁著那一瞬,莫雲舟驟然發動車子,踩下油門,試圖從卡車後退時候留下的縫隙間沖出去。

  寧韻然這輩子總算明白了買豪車的必要,至少莫雲舟這輛車底座穩,殼子硬,如果他們坐在什麼其他便宜的車子裡,早就散架了!

  但還沒沖出去多遠,那輛卡車又撞了上來。

  這第三次撞擊,讓莫雲舟的車直接翻了過來。

  寧韻然連呼喊都來不及,就感覺到墜地的震蕩。

  耳鳴聲嗡嗡地在腦海中回蕩。

  天地倒轉,一切猝不及防。

  她用力睜開眼,四下摸索,只有玻璃碎片扎破她手指的痛感。

  “莫雲舟……莫雲舟你在哪裡……”

  她被這個空間擠壓到無法轉過頭來。

  意識一點一點的剝離,她聽見遠處傳來警笛的聲音,而那輛卡車也迅速駛離開,寧韻然的手垂了下來。

  莫雲舟……你怎麼樣了,為什麼不說話。

  她急切地想要觸碰他,思維深處最後的印象就是她發瘋一般希望聽見莫雲舟的聲音。

  等到她有意識的時候,又聽見了“滴……滴……”的聲音。

  她的眼睛很沉,剛睜開一條縫隙,覺得刺目的厲害。

  意識回歸的那一刻,腦海中湧現的就是車子最後被撞翻過來的畫面。

  “莫雲舟!莫雲舟!”

  寧韻然不顧一切坐起身來,發現這是醫院的那一刻,立刻連鞋都沒有穿,就沖了出去。

  剛沖出門,就撞到了一個護士,她一把扣住那個護士的肩膀,大聲問:“你有沒有看見莫雲舟!就是那個……和我一切被卡車撞了的男人!你有沒有看見他!他怎麼樣了?他有沒有事!”

  就在這時候,有人沖了過來,摁著她的肩膀,將她往病房裡面帶。

  是陸毓生。

  “寧韻然!你腦震蕩哦!趕緊回去病床上躺下!”陸毓生想要將寧韻然摁回病房,但力氣卻不如寧韻然。

  “你小舅舅呢?你小舅舅人呢!他人在哪裡?他是不是也被送到醫院來了?”

  這種著急而絕望的感覺,她以為自己已經封存在心底,不會有機會拿出來回顧了。

  但事實並不是。

  她想起了接到父母離世的電話,想起了接到養父自殺消息的電話,那一幕幕,那種覺得“這怎麼可能是真的”的感覺……又來了。

  她無數次想像墜落碎裂開的聲音,如今一遍又一遍在她腦海中回顧著。

  “我問你!莫雲舟在哪裡!”寧韻然用力推了他一把。

  陸毓生直接被推了個大踉蹌。

  他沒想到一個女孩子的力氣竟然這麼大。

  當他看清楚寧韻然的表情時,他愣住了。

  她的臉上是淚水縱橫交錯,她很恍然無助,她轉過身去問每一個醫生護士,知不知道莫雲舟怎麼樣了。

  陸毓生趕緊沖了上去,再次把她拽了回來。

  “寧韻然!你別這樣!我小舅舅還活著!莫雲舟還活著!你趕緊回病床上躺著!”

  “真的嗎?那他在哪裡?”

  寧韻然看著陸毓生,她的目光裡有一種折斷世間一切的決絕。

  “他沒事兒!就是左手骨折了而已!現在在上石膏而已!”

  “怎麼可能沒事?”寧韻然的腦海中還是那樣顛覆性的一幕,“整輛車都翻過來了!”

  陸毓生趕緊說:“是翻過來了,還是我小舅舅先敲碎了玻璃,把你給抱出來呢!”

  “你不是說他骨折了嗎?他怎麼抱的動我!”寧韻然完全不相信陸毓生所說的。

  陸毓生愣了愣,伸出兩根手指說:“那只有兩種可能了。”

  “什麼兩種可能?”

  “第一種,他就算胳膊斷了,也要咬著牙把你弄出來。第二種,你太重了,把他胳膊壓斷了。”

  寧韻然立刻怒了,直接拽起枕頭砸向陸毓生。

  陸毓生到處閃躲:“你看啊,我都能給你開這樣的玩笑了,我小舅舅肯定活著的啊!”

  寧韻然這才停下來。

  心臟狂跳著從高處落下,冰涼的指尖終於感受到血液的回溫。

  陸毓生左看看,又看看,見寧韻然冷靜下來了,這才拿了餐巾紙塞給寧韻然。

  “剛才你睡著的時候,還一遍又一遍地念著‘莫雲舟!莫雲舟’,你說你是不是喜歡我小舅舅嘛!”

  這個臭小子還故意將臉湊到她的面前來。

  寧韻然沒有回答他,而是拉起被子把自己罩起來。

  天翻地覆的畫面,碎裂開的玻璃,倒過來的橋面,寧韻然記得很清楚。

  她隱約記有印象,當他們完全翻過來之後,莫雲舟在她的耳邊高喊:“雙手撐住車頂!我們要趕緊出去!”

  她很疼。

  而記憶深處莫雲舟的聲音,遙遠的就像幻覺。

  一切都那麼混亂,因為她的思緒完全追隨著莫雲舟的聲音而去了。

  那時候,她的心裡只有一個念想——莫雲舟,求你不要像其他人那樣留給我支離破碎的記憶。

  這個男人如果出了事,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像梁玉寧墜樓時候一樣忍住不看。

  她會睜大了眼睛去看,然後讓那種恐懼和痛苦烙印在她的思想裡,她剩余的所有時間裡。

  這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莫雲舟,為她遮住眼睛了。

  “喂,寧韻然!你幹什麼呢!”

  陸毓生要把被子拉開,寧韻然偏偏力氣大的很。

  “你這是鴕鳥心態啊。你把自己罩起來,也不代表你喜歡我小舅舅這件事不存在了好吧!”

  寧韻然還是沒吭聲。

  她在心裡回想著那一幕,那輛卡車的車牌號,司機的臉,以及他連續好幾次的撞擊。

  如果不是圍觀群眾報警了,寧韻然甚至懷疑那輛卡車會直接把他們撞下橋。

  這是謀殺。

  而謀殺的目標,是莫雲舟。

  寧韻然想到了那天她聽見幾個統計部的同事所說的,雲晟集團對梅沙倉的控股高出了好幾個點,再加上華洋銀行削減貸款金額,在這場競爭裡,縱合萬象集團明顯處於劣勢。

  難道是顧長銘出手了?

  不……這麼狠辣的手段,比起劉雨那場車禍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麼到底是針對莫雲舟的還是她的?

  雖然她目前為止得到的所有信息都不足以威脅到縱合萬象集團收購梅沙倉,但是卻因為趙謙那件事很可能引起了趙嫿栩的懷疑,難道是趙嫿栩決定寧可錯殺一萬也不放過一個?

  寧韻然伸出一隻手來:“我的手機!”

  “裂掉了。”陸毓生涼涼地說。

  “那給我你的手機!”

  “不給!”

  “你不給可以,等我好了出院了,我絕對把你打成大小眼。”

  “你哪裡有點女人樣啊!”陸毓生將自己的手機不情不願地塞進寧韻然伸出來的手裡,“我看你能在被子裡憋多久。”

  寧韻然拿了手機就掀開被子,靠著床頭,搜索關於這場車禍的所有消息。

  微博上到處是什麼馬來西亞雲晟集團中國分部CEO疑似被謀殺,車毀人亡之類的消息。

  寧韻然的眉頭蹙了起來。

  那些圖片都很誇張,撞裂的玻璃碎片還有血跡,車子也完全變型……

  這麼多的血……

  寧韻然抬起自己的胳膊,她的身上有一些割裂的傷處,但不至於流那麼多的血……那些血是誰的?是莫雲舟的嗎?

  寧韻然的肩膀顫抖了起來。

  “喂……你別看那些胡說八道的……我小舅舅還沒死哈!”陸毓生看她的眼睛又紅了,立刻著急安慰。

  現在冷靜下來,寧韻然當然知道莫雲舟一定沒有死。如果他真的出了什麼嚴重的事,陸毓生早就在這裡哭的稀裡嘩啦,哪裡還有心情守在她的病房裡。

  現在到處都在瘋傳莫雲舟死了。

  就連雲晟集團的股價下跌得劇烈,光是要穩定股價就著實需要一番功夫了。

  雲晟集團作為大型跨國集團,他們的公關部門應該是擁有強大的執行力的,像這樣的消息,按道理應該早就被封鎖了,怎麼可能還在網上漫天傳播,除非有幕後推手。

  這樣一想,她頓時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這場以車禍為形式的謀殺,目的就是打擊雲晟集團的股價,挫傷它對梅沙倉的競爭力。

  而且卡車司機明擺著是如果條件允許,真的會撞死他們……假如莫雲舟死了,雲晟集團就要更換中國分部的CEO,這樣的人事變動,是無力再去爭奪梅沙倉了。

  想到這裡,寧韻然一身冷汗再度冒起來,心臟就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那麼謀劃者是誰?

  是顧長銘和趙嫿栩嗎?

  還是他們背後的秦耀?

  這一次沒有成功,他們會不會還要動手?

  莫雲舟……莫雲舟……

  一念起這個名字,寧韻然的惶恐便成倍的遞增。

  她已經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她的養父母,她早就習慣了一個人獨立……但從那一次在畫廊裡莫雲舟對她表白之後,她每一次看著他的背影,都有一種感覺——這個男人會等她。

  等一切過去,等塵埃落定,給她一個風平浪靜。

  可是今天,她忽然覺得她會失去這種被等待的希望了。

  熟悉的腳步聲響起,由遠及近,將寧韻然的心臟高高托起。

  她看向門口,只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背著走廊的光,走了進來。

  只是一道輪廓而已,寧韻然的眼眶模糊了起來。

  當他走近,寧韻然看見他骨折的手臂,他肩膀上,頸上的繃帶,還有他臉頰上被劃傷的傷口,每一處都讓寧韻然跟著發疼,眼淚控制不住掉落下來。

  站在一旁的陸毓生默默走到了病房門口,將門帶上了。

  當莫雲舟側過身,在她的床邊坐下,寧韻然很想問他去哪裡了,痛不痛,可是嘴唇動了動,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莫雲舟伸出左手,抹開她臉頰上的眼淚,還是用他一貫平和而溫潤的聲音說:“毓生對我說,你以為我死了,要從這裡跳下去為我殉情。”

  寧韻然側過臉,避開莫雲舟的手。

  “神經病。”

  好想把你推出去,推離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推到我看不見卻知道你可以很安全的地方去。

  “我也覺得他神經病,這才二樓,你跳下去也死不了。”莫雲舟的聲音裡帶著明顯的笑意。

  難道說他就絲毫沒有為死亡的來臨而惶恐不安過?

  “寧韻然,你喜不喜歡我?”他再度問出口這個問題,聲音很輕,像是對著她的心臟呵出一口氣息。

  全部的思考都被那句話帶走,寧韻然的嘴唇才微微張開,莫雲舟便傾向她,眼看著他就又要吻上來,寧韻然立刻抬起手來擋住自己。

  莫雲舟頓在那裡,看著她。

  她所有的情緒,他都了若指掌。

  寧韻然不敢繼續去看他的眼睛,莫雲舟卻勾著唇角,直接吻在她的手上。

  輕輕地一下,寧韻然的世界也跟著顫動。

  接著又是第二下,他閉上眼睛,停留了很久,寧韻然有一種錯覺,他吻到的不是她的手,而是她的嘴唇。

  他又吻了她第三下。

  壞心眼地直接在她的手上咬了一下。

  她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那樣的眼神,勾著她的心尖,讓她坐立難安。

  “好吧,你好好休息。”

  莫雲舟直起了背脊,感覺到他的氣息退離出她的世界。

  剛才還滿溢到快要裂開一般的心臟,此刻卻驟然空落下來。

  就在寧韻然放下手的那一瞬,莫雲舟驟然低下身來,一切快到讓她反應不過來。

  就像一顆小小的石子猝不及防落入水面,卻掀起滔天駭浪,將她淹沒。

  在她試圖閃避的那一刻,他強勢地含吻了上來,沒有所謂的教養,沒有外人看到的風度,帶著不可逆轉的力度,掠奪了她的一切。

  他的舌尖放肆地擠進來,帶著占領一切的氣勢,囂張跋扈到讓她氣忿,卻在反抗的那一刻將她卷起,吮吸的力度令她不得不仰起臉來承受。

  她下意識向後,背脊已經抵在了床頭,莫雲舟沒有受傷的手伸過來,托著她的後腦,將她壓向自己。

  寧韻然第一次感覺到了缺氧的暈眩。

  莫雲舟放開了她,她才發現自己是被對方摟在懷裡的。

  “你喜不喜歡我?”他又問。

  只是這個問題不需要她的回答,他早就肯定了一切。

  “不喜歡。”寧韻然咬著牙關回答。

  她越來越擔心莫雲舟關注她越多,就會發現的越多,然後陷得越深。

  但心臟卻像是要炸裂一般瘋狂的跳動著。

  眼前的男人明顯沒有將她的掙扎當成一回事,開口說:“你的鼻子長得都快戳到天上的太陽了,皮諾曹。”

  她的心又被戳了一下。

  瘋狂而劇烈的躍動著,叫囂著,想要狠狠抱緊眼前的男人。

  寧韻然正要開口說什麼,莫雲舟就在她的病床躺了下來,伸過手來一把將她攬住。

  “你幹什麼!這是我的病床!”寧韻然用力要把對方推出去。

  “你再推,我那只胳膊就要斷了。我只想在你的身邊睡一會兒,再過十分鐘就會有人來接我去處理集團裡的事情。”

  他閉上眼睛,有一點疲憊的樣子。

  寧韻然僵在那裡,一動不動。

  莫雲舟側過臉來,低聲說:“你緊張得就像木乃伊。這麼短的時間,也不夠我對你做什麼。”

  寧韻然忽然覺得自己就是不該忍,抬起腿就要踹他下去。莫雲舟卻造就預料到她要幹什麼一般,手掌一把扣住了她的膝蓋,將她壓了回去。

  “你不乖的話,就算時間短,我也可能會做點什麼。”

  莫雲舟一說話,他的氣息就在她的耳畔頸窩,她更加緊張了起來。

  莫雲舟卻忽然在她的鼻尖上咬了一下。

  很快,她除了感覺到微微的疼痛之外,還有他的舌尖在她的鼻尖上輕輕一頂的觸覺,輕柔得像是試探,又像是捉弄。

  寧韻然本來以為他會閉上眼睛,但沒想到他卻側著臉睜著眼睛看著她。

  這是她這麼近距離地接觸他的視線,與他對視得越久,她的心跳越快。

  寧韻然索性轉過身去,不理睬對方。

  即便這樣,她的心跳還是無法平靜。

  沒過多久,病房的門被敲響,陸毓生的聲音傳來:“小舅舅!小舅舅?”

  莫雲舟做起身來,應了一句。

  當他離開的時候,擾亂她的屬於他的氣息就這樣散開,寧韻然並沒有覺得放鬆,相反覺得更加失落了。

  這時候,忽然感覺到後頸上一熱,寧韻然立刻伸手捂住,耳邊傳來莫雲舟輕輕的笑聲。

  “寧韻然,你藏又藏不住,不如不要藏。坦蕩一點又不會死。”

  “你說什麼?”

  “我抱著你的時候,你的心都快跳到我身上了。”

  他還是那樣笑著,用看孩子的表情看著她。

  她一切的心思,在他面前都無所遁形。

  聽見莫雲舟走出病房門的聲音,寧韻然的呼吸和心跳終於恢復了平靜。

  她側過身來,還能感覺到莫雲舟留下的體溫。

  隨著心緒的平靜,她逐漸理清楚自己要做什麼。

  她的手機裂掉了,所以沒有接到任何電話,也沒有打電話給任何人,還無法知曉顧長銘和趙嫿栩到底是怎樣的反應。

  她拿過了扔在一邊的陸毓生的手機,撥通了顧長銘的電話。

  通了沒兩聲,就聽見顧長銘低沉的聲音響起:“你好,我是顧長銘。”

  “顧大哥,我是……”

  “小寧!你怎麼現在才打電話過來?我們剛收到莫雲舟出車禍的消息,說他的車上還坐著一位女性!我就立刻想到是不是你!我把你電話打爆了都不通!”

  寧韻然還是第一次聽見顧長銘有這麼明顯的情緒表露出來。

  “我的手機碎了,對不起……”

  那邊的顧長銘忽然沉默了,連他的呼吸聲都聽不到。

  “顧大哥……你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了……”

  “因為我看著車禍現場的照片,你又不接電話……我以為……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每一個字,他都說的很用力。

  寧韻然幾乎可以想像顧長銘一個人坐在桌前,手指摁著眼角低著頭的樣子。

  很孤獨,很疲倦。

  “我沒事,真的。”

  “嗯……你現在在哪裡?”

  “在醫院裡。不過你別擔心,我只是有點輕微的腦震蕩……”

  “我現在就過去看你。”

  寧韻然掛了手機,她一抬眼就看見陸毓生不爽地抱著胳膊看著她。

  “寧韻然,你行啊!拿我的手機,給別的男人打電話!”

  寧韻然直接拿起他的手機砸過去,陸毓生慌忙接住:“喂!你到底是想摔裂我的手機還是砸裂我的腦袋!”

  “都想。”寧韻然回答。

  陸毓生氣哼哼地說:“還想給你買點東西吃呢!我看根本沒必要!”

  “拜拜了,小少爺。”

  寧韻然搖了搖手,把陸毓生給氣走了。

  她完全沒有想到,顧長銘會來得真麼快。

  他的眉心一直緊緊蹙著,直到來到病床邊坐下,確定寧韻然真的沒什麼大事,才略微放鬆下來。

  但是寧韻然還是想要知道,有人要殺莫雲舟這件事,顧長銘到底知道還是不知道。

  “顧大哥,你不知道那有多可怕,那輛大卡車一直一直跟著我們!好像不把我們撞下橋就不甘心!那個卡車司機是不是要殺莫雲舟啊?”寧韻然問。

  直男思維女友掰彎大會:

  莫雲舟:我知道女人都是口是心非。

  寧韻然:什麼?

  莫雲舟:你一直說你不喜歡我。按照口是心非的規律,你就是很喜歡我。

  寧韻然:你咋不上天?

第六十三章:戰火

  顧長銘的手伸過來,摸了摸寧韻然的臉頰。

  “這裡面的事情很難說。有可能是莫家或者莫雲舟的姐姐和姐夫得罪了什麼人。也有可能是因為商業競爭,有的人不惜一切代價下狠手。但不管是哪個原因,在水落石出之前,你要和莫雲舟保持一定的距離。我不希望你再因為他出事了。”

  顧長銘的態度是坦蕩的,而且他對她的擔心也是真的。

  寧韻然苦笑了笑:“等我出院之後,就去廟裡拜拜吧。感覺今年太倒霉了,一直不停進醫院。”

  “鬼神之事你也信。”顧長銘無奈地搖了搖頭。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顧長銘本來就不是什麼善談的人,但是他很會照顧人。比如寧韻然想喝水的時候,他會去幫她打水。她上洗手間的時候,他會扶著她起來,怕她頭暈就守在門外。

  晚上,寧韻然餓了,也是顧長銘出去給她買的夜宵。

  一邊吹涼熱粥,寧韻然一邊感慨說:“到底是什麼樣的利益,能到在光天化日之下殺人的地步?”

  “對於某些人來說,只有他們想不到的,沒有他們不敢做的。把命掛在利益的刀尖上,早就做好下地獄的准備,道德與法律對這些人是沒有約束力的。”

  顧長銘的話,讓她想起了梁玉寧。

  心中一片冰涼。

  “你呢?顧大哥……你會把命掛在利益的刀尖上嗎?”

  顧長銘微微扯起唇角,他的笑很淺,也很耐看。

  “笨蛋。”

  寧韻然也跟著笑了笑:“對啊,我就是個笨蛋啊。”

  這場事故,讓寧韻然得到了一周的帶薪休假。

  而關於莫雲舟這場過分刻意的車禍,市局已經立案調查。

  他們派了人來向寧韻然進行相關案件的問詢。

  寧韻然說出了卡車的車牌號。但是這個消息並沒有什麼價值,因為這輛車已經在市郊被找到了。

  而交通錄像也拍攝下來了卡車司機的樣子,只能先發出通緝令了。

  第二天早晨,她就收到了一個快遞,那俊逸卻又不失莊重的手寫字體讓她立刻想到了莫雲舟。

  拆開一看,竟然是一個新的手機。

  寧韻然心裡咯登一下,心想到底自己是接受,還是不接受呢?

  算了,在病房裡無聊,先用著吧。

  大不了下次見到抖M先生再把錢還給他?

  想到這裡,她的唇上就微微發燙,就連舌尖還留著被莫雲舟緊緊纏繞的力度。

  心臟又開始不受控制地躍動起來。

  就連整個空間也跟著起伏隨時要裂開。

  寧韻然抬起拳頭用力砸了自己兩下。

  她將手機卡插進去,然後搜索新聞,看到的就是說莫雲舟雖然遭遇車禍但並沒有生命危險的消息。

  隨手點開一個采訪視頻,畫面上就是莫雲舟明明胳膊還有傷,卻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淡然地回答記者問的每一個問題。

  他的眉宇之間又一種神采,平和穩重,具有說服力。

  三天不到的時間裡,雲晟集團的股價再度趨於穩定。

  但這三天,對於梅沙倉的爭奪來說卻是至關重要的。而莫雲舟已經錯過了。

  趙嫿栩大手筆狂攬,手握的梅沙倉股權已經高出了莫雲舟兩個點了。

  當趙嫿栩和黃秘書在顧長銘的辦公室裡匯報這件事的時候,都露出了松一口氣的表情。

  顧長銘點了點頭,說了一句:“你們做的很好。我可以放心的把這個位置交出來了。”

  趙嫿栩頓住了,抬頭睜大了眼睛看著顧長銘:“長銘……你說什麼?”

  黃秘書只是看著顧長銘,頓了兩秒之後,笑了:“顧總,您是要把什麼位置交出來?”

  “就是這個位置。”顧長銘輕輕拍了拍自己的桌子,不疾不徐地說,“反正有我,或者沒有我,你們都可以做決定。無論是要把莫雲舟撞下橋,還是用空殼交易來補充貸款不足的壓力充盈資金拿下梅沙倉的那些股權,都不需要我的意見。其實這個位置,誰做都可以。”

  “長銘,你怎麼能這麼想?一切決定都必須要快,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我們也只是想要拿下梅沙倉而已!”

  “是啊,顧總。現在結果是好的,您又何必在意過程呢?退一萬步說,秦先生對顧總一直是相當滿意的。嫿栩雖然行事果斷,但是有時候也會偏激,還是需要顧總把關的。”

  “我也想要把關,但是你們並不給我把關的機會。本來我已經想好了,與其他想要梅沙倉股權的老板聯手,逼迫莫雲舟退讓,你們倒好,來一招釜底抽薪,想要直接解決他,讓我懷疑自己保守得就像個老年人。但是莫雲舟是你們想動就動的?”顧長銘側過臉來看著趙嫿栩和黃秘書。

  “顧總……您是在擔心他背後的雲晟集團?”

  “我擔心雲晟?我還擔心莫家。雲晟集團的陸家和海帆集團的莫家是東南亞兩大航運世家。現在只是雲晟要拿下梅沙倉,如果被莫家知道他們的莫雲舟是因為這個梅沙倉差一點沒命,只怕要不爭饅頭爭口氣。如果莫家為了給莫雲舟出氣,直接與雲晟集團聯手,不惜一切代價都要把梅沙倉拿下,和我們拼個魚死網破呢?以我們的實力,想要和兩大巨鱷對抗,是不是瘋了?”

  顧長銘的話落下,趙嫿栩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能說出來。而黃秘書也低下頭來沉思。

  “掌控梅沙倉只是方便秦先生的某些生意往來而已,但如果我們縱合萬象被兩大巨鱷一頭一尾咬死,秦先生想要第二個縱合萬象幾乎不可能了。”

  “但是秦先生是忍不了任何人擋在他的路上的。”趙嫿栩冷然開口。

  “問題是這尊大佛,還沒有到搬不開的地步。而且嫿栩,你這麼快就把你培養了那麼多交易和流水的空殼公司用上了,等到真刀真槍需要用這些空殼公司引入資金的時候,你還有嗎?”顧長銘再一次發問。

  “我當然還有。”趙嫿栩雖然這麼回答,但是眉心卻緊緊蹙起。

  黃秘書微微歎了一口氣:“我明白了,顧總。以後再有任何決定,我一定提前向您請示,不會再破壞您的大局。是我的眼界太狹窄了。”

  “黃秘書,您幫我向秦先生帶一句話吧,我真的很想放下這裡的一切,好好休息一下了。黃秘書在我這裡這麼多年,也知道我的性格並不適合商場的波雲詭譎。我從前一直都很想留學,去國外看看,完成自己的心願。現在厲害的年輕人多了,也到了我該急流勇退的時候了。”

  顧長銘的聲音淡然中帶著一抹涼意。

  “顧長銘!你為什麼要說這樣的話!如果傳到秦先生的耳朵裡,萬一被他誤會了怎麼辦?”趙嫿栩直接站起身來。

  “是嗎?你也會擔心我被人撞下橋還是被人扔下樓呢?”

  “顧長銘!”

  趙嫿栩的眼睛紅了,黃秘書一把將她拽回了位置上。

  “好了,顧總還有事要忙。而且小寧也還在醫院裡休息。出了這麼大的事,我這個首席秘書應該去看看他。”

  “不用了。讓她好好睡吧。”顧長銘說完,就將旁邊的文件打開來,沒有再繼續與他們說下去的意思了。

  趙嫿栩與黃秘書一起走進了電梯裡。剛摁下地下停車場的摁鈕,趙嫿栩的眼淚就掉落下來了。

  “他是故意的。他在威脅我。”趙嫿栩說,“你會把他說要放下董事長位置的事情,告訴秦先生嗎?”

  “這個話,我當然會如實告知秦先生。但是顧總為什麼會說這樣的話,我也會告訴秦先生。其實我們動了莫雲舟,只是破壞了顧總原本計劃好的大局,他有生氣的理由,但是他也能圓回來。”

  “他氣的不是我們動了莫雲舟,而是我們動了寧韻然。他知道,我們就是故意等到寧韻然和莫雲舟坐在同一輛車上的時候動手的。但那又怎麼樣呢?秦先生的風格一向是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

  “不過趙總,我派的人架著望遠鏡就在她的對面看著她,還有周末跟著她晨練,買東西,和她的朋友去看電影什麼的,她真的就像一個普通的女孩。而且周暖也一直監控著她的手機和郵箱。如果我們再繼續針對寧韻然,只會破壞你和顧總之間的感情,讓他和你越走越遠。”

  “所以,黃秘書,你是相信寧韻然是無辜的了?”趙嫿栩用諷刺的目光看向黃秘書。

  “如果不相信,就找到確切的證據在行動。況且,趙總……寧韻然是你帶進來的,你當初是想要把她拉進來幫秦先生做事。但現在,你對她所有的懷疑在我看來是真的有點捕風捉影,只是源於你對她得到顧總青睞的嫉妒而已。”

  “捕風捉影?”

  “你懷疑她看了一兩眼趙謙的電腦屏幕就能把流水號給記下來,甚至於就能想到那是夢幻星空樂園的售票流水號,你不覺得這是電影裡才有的劇情嗎?”

  黃秘書拎著鑰匙,走出了電梯,留下趙嫿栩一個人深深呼出一口氣來。

  寧韻然在病房裡幾乎是吃了睡,睡了吃,而且給她送好吃的人還挺多,比如說陸毓生、甄晴、顧長銘還有莫雲舟。

  甚至於連黃秘書都親自來看她了。

  寧韻然一臉驚魂未定的樣子向他描述了車禍當時的場景。

  “我還以為我會掉到橋下面去!在腦子裡都想了無數遍怎樣踹破玻璃窗,怎樣從車子裡游出來,萬一安全帶把我卡住了怎麼辦!萬一水太深,我來不及游到水面上,直接嗆死了呢?”

  “你能像現在這樣沒什麼大事兒,真的太好了。你們都被追過了橋中央,就算掉下去也不是江水深的地方了,你絕對來得及游出來的。”黃秘書笑著說。

  “哈哈,是哦!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對哦,我要好好享福,哈哈哈!”

  “那麼你多休息。我就不打攪你了!”

  當黃秘書離開之後,寧韻然的笑容收了起來。

  她立刻拿出手機,開始搜索有關他們車禍的新聞,然後她的眼睛瞇了起來。

  她躺下來,看著病房的天花板,深深呼出一口氣來。

  在她出院的那天早晨,她還在病床上睡得天昏地暗,卻感覺鼻尖上一疼,好似被人咬了一下。

  溫暖濕潤的感覺令她的心臟驟然收緊。寧韻然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莫雲舟的臉就在自己面前。

  那雙眼睛離得太近,彷彿眼底有潮水傾洩而出,湧入她的眼中。

  寧韻然猛地抬起頭來,莫雲舟立刻直起背,避開了寧韻然的額頭攻擊。

  “你咬我!”寧韻然捂住自己的鼻尖說。

  “對,我咬了你。”莫雲舟看著她,單手撐在她的身邊,又要靠近。

  寧韻然生怕這家伙有要親自己,立刻就要捂住嘴,但手才抬到一半,就被這家伙給扣住了。

  他側過臉,越來越接近,似乎就是要看寧韻然閃避的樣子。

  寧韻然火了,直接湊上去,在莫雲舟的鼻尖上也狠狠來了一下。

  才剛要上去,寧韻然就鬆了嘴。

  她雖然有點想要看他疼痛的樣子,但卻又捨不得他疼。

  “怎麼了?”莫雲舟輕聲問她。

  他的氣息就喝在她的唇間。

  “沒什麼。你離我遠點。”

  還好……還好我沒有看見你鮮血淋漓的樣子。

  如果看見你被撞傷,被玻璃割傷甚至於更加支離破碎的畫面……我這一生恐怕都忘不掉。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修長的身影來到病房門口,微涼的聲音響起:“莫總,你在幹什麼?”

  莫雲舟和寧韻然不約而同側過臉看向門口,顧長銘就站在那裡,冷冷地看著他們。

  “顧大哥!”寧韻然喊出聲來。

  莫雲舟臉上的笑意卻在瞬間收起。他直接起身,來到了寧韻然病床的外側,與顧長銘對視。

  “顧總怎麼有空來這裡?不是應該忙著梅沙倉的股權收購嗎?”莫雲舟色聲音聽起來平靜,但卻帶著徹骨的涼意。

  “今天小寧出院,我來送她回家。”顧長銘說。

  “不用了,我送就好了。”莫雲舟說。

  只是送她回家而已,寧韻然莫名感覺到電光火石。

  “那個……謝謝你們……”

  寧韻然發現雖然他們都在說是來送她回家的,但沒有一個人看她一眼。

  怎麼感覺她成了那個多余的?

  “還是我來送吧。我聽說遠程宏大也出手了,他們持有的梅沙倉的股權只比我們縱合萬象少一個點而已。遠程宏大是本土最有實力的航運集團,我還在猜想他們怎麼可能放棄梅沙倉這塊大肥肉,現在看來,不是沒放棄,而是一直在暗地裡動手,讓子公司分散買入,低調得很。不像我和你明面上斗得人盡皆知。”

  顧長銘走過來,拉開了寧韻然的床頭櫃抽屜,拎起了一串鑰匙,還有一些小東西,笑著說:“小寧,你看,又像上次一樣,落了東西忘記收起來。”

  “啊……哦。”寧韻然點了點頭。

  只是現在,到底是誰要送她回家?

  “我是腹背受敵。前有你們縱合萬象,後有遠程宏大,不過如果我們雲晟集團退出了,你們和遠程宏大這樣在業內實力和口碑都一流的對手正面扛,實在太辛苦了。所以小寧還是我來送吧,顧總不如趕緊回去開會,想清楚應對策略。”

  莫雲舟勾起唇角,高深莫測的一笑,直接從顧長銘的手中將寧韻然的包拎走了。

  寧韻然看來看去,總有一種自己是那個包,被人拎來拎去的感覺。

  這是擊鼓傳花嗎?

  她忽然一把從莫雲舟的手裡把自己的包拽了回來。

  “你們兩個,該忙什麼就去忙什麼吧?我現在腰好腿好身體好,我自己回家!”

  說完這句話,寧韻然覺得自己太他麼的帥氣了。

  其實她心裡很忐忑。她怕如果莫雲舟真的送她回家,在路上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會讓她倍感壓力,要將她心底的秘密全部詐出來。

  既然不讓莫雲舟送自己回去,自然也不能上顧長銘的車。不然就是點燃戰火。

  雖然這場由她引發的“戰爭”來得實在莫名其妙。

  “顧大哥,你別擔心我了。我都這麼大了,自己回去吧。剛才聽莫雲舟說的,情況好像很復雜,您還是趕緊回去和趙總商量商量吧。”寧韻然一臉很懂事的樣子看著顧長銘。

  這家醫院,離南山公寓確實也不遠。

  顧長銘是一個不願意給別人壓力的人,他見寧韻然堅持,就點了點頭。

  “好。如果還是不舒服,就在家裡多休息兩天也沒關係。到了家,給我打個電話。”

  “嗯,謝謝顧大哥!”

  當她一側過臉,對上莫雲舟的視線時,才發現他的目光冷得厲害。

  寧韻然心裡一個哆嗦,說了聲“再見”,趕緊拎著包,逃命一樣離開了醫院。

  當她走出醫院大門,終於呼出一口氣。醫院門口停著不少出租車,她隨便上一輛就可以。

  當她剛打開一輛出租車的車門,腿還沒伸進去,就被人摁住了肩膀,一個向後,後背就抵住了某個人的胸膛。

  那種清淡的讓她熟悉的味道,頓時令她心跳加快。

  一回頭,果然看見了莫雲舟的臉。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一直就跟在你身後。”莫雲舟回答。

  她怎麼給忘了,這個男人腿長,自己跑三步,他邁兩步就夠了!

  “我……我坐出租車回家就好了!”

  “我送你回去,正好也有事要問清楚。”

  寧韻然心想我才不想回答你的問題呢!

  她正要掙脫莫雲舟,卻正好撞上了他受傷的左臂。

  “唔……”

  莫雲舟低頭一個悶哼,寧韻然傻眼了,趕緊問:“你沒事吧?我撞疼你了,哪裡疼?”

  她看不到他的眼睛,卻看見了他勾起唇角的笑意。

  “你騙我!你自己玩!我回家了!”

  寧韻然又被他給拽住了。

  “要不然這樣,你拉著我的手,上我的車。或者我扛著你走過這條街,走到停車場去。”莫雲舟的微笑很淡然。

  而這樣的淡然裡有一分勢在必得的意味。

  “我才不信你呢!”

  寧韻然懶得理這個騙子。

  只是這一回她真的低估了莫雲舟。這個家伙真的低下身來,一把將寧韻然扛上了右肩。

  “你要幹什麼——放我下來!莫雲舟!信不信我揍你!”寧韻然不敢捶他,因為不知道身上還有沒有哪裡受傷了自己不知道。

  但是這不代表自己不掙扎了,她兩隻手拽著莫雲舟的頭髮,胡亂拉扯。

  “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這個莫雲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成了抖M了,寧韻然把他的腦袋都揪成了草窩,這家伙竟然還在那兒笑。

  她的包掉在地上了,莫雲舟用腳尖勾住包帶,瀟灑地用腳背向上一提,受傷的左手就抓住了它,順勢掛在了肩膀上。

  寧韻然看著卻急了眼:“你左肩有傷啊!我的包沉!你快放我下來!我自己提!”

  “不放。”

  莫雲舟扔下這兩個字,轉身就離開了出租車。

  坐在駕駛位置上的司機一愣一愣的。

  “唷,現在談戀愛的小年輕,還能這麼玩兒?”

  寧韻然真想把自己的臉遮起來,來來回回多少人看見她了。

  好不容易到了車門邊,莫雲舟直接將寧韻然的包給扔到後車座上,然後打開前車門,放她下來,揚了揚下巴,請她進去。

  寧韻然愣了兩秒,說了聲:“你換新車了?”

  “不然呢?”

  明明是很穩重端莊的黑色,寧韻然還是忍不住說了句:“真騷。”

  莫雲舟勾了勾唇角,坐進了駕駛席。

  直男思維女友掰彎大會:

  莫雲舟:你說什麼騷?

  寧韻然:你的車。

  莫雲舟:我的內心也在騷動。

  寧韻然:得了,我上網給你掏一個癢癢撓,哪裡騷就撓哪裡!

第六十四章:踹死你!

  看著他利落地打著方向盤,寧韻然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喂!你不是左臂骨折了嗎?這麼快就好了?怎麼能開車?”

  莫雲舟的唇角還是勾著,將車開出了停車場。

  “你知不知道車禍之後,是誰把你從車裡抱出來的?”莫雲舟勾著唇角反問。

  “陸毓生說是你……”

  “我的胳膊如果真的骨折了,還能把你抱出來?”莫雲舟輕笑了一聲。

  寧韻然傻眼了:“陸毓生那個小王八蛋騙我!”

  “只是被玻璃劃傷了而已。”

  車子正好行到了十字路口,莫雲舟停下來,臉上的笑意忽然完全收了起來。

  “寧韻然,如果這一次又有人要把我們撞死,你怕不怕?”

  寧韻然心中一陣下沉,立刻向後看,後面只有一輛家用車,車裡坐著一家人,還有一只狗伸出窗外吐舌頭。

  根本就沒有莫雲舟所說的有人跟蹤他們。

  “你不嚇唬人會死嗎!”寧韻然強忍住揍他的沖動。

  “那你知道是誰要殺我嗎?”莫雲舟的聲音還是那樣,沒有起伏,有點冷。

  他是很嚴肅地在和寧韻然討論這個問題。

  寧韻然暗自倒抽一口氣,她知道自己不能沖動,不能說任何關於案子的事情,不能暗示對方很可能是縱合萬象集團背後的大毒梟秦耀出手了。

  “天知道你惹到誰了。”寧韻然轉過頭去,看著窗外。

  “你為什麼叫顧長銘‘顧大哥',叫我卻直接我的名字‘莫雲舟'?”莫雲舟的話題轉得讓寧韻然回不過神來。

  “……好吧,莫大哥還有什麼吩咐嗎?”

  抖M你個玻璃心!這都能計較?

  “誰要當你大哥。”莫雲舟的聲音還是涼涼的。

  寧韻然不說話了。

  “叫一聲‘雲舟'來聽聽。”

  寧韻然的心尖又被對方勾了一下。

  “不叫。”她回答得斬釘截鐵。

  “為什麼你回家了知道給顧長銘打電話,卻從來沒想過給我打個電話報平安?”莫雲舟又說。

  我的蒼天大地,人家顧長銘叫她回到家了打個電話報平安有什麼不妥嗎?這都能計較?莫雲舟你咋不上天?

  “我沒你手機號。”

  “又在睜眼說瞎話了。你記性那麼好,不需要手機通訊錄,你能把所有見過的手機號碼都記下來。”

  寧韻然的心中像是被忽然撞了一下,全身都緊張了起來。

  莫雲舟什麼時候發現的?她從來沒有在他面前表現出記性很好的樣子啊!

  “幾百年才用一次的手機號碼,我怎麼可能記得。”

  忽然之間,莫雲舟一個轉彎,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

  寧韻然看著他冷峻的側臉,意識到了什麼,再度回頭。

  這一次,她看見的不是什麼一家三口帶狗出游的家用車,而是一輛黑色的SUV。

  “它是在跟著我們嗎?”寧韻然的神經緊繃了起來。

  “對。兩個街道了。”

  莫雲舟冷靜地向前。

  他故意避開了隧道,行駛在人多的街道上。甚至於故意掉頭,而那輛車黑色SUV卻仍舊跟著他們。

  “又是上次要殺你的人,他們還不死心嗎?我們現在立刻報警!”寧韻然一直看著後視鏡,這輛車跟著他們的目的更加明顯了。

  “這裡是鬧市,街道上車很多,他們也不好下手。前面就是南山公寓,我送你回去。等你下車了,我會處理。”莫雲舟的表情冷靜卻嚴肅。

  “你處理?你怎麼處理?撞回去嗎?現在就該立刻報警!讓警察立刻來保護你!”

  “我會報警,但你現在馬上下車。他們的目標是我,越少不想干的人牽扯進去越好。”

  莫雲舟將車開到了南山公寓的門口,停了下來,立刻打開車門:“下車,回家。”

  寧韻然一眼就看見那輛車停在了不遠處,心也跟著提了起來,她將門又關上,冷聲說:“這裡是小區門口,來往車輛也多,他們不敢下手。你就在這裡打電話報警,等警察來!”

  “你又不喜歡我,幹什麼坐在車裡陪著我死啊?”莫雲舟將車門打開,要將寧韻然推下去。

  寧韻然卻一把抓住車頂的把手,不下去:“我就要在這裡坐著!等警察來!你馬上打電話報警!”

  她急的臉都要紅了。

  “你既然不喜歡我,就不是我的人。我不需要你陪我同生共死搞得這麼大架勢。”

  莫雲舟冷著臉,直接去掰寧韻然抓著扶手的手指,要將她推出去。

  這男人力氣很大,沒兩下她的手就被掰開了,她轉而拽住椅背不肯鬆手。

  “莫雲舟!我叫你打電話報警你沒聽見嗎!”寧韻然不明白他到底在執著什麼。

  “我說你不喜歡我就給我下車,你沒聽見嗎?”莫雲舟不光是聲音,連目光都冷得厲害。

  寧韻然咬牙切齒:“我喜歡你可以了吧?你現在能報警了……”

  驀地,那個要把自己推出去的男人忽然將她一把抱了過來,狠狠地親了她一下。

  寧韻然驚得魂都要飛出來了。

  在那一剎那,她忽然反應過來了。

  “老子踹死你!”她再懶得管他身上到底有沒有傷,直接上拳頭砸他的臉。用的絕對是拳擊台上的力道,她寧韻然從來不矯情,一拳揮出去就是奔著要他命的架勢。

  莫雲舟瞇著眼睛笑著,這麼窄的空間,他倒是躲得很敏捷,躲不過去的,就直接伸手攔住寧韻然的拳頭,又要將她往懷裡拽。

  “去你的!這是可以拿來開玩笑的嗎!”

  寧韻然瞪圓了眼睛看著莫雲舟。

  她的肩膀顫著,心臟跳動著,她真的以為那天在大橋上發生的一切會再來一次。

  她真的很害怕莫雲舟出事的時候,她不在他的身邊。

  “那輛車裡的,是我大姐請來保護我的保鏢。但是這並不代表,我在跟你開玩笑。”莫雲舟回答。

  “如果這不是開玩笑,這是什麼?”寧韻然不想聽他說廢話,她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但是她才剛要下車,就被對方一把抱住了。

  “小寧……無論是誰要殺我,你心裡很清楚這樣的事情有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寧韻然肩膀一僵,心裡的恐懼再度來襲。

  “我不會讓與我無關的女人陪我患難與共。你如果喜歡我,我的一切都會告訴你,我相信你不是那種經不起壓力需要躲在男人羽翼下的脆弱女人。但同樣的,如果你不喜歡我,那麼我的一切都與你無關。”莫雲舟覆在她的耳邊說。

  寧韻然的眼睛燙的厲害。

  她整理了自己的呼吸,低聲道:“莫雲舟,我不說喜歡你,不代表我就與你無關。”

  說完,她拉開莫雲舟的胳膊,從後座上拿回了自己的包,大步離開。

  “可你已經說了。”莫雲舟笑著提醒她。

  他的聲音微微上揚,心情很好。

  寧韻然背對著他,直接給他比了個中指。

  她回到了房間裡,關上窗,拉上窗簾,坐在桌前。

  有太多人在沉默地觀察著她。

  對面那個架著望遠鏡的家伙,買外賣的路上跟著她的家伙,甚至於監聽著她手機的人。

  哪怕在自己的小世界裡,她知道她也未必有隱私。

  她起身,離開了房間,敲開了杜若的房門。

  “我以為你死了。”杜若第一句話就扎心。

  “我死了誰養你。”寧韻然輕哼了一聲。

  寧韻然從她的角度描述了那一場車禍,然後說起了一件一直徘徊在她心頭的事。

  “住院的時候,黃秘書來看我,和我閒聊了幾句。我說萬一被撞下橋,江水太深,我還來不及游出水面就被淹死了怎麼辦。黃秘書的回答很有意思。”

  “他說什麼了?”杜若問。

  “他說,‘你們都被追過了橋中央,就算掉下去也不是江水深的地方了'。”寧韻然瞇著眼睛,看著杜若,“他怎麼知道我們出事的地方,是橋面的哪個位置?”

  杜若的眉頭也蹙了起來:“有意思。”

  “我在醫院裡的時候搜索了許多相關新聞,說的都是在跨江大橋橋面上發生了嚴重的交通事故,就算是有些媒體說了因為多次撞擊疑似謀殺之類的話,但並沒有提起是在橋面的什麼位置,黃秘書是怎麼知道我們出事的位置江水已經不深了呢?”寧韻然歪著腦袋說。

  “嗯。”杜若點頭。

  “再者,就算這個是看照片猜出來的,我注意了一下所有媒體發布的照片,基本上都是車禍的近景,這樣的畫面比較抓眼球,但看不出車禍的具體位置。還有微博上幾個網友用手機拍攝下來的照片,從那個角度看過去,雖然能判斷已經不是江心,但也不能判斷橋下的江水深不深。”

  “除非,有人明確告訴了黃秘書,你們就快過江了,就算撞你們下去,你們也未必死的了。”

  “是的。所以你說……黃秘書會不會和那個卡車司機有關係?”寧韻然不是很肯定地說。

  “確實很微妙。一般人就算看到車禍照片,也不會去過多聯想這個位置的橋下江水還深不深。除非有人很細致地向他匯報了當時的情況。當然,也不排除黃秘書心思細膩。他跟著顧長銘很久,但是和周暖這種一直跟著顧長銘的不同,他是在顧長銘創業前期的IT公司解決了低價收購的危機之後來到顧長銘的身邊。”杜若說。

  “這個時間很微妙。不是在顧長銘創業的時候就來,而是在顧長銘度過最大的危機之後進來的……凌睿一直都在懷疑,幫助顧長銘度過那次收購危機的,就是秦耀。所以我忍不住猜想,黃秘書是不是秦耀派來盯住顧長銘的。你想,顧長銘不可能直接打電話發郵件來聯繫秦耀,而秦耀要求顧長銘做什麼也應該有個聯絡人。這個聯絡人應該不是趙嫿栩,而是與顧長銘創業的時候無關的某個人。我覺得黃秘書很符合這個聯絡人的條件。”寧韻然說。

  “我會向上級申請,對他進行調查,看他前段時間聯繫過哪些人。還有,深挖一下這個黃秘書的過去。”

  寧韻然點了點頭,再次提醒杜若:“以及莫雲舟的人身安全也很要緊。現在梅沙倉的爭奪還沒有停止,莫雲舟仍舊是顧長銘的對手,顧長銘身後的秦耀只怕沒那麼輕易罷手。”

  杜若撐著下巴,不發一言地看著寧韻然。

  “杜師兄,怎麼了?”

  “你認真思考的樣子讓我感覺很新奇。”

  “我本來就有頭腦的好嗎?”寧韻然在心底嫌棄地翻了一個白眼,然後忽然想到什麼事情,“我原來的手機摔壞了,莫雲舟送了一個新的給我。杜師兄,你能幫我檢查一下嗎?”

  “可以。不過莫雲舟還送你手機,應該只是因為你和他一起出的車禍,他心中內疚吧?”

  “我不是早就向你匯報過了嗎,他對我有好感。”

  提起這件事,寧韻然盡管臉上一副嚴肅客觀的樣子,但是心緒還是被那個名字挑了起來。

  “那你喜歡他嗎?”杜若反問。

  “幹嘛?你要寫進報告裡嗎?”寧韻然問。

  杜若點了點頭:“寫啊。為什麼不寫?這樣才能正確評估你現在的處境。不過,如果你也喜歡莫雲舟的話,要注意一下了。”

  “注意什麼?”

  “別把自己弄得跟糙漢子一樣。你把莫雲舟的偏好度都帶歪了,哪天他要是忽然覺得大街上隨便拽一個摳腳大漢也貌美如花了,該怎麼辦?”

  這個問題,寧韻然是拒絕的。

  而此時的顧長銘正和趙嫿栩以及黃秘書在辦公室裡商談。

  “你的意思是,莫雲舟有退出梅沙倉的意向?”趙嫿栩不解地說。

  “這會不會是莫雲舟放出來的煙幕彈?”黃秘書也很懷疑。

  “確實,從現在來看,雲晟雖然在梅沙倉的爭奪裡腹背受敵,但還沒有到要退出的地步。”

  “也有可能是莫家還有陸家都怕繼續爭奪下去,莫雲舟會出事。莫雲舟是莫嚴賦老來得子,聽說非常寶貝。莫雲舟的大姐莫雲慧又嫁去了陸家,是不是莫雲慧不希望自己的弟弟出事,所以勸說了丈夫,放棄梅沙倉?”趙嫿栩猜測說。

  “這也不無可能。只是我們要做好准備,如果莫雲舟要退出,很可能會用他梅沙倉的股權搞一點事出來。”顧長銘回答。

  “比如他要高價放出這些股份,讓我們和遠程宏大爭破頭?”趙嫿栩說。

  顧長銘瞇著眼睛搖了搖頭:“不會這麼簡單。只能見招拆招了。”

  當這個小會結束,趙嫿栩起身的時候,聽見黃秘書開口說:“秦先生的意思是,希望顧總不要有心理負擔,他相信你的把控能力。也批評了我,說我連顧總的意思都沒問就做主去搞莫雲舟,是我不對。所以,還請顧總安安心心地坐在這個位置上吧。但是以後我黃穎保證,什麼事情動手之前一定會跟您說一聲。”

  說完,黃秘書點了點頭,就和趙嫿栩一起出去了。

  走廊裡,趙嫿栩忍不住問黃秘書:“所以秦先生是真的還信任顧總?”

  黃秘書笑了笑:“別傻了。秦先生誰也不信。”

  趙嫿栩輕哼了一聲:“難道連黃秘書也不信?”

  “當然。如果他信我,就不用把我的家人都扣在手上了。”

  趙嫿栩閉上眼睛,無奈地一笑。

  “倒是你,還是那句話,不要再做任何會傷害你和顧長銘之間默契度的事情了。你明明知道不管顧長銘是把寧韻然當妹妹,或者真的有男人對女人的心思,他都不會伸手碰她,那麼你還有什麼要斤斤計較的?我言盡於此。”

  寧韻然來上班的時候,果然又在桌面上看到了一大束的花。

  這是黃秘書代表整個公司對她的慰問。

  事情還是很多,但是就像顧長銘教過她的,所有的東西都到快截止期的時候再交上去,這樣她被分配到的工作確實比之前少了許多。

  周五的時候,一個大新聞空降,讓縱合萬象炸開了花。

  那就是莫雲舟竟然用雲晟集團所掌控的梅沙倉百分之十的股權去低價換購了遠程宏大集團一個子公司天水煤礦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直接進入董事會。

  這樣一來,遠程宏大集團成為了梅沙倉的第一大股東。

  顧長銘低著頭,摁著眉心。

  趙嫿栩坐在他的對面:“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干。我們要想超過遠程宏大,就要下更大的血本,出幾倍的價格把還沒被遠程宏大控制的股份買回來。”

  顧長銘看向黃秘書說:“秦先生的意思呢?還要爭嗎?現在人人都知道如果我們不放棄的話,梅沙倉的股價就會漲。就算我們用天價把剩下的股份拿到了,甚至於成為有絕對控制權的股東,到時候股價也會下跌,應該會跌破我們的買入價。無論怎樣,都是殺敵一萬,自損八千。”

  “秦先生的意思是,再試一試。”黃秘書想了想說,“我們可以想辦法制造一些對梅沙倉不利的新聞,也可以假意釋放要出讓梅沙倉股權的消息,讓梅沙倉的熱度降下來。”

  “我這邊還有幾個空殼公司可以用來接收秦先生的資金。”

  “那麼你要小心。凌睿那邊隨時會突然襲擊,有任何紕漏,就會是大事。”顧長銘看向趙嫿栩說。

  “放心。這些資源我早就做好了准備和鋪墊。”趙嫿栩回答。

  散會之後,趙嫿栩離開顧長銘的辦公室,看了一眼坐在電腦前專心致志的寧韻然。

  她的側臉有一種很簡單很專注的氣質。

  趙嫿栩扯起唇角無奈地一笑。

  也許自己這麼多天以來的疑神疑鬼,真的完全只是出於對她的嫉妒。

  她來到周曖的辦公室,看見這個小子正把兩條腿都架在桌面上,玩著手游不亦樂乎。

  趙嫿栩敲了敲桌子說:“臭小子,你可真不是個好榜樣。”

  周暖連手機都沒挪一下,笑笑說:“像是我們這種後台部門,哪裡像是嫿栩姐這樣需要出去沖鋒陷陣,好好養著自己就好。”

  “養著自己?看我哪天不把你拿去搾油。”

  “你來不就是問我對於寧韻然的監聽有什麼成果唄。那我就告訴你一個大料。”周暖還是繼續打著游戲。

  “你能有什麼大料?”趙嫿栩好笑地說。

  “我怎麼沒有大料了?我告訴你,我們的敵人莫雲舟可喜歡寧韻然了。”周暖用略帶八卦的語調說。

  “這個我早就察覺到了,還要你爆料。”

  “你應該策劃一場美人計啊。讓寧韻然上去,把他迷得暈頭轉向,順帶把他剩下的梅沙倉的股權賣給我們。哈哈哈哈!”

  “神經病。要是再打寧韻然的主意,你顧大哥必然要把我掃地出門。這才是你最想看到的吧?”趙嫿栩在周暖的腦門上敲了一下。

  “哎呀!我死了!”

  “技術不精,死了就死了唄!”

  周暖扯了扯嘴角。

  梅沙倉的爭奪還未平息,不久就傳來消息,說天水煤礦在哪裡又開發了一個新的礦區,股票一路高歌,這相當於莫雲舟用兩個億的梅沙倉股票換了天水煤礦五個多億。

  就連趙嫿栩也不得不說:“真不知道這個莫雲舟到底是運氣太好了,還是他早就聽說了天水煤礦會有大動作。”

  這天晚上,寧韻然還有幾封重要郵件沒有發出去,正在加班。

  桌面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寧韻然抬了抬眼皮,一看是莫雲舟的手機號,就直接把它摁掉了。

  剛打了沒幾個字,又看見一條短信發過來。

  劃開一看,又是那個抖M先生:你在哪裡?我想和你一起吃晚飯。

  寧韻然抿了抿嘴唇,直接發短信過去:我不想和你吃晚飯,看見你我就飽了!

  直男思維女友吐槽大會:

  寧韻然:我決定跟你在一起了!

  莫雲舟:真難得你開竅了!

  寧韻然:沒錯,我開竅了!我不會相信“人賤自有天收”這樣的鬼話,我決定親自收拾你!

  莫雲舟:???

  寧韻然:我要每天扯你的耳朵!讓你跪榴蓮!每天喂你吃蒼蠅腿兒!我上網買了一本《噁心你的一萬種方法》,太想實踐了!

  莫雲舟:……

第六十五章:被你淹沒

  抖M:那麼你就看我吃。

  寧韻然不理他,繼續發郵件。

  沒過多久,顧長銘就從辦公室裡走了出來,西裝就掛在他的胳膊上,腿長走路就是有范。

  “還沒搞完?”

  “還有一封郵件就回家了。”寧韻然瞇著眼睛笑著說。

  “那我等著你,送你回去。”顧長銘隨手拽過一旁的椅子說。

  “啊?顧大哥,你別鬧了!我加一小會兒的班詩多麼正常的事情啊!如果被別的同事知道了,多不好!”

  這時候,寧韻然放在桌面上的手機又顫了一下。

  抖M的字樣出現在屏幕上。

  “莫雲舟給你發短信了?”顧長銘只瞥了一眼,竟然就猜到抖M是莫雲舟。

  寧韻然趕緊把手機翻過來:“是他……但我沒打算理他。”

  “確實,這段時間你離他遠一點。並不是因為我們和雲晟集團的較量結束了,而是因為上一次開車撞你們的人還沒有找到,我怕你和他待在一起,會有危險。”

  顧長銘的語氣很客觀,沒有私人情緒。

  “嗯。”寧韻然點了點頭。

  晚上,當顧長銘開車將寧韻然送到南山公寓門口的時候,寧韻然一下車,就看到了莫雲舟的車停在那裡。

  他側過臉,從車窗裡與她對視。

  那一刻,寧韻然有一種被鎮住的感覺。

  燈光太暗,她看不清莫雲舟臉上的表情。

  但是她有種感覺——他生氣了。

  “怎麼了?”顧長銘問。

  “哦……沒什麼……”

  當寧韻然再看過去的時候,莫雲舟已經開車轉向離開了。

  心裡面莫名抽痛了一下。

  明明應該覺得輕鬆的。

  如果這個男人生氣了,轉身了,就沒有人再問她“你喜不喜歡我”這樣讓人苦惱的問題。

  明明知道危險,又何必要靠近呢?

  回到了房間裡,她將自己的包放下,卻忍不住拉開窗簾,想像著莫雲舟會不會還在公寓的對面?

  然後她覺得自己傻了。

  莫雲舟是什麼人?就算不是呼風喚雨,也是優秀而出眾的男人。他的人生中應該已經習慣了要什麼有什麼,不會永遠在她的身上浪費時間。

  沸騰的水終究會冷,瘋狂的熱情也會冷靜。

  寧韻然對自己說,來日方長吧。

  等到這個案子結束了,她就請個大大的長假,到世界各地瀟灑走一回。

  就在她准備去淋浴然後好好睡覺的時候,手機又響了起來。

  是抖M。

  寧韻然忽然不敢呼吸。

  他看見顧長銘送她回來,會說什麼?

  寧韻然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膽怯很好笑。

  為什麼會有這麼復雜的態度呢?

  這個男人明明你很喜歡,坦蕩一點做你自己不好嗎?

  可是坦蕩的結果,又讓她怯懦。

  她很清楚,她的任務會讓他受到傷害。

  寧韻然接通了手機,開口說:“哎喲,莫先生,莫大神,我已經回家了,我想睡覺了,你說你怎麼這麼興奮呢?”

  “因為天水煤礦的股價上漲,我的決定讓我們雲晟集團掙錢了。顧長銘和趙嫿栩肯定臉色很好看,為了這個我也要請你吃東西。”莫雲舟的聲音是平靜的。

  其實這種在他預料之內的事情,他根本不會有多高興,只是找借口要看見她罷了。

  “吃夜宵慶祝嗎?你別忘了,我還是縱合萬象的員工。你這樣對著我說這些話,不覺得很不尊重我嗎?”

  “因為你吃東西的樣子很有喜感,比放炮竹更讓我有優越感。”

  “你自己吃。”

  “我買了,就在你公寓門口。”

  “你剛才不是看見顧總送我回來已經不爽地開車走了嗎?”

  “所以在你心裡,我是這樣幼稚的男人?如果這樣我就負氣放手,那不是正中顧長銘下懷?”

  莫雲舟的聲音淡淡的,還帶著一絲調侃寧韻然的意思。

  “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是這樣的?”寧韻然摁了摁太陽穴。

  “我以前也沒發現自己可以這樣。”莫雲舟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有時候人還是不能要自尊的。”

  “啊?”

  “自尊不能當飯吃,太有自尊的男人不討女人喜歡。下來拿海鮮粥,你到底吃不吃?”

  莫雲舟的話,讓寧韻然忽然有一種心境開朗的感覺。

  她下了樓,果然看見莫雲舟拎著外賣站在那裡。

  寧韻然正打算用門卡把外面的鐵門打開,但是莫雲舟卻搖了搖手,將袋子伸了進來。

  “拿回去,慢慢吃吧。”

  “哦。”

  就在寧韻然拎過帶子的時候,莫雲舟湖然開口說:“我知道顧長銘為什麼送你回家。”

  “你還能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寧韻然好笑地說。

  “因為如果我是他,我也會做同樣的事情。”莫雲舟的神色很沉斂,沒有了剛才開玩笑的感覺。

  寧韻然站在那裡,隔著鐵門看著他。

  “因為他知道,那個想要殺我的人還沒有停止殺心,你跟我在一起,哪怕吃一頓飯,也有可能出事。”莫雲舟回答。

  寧韻然的心底一顫。

  他知道莫雲舟並不是站在顧長銘的角度上才會說出這樣的話,而是站在保護她的角度上。

  “寧韻然,你喜不喜歡海?”

  “嗯?為什麼忽然問這個?”

  “我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跟著父母,還有我的兩個姐姐和二哥一起去了海邊的別墅度假。”

  “那很好啊。”

  “夜裡面的大海看起來很安靜,很神秘,好像向著我張開懷抱一樣。海浪的聲音很輕,很遠。海面上是星光起伏。我一步一步走過去,直到腳尖觸到了冰涼的海水,我還是忍不住靠近。直到海水淹沒了我的膝蓋,忽然有海浪過來,幾乎淹沒我的胸口。”

  寧韻然看著他,忍不住在腦海中想像那樣的場景,莫名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我的大姐莫雲慧晚上出來找我,她發現了我,一把將我從海水裡抱起來。回去之後說起這件事,我的母親都嚇得哭起來了。時至今日,提起那個晚上,我的家裡人都很緊張。他們說,只要我站在海的面前,就有一種隨時要跳進去的感覺。”

  寧韻然的指尖顫了一下。

  “寧韻然,我這一生都在期待著一個人,像海一樣吸引我靠近,然後將我滅頂淹沒。我知道你在害怕我離你太近,會有危險。”

  寧韻然全身都僵了起來。

  她從莫雲舟那雙一貫淡定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種豁然。

  他什麼都知道。

  “我只是想告訴你,不要因為我的靠近而退縮,因為我本來就想被你淹沒。”

  說完,莫雲舟就轉過身去離開了。

  他的背影有一種灑脫。

  卻把寧韻然的心神全部帶走了。

  所有思緒都被他牽絆著,彷彿這個男人天生對她有著某種吸引力。

  他從海中來,要將她帶走。

  而關於梅沙倉的戰爭,從縱合萬象對戰雲晟轉變成縱合萬象與遠程宏大之間的較量。

  華洋銀行再度縮減了對他們的貸款,這完全在趙嫿栩的意料之外。

  而她啟動了三個早就准備好的空殼公司,准備了交易材料,讓秦耀利用這三家空殼公司向縱合萬象注入資金,繼續收購梅沙倉的股票。

  但是遠程宏大明顯對梅沙倉志在必得。

  趙嫿栩始終無法跟上遠程宏大購入速度。

  身處辦公室的寧韻然也能感受到這沒有硝煙的緊張氣氛。

  她也很想知道,凌睿到底什麼時候會對縱合萬象出手。

  他已經安靜地蟄伏已久,這一次必然要一擊即中。

  與此同時,黃秘書在辦公室裡接到一個電話之後,神色立刻變得嚴肅起來,起身走向顧長銘的辦公室。

  “顧總,郭先生過來了。”

  顧長銘握著筆的手指僵了僵,然後停住。

  “哪位郭先生?”

  “郭笑。”黃秘書頓了頓,“他已經到了T市了。看來大老板對梅沙倉是真的很看重。”

  “他不是對梅沙倉看中……事到如今,他也明白我們拼不過遠程宏大了。”

  “那麼郭笑來的目的是什麼?”

  “大老板通過嫿栩安排的空殼公司在短短一個月內為縱合萬象注資了快兩個億,這裡面的風險是很大的。郭笑會來,是要保證一旦梅沙倉我們沒可能拿到,而我們又被凌睿的經偵隊給盯上,大老板還能平安地收回他的資金。”顧長銘回答。

  “那麼顧總……聽說郭笑三天前就抵達T市了,但是卻完全沒有提過要和我們見面。他是什麼意思?”

  “他在觀察。”顧長銘回答,“也在等我們主動聯繫他。”

  黃秘書了然地點了點頭。

  被縱合萬象的緊張氣氛折磨到透不過氣的寧韻然,終於熬到了周末。

  她連買外賣的精力都沒有了,敲開杜若的公寓房門,她只說了一句話。

  “要麼跟我一起吃開水泡面,要麼餓肚子,你選哪個?”

  杜若難得沒有毒舌相向,只說了一聲:“進來吧。”

  兩個人面對面,茶幾上是兩桶泡面,寧韻然神色呆然,大腦放空。杜若則找出了一根雙匯玉米火腿腸,正用手指靈巧地撕開。

  如果是平時,寧韻然定然會為了這根火腿腸和他爭個你死我活,而此刻她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讓她感到不可思議的是,杜若竟然掀開她的泡面,將那根玉米腸放進裡面了。

  “杜師兄,你是要吃老壇酸菜味兒的嗎?”

  “不,給你吃的。”

  寧韻然趕緊去把那根玉米腸的包裝紙從垃圾桶裡翻出來。

  “你在幹什麼?好噁心!”杜若抬起腳去踹她。

  “我看有沒有過期!不然你怎麼會好心讓給我吃!”

  “老壇酸菜的給我。”

  寧韻然一看,還差半年才過期呢,立刻轉身抱住泡面說:“不給!”

  三分鐘一到,兩人低下身來呼啦呼啦吃了起來。

  “秦氏兄弟裡的弟弟秦冕的資金大多都由他的情人梁玉寧來打理,這個你是知道的。”杜若開口道。

  寧韻然僵在那裡,不滿地抬起頭說:“我就知道你不會那麼好心把玉米熱狗讓給我!不過,你就不能等我吃完了再說正事兒嗎?這樣會讓人消化不良的好不好!”

  杜若瞥了她一眼,涼颼颼地說:“吃泡面還談什麼消化不良?你的胃連塑料都能消化。”

  寧韻然咬著玉米腸,無言以對。

  杜若繼續說:“秦冕的大哥秦耀的洗錢門路卻很廣泛。你所知道的趙謙的夢幻星空樂園是一個,縱合萬象集團又是另一個。而秦耀也有不少的代理人,他遵循的原則就是從不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

  寧韻然點了點頭:“這也是秦耀這麼多年以來一直沒有被抓住的原因之一。”

  “對。但在他眾多的代理人裡,跟在他身邊最久的就是這個男人。”杜若拿了一張照片,推到寧韻然的面前。

  照片上的男人很年輕,有點遠,大概能夠看清楚他的輪廓。

  “他的綽號是黑桃A,真實姓名不詳,有多本護照,多個身份,他參與管理的秦耀的資產無法估計,但是他很小心,都是由他發展的下線進行資金的直接操作,所以始終沒有證據逮捕他。根據國際刑警的線報,他很可能已經來到了T市。出入境那邊連夜調閱近期的資料,也確實找到了這個疑似黑桃A的男人。”

  寧韻然沉默著看著這張照片,吸了一口氣說:“你們想要我幹什麼?”

  “根據線報,黑桃A會去本市的洪淵畫廊參加畫展。上面的意思是,黑桃A很警覺,如果我們派專門的同事去觀察他在畫展上與那些人有交流會很顯眼,但是你不一樣。”

  “我曾經在這個行業待過。畫展現場的一些書畫界名人是認識我的,我的出現不會突兀。”

  “對。”杜若將一張畫展邀請函送到了寧韻然的面前。

  “我的天,你們哪裡搞來的邀請函?”

  “這場畫展上,有江淮的作品展出。邀請函,是以江淮的名義發給你的。”

  寧韻然看著杜若,扯了扯嘴角:“行啊!你們不但設想找到,還行動迅速。”

  杜若將一枚胸針送到了寧韻然的面前:“戴著它去。你不需要刻意去接近黑桃A,只要讓我們看見他在畫展上和誰有交流就行。”

  “嗯。那麼黑桃A現在的名字是什麼?”寧韻然擺弄著這個胸針,這裡面大概有微型攝像設備。

  “還是不告訴你的好。”杜若低下頭來繼續吃泡面。

  “為什麼?”

  “因為以你的演技,萬一站在黑桃A的面前把他的名字都叫出來了,不久露餡了?”

  “我看是你也不知道他現在用的是什麼名字吧?”

  “我們連出入境的記錄都能找到,還能不知道他現在用的哪個護照名?”杜若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或者你再找個人陪你去。”

  “找誰?”寧韻然忽然興奮了起來,“杜師兄,你是不是要出山了?你跟我去?”

  “你腦子進水了嗎?我跟你去,讓我也成為趙嫿栩的盯梢對象?你可以找莫雲舟。”

  聽見這個名字,寧韻然的泡面差一點噴出來。

  這幾天被工作弄得都快內分泌失調,莫雲舟好像這幾天沒有騷擾過她。

  驀地想起了那一天,他站在公寓的鐵門外對自己說的話,寧韻然的思緒亂了起來。

  因為她不知道再見到這個男人,自己該怎麼說話,用怎樣的態度面對他。

  “該不會這段時間他都沒聯繫你吧?”杜若涼涼地說。

  “關你什麼事?”

  “你心裡很清楚自己演技不佳,又不想拖他下水,所以總想和他保持距離。一個男人再喜歡你,你總是這樣若即若離,起初看起來是欲拒還迎,久了就會讓人沒耐心了。”

  寧韻然心裡一沉,難道自己被莫雲舟放棄了?

  “看來你明天只能自己去畫展了。垃圾帶走,晚安好夢。”杜若指了指桌上的泡面盒子,示意寧韻然記得收走。

  “等等,這個胸針怎麼弄?”

  “你進入畫廊,看見了黑桃A之後就摁下胸針上的深藍色水晶。”

  “知道了。”

  寧韻然將泡面盒子收拾了之後,回到了自己的寢室裡。

  她坐在電腦前,美劇的劇情不斷向前,她卻什麼都沒有看進去。

  腦海中回蕩著的都是杜若的那一句“久了就會讓人沒耐心了”。

  所以,自己是耗盡了莫雲舟的耐心了?

  寧韻然拿過手機,翻來覆去地看了看,因為換了新手機,所以她和莫雲舟之間的短信都沒有了。

  她還記得他說要包養她的短信,現在她不知道有多想要再看一次。

  呼出一口氣來,手機忽然響了,寧韻然看見甄晴名字的那一刻,沒來由的失望得厲害。

  “喂,小寧!你明天有什麼事嗎?一起去看電影唄?”

  “哎呀,明天不能跟你去看電影了!明天我要去一個畫展,後天跟你去看行不行?”寧韻然想著要怎樣哄甄晴,覺得自己才是她真正的男朋友啊!

  誰知道甄晴一聽說是畫展就興奮了起來。

  “畫展啊!我還沒有去過呢!虧你再畫廊工作那麼久都沒讓我見識一下!那明天是有帥哥帶你去嗎?比如說——顧長銘?”

  “不是顧總,是之前認識的一個畫家發給我的邀請函啦!”寧韻然知道,自己的手機很有可能還在被人監聽著,她必須要讓監聽者知道自己明天在畫展出現不是無緣無故。

  “那如果沒有帥哥陪你去,你可不可以帶我去嘛!”

  寧韻然頓時猶豫了。甄晴畢竟和這個案子無關,但如果有甄晴在,自己在畫廊裡也會顯得自然。

  “好吧,我帶你去。不過在畫展上穿著要莊重優雅。我沒有車能接你,我們只能地鐵站見。”

  “沒問題!哇,你說明天我在畫展上會不會遇到帥哥?”

  寧韻然知道甄晴的少女心又開始泛濫了。

  “畫展其實很無聊的。”

  和甄晴聊完天之後,寧韻然才發現有一通未接來電。

  而名字顯示的是“抖M”。

  寧韻然心臟一顫,瞬間跳動得連自己都能聽到。

  她從來不知道,只要想起一個人的名字,就能有這麼大的力量。

  她想要打回去,可是心底深處卻又有一個聲音對自己說“就讓他冷卻,不要讓他再靠近進你了。”

  因為……她真的不想淹沒他。

  可就這麼安靜地坐著,這個男人就在她的腦海裡,怎麼趕都趕不走。

  她就這樣什麼都沒做,快要一個小時過去了,莫雲舟的電話也沒有再響起,寧韻然忽然覺得自己很好笑,很活該,又有點可憐。

  就在她決定起身去洗漱的時候,手機的鈴聲驟然響起,看見手機屏幕上名字亮起的那瞬間,她覺得自己的腦子像是要炸了一般。

  “喂,莫雲舟……有什麼事嗎?”寧韻然盡己所能地想要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

  “寧韻然,你很行啊。”

  莫雲舟那端的聲音微微上揚,勾著她的心緒。

  “什……什麼?”

  “你可以一周都不打電話給我。”他的聲音裡帶著包容,絲毫沒有生氣的感覺。

  “我為什麼要打電話給你?”寧韻然脫口而出之後就後悔了。

  自己聽起來就像是要和莫雲舟嗆聲一樣。

  “問問我車禍時候受的傷有沒有好。”

  寧韻然暗暗吸了一口氣,開口問:“哦,莫雲舟,你身上的傷好了沒有?”

  “你來看看我,不就知道我好了沒有?”莫雲舟的聲音還是那樣淡淡的。

  寧韻然只聽過他開會的時候用這樣的客觀而沉穩的語氣介紹畫展項目,但當他用這樣正經的聲音叫她來看他的時候……真的很性感。

  “你的傷都在身上,去了也看不到。”

  “那我可以脫下來讓你看。”

  還是那麼正經的語氣,寧韻然的臉都紅了。

  直男思維女友吐槽大會:

  寧韻然:你果然是個抖M!

  莫雲舟:啊?

  寧韻然:見到海就想跳,你有自殺傾向!

  莫雲舟:你說想要每天喂我吃蒼蠅腿,跪榴蓮,我都沒想過要自殺。怎麼可能看見海就要跳?

  寧韻然:那你說什麼要我像海一樣淹沒你個什麼鬼?

  莫雲舟:你……你沒聽過那首歌?我想我是海,寧靜的深海,不是誰都明白,胸懷被敲開,一顆小石子都能讓我澎湃。你懂了嗎?

  寧韻然:……你再唱一遍?

  莫雲舟:算了,我還是跳海吧。

第六十六章:胸針

  “小寧,我為什麼覺得你跟我打電話的時候很緊張,生怕說錯話的樣子。”

  “哪有!”寧韻然真的懷疑是不是莫雲舟也拿了望遠鏡從哪裡看著她,把她臉上的表情都看了個透。

  “你是不是喜歡我?”

  這一聲很輕,就像是覆在耳邊的悄悄話。

  彷彿他的呼吸掠過了她的耳畔,他就在她的身邊。

  寧韻然覺得自己就要被這個家伙折磨得瘋掉了。

  “喜歡你個頭!”

  不知道萬一監聽她的那個人聽到這段對話的時候會怎麼想?

  說不定,他們不會再懷疑她是經偵隊派來的臥底,直接把她當作莫雲舟派來的人。

  莫雲舟似乎並不生氣寧韻然的回答,反而輕輕笑了起來。

  他的笑聲很悅耳,寧韻然的神經也跟著顫。

  想要挪開手機,心底深處卻又忍不住聽到他更多的聲音。

  “那你剛才在和誰打電話?”

  “關你什麼事?”

  不要再用這樣的聲音跟我說話了!

  “是不是你的顧大哥?”

  莫雲舟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但寧韻然知道他一定很在意這個問題。

  “不是,是我一個朋友。”

  “那我明天可以帶你走嗎?”

  “帶你走”三個字被莫雲舟說出來,有一種別樣的韻味。

  “我明天約了朋友去看畫展。”

  “哦。你就不問問我要帶你去哪裡?”

  “好吧,你要帶我去哪裡?”寧韻然不知不覺躺在了床上,蜷起來,好像整個世界就只剩下莫雲舟的聲音。

  “你既然不打算明天跟我走,那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去哪裡?”莫雲舟笑著說。

  “你很無聊啊!”

  “你更無聊。你是不是喜歡我?”

  “你為什麼來來回回都在問這個問題?”寧韻然快要被這句話折磨到神經衰弱。

  “因為如果是從前,你會毫不留情掛掉我電話。但是你到現在都沒掛斷,忍著我對你的騷擾,難道不是喜歡我?”

  他的聲音輕輕的,寧韻然的心癢的厲害,真的很想要伸手去抓一抓。

  “那我掛了。”

  “在你掛之前,下樓把夜宵拿走吧。”

  寧韻然愣住了,立刻從床上翻起來,沖到窗前,真的看見莫雲舟的車停在小區門口,他就站在鐵門那裡!

  寧韻然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立刻穿上鞋,打開門快步跑了出去。

  當她從電梯裡出來的時候,才覺得自己披星戴月的樣子像傻瓜。

  她好不容易放緩了自己的腳步,來到了鐵門前。

  莫雲舟的唇角彎起好看的弧度,寧韻然來到他的面前,說了一聲:“謝謝。”

  “如果不說給你帶夜宵,你是不是不會下來?”

  “對啊。”

  還好路燈不亮,不然莫雲舟一定會看見她紅透的臉。

  莫雲舟抬起了手,將外賣的袋子伸向寧韻然的方向,寧韻然才剛拿住,莫雲舟另一隻手驟然扣住了她的手腕,將她一拽,整個人都貼在了鐵門上。

  “喂!你幹什麼啊!”寧韻然差一點撞到鼻子,有點生氣。

  “你拿好你的夜宵,撒掉了我也不會給你再買了。”

  “什麼?”

  莫雲舟的另一隻手從鐵門那裡伸過來,扣住寧韻然的後腦,強硬地摁了過去。

  “幹什麼……”

  寧韻然才憤怒地開口,就被莫雲舟用力吻了上來。他的舌尖囂張地頂進來,撞擊著她的神經,輕而易舉掠走她的一切。

  寧韻然的腦海中一片蒼白,莫雲舟卻不滿足地更加用力地吻著她,她的舌尖,她的嘴唇都跟著發麻。

  當他從她的唇間離開的時候,她看見他低垂的眼簾滿是留戀的表情。

  心臟像是也被他拽出了胸腔,帶走了。

  “你真行,果然緊緊抓著你的外賣不鬆手。”

  莫雲舟輕笑著說。

  夜風撩起他的髮絲,他眼角的笑意帶著一種不羈。

  寧韻然愣在那裡,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是給你的懲罰。”

  莫雲舟的指尖輕輕在寧韻然的下唇上碰了碰。

  她觸電一般向後退去。

  “什麼……什麼懲罰?”

  “懲罰你那麼克制自己,不給我打電話。”

  說完,他扯起唇角一笑,轉身離開。

  留下寧韻然一個人傻瓜一般站在那裡。

  當她回到房間裡,將外賣的盒子打開,發現裡面是一大碗滿滿的關東煮,香得要命。

  寧韻然一邊往嘴裡塞,一邊忍不住笑。

  她很高興。

  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高興。

  胃裡面飽滿的感覺讓她覺得睡覺都很幸福。

  然後,她克制不住自己去想像,莫雲舟說帶她走,是要帶她去哪裡?

  晚上,當莫雲舟回到他的別墅,就看見陸毓生可憐地窩在沙發上。

  “小舅舅……你沒看見我的短信嗎?我叫你給我帶關東煮的……我餓……”

  “關東煮啊……我本來是買了,後來拿去賄賂別人了。”莫雲舟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扯開自己的領帶。

  那種成熟男人的氣場和魅力,讓陸毓生很羨慕。

  “你拿去賄賂誰了?”

  “你的小舅媽啊。”莫雲舟一邊走上樓一邊說。

  “臥槽!我就知道是她!太過分了!”陸毓生露出生無可戀的表情來。

  第二天的早晨,寧韻然是被甄晴的電話吵醒的。她這個外行比她這個內行還激動。

  寧韻然刷牙洗臉,換上襯衫,穿上背帶西裝褲,對鏡子裡利落的自己很滿意。

  結果在地鐵裡遇到甄晴,她對寧韻然只擦了BB霜的態度很不滿,不顧地鐵裡其他乘客的注目禮,非給寧韻然仔細修飾了一番。

  還好甄晴的修飾並不誇張,寧韻然看了看手機自拍裡的自己,好像比出門的時候更精神一點。

  洪淵畫廊是本市的第二大畫廊,規模僅次於被雲晟集團收購的雲深畫廊。

  寧韻然帶著甄晴走了進去。

  這場畫展的規模不小,各種用心都很精巧。

  甄晴四下張望,有點失望的發現畫展的賓客不是已經上了年紀的書畫家,就是一些商界人士。而且他們各自都有自己的圈子,兩三個人聚在一起聊天,或者互相寒暄,一般人是無法進入的。

  “怎麼了,失望了?”寧韻然好笑地用肩膀碰了一下甄晴。

  “也沒什麼可失望的……不是每個有點錢又能來畫展的都能達到顧長銘的高度。這裡有很多現代畫家吧?說不定能看見什麼書畫界的年輕才子?”甄晴自我安慰地說。

  寧韻然笑了笑,隨意地四下看了看,尋找著她的目標那位黑桃A先生。

  轉了小半圈,甄晴在每一幅畫的面前都沒有停下來欣賞的耐心,而寧韻然也終於看見了她的目標。

  那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正很認真地傾聽著畫廊裡某位藝術經理人對畫作的介紹。

  寧韻然不動聲色地摁下了胸針上的藍色水晶,然後故意朝向那個方向,但是卻側著臉和甄晴聊著天。

  一個多小時過去了,這個男人都只是和藝術經理人攀談而已,寧韻然並沒有發現有任何一個商界人士與他交流。

  寧韻然覺得好奇,這個男人冒著風險來到T市,花了一個早上在畫廊轉悠,難道真的只是為了欣賞畫?

  就在寧韻然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甄晴拽了拽她,小聲說:“我真的不明白,這些畫有什麼好欣賞的?”

  寧韻然有點擔心甄晴會因為覺得畫展無聊而想要離開,這樣自己的任務就無法繼續了。

  她拉著甄晴來到江淮的一幅畫前,抬了抬下巴笑著說:“這是我最喜歡的現代畫家的作品。你看它的構圖,視覺的中心在右側偏上,色彩向外越來越絢爛,有一種釋放情感的沖擊力。”

  “嗯,好像是的。”甄晴點頭。

  “你看這片落葉的線條,柔軟脆弱,讓人想要呵護。但是這棵樹的樹幹的線條卻很有力度,很堅韌。這兩者形成了很鮮明的對比。”

  “嗯。”甄晴的思路被寧韻然吸引了,順著她的邏輯開始欣賞起江淮的畫。

  “你不覺得這幅畫給人以很細膩的遐想嘛?比如從我的角度來看,這棵樹沉穩地扎根在自己的土壤裡,象征著強大。它也許很想保護這片落葉,但是卻無法阻止它的墜落,最後它還是會回到地面,化身為泥,成為自己保護者的養分,用這種方式永遠在一起。”

  寧韻然說完,甄晴就更加專注地開始欣賞起這幅畫來。

  “怪不得,我總覺得這幅畫和這裡掛著的其他的畫不一樣,好像特別有感情的感覺。”甄晴點頭道。

  寧韻然見甄晴沒有那麼覺得無趣了,側過臉來正想要看一看她的目標現在正在和誰說話,卻發現對方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了,她有點心急,轉過身來放眼望去,也沒有看見那個人在那裡。

  糟糕,難道自己跟丟了。

  “這位小姐,你是美院的學生嗎?還是畫家?”

  男人沉穩的聲音響起。

  寧韻然回過身來,倒抽一口氣,她的目標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她的身邊!

  “你在找什麼?”

  寧韻然的心臟跳動得愈發劇烈,但是卻告訴自己要冷靜。

  不要去攀談,不要顯得自己想要接近,不要引起他的戒心!

  她轉過身來,直面對方,笑了笑回答說:“我在看看,這裡還沒有江淮的畫……哦,江淮是我比較欣賞的一個畫家。”

  寧韻然正要轉過頭去,剛才不知道胸針有沒有拍清楚對方的臉。

  “我覺得你和藝術經理人介紹畫作的方式不同,你說的比較有意思一點。他們一直向我介紹這些畫家的名氣,師承哪位名家,得過什麼獎項,某幅作品在拍賣會上賣到了什麼樣的價格,升值空間是什麼等等。”

  “感覺先生並不是為了投資才來的畫廊,而是為了欣賞作品。”寧韻然一邊回答,她的手心裡起了一層薄汗。

  “不,我確實是來投資的。剛才小姐你說起了一個現代畫家叫江淮?他的畫作最近升值很快,很多書畫名家都評論他的畫作情感飽滿豐富。我本來還不明白一幅畫要如何傳遞情感,聽你這麼一說,倒是明白了。剛才這邊的藝術經理人向我推薦了一幅畫,小姐介意不介意幫我看一下,覺得怎麼樣?”

  “我不是專業的鑒賞家,只是之前在畫廊裡待過而已。”寧韻然不好意思地搖了搖手。

  “沒關係,太專業的意見我已經聽得有些膩味了。”

  “那好,我們去看看。”

  寧韻然跟著對方來到了一幅畫前,對方說:“就是這幅。說是書畫名家程芫的畫作,你覺得怎麼樣?”

  “程芫?”寧韻然瞇著眼睛傾向那幅畫,認真地看著。

  “怎麼了?”

  “這個……只是業內的小道消息而已。這位先生……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寧韻然露出猶豫的表情。

  “鄙姓郭。小姐你但說無妨。”

  “郭先生,是這樣的……程芫老師十年前的畫作有不少都是經典,無論從技巧還是意境都是上品,但是十年前十個分水嶺。”

  “怎麼了?”

  “傳說程芫老師十年前手腕受傷,他對畫筆的掌控能力大不如前。在那之後,有許多作品都是他的學生替他完成的。”

  “原來是這樣。”

  “按道理,出現這樣的傳聞,程芫老師應該出來澄清,但是程芫老師一直並不在意,直到五年前他去世。所以這五年間的作品實在無法判斷到底是不是他的原作,又或者是他的學生在他的指導之下完成的。”

  “那麼你看見這幅畫,有什麼樣的感覺呢?”

  “我只是覺得,這幅畫的線條有點刻意追求瀟灑,沒有十年前程芫老師那種寫意與不羈。”

  “謝謝你的意見。我會認真考慮。”

  “不客氣。也但願我的說法不會對郭先生對程芫老師造成負面影響。他本人的畫作還是非常有收藏價值的。”

  寧韻然說完,對方就點了點頭。

  “謝謝你,打擾你和朋友欣賞畫展了。”

  “不會。郭先生客氣了。”

  寧韻然拉著甄晴,沒有多做逗留,就走向其他的作品。

  背過身去的那一刻,她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可是走了還沒兩步,一隻手忽然從後面伸過來,捂住了她的嘴不讓她出聲,幾乎在同一時刻,她的臉頰上被人親了一下。

  這一切太快,而對方做得實在“流水行雲”,她連驚叫和痛毆對方都沒機會,側過臉來,就對上了一張勾著淺笑的臉。

  “莫……莫雲舟你怎麼會……”寧韻然立刻四下看了看。

  大概是莫雲舟剛才的動作太快了,沒有人注意到。而甄晴正一本正經地看著剛才寧韻然介紹的那一幅江淮的畫。

  完了完了,剛才這個家伙親自己,不知道有沒有被拍下來。

  莫雲舟傾向她,用探究的目光看著她。

  寧韻然趕緊向後退了一步。

  莫雲舟外表出眾,又是商界名流,在場已經有好些人要過來攀談了。

  “本來我沒打算來這個畫展,但你說今天要看畫展,我查了查只有洪淵有畫展,所以就來看看。”

  “看什麼?”

  莫雲舟一副笑著根本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他們之間關係的樣子,繼續靠近她,逼得她步步後退,終於忍不了了,寧韻然直起背脊,對准了莫雲舟的鼻子就要撞上去。

  誰知道對方不但避開了,還側過臉在寧韻然耳邊說:“我來查崗,看你到底是不是和甄晴出來。”

  正好甄晴轉過頭來,看見了那一幕,露出了寧韻然熟悉的粉紅泡泡滿天飛的表情。

  幾個莫雲舟認識的人已經上前來與他攀談了。

  寧韻然趕緊退離包圍圈,和甄晴拉上手。

  “你們……你們什麼時候好上的!”甄晴氣憤地用手指捏著寧韻然的胳膊。

  如果不是寧韻然忍耐力驚人,此刻早就一臉扭曲了。

  “我們還沒好上呢!”寧韻然趕緊把甄晴的魔爪拿下去。

  “還沒好上,就是打算好上咯!”

  這時候,打完電話的郭笑走了過來,對寧韻然笑著說:“謝謝你。我剛才打電話叫我的助理幫我查了一下這位名叫程芫的畫家,確實是十年之前他的作品很有收藏價值,但是之後五年經過鑒定確實又不少是他學生的作品。”

  “對郭先生有參考價值就好。”

  這時候,郭笑的眼睛抬起來,看向正在和人聊著天的莫雲舟,笑道:“其實這才是我來這場畫展的真正原因。”

  “啊?莫雲舟?”寧韻然心裡頓時緊張起來。

  之前才發生過撞車事件,有人要殺莫雲舟,很可能就是秦耀派來的。

  現在秦耀的這個代理人又說對莫雲舟感興趣,難道說他們還沒有放棄,要對莫雲舟下手。

  “我的老板投資了巨額資金,想要拿下一個項目。但是被這個年輕人堵到無路可退。我沒有見過他,但是我欣賞有手段的人。”郭笑看著莫雲舟的側影說。

  他的目光很涼,但又確實又一種欣賞在裡面。

  “有手段的對手難道不可怕?”

  “是對手當然可怕。如果能成為伙伴,就能互利共贏了。”郭笑側過臉說,“剛才我看見你和莫先生似乎很熟?”

  “我……我以前在他的畫廊工作過。”

  “哦。”郭笑看著寧韻然的表情裡多了一絲了然。

  這種了然似乎在說“我知道你是誰了”。

  “啊,你的這個胸花很別致。我可以看一下嗎?我的妻子曾經掉了一個很相似的胸針,難過了很久。”

  郭笑這麼一說,寧韻然的心臟差一點從嗓子眼裡跳出來。

  怎麼回事?

  他難道發現了這個胸針有問題?

  淡定……寧韻然。

  淡定。

  他沒道理發現。

  這個胸針很細致。

  “好啊。這個其實不值錢,只是水晶的而已。”寧韻然一臉自然地低下頭將那個胸針解了下來,遞給了郭笑。

  郭笑用手指捏著它,仔細地看著,手指尖觸上上面的碎水晶。

  寧韻然的心臟越跳越快,生怕他去摁那個藍色的水晶。

  但是郭笑沒有那麼做,而是要將它抬起來。

  寧韻然緊張的背上冷汗直流。

  如果攝像頭反光的話就會被郭笑發現了!

  就在這個時候,清潤的聲音響起。

  “我喜歡的女人的胸針被別的男人拿在手裡把玩,我會很不爽。”

  只見莫雲舟揣著口袋,不知何時走到了他們的面前,正好擋住燈光照向郭笑。

  “哦,莫先生,抱歉了。”郭笑將胸針遞給了他。

  莫雲舟淡然地接過來,低著頭,給寧韻然別了回去。

  寧韻然的心終於從嗓子眼落了回去。

  末了,莫雲舟的指尖還在胸針上輕輕敲了一下,低聲說:“我生氣了。”

  “啊?”

  莫雲舟又看向郭笑,用他一貫帶著冷意卻顯得很有教養的笑容說:“這位先生,你剛才一直看向我的方向,後來又拿著我女朋友的胸針,是想要吸引我的注意力嗎?”

  “我只是有個問題很好奇,想要問莫先生而已。”郭笑開口道。

  “什麼問題?”莫雲舟的唇角帶著一絲玩味。

  “雲晟集團退出梅沙倉的爭奪似乎很乾脆,但是你是真的放棄了嗎?”

  這個問題直接得超出了寧韻然的預料,但莫雲舟卻顯得很沉靜。

  “有時候,不爭就是爭。”

  莫雲舟高深莫測地一笑,扣住了正想要溜開的寧韻然的手。

  寧韻然想要甩開他。但是莫雲舟的力氣很大,根本甩不開。

  “莫先生不問我是誰?”郭笑反問。

  “您是誰並不能影響我多梅沙倉的判斷。”莫雲舟就這樣將寧韻然拉走了。

  直男思維女友吐槽大會:

  寧韻然:莫雲舟,你越來越幼稚了!

  莫雲舟:怎麼了?

  寧韻然:你用吃的賄賂我!你學三流狗血電視劇強吻我!你還故意尾隨我出現在我去的畫展!

  莫雲舟:那是因為幼稚的人是你,我只能降低自己的格調和智商來迎合你。

  寧韻然:什麼?

  莫雲舟:我以前有格調又成熟的時候,你完全感覺不到我追你!

第六十七章:掂量

  他臉上帶著笑,手上的力氣卻很大,剛鬆開寧韻然的手,就摁住了她的肩膀,來到了呆若木雞的甄晴面前。

  “你是小寧的好朋友甄晴對吧?”

  “嗯。”甄晴傻傻地點了點頭。

  “我記得你。小寧第一次抓我那裡的時候,你也在。”莫雲舟唇角一勾,甄晴的臉都紅透了。

  臥槽?莫雲舟你胡說八道什麼?

  “我沒抓到你那裡!”寧韻然立刻反駁澄清。

  莫雲舟卻反問:“我並沒有說那裡是哪裡。不知道你說的那裡是哪裡呢?”

  寧韻然憋著氣,不說話。

  甄晴卻一臉幸福地說:“莫先生!沒想到你既然還記得我!”

  “那一天我終身難忘。”莫雲舟若有所指地回答,“其實我現在很期待小寧能像那天一樣豪放,可她現在偏偏婉約起來了。”

  寧韻然簡直想要掀起一幅畫把自己遮起來!

  甄晴沒心沒肺地跟著笑了起來。

  “她永遠走不了婉約路線的啦!”

  寧韻然很想搖晃她的肩膀,問她記不記得到底誰才是她的朋友!

  但是她沒有忘記今天來畫廊的目的,想要看一看郭笑到底在哪裡。

  這時候,莫雲舟卻低下頭來問:“你知不知道為什麼剛才那個男人會想要看你的胸針?”

  “為什麼?”

  難道莫雲舟知道胸針的秘密了?

  “因為那個胸針和你今天穿的衣服很不搭配。”

  莫雲舟靠她靠得很近,神態間又帶著一絲親暱,看得甄晴滿眼粉紅泡泡。

  寧韻然忽然明白為什麼郭笑會注意到自己的胸針了。她今天這一身都很干練利落,偏偏那個胸針太有少女風了,確實不搭!

  自己出門前沒想太多別上胸針就走了,根本沒想到它和衣服搭不搭這一茬。

  唉,杜師兄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糙漢子風,為什麼要給個那麼blingbling的胸針給她啊!

  “如果你穿我送給你的裙子,那就相配了。”

  寧韻然心想,好像確實是。

  下一秒,她發現自己的思路被莫雲舟,立刻瞪圓了眼睛:“相配個鬼!”

  還下雨天,巧克力和音樂更配呢!腦子有坑!

  這時候,郭笑已經離開了畫廊,坐進了自己的車裡,開口對自己的司機說:“幫我跟小黃說一聲,今晚叫上顧長銘和趙嫿栩一起吃個飯。”

  “是的,先生。”

  這天晚上,莫雲舟答應了甄晴的要求,請她去吃一家她想了很久卻一直捨不得去的西餐廳。

  莫雲舟幾乎滿足了甄晴所有的要求,而甄晴則把寧韻然大學時候的老底都說出來了。

  什麼下雪天出去打水,只穿了件羽絨服,結果在台階上滑倒,背上摔出了三道劃痕。什麼T恤曬出去一個月都忘記收回來,想起來的時候上面都是一層黃色的沙土,寧韻然自己都沒認出來。

  寧韻然剛抬起腿,在桌子下面要踹甄晴,一旁的莫雲舟就伸出長腿,輕而易舉將寧韻然擋了下來。

  寧韻然想要繞過莫雲舟,但是對方卻緊緊地抵住她,直到甄晴一股腦把所有的話都說完。

  “哈哈哈,你知道有一次我們宿舍去唱KTV,晚上回來的時候宿舍的鐵門都鎖上了!大家想的都是從鐵門上翻進去,只有寧韻然和別人不一樣!”

  寧韻然立刻伸手要捂住對面甄晴的嘴,誰知道莫雲舟卻不動聲色將她還沒來得及抬起的左手摁了下去,緊緊扣住她的手腕。

  這樣一來,她是既不能踢甄晴,也不能捂住她,而莫雲舟卻一副興致盎然的樣子。

  “小寧不是翻過去的嗎?這比較符合她的性格吧。”

  “她嫌翻過去麻煩,因為她得先把我們這些女生托上去,然後再爬到另一邊,把我們接下來。她說要試試看能不能直接從鐵門的欄桿縫隙之間鑽進去!”

  “然後呢?”

  “然後,她……她是太平公主嘛!身子很輕易就鑽過去了,但是腦袋過不去啊!哈哈哈哈!卡住了!你看她平日裡心大得狠,但她那天晚上是真的嚇壞了!臉都白了!一直問‘我是不是要這樣到天亮啊'!”

  莫雲舟垂下眼簾,笑了。

  他的笑很淺,但是寧韻然看得出來,他很喜歡聽這些東西。

  “不會真的卡到天亮了吧?”莫雲舟問。

  “哪能啊!我跟她說你別著急,換個角度。她自己脖子僵得要命,我伸手幫她掰了掰,就過去了!過來之後這死丫頭還說‘原來這麼簡單,早知道就不瞎著急了'!她還叫我們都學她,從鐵欄桿縫裡鑽進去,她以為人人都像她那麼平坦呢!”

  寧韻然哼了一聲:“不如這樣吧,你們倆在這兒吃,隨便聊,我回家泡面去!”

  “你是不好意思了?覺得影響到你在我心裡的形象了?”莫雲舟側過臉來,笑著看著她。

  那一刻,寧韻然覺得這個一直距離自己很遙遠就像小說裡一樣的男人從很高的地方走了下來。

  他或許一直向往著的是她的生活。

  “其實你在我心裡本來就沒形象。”莫雲舟補了一句。

  寧韻然真的沒有食欲了。

  “還有嗎?”莫雲舟又問。

  “沒有了。”寧韻然冷冷地看了甄晴一眼。

  甄晴不說話了,低下頭來安靜地吃東西。

  莫雲舟又說一句:“再說點別的吧。長假請你去新加坡玩。”

  甄晴一聽,眼睛一亮。

  寧韻然心中大叫不好:“甄晴,你再說下去,我就和你絕交!”

  “我們絕交好多次了。”甄晴回答。

  “說吧。我的大學時光和你們不一樣,所以聽著覺得很有意思。”

  寧韻然這才想起,莫雲舟的大學時光也是在哥倫比亞商學院,住的應該是單人公寓,不會有這種幾個同學住在一個臥室裡的經歷。

  盡管莫雲舟讓甄晴說,甄晴還是有所顧忌地看了看寧韻然。寧韻然無奈地呼出一口氣,徹底放棄治療了。

  “就是……幾乎所有的大學生宿舍都是不能用電熱杯的。但是嘛,越是不讓用的東西,大家就越是忍不住用。有一次,小寧用電熱杯煮泡面,裡面還放了火腿腸和鹵蛋,那香味都飄到宿管那裡去了!宿管阿姨就尋著香味來找到底是誰在用電熱杯!到了我們宿舍,桌子上面沒有,床下也沒有,宿管阿姨只好走了!你知道小寧把電熱杯藏哪裡去了嗎?”甄晴眨了眨眼睛問。

  莫雲舟側著臉,燈光讓他的額頭和鼻梁都很明亮,而他的眼窩顯得很深,帶著一種神秘感。

  “她是不是坐在床上蓋著被子,電熱杯就在她的被子裡?”莫雲舟問。

  “誒?你怎麼知道!”甄晴睜圓了眼睛。

  “我想像了一下,感覺這麼做比較符合她的邏輯。”

  “對!她就躺在床上蓋著被子一副睡午覺的樣子,電熱杯就在她的被子裡!虧她想的出來!結果她的被子裡一個晚上都是方便面和火腿腸鹵蛋味兒!第二天她主動把被子拆了洗了!”

  莫雲舟就這樣一直笑著。

  寧韻然忽然覺得,如果自己過去的事能夠讓他高興,那麼丟臉一點,也沒有什麼關係了。

  夜已經深了,莫雲舟將甄晴和寧韻然都送了回去。

  到了南山公寓的門口,莫雲舟的車停了下來。

  寧韻然等了好一會兒,發現莫雲舟也沒有把鎖打開的意思。

  “那個……莫雲舟,我到了。”

  莫雲舟的手還是輕輕扣在方向盤上,側著臉看著她。

  “怎麼了?”

  “雖然你以前稱呼我莫總,背地裡叫我抖M先生,心情好會稱呼我一聲莫先生,現在直呼我的名字莫雲舟……”

  “你要是覺得不禮貌,我下次叫你莫先生。”

  車子裡的空間這麼小,只有他們兩個人,寧韻然總覺得不自在,好像手和腳無論放在哪裡都不對勁。

  莫雲舟緩緩靠向她,一隻手鬆開了方向盤,撐在寧韻然的身邊,笑裡面有點壞:“你什麼時候叫我一聲‘雲舟'?”

  寧韻然的心臟被卡在那裡,不上不下,卻蠢蠢欲動渴望掙脫某種束縛。

  “我沒有叫你給我晚安吻,你不用這樣小氣吧?”

  莫雲舟繼續靠向她。

  明明那個姿態,真的就像要吻上來。

  寧韻然繼續向著車門縮去,莫雲舟唇角的笑意更壞了。

  “還是你很想我親你?”

  寧韻然真的不知所措了。

  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有男人用這樣的方式對她說話,用這樣的方式靠近她。

  “你知道甄晴說起你藏電熱杯的事情,我想到什麼了嗎?”莫雲舟問。

  “什麼?”

  隨著莫雲舟的靠近,寧韻然的喉嚨開始發燙,說話需要很大的力氣才能發出聲音。

  “我和你躺在被子裡,抱著煮面的鍋,一邊看著電視,一邊吃面。”

  寧韻然愣了一下,隨即脫口而出:“你才不會在被子裡面吃東西呢!”

  “那要看和誰。”莫雲舟輕輕一摁,車子發出聲響,鎖打開了。

  寧韻然下了車,走進公寓裡,回頭的時候,還能看見莫雲舟笑著看向她的方向。

  那一整個晚上,寧韻然止不住地想像自己和莫雲舟靠在床頭,依偎在一起,一邊看著電視,一邊抱著一個小鍋吃著煮好的方便面。

  “啊……簡直瘋掉……”

  她很想敲昏自己。

  而在一個私人會所的包廂裡,坐著四個人。

  顧長銘、趙嫿栩、黃秘書以及剛來到她T市的郭笑。

  桌面上的菜品很精致,紅酒散發著醇芳。

  趙嫿栩落落大方地向郭笑舉杯。

  “郭先生來了T市應該第一個通知我們,也好讓我們早一點一盡地主之誼。”

  郭笑點了點頭,與趙嫿栩碰杯。

  “你們也不用多想,我時隔多年回到T市,也很想感受一下這裡的發展速度。”

  “聽說郭先生還去了洪淵畫廊看畫展。您是什麼時候對書畫開始感興趣了?”黃秘書笑著問。

  “讓我感興趣的並不是書畫,而是那位讓你們在梅沙倉項目上吃盡苦頭的莫雲舟。”郭笑放下酒杯,手指在杯口上敲了敲,“而且畫廊,也是交際的好地方。在那裡我能聽到不少T市的商界消息。”

  “那麼郭先生見到莫雲舟了嗎?”顧長銘問。

  他的眼底沒有情緒的起伏,反倒事讓郭笑多看了他兩眼。

  “見到了。雖然只說了一兩句話,但是這個年輕人倒是很有氣度。我問他是不是這麼輕易就退出了梅沙倉的爭奪,他很坦然地回答我說有時候,不爭就是爭。他不在乎我是誰,我站在什麼角度,我是誰的人。他能這麼回答我,說明他對梅沙倉有十分絕對的把握。”

  “可是現在已經是我們和遠程宏大集團之間的競爭了。莫雲舟給了遠程宏大百分之十的梅沙倉股份,他現在手中所持有的股份根本……沒有太大的意義。而且遠程宏大要繼續吃入梅沙倉的股份,這就是一場拼家底的消耗戰。遠程宏大未必有那麼大的胃能繼續吃這塊蛋糕。我覺得這個就是看誰能忍。”

  郭笑點了點頭,又看向顧長銘:“顧總,我還是想聽聽你的意見。”

  “我覺得應該到此為止,盡早退出梅沙倉的爭奪。”

  顧長銘的聲音很平穩,趙嫿栩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顧長銘,而黃秘書也有些驚訝。

  “哦,理由呢?”

  顧長銘看了一眼趙嫿栩的方向,從容地回答:“有時候,我們僅僅是看到我們要得到什麼,卻看不到我們失去了什麼。嫿栩,你准備了那麼久營業流水、經營活動的空殼公司這一次基本上都要用完了吧?”

  趙嫿栩看向郭笑,很認真地解釋說:“我所准備的用於過賬的公司,絕對不是普通的公司。就好比在國外,一個ID所對應的有出生證明,他幼年時期的疾病記錄,小學、中學、大學到就業的各種記錄等等。而我所准備的公司,也是我從它出生到現在為止一直都在培養的能夠證明它真實存在的公司。就算有相關部門,無論是稅務稽查還是經濟偵查,都不可能找到絕對的證據來證明這些公司以及和這些公司的交易有問題。”

  “是的,就像養大一個孩子一樣,這些公司你花了數年的時間讓它們看起來真實可靠,然而卻一朝全部用完了。”顧長銘回答。

  “只要能拿下梅沙倉,我們的目的就達到了。養兵千日,用在一時。”

  “但問題是,這不是最合適的時候。”顧長銘還是那樣淡淡的表情,“現在這些公司應該都在經偵部門的特別監管之下。無論你之前是怎樣養大它們的,我們的對手都會不遺余力地深入挖掘,一個一個把它們連根拔起。而你把它們全部都搭上,未必你能拼過遠程宏大。”

  “為什麼?我調查過遠程宏大的財務現狀,他們的可用資金已經不夠了。”

  “他們可以和莫雲舟聯手。”顧長銘回答。

  他的聲音不大,卻又一種莫名的震懾力。

  “他怎麼可能和莫雲舟聯手?莫雲舟能得到什麼好處?”

  “拿回他給遠程宏大集團的百分之十的梅沙倉股份。你們別忘記了,莫雲舟是華洋銀行的股東,他可以說服華洋銀行在短期內批復遠程宏大集團大金額的貸款。另一方面,黃秘書你上次派人去要把莫雲舟撞下橋,不管你的目的是要擾亂雲晟集團的高管決策層,還是要給莫雲舟一點警告,這無異於是在挑釁莫家。這樣的老牌華商家族,在東南亞一呼百應,你還怕遠程宏大沒有融資資源嗎?”

  顧長銘的話說完,趙嫿栩和黃秘書的臉上都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郭笑搖了搖頭,指著黃秘書說:“小黃啊!你看看你,自作主張。莫雲舟不是路邊的小貓小狗,你想碾死就碾死。現在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真要是莫家認定你們為了梅沙倉想要搞死他們家的人,人家肯定也要給你們一點顏色看看啊!”

  趙嫿栩知道顧長銘說的是對的,抿了抿嘴唇,不再爭辯。

  “嫿栩,小黃,我不知道你們兩個是因為什麼質疑顧總的判斷。但是到現在為止,在我看來顧總比你們兩個都清醒啊!”

  郭笑顯得倒不是那麼著急,吃了幾口菜,又喝了湯,這才又開口問:“顧總,就同意你說的,我們退出對梅沙倉的爭奪,不要再把這盤棋越下越大,收不了手。”

  “我會好好善後的。”顧長銘點了點頭。

  “對了,我在畫展上還見到了小黃你說過的那個寧韻然。”郭笑一邊說,一邊抬眼看向顧長銘的方向。

  顧長銘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繼續喝著湯。

  “她好像和莫雲舟的關係很親密?”郭笑看向黃秘書的方向。

  “確實是襄王有夢,神女應該也有意。”黃秘書回答。

  “其實這本來是挺好的一件事。和莫雲舟鬧的不愉快對我們沒有好處,正好讓寧韻然去緩和一下關係。不過,嫿栩和小黃都對她有保留意見,這是怎麼了?這些懷疑到底是有道理的,還是因為之前那個混進來的劉雨讓你們疑神疑鬼?”郭笑收起了笑容,有幾分認真地看向趙嫿栩和黃秘書。

  “梁玉寧的事情,郭先生還有印象吧?”趙嫿栩問。

  “當然記得。梁玉寧的本名是肖雨,算是秦耀先生的弟妹了。上次畫廊那個案子鬧得那麼大,雖然秦先生和弟弟的關係破裂了,但怎麼著血濃於水。梁玉寧出事直接導致秦冕也被抓了,我們的秦先生很憤怒。”

  “梁玉寧墮樓的時候,據說是當著莫雲舟和寧韻然的面。雖然說身份暴露了逃也逃不掉了,梁玉寧要報仇的話,為什麼要去找寧韻然和莫雲舟?這點不是很有意思嗎?”趙嫿栩說。

  “這是個疑點。但是也有可能梁玉寧要去找的是畫廊的老板高峻,高峻又跑了,畫廊裡只剩下莫雲舟了。莫雲舟也有可能接觸到高峻的灰色交易細節,也有可能是警方的洩密者。梁玉寧退而求其次要殺莫雲舟,正好寧韻然也在。”黃秘書看了顧長銘一眼,雖然這個男人一句話都沒有說,但是黃秘書知道自己不能繼續得罪顧長銘了。

  “黃秘書的說法也很符合邏輯。還有一點,就是趙謙趙老板的夢幻星空樂園出事。我相信黃秘書已經向郭先生說過了。我懷疑是寧韻然記下了流水,並且通知了警方。但是黃秘書覺得這是電影裡才會發生的事情。”

  黃秘書吸了一口氣:“趙總萬分小心,她也設計了一場車禍來試探寧韻然,寧韻然把資料和U盤都安然交給了趙老板。周暖在U盤了裝了病毒,一旦打開就會觸動警報。寧韻然沒有看過U盤。”

  “顧總呢?你有什麼想法?”郭笑看向顧長銘。

  “既然懷疑她,那要麼找個理由讓她離開縱合萬象,要麼派她去其他分公司。我其實不明白嫿栩和黃秘書花那麼多心思去證明她有問題的意義何在?”顧長銘的表情還是很平淡。

  郭笑摸了摸下巴:“顧總說的有道理啊,也不知道你們幾個從早到晚的折騰什麼。不過,現在讓寧韻然離開縱合萬象有點可惜了。因為我很想知道,她對於莫雲舟來說,到底有多少分量。”

  一時之間,整個包廂忽然安靜了下來。

  幾秒之後,顧長銘開口說:“郭先生想要怎麼掂量都可以,只是不要太顯眼就好。”

  郭笑點了點頭。

  直男思維女友掰彎大會:

  寧韻然:阿拉拉?有人要掂量我在你心目中的分量?

  莫雲舟:有什麼好掂量的,最近越來越重了。

  寧韻然:啊?這算是情話嗎?

  莫雲舟:這是善意的提醒。你最近吃太多了,越來越重。

  寧韻然:……

第六十八章:快跑

  “放心,我的方法很簡單,很直接。而且怎麼也不會聯想到縱合萬象。”

  半個月之後,遠程宏大集團成功成為了梅沙倉最大的股東,而它之所以有這麼大的資金支持的原因是因為莫氏集團旗下有子公司對它進行了投資,與此同時,莫雲舟的雲晟集團也為遠程宏大借款。

  一切都如同顧長銘所料,梅沙倉他們根本不可能拿下來,因為他們不可能是雲晟、莫氏以及遠程宏大聯合起來的對手。

  作為借款的條件,遠程宏大歸還了雲晟集團百分之五的梅沙倉股份。這樣一來,雲晟集團成為了梅沙倉的第二大股東,而莫雲舟還白白從天水煤礦那裡掙了幾個億。

  郭笑坐在酒店的窗台前,看著報紙上那張年輕而英俊的臉,感歎道:“果然,還是顧長銘的判斷准確。與其和莫雲舟做敵人,真的不如做朋友。”

  這時候,郭笑的助理來到了他的身邊,低聲說:“先生,剛才我們又收到了趙謙的電話,他的意思是稅務局又來調查他的稅務了,趙謙希望先生能幫個忙,讓他離開這裡。”

  “離開……夢幻星空樂園這麼大的盤子,得有人接才行。它可是大老板的重要資產。”郭笑輕哼了一聲。

  “那麼我們該怎樣回復他?”

  “只怕不是稅務局在查他,而是盯上大老板的人要翻趙謙的老底,把前幾年有問題的收入都要找出來。就算趙謙不走,遲早也會把老底給捅出來。還是能帶走多少就帶走多少吧。轉移資金是趙嫿栩的專長,我會跟她說一聲,看能將損失降低到什麼地步。”

  周一的早晨,寧韻然被黃秘書安排去惠陽大廈交接一些材料。

  當她剛起身准備離開的時候,接到了顧長銘的電話。

  當她進入那間辦公室的時候,顧長銘一如既往低著頭正在批閱文件。

  “坐吧。”顧長銘微微抬了抬頭。

  寧韻然坐了下來。

  “小寧,前一段時間我們在梅沙倉的爭奪之中失利,集團也為此消耗了不少資金,而我們的對手雲晟集團旗開得勝。”

  顧長銘的聲音很淡,彷彿梅沙倉的事情和他無關,他可以用一種完全客觀的角度來看待這場大戰。

  “我知道。”

  寧韻然忽然忐忑了起來。

  趙嫿栩一直對她一直都有戒心,她和莫雲舟每一次相處,說不定趙嫿栩都知道。

  “你是不是和莫雲舟在一起?”顧長銘直截了當得讓寧韻然措手不及。

  “啊?”她抬起頭來,有點驚訝地看著對方。

  顧長銘終於將文件合上,向後微微靠著椅背,淡然開口說:“我並不是要以集團之間的商業競爭來妨礙你的私生活。但是集團裡其他的人會有想法。莫雲舟作為對手讓人很頭疼,但作為男人……我覺得他很好,也不希望你放棄他。”

  “顧大哥……怎麼了?”寧韻然一頭霧水。

  她知道自己和莫雲舟之間的事情,顧長銘和趙嫿栩不可能不知道。但是顧長銘是個公私分明的人。

  “其實真正運營和決策細節的核心,你知道的並不多,能透露給莫雲舟的也不多。但是也許會有人以此為借口來為難你。”

  “是趙總嗎?”寧韻然問。

  “是誰,不重要。小寧,我想你去我們的一個子公司騰躍科技,到哪裡去做總經理秘書。騰躍科技和考斯特先生的IT公司有十分直接的合作關係,考斯特先生很欣賞你,而騰躍科技的人際關係比起這裡也更加簡單。”

  寧韻然的腦海中一片空白。

  一旦她離開總部,就不可能再為經偵隊的調查提供任何有用的消息了。

  這一次懷疑她的,很可能不只是趙嫿栩,而是顧長銘本人。

  她該怎麼辦?要找一個怎樣的理由繼續留在這裡?

  如果理由很牽強的話,只會讓顧長銘更加懷疑。

  “小寧,你什麼都沒有做錯,所以不要胡思亂想。我只是覺得,你在總部得到晉升機會的概率太低了,你也不想一輩子就做一個秘書助理。我覺得這一次騰躍科技的職位空缺,這個機會錯過了,可能要等很久之後了。”顧長銘的聲音很溫和,就好像真的在哄著自己的小妹妹一樣。

  他這一次要調她離開,是以為她規劃職場未來為借口,寧韻然幾乎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那個……顧大哥,這算是你給我開後門嗎?會不會有人說不公平啊?”寧韻然露出半開玩笑的表情問。

  “這個世界上本來就不存在絕對的公平。我也對你說過,如果你來到縱合萬象集團,我就會照顧你。”

  “這個餡餅掉得有點大。我想考慮一下,順便再了解一下騰躍科技的相關信息。您想要給我吃大餡餅,我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胃有沒有那麼大啊!”寧韻然瞇著眼睛笑著說。

  “我記得你很能吃的。一個早餐可以吃掉幾籠小籠包,還有豆漿、油條、豬血粉……”

  “顧大哥,你別再說了!求你啦!”寧韻然趕緊求饒。

  “你是不是還有什麼其他事要做?”

  “嗯,黃秘書讓我去惠陽大廈的一個工作室送材料。”

  “去吧。”顧長銘揚了揚下巴,“路上小心。”

  “好的。”

  寧韻然剛起身,顧長銘又忽然叫住了她。

  “小寧,還有一件事我提醒你一下。”

  “什麼事?”

  “無論在何種情況下,都不要透露集團的任何信息。你記住了嗎?”

  寧韻然對上顧長銘視線的那一刻,心底莫名顫了顫。

  他看著她的目光和平常一樣沉靜。可這樣的沉靜中又有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沉重。

  “我記住了。你放心。”

  寧韻然走出了顧長銘的辦公室,心底卻開始兵荒馬亂。

  她必須趕緊完成黃秘書交代她的事情然後回去和杜師兄商量好顧長銘為她安排的“晉升”。以及,顧長銘到底是懷疑她,還是擔心她和莫雲舟交往過密會洩露集團秘密。

  如果是前者,寧韻然知道自己可能要退出這個行動了。但如果是後者,她就必須要找一個更加合適並且合理的機會和莫雲舟劃清界限。可是,面對莫雲舟,她哪裡找得到所謂合理的理由?

  寧韻然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

  她進入電梯,習慣性地按下摁鈕。

  到了下一層,電梯門打開,有人走了進來,寧韻然仍舊在思考,自己到底有沒有做任何事情引起顧長銘的懷疑。難道仍舊是趙謙的夢幻星空樂園的流水?

  忽然,寧韻然的耳邊有人彈了一個響指。

  所有離散的思維瞬間收緊,寧韻然倒抽一口氣抬起頭來,看見了周暖正歪著腦袋看著她。

  “你在想什麼啊?”

  “沒……沒什麼……周總。”

  “大家都知道我是個閒人,除非又開始流行什麼病毒了,否則我就是個混吃混喝的。倒是你,那麼認真嚴肅的樣子,是做錯事被黃秘書責備了?還是我們苛刻的顧總找你麻煩了?”周暖笑了,臉頰上的小酒窩讓人很想戳一下。

  “沒……沒什麼……是我自己有事情……周總要去哪裡?”寧韻然問。

  “我去看我的腿。”周暖指了指自己那條因為小兒麻痺有一點不方便的腿,眨了眨眼睛說,“最近有點疼,可能是缺鈣,說不定等我補一補鈣,腿還能長好呢!”

  這時候,一樓到了。

  周暖揚了揚下巴說:“你到啦!我要去地下車庫!”

  “哦,周總再見。”寧韻然走了出去。

  周暖來到地下車庫,走到了趙嫿栩的車前,打開門坐了進去。

  “嫿栩姐,我就是去看個醫生,你那麼忙,讓你的司機送我過去就好了。”

  趙嫿栩輕笑了一聲:“你在我們顧總的心裡,地位排得比我還靠前。我當然要照顧好你,抱住你的大腿。”

  說完,趙嫿栩將一個信封袋子交給了周暖。

  “這是什麼?”

  “我想請你幫個忙。這件事比較秘密,其他人不能隨便相信,只能找自己人。”趙嫿栩低下聲音說,“我要去見趙謙。”

  周暖愣了愣,眉頭在那一刻揚了起來:“什麼?你還要去見那個老混蛋!他都快完蛋了,你去見他要是被調查他的人給盯上了怎麼辦?”

  “就是因為他被盯上了,大老板想要盡快送他走,他自己也不想在這裡待了。但是夢幻星空樂園的資產就這樣放棄,大老板是忍不了的。必須要有人去接盤。我有幾個空殼公司可以去接盤夢幻星空樂園。而且……趙謙的手上還有一些縱合萬象的股份,必須要把這些股份收回來,不能讓他帶著走。”

  周暖低下頭來,無奈地說了一聲:“好吧。嫿栩姐,你是去和他談股權讓渡條件的?”

  “對。談妥了,你就將這些文件帶上來。談不妥,我們就走。讓大老板來料理他。”趙嫿栩呼出一口氣來,摁著周暖的肩膀說,“所以這些資料很重要,不能輕易交給趙謙。他同意股權讓渡條款,簽了字,才給他。”

  “好。”周暖了然地點了點頭。

  “等這件事搞定了,我就陪你去醫院。然後我們晚上去吃點好吃的,慶祝甩掉了趙謙這個大包袱。”

  這時候,周暖蹙著的眉心才舒展開來,瞇著眼睛笑了笑。

  趙嫿栩將車開到了會所的門口,讓周暖在車裡等著,自己先上去了。

  周暖有些無聊地拿出手機,玩著手游,腿上放著文件袋。

  一個多小時之後,周暖接到了趙嫿栩的電話。

  “小暖,把資料送過來吧。”

  周暖一聽,立刻關了游戲,抱著資料離開了車。

  當他來到會所的門口,正要進去的時候,忽然有兩名身著警服的人走到了他的面前,直接將他攔了下來。

  “這位先生,請將你手中的資料交給我們。”

  周暖微微一愣,意識到趙嫿栩和趙謙的這一次見面應該是被盯上了,警察就在這裡守株待兔呢。

  “這裡面是非常重要的資料,給我看一下你們的證件,我才給你。”

  就在這兩個警察去拿證件的時候,周暖不說二話掉頭就跑。

  “站住!竟敢跑!”

  周暖雖然一只腳不方便,但他知道這些資料一但被警察拿到就完了。

  但他也很清楚自己跑不過他們,而且必須要找機會把這些文件毀掉。沒有證據,警察也不能把他怎麼樣。

  那兩名警察十分憤怒,大聲叫罵著追了過來。

  眼看著他們越追越近,周暖也越來越慌,他摔了個踉蹌,爬起來就看見對面惠陽大廈門口,寧韻然正走出來。

  “寧韻然——”周暖大叫了一聲。

  寧韻然回過頭來,就看見兩個身著警服的人凶神惡煞地追上了周暖。

  “周總?”她立刻奔過馬路,周暖不顧一切地沖過馬路來,眼見著一輛車差一點撞上他,嚇得寧韻然一身冷汗,趕緊跑過去扶他。

  周暖一把將文件袋摁進她的懷裡,壓低了聲音說了句:“把它毀了!絕不能落在警察手裡,不然顧大哥就完了!”

  寧韻然心下駭然,而那兩個警察已經上前,在車來車往的馬路中央一把將周暖摁倒在地。

  不少路人都停下來觀望。

  周暖艱難地揚起頭來,用眼神示意寧韻然快跑。

  那兩名警察發現周暖的文件袋到了寧韻然的手上,暴喝一聲:“站住!”

  這麼一聲響,反倒讓摸不清楚發生什麼事情的寧韻然忽然醒過神來,轉身就跑。

  “媽的!還敢跑!看老子逮住你不揍死你!”

  他們一個將周暖從地上拎了起來,另一個朝著寧韻然狂奔而來。

  寧韻然的耳邊響起周暖的話——把它毀了,不能落在警察手裡。

  也就是說,這個文件袋裡很可能就裝著和縱合萬象集團洗錢有關的證據或者調查方向。

  但如果是這麼重要的資料,怎麼會在周暖的手上?

  自從上一次有人冒充他市警察來套寧韻然的話之後,杜若就乾脆將T市所有的同事檔案照片都拿來給寧韻然看過,而且她連他們的證件號都記得清清楚楚。

  這兩個人,寧韻然沒有見過。而且如果不是T市的警察又怎麼會到T市的大街上辦案抓人?動的還是周暖?周暖好歹也是縱合萬象裡的部門總經理,要調查他怎麼樣也該凌睿這個級別的親自出馬!

  寧韻然的心中疑惑了起來。

  寧韻然的腳上還穿著上班時候的高跟鞋,還是莫雲舟送她的那雙,雖然很穩,但是跑不快。

  她索性將它們脫了下來,轉過身去,狠狠朝著那個男人的臉上扔了過去。

  男人始料未及,被砸中了肩膀和腦袋,發出哇啦哇啦的聲音。

  沒了束縛的寧韻然跑得就像要沖上天。

  那個男人還在身後玩命地追,寧韻然想著到底跑哪裡去,這資料不能隨便扔。

  男人罵罵咧咧,怒道:“這該死的小妮子竟然跑得這麼快!”

  他身著警服,直接指著前面的寧韻然大聲喊:“前面那個女人是扒手小偷!大家幫忙攔住她!”

  果然,兩個正在路邊行走的學生模樣的人就要伸手去拽寧韻然。

  寧韻然二話不說,一拳砸了過去,那學生立刻跌坐在地,捂著肚子疼得爬不起來。

  “大家幫忙抓住她!抓住她!她是扒手!”

  寧韻然心裡怒罵,這招真是陰損!

  她這輩子第一次背了這麼大一口鍋,黑水澆了一身!

  群眾總是很信任身著警服的人,又有一個騎著自行車的男人將自行車一扔,要來攔住她了!

  寧韻然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又是一拳打中對方,狂奔而過。

  “攔住她!就是她!”

  聽見身後的聲音,寧韻然看見前面出現兩個像是混混一般的男人,立刻意識到那是壞人的同黨。

  不行,再這樣跑下去不是個辦法,得想辦法看到文件裡是什麼,然後把文件毀了!

  寧韻然一轉身,就沖進了一個寫字樓裡。

  她記得這裡有好幾家會計事務所和工作室,她不坐電梯,直接跑進了樓梯裡,沖進了三樓的洗手間,立刻將洗手間的門反鎖,又沖進了隔間裡,將隔間也反鎖起來。

  她把文件打開,發現裡面是全英文的。

  走廊外面已經傳來那幾個男人的聲音。

  “真他媽的能跑——老子的肺都要出來了!”

  “你看見她跑哪裡去了嗎?”

  “沒注意,就看見她推了這層樓的安全門進來!”

  “不會是坐電梯又下去了吧?”

  “放心,我留了兩個人在下面等這臭丫頭!她一出來就逮住她!”

  寧韻然將文件一頁一頁看過去,本來因為狂奔就呼吸沉重,大腦嗡嗡作響,現在報警她也等不急警察來救她了,她必須讓自己沉靜下來,仔細地看著每一頁。

  不重要的東西全部掠過,這些都是境外一些公司的賬號,下面已經蓋好了公司的公章以及法人章還有股東授權書等等,一共三個公司。這幾個公司是要購買趙謙的夢幻星空樂園!

  只聽見“匡啷”一聲,洗手間的門被踹開了。

  寧韻然當下將這些文件撕開來,扔進了抽水馬桶裡。

  外側的三個隔間都已經被踹開,寧韻然立刻摁下沖水,只聽見嘩啦啦的聲響,這些撕碎的文件立刻被沖了下去。

  與此同時,這間隔間的門被猛地踹開了。

  寧韻然倒抽一口氣,看見那幾個男人一邊擦著汗,一邊凶狠地看著她。

  “文件呢!拿來!不然把你從樓頂上扔下去!”

  寧韻然將文件袋遞給對方,那個身著警服的男人接過來,發現裡面竟然是空的,立刻暴怒一聲:“裡面的東西呢!”

  寧韻然伸手指了指洗手間的窗外,那幾個男人立刻圍過去看。

  “媽的!竟然扔出去了!找死嗎!”

  “在哪裡?我怎麼沒看見?”

  趁著他們向下張望,寧韻然立刻沖出了洗手間,開始了第二輪狂奔。

  “這臭丫頭耍我們!”

  “老子要抽死她!”

  寧韻然記得他們說過大樓的樓下有人在看著,所以她不能從門口走。

  她奔跑到了二樓,沖進了一個開著門的工作室。

  裡面的文員一頭霧水站起身來:“你找哪位?”

  寧韻然二話沒說,爬上了他們的窗子,向下一看,還好下面有空調外機!

  “小姐!小姐你要幹什麼!”

  寧韻然踩在了空調外機上,蹲下身來,雙手抓住外機的架子,向下一跳,從二樓平安落到了一樓,然後不管三七二十一又要開始狂奔。

  忽然一隻手伸了過來,捂在了寧韻然的嘴巴上,她奮力掙扎了起來,但是那男人的力氣很大,她怎樣想要掰開都不行。

  對方捂住她口鼻的帕子上是乙醚,寧韻然想要憋住氣不呼吸,到那個男人卻很有耐心。

  而追著寧韻然的那幾個混混也跑了過來,大喘著氣,叫罵著。

  “丫的……這妮子真他媽的能跑!老子要踹死她!”

  眼看著自己就要被狠狠踹一腳,治住她的男人卻向一側推開,小混混踹了個空。

  “她的命金貴著呢,你們這麼愛亂來,難道不想要錢了?”

  “老板說的是!是我們心急了!您是不知道我們追了她多久!連命都差點跑沒了!”

  “他奶奶的,要不是看在錢的面子上,早就踹死她了!”

  寧韻然的意識逐漸模糊了起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為什麼會有人假扮警察追周暖?

  這些人要周暖手裡的文件袋幹什麼?

  直男思維女友掰彎大會:

  莫雲舟:大戲開始了。

  寧韻然:哦,買西瓜看戲咯!

  莫雲舟:錯了,大戲你擔綱主演,吃西瓜的是我。

  寧韻然:what?

  莫雲舟:最佳女主角的小金人我都給你定做好了!好好表現啊!

第六十九章:摸不著頭腦

  如果是要文件,她已經把文件都毀掉了,他們還抓她根本沒有價值……

  那個抓住她的男人說“她的命金貴著呢”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們本來要抓的人是趙嫿栩,卻弄錯了?

  寧韻然的腦袋越來越重,所有思考的能力不斷下墜……

  一輛面包車開了過來,寧韻然被他們扛進了車裡帶走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開始恢復意識。她用力吸了一口氣,似乎能聞到類似木材發霉的味道。

  她的眼睛上被蒙著布條,只是隱隱有光透露出來,嘴巴上被貼著膠布,發不出聲音。

  手和腳都被捆住了,除了側躺在地上動一動,根本連坐起來都困難。

  寧韻然的心臟一陣猛烈的下沉,她想起自己是被那幾個男人給綁走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腦袋沉的厲害。

  她費盡了力氣才勉強坐起身來,喘了一口氣,隔著門還是牆,能聽見有人幾個男人正在說話的聲音。

  “媽的!今天老子幾乎跑了這輩子的路!差一點就要去投胎了!”

  “怎麼樣?要不咱進去把那女的再修理修理?”

  “沒聽見老板說的嗎?那女的金貴,動不得!人家再能跑,也是個丫頭!你跟踹門板似的把人家踹死了,我們還要不要錢了?”

  這時候距離她不遠處傳來了嗚咽聲。

  寧韻然心中一緊,這裡還有人在?

  她看不見對方是誰,於是也發出了兩聲“唔”聲,對方很激動地回應。

  寧韻然知道,那個人和自己一樣,也被綁著,嘴上貼著膠帶,說不出話來。

  而且最有可能的,就是在馬路上被假警察摁倒的周暖。

  寧韻然朝著對方的方向艱難地挪動了過去。

  一不小心,胳膊還劃在了釘子一般的東西上,疼得寧韻然差一點要哭出來。

  寧韻然避開釘子,來到了對方的身邊,靠了上去。

  她失去平衡,直接倒在了對方的身上。

  她的臉頰觸上對方的衣物,好像是西裝,記得今天周暖就是穿著西裝。

  而對方發出輕輕的聲音,想要對她說什麼,卻說不出來。

  這時候,這個房間的門打開了。

  有人走了進來,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卻沒有說話,接著其他人跟著進來了。

  “唷,這女人醒了呢!”一個男人走了過來,似乎是半蹲在了寧韻然的面前看著她。

  寧韻然記得這個聲音,他就是追了寧韻然一路的那個假警察。

  “阿東,你站那麼近幹什麼,是想把這丫頭的耳朵咬下來嗎?”

  名叫阿東的家伙站起身來,走了回去,寧韻然猜想,他是回到了那個拉開椅子的人的身邊。

  “要不是出錢的老板攔著,我還真想把這丫頭的耳朵割下來!他媽的太不解氣了!”

  “你搞那些幹什麼?我們是要錢,不是要人命!這要是大出血鬧出人命了,就不好收場了!”

  “得了,老板說什麼,就是什麼唄!錢最大,咱們兄弟幾個受點委屈算什麼?”

  寧韻然能感覺到周暖在輕輕顫抖著。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是她沒辦法問周暖,周暖也沒辦法回答。

  “行了,時間有限,夜長夢多。老板,你有什麼問題,就趕緊問吧!”

  幾秒的安靜之後,阿東來到了周暖的面前,撕掉了周暖嘴上的膠布,聽著那嘶啦一聲,寧韻然就覺得疼得厲害。

  “說吧,那個文件袋裡是哪幾個公司?都有什麼條款?背後的老板是誰?”阿東的聲音響起,他在問周暖。

  原來這幾個人知道文件裡面是什麼,也就是說這是有人告訴他們的。

  到底是誰洩露的?

  趙嫿栩那邊?還是趙謙?

  “我不知道。”周暖回答得很快,也很堅決。

  驀地,寧韻然就聽見了一個清脆的耳光聲。

  這一扇,她不用想也知道周暖的臉肯定腫起來了,別傷著聽力才好。

  果然周暖發出了極為疼痛的悶哼聲,他忍住了沒有叫出來。

  “你不知道?你可是那個什麼集團的高管吧?還能不知道?不知道你抱著文件死不肯給我們?”

  “我們集團的文件當然不能給外人。”周暖回答。

  下一秒,周暖便被狠狠地踹了兩下,他的腦袋就落下寧韻然的腿上,劇烈地咳嗽著,寧韻然知道他有多痛。

  這些人下手很重,之前追了寧韻然那麼久,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氣,現在正好全都發洩出來了。

  “不能給外人,那老子直接踹死你得了!”

  這時候不遠處傳來咳嗽聲,大概是有人叫阿東住手。

  阿東哼了一聲,在周暖的臉上拍了兩下。

  “小子,我覺得你還是老實一點,把我們想知道的說出來,咱們就兩清了。我看你細皮嫩肉的,應該沒吃過什麼苦頭,被人活活打死的滋味可不好受啊!”阿東涼涼地開口說。

  寧韻然想到,她和周暖都不見了,顧長銘一定會找他們。只要報了警,調出路口監控就能看到這幾個人是誰。但問題是,他們能不能熬到警察找過來?還有這些文件和合同有沒有問題,如果是灰色交易,趙嫿栩會不會顧忌文件內容而選擇不報警?

  “我只是臨時出來的。趙總叫我接到電話再把資料帶上去,我一直在車裡玩手機,根本就不知道她是去跟談什麼的啊!”

  周暖一邊說一邊疼到吸氣,這讓寧韻然不得不擔心他千萬不要傷到內髒或者肋骨。

  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受傷,將會很危險。

  這時候阿東又把寧韻然嘴上的膠布撕開了,讓她體會了一把火辣辣的痛苦,疼得寧韻然的心臟都要裂開了。

  寧韻然在心裡把這幾個綁匪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

  被她逮到機會,她非把膠布也粘他們嘴上,每天撕膠布撕上萬遍,讓他們好好爽!

  “臭丫頭,你挺能跑的啊!我們老板問你,文件裡都有哪些公司!”

  寧韻然還記得那幾個公司,但是她不能說出來,周暖也低聲說:“別說!”

  接著又被踹了一下,阿東又將膠帶給周暖貼了回去。

  “看來還是要一個一個地回答問題啊!臭丫頭,你來說!你要是回答不出問題,老子把你踹上天!”阿東的聲音裡有幾分躍躍欲試。

  寧韻然在心中呼出一口氣來。

  她知道自己什麼都不能說,說了周暖就會很驚訝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她竟然還能把那幾個賬戶的相關信息記下來,如果周暖再告訴趙嫿栩,趙嫿栩將會更加懷疑是她記下了趙謙夢幻星空樂園的那些流水。

  而且這些人要那些流水幹什麼?從周暖剛才的話裡的意思是他和趙嫿栩一起去了什麼地方,趙嫿栩先去了,然後再打電話讓周暖把東西送去,那麼這些人為什麼不直接對趙嫿栩下手?而是對周暖……難道純粹是因為周暖有一條腿不方便,所以成功的概率大嗎?

  “你把文件撕了扔馬桶裡沖掉了?”阿東問。

  “是的。”寧韻然回答。

  聽到這裡,寧韻然能明顯感覺到周暖鬆了一口氣,看來那幾個公司信息真的很重要。

  “那你撕它們的時候,有沒有看見上面都寫了什麼?”

  寧韻然吸了一口氣,開口說:“上面……上面都是英文的,當時你們追上來了……我只顧著撕,沒來得及看……”

  “你他媽的意思是哥幾個追著你還追錯了?”

  阿東揚起手給了寧韻然一個巴掌,耳朵立刻嗡嗡作響,寧韻然的腦子都差點飛出去了。

  臉頰上火辣辣地疼痛著,接著開始發麻,口腔裡都是鐵銹的味道。

  寧韻然心裡火冒三丈,但只能隱忍不發。

  她長這麼大,父母都捨不得扇她耳光。

  這幾個綁匪別落到她手上,否則她非把他們都扇上天!

  咳嗽聲再度傳來。

  “阿東,你亂扇什麼耳刮子啊!抽腫了,他們連話都說不清了!”

  “得了。不打了。不打了他們能說實話嗎?老子也想找點把文件裡的東西給問出來,收工回家啊!不然老九,你有什麼好主意啊?”

  被稱為老九的男人開口了:“那要不然就還是打。他們兩個誰先說了文件裡有什麼,咱們就放誰走?”

  “得,這主意好!誰先說話,放誰走。”

  寧韻然聽到這裡,簡直要罵天罵地。

  她到底是倒了什麼血霉,讓她攤上這樣的事兒!

  “說不說,咱這可不是拍電影!可沒有什麼英雄兒女啊!”

  周暖還是那句:“我不知道。”

  寧韻然滿臉黑線。

  周總啊,我的周大神啊!

  你可以說一點似是而非的話,拖延一下時間,不需要把氣氛搞得這麼僵硬啊!

  感覺那個阿東又要踹過來了,寧韻然立刻高聲道:“等一下!”

  阿東還是在周暖身上踹了一下,周暖蜷縮了起來。

  “那你說!”

  “幾位大哥,你們要我說那個文件袋裡是什麼,我真摸不著頭腦!我就跟幾位分析分析,這個周暖,他是我們集團的信息安全部的總經理。信息安全就是管集團內部網絡安全的,什麼升級殺毒軟件之類的就是他管的事情。雖然掛著總經理的頭銜,但具體的業務……他真的未必知道!你們把他踹死了,他可能還是不知道啊!而且這要是踹出個內傷,鬧出人命,那就不好了啊!”

  “唷,這小丫頭還來跟我談判呢?”阿東笑了起來。

  寧韻然趕緊往下說:“幾位大哥,你們要搶資料,搶了就搶了,就算被警察抓住了,你們手上什麼都沒有,沒證據啊。但是你們為了個文件袋裡的東西,又踢又踹的,這要是出了內傷,什麼肋骨戳著內髒了,很麼哪個器官破裂出血致了,那就是人命,警察就算想偷懶,也不得不查,對不?”

  “好像還有點兒道理!那你這個死丫頭還攥著文件不肯給,不就是找死嗎!”

  “那是幾位大哥穿著警服,我們周總就跟我說了句資料到你們手上公司就完蛋。哪個公司沒點貓膩呢?我以為你們是來查案的啊,公司要是倒了,我的工作沒了,企業年金也沒了!我們領導還承諾過我要提拔我到子公司裡去做部門主管啊!碰到這麼件事兒,我肯定要賣力表現一下啊!但是……你們這不……不是真警察嗎?”寧韻然陪著笑臉說。

  “呵——這丫頭還真逗!早知道哥幾個就該脫了馬甲?”阿東笑著繼續說,“我們老板說你金貴著,難不成你也是縱合萬象集團的高管?”

  “我哪裡算什麼高管啊?我就是個秘書,而且還是級別最低的秘書。不然這樣,幾位大哥給個提示?我真不知道文件裡是什麼,文件沒了就是沒了,就算從下水道裡撈出來也不可能看得出來下面寫的什麼對吧?你們告訴我你們到底在找什麼,我這個小秘書就算沒見過,但也許聽到過呢?”

  “你忽悠誰呢?”阿東猛地在寧韻然的身上踹了一下。

  寧韻然練拳的時候也沒少挨過打,聽見阿東抬腳的時候就繃緊了全身肌肉,用背對著對方,但還是疼的直抽抽。

  “唔……唔……”一旁被貼了膠帶的周暖發出擔心的聲音。

  寧韻然恨得牙癢癢,別給姑奶奶機會,不然姑奶奶也把你踹上天,和太陽肩並肩!

  這時候,咳嗽聲再度傳來。

  寧韻然知道,這幾個混混口中所謂的“老板”對她的意見很感興趣。

  阿東離開了他們,寧韻然能聽見竊竊私語的聲音。

  應該是那個綁架的主謀正在跟阿東說話。

  難道那個主謀是自己認識的人,所以才會那麼擔心她會從他說話的聲音聽出來他到底是誰?

  過了幾分鐘,阿東來到了寧韻然的面前,開口道:“你知道夢幻星空樂園的老板趙謙吧?”

  “知道。”竟然是跟趙謙有關?

  “那老東西的生意一直不乾淨,最近想要跑路了,但是他那個樂園那麼大,不找人接手,就等於把錢白留下來了。他不是你們縱合萬象集團的股東之一嗎?你們那個什麼趙總給他整了幾個空殼公司,我們就是要拿著這幾個空殼公司去問你們集團要錢。不給錢,我們就把這幾個空殼公司告訴警察!”

  寧韻然總算明白了。

  但對方既然能知道這件事,說明是和趙謙或者趙嫿栩走得很近的人。

  趙嫿栩這個人謹小慎微,除非她故意透露的消息,否則搞不好連周暖都不知道文件袋裡是什麼東西。

  但如果這又是來自趙嫿栩的試探,沒必要連周暖都被抓來了。根據杜若那邊的消息,周暖是從顧長銘剛開始創業的時候就跟在他的身邊了,顧長銘是真把周暖當弟弟來看待。如果要試探她,把周暖揍成這樣……顧長銘應該捨不得。

  所以這很有可能是趙謙那邊洩密了。

  趙謙那個王八蛋,每天就知道喝酒做樂,天知道是不是他腦子少根弦的時候透露出去的。

  由於她曾經和趙謙見過,對方一直不說話那就很有可能是趙謙身邊的人,怕她聽出來他是誰。

  寧韻然吸了一口氣,開口道:“這些東西實在太機密了。顧長銘和趙嫿栩都是萬分小心的人,如果你們說的是真的,那應該就只有集團決策層的幾個人知道。我實在沒有聽任何人提起過。”

  寧韻然的話音剛落,阿東就叫罵了起來。

  “他娘的說了這麼久都是廢話!早知道還不如踹死你……”

  “能不要沒事就踹來踹去的嗎?你就是這點腦子,所以只能做個跑腿的!”寧韻然冷哼了一聲。

  “什麼,老子抽死你……”

  寧韻然已經歪過腦袋,等著阿東那個巴掌,但是咳嗽聲又傳了過來。

  阿東只能悻悻然收手了。

  “我們老板叫你說,你有什麼主意?”

  寧韻然這才呼出一口氣來。

  她可不想被人打腫了左臉,把右臉再送給別人。

  “我和周總都在你們的手上,我們顧總和趙總又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拿到那個文件袋裡的東西。你們給我和周總拍個照片,然後跟他們說,如果不給錢,就把文件裡的東西交給警察。這樣,他們就只能給錢了啊!他們又不知道你的手上到底是不是真的有文件。而且他們還不敢報警,因為萬一警察把你們給抓住了,你們把文件交給警方,我們集團就要接受調查了啊。”寧韻然回答。

  阿東恍然大悟,說了聲:“對啊!老板!”

  寧韻然心臟砰砰亂跳。

  她想的是,如果這伙子人真的給他們拍照,傳給趙嫿栩和顧長銘,要麼要用手機,要麼要用電腦。說不定警方可以定位找到他們。

  “手機號碼聽說可以定位啊,還得找個網吧發郵件!”

  “那你們得動作快點。我和周總被你們困住這麼久了。一開始趙嫿栩也許會擔心文件的事情所以不報警,但兩個大活人就這麼不見了,萬一已經報警了呢?”寧韻然的提醒只是不想他們去太遠的地方發郵件。

  離得越近,就能提高警方找到他們的概率。

  果然,他們迅速給寧韻然和周暖照了相,阿東被派出去發郵件去了。寧韻然給他們的是顧長銘的郵箱。

  寧韻然呼出一口氣來,至少暫時他們不用被踢踹,對方如果只是要錢,也沒到非要撕票的地步。寧韻然知道,顧長銘一定會報警,因為他很清楚,如果搶匪拿到了文件,沒必要綁架兩個集團員工,把原本搶文件的事情升級成綁架。

  她的嘴上又被貼上了膠布,沒法說話了。

  周暖被踢了個夠嗆,蔫蔫地躺在地上,寧韻然能感覺到他的腦袋正靠著自己的腿。

  寧韻然還記得周暖,看起來文質彬彬很白淨,細胳膊細腿,聽說除了顧楚君,顧長銘最疼的就是他。

  周暖是個孤兒,世態炎涼應該見過很多,但是這樣被狂揍,一定是第一次。

  寧韻然吸了一口氣,她很想知道周暖怎麼樣了,可千萬別真的被揍出個好歹來。

  寧韻然的手被捆在後面,動彈不得,她用手指在後面的牆上敲了起來。

  但願周暖知道她在敲的是莫斯碼——你怎麼樣了?

  寧韻然敲了好幾遍,周暖都沒有反應。

  就在寧韻然快要放棄的時候,周暖緩緩地坐起來,沉沉地呼了一口氣,也敲了兩下——疼。

  寧韻然無奈地笑了,只能安慰他——顧總會找到我們的。

  周暖回答她:好。

  這個房間裡安靜了下來,而木板的刺鼻氣味也越來越明顯。

  寧韻然懷疑,他們是被關在了什麼倉庫裡面。

  如果地點在郊區的話,恐怕顧長銘也沒那麼容易找到他們了。

  此時在顧長銘的辦公室裡,趙嫿栩臉上已經是慌亂的神色,她的手上是周暖的手機,這是顧長銘利用手機定位找到的。

  “是我不好……我不該帶小暖出來,我帶誰不好為什麼要帶小暖……長銘,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趙嫿栩淚流滿面地拉著顧長銘的手。

  “現在哭有什麼用?剛才我們調閱會所的錄像,發現有兩個警察接近周暖。但如果真的是警察辦案,他們收到線報知道你和趙謙在談什麼,是不可能只派兩個人來的,而且也可以直接上去把你和趙謙抓個現行,沒必要帶走周暖。而且沒聽說過哪裡的警察辦案還要把嫌疑人的手機都扔掉的。”顧長銘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緩緩閉上眼睛,眉心抵在指尖,想要理清楚這一切。

  直男思維女友吐槽大會:

  莫雲舟:你有沒有幻想過危難時刻你的男人會踏著五彩祥雲來救你?

  寧韻然:沒有啊。

  莫雲舟:你真的一點少女心都沒有?

  寧韻然:危難時刻,我會踏著五彩祥雲把壞蛋揍成豬頭!

  莫雲舟:……好吧。

  寧韻然:放心,危難時刻我會來救你的!

第七十章:逃跑

  這時候,黃秘書也敲門走了進來,表情很嚴肅。

  “我聽說周總被警察帶走了?這是怎麼回事?要不要我們打電話去問問?”

  “應該不是警察。”顧長銘垂著眼,周身氣氛很沉冷。

  “不是警察?那周總人呢?怎麼到現在既沒有電話,人也一點消息都沒有了?”黃秘書蹙起了眉頭說,“要不要報警?”

  聽到“報警”兩個字,趙嫿栩猛地抬起頭來,一口否決:“不能報警!小暖不見的時候,還拿著我給趙謙准備的那些空殼公司的文件,那些文件其實是郭先生給我的……如果警察拿到了那些文件的話,就會重點調查,我怕……”

  “那些比不上周暖的命。大不了就讓警方去調查好了。扯上的也是郭笑,沒有證據證明跟我們有什麼關係。”顧長銘的聲音很冷。

  黃秘書聽到這些公司是郭笑准備的,這就表示這是郭笑背後的秦耀要通過這些公司直接控制夢幻星空樂園。

  “顧總,我知道周總不見了您很著急,但千萬不能沖動。一旦這些公司被警方重點調查,在秦耀看來,就是您背叛了他。秦先生不能容忍任何背叛,就算周總回來了,萬一他要對付周總來給您顏色看呢?”

  “是啊,長銘……我們得罪不起秦耀……”趙嫿栩握住顧長銘的手。

  “對方把周總綁走了,很有可能會聯繫我們。我們只要看看對方想幹什麼,如果能在不觸動警方的情況下解決那就最好了。”黃秘書安撫道。

  “趙謙那邊呢?你確定這不是趙謙搞的鬼?”顧長銘看向趙嫿栩。

  趙嫿栩的眼淚終於停了下來。

  “……是啊,見面的地點是趙謙選的,而那兩個假警察又不早不晚出現在小暖拿文件給我的時候,說不定……真的就是趙謙搞的鬼!”趙嫿栩立刻拿出手機,找趙謙對峙。

  電話裡的趙謙也相當緊張,一聽到手機響就接了。

  “怎麼樣?怎麼樣?文件找回來了嗎?周暖他回去了嗎?”

  “周暖到現在都沒有回來。我思前想後了許久,很想問一問趙老板,這些不會是你安排的吧?”

  “我安排的……我的天!那些賬戶是大老板給我准備的,我還敢拿這個來搞事?難道我不想活了?”

  趙謙聽到趙嫿栩懷疑他的時候,聲音非常驚慌。

  “而且……如果是我安排的,你一進來我把你扣住就好了,花老鼻子勁兒去動周暖幹什麼?這事兒要是我做的,郭先生早就找人把我突突了!我現在巴不得趕緊把游樂園給脫手,誰愛管誰管!我年紀大了找個風涼地兒養老不好嗎?”

  趙謙竭力撇清自己。

  趙嫿栩呼出一口氣來,說了聲“先這樣吧”,就把手機掛斷了。

  偌大的辦公室裡又安靜了下來,只有沉重的呼吸聲。

  他們完全沒有頭緒,不知道這到底是誰在背後搞鬼。

  這時候,顧長銘的手機上發出郵件提醒。

  他睜開了眼睛,點開郵件,雙眼一震,冷然開口:“黃秘書,寧韻然呢?今天你派她出去送材料,她回來了嗎?”

  “寧韻然……她今天早上走了之後就一直沒回來。只是送個材料而已,她不該出去那麼久的。”黃秘書無奈地搖了搖頭。

  “你讓她去哪裡送材料?”顧長銘又問。

  “惠陽大廈……怎麼了?”黃秘書一副不明白的樣子。

  這時候趙嫿栩忽然不耐煩了起來。

  “寧韻然!寧韻然!寧韻然!你能不能不要張口閉口都是你的寧韻然?現在周暖不見了,文件沒了,你還在關心她到哪裡去了?”

  “趙總!趙總!你先別激動!顧總不會忽然問起寧韻然的!”

  對面的顧長銘連坐姿都沒有變過,只是將自己的手機扔給了趙嫿栩。

  “這就是我問寧韻然哪裡去了,為什麼到現在都沒回來的原因。”

  趙嫿栩將手機拿過來,發現上面是一張照片。

  照片裡的周暖和寧韻然被綁著,嘴上貼著黑色的膠帶,眼睛也被布蒙著。

  兩個人的臉上都是腫著的,很明顯被人打過了,非常狼狽的樣子。

  而曾經裝著文件的那個信封就被放在周暖的腿上,一起被拍了下來。

  趙嫿栩和黃秘書都愣住了。

  顧長銘站起身來,推開了椅子,來到了窗邊,看著腳下的這片夜景。

  “所以,我才問你把寧韻然派去哪裡了?惠陽大廈在哪裡?她怎麼會和周暖一起被抓?”

  “惠陽大廈就在趙總和趙謙約定的會所的對面。”

  “這封郵件上說,他們不但抓住了周暖和寧韻然,文件也在他們的手上。我們必須在明天上午十二點之前將五千萬匯到這個賬戶去,否則的話他們會把文件交給警方。”

  趙嫿栩看向顧長銘。

  黃秘書呼出一口氣來:“看來對方只是要我們給錢……五千萬我們給的起,只要能把人放回來就好。”

  趙嫿栩抹開眼淚:“我現在就去准備錢!只要錢能解決的就不是大事!”

  顧長銘一直看著窗外,只說了一句:“我們可以報警了。”

  “什麼?報警?如果他們把文件給警方怎麼辦?如果五千萬能讓他們閉嘴……”

  趙嫿栩的話還沒有說完,顧長銘冷然開口:“他們的手上沒有文件!”

  趙嫿栩一頓,驟然明白了過來。

  “對……如果他們的手上已經有文件了,就沒必要把周暖和寧韻然都綁在這裡。搶了文件,拍下來直接問我們要錢就好了。而且只要他們不還文件,就能逼得我們不斷付款,勒索而已。但是把人綁在這裡,這性質就不一樣了……人質不好控制,而且綁架的性質比單純拿著文件來問我們要錢要嚴重的多,風險也大。”黃秘書開口說。

  “所以,我們報警。”顧長銘回答說。

  “可是萬一他們手上確實有文件呢?長銘,既然知道小暖在哪裡了,我們不如發一封郵件過去,讓他們拍一張文件裡的照片給我們?”趙嫿栩說。

  顧長銘輕輕地哼了一聲:“如果這群綁匪知道我們懷疑他們沒有文件,讓他們自己意識到他們暴露了自己手上沒有文件這件事,讓他們知道現在他們成了綁匪了,周暖和寧韻然就會有危險了。”

  趙嫿栩吸了一口氣:“或者我們先給錢看看?”

  “這些綁匪有備而來,給的是海外賬戶,你就算現在奔過去匯款,明天中午也到不了。還會耽誤救他們的時間。”

  “可是警方又能做什麼?還不是根據郵件地址去尋找他們在哪裡?而且驚動了警方,萬一那幾個綁匪撕票呢?”趙嫿栩說。

  “趙總說的也有道理,我們一方面要准備好匯款,另一方面也要動手救人。至於到底要不要報警……警方確實在營救上比我們更有經驗和人力。我覺得,我們還是跟郭先生說一聲吧。就算真的決定要報警了,也不能讓郭先生甚至於秦先生一無所知。”

  趙嫿栩立刻同意。

  顧長銘點了點頭,示意黃秘書去聯繫郭笑。

  黃秘書打了個電話給郭笑的助理,郭笑的助理回復黃秘書:在不觸動警方的情況下解決問題。

  趙嫿栩呼出一口氣來:“這樣看來,就只能先給錢了。”

  顧長銘的眉頭鎖得比之前更死了。

  他打開電腦,迅速敲擊鍵盤。

  “長銘,你是要找發郵件的地址嗎?”

  “試試看。你那邊給錢,我這邊想辦法看能不能找到他們。”

  顧長銘很快就找出了那個網吧的地址,他將它交給了黃秘書。

  “找人查一下郵件上這個時間在這個IP上網的人是誰。”

  “明白。”

  “你看綁匪發來的照片,看起來應該是一個倉庫。”

  “沒錯,這確實是倉庫,而且像是木材倉庫。”

  “對方是在網吧上網的,你給點錢給網吧老板,讓他給你看看監控,能不能看出來這個人長什麼樣子,再看看網吧附近有沒有監控能拍到他是怎麼來的,如果有車牌號就更好了。”

  “我知道。不過顧總,你還是要回復郵件給對方,海外匯款就算加急也不可能在明天中午之前匯到。”

  “我知道。你趕緊派人去找距離那個網吧最近的木材或者建築材料倉庫,還有可能是工地。”

  就在這個時候,顧長銘的手機再度響了,顯示是莫雲舟的號碼。

  “莫雲舟?他打電話來幹什麼?”趙嫿栩不解地問。

  “應該是找不到寧韻然。”顧長銘正要接通那個電話,黃秘書卻把手機拿過去了。

  “顧總,還是我來接。莫雲舟要是問的問題不好回答,至少我能說‘不清楚’。”

  顧長銘將手機遞給了黃秘書。

  “喂,莫總您好,我是顧總的秘書,鄙姓黃。顧總正在開會,不知道您找他有什麼事?”

  “顧總在開會?是不是寧韻然也跟你們在一起?”

  黃秘書笑了笑說:“小寧沒跟我們在一起啊。她今天出去送材料了,我一整天都沒見到她。現在應該已經回家了吧?”

  “是這樣啊。不過你們顧總可真是工作狂,都已經這個時間了,董事長辦公室的燈還亮著。”

  黃秘書頓了頓,繼續笑著回答:“也是托莫總的福,顧總才會這麼忙。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那就不打擾了。”

  莫雲舟將手機掛斷了,黃秘書跟著呼出一口氣來。

  “莫雲舟就在我們集團樓下。他剛才說董事長辦公室的燈還亮著。”黃秘書看向顧長銘。

  “所以要盡快找到他們。明天如果莫雲舟還找不到寧韻然,他一定會報警。”顧長銘看著黃秘書說。

  “我明白。”

  所有人立刻離開了。

  顧長銘抱著胳膊,用力深深吸了一口氣。

  此時,站在路燈下的莫雲舟扯了扯自己的領帶。

  他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

  這時候,陸毓生的電話又來了。

  “小舅舅,你還沒找到寧韻然嗎?”

  “沒有,我覺得她可能出事了。我一會兒去警局備案。”

  “備案什麼啊?女人不接你電話通常就只有一個原因。”

  “什麼原因?”莫雲舟的聲音壓得很低,有一些燥郁。

  “你追的太緊,她不喜歡你,要甩掉你。”陸毓生的聲音裡有點幸災樂禍。

  “她喜歡我。”莫雲舟說完就把電話掛掉了。

  回到家裡的莫雲舟沒有睡下,而是把早晨自己和寧韻然的微信聊天記錄打開來看。

  莫雲舟:晚上我來接你一起去吃飯。

  寧韻然:你不要大清早騷擾我,我還有一堆事情要做呢!

  莫雲舟:我不是騷擾你。

  寧韻然:呵呵,那你是幹什麼?

  莫雲舟:如果你覺得這是騷擾,就不會跟我聊了。

  寧韻然:……

  莫雲舟:你要是覺得我騷擾到你了,可以過來打我。

  寧韻然:本王有劍,不斬蒼蠅!

  這段微信對話,莫雲舟來來回回看了許多遍。

  最後,他回了一句:我沒睡,一直在等你。

  而寧韻然和周暖靠著牆,到了半夜,真的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看著他們的聽聲音應該有三個人,屋外還有一個在抽煙的。

  他們正在吃著泡面,聞得寧韻然肚子發出“咕嚕”的聲音。

  “唉,這倉庫裡呆的人喘不過氣,木頭的味道太難聞了!”

  “算了,忍忍吧!等收到錢,咱們這些日子吃的苦頭也不算白受!”

  “不行,大頭在下面抽煙,我也要下去抽兩根,滿嘴木頭味道!”

  “得!你去你去,我在這兒看著!要是一會兒那位老板過來發現咱們沒好好看著人,又要擺架子了!”

  “有什麼好看的?這兩個人都被綁成蝦米了,還能跑了不成?”

  寧韻然呼出一口氣來。

  看來那位幕後主使暫時不在。

  這四個混混……寧韻然覺得自己還是有可能能逃走的。

  看著他們的人都下去抽煙了,就剩下一個在倉庫裡玩著手機,寧韻然能聽到游戲的聲音。

  她不動聲色,緩慢移動著。她記得這裡牆面上有一個小釘子,雖然不大,但是說不定能把繩子割開。

  她一點一點挪動著,胳膊又被刮了一下——找到了!

  寧韻然對著那個釘子,開始磨自己的繩子。

  動靜不能太大,不能讓那個玩游戲的家伙發現她在割繩子。

  寧韻然一點一點地挪動著,偶爾不小心割到自己的手。靠在不遠處的周暖似乎聽到了聲音,用手指敲了敲身後的木板,問寧韻然:你在幹什麼?

  寧韻然回答他:想跑。

  周暖僵住了,隨即一動不動。

  那繩子好幾股,一開始她完全不得要領,急得後背上都出汗了,但漸漸摸到了門道,就著一個地方來回小幅度地蹭,一股一股被磨開,繩子被寧韻然越磨越松。

  忽然斷開了。

  那一刻,寧韻然心跳如鼓。

  她用肩膀蹭了蹭一旁的周暖,意思是讓他到這個位置把繩子也磨開。

  但是周暖卻敲了敲木板,告訴寧韻然:你跑。

  寧韻然明白周暖是怕自己的腿不好,會連累她。

  但寧韻然覺得自己怎麼可能扔下周暖跑掉呢?天知道把他一個人留下,會發生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樓下傳來呼喊聲:“猛子!你快下來!不知道誰抽煙沒把煙頭掐滅了,著火了!”

  “我馬上來!”

  玩手機那個立刻跑了下去。

  那一刻,寧韻然的心都要飛出來了。

  她聽見猛子跑出去順帶把門都鎖上的聲音,立刻把手腕上的繩子鬆開,扯掉臉上的黑布,撕掉膠布,迅速扯開腳上的繩子。

  這裡果然是個木材倉庫,他們被困在了二層。

  門雖然被鎖,但是還有個窗子能下去,有點兒高,但不是沒機會!

  寧韻然迅速將周暖的繩子解開,扯掉他的膠布,一切快得就像打仗。

  “我不是叫你有機會先跑嗎?”周暖睜大眼睛壓低聲音。

  “別廢話了!你沒有我能挨打!我要是跑了,你得被他們踹死!”

  寧韻然的動作很快,利用地上的繩子,在周暖的身上繞了個活結,然後繞過倉庫裡一根柱子,用腳踩在柱子上做支點:“麻利點!從窗口下去!”

  周暖看了她,猶豫不到一秒,就立刻爬到了窗台上,抓著繩子一點一點下去。

  寧韻然用盡了吃奶的力氣,臉都憋紅了,她生怕一鬆手,周暖就會摔下去。

  周暖平安地落地了,寧韻然懸著的心也終於放鬆下來。周暖將繩子解開,寧韻然正要將繩子收回來的時候,倉庫的門開了,兩個男人看見寧韻然站在窗邊,愣了不到一秒就沖了上來。

  寧韻然立刻沖窗下的周暖喊了聲:“快跑!”

  周暖搖頭:“你快下來……我接著你!”

  寧韻然真想把板磚扔下去,狠狠砸他一腦袋。

  “快叫人來救我!麻利的!”

  寧韻然已經被拽回去了,她毫不留情轉身就是一拳,砸的對方鼻血橫流。

  “你……你敢打我……”

  好笑,姑奶奶不僅打你,還要踹你!

  寧韻然一聽就聽出來這家伙就是阿東。

  想起他扇自己的那個大耳刮子,寧韻然就一肚子火,轉身一腳踹出去,阿東的腸子都要吐出來了,直接摔倒在身後的人身上。

  寧韻然繞過他們,向著倉庫門口奔去。

  但願周暖跑得夠快,就算跑不快,也要藏起來讓他們找不到,不然這麼大勁兒就是白費了!

  寧韻然就快到門口了,愣是被人拽住了衣領。

  對方向後拽她,她便低下身來,一個轉身,又是一拳打在對方的腹部。

  “唔……”

  這些小流氓哪裡見過這麼能打的女人。

  其中一個直接拎起木材就要去砸她,寧韻然側過身去,險些就被砸中肩膀,魂都要飛出來了。

  “你們這些傻子是要鬧人命嗎?”

  寧韻然一聲怒喝,還真把這幾個流氓給鎮住了。

  他們只想把她抓回去,還真沒想過要她的命。

  寧韻然就在他們猶豫的片刻,沖下了樓梯,奔出了倉庫。

  她眼力很好,瞬間就看到了正在夜色中奔跑而去的周暖。

  她立刻朝著另一個方向跑去,追周暖的只有一個人,但願他能逃走。

  寧韻然跑得像風一樣快,後面的小流氓罵罵咧咧。

  這裡是一大片倉庫,大部分都是木材,寧韻然在木材的縫隙之間躲藏,低下頭觀察著那三個人的影子。

  “她跑哪兒去了?怎麼一眨眼就不見了?”

  “老子的肚子還在疼著呢!”

  “再要被她踹一腳,估計連命都要沒了!”

  “一會兒抓著她非把她吊起來打!”

  寧韻然在心裡冷笑。

  還想把你姑奶奶吊起來打?看我不把你的牙一個一個都撬下來,再讓你吞下去!

  寧韻然扯了扯嘴角,這時候阿東忽然大叫了起來:“哎呀!我的手機哪兒去了?”

  “是不是剛才你被踹的時候掉在倉庫裡了!”

  “別說了!趕緊先把那個女人找出來!小聶不是去追那個男的了嗎?你趕緊打個電話問問追到了沒有!”

  寧韻然低下頭來,她的手裡握著的就是阿東的手機。

  當時阿東拽她的後衣領的時候,她從阿東的褲子口袋裡順手拿走的。

  她趕緊將這個手機給關機了,然後緩緩後退。

  “什麼?小聶?你竟然跟丟了?你搞沒搞錯啊!我記得那個男的是個瘸子!瘸子你都追不上你,你乾脆把自己的腿也敲斷了得了!”

  一聽到這裡,寧韻然懸著的心暫時放下來了。

  直男思維女友掰彎大會:

  寧韻然:果然求人不如求己!

  莫雲舟:你放心,人算不如天算。

  寧韻然:啥意思?

  莫雲舟:拳頭再硬,沒有我硬。

  寧韻然:什麼鬼!

第七十一章: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

  她緩緩地後退,必須要盡快逃出這片木材倉庫!

  寧韻然隱藏進倉庫的陰影裡,一點一點遠離這幾個男人。

  他們找不到寧韻然,決定分散開來尋找。

  寧韻然在心裡面冷笑,如果是單打獨斗,這幾個混子就更加不是她的對手。

  繞過了倉庫,幾乎到了他們的背面,寧韻然看見了遠處公路上的路燈。

  她就像是撲火的飛蛾,朝著那個方向飛奔而去。

  一邊奔跑,她一邊向後望去,沒有看見那幾個混子跟上來。

  微微鬆了一口氣,寧韻然拿出了阿東的手機,開機,一邊等待信號,一邊沿著公路奔跑。

  “110嗎?我的名字是寧韻然!我和我的同事周暖被綁架了!我們在一個木材倉庫附近!請你們用手機定位我的地址!這個手機是綁匪的!我的同事和我分開逃跑,我不知道他是否平安!”

  寧韻然一邊奔跑,現在是半夜三點多,路上幾乎沒有車。

  寧韻然不敢停下,她怕阿東他們會追上來。

  跑不動了,她就走兩步。

  想著如果有路過的車,至少自己還能搭個順風車,盡快回市區。

  不知道警察什麼時候才回來,寧韻然忽然想到了莫雲舟。

  如果她沒有跑出來,會不會有可能自己這輩子都見不到他了?

  她好餓,好累,好想看見他……

  莫名的,眼淚掉了下來。

  剛才自己還很英勇,忽然就想洩了氣的皮球。

  她幾乎不用想,就能背出這個男人的手機號碼。

  她擔心警方聯繫這個號碼,又發了瘋一樣想聽到他的聲音。

  最終,她撥通了他的手機,這個男人竟然在響了第一下的時候就接通了。

  “莫雲舟……”

  “寧韻然!你怎麼回事?我今天打了你的手機一個晚上!我還打給了甄晴!你的公寓沒亮燈,我就去你公司樓下等你!我看見黃秘書就差沒拽著他的領子問你去哪裡了!”

  寧韻然還是第一次聽到莫雲舟這麼著急的聲音。

  他是慌亂的,寧韻然甚至可以想像他滿世界尋找自己的樣子。

  “我被綁架了……我好不容易跑出來了……我現在在公路上!”

  寧韻然一邊跑著,一邊掉眼淚。

  前面的路都變得一片模糊。

  “什麼?我馬上報警!”莫雲舟的聲音在發顫,寧韻然聽到了那邊鑰匙的聲音,“我現在就去接你!你發定位給我!”

  “好。”

  他來接她了。

  哪怕天塌下來,她都不怕了。

  寧韻然登陸了微信,發了定位給莫雲舟。

  她知道,莫雲舟此刻一定心急如焚,披星戴月而來。

  她跑得就快喘不上氣,停下來緩慢地向前走動著。

  這是她所經歷的最長的夜。

  終於,身後有一輛車開了過來。

  寧韻然向那輛車招手,但願對方能停下來,這樣她就能早一點回到市區了!

  所幸,那輛車停了下來,在她的面前搖下車窗。

  “小姐,這麼晚了你怎麼一個人在公路上?”

  “那個……我被綁架了,好不容易逃出來,請你幫個忙,盡快把我送去市區!我沒有撒謊!我已經報警了,警察就在來的路上!你看110……”寧韻然將手機拿給對方看,她知道很多開夜路的人不會輕易帶人。

  “這也太危險了!你趕緊上來吧!”

  司機將副駕駛打開,讓寧韻然上來。

  當寧韻然剛坐進去,看清楚那個司機的臉的時候,她的心中一涼——這個人好像是趙謙的司機!

  寧韻然不說二話,立刻要推門下車,誰知道對方一把將她拽了回來,一個帕子捂上她的口鼻。

  又是乙醚!

  寧韻然打定主意憋死都不吸氣,拼命在狹小的空間裡又是踹又是踢!

  她對這個男人有滿腔憤怒,簡直爆棚,甚至於隨手拔起了前面的財神娃娃,狠狠砸在這個男人的額頭上。

  這個男人面露凶悍,血從額角上留下來,目光卻連顫都沒有顫一下。

  他和剛才追過來的那幾個混混都不一樣!

  帶著勢在必得的決心。

  那個男人見寧韻然還在掙扎,露出狠辣的表情,直接摁著寧韻然的腦袋,往車窗上狠狠一砸。

  暈頭轉向的那一刻,寧韻然洩了氣,再加上吸入乙醚,很快就歪到了一邊。

  男人從後面拿出繩子,直接將寧韻然捆起來,扛了出來,扔到了後車廂裡去。

  莫雲舟開著車沖出了市區,上了國道。

  他再度撥通寧韻然打過來的那個手機,想要和她說話,但是卻沒有人接聽。

  不好的預感湧上他的心頭。

  十幾個電話之後,仍舊沒有人接聽,莫雲舟的拳頭狠狠在方向盤上砸了一下。

  他再度打電話聯絡警方。

  “鄭局長,你們的人到底什麼時候到?我現在連她用來聯繫我的那個手機都打不通了!”

  “莫先生!我們已經出警了!還是章隊長親自帶隊!你不要沖動!安全第一!”

  “我不想沖動!我只要她平安回來!”

  這個時候,坐在辦公室裡的顧長銘和趙嫿栩收到了消息,那就是寧韻然報案,警方已經出動了。

  “距離那個網吧最近的木材倉庫就在這裡。我已經派了人先去尋找了!萬一綁匪的手上真的有那份文件,被警方先找到的話……”

  趙嫿栩的話還沒有說完,顧長銘的手伸過來,覆上她的側臉,逼迫讓她與他對視。

  “嫿栩,我說了,他們的手上絕對沒有文件。周暖和寧韻然的命對我而言比什麼都重要。你如果派人過去,不是阻撓警方找到周暖和寧韻然。反而如果被警方知道,我們早就知道自己的同事被綁架了還不報警,你覺得會怎麼樣?”

  顧長銘的聲音是從齒縫裡擠出來的。

  黃秘書走進來,僵在那裡。

  他第一次在顧長銘的眼睛裡看見了狠勁。

  “我……我知道……”趙嫿栩顫著聲音說。

  顧長銘再度轉過身去,看著腳下的城市。

  天邊即將泛起白光。

  莫雲舟在國道上狂飆,當他來到地圖上的地址時,他打開車門,走下來,大聲喊著:“寧韻然——寧韻然——是我,莫雲舟!你在哪裡?”

  公路是空曠的,根本沒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一眼望過去,沒有看見寧韻然。

  那麼她就真的不在這裡。

  莫雲舟咬著牙轉過身,就看見一個手機扔在路邊,已經被路過的車子碾碎了。

  他低下身來,將它撿起來,抬起另一隻手用力摁住自己的臉。

  他失去了自己的教養,用最狠毒的語氣叫罵著。

  不知道是在咒罵匪徒,還是咒罵自己。

  幾分鐘之後,警車的聲音響起。

  帶隊的章隊長看見了莫雲舟的車,車門大開著。

  而車主就坐在路邊,手裡拿著一個手機,襯衫的領口開著,袖子擼到了上面,整個人看起來就想沉坐在深海裡,看不清表情。

  “莫……莫先生嗎?”

  章隊長不是很確定地說。

  莫雲舟站起身來,將那個手機摁進章隊長的懷裡,沉著聲音說:“你們出警真夠快的。”

  “莫先生!寧小姐報案的時候說了,他們是被困在一個木材倉庫裡!前面就是那個倉庫了!我們現在趕過去,也許還有機會!”

  莫雲舟沒說什麼,上了車,跟著章隊長開過去。

  但他的心裡卻很清楚,寧韻然肯定不在那裡。

  綁匪知道人質逃跑並且還報警了,一定會離開那裡。

  這個木材倉庫分了十幾個倉庫,到處堆滿了木材。

  而周暖就躲在一個木材堆裡,幾個小時,他都膽戰心驚。

  他根本跑不快,當時有人來追他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遲早會被抓住,於是乾脆躲進了木材裡。

  從中午到晚上,他沒有吃一口飯,沒有喝一口水,現在只覺得頭暈眼花,身體發冷。

  當他從木材的縫隙裡看見穿著制服的警察時,甚至不敢走出來,害怕又是假警察來騙人。

  當他聽見莫雲舟大聲喊著寧韻然的名字的時候,周暖終於將壓在自己身上的木柴推開來。

  警員們聽見聲音趕了過來。

  “這裡有人!”

  “快把他扶起來!”

  周暖的半邊臉還是腫的,站都站不穩。

  “你是周暖!你在這裡,寧韻然呢?”

  莫雲舟奔過來,摁住周暖的肩膀問他。

  周暖顫了起來,眼淚掉下來。

  “她把我從倉庫裡放下來……然後她跑向另一個方向了……有三個人在追她……”

  周暖頭暈眼花,立刻栽倒了下去。

  “救護車!快點!”

  這時候顧長銘和趙嫿栩也開車趕了過來。

  周暖仍舊抓著章隊長的袖子說:“我的同事寧韻然……你們一定要救她……”

  “你還記得最後和她分開的時候,她跑到哪個方向去了嗎?”

  周暖指了指章隊長他們過來的方向說:“那邊……”

  “小暖!小暖!”趙嫿栩從車裡跑下來,一把抱住了周暖。

  “嫿栩姐……”

  見到熟悉的人,周暖緊繃的神經徹底崩塌。

  顧長銘一邊扶著周暖,一邊問章隊長:“我們另一個員工寧韻然呢?”

  “我們的隊員將這片倉庫都找遍了,沒有看見她……初步估計,她很有可能被綁匪抓回去了。”

  一直背對著他們看著這片倉庫的莫雲舟湖然轉過身來,一拳狠狠砸在了顧長銘的臉上。

  “長銘!”趙嫿栩嚇了一跳。

  顧長銘一個踉蹌,站直了身子搖了搖手。

  “我沒事……”

  “你沒事,但是寧韻然出事了。”莫雲舟冷冷地看著顧長銘和趙嫿栩。

  “這也不是我們想的……”

  “但是你們昨天就知道周暖和寧韻然被綁架了,可是你們沒有報警不是嗎?所以昨天晚上縱合萬象大樓董事長辦公室的燈徹夜未滅!你的秘書還說你是在商量公事?你明顯就知道周暖出事了,難道還會不知道寧韻然也出事了?”莫雲舟的目光中有一種讓趙嫿栩承受不起的氣勢。

  章隊長走了過來,很嚴肅地問:“顧先生,趙女士,這是真的嗎?”

  顧長銘拿出自己的手機,將那封郵件給章隊長看。

  “是這樣的。所以一整個晚上,我們都在准備贖金。我們不報警,是因為對方說了如果報警的話,會傷害我們的同事。”顧長銘回答。

  章隊長摁住腦袋說:“這麼大的事情,您怎麼能不報警呢?就算您支付了贖金,萬一還是換不回人呢?”

  “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回寧韻然。我們願意盡一切所能之事來配合。”

  顧長銘沉著聲音回答。

  章隊長點了點頭:“莫先生在國道上找到了寧韻然用來報警和聯繫他的手機。也就是說,寧小姐很可能是在國道上又被綁匪給抓回去了。現在我們要調閱國道上的監控,排查所有在這段時間經過的車輛!”

  救護車來了,周暖被抬了上去。

  當他被醫護人員推著從顧長銘的身邊經過的時候,他看見顧長銘垂在身側的手顫抖得厲害。

  周暖抓住了顧長銘的手腕,安慰說:“顧大哥……寧韻然會回來的。她一定會回來的……”

  顧長銘沒有說話,只是拍了拍周暖的手背。

  趙嫿栩陪著周暖上了救護車,去了醫院。

  當他躺在病床上,病房裡的醫護人員離開的時候,周暖側過臉來,看著趙嫿栩說:“嫿栩姐……這也是你安排的嗎?”

  趙嫿栩頓了頓:“這怎麼可能是我安排的?我再怎麼樣,也不會傷害你。”

  周暖閉上眼睛:“可是……為什麼那麼巧,為什麼帶著我去見趙謙?為什麼那兩個假警察出現的時候……正好寧韻然就從對面的惠陽大廈出來?”

  “小暖,你在胡思亂想什麼?就像你說的這麼巧……如果是我設計的,哪裡能這麼周全?”趙嫿栩用毛巾給周暖擦著臉,看見他腫起來的臉頰,她低下頭來哭了。

  “嫿栩姐……你知道嗎,當我被困在那裡的時候,我一直不停地問自己,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你要解決我。”

  “小暖!”趙嫿栩壓低了聲音,用力扣住了周暖的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嫿栩姐,如果你們付了贖金,綁匪還是不肯放人,你們會報警嗎?還是你更擔心文件?”

  “你顧大哥說了,文件沒有你重要。你別胡思亂想了,好不好?”

  “顧大哥當然覺得文件比我重要。縱合萬象在他看來都沒有我重要。我問的是你,嫿栩姐。”周暖繼續問。

  趙嫿栩低下頭來,在周暖的耳邊說:“小暖,那個文件裡的資料是秦耀用來接手夢幻星空樂園的公司。如果洩漏給警方知道了,秦耀會殺了你顧大哥的!”

  周暖扯起了唇角,回答說:“你擔心什麼?文件袋裡的東西都被寧韻然沖進馬桶裡了。”

  趙嫿栩愣了愣:“你確定她把文件毀掉了?”

  “我確定。不然我們兩骨頭都要被踹斷了,她也沒有說。”

  “就算毀掉了,她也有可能記住的,你別被她騙了。”

  周暖略帶嘲諷地笑了笑:“如果她真的記得,就不用大費周章幫我逃跑,到現在人還沒回來了。”

  “你好好休息,不要想那麼多。現在警察到處都在找她,她會沒事的!”

  “如果她沒回來,我永遠都原諒不了自己。顧大哥肯定也是。”周暖閉上眼睛,不再看趙嫿栩。

  寧韻然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手和腳都被捆著,只是這一次,雙手在前,沒有之前那麼難受了。

  而這個地方,是個車庫。

  一個男人背對著她,正在打電話。

  “行了,你們把人弄掉了還敢問我要錢?趕緊去別的地方避避風頭吧。你們要叫警察來抓我?可以啊,我們一起進去作個伴兒。”

  男人將電話掛斷之後,轉過身來看著寧韻然。

  “你知道我是誰?”男人拖過一把椅子來,看著她說。

  “你是趙謙的司機。那次去射擊俱樂部,我有看見你在貴賓台下面等他。”寧韻然回答。

  “我叫鄧浩,我父親鄧傑就是趙謙的秘書。”

  寧韻然睜大了眼睛看著他:“趙謙的秘書……不會是那天……”

  “對,就是那天你去香格裡拉飯店交東西給趙謙那個老色鬼,他在你的礦泉水裡加了G水,結果出事之後,趙謙那個不要臉的老流氓讓我老爸去給他頂包。”

  鄧浩開了瓶可樂,走到寧韻然的面前,揚了揚下巴問:“喝嗎?”

  寧韻然搖了搖頭。

  鄧浩笑了笑:“你怕什麼?我又不是趙謙,盡玩些不入流的手段。你再不吃點東西,還不得餓死?”

  “你綁我幹什麼?”寧韻然看著對方問。

  這個車庫裡有電腦,有床,有拳擊袋,看來鄧浩就住在這個車庫裡。

  “趙謙讓我老爸背了那麼大一個黑鍋,就甩給了我們家五十萬,他自己逍遙快活,你不覺得這很搞笑嗎?”鄧浩拉了把椅子,在寧韻然的面前坐下。

  他拆了一袋面包,送到寧韻然的嘴邊,示意她趕緊吃。

  寧韻然吃了一口,覺得更加餓,沒一會兒,一整個面包都吃下去了。

  現在不是假裝有骨氣的時候,折騰了那麼久再不吃東西,她真的要升天。

  “你爸頂罪,趙謙給錢,這肯定是你爸同意的。那麼你又生哪門子氣?”寧韻然問。

  “哈哈哈,如果是這樣,我還真不好意思綁你們了。但是前段時間趙謙的公司涉嫌洗錢,他本來想要他那個做副總負責財務的堂弟一個人擔下來得了。只是這個鍋那麼大,他堂弟不肯啊!結果趙謙這老東西,又要打我老爸的主意了。還是五十萬,要我老爸承認是他勾結了秦耀,趙謙的堂弟只是貪點小便宜,拿提成幫忙走賬,其他的一概不知。”

  “警察是不會相信的。”寧韻然回答。

  “警察相不相信不重要,本來洗錢罪就很難落實證據。只要有人頂上就行。”鄧浩扯了扯嘴角,“結果,我家那位老頭子覺得自己出來也不會有工作了,不如認下來,再給家裡掙個五十萬。”

  寧韻然沉默了。

  “但是我家老頭子剛認了罪,當天晚上就心臟病發去了。你不覺得很巧嗎?”鄧浩側著臉問,“我怎麼不知道我家老頭子有心臟病啊?”

  寧韻然想到了劉雨,想到了梁玉寧,想到了蔣涵……秦氏兄弟的手段狠辣,不留退路。

  鄧浩的父親,很有可能不是心臟病死的。

  “我是趙謙的司機,還能不知道他最近要跑路了?我也知道,趙嫿栩經常幫他做賬,他們那天見面,就是要計劃怎樣把游樂園脫手。”

  “你是要文件裡的東西去舉報?”寧韻然問。

  “舉報?舉報給警察會給我獎金嗎?我是要趙謙給錢!要趙謙肉疼!”鄧浩對趙謙極為輕

  蔑,“不過跟你一起被綁架的周暖估計已經跑了,趙嫿栩那邊也就知道我沒拿到那份文件了。”

  “那你還綁我做什麼?”寧韻然不解地問,“明明從頭到尾你都沒出現過,我和周暖都沒有看見過你,你讓我走這件事不就過去了嗎?”

  “哈哈哈,我花了那麼大的力氣,一分錢都沒拿到,這算什麼?”鄧浩冷笑了笑。

  “所以歸根到底,你不是想要為你父親出口氣,而是要錢?”

  “錢不是萬能的,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的。”鄧浩拍了拍寧韻然的臉頰,笑著說,“你就真的不記得文件裡有什麼?如果你記得,告訴我,我可以用來詐一詐趙謙。那老東西膽子小,一詐就會給錢了。”

  直男思維女友掰彎大會:

  莫雲舟:我和你的處事風格有點兒不一樣。

  寧韻然:哪裡不一樣?

  莫雲舟:傷害我的人,我會一直保持微笑,因為我不和狗計較。

  寧韻然:哈哈哈,傷害我的人,我會踹它上天,因為我不喜歡和畜生打交道。

  莫雲舟:雖然有點點不同,但本質是一樣的。這說明我們天生一對。

  寧韻然:你以為是炸雞翅啊!天生一對你個鬼!

第七十二章: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寧韻然搖了搖頭:“我不記得。當時你找的那幾個人追的很緊,周總又跟我說文件不能給你們,我只好撕碎了沖進馬桶裡。那麼短的時間,我怎麼來得及看?”

  寧韻然記得文件裡的那幾個公司,雖然看起來是外國的公司很高大上的樣子,但都是一些中小型貿易公司。

  如果趙謙真的要跑路,秦耀想要接下夢幻星空樂園,也是絕不可能用這幾個貿易公司的。以它們的規模和一直以來的投資方向,如果要接手夢幻星空樂園不僅僅是吃不下的問題,還會引起監管部門的調查。

  寧韻然覺得這份文件沒有那麼簡單。

  而且,自己如果告訴了鄧浩,鄧浩去向趙謙要錢,趙嫿栩就知道是她洩漏的文件內容了。

  周暖如果獲救,一定會告訴趙嫿栩,她把文件撕了沖進馬桶裡了。鄧浩還能得到文件的具體內容,只能是寧韻然告訴她的。

  在那麼短的時間裡,她還能記下文件裡的內容,趙嫿栩對她的懷疑會加深,搞不定還會直接出手像幹掉劉雨一樣幹掉她。

  “我真的……真的不記得。”寧韻然無奈地搖了搖頭。

  “是你撕掉了文件,又把它們給沖馬桶了。”鄧浩聳了聳肩膀,“那就只能你來賠錢給我了。”

  “我一個普通的集團員工,能賠你什麼錢?”寧韻然覺得鄧浩不可理喻。

  “我家老頭子說了,人不可貌相。他沒想到你看起來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姑娘,能讓雲晟集團的莫雲舟跟在你屁股後面跑。聽說本來趙謙想要對你出手,氣的莫雲舟在之後的整整一周都在懟趙謙,趙謙投資什麼股票,莫雲舟就壓什麼,把趙謙懟得都快沒脾氣了。既然趙謙和趙嫿栩是不會給我錢了,那就讓你的男朋友給我錢吧?你也正好猜猜看,在他的心裡,你值幾個錢?”

  “你瘋了!莫雲舟怎麼可能替我給贖金!我又不是他老婆!”寧韻然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鄧浩笑了笑:“就算不值五千萬,五百萬總能試一試吧?”

  說完,鄧浩就拿出了一份金融時報,時間就是今天的。他將頭版頭條打開,放在寧韻然的身上,取出手機來,給寧韻然拍了個照。

  “也不知道是哪個不知道輕重的打的。你男朋友看見了,可別心疼難過了。”

  說完,鄧浩又給寧韻然貼上了膠帶,不讓她說話。

  寧韻然狠狠瞪著他。

  老天爺,什麼不好又給貼膠帶!撕下來的時候嘴巴皮都會掉下來行不行!

  鄧浩比起那幾個小混子要謹慎很多,他將寧韻然的手和腳捆在一起,讓她只能蜷著,連站都站不起來。

  然後他才拿著手機出去了,順帶將車庫的門也給鎖了起來。

  這個車庫沒有窗,寧韻然就算神乎其技把繩子弄斷了也逃不出去。

  她在心裡把鄧浩罵了個臭頭。

  隨即她就想起自己和莫雲舟打電話的時候,他正不顧一切地趕來。

  她現在萬分後悔,當時怎麼就沒有多聽他說幾句話呢?就應該一直開著手機,一直讓他和自己說話。

  她身邊幾乎所有重要的人都走了。

  她看著親生父母的車禍現場,聽著養父在天台的樓頂給她打電話。

  那種被戳穿胸膛一切被奪走的感覺,她一直覺得很可怕,不想要再重來一次。

  那麼莫雲舟接到她的電話時,又是怎樣的感覺?

  寧韻然的眼睛紅了,剛剛才喝了幾口水,大概還沒來得及消化,就變成眼淚流出來了。

  她不能有事,無論如何她都要想辦法活下去。

  所有她經歷過的傷心和痛苦,她都不想讓莫雲舟承受。

  此時的警方還在篩選盤查國道的監控。

  顧長銘來到醫院裡,陪在周暖的身邊。

  “顧大哥……寧韻然找回來了嗎?”周暖的聲音已經啞了。

  “還沒。”顧長銘摸了摸周暖的額頭,“你都脫水了,再晚一點找到你,就要休克了。”

  “我不敢閉上眼睛。一閉上眼睛,就看見她站在倉庫的窗子那兒,叫我趕緊跑。”周暖吸了吸鼻子。

  “你放心,綁匪綁了她,早晚是要聯繫我們的。等到時候再看,是給贖金,還是配合警察的行動。”

  “嗯。”周暖的眼淚沿著眼角滑落下來,小聲呢喃,“顧大哥……我覺得嫿栩姐知道……”

  顧長銘將食指放在唇間,示意周暖什麼都不要再說了。

  “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周暖說。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又能如何?”

  周暖沉默了,又說:“我們算不算壞人了?”

  “怎麼了?”

  “好人成佛要九九八十一難,壞人成佛只需要放下屠刀。”

  “你在說什麼啊?”

  “我的意思是,我們既然是壞人,手中也是有屠刀的。”周暖悶悶地說。

  “你連水果刀都用不好,還屠刀呢。”

  周暖卻說:“寧韻然力氣大,她扛得動刀就好。”

  “你說什麼?”顧長銘的聲音沉了下來。

  周暖抬起手,將顧長銘拽向自己,小聲說:“她懂莫斯電碼,她知道引誘綁匪給我們拍照勒索來暗示你綁匪手上沒有文件,她知道怎樣利用現場地形和繩結把我一個男人從高處放下去。普通女孩子會這些嗎?”

  “周暖,莫斯電碼很多人都會,比如你就會,一些密碼愛好者也會。照片的事情也只是因為她冷靜了解綁匪意圖。她知道怎樣把你從高處放下去,也可能是她在美國留學的時候有類似的消防逃生培訓。”

  “好吧。”周暖癟了癟嘴。

  這時候走廊上傳來高跟鞋的聲音,是趙嫿栩來了,周暖立刻閉上眼睛假裝睡覺了。

  與此同時,杜若正在和凌睿通電話。

  “我沒有想到事情會進展到這個地步。章隊長到現在還沒找到小寧……真的擔心她會出事。”凌睿的聲音很緊。

  “她如果回來了,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這件事你千萬不要出手,全權交給章隊長,不要讓目標起疑。特別是秦耀派了人來T市之後才出事,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不是巧合。”杜若回答。

  “我知道。”凌睿沉沉地呼出一口氣來,“我收到的線報也要我按兵不動。”

  已經早上十點多了,莫雲舟沒有上班,而是留在家裡。

  此時的他沒有任何處理公事的心情。

  他攤開報紙,一個字也沒有看見去。

  手機震了一下,他點開一看,指尖微微一顫。

  那是一張寧韻然的照片,她被捆著坐在一個沙發上,身上放著一張今天的報紙。

  莫雲舟立刻打了個電話給章隊長。

  “我收到綁匪發來的照片了,他向我要五千萬。”

  “綁匪向您索要贖金?”章隊長有些驚訝。

  之前綁匪的勒索對象還是縱合萬象集團,怎麼忽然就變成莫雲舟了?

  “是的。”

  “莫先生,我們現在就開始對向你發郵箱的賬號進行調查。我這邊也會派同事過去了解情況,以防萬一綁匪打電話給您,也要保護您的安全。”

  “我知道你們遇到綁架勒索案的辦案流程是怎樣的。但我這邊也會做好准備,綁匪要我匯入的是一個離岸賬號,這說明綁匪是有備而來。一般人是沒有辦法匯出這麼大金額的資金的,這個綁匪要麼是不懂中國的外匯政策,要麼是很清楚我的實力,知道我可以在短時間內以貿易形勢匯出大額外匯。”

  莫雲舟的聲音很冷,聽不到一絲情感起伏。就連章隊長也無法判斷,莫雲舟此刻到底是冷靜還是沖動。

  “莫先生,你所說的准備……是指什麼?”章隊長小心地問。

  “章隊長只需要找到她,其他的就不用擔心了。我們隨時保持聯絡。”

  掛了手機,莫雲舟向後靠著椅背,閉上眼睛。

  他調整著自己的呼吸,明明臉上仍舊是平靜的表情,死死捏住手機的手指卻暴露了他此刻是多麼緊張。

  將近一分鐘的沉默之後,莫雲舟驟然睜開眼睛,立刻撥打電話給自己的財務助理。

  “麥莉,你預計我在華洋銀行和匯豐還有花旗的私人賬戶資產,有多少資金現在是可以活動的?我不計較投資損失。”

  “稍等,先生。大概人民幣兩千六百萬。”

  “美元呢?”

  “美元有三百萬,但現在匯率不佳,如果兌換的話,會有損失。”

  “你預計一下,能夠湊出多少來?”

  “大概八百萬左右。不知道您什麼時候需要,我們需要准備資料,否則銀行是不會通過這麼大金額的外匯兌換。”麥莉頓了頓,回答說,“先生,能告訴我您為什麼需要這麼多美元流動資金嗎?”

  “我有點私事要處理,不方便告訴你。還有其他的嗎?”

  “其他的在投資過程中暫時無法回籠。”

  “把可以賣掉的基金全部賣掉,我要湊五千萬人民幣左右的美元。”

  “先生?如果您現在賣到您名下的基金……現在會虧損嚴重。如果您是有什麼大型投資的話,強烈建議您交給我們進行一下評估,冷靜出手。”

  莫雲舟低下頭來無奈地一笑。

  “你計算一下吧,可以流動的資金有多少。不要動任何與雲晟集團和海帆集團有關的資產,我指的是我個人的。”

  “是的,先生。”麥莉雖然猶豫,但莫雲舟的堅定讓她只能尊重他的意願。

  掛了電話,莫雲舟深深吸了一口氣,用力摁了一下眼角。

  “莫先生,您的咖啡。”

  孟阿姨將咖啡端到了莫雲舟的面前,將杯柄挪向他的方向。

  莫雲舟搖了搖手說:“孟阿姨,今天就不喝咖啡了。”

  “怎麼了,先生?”

  “再喝,我的心臟都要跳到天花板上去了。”莫雲舟無奈地扯起唇角。

  “好的,先生。”

  十幾分鐘之後,別墅的門打開,陸毓生連鞋子都沒來得及拖,就跑到了他的面前。

  “小舅舅,剛才麥莉打電話來跟我說你要拋售名下基金!還要兌換外匯!”

  “沒什麼,你去玩你的手游吧。”莫雲舟又要閉上眼睛。

  “誒?你不是最討厭我玩手游的嗎?”

  陸毓生一臉不可思議,用力嗅了嗅,然後跑到廚房裡,發現孟阿姨正把咖啡壺裡的咖啡倒出來。

  “孟阿姨,你在幹什麼呢?”陸毓生將腦袋湊過去。

  孟阿姨小聲說:“也不知道先生怎麼了……今天沒有去上班。還跟我說咖啡不喝了,再喝心臟都要跳到天花板上去了。”

  陸毓生的笑容緩緩收起,說了句:“咖啡別倒了,涼了之後做冰鎮的。他不喝,我喝。”

  “哦。”

  陸毓生快步回到了客廳,只看見自己的小舅舅直接躺在了沙發上,一隻手搭在眼睛上。

  他很疲倦。

  但就算疲倦,也不肯休息。

  陸毓生在他的身邊坐下,挪開了莫雲舟的手臂,很認真地問:“小舅舅,我不是小孩子了。有什麼事情不需要叫我去打手游來支開我。”

  “你放心,是我自己的事情。”莫雲舟伸出手來,正要揉陸毓生的腦袋,陸毓生卻偏開了。

  “你再不說發生什麼事了,我就打電話給我母上,讓你的姐姐大人來問你到底出什麼事了。”

  莫雲舟看著陸毓生,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歎了一口氣。

  這時候,別墅的門鈴響了,陸毓生坐在那裡一動不動,莫雲舟直接抬起腿來踹了他一下。

  “開門去。”

  “不去。你先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了。”陸毓生執著地看著莫雲舟的眼睛。

  這時候孟阿姨已經從廚房裡出來,去開門了。

  “先生,是幾個警察同志啊!”

  陸毓生感覺到事情更加嚴重了。

  為首的是章隊長,而莫雲舟也從沙發上坐了起來,神色也嚴肅了起來。

  “沒想到章隊長你親自來了。”

  “局裡很重視這個案子。我們一直以為綁匪的目標是縱合萬象集團,但沒想他們竟然轉移目標了。我們怎麼能不重視。”

  “綁匪?綁匪綁架誰了?”陸毓生看向莫雲舟,“小舅舅……你說話啊!”

  “小寧。”

  莫雲舟說完這一句,陸毓生的臉色立刻變了。

  章隊長和莫雲舟又說了幾句話,他帶來的人正在安裝儀器,陸毓生拽著莫雲舟的手臂,壓低了聲音說了一句:“小舅舅,你給我過來。”

  陸毓生將莫雲舟拉進了書房裡。

  “寧韻然被綁架了?”

  “嗯。”莫雲舟背靠著書桌,微微點了點頭。

  “他們勒索的是你?”陸毓生又問。

  “是。她沒有父母,沒有有錢的親戚,不勒索我,還能勒索誰?”莫雲舟自嘲地一笑。

  “所以你兌換外匯也好,賣基金也好,是要湊贖金?你想要支付贖金?”陸毓生瞪圓了眼睛。

  “我沒有說我一定會支付,我只是要做好准備。這個綁匪很聰明,如果章隊長在今天到明天中午之前都找不到綁匪在哪裡,我就要支付贖金了。”

  “綁匪要多少錢?”

  “等值人民幣五千萬的美金。”莫雲舟回答。

  陸毓生頓住了,幾秒鐘之後又說:“這麼大金額,是不可能要現金的。如果是境內銀行賬戶,警方立刻就會知道綁匪身份,資金流向也會被警方控制。難道他們要求轉賬去境外銀行?”

  “是的。”莫雲舟點了點頭。

  “但是……這麼大筆金額,不是說匯就匯的!”

  “他們要我購買一個境外空殼公司。相關文件會快遞過來。”

  “你知道莫家和陸家對於綁架這件事的一貫守則是什麼!”陸毓生忍不住叫出聲來。

  “絕不支付贖金。”

  “對,否則人人都能打我們的主意!”

  “但是寧韻然不是莫家的人。”莫雲舟回答。

  陸毓生梗在那裡,半天才說一句:“那麼你有沒有想過,等你把一切都准備妥當了,錢也匯出了,但是綁匪還是撕票了!你花五千萬就為了給她收屍嗎?”

  “毓生,”莫雲舟看著陸毓生的眼睛,他的目光很穩,也很決然,“這世上總有一些事情,我們明知不可為,還是會為之。”

  陸毓生側過臉去,想了很久:“要是被我母上知道了,她絕不會讓你這麼做。”

  “五千萬對於一般人來說,很多。但對於我來說,能讓她回來的話,已經占了大便宜了。”

  陸毓生看著莫雲舟的眼睛,他從那雙深如寒潭的眼睛裡看到了莫雲舟的決心。

  “我跟麥莉說了,無論如何這件事要保密,不要告訴我媽。麥莉也在打理我媽媽的個人資產。”

  “謝謝。”

  “我每個月可以從家族信托領到大概三萬美金,我也沒有買飛機買小島的愛好,所以大學畢業之後攢了一點。我有六七十萬美金,也給你吧。”

  “謝謝你。”莫雲舟抬手摁了摁陸毓生的肩膀。

  “不用謝我……寧韻然也是我的朋友……如果綁匪向我勒索……也許我也會做同樣的決定。只是我拿不出五千萬人民幣。”陸毓生還是歪著腦袋,“但願章隊長能找到她……退一萬步,但願我們支付了贖金,綁匪會放她回來。”

  只是一整個下午,莫雲舟都沒有接到任何來自綁匪的電話。

  這個時候杜若正在電腦前忙碌著。

  綁匪發送給莫雲舟的郵件使用了非常復雜的IP代理技術,多次中轉。經過杜若的排查,終於找到了發郵件的地址。

  “是南城區金線路788號的一家網吧,我把終端號發過去給你。”

  章隊長得到了杜若發來的消息之後,立刻派人前去網吧調出了錄像。

  但是錄像中的人,一直戴著鴨舌帽,從錄像上看不到臉,而他進入網吧所使用的身份證也是別人的。

  章隊長調出了所有道路的監控,追蹤這個人。他沒有開車,坐的公交車。

  下車之後又進入了地鐵,接著步行進入了巷子。

  脫離了交通信號燈之後,就很難繼續追蹤他的行蹤了。

  就在這個時候,章隊長的同事在離城的客運車站抓到了周東。

  這個周東就是參與綁架寧韻然與周暖並且假扮警察的家伙。

  根據周東的口供,章隊長他們雖然沒有得到綁匪的名字,卻拿到了綁匪的手機號碼。

  根據手機號碼的定位,他們終於找到了綁匪的地址,通過附近居民問訪,他們終於得知了綁匪的名字是鄧浩,目前住在第一地下車庫裡。

  寧韻然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感覺自己被人從沙發上扛了起來。

  她嘴巴被封著,說不出話來,只能“唔唔”兩聲。

  鄧浩拍了拍她的背脊說:“怕什麼,我並不是要殺人棄屍。”

  他將寧韻然放進了後車廂裡,然後將車子後面的車牌給換了。

  一邊換著,一邊說:“這裡不安全了。剛才出去買包煙,就聽見遛孩子的大媽們聊天說有人在打聽我。”

  換好了車牌,鄧浩將車後蓋蓋上。

  “匡”地一聲之後,黑暗降臨,寧韻然的心中沒來由的一陣恐慌。

  就算鄧浩說這一次不是要撕票,但是像是這樣的綁架案,結局總是充滿變數。

  這裡空間很小,空氣也很渾濁。

  寧韻然不得不擔憂,如果鄧浩是要開長途的話,自己說不定還沒熬到目的地,就被憋死在裡面了。

  鄧浩戴著鴨舌帽,當車離開小區的時候,他從後視鏡裡看見警車正開進小區。

  直男思維女友掰彎大會:

  寧韻然:除了給贖金,對於你來說還有什麼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莫雲舟:比如說看上你。

  寧韻然:……

  莫雲舟:包括所有與你有關的事。

  寧韻然:臥槽,喜歡上我是一件這麼勉強的事情嗎!掀桌子!不開心!

第七十三章:獲救

  章隊長將車庫的卷門拉開,發現裡面完全沒有人。

  桌面上是電腦還沒有關機,電腦邊是空的可樂罐子和煙頭。

  沙發微微凹陷,似乎有人一直躺在上面。

  章隊長摸了摸沙發,還帶著些微的體溫。

  “綁匪剛剛離去!馬上去追!”

  章隊長將車牌號發給了同事,讓他們去查鄧浩的逃離方向。

  鄧浩已經來到了十字路口,等紅綠燈的時候拿著手機發了最後一個郵件給莫雲舟:莫總,我等著你的打款。警察現在找上門了,我的耐心不大好。

  然後他將手機扔出去,開著車碾壓離去。

  莫雲舟收到這條短信的同時,警察也收到了。

  一旁的陸毓生抓了抓腦袋,露出火大的表情:“你們實在太搞笑了!都找到了綁匪在哪裡,還能讓他跑了?”

  莫雲舟坐在原處,一句話都沒有說。

  這時候,麥莉打了個電話過來:“莫先生,花旗銀行已經准備好了,但是資金沒有這麼快到位,需要手續。”

  “謝謝。”

  “莫先生,請您不要沖動,我們……”

  “你們什麼?”陸毓生不給他們把話說完的機會,“你們到現在都是跟在綁匪的屁股後面,被綁匪牽著鼻子走。”

  “我們已經知道綁匪是誰了,至少他現在無法離開T市。”

  莫雲舟扯了扯嘴角,看著那位負責技術偵查的隊長說:“這位同志,你知道他發這條短信給我的意思是什麼嗎?”

  “什麼?”

  “他並不在乎拿到錢之後能不能脫身,他的目的就是錢這麼簡單。我敢打賭,就算你們抓到他了,很可能寧韻然仍舊沒有和他在一起。到時候,他會坐在章隊長的面前說,除非我匯錢,否則寧韻然的屍體我都拿不到。”

  莫雲舟的聲音裡帶著深深的寒意。

  對面的技偵員說不出話來。

  陸毓生用胳膊撞了一下莫雲舟說:“呸呸呸!什麼寧韻然的屍體啊!寧韻然禍害活千年!把你和我都折騰死了,我打賭她都活得好好的!”

  此時的章隊長得到了消息,那就是他們沒有發現鄧浩注冊的車牌號離開小區,但是有同樣車型的車子離開。

  “他使用的是套牌!我們必須在他再次更換車牌之前抓到他!”

  而此時躺在後備箱裡的寧韻然心中一片忐忑。

  她心裡很清楚,如果在市區,鄧傑沒有被抓到的話,出了市區到了郊外,哪怕還是屬於T市的范圍,對於一直尋找著自己的人來說,就像大海撈針。

  此時的寧韻然還能聽到一些屬於鬧市區的聲音,比如車子的喇叭聲,街道邊小販的吆喝聲,而且鄧浩的車子走走停停,並不是很順暢。

  寧韻然很清楚,自己必須要把握機會。

  她看到過鄧浩的臉,如果莫雲舟給錢,鄧浩很有可能會撕票。

  如果莫雲舟不給錢,鄧浩等不及了,遷怒於她,撕票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這時候,莫雲舟接到了來自顧長銘的電話。

  “顧總,有什麼事情嗎?”

  “我向章隊長詢問有沒有找到小寧,他什麼都不說,很保密。周暖雖然獲救了,可是小寧還在綁匪的手上,他們卻沒有向我要贖金,這讓我覺得很奇怪。”顧長銘說。

  莫雲舟沉默不語,良久才說了一句:“警方的行動自然是要保密的。”

  “因為你和他們局長相熟,我以為你會知道什麼消息。如果能救小寧,我什麼都可以做。”

  莫雲舟吸了一口氣,終於還是開口了:“綁匪的勒索對象現在是我,他們認為我是小寧的男朋友。”

  莫雲舟可以聽到手機對面壓制的到抽氣的聲音。

  “贖金多少?保險起見,就算章隊長在行動,還是要做好付錢的准備。”

  “我還差兩百多萬美金。”

  “賬號給我,我轉給你。”

  “我以後還給你。”

  “她如果能回來,再談錢。”

  說完,顧長銘就開始做轉賬准備了。

  然後,他打了個電話給黃秘書,黃秘書剛進來,顧長銘猛地將桌面上的保溫杯狠狠扔出去,將黃秘書砸得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顧總……您這是幹什麼?”黃秘書睜大了眼睛看著顧長銘。

  “回去告訴郭笑,要玩,不要玩得太大!這偌大的縱合萬象,要塌下來其實很快!”

  顧長銘的目光很銳利,這種銳利帶著玉石俱焚的氣勢。

  “趙嫿栩告訴你了?她果然沉不住氣。”黃秘書摸了一下自己額頭。

  顧長銘沉默不語。

  “顧總,你是在拿縱合萬象威脅郭先生嗎?”

  “對。還是說你們打算再搞個什麼事把我搞死算了?那樣也行,我也不想再為你們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收拾攤子!”

  “顧總,我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但是你不用擔心,郭先生這不是把周暖都放回來嗎?”

  顧長銘的唇角扯了起來,他緩慢地從辦公桌的後面走了出來,來到黃秘書的面前,緩緩蹲下來,與對方對視。

  “所以,這果然是郭先生為我准備的大禮?”

  黃秘書愣了愣,這才明白剛才的一切都是顧長銘在詐自己。他冷靜下來就能想到,趙嫿栩那麼怕顧長銘恨她,又怎麼會把郭先生的計劃高速顧長銘。

  “顧總,你不用這麼激動。郭先生一定會讓寧韻然回來的。”

  顧長銘搖了搖頭,他很少笑,而此刻當他的唇角上揚的時候,就像是刮過眼球的刀刃。

  “不,他不會讓寧韻然回來。趙嫿栩對寧韻然很懷疑,雖然時至今日都沒有足夠的證據來證明寧韻然有問題,但郭笑為人比趙嫿栩更小心謹慎,與其花時間和精力去證明她有沒有問題,不如直接讓她死。被綁匪撕票,是很完美的方式,又有周暖做掩護,我和趙嫿栩就不會被懷疑與這件事有關。”

  “顧總,如果真的如同你所說的那樣,郭先生不需要繞這麼大一個圈子。寧韻然目前為止所做的一切選擇,郭先生都很滿意。你所謂的撕票,只是在她暴露出問題之後郭先生才會這麼做!”

  顧長銘的目光還是很涼。

  “所以,說到底,郭先生還是做好了要殺她的准備。一步行差踏錯讓郭先生不滿意了,命就沒了,對嗎?”

  黃秘書緩緩站起身來,拍了拍自己的西裝。

  “任何人,在郭先生的面前行差踏錯一步,後果都是一樣的。”

  “你是在警告我了?”顧長銘問。

  “我是在說事實。這些年,顧總所有的判斷和決策,郭先生以及秦老板都很滿意,他們也相信您會繼續讓他們滿意下去。已經走了這麼久的路,走偏一步就是懸崖。這麼窄的路,就是轉身回頭,也會掉下去。”

  黃秘書細細地看著顧長銘的眼睛,但這個男人的所有情緒都沉落下去,沒有一絲波瀾。

  “我對我自己走的路很滿意,但是我不喜歡有人在我的路上搞蛾子。還越搞越大。我想往前走我的路,可總有一大片蛾子迎面飛過來,要是黃秘書,這條路你還走的下去嗎?”顧長銘的手指在對方的肩頭戳了戳,“我所有計劃都被你們打亂,我做好的所有准備都是白費,我想要達到的目標全部都完蛋了,還是那句話,你和郭笑如果那麼有想法決定讓我當擺設,那就讓我去休個假,吹吹海風,堂堂正正當個擺設。”

  “我理解您的心情,我很……”

  “我不用你的理解。把話帶給郭笑。要麼幹掉我,要麼別擋我的路。”

  說完,顧長銘起身,走回到辦公室的落地窗前。

  黃秘書看著顧長銘的背影,歎了一口氣,轉身離去。

  此時的寧韻然覺得後車廂裡又悶又熱,就快窒息。

  她在心裡將鄧浩罵了七八上十遍,她完全懷疑這個鄧浩就是想要憋死她,直接扔到郊區找塊兒地給埋了!

  這時候,寧韻然聽到了一陣匡啷匡啷的聲響,好像是哪裡正在修路,鑽子在地面上突突突個不停。

  寧韻然的心臟驟然一緊,她覺得自己唯一的機會已經來了!

  她艱難地轉動自己的身體,對著後車廂車燈的位置用力踹了下去。

  這個時候自己踹後車蓋發出的聲音和震動也許沒那麼容易被鄧浩發現。

  在狹窄的後備箱裡,她對准後車燈的位置用力蹬踹,當鑽地的聲音響起,寧韻然就和著那個節奏死命踹,當聲音停下來,她也跟著停下來。

  終於車燈被踹開,有些微亮光出現。

  寧韻然心中大喜,將鞋伸過去,不斷地晃動起來。

  看到我!

  拜托有人能看到我!

  求求你們看到我!

  但是車子已經開出了這段維修路段,寧韻然能感覺到車速的提升。

  她的心中著急得要命,難道真的沒有人主意到她嗎?

  還是看見她鞋尖晃動的人都不想惹事,所以沒有人報警呢?

  鄧浩的車越開越順利,寧韻然估摸著他很快就能出市區了!

  就在這個時候,她聽見了警車的聲音,心臟高高提起,就快要從嘴裡吐出來!

  是警察還是交警?

  外面的是誰?快點救救我!

  寧韻然不顧一切去撞車蓋,希望能吸引對方的注意。

  一個年輕的交通警察騎著摩托車來到了鄧浩的面前,敬禮說:“同志,你的車左側沒有後車燈!請出示你的駕照!”

  鄧浩頓了頓,立刻將自己的駕照遞出去說:“我就是要去修理我的後車燈。不開出來,維修的也不會上門對吧?”

  就在這個時候,後車蓋發出砰砰的聲響。

  交警看了過去,立刻說:“同志,你的後備廂裡有什麼?麻煩你把它打開!”

  鄧浩不說二話,立刻踩下油門,車子飛馳而去。

  交警騎著摩托車追了上去,立刻向上級匯報,包括車型、車牌號以及他懷疑後背車廂內有

  人。

  這個消息很快就傳到了章隊長那裡,根據車型,章隊長帶人追了上去。

  後備箱裡的寧韻然能感覺到鄧浩的車速,他不斷摁著喇叭,甚至不惜闖紅燈。

  幾分鐘之後,她聽見了持續不斷的警車聲音。

  寧韻然的眼淚都快掉下來,太好了!一定是警察追上來了!

  鄧浩開著車被四面八方的警車圍堵,他發了瘋一般,向後撞開車子,震得寧韻然腦袋都要裂開了。

  接著又是旋轉,城市道路本就擁堵,他好不容易退出去之後,不顧紅燈沖向另一個方向。

  緊急而來的一輛越野車根本來不及剎車,正好撞上了鄧浩。

  只聽見匡啷一聲巨響,寧韻然的腦袋砸在車上,而鄧浩的車也被撞著側移。

  越野車停下來造成了後面的連環車禍,整個十字路口直接被堵住了。

  寧韻然頭暈目眩,耳邊是持續不斷的嗡鳴聲。

  被堵住的章隊長當機立斷打開車門,叫了句:“下車!”

  警員們紛紛下車,從各個方向沖向鄧浩。

  此刻的鄧浩腦袋撞在車窗上,也受了傷,血液正順著他的額頭流進眼睛裡。

  他抬起手來將血抹開,就看見警察圍了上來。

  他立刻將車門打開,正要跑走,章隊長一個橫掃將他摔在地上,接著膝蓋死死將他抵住,手銬響亮地扣上。

  “快把後備箱打開!”

  隨著章隊長一聲吼,其他警員們紛紛來到後面,將後備箱打開。

  清新的空氣湧入,亮光對於寧韻然來說刺眼到讓她想要哭泣。

  看著出現在眼前的警服,寧韻然一直繃著的心緒終於放鬆,眼淚嘩啦啦掉落下來。

  “報告章隊長!後備廂裡是人質!”

  “廢話什麼!把人扶出來!”

  寧韻然手上的繩子被割斷,警員將她從後備箱裡扶了出來。

  一個警員正要撕掉她嘴巴上的黑色膠帶,寧韻然立刻捂住嘴,她可不想再感受一遍皮膚都被撕扯下來的疼痛了!

  寧韻然頭暈得厲害,一下地就直接歪倒下去,還好旁邊的警員眼疾手快將她扶住了。

  她知道自己很可能是腦震蕩了。

  章隊長走了過來,向她確認身份:“你是寧韻然,對嗎?”

  “我是……有什麼問題以後再問……我頭暈想吐……”

  “那可能是腦震蕩了。救護車呢!救護車來了沒有!”

  幾分鐘之後,寧韻然被送上了救護車。

  她獲救的過程被市民用手機拍了下來,現場也有記者趕到。

  陸毓生激動地抱住了莫雲舟的肩膀:“小舅舅!小舅舅太好了!他們找到寧韻然了!太好了!”

  莫雲舟一動不動,看著電視上的畫面。

  “小舅舅,你怎麼了?你不高興嗎?你怎麼不說話?”

  莫雲舟還是站在那裡,陸毓生卻發現他的眼睛紅了。

  陸毓生頓了頓。

  他從沒有見過莫雲舟露出那樣的表情。

  “我……我現在就去幫你問她被送去哪個醫院了!”

  當陸毓生轉身,莫雲舟才走近電視機,他的手指觸上那個畫面,彷彿這樣就能碰到寧韻然一般。

  良久,他才低下頭來,肩膀顫動得厲害。

  “小舅舅!我問到了!她被送去市二院了!章隊長說她可能有點腦震蕩!”

  莫雲舟仍舊低著頭,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氣來。

  陸毓生看著莫雲舟的側影,良久才說:“我嫉妒了,真的特別討厭寧韻然了。”

  “嗯?”莫雲舟的回應很輕。

  他彷彿耗盡了所有的心力,堅持了太久,此刻一碰就會倒下了。

  “她讓我看到了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你。”

  陸毓生轉過身,呼出一口氣:“走吧。你肯定是不能開車的了,我送你去看她。”

  “謝謝。”

  上了車,陸毓生一邊發動車子一邊說:“你睡一會吧,到了醫院我叫醒你。”

  莫雲舟苦笑了一下。

  “我根本睡不著。這兩天,我只要閉上眼睛,就會忍不住想像……章隊長打電話給我,不是說人找到了,而是叫我去醫院辨認她的遺體。”

  “我們是去醫院看她的,是活生生的她。”陸毓生伸出手來摁住莫雲舟的肩膀安慰他。

  “嗯,所以在我看到活生生的她之前,我根本不敢睡。”

  陸毓生吸了一口氣,“好,現在我們走。”

  車子開了出去。

  於此同時,顧長銘也接到了來自郭笑助理的電話。

  “顧總,郭先生讓我告訴您一聲,寧韻然已經平安獲救。他說,他做的一切不是為了讓您在這條路上走不下去,而是希望您走得更順暢。”

  顧長銘扯了扯嘴角。

  “看來黃秘書把我想說的話帶到了。”

  “郭先生的意思是讓顧總不要多心。世上也許能有許多個趙謙,但是只有一個顧長銘。”

  “那就替我謝謝郭先生了。”

  掛了電話,顧長銘緩緩來到落地窗前,雙手覆在窗子上,深深呼出一口氣來。

  這時候,郭笑的助理張鐵轉過身來,看見郭笑正閉著眼睛喝著紅酒。

  “郭先生,我感覺顧長銘的反應很大。您不擔心他脫離我們的控制嗎?”

  “但他是縱合萬象集團的董事長,他能坐到今天這個位置,享受了那麼多年的金錢和地位,如果他想要脫離我們的控制,代價就是一無所有,在牢獄裡度過他漫長的歲月。”

  “那麼如果這些他都不在乎了呢?”

  “有人能夠把名利、地位和自由都放下嗎?”郭笑扯起嘴角,“他也許會一時沖動,想要突破束縛,畢竟獵鷹都是有利爪的。”

  “但是一旦冷靜下來,他還是知道自己能幹什麼,或者只能幹什麼。”黃秘書點了點頭。

  “況且,顧長銘本來就是一個冷靜的人。”

  “那麼寧韻然呢?郭先生,您到底是想將她怎麼樣?”

  “本來我是想要解決她的。當然,我所謂的解決並不是指殺了她,而是同意顧長銘所說的將她調離縱合萬象集團的核心。但是這一次她的表現我很滿意。我忽然在想,趙嫿栩雖然老道,這麼多年有那麼多人想要捉她的把柄都沒有捉到,她是很厲害,但已經是眾矢之的了。我們是不是該培養一些新鮮面孔了?”

  “可是趙嫿栩對寧韻然很反感和抵觸。她一直懷疑寧韻然,這麼多年培養起來的直覺……會錯嗎?”

  “還有其他值得你懷疑的嗎,黃穎?”

  黃秘書想了想,搖了搖頭說:“我派了人監視她,趙嫿栩也找了周暖監控她的手機和郵箱,都沒有發現什麼問題。”

  “寧韻然的問題就在於她引起了趙嫿栩的危機意識,她讓趙嫿栩感覺到了顧長銘的注意力被吸引。”

  “郭先生是要培養寧韻然了?”

  “她離值得我培養還太早了,而且我很想知道當周暖把文件給她,她怎麼能那麼斬釘截鐵地把文件毀掉呢?要知道圍住周暖的可是穿著制服的警察啊。”郭笑摸了摸下巴,“一個人的行動再果斷,思維再敏捷,她所做出的選擇都必須要合理才行。”

  “我明白了。”

  躺在病床上的寧韻然昏昏沉沉,她總能感覺有光影從自己的眼前晃過,但是卻沒有力氣睜開眼睛。

  在光影交織之間,她感覺有人小心翼翼地撫摸上她的額頭。

  她聞到了熟悉的屬於那個男人的味道。

  時而很近,時而遙遠。

  她抬起手想要抓住,卻什麼也抓不住。

  當迷霧散去,她看見他站在彼岸,唇角帶著他一貫從容淡泊的笑容,右手揣在口袋裡,即將轉身。

  她剛想要抓住他,就聽見尖銳的剎車聲,劇烈的碰撞聲,天地旋轉,分不清方向。

  直男思維女友掰彎大會:

  莫雲舟:再一次見到我,有沒有覺得我特別帥?

  寧韻然:我覺得那個交警特別帥!誒誒?你上TB幹什麼?

  莫雲舟:買身山寨交警制服!

  寧韻然:……

第七十四章:除了生死,還有你

  “莫雲舟——莫雲舟!”寧韻然拼命地在這場旋轉中掙扎,伸長了胳膊,試圖抓住遠去的他。

  忽然一隻手死死扣住了她的手腕,強而有力地將她從這場陷落中驟然拖拽而起。

  她逆流而上,終於沖進了光亮之中。

  “我在這裡,小寧!我在這裡……別著急,我在這裡……”

  寧韻然終於有了一絲力氣,她緩慢地睜開眼睛,眼前又是一片白,鼻間是消毒藥水的味道。

  她被一個懷抱緊緊地擁著,那力度就像是要將她永遠圈在裡面,可偏偏又生出對自由的向往來。

  剝開所有濃重的她所不喜的氣味,她聞到了清淡的屬於他的味道。

  他輕輕貼著她的臉頰,在她的耳邊說著話。

  “我在這裡,我在這裡。我抱著你呢,你不用去那麼遠的地方找我……”

  當他溫暖的氣息繞上她的耳畔,一切情感猶如決堤。

  她的眼淚掉下來,沿著臉頰落在他的袖子上。

  好像從前對自己催眠了一千一萬遍的“我不喜歡你”,到此刻終於變成了一句按耐不住的真話。

  “我好後悔……”

  “後悔什麼?”莫雲舟的手指抹開她臉上的淚水,用一種看待孩子永遠無限包容的目光看著她。

  她從沒見過他紅眼的樣子。

  這一次她見到了。

  原來對於這個男人來說,“失而復得”的表情是這樣的。

  沒有撕心裂肺,沒有呼天搶地,但是她就是能看出來他有多害怕,又有多喜悅。

  “我後悔的事情太多了……說不完……”

  我後悔沒有一直拿著手機聽你的聲音,就這樣奔跑到路的盡頭,你說過,走投無路你會來接我。

  我後悔沒有萬分認真地聽你說你的心意。

  我後悔如果我真的會死……怎麼能沒有好好說過一句“我喜歡你”。

  我是那麼喜歡你啊,喜歡你的樣子,喜歡你的聲音,喜歡你做的每一件事。

  從指尖到髮梢的每一個細節都好像是老天爺為我設計的。

  如果我真的會被撕票……怎麼能沒見到讓我那麼喜歡的你?

  莫雲舟不問她後悔什麼,只是抱著她。

  對啊,她還後悔從前沒有像此刻一樣安靜地待在他的懷裡,體會他的力度,還有他的心。

  他輕輕拍著她,像是哄著驚魂未定的孩子。

  她在他的懷裡很安心地又睡了過去。

  這對於她來說才能叫真正的睡著。

  迷迷糊糊之間,她似乎聽到了陸毓生的聲音。

  “小舅舅,她還好吧?”

  “她還好。就是醫生給她用的藥會讓她比較嗜睡。怎麼了?”

  “麥莉說給你打電話你不接,於是就打給我了。她問你那五千萬既然不匯了,她是不是可以開始投資了?之前兌換外匯還有賣出基金,讓你損失了幾百萬……”

  “幾百萬還好。我還活著,小寧也活著,錢我可以再掙,人沒了,這些就都沒意義了。”是莫雲舟的聲音,寧韻然聽得不怎麼真切。

  “你別說的好像寧韻然已經是我小舅媽了好嗎?如果她嫁給你了,按照家裡的規矩,你就不能付贖金了。”

  小舅媽……誰是你的小舅媽……什麼贖金?

  寧韻然的眼皮動了動,緩慢睜開,看見的正好是莫雲舟的喉結,緩慢向上,視線觸上的是他的下巴。

  從這個角度看他,有一種凌厲的美感。

  “唷,小舅媽,你醒啦?”陸毓生露出有點欠揍的表情。

  寧韻然摸了半天,想找東西摔他臉上,結果除了莫雲舟的手,什麼也沒摸著。

  陸毓生立刻看出了寧韻然想幹什麼,嘴巴裂得更明顯了:“哎喲,你要打我啊?你是要把我小舅舅拎起來打我嗎?”

  寧韻然要嘔血了。

  一抬眼,卻又看見莫雲舟淺淺笑著,彷彿陸毓生的那聲“小舅媽”讓他心情非常好。

  寧韻然這才想起之前鄧浩說過,要向莫雲舟勒索贖金。

  她抬手拽了拽莫雲舟的袖口。

  “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他低下頭來,看著她。

  “那個綁架我的人是趙謙的秘書鄧傑的……兒子鄧浩。”

  “我知道。你休息的這段時間,章隊長已經對鄧浩進行了審訊。”

  “他說他要向你勒索……他勒索多少錢了?”寧韻然看著莫雲舟。

  這時候,有護士來送藥了。

  莫雲舟一邊把水遞到寧韻然的面前,一邊用很平淡的聲音問:“你猜猜看,他向我勒索多少錢了。”

  “……”寧韻然想起鄧浩說過,周暖跑了,向縱合萬象勒索幾千萬不可能了,能向莫雲舟勒索幾百萬也好。

  好歹自己也是一個人,莫雲舟也有點身家吧。

  寧韻然試探性地問:“三百萬?”

  莫雲舟搖了搖頭,一旁的陸毓生抱著胳膊涼颼颼地說:“你覺得自己在我小舅舅那裡值多少錢?”

  寧韻然被哽住了。

  陸毓生這意思就是她不值錢咯。

  “兩百萬?”

  兩百萬總要有吧?

  兩百萬剛好在T市的市區買一套二手一百平方米左右的房子。

  莫雲舟揚了揚下巴,說了聲:“先吃藥。”

  寧韻然被這個問題吊著,眼巴巴地看著陸毓生。

  陸毓生搖了搖頭。

  寧韻然有點洩氣:“一百萬總要有吧?不然那個鄧浩費那麼大勁兒,還找了那麼多個幫手,這多不值得?”

  陸毓生還是搖頭,然後伸出了五根手指。

  寧韻然覺得自己受到了深深的打擊。

  “才五十萬啊?五十萬我去貸款給他就好了啊!他幹嘛要這麼折騰自己的人生?”

  寧韻然覺得鄧浩的腦子有很大的問題。

  陸毓生朝天翻了個白眼:“是五千萬,我的小舅媽啊!”

  寧韻然正喝了口水,要把膠囊放進嘴裡,“五千萬”忽然壓下來,她冷不丁一口水噴了出去,接著咳的眼淚都要飆出來。

  而對面的陸毓生還好躲得快,不然就接受“雨露滋潤”了。

  “你文明一點好不好!”陸毓生嫌棄地看了寧韻然一眼。

  “鄧浩瘋了吧?他拿我向你勒索五千萬!你怎麼可能會給他五千萬呢?”寧韻然看著莫雲舟說。

  莫雲舟淺笑了一下,然後揚了揚下巴:“藥還沒吃。”

  “一定不是五千萬……五百萬已經喪盡天良了。”寧韻然看著莫雲舟,想要向他確定陸毓生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莫雲舟遞礦泉水瓶的手停在那裡一動不動,神色也沒什麼變化。

  寧韻然越發看不出真假了。

  “對,五百萬都喪盡天良了,五千萬是滅絕人寰!可就是這樣,我小舅舅他拋售名下……”

  陸毓生的話還沒說完,莫雲舟就打斷他了。

  “好了毓生,你不是說麥莉打電話給你了嗎?我手機沒電了,你去幫我回復她,就說現在沒事了,讓她繼續處理我的資產就好。”

  陸毓生還是忍不住要繼續往下說,莫雲舟一個眼刀掃過來,他只能閉嘴,氣哼哼地走出去。

  一邊走一邊不滿地說:“我的零花錢記得還給我!”

  當陸毓生走了,莫雲舟微微歎了一口氣,剛要低下頭來叫寧韻然吃藥,就發現寧韻然一直看著自己。

  莫雲舟被她看得不自在,直接將掌心的膠囊塞進她的嘴裡,接著灌了她一大口水。

  “你是不是真的准備了五千萬?”寧韻然把藥咽下去了,還是繼續問這個問題。

  莫雲舟側過臉去,站起身來:“我去問問醫生,你要入院觀察多久。”

  他還沒有離開椅子,就被寧韻然一把拽了回來。

  “所以……真的是五千萬?”

  寧韻然知道,以莫雲舟的家世和這些年的積累,五千萬的個人身家並不稀奇。但要在短時間內拿出五千萬流動資金來,卻並不容易。

  “你賣了什麼?股票?房產?還是……”

  莫雲舟沉默著看向另一個方向,似乎一點都不想寧韻然看見他此刻的表情。

  “你該問的問題不是他勒索了多少錢,也不是我是否准備了贖金。”

  “那我該問什麼?”

  莫雲舟這才緩緩地看向她。

  他的目光很深,帶著一種無奈和了然。

  “你該問的是,為什麼鄧浩不拿你勒索別人,卻拿你來勒索我?”

  心臟又被戳了一下,然後那個破裂的地方越來越大,忽然之間四散而去,而她的面前豁然開朗。

  他眼中是另一個更廣闊的世界。

  “為什麼連不相干的人都知道你對我重要,而你卻不知道?”

  莫雲舟的聲音聽起來還是和她從前聽過的一樣從容,可是她卻聽到了他的無奈。

  “你是不是覺得……喜歡我是一件很倒霉的事情?”寧韻然問他。

  如果沒有遇見她,他會更加大刀闊斧,無往不利,更加不會有人像他離譜地勒索五千萬。

  可如果他覺得倒霉了,覺得後悔了,她……會很難過。

  “對啊,很倒霉,也很後悔。後悔當初為什麼會在那個咖啡館裡跟在你身後買單?為什麼在蘊思臻語見到你的時候沒有直接炒掉你?為什麼會覺得你寫的字明明難看還有錯別字卻傻子一樣留著你的卡片?為什麼看了你畫的素描會覺得這個傻丫頭說不定喜歡我?為什麼每次看見你一個人走在去地鐵站的路上會忍不住跟著你?為什麼你干的每一件愚蠢的讓人無語的事情……我回想起來都覺得……”

  寧韻然拉著莫雲舟的袖子,她能感覺到他的身體輕輕顫動著。

  “都覺得什麼?”

  她就像面臨著一場審判,站在最危險的邊緣,能夠拉住她的,只有他。

  “都覺得很想再經歷一次。”

  寧韻然愣在那裡。

  這個男人是個傻瓜啊,傻的可愛。

  可他的傻氣,卻是真心。

  他沒有看起來那麼睿智,其實是個認真的笨蛋。

  可他的認真,是因為情深。

  “我有秘密,不能告訴你,你也不能問我。我也曾經在心裡無數次地說……莫雲舟啊,莫雲舟,我根本不好,你千萬不要喜歡我……”

  寧韻然的喉嚨很哽咽,她知道,她在他的面前沒有什麼值得隱藏和堅守的了。

  他說喜歡她,是真心話。

  她願意愛他,哪怕信任他會成為一場大冒險。

  如果不是非她不可,他又怎麼會赴湯蹈火呢?

  “我無所謂你是不是喜歡我。找不到你的時候,我像個不懂事的小孩一直打你的電話。知道你出事了,我無時無刻不在心驚膽戰……我對自己說,無論你喜歡誰,只要你能回來,都是我莫雲舟三生有幸。”

  莫雲舟輕輕挪開她的手。

  “我去醫生那裡看一下,你的腦震蕩嚴不嚴重,會不會腦子壞掉。”

  他的聲音很哽咽。

  她知道他一定是不想讓她看見自己眼紅的樣子。

  “莫雲舟,我的養父曾經對我說過,‘小寧啊,人這一輩子,除了生死,沒什麼算真正的大事’。但是被扔進後備箱裡,我戰戰兢兢覺得自己會被撕票的時候,我覺得他亂講。除了生死,我還有你。”

  莫雲舟轉過頭來,傻傻地看著她。

  他的眼睛是真的紅的徹底。

  喉結顫動得那麼厲害。

  寧韻然第一次發現,當自己真的非某個人不可的時候,在那個人的面前她可以臉不紅心不跳,理直氣壯到發指。

  “所以莫雲舟,你應該覺得慶幸。世上那麼多帥氣多金的好男人,我只對你有想法。”

  她看著他的眼睛,不再回避,不再遮掩,不是因為他肯為她拿出五千萬,而是因為她知道,如果他一定要靠近看似美好卻危險的大海,他只甘心被她淹沒。

  他低下頭的時候那麼突然,他的吻帶著橫沖直撞的熱烈,他不是要征服她,而是要將自己完全交給她。

  他的舌尖沿著唇縫擠進來,那麼突然,挑動著她的心緒,將她的一切理智撩撥開,露出最本來的樣子。

  他的義無反顧讓她承受不起,她的手向後想要撐住床頭卻被他扣住了手腕,用力拉起來,繞在他的脖子上。

  這是來自他的抗議,和他的任性與放肆。

  她被他擠在這個世界最狹小的縫隙裡,沒有屬於自己的呼吸,只有莫雲舟的氣息。

  他掠奪她,同時也為了她拋棄了所有的自制與理智,他的淡然像是被一把火燒上了天,蒸發掉了一切。

  寧韻然的顱骨都快被碾碎,這才是真正的莫雲舟。

  他不是個紳士,他有屬於自己的渴望和執念。

  她忽然間明白,莫雲舟其實也有屬於他自己的不安。

  他也有不甘,他不想自己的情深不壽變成自作多情和自取其辱。可是愛上一個人對於他來說卻是不歸路,他只能悄悄放縱渴望。

  她側過臉,用力吸了一口氣,莫雲舟便迫不及待又在她的唇角上親了一下。

  這一吻很輕。

  好像在對她說:我所有的驕傲就是只在你的面前妥協。

  那一刻,寧韻然一點都不覺得對未來忐忑,相反,她感覺到的是坦然。

  好像無論發生什麼,她都不會再不安害怕了。

  得知寧韻然醒過來,章隊長特地帶了人來看望她,順便了解寧韻然被綁票的經過。

  寧韻然並沒有掩飾自己撕碎文件並且沖掉的經過,而是一本正經地回答說:“當時我看他們的氣質就不像真正的警察,而且對周總還很粗魯。周總叫我毀掉文件,我就跑了幾條街,進了一棟寫字樓,把文件撕碎了沖進馬桶裡了。誰知道一跑出來,就被人捂住口鼻,對方好像用了乙醚,我就昏過去了。”

  “根據周暖所回憶的,綁匪不只一個?”

  “對。當時有四個人看住我們,還有另一個組織者。那四個人稱呼他為‘老板’。無論老板問我們什麼問題,都是由那四個人中名叫阿東的來問我和周總。打我們的也是他。”

  “根據鄧浩的交代,他就是這場綁架案的組織者。”

  “是嗎?”寧韻然有些懷疑地看著章隊長。

  “怎麼了?”

  “我只是覺得奇怪。一開始鄧浩並沒有露面,我連他說話的聲音都沒有聽到過,為什麼到周總逃跑之後,他不乾脆放棄這一場綁架,讓一切不了了之呢?”

  “鄧浩在追捕過程中受傷了,我們將他送進醫院醫治,根據醫院的體檢報告,鄧浩患有腦部惡性腫瘤,就算入院治療他也熬不過半年。”

  寧韻然呼出一口氣來:“所以這才是他鋌而走險的原因?”

  “是的。而且他作為司機,長期待在趙謙的身邊。他坦言,是趙謙和趙嫿栩打電話商量讓渡手中縱合萬象集團股權的時候,他正好聽見了,於是就起了心思。”

  “可是……”

  “可是什麼?寧小姐不如有話直說。”

  “我只是覺得鄧浩的學歷不高,也沒見過什麼大世面,來來去去都在給趙謙當司機。他是怎麼想到雇傭小混混假裝警察來騙取周暖手中的文件的?而且在綁架的前期,在那個木材倉庫裡,鄧浩一直非常小心,連話都沒有多說一句,可到了後期綁架我的時候……總覺得不是一個人的風格。最後一點,我聽說鄧浩向莫雲舟勒索五千萬。五千萬是不可能要現金的,他扛都扛不走,所以他要求的是莫雲舟匯款到他給的海外賬戶。他這種做法確實不在乎自己會不會被發現,他帶著我出城要麼是想殺了我,要麼是想拖延到莫雲舟付款。可是那個海外賬戶是哪裡來的?受益人是誰呢?和鄧浩有什麼關係?”

  “寧小姐,一般被綁架的人……都是驚魂未定,感受劫後余生的喜悅。但是您真的不一樣。”章隊長笑了笑說。

  “我對於自己劫後余生確實很慶幸。但我不想再歷劫了,所以這一切我都想要想弄清楚。”

  寧韻然的表情很認真。

  章隊長點了點頭:“我們會給寧小姐一個答案的。”

  當章隊長離開,寧韻然並沒有覺得輕鬆。

  因為病房門口站著兩個保鏢,那姿勢要多專業有多專業,雷打不動,就像雕塑。

  他們原本是莫雲舟的姐姐請來保護他的,這會兒又被莫雲舟派過來守醫院了。

  寧韻然有一種自己忽然成了第一夫人的錯覺。

  有人敲了敲門,寧韻然一抬頭就看見周暖站在門口,他的身後跟著的是顧長銘。

  “周總?你怎麼來了?”

  周暖緩慢地走到了寧韻然的面前,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腦袋。

  “如果不是你在那個木材倉庫幫了我,還不知道我會被怎麼樣呢。我知道你是為了幫我才故意跑向另一個方向的,我得救了,卻聽說你沒回來,你不知道我有多內疚……我是個男人啊,危急關頭卻要女人來幫我……”周暖有些懊惱地砸了一下自己那條不是很方便的腿。

  “謝謝周總。”寧韻然仰著頭笑了。

  “謝我什麼?謝我給你拖了後腿啊?”

  “謝謝你把我當女人啊。”寧韻然望向他身後的顧長銘說,“還有顧大哥,我也要謝謝你。”

  “謝我什麼?”顧長銘的目光還是一如既往的沉斂。

  但是寧韻然卻能在這種沉斂裡看到內疚。

  “莫雲舟傻傻地要去支付五千萬的贖金,你也轉了錢給他,不是嗎?”寧韻然發自真心地感激對方。

  “能夠給錢解決的,都是小事了。但是莫雲舟和我最後並沒有起到關鍵的作用,反而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我也是歪打正著運氣好。鄧浩並不傻,如果不是正好碰上道路施工聲音本來就大,他哪裡會感覺不到我在後車廂裡踹車燈?”寧韻然笑著說。

  直男思維女友掰彎大會:

  莫雲舟:我終於兵不血刃贏到最後。

  寧韻然:什麼?

  莫雲舟:五千萬沒花,你也跟我表白了啊。

  寧韻然:總有一天我讓你大放血!

第七十五章:顧長銘的暗示

  “所以你是天降福星啊,每一次都能化險為夷!”周暖笑起來,露出了他的小酒窩。

  寧韻然終於抓到機會,在他的臉上戳了一下。

  “哎呀,不好意思,沒忍住。”她的表情可以點都不像不好意思。

  “你小心我告訴莫雲舟,你非禮我!”周暖眼睛都睜圓了。

  “啊?”寧韻然的耳朵忍不住要紅了。

  “你還‘啊’什麼啊!你要小心一點,現在知道你的命有人願意出五千萬來贖的人可不止顧大哥和莫雲舟了。要是我出馬,保准既拿到贖金,又神不知鬼不覺。”周暖的臉上有點小得瑟。

  寧韻然的手指又要發癢,想要戳對方了。

  周暖就像是感覺到了寧韻然的不軌企圖,竟然向後退了半步,完美躲過。

  “看到你平安無事,我和周暖都可以安心了。等你出院了,我會請你好好吃一頓大餐。”

  提起“出院”,寧韻然忐忑了起來。

  因為在發生綁架之前,顧長銘就提起過,要將她派去下面的子公司擔任部門經理。

  現在秦耀把郭笑都派出來了,這麼難得的機會,就這樣離開總部,寧韻然很清楚局裡面想要派第二個人走得像她這麼深入是多麼困難。

  “什麼大餐啊!顧大哥,你怎麼不告訴寧韻然,你都到城南的龍安寺去許願了?你說,只要寧韻然能平安歸來,就酸傾家蕩產一無所有你都願意?”

  周暖說完,寧韻然真的很驚訝。

  因為顧長銘根本就不像那種會相信鬼神之事的人。

  “不是我許的願,是周暖從病床上爬起來,求我帶他去的。而且明明是他許的願,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寫傾家蕩產一無所有的人是我?”顧長銘無奈地看了周暖一眼。

  周暖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因為我本來就沒什麼家產啊。如果我跟佛祖說願意傾家蕩產,這多麼沒誠意啊?”

  雖然周暖的笑話有點冷,但是寧韻然還是很給面子的笑了一下。

  “我還有事要處理,小暖,你是要留在這裡一會兒自己回醫院,還是現在跟我走,我送你回去?”

  周暖不滿意地跟了上去:“當然是蹭你的車回去醫院啊。”

  寧韻然看著顧長銘的背影,雖然很挺拔,但是卻很疲憊。

  她知道,當自己出事的時候,他也一定徹夜未眠。

  “顧大哥,有時候不需要太認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顧長銘側過身來,淺笑著看著她說:“你還記得你對我說過什麼嗎?”

  “我對你說過很多話,廢話也特別多,不知道顧大哥你說的是哪一句?”

  “如果走投無路,你會開車來接我。”

  顧長銘的聲音很平靜。

  這種平靜中帶著破釜沉舟的力度感。

  寧韻然愣在那裡。

  顧長銘是下定了什麼決心?還是知道她的身份了?

  “好好休息,早日康復歸來。”

  顧長銘帶著周暖走了出去。

  寧韻然靠在床頭,不斷回想著顧長銘對她說過的那句話。

  翻來覆去將近一個小時,喝水的時候被子都濕掉了,她才醒過神來。

  現在她猜測得再多都沒有意義。

  顧長銘話裡真正的意思,只有等她回到了縱合萬象才能知曉。

  現在有覺睡的時候就要好好睡,說不定等離開了這個醫院,就有硬仗要打了。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感覺有人在自己的身邊躺下,胳膊輕輕環在了她的身上。

  寧韻然微微睜開眼睛,就看見一雙眼睛正靜靜地看著自己。

  那雙眼睛的輪廓很有深度,卻帶著細膩的美感,纖長微微向上的睫毛並不陰柔,反而襯托得對方雙眼之間的鼻梁更加俊挺。

  寧韻然緩緩伸出手來,手指沿著對方的眉骨劃過,就像是在探究,又像是在感受什麼。

  “你知不知道,我從沒有讓人摸過我的眉毛。”莫雲舟用只有寧韻然能夠聽到的聲音說。

  他明明疲倦,當她出事的這幾日,他一定合不上眼,也落下來很多事情沒有處理。

  這樣的疲倦,讓他顯得脆弱,也讓寧韻然心疼。

  “嘿嘿,你真好笑。”

  寧韻然繼續摸著他的眉毛。

  “哪裡好笑?”

  “你眉毛又不是你的腰,有什麼摸不得的?”寧韻然有點得瑟地說。

  “那你是想摸我的腰了?”莫雲舟一笑,眼睛彎了起來,很賞心悅目。

  在醫院裡無聊了一整天的寧韻然忽然覺得這個世界都變得有意思起來。

  “才不要摸你的腰。男人的腰硬梆梆的,有什麼好摸的?”

  “你怎麼知道男人的腰是硬梆梆的?你摸過誰的?”莫雲舟又上前靠了靠。

  他的鼻尖正好在寧韻然的鼻尖上蹭了一下。

  那股柔和的暖意瞬間滑過,寧韻然以為他會吻自己,但是沒想到他只是在這個明明就要吻到卻不再上前的距離看著她。

  “我摸過我老爸的。”

  寧韻然一說話,她的氣息就掠過了莫雲舟的唇。他的唇線彎了起來,就連眼角淺淺的笑紋,寧韻然都莫名覺得性感。

  喉嚨那裡燙燙的。

  應該說,全身從頭髮絲到大腦深處,都在發燙。

  “那我讓你摸一下我的。以後就不能再摸別人的了。”莫雲舟用有點認真的語氣說。

  “你神經呢。”

  “當然,如果你給我生了兒子的話,小東西的腰你可以摸。”莫雲舟一本正經地說。

  寧韻然的腦子差一點沒炸掉。

  “你……你胡說八道什麼鬼啊!誰……誰給你生兒子啊!”

  她有一種預感,莫雲舟肯定是又下套了。

  自己正往裡面鑽呢。

  “是嗎?好可惜啊。我都想好了,如果你嫁給我了,我就有屬於我自己的家了。那我要成立我自己的家庭信托基金。以後無論我的事業是起是落,你還有你給我生的孩子都會有固定的收入來源,不會缺衣少穿,你不用為了生活而發愁,無論是你還是我們的孩子,只需要去追求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就好。”

  莫雲舟輕輕說著,他溫熱的氣息也觸上了寧韻然的嘴唇,讓她心癢,讓她心燙。

  她明白,其實他許諾給她的並不是安穩奢侈的生活,而是精神上的自由。

  “我們昨天好像才表白的吧?你不覺得你現在跟我說如果我們以後的生活……有點太遙遠了?”寧韻然其實很想把被子拉起來,罩住自己的臉。

  總覺得這樣的莫雲舟,是在甜言蜜語哄騙自己。

  “對啊,我們進度太慢了。昨天才表白,什麼時候你才能變成莫太太啊?所以今天我們要趕緊接吻,刷新親密度。你覺得怎麼樣?”

  莫雲舟還是那樣一副認真無比的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開什麼重要會議呢。

  “我不想理你了。”寧韻然翻過身去,賞對方一個後腦勺。

  但是莫雲舟卻笑了,在寧韻然的頭頂上親了一下。

  寧韻然不需要回頭,也知道這個男人笑的很開心。

  “我告訴你啊,我很久沒有洗過頭了。”

  說完了,寧韻然才覺得自己煞風景。

  但是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早就蒸發咯。

  “沒關係啊。我知道你的內心是個摳腳大漢。”

  寧韻然滿心的粉紅泡泡全都破滅了。

  “你才摳腳大漢呢!”

  她用力拱了拱,莫雲舟卻抱著她沒有鬆手。

  他們安靜地呆著,寧韻然卻覺得這樣在一個人的懷裡,明明什麼都沒做,卻覺得很滿足。

  “其實,我真的以為自己會一直像個糙漢子一樣,一個人走在風雨中也能吹著口哨昂首挺胸。”寧韻然抬起手來,輕輕覆在莫雲舟的手背上說。

  “然後沒想到會有另一個人拉著你的手替你這風有擋雨?”莫雲舟問她。

  寧韻然扯起了嘴角:“遮風擋雨太俗氣了。那個人放下了紳士的身段,陪著我在風雨裡吹著口哨昂首挺胸,成了一個糙漢子。”

  她有點小得意。

  應該是非常得意。

  原本以為世界很大,人有無盡的欲望。

  在莫雲舟的懷裡,她才明白其實世界可以很小,一點溫暖就能安心到無欲無求。

  “小寧……你昨天說你有你的秘密,不能告訴我。”

  寧韻然微微一怔,忽然緊張了起來。

  難道莫雲舟要問她那個秘密是什麼?

  她可以說嗎?

  如果說了,凌隊長還有杜若會不會把她像打蟑螂一樣拍死?

  “其實我也有個秘密。”

  “啊?”

  “我也不能告訴你。”

  現在換莫雲舟很得意了。

  寧韻然騰地轉過身來,仔仔細細地看著對方說:“你都有秘密?什麼秘密?”

  莫雲舟笑而不答。

  “喂!什麼秘密?你有女朋友?”

  “沒有。”莫雲舟還是笑。

  “你有私生子?”寧韻然不開心了。

  “如果你沒嫁給我就給我生了兒子,才能勉強算是我的私生子吧?”

  “你……你有隱疾?”

  “我很健康。如果不是你現在沒有非常健康,我很樂意讓你試試看我有沒有隱疾。”

  寧韻然真的忍不住了,嘩啦一下坐起身來,看著對方說:“那你到底什麼秘密嘛!”

  莫雲舟懶洋洋側著身躺在原處說:“如果我不告訴你,你是不是會一整個晚上都睡不著?”

  “對啊!”寧韻然回答。

  “哦。那我就更不能告訴你了。”

  莫雲舟伸長了手臂,在寧韻然的臉頰上捏了一下。

  “什麼鬼?信不信我跟你一刀兩斷!”

  “甄晴告訴我,你和她一刀兩斷很多次了,到現在你們還是沒斷了。所以你的一刀兩斷沒有威脅力。”莫雲舟聳了聳肩膀。

  寧韻然的心中無數頭野獸咆哮而過。

  “你到底說不說啊!”

  莫雲舟搖了搖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寧韻然:“你的秘密是什麼,我想我知道。但是我的秘密是什麼,我不想告訴你。”

  “你還能知道我的秘密?”

  “嗯,天大的秘密,要你命的秘密。”

  寧韻然緊張了起來,感覺頸動脈的跳動聲她都能聽見。

  “有……有什麼秘密能要我命啊!”

  “我的秘密也要我命啊。”莫雲舟還是笑。

  寧韻然第一次覺得這個男人不美好了。

  “你慢慢想啊。我為了你,無數個日夜都睡不著,怎麼樣也要讓你感同身受一下吧。”莫雲舟直起腰來,在寧韻然的額頭上用力地親了一下,然後走下床。

  “莫雲舟?”

  “我一生自認為沒有軟肋,但最近被人戳得脊梁骨都要斷了。我報復不了社會,只能到你這裡刷一下存在感了。”

  說完,這家伙竟然走了!

  “漫漫長夜,享受輾轉反側的感覺。”

  “我說要和你一刀兩斷是真的!”

  寧韻然火大。

  莫雲舟算不算她的男朋友?

  如果是男朋友,不是要哄著自己的嗎?

  她怎麼有一種找氣受的感覺?

  躺在病床上的寧韻然除了輾轉反側莫雲舟所謂的“秘密”到底是什麼之外,也在煩惱著一旦出院之後,顧長銘是不是就會調她去子公司做辦公室經理。

  在她出院前的那一天下午,顧長銘就帶著花來看她了。

  “顧大哥,我明天就出院了,集團裡事情又多,你不用來看我的啊!”

  寧韻然從病床前坐起身來。

  顧長銘將那束花放在了寧韻然的床頭,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

  “上一次帶著周暖來看你,有些話沒有來得及跟你說。”

  寧韻然側著腦袋看著那束花,唇線彎了起來。

  “我第一次收到花,就是顧大哥送給我的石楠花。”

  “如果你喜歡花,莫雲舟會天天送給你的。”顧長銘淡然一笑。

  提起莫雲舟,寧韻然就有點不自在。如果莫雲舟真的送她花了,她還不敢收呢,總覺得會有個大坑在等著自己。

  “顧大哥,你特地來看我,到底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呢?”寧韻然能感覺到顧長銘的表情很認真。

  “我是來謝謝你的。雖然認識你的時間遠不如周暖還有嫿栩的時間那麼久,但我也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

  “我在顧大哥的心裡,是怎樣的人?”寧韻然歪著腦袋問。

  “你有自己的原則,而且也有堅持自己原則的魄力。所以我很好奇,當周暖對你說不能把文件交給那些假警察的時候,你為什麼會想都不想就把它們毀掉了?”顧長銘看著她的眼睛。

  他的眼睛裡有太多的話語,也有屬於他的矛盾與決斷。

  而那一刻,寧韻然忽然明白了他眼中的暗示與默契,低下頭來,呼出一口氣。

  “因為周暖對我說,如果那些文件真的落到了警察的手裡,顧大哥就完了。”寧韻然以同樣認真的目光看向對方。

  “我好不好,對於你而言重要嗎?”顧長銘扯起的唇角裡有一絲無奈的意味。

  “因為‘顧大哥’這三個字對我而言就很重要。這些年我經歷過什麼,你應該知道。我失去了我的父母,他們是因為車子被高空拋落的電腦主機砸中出車禍而死的。那個電腦主機是屬於地下錢莊的。我的養父是因為卷入非法集資而自殺的。你讓我叫你大哥,你就是我的親人。我不可能再看著你因為錢這個東西而出事了。我不在乎那個文件裡面有什麼,我也很清楚就算追著我和周暖的人是真的警察,只要文件袋裡的東西沒有了,警察就沒有證據,我會沒事,你也會得到時間來處理和那個文件有關的問題。”

  寧韻然的聲音很平靜,這種平靜裡帶著一絲冷銳,彷彿這個一貫陽光的女孩忽然之間變成了另一個人。

  “你會勸我收手嗎?”顧長銘又問。

  “收手?”寧韻然搖了搖頭,“綁架我們的鄧浩事情是干的挺蠢的,但有一句話卻說的很好——錢不是萬能的,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的。”

  顧長銘沉默了,低下頭來,不知道在想什麼。

  寧韻然單手撐著床,靠向他,看進他的眼睛裡:“顧大哥,從小我就知道金錢的力量有多可怕。它有它存在的以及操控它的法則。它讓我失去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親人,如果我害怕它,它就會像毀掉我的父母一樣毀掉我。所以,我們要反過來操縱它,用它的法則來達到我們的目的。”

  顧長銘看向寧韻然,微微笑了笑,抬起手來,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

  “如果你想要駕馭它,就要很小心很小心。每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錯。你去的越高,越遠,就越危險。我希望你不會失去自我,除了看著你,一切的決定都在於你自己。”

  “不用擔心,我不是小孩子。我知道為我自己的選擇負責。”

  顧長銘點了點頭:“我不打擾你休息了。你是喜歡睡懶覺的。等上班了,就沒有懶覺睡了。現在趕緊多睡會兒吧。”

  “嗯。顧大哥你也不要多想,一切順其自然。”

  “對,順其自然。”

  顧長銘轉過身去,走出了病房。

  而那一刻,寧韻然的手心裡以及背上全部都是冷汗。

  因為當顧長銘走進來,在她面前坐下的時候,他的手指就在膝蓋上敲著,寧韻然一眼就認出來他敲的是莫斯碼:小心回答,有人在監聽。

  讀懂他的暗示時,寧韻然的心臟都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

  到底顧長銘是以此為暗示來試探寧韻然的身份,還是他真的想幫她掩飾?

  無論哪一個選擇,都意味著顧長銘知道她的身份了!

  寧韻然只能用最安全的答案來回復他。

  靠著枕頭,寧韻然的心跳仍舊沒有平復。

  顧長銘會用莫斯碼來暗示自己,表示那個正在監控的人不僅僅是要知道寧韻然的反應,也想要知道顧長銘的反應。這個人不是警方的人,也不是趙嫿栩。因為如果監控他們的人是趙嫿栩,顧長銘的反應會更放得開。

  驀地,一個名字閃入寧韻然的腦海中——郭笑。

  只有他能讓顧長銘投鼠忌器。

  如果是郭笑,寧韻然瞬間理清楚了一切。

  一開始,寧韻然看到文件裡那些有意收購夢幻星空樂園的海外公司就覺得奇怪,這些公司的規模一來沒有大到可以吃下夢幻星空樂園,二來它們的經營范圍根本不適合收購樂園。再加上那些警察是假扮的,寧韻然當時就在懷疑這一切是趙嫿栩的另一個局。

  只是當周暖跟著自己一起被綁架,又被揍得很慘的時候,寧韻然就不那麼確定了。根據杜若提供的信息,趙嫿栩一直對周暖很好,她再恨也不至於將周暖陷入危險之中。後來發現鄧浩才是綁架的幕後黑手,而鄧浩又是趙謙的司機,加上趙謙又和趙嫿栩關係匪淺,寧韻然又不敢肯定這個局真的和趙嫿栩無關了嗎?

  而現在顧長銘的反應讓她有七成的把握,這些都是郭笑設下的局。

  那麼顧長銘選擇暗示她,又是出於什麼目的?

  難道僅僅是為了保護她嗎?

  這一個又一個的問題,遠比莫雲舟的“秘密”更鬧心!

  她現在只想要趕緊回到公寓和杜若商量這一切。

  床頭桌上的石楠花的香氣讓她的心緒稍稍平靜。她伸長手臂,從花束中將那張卡片拿了下來。

  一打開,就是顧長銘蒼勁有力的字跡。

  她本來以為對方會寫的是希望她早日康復之類的話,但沒想到卻是:做你想做的事,別畏懼山窮水盡走投無路。

  寧韻然的指尖一顫,此刻,她完全明白了顧長銘的想法。

  這個男人隱忍了這麼多年,一朝爆發的力量絕對不容小覷。

  離開醫院來到了停車場,顧長銘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直男思維女友掰彎大會:

  寧韻然:小船兒,你不是說我是個糙漢子嗎?

  莫雲舟:對啊,怎麼了?

  寧韻然:過來,讓爺摸一摸你的腰!

  莫雲舟:摸了的話,要負責的哦!

  寧韻然:那我不摸了,辣手……

第七十六章:歲月漫長

  他的駕駛席上坐著郭笑的司機,副駕駛是郭笑的助理,顧長銘摘下自己西裝上的一粒扣子,扔給郭笑,聲音裡帶著一絲涼意:“不知道郭先生滿意了沒有。”

  郭笑對於顧長銘的態度倒是一點都不生氣,拿起了那個紐扣式攝像機把玩了一下:“長銘,我以為你會很高興,我們這位寧韻然小姐對你很維護。”

  “郭先生用攝像機而不是竊聽器,就是想要看清楚她的反應,想要確定我沒有給她任何問提示。

  你真正懷疑的恐怕不僅僅是寧韻然,還有我吧?”

  郭笑搖了搖手說:“長銘,你跟著我們這麼久了,如果你有二心,早就動手了,哪裡會等到今天呢?我真的不是懷疑你,只是想要看清楚她的反應而已。因為有時候一個人說的話會騙人,但是眼睛卻騙不了人。”

  “哦,那不知道郭先生到底對寧韻然是個怎樣的想法?我已經讓黃秘書准備了人事抄告,打算送她去騰躍了,也免得郭先生還有嫿栩心有芥蒂,花大量時間和精力去試探她。有這個閒工夫,早就把夢幻星空樂園搞定了。”

  顧長銘看向窗外,這幾天氣溫高升,地面就想要被高溫燒著了一樣。

  郭笑發出了輕輕的笑聲:“我知道了,你是在生氣周暖也受傷了,對吧?我的試探,和趙嫿栩的試探目的是不同的。”

  “哦?有什麼不同?”

  “你啊,又不是不知道嫿栩對你的心思。一個女人跟著你十年,陪你把縱合萬象從一個小小的IT公司變成現在的商業帝國,你以為只是為了事業?她喜歡你,她一直以來的步步為營和帶著懷疑心去看每一個人,不僅僅是為了她自己,也是為了讓你能屹立不倒。如果不是她小心,那個經偵隊派來的劉雨早就把你縱合萬象鬧翻了天。”

  “寧韻然不是劉雨。”

  “對,就是因為寧韻然不是劉雨。趙嫿栩能捉到劉雨的把柄,劉雨是敵人,她不需要嫉妒她。可是寧韻然不一樣,趙嫿栩怎麼也不能證明寧韻然有問題,寧韻然越沒有問題,你就會越信任她,越偏向她,趙嫿栩就會越嫉妒。講白了,寧韻然會吃這麼多苦頭,還是你讓趙嫿栩患得患失了。長銘啊,寧韻然和趙嫿栩你是不可能一碗水端平的。凡事都有先來後到,就算你不喜歡趙嫿栩偶爾激進的處事風格,你的這碗水也只能偏向趙嫿栩,而不是寧韻然。”郭笑語重心長地說。

  “那麼郭先生你呢?你做局試探寧韻然的原因又是什麼?”顧長銘問。

  “好,我就跟你說說實話。起初,我和趙嫿栩一樣懷疑她。但是懷疑她就把她做掉,這種做法很低端,只能用一次。我們已經用劉雨給了凌睿一個警示了,如果寧韻然真的又是凌睿派來的,我們又把她幹掉了,只會引起凌睿的憤恨。梁子結太大,結局必然是魚死網破。但是如果把寧韻然安排到下面子公司去,聽起來是一個好辦法,你怎麼知道凌睿會不會再派另一個人來?本來我們還知道小心寧韻然就好,結果等到她走了,我們連個小心的目標都沒有了。還不如讓凌睿對寧韻然抱有希望,不要再派人進來擾亂局面。當然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寧韻然真的是經偵隊派來的臥底或者線人的前提下。”

  “所以,郭先生也認為寧韻然有問題?”

  “趙嫿栩能夠這麼多年都沒被抓到把柄,我對於她的懷疑是不可能不放在心上的。所以我親自做了個局,而寧韻然的反應,讓我覺得她有問題的可能性並沒有那麼高。首先第一,我安排了人假裝警察去埋伏周暖。我派了人去觀察寧韻然拿到文件時候的反應,她沒有多做猶豫,立刻帶著文件就跑走了。如果她是凌睿的人,在這期間,她會打電話向經偵隊詢問到底今天有沒有行動,但是從她拿到文件到她被我們的人抓住,她都沒有打過類似的電話。”

  “那也有可能是因為她看出來那些警察是假的。”顧長銘的聲音很平靜,但是另一側的拳頭卻握得緊緊的。

  “所以,我這個局不是只有一環。下一環,就是讓假警察變成了綁匪,為了讓這場綁架看起來真實可信,很抱歉我讓周暖也跟著吃了些苦頭。但是你放心,我的人一直在現場看著,我吩咐過了,他們動手也只是給寧韻然看,絕對有分寸。”

  “那麼這一環,郭先生又是為了證明什麼?”

  “之前趙謙的夢幻星空樂園出了事,趙嫿栩不是一直懷疑是因為寧韻然看到了流水,懷疑她有超乎常人的記憶力嗎?所以寧韻然拿到文件,絕對會找機會看文件內容,可以在毀掉之前記下來。但是當她和周暖都被打了,她仍舊沒有說出來文件裡面涉及哪些公司。”

  “也許當時情況很緊急,她根本沒有看。”

  “如果她看都不看,那就更加不符合趙嫿栩對她能力的懷疑了。真的記憶力有那麼強大,哪怕記不全,記一部分的能力總是有的吧?可是她和周暖都處於那樣的情況下了,她還是不說,所以我真的不認為她有那麼強大的記憶力,更不用說記住趙謙電腦上的流水了。那麼,趙謙出事兒,應該和她無關。在這之後,她的應變能力我很滿意。”郭曉摸了摸下巴,唇上是一絲笑意。

  “郭先生指的是她讓綁匪照照片來勒索我,從而暗示我綁匪的手上沒有文件,讓我放心報警?”

  “對,這也說明她很信任你。她和你的默契度,倒是勝過了嫿栩。不僅如此,她還很有膽量,把周暖給救下來了,而且還偷走了綁匪的手機,用它來報警。一個女人,而且這麼年輕,能有這樣的行動力,我很欣賞。”

  “郭先生就不怕這是她身為警察受到的訓練?”

  “哈哈哈,”郭笑拍了拍手,“我對她也有進行過調查。從她留學回國到她的第一份工作蘊思臻語畫廊,不過三四個月而已。就這麼三四個月,就能被訓練成這樣?”

  “那麼鄧浩呢?他也是郭先生派來的吧?”

  “對。自從鄧浩的父親出事之後,他的母親就跟著他的妹妹去了加拿大。鄧浩有癌症,也是在他父親入獄之後他才查到的。我答應了他,這件事無論成或者不成,我都會給他的母親和妹妹一筆錢,足夠他們在加拿大過得衣食無憂。當鄧浩綁架了寧韻然之後,我讓他再次去試探了一下寧韻然到底知不知道文件內容,寧韻然還是不知道。和其他的綁匪不一樣,鄧浩是有明確身份的人,而且明明白白和趙謙有過節,寧韻然如果知道文件內容,沒必要不告訴他。”

  “但是寧韻然還是什麼都沒說。”

  “所以啊,到了這個份兒上,寧韻然應該真的不是凌睿那邊派來的。那麼多需要她當機立斷的決定,她都沒做錯,我沒有辦法像趙嫿栩那樣覺得她有問題。而且,莫雲舟真的願意拿五千萬來贖她,這說明她對於莫雲舟來說很重要。莫家的規矩我是聽說過的,他們是絕對不付贖金的,但是莫雲舟願意給錢。我早就說過,對於莫雲舟這樣的人,我們寧可和他相安無事,也不要和他成為敵人。既然寧韻然在他心裡有分量,那不妨請她做個和事佬。畢竟黃穎那一次派人去撞莫雲舟的車做的太過分了。像是莫雲舟這樣習慣了成功的年輕人,有人對付他,他要以牙還牙很正常。而且必要的時候,我們也可以利用寧韻然來控制莫雲舟。”

  “郭先生想的很遠,我和嫿栩都比不上。”

  “提起嫿栩啊……她很要強,這麼些年習慣了把一切都控制在手心裡,她不像你那樣懂得隱忍,總是讓自己鋒芒畢露。就算她再小心,也終究是被凌睿給盯上了的,人在河邊走,鞋子終歸是會濕的。到了那個時候,總歸是要有人能夠接的了她的位置。”

  “郭先生,你的意思是說,如果凌睿查的緊了,你要放棄嫿栩?”顧長銘側過臉來,冷冷地看著郭笑。

  “也只有嫿栩才會願意犧牲自己保全你啊。嫿栩只是能讓大老板的錢來去自如,而且她的手法這麼些年了也沒有新的花樣,但是長銘你不一樣。”

  “我和她哪裡不一樣?”

  “你能讓大老板的錢生錢啊,你有的是一個商人的頭腦和大格局。”郭笑拍了拍顧長銘的肩膀。

  “那麼如果有一天,嫿栩真的出事了,誰坐她的位置?”

  “這是一個問題。不過我也聽說寧韻然也是學會計出身的?她今天跟你說要掌握金錢游戲的規則,挺有意思的。可以觀察觀察,再培養培養。大概因為年輕又有膽子,她做事倒是經常出乎我的意料。嫿栩嘛,雖然小心,但做什麼都在我的意料之內,少了點新意,也讓針對我們的人有跡可循。”

  “是不是有一天,我也會成為郭先生的棄子呢?”

  “哈哈哈,你也好,嫿栩也好,和趙謙的那個秘書鄧傑還是不一樣的。你們都是有功勞的人,如果我和大老板過河拆橋,以後誰還敢為大老板做事?”

  第二天的早晨正好是周日,寧韻然還在睡懶覺呢,反正醫院病房又不是她出錢,空調也是槓槓的,電費都不用掏,誰知道已經有人坐在了她的床邊,床頭抽屜被打開,裡面零零碎碎的小東西都被收拾出來,放進了包裡。

  寧韻然懶洋洋睜開眼睛看了看,只見漂亮修長的手指正有耐心地撫平衣服上的褶皺,折著自己胡亂扔在病床上的衣服,一看就是莫雲舟的手。

  反正一切都有莫雲舟收拾,寧韻然直接抱著被子翻過身去繼續睡。

  這讓莫雲舟覺得好笑,他在寧韻然的身邊坐下,故意對著她的後腦勺呼出一口氣。

  “你說你怎麼那麼懶?”

  “我如果不懶,就沒有你發揮的余地了。”寧韻然回答。

  “你是在生我的氣吧?因為我沒有告訴你我的秘密是什麼。”

  莫雲舟的聲音裡帶著笑意,聽在寧韻然的耳朵裡,暖洋洋的,讓她更加犯懶了。

  “哦,那你現在准備好了告訴我你的秘密是什麼了嗎?”

  “我想在一個更有震撼力的情景下告訴你。”

  “可以啊,你現在趕緊把醫院炸了,夠震撼了吧?”

  “好了,起來吧。你不是發微信跟我說你覺得自己很倒霉,這一年已經進醫院很多回了嗎?”

  “對啊。”提到這裡,寧韻然可不爽了,呼啦一下坐起身來,“你看我,腸胃炎住院,被梁玉寧勒傷脖子也來了醫院,被趙謙那個老東西暗算進了醫院,坐在你的車裡差一點被撞下跨江大橋又來了醫院!這一回,被綁票了撞出腦震蕩,住院了!”

  “明天你就要回去上班了,肯定沒時間。所以我想今天帶你去市郊的寧安寺拜拜。只是你繼續睡懶覺,那肯定是來不及的。”

  莫雲舟的眼底也是笑意。

  寧韻然很久沒看他笑的這麼自然愜意了。

  “你笑的滿眼桃花,挺招人煩的。”寧韻然瞥了瞥嘴,掀開被子。

  莫雲舟驀地低下頭來,在她的鼻尖上親了一下。

  寧韻然下意識一縮,瞪圓了眼睛:“你幹什麼啊!”

  “你害羞啊!我是你男朋友,當然是親你了。”

  “男朋友”三個字,讓寧韻然的心臟撲通撲通又跳起來了。

  活了二十多年,她竟然有了男朋友?

  想起以前讀書的時候甄晴還開過她的玩笑,說她這輩子就是個糙漢子,做別人的男朋友還差不多。

  可是偏偏這樣的她,遇到了莫雲舟。

  “喂,莫雲舟……”

  “怎麼了?”

  “你以後不能突然捉弄我,還有欺負我。”寧韻然一本正經地說。

  莫雲舟頓了頓,看向她,用調侃的語氣說:“糙漢子沒有不被捉弄和不被欺負的特權。”

  寧韻然卻咧著嘴巴笑了起來:“我最近無聊,刷甄晴的朋友圈,看到了一句話。”

  “什麼話?”

  “歲月漫長,要心地善良。”寧韻然用手指戳了一下莫雲舟的胸口。

  莫雲舟笑了,笑得真的挺好看。

  “我對你一直很善良。”

  “好吧,反正和我待久了,估計你也會變成糙漢子。”

  “我糙嗎?”莫雲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假裝認真思考,“我覺得自己現在還是活得很細致的。”

  “你糙的不是外表,而是內心。”寧韻然瞇著眼睛笑著。

  莫雲舟垂下眼,無奈地搖了搖頭。

  離開了醫院,莫雲舟真的開車帶她去市郊的寧安寺了。

  寧安寺位於寧安山上,香客要將車停在山下,徒步上山。

  一般人上山總是氣喘吁吁,寧韻然卻腳步輕鬆,莫雲舟不緊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後。

  山上松柏環繞,將日光遮蔽,偶爾能聽見幾聲鍾鳴,回音久久不散。

  站在半山腰轉過身來,寧韻然看見T市的高樓大廈遠去,寧韻然心中的喧囂彷彿也煙消雲散了。

  而莫雲舟就在她的身後,雲淡風輕的笑著。

  “你是不是爬不動了啊?”寧韻然有點小得意地問。

  “怎麼可能。我只是覺得這裡風景很好,可以慢慢欣賞。不需要為了和你一較高下而浪費了好景致。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你會等著我。”莫雲舟三兩步走到了寧韻然的身邊,向她伸出手。

  那種將自己的手交給另外一個人的感覺很特別。她習慣了什麼都靠自己,而莫雲舟掌心的溫度以及他握著自己不松不緊卻讓她留戀不捨的感覺讓她下意識放慢了腳步,跟著對方慢慢向前。

  香火的氣味繚繞,寧韻然卻能透過它聞到屬於莫雲舟的味道。

  讓她安心的,依戀的味道。

  “你說你從小在國外長大,受得是西式教育,應該是個無神論者吧?怎麼還會想到廟裡來拜拜?”寧韻然歪著腦袋調侃對方。

  “來廟裡上香,並不是迷信地去相信神佛的力量,而是讓自己的心寧靜下來。與其說是向神佛許願,不如說是像自己許願。”莫雲舟抬起眼來,望著廟門,他的目光很遠,寧韻然原本因為顧長銘的試探而有些凌亂的心也跟著平靜下來。

  “你看著我幹什麼?”莫雲舟側過臉來好笑地捏了一下寧韻然的鼻尖。

  “青燈古佛不能讓我內心寧靜,但是你能。”寧韻然瞇著眼睛笑著。

  雖然還是一臉沒心沒肺的樣子,但是莫雲舟卻頓了頓。

  他悠然開口道:“見到你之前,我沒有什麼是特別喜歡的,也沒什麼好執著的。”

  “我知道嘛,你這個人一看就是這輩子一帆風順,想要什麼有什麼。而且你還挺有自制力,清心寡欲。”寧韻然繼續咧著嘴笑。

  “可遇到你之後,我的欲望卻日漸增長。”莫雲舟的目光很沉斂,有一些寧韻然看不懂的東西。

  “什麼……欲望?”

  “從一開始只是想要知道你的腦袋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到現在發瘋一樣希望這個世界無限小。”莫雲舟唇角的笑容有幾分無奈的意味。

  “啊?”

  “這樣你就能緊緊挨著我,永遠都在我的視線裡,我也就不用患得患失了。”

  他拉著她繼續向前走。

  寧韻然看著他離自己那麼近的背影,竟然有幾分虔誠的意味。

  能夠像他們兩這樣爬了幾百級階梯的還是少。

  就連跟著他們兩一起進了廟的老人家都感慨年輕人的身體就是好。

  莫雲舟若有所指地靠著寧韻然的耳朵說:“人家誇我們身體好啊。”

  “你……你什麼意思?”

  “我沒什麼意思啊!問題是佛祖面前,你的腦袋瓜裡有沒有胡思亂想什麼。”

  莫雲舟還是笑,笑得寧韻然想打他。

  偏偏莫雲舟卻又一副認真的樣子,將拜香的蒲團端到了她的面前:“佛祖面前不可造次。你趕緊跪下,向佛祖好好反省一下你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

  “我有什麼好反省的啊!”寧韻然涼涼地瞥了對方一眼。

  “你對我不夠好啊。”莫雲舟半真半假地說。

  “我怕我真的對你好了,你承受不了!”

  寧韻然認認真真地拿著香,在心中莫許心願,上香之後又回到蒲團上跪拜。

  而一旁的莫雲舟也是閉著眼睛,她從沒見過他這樣認真的樣子,彷彿真的在向佛祖許願。

  香火繚繞之間,這個男人看起來很近,又彷彿很遠。

  摸得到,卻又抓不住的樣子。

  上完了香,兩人起身在廟裡看了看。

  這座廟不大,但是香火旺盛。

  寧韻然看到了一整面牆的長生牌。

  她本來對這些是不感興趣的,但是別開臉的時候卻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順著她的目光,莫雲舟也看到了。

  “這個……是同名同姓的人嗎?”寧韻然抓了抓後腦。

  “你有時候蠢的也挺讓人無奈的。”莫雲舟歎了一口氣。

  “哦!難道是你給我立的?”寧韻然睜大眼睛問。

  “你不是說我是無神論者嗎?”

  “那是誰?”

  “是顧長銘。”莫雲舟的眼睛裡是對顧長銘的無限同情。

  “顧大哥?”寧韻然這才想起周暖來醫院看她的時候說過,他拉著顧長銘去廟裡上了香。

  直男思維女友百萬大會:

  寧韻然:跪榴蓮去!

  莫雲舟:親愛滴,你說的,歲月漫長,要心地善良。

  寧韻然:我的良心早就被狗吃了!跪榴蓮去!

第七十七章:凌睿的線人

  沒想到,他還給自己立了長生牌位。

  “是啊,感動嗎?”莫雲舟斜著眼睛,不知道為什麼,寧韻然覺得他有點酸酸的。

  “嗯,感動啊!”她一副對顧長銘感恩戴德的樣子。

  那一刻,寧韻然的心底忽然放鬆了下來。

  之前她還在擔心顧長銘昨天來問自己的那一番話到底是不是對她的試探,而今天,她在這裡得到了答案。

  顧長銘並不知道她有一天會來寧安寺,也不知道她會看到自己的長生牌,所以他做這些是真心的。

  一個真心希望她平安的人,又怎麼會轉過頭來害他呢?

  所以他才會用莫斯碼提醒自己,有人在監控他們,不要漏出馬腳。

  而顧長銘寫在紅色天竺葵卡片裡的話,就是在告訴她,他願意全力以赴來幫她。

  想到這裡,寧韻然忽然輕鬆了起來。

  不僅僅是輕鬆,如果顧長銘願意幫他們,這個案子很快就會有結果了。

  下了山,莫雲舟送寧韻然回南山公寓。

  莫雲舟好奇地問她:“我說,你在佛祖面前許願了嗎?”

  “我在佛祖面前三省吾身,許願這麼俗氣的事情,我才不會做呢!”寧韻然拽拽地說。

  莫雲舟笑了:“你不說,我也知道你許了什麼願。”

  “哦,我許什麼願了?”寧韻然撐著下巴看著對方。

  “不就是不想再因為腸胃炎、腦震蕩之類進醫院嗎?”

  “才不是呢。”

  “那你許了什麼願?”

  “不告訴你。說出來就不靈驗了。”寧韻然一本正經地回答。

  “好哦,等你的願望實現了,記得告訴我。”

  “那估計要很久很久以後了。”寧韻然故作神秘。

  莫雲舟笑了。

  她看著莫雲舟微笑著的側臉,就連落日的余暉落在他的鼻尖上都賞心悅目,讓她心緒斐然。

  我謝謝命運,讓我遇到了你。

  我知道沒有人能夠一帆風順,單純到底,但我感謝這一路一直有你。

  所以我請求佛祖,這段路讓你一直陪我走下去,從天荒到地老。

  我不相信神明,但是為了這個心願,我願意相信佛祖的存在。

  車子停在了南山公寓門前,寧韻然正要下車的時候,莫雲舟叫住了她。

  “小寧。”

  “嗯?”

  “我總是想要給你我認為最好的一切。”莫雲舟握著方向盤,眼睛並沒有看著她。

  彷彿對著她的眼睛,自己就會說不出話來。

  “比如呢?”

  “比如為你做的每一個選擇,走的每一條路,見到的每一個而擔心。”

  “……謝謝。”

  “我不知道我的擔心你是否需要,但我不會再像這樣擔心另一個人。”

  他的聲音不大,身後的馬路也一直有車來車往。明明有那麼多的聲音,唯獨他說話的聲音那麼清晰。

  寧韻然忽然將腦袋又伸進了車子裡,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他有些驚愕地看向她。

  “還是這樣的莫雲舟比之前那個什麼都盡在掌握眼高於頂的家伙可愛。”

  說完,寧韻然就背著包進鐵門了。

  她的心也跳的很快。

  就像是你說你不會像這樣擔心另一個人一樣,我也不會那麼想要和某個人在一起。

  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寧韻然不知道對面還有沒有人在監視自己,她繼續拉著窗簾,將包放下,去到了對面。

  當門打開的那一刻,她第一次在杜若的臉上看到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進來吧。”

  “杜師兄,你有沒有很想我啊?”寧韻然嬉皮笑臉地問。

  “你還好意思說?我已經吃了好多天的泡面了。”杜若還真的正在燒開水,准備泡面。

  這讓寧韻然微微歉疚了起來。杜師兄就快吃防腐劑變成木乃伊了……

  “不好意思,讓你擔心了啊,杜師兄。”

  “你被綁架的消息傳來,凌睿差一點就沖去告訴章隊長,你是我們的人。他很擔心,你的身份是不是暴露,秦耀是不是想用這種方法解決你。”

  寧韻然的眼睛瞇了起來,撐著下巴,看著杜若。

  杜若將泡面的蓋子打開,倒水的時候瞥了寧韻然一眼:“你看我幹什麼?”

  “杜師兄漂亮嘛!”

  “你想死啊?”

  “我不想死,但是你們的態度倒是有幾分奇怪。”

  “我們的態度?”

  杜若隨手拿了鼠標墊蓋在泡面上,向後靠著沙發背,看著寧韻然。

  “你剛才說的是秦耀想要幹掉我,而不是顧長銘。”寧韻然的目光很沉靜。

  杜若笑了:“幾日不見,你長進了啊。”

  “我本來就只是看起來蠢而已。”

  “好吧,其實你想,像是縱合萬象這樣的大型集團,連續五年獲得T市的企業納稅人標桿稱號,是怎麼引起經偵隊的懷疑的?”

  寧韻然沉默了。

  對於縱合萬象集團的懷疑,首先不可能是因為稅務,企業納稅人標桿的稱號可不是浪得虛名,趙嫿栩也不可能讓縱合萬象集團因為稅務被查。

  “難道是因為對秦氏兄弟的調查追溯到了縱合萬象?”寧韻然問。

  “為秦氏兄弟洗錢的途徑裡面,縱合萬象集團是我們最後一個懷疑,也是隱藏得最好的一個。哪怕秦氏兄弟落網,趙嫿栩都有讓縱合萬象集團獨善其身的能力。”

  “線人的舉報?”寧韻然不是很確定。

  如果是線人,這個線人必然處於縱合萬象集團財務的核心。在財務上,趙嫿栩隻手遮天,更不用說她對危險敏銳的嗅覺。光是個劉雨,潛入之後剛得到一點秘密就被拔除了,可見趙嫿栩對身邊的人是多麼小心。

  “要說是線人,在你出事之前我們一直不知道對方是誰,也不知道他的消息是否准確。三年前,凌睿破了一個地下錢莊洗錢案,第一次牽扯到了大毒梟秦氏兄弟。這個案子還上了省級報紙,也讓凌睿一戰成名。”

  寧韻然被泡面的香味引誘得又嘴饞了,雖然回來的路上和莫雲舟大吃了一頓火鍋,但現在又想吃了。

  只是她的手剛伸過去,就被杜若狠狠拍了一下。

  “杜師兄,你繼續說,我聽著呢!”

  “就在那天晚上,凌睿的郵箱裡就收到了一封匿名舉報信。信裡面舉報的是縱合萬象集團幫助秦氏兄弟洗錢,還明確指出了他們是用網絡科技的信息咨詢的價格差來進行洗錢。”

  “我知道。縱合萬象集團是做IT技術起家的,三年前正好是縱合萬象科技有限公司出品的游戲鏖戰天下最火爆的時候。是不是縱合萬象科技集團假借購買某種科技服務的理由,向另外一個境外空殼科技公司支付洗白後的資金?”

  “是的。凌睿並沒有大張旗鼓地去調查,而是默默分析兩個公司的流水,調閱稅務資料,但是很可惜,沒有抓到決定性的證據,但是隱隱也能感覺到苗頭。”

  “向凌睿匿名舉報的人肯定是縱合萬象集團的高管,不然趙嫿栩做的這麼隱蔽,這麼完全的准備,普通的集團員工,哪怕是普通的中高層,都很難知道。”

  “這是當然。凌睿讓我們分析了這個郵箱地址。對方是一個高手。用來注冊郵箱的身份是假的,發送郵件的IP地址也無法被追查到。”

  寧韻然第一個反應就是周暖,但很快又反應過來不可能是他。

  “本來連杜師兄你這樣的水平都找不出對方是誰以及發送郵件的IP,應該是周暖這樣的高手。但是根據我在縱合萬象集團裡的觀察,周暖與世無爭,但是也承擔著保護趙嫿栩信息安全的工作,而且周暖不懂財務方面的東西,所以這方面的事情趙嫿栩應該不會和周暖商量。”

  “對。而且周暖很維護顧長銘,這種會讓顧長銘置身險境的事情,他不會做。但是這三年以來,對方一直為我們提供有用的信息,包括對胡長貴KTV的調查以及對蘊思臻語畫廊的調查。甚至於當劉雨進入縱合萬象集團身份被識破,在她出事之前一天,對方也發了郵件去警示凌睿。”

  劉雨自從進入縱合萬象之後,因為為人圓滑,再加上又是剛畢業的名校大學生,很得趙嫿栩的欣賞,趙嫿栩幾乎將她帶在身邊來培養。

  能夠見到劉雨,並且確切知道她有危險的人……寧韻然的指尖顫了一下。

  她知道那個發匿名郵件的人是誰了。

  “凌睿收到郵件之後,就要求劉雨立刻離開縱合萬象集團。但是劉雨表示自己第二天有一個重要項目,很可能會得到重要線索,她想要看看第二天的情形再做辭職的決定。但是沒想到……她出事了。”杜若看著寧韻然,“你現在是不是也猜到那個人是誰了?”

  “是顧長銘。”寧韻然回答。

  她早就該想到了,像是顧長銘這樣的人,一步一步靠著自己的能力在T市站穩腳跟,他有自己對未來的期待和理想,怎麼可能會甘心一輩子被秦耀控制?

  但是像是秦耀這樣的人,一旦察覺到被出賣,就會毫不留情地將顧長銘抹殺,包括他身邊所在乎的人,比如說周暖,還有趙嫿栩。沒有一擊必殺的把握,他是不會輕易向警方暴露自己的。

  “對。”杜若的這個肯定,讓寧韻然的心情又輕鬆又沉重。

  輕鬆的是,顧長銘一直以來對她的果然不是試探,而是保護。

  沉重的是,一直以來走在鋼絲上的是顧長銘。他想要掙脫秦耀的束縛,身下卻是萬丈懸崖。而這一次,他向她暗示自己的心跡,無異於破釜沉舟。

  “本來凌睿是要和章隊長一起來找你,為了讓縱合萬象集團感覺到壓力,讓他們不敢動你,甚至打算對趙嫿栩進行調查,還好收到了顧長銘的郵件。他提醒這一切都是來自郭笑的試探,如果你通過了郭笑的試探,就能真正在縱合萬象集團站穩腳跟了。包括你被困的那個倉庫,也是顧長銘先找到了地址告訴了凌睿。只是可惜,事情又有了變數,郭笑竟然讓鄧浩再次綁架你並且向莫雲舟要贖金。”

  寧韻然這才明白,當莫雲舟決定要為支付贖金做准備的時候,顧長銘為什麼也會毫不猶豫傾囊相助。

  “你已經對章隊長講述了你和周暖被綁架的整個過程,不介意對我說一下細節吧?”

  寧韻然點了點頭,將綁匪之間所有的對話包括自己當時的想法都告訴了杜若。

  “我當時就覺得奇怪,始終覺得這一切不像是鄧浩一個人策劃出來的。原來他的背後是郭笑。”

  “對。現在我們對縱合萬象盯得很緊,趙謙都幾乎完蛋了,郭笑是不會希望縱合萬象也倒掉。必要時刻,他很可能會棄車保帥。”

  “他要捨棄顧長銘?”寧韻然心中一驚。

  杜若直接在寧韻然的腦門上敲了一下。

  “顧長銘是帥!郭笑要捨棄的是趙嫿栩!”

  寧韻然睜大了眼睛:“捨棄趙嫿栩?他們上哪裡再找一個高手?”

  杜若笑著看著寧韻然。

  寧韻然被他看得心裡發毛:“你看我幹什麼啊!”

  “郭笑對你的應變能力很感興趣。但是不代表他已經完全對你放下了懷疑。如果拿掉趙嫿栩,換上顧長銘和你,這個草台班子做起事來你應該更得心應手吧?”

  寧韻然睜大了眼睛。

  “我的媽啊!你們這玩的也太大了!”

  “你不敢玩?”

  “你們敢,我當然敢!但是趙嫿栩可不是想棄就能棄的車!”

  “來日方長。凌睿忍了這麼久,不差這一會兒。你還有其他事情要匯報嗎?”

  “有。”寧韻然呼出一口氣來,“杜師兄,我有男朋友了。”

  “哦,莫雲舟嗎?”杜若不置可否地揚了揚眉梢。

  “我知道你和凌隊長肯定會覺得如果我和莫雲舟在一起了,一定會讓局勢變得復雜,也會讓莫雲舟深陷其中造成難以預料的後果。但是我喜歡他,他對我很重要。雖然我一直想要讓他離我遠遠的,但是……我還是忍不住。以及走到今天這一步,我已經找不到任何借口來拒絕他了。甚至於我說謊不喜歡他,他也能看出來……”

  “那我該慶幸,還好你喜歡的是莫雲舟。”杜若笑了笑。

  “杜師兄,我很認真跟你說這件事!而且我怕我和莫雲舟在一起,會給他帶來危險。如果下一次郭笑在想要設計什麼,說不定會把莫雲舟也設計進去!”

  寧韻然看著杜若那不當一回事的樣子,立刻著急了起來。

  “寧韻然,你沒聽過一句話嗎?人最難以掩飾的就是咳嗽、貧窮和愛。你喜歡他,那就好好喜歡。越掩飾越叫人懷疑。而且莫雲舟的身份擺在那裡,你和他正常地戀愛,對於郭笑來說一方面顧及莫雲舟的商界地位,不會再輕易對你下手。另一方面,梅沙倉爭奪戰裡,他們意圖傷害莫雲舟遭到莫家和陸家的聯手對抗,郭笑對莫雲舟的實力也有所忌憚。”

  “怎麼聽起來和莫雲舟在一起,是我占了便宜?”

  “難道不是你占便宜?”

  杜若揭開方便面的蓋子,大口吃了起來,看得寧韻然口水直流。

  “你剛出院,垃圾食品少吃。”杜若很有良心地建議說。

  回到自己的房間,寧韻然躺在床上,她覺得自己距離那個核心只有一步之遙。

  可是要得到郭笑的信任,這一步談何容易。

  她要小心,否則不僅僅莫雲舟,就連顧長銘也會跟著翻船,後果不堪設想。

  懷著這樣忐忑的心情,迎來了周一。

  寧韻然一上班就成為了焦點,之前不怎麼來往的同事都忍不住過來詢問,什麼傷好了沒有,綁架她的真的是趙謙的司機嗎。

  寧韻然知道這些人真正想問的是被綁匪劫持之後發生了什麼,她又是如何獲救的。

  再加上周暖獲救之後,和他們部門的人傳染了一番寧韻然是如何英勇,如何把他從倉庫裡救了出來,於是大家腦補了一場好萊塢動作片。

  好不容易出了電梯,就看見一大束向日葵忽然出現在她的面前。

  “Surprise!”

  寧韻然一哽,然後看見周暖的臉從向日葵的後面伸出來,瞇著眼睛的樣子還真的很像一只貓。

  “周總!”

  “像我們這樣的患難之交,你就不要再叫我周總了,多見外!”

  周暖一邊將向日葵按進寧韻然的懷裡,另一隻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一副哥倆好的樣子。

  寧韻然有點受寵若驚。

  “怎麼了?你不喜歡向日葵嗎?我覺得向日葵可適合你了。”周暖見寧韻然反應平平,有點失望。

  “其實比起向日葵,我覺得葵花籽更實在。比如奶油炒的……”寧韻然用手指撥了撥向日葵的花盤。

  “你不用這麼實在吧?”周暖抓了抓後腦勺。

  “不過看見小周總平安無事,我比吃了葵花籽還高興啊!”

  “等等……你從哪裡聽來的小周總啊?我跟你講,我可一點都不小!”周暖一本正經的說。

  “因為小周總是縱合萬象集團所有老總裡面年紀最小的啊!以前我聽你們部門裡的人叫你小周總,我還以為有個大周總啊!我還特地在集團通訊錄裡查了一圈,結果姓周的老總只有你一個,別無分號啊!”寧韻然瞇著眼睛笑著。

  周暖明明還大她兩歲,只是細皮嫩肉的,又長了一張娃娃臉,穿著和顧長銘同款的西裝,看起來就像兒子偷拿了老爸的西裝,以前不敢說,現在覺得很滑稽。

  “肯定是我部門裡那些小兔崽子,等我好好教育他們!”

  說著說著,寧韻然就來到了辦公室的門口。她向周暖做了一個“噓”的手勢,周暖知道她要進去上班了,也就不再開玩笑了。

  “今天中午我請你吃飯!”周暖做了一個手撕雞腿的動作,“碳烤大雞腿霸王套餐!”

  寧韻然好不容易正經的表情差一點又要笑噴出來。

  而寧韻然的桌上是各部門送給她的花,這讓她花可不少時間來整理桌面。

  只是她剛坐下不到十分鐘,桌面上的電話就響了。

  黃秘書的聲音傳來:“小寧,你跟我一起去一下顧總的辦公室。”

  寧韻然的心裡一抖,想起杜若曾經說過,凌睿一直懷疑的匿名舉報人就是顧長銘,而這一次在醫院裡,顧長銘也對她做了暗示。

  現在就看顧長銘到底是要將她留在這裡,還是如同綁架案之前所說的,要將她調離總部。

  雖然臉上是平靜的表情,心裡卻忐忑的厲害。

  寧韻然跟在黃秘書的身後,走進了辦公室。

  這一次,顧長銘沒有批閱文件,而是十指交扣,看著寧韻然走來。

  每一步,都像是無限接近那個秘密的核心,還有他不為人知的世界。

  “坐吧。”顧長銘抬了抬下巴。

  黃秘書很大方地坐了下來,直接開口說:“寧韻然的實習期已經結束,到了該對她定級定崗的時候了。”

  縱合萬象集團雖然不是國有企業,但是在人事制度上有著非常嚴謹的規定。

  “你們對她的評價呢?”

  “在這裡。”黃秘書將評級表交給了顧長銘。

  這也讓寧韻然忍不住伸長了脖子。

  黃秘書看著她的表情不由得笑了,輕聲說了句:“還是小孩子啊。”

  “你們給她的評價是集團中級秘書?”顧長銘抬頭看了黃秘書一眼。

  “是的。這是根據她試用期間的工作質量,她的學歷以及之前的工作經驗,其他部門主管評價,進行的綜合評價。”

  中級秘書對於寧韻然來說是萬萬沒有想到的級別。

  直男思維女友掰彎大會:

  寧韻然:顧大哥給我立了長生牌,感動~

  莫雲舟:那有什麼。以後你和我的名字還不是得刻在同一塊墓碑上?

  寧韻然:什麼鬼!太擠了!死開!

第七十八章:臭氣相投

  各部門主管的評價,周暖的體現了濃濃的“偏愛”,什麼都給滿分,任性的可以。寧韻然本來還擔心趙嫿栩對自己的防備,但是她給的評價也很中肯,覺得寧韻然的工作有邏輯並且高效,甚至於沒有明顯的缺點。至於寧韻然的直屬上司黃秘書,他是最了解寧韻然工作能力的人,給的評價也不低。

  “顧總,如果您也沒有意見,我就可以交給人事部門下抄告了。”黃秘書說。

  “下吧。小寧,新的起點期待你有新表現。”顧長銘很爽快地簽了字。

  然後他低下頭來繼續看報告,沒有再提過要調任寧韻然去子公司的事。

  離開了顧長銘的辦公室,黃秘書在她的耳邊打了個響指:“周五晚上,我們和你一起慶祝你的轉正升職。”

  “謝謝大家了!到時候大家點什麼都算在我的身上!”寧韻然拍了拍胸口說。

  “我說的‘我們’,可不是我們辦公室的同事。”黃秘書高深莫測地一笑,走了過去。

  那一刻,寧韻然意識到,黃秘書所說的也許是指高層,比如說顧長銘、趙嫿栩甚至於郭笑。

  她既緊張,內心深處又有一種隱隱的興奮。

  到了中午,周暖破天荒地在辦公室的外面等著寧韻然了。

  “喂!我聽說啦!你升到中級秘書啦!”

  “那也要謝謝小周總給我的評價啊!”

  “鄭重再次跟你說一遍!你要麼繼續尊稱我為‘周總’,要麼就直接叫我周暖,為什麼要加個小字啊……”

  周暖不爽的樣子,在寧韻然看來真的很爽。

  當他們走到大樓大廳的時候,正好碰上了趙嫿栩從另一個電梯裡走出來。

  與趙嫿栩對視的那一刻,寧韻然還是很恭敬地稱呼了對方一聲“趙總”。

  “小暖,你和小寧一起去吃飯啊?”趙嫿栩笑著問。

  “對啊!對面的雞腿皇飯,上面的雞排有臉那麼大!”周暖伸出自己的手比劃了一下。

  “趙總要不要一起去?”

  寧韻然剛問完,周暖卻開口說:“嫿栩姐要吃養生套餐的!她每次都說雞腿皇套餐太油膩!小寧,你不怕胖的對吧?”

  “我不怕胖啊……而且我還經常吃夜宵!”

  “那嫿栩姐,我們走啦!”

  周暖晃了晃手,就走遠了。

  寧韻然跟在周暖的身後,她明顯地從滑動門玻璃上看到趙嫿栩臉上失落的神色。

  她隱隱明白過來,那一場綁架大戲,周暖應該並不知情,他的作用就是讓自己相信這場綁架的真實性。

  而趙嫿栩多少是知道的,事後周暖反應過來了。無論趙嫿栩如何親近周暖,至少對於周暖來說,她利用了他。越是信任趙嫿栩,周暖的失望就越大。

  一邊吃著午飯,周暖一邊向寧韻然眉飛色舞地說著自己最近沉迷的游戲,各種通關秘籍,儼然一副行家的樣子。

  他在她的面前是完全天真的樣子,讓寧韻然想到了陸毓生。

  但是她沒有忘記,劉雨的身份之所以暴露,很有可能是因為周暖對劉雨的各種電子信息化追蹤。

  就算顧長銘暗示自己願意和警方合作,那麼周暖呢?

  他到底站在哪一邊?

  就在這個時候,周暖在小票單上寫了幾個字,挪到了寧韻然的面前。

  寧韻然一看,不由得愣住了。

  上面寫的是:郭笑會問你如果有大量現金要洗掉,你會用什麼方法。

  寧韻然驚詫地看向周暖。

  周暖低著頭,認認真真地啃著雞腿。

  寧韻然將那張小票撕碎了收進口袋裡。

  她很清楚,這不是周暖透露給她的,而是顧長銘讓周暖來提醒她的。

  “這家的雞腿飯好吃吧?雞肉烤的鮮嫩多汁。”周暖笑呵呵地問。

  “嗯。”寧韻然點頭,腦海中思索著的卻是周暖給她的那個問題。

  周暖看她眉頭緊鎖的樣子,用筷子輕輕敲了敲碗:“其實大家都知道你的男朋友是我們的老對頭莫雲舟啦!”

  寧韻然瞥了對方一眼說:“你要逼我分手嗎?”

  “怎麼可能啊!我的意思是說,如果在業務上你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可以請教他的啊!他的段數肯定比你高多了!”

  “你就不怕我商業洩密?”寧韻然好笑地問。

  “商場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你怎麼知道會不會有一天,莫雲舟的利益和我們是一致的呢?”周暖瞇著眼睛笑著。

  這時候,寧韻然的手機上收到了一條來自莫雲舟的微信:晚上一起吃飯吧?

  對面的周暖肆無忌憚地伸著脖子看:“哇,莫雲舟請的,一定很好吃!”

  “又不帶你去,關你什麼事!”

  “是不關我事啊!希望莫先生能抬高一下你的逼格!嘻嘻!”周暖那張娃娃臉,笑的有點兒欠抽。

  想到今天自己第一天回來上班,很多工作進度都落下來了,也不知道需不需要加班,寧韻然回復對方說:不知道幾點能離開公司呢!

  周暖看了之後繼續搖頭:“你應該說‘我有好多事情沒有做完,你要耐心等我一下哦,麼麼噠’。”

  那聲“麼麼噠”讓寧韻然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莫雲舟的微信回復的很快:沒關係,我等著你。

  周暖摸了摸下巴,繼續調侃:“你這樣的莫雲舟都吃得下?他的胃口真好啊!”

  寧韻然忍無可忍,伸手把周暖摁開。

  “走了走了!回去上班了!”

  “明天中午還一起來吃雞腿皇套餐嗎?”周暖跟在寧韻然的身後問。

  “不吃。”寧韻然虎著臉回答。

  “好歹我也是周總啊!都是‘總’,怎麼差距那麼大呢?”周暖似模似樣地歎息。

  寧韻然肚子裡的雞腿飯都要噴出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升職了,許多繁瑣的工作她都不需要直接經手,而是為其他員工復核,到了下班時間,手頭上竟然沒有什麼需要加班的工作。

  當她背著包來到樓下的時候,就接到了莫雲舟的電話。

  “我在街角的7-11便利店等你。”

  寧韻然頓時覺得莫雲舟真的很會為她著想。如果他把車開到公司下面接她,就太高調了,會引起其他同事的非議。

  一想到他在等她,寧韻然的心裡就雀躍不已。她一路小跑著,沖向便利店。

  大樓的頂部,周暖站在顧長銘的身邊,看著寧韻然飛奔而去的身影。

  “你說,她能讓郭先生信任嗎?我有點擔心她……我不想她變成第二個劉雨。”

  “劉雨太出眾了。因為一門心思想要進入縱合萬象的核心,反而讓嫿栩生疑。當初嫿栩要你幫她植入病毒到劉雨的手機裡,你並沒有想到她會殺了劉雨。”

  “到現在,我還是會想起劉雨的死……我就站在這個位置,看著她過馬路的時候被撞飛。我以為,如果嫿栩姐證明她有問題,讓她離開集團就好了,沒想到她會安排人殺了劉雨。從那一次起,我就覺得嫿栩姐真的好可怕。”

  “所以我們第一步,就是要讓嫿栩出局。”

  “嗯。”周暖的額頭貼著玻璃,看著寧韻然繞到了大樓背面再也看不見了,才直起背脊。

  寧韻然打開莫雲舟的車門,坐了進去:“餓死我啦!我們去吃什麼?”

  “你想吃什麼?”莫雲舟側過臉來問。

  “吃燒烤,喝啤酒!”

  莫雲舟的唇角勾了起來:“好歹這也是你承認喜歡我之後,我們第一次約會,你不認為我們應該正式一點?”

  “好像很有道理。”寧韻然點了點頭,“但是可不可以不要去那種一頓飯要吃幾個小時,不可以大聲說話,刀子還不能和盤子碰出聲音的地方?”

  “又不是晚宴。”莫雲舟笑著開車。

  下班高峰期的T市有些擁堵,但是莫雲舟的車開得不急不緩,一次也沒有因為忽然剎車而讓寧韻然感覺不適。

  車子裡放著藍調的音樂,彷彿時間也跟著音樂慵懶著延長。

  莫雲舟一隻手握著方向盤,另一隻手輕輕扣著寧韻然的手。

  她從來不知道怎樣才能“小鳥依人”惹人疼愛,她早就習慣了自己解決一切,所以當莫雲舟這樣握著她的時候,讓她產生一種並不是自己需要被莫雲舟保護,而是莫雲舟需要她的錯覺。

  “第一天回來上班,沒什麼難事吧?”

  “還好啦。不過今天同事們在討論一個有意思的話題。”寧韻然撐著下巴看著莫雲舟的側臉。

  以前不明白甄晴為什麼會花癡帥哥,現在看著這個男人,還真有一種百看不膩的感覺。

  “什麼有意思的話題?”

  “你知道從年初開始,T市就在重點打擊金融犯罪,維護經濟發展秩序吧?”

  “嗯。就是因為這樣,那個什麼連鎖KTV的老總落網了吧?還有高峻。前幾個月又有幾個皮包公司被查了,我收到的消息是說這幾家公司還購入了大量縱合萬象集團的股票,導致市局的經偵隊還對趙嫿栩進行了調查。怎麼了?沒牽扯到顧長銘吧?”

  莫雲舟淡定地開著車,寧韻然卻對他消息的靈通程度感到很驚訝。

  這幾個皮包公司都是趙嫿栩精心准備的,為了方便秦耀給縱合萬象集團注入資金來爭奪梅沙倉股權的。結果是莫雲舟在這場博弈中獲勝,而趙嫿栩卻暴露出了自己的實力。

  雖然凌睿並沒有抓到這幾家皮包公司和趙嫿栩之間決定性的證據,但這些皮包公司都不能再用了,而且面對監管部門的跟蹤調查,趙嫿栩很難再有大動作了。

  這也意味著,縱合萬象集團幫助秦耀洗錢的能力也被束縛了。

  “還好啦!聽說只是一些人想要用他們的非法收益在縱合萬象股價上漲的時候賺一杯羹,和趙總還有顧總都沒有直接的關係。”

  “那麼你們又討論了什麼相關的有意思的話題?”莫雲舟的聲音輕輕的,他的心情很好。

  “就是這些什麼游樂園啊、KTV、餐飲業都不好收現金的時候,還有什麼方式能幫這些非法份子處理掉這些現金?”

  “有多少現金?一屋子,幾個億?”莫雲舟半開玩笑地問。

  “我們討論的就是以一個億為前提!”討論起這個,寧韻然原本因為藍調而昏昏欲睡的神經忽然興奮了起來。

  “你呢?你想到了什麼辦法?”

  雖然他的聲音淡淡的,但是寧韻然從他的眼睛裡就看出來他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

  “比如現在流行的P2P網絡貸款?在這個領域,用戶信息缺乏監管一直是個大問題。大額非法現金持有者,可以冒用他人身份資料,注冊成為放貸者和借款人,通過網貸平台,自己給自己放貸,從而將黑錢洗白。”寧韻然歪著腦袋看著莫雲舟。

  “是個好主意。”莫雲舟點了點頭,他是認同寧韻然的。

  “那麼你呢?你會用什麼辦法?”寧韻然好奇地問。

  “我的話,會簡單直白一點。有時候越直白,就越難找到痕跡。”莫雲舟抿著嘴唇笑著。

  那樣子,寧韻然第一次明白甄晴那些亂七八糟小說裡的“腹黑男主角”到底是什麼樣子了。

  “怎麼個直白法?”

  “我想到了大毒梟古茲曼的洗錢手法,當時就讓FBI十分頭疼。在網絡信息化的現在,他的方法看起來傳統,但恰恰很難在信息世界裡留下痕跡。”

  正好到了紅綠燈的時候,莫雲舟停下車來,看著寧韻然。

  “哦——你是說用現金去買黃金?”

  寧韻然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他。

  “對,首先第一步,毒梟把毒品買賣獲得的巨款在芝加哥的珠寶店買入金條、金塊,然後運送到邁阿密的Natalie Jewelry的珠寶店。接著Natalie Jewelry將黃金賣給精煉廠,把黃金融化,除去融化前的標記,這樣黃金無法被追蹤,接著再把黃金轉給Natalie Jewelry。最後一步把錢轉給古茲曼完成交易,這是最有技術含量的一步。”

  莫雲舟看著寧韻然,眼睛裡是狡黠的光。

  這個男人如果有了懷心思,一定比秦耀還難對付。

  寧韻然點了點頭:“我知道,最後一步就是毒梟古茲曼在墨西哥搞了個空殼公司,然後Natalie Jewelry向古茲曼的空殼公司出售此前買入的黃金,並向其開出正規的發票,這樣古茲曼錢就以黃金的形式從美國將他的贓款成功轉入了墨西哥。”

  “對啊,通過這種方式,古茲曼一共轉移了九千八百萬美元,在今時今日也是非常囂張的金額。”莫雲舟揚起唇角。

  “莫雲舟……”寧韻然將腦袋湊過去,很認真地看著他。

  “幹什麼?”莫雲舟側著臉,眼睛因為笑的開心彎了起來,“你靠我這麼近,是不是想我親你呢?”

  “才不是呢!我是想說……你是不是做了很多我不知道的壞事?”寧韻然很認真地看著他。

  “小寧,你變了。”莫雲舟搖了搖頭。

  “我哪裡變了?”

  這個家伙是要岔開話題嗎?

  “變得更腦殘了。”莫雲舟的手指忽然用力在寧韻然的腦門上彈了一下。

  “哎喲!”

  “有寶劍在手,不代表劍要出鞘。知道做壞事的方法,也不過是讓別人沒辦法拿我來做壞事而已。”

  寧韻然摸了摸腦門,然後笑了。

  “是哦,我怎麼忘了,小船兒那麼清高,你的自尊心讓你做不來壞事。”

  “小船兒?你是叫我嗎?”

  莫雲舟微微蹙了蹙眉頭,那樣子有點可愛。

  “對啊,還是你喜歡叫舟舟?或者你一直眷戀著抖M那個通訊錄備注?”

  “還是小船兒吧。”

  他輕輕笑著,寧韻然知道這家伙正在心裡大大地開心著呢。

  “你剛才竟敢彈我的腦門兒?我覺得你該去一個地方了。”寧韻然一本正經地說。

  “去哪裡?”

  “去水果店裡跪榴蓮。”寧韻然細細地看著他的反應。

  他一點都沒生氣,反過來說了句:“等你嫁給我了,我會考慮。”

  不知道為什麼,心底柔軟的地方就這樣被對方觸到了。

  她想到周暖的提醒,想到自己越走越深,也意味著越來越危險,她很清楚他會為了她義無反顧,哪怕她千百萬次說“我不喜歡你”,既然如此,她寧願讓他知道自己的心意。

  “喂,小船兒,你有沒有想過喜歡我的代價是很大的。”

  “比如呢?”

  藍調的音樂還在繼續著,莫雲舟的聲音很遠又很近。

  “比如我一輩子都是個糙漢子。”

  “哦,我也在努力走糙漢風。”莫雲舟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

  “比如我沒喜歡上你。”寧韻然的目光沉了下去。

  “嗯。可能我生來自負,總是覺得我喜歡的人最後一定會喜歡我。”

  “比如我一不小心玩掉了自己的小命。”

  說出這句話,寧韻然緊張了起來。

  對於她來說,她指的是趙嫿栩的懷疑,郭笑的試探,秦耀的威脅。但是對於莫雲舟而言,他也許能想到的只是之前的綁架案。

  “那麼我寧可抱憾,也絕不將就。”

  莫雲舟看向她,雖然只是短暫的一眼,她就知道他的心裡是多麼堅定。

  車子停到了一個看起來很高端的西餐廳門口。

  已經是夜晚,餐廳的燈光並不十分明亮,暖色調微微偏暗的光線下給人以暮色已至珍惜此刻的感覺。

  “這個是……一個法國大廚開的餐廳吧?聽說這個法國大廚喜歡上了一個中國留學生,但是那個留學生不願意留在法國,也感於兩國文化差異,所以就回國了。後來這個法國大廚就放下巴黎的一切,追到這裡來,開了這家餐廳。”寧韻然記得甄晴對自己說過。

  “嗯,是啊。”

  “我還以為這個愛情故事只是餐廳用來宣傳的廣告啊!看來是真的?”

  “是啊,只是結局是法國大廚沒有和那個中國留學生在一起,而是和這個餐廳的經理,一位離婚之後的單身母親共結連理了。”莫雲舟回答。

  “哦,那還真可惜啊?”寧韻然抓了抓腦袋。

  “沒遇到你之前,也許我也會覺得很可惜。就好比從前的我,以為自己會和一個知書達理又有人生智慧的女人在一起。”

  “哦,我沒有知書達理,也沒有人生智慧,真的對不起咯。”寧韻然撇了撇嘴。

  “但是你與我臭氣相投啊。”

  “誰跟你臭氣相投了!”

  “你沒聽過一句話嗎?有的人覺得海很美,有的人卻說淹死過人。而我和你,都是直面大海,不懼怕被淹沒的人。”

  莫雲舟微微一笑,牽著寧韻然的手走了進去。

  位子早就留好了。

  莫雲舟和寧韻然相對坐下,寧韻然打開菜單,舔了舔嘴角。

  “吃什麼好呢?”

  莫雲舟看著她蠢蠢欲動的樣子,撐著下巴笑了。

  “剛來到T市,我開著車路過這家餐廳。那時候我就想,如果我喜歡上一個人,表白地時候我會帶她去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地方,請她吃她一直想吃的東西,做電影裡老套但浪漫的事情,在她最高興的時候告訴她我喜歡她。”

  “嗯嗯!莫先生你不用開口,微微一笑對方就會拜倒。”寧韻然向莫雲舟豎起大拇指。

  不過她沒想到,莫雲舟竟然這麼有古早言情小說男主角的潛質啊!

  “哇,這家的奶油焗蝸牛我一直都想吃!”

  “好啊。”

  “我要雙份。”寧韻然很認真地說。

  “只要你吃得下,多少都可以。”

  點完餐,寧韻然的一顆心早就飛到後廚去了。

  直男思維女友掰彎大會:

  寧韻然:喂,你說的臭氣相投是什麼意思?

  莫雲舟:就是你抖一抖腿,我就知道你踩到了狗屎的意思。

  寧韻然:……

第七十九章:我的女主人

  這時候,一位身著晚宴西裝的年輕男子來到了他們的桌邊,拉起了小提琴。

  隔壁不遠處的一桌看了過來,女客人還用羨慕的目光看著寧韻然。

  寧韻然低著頭,用手機發了一條微信給莫雲舟:小船!這個小提琴怎麼拉得像《二泉映月》?我都快哭了!

  莫雲舟劃開手機,看了一眼,抬起手來摸了摸眉毛,然後回復:那不是《二泉映月》,是《A TIME FOR US》。

  還附帶了一個汗顏的表情。

  寧韻然摸了摸後腦,真的不是《二泉映月》嗎?

  過了沒多久,開始上菜了。

  寧韻然湊向對面的莫雲舟,小聲說:“蠟燭的火晃來晃去的,我吹掉它你不介意吧?”

  莫雲舟優雅地拿著刀叉,沒有語氣起伏地回答她:“吃你的蝸牛。”

  寧韻然撇了撇嘴,看來這個蠟燭是不讓吹的了。

  還好蝸牛的味道又鮮又嫩,她忍不住又湊腦袋過去說:“還能再要一份蝸牛嗎?”

  莫雲舟淡淡地回答:“餐後甜點你還吃的下嗎?”

  “吃的下啊,再不然我打包回去吃,反正你又不會在裡面放求婚戒指。”

  莫雲舟的手指握緊了刀叉,寧韻然覺得他好像生氣了,聯想到莫雲舟今天的古早言情男主角行為模式,忍不住又問了一句:“總不會你真的在甜點裡放了戒指吧?這個很危險的!如果不小心吃下去了,還得去醫院……”

  莫雲舟忍無可忍,手指伸了過來,將寧韻然的腦袋頂了回去。

  “放一萬個心,你咽不下去!”

  “什麼?餐後甜點裡真的有東西?”

  “甜點不上了,你還吃吃蝸牛吧。我給你叫十份,你吃不完打包。”莫雲舟低著頭,一本正經地切著他的小牛排。

  寧韻然怎麼看怎麼覺得對方切的是自己的肉。

  “那我不吃蝸牛了,我吃甜點。”

  寧韻然驚訝自己有一天竟然能踩到莫雲舟的點子?

  “我說了,不上甜點了。”莫雲舟抬起眼來,笑著回答。

  “你不要生氣了啊。”寧韻然不知道怎麼哄他了。

  一個從來不生氣的人不高興了,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沒有生氣。”莫雲舟請來了侍應生,真的說要十份蝸牛。

  寧韻然趕緊說:“我不要蝸牛,我要餐後甜點!就是之前選的甜點。”

  侍應生疑惑地看著他們兩個。

  寧韻然接著說:“我是女士,要尊重女士的意願。”

  侍應生看向莫雲舟,莫雲舟微微點了點頭。

  甜點真的上來了,是很普遍的巧克力熔巖蛋糕。

  但是這家餐廳的熔巖蛋糕卻做得很完美,當巧克力芯流淌而出的時候,寧韻然卻無心欣賞,而是用勺子仔細找著裡面的東西。

  好不容易她把攪和得認不出原本樣子的熔巖蛋糕吃完,還不斷抿著舌頭生怕自己不小心把什麼東西咽下去了,但……它只是熔巖蛋糕,真的什麼都沒有。

  寧韻然一抬頭,就看見莫雲舟撐著下巴,捂著嘴,不知道笑了多久了。

  “你騙我!”寧韻然瞪圓了眼睛。

  “我什麼時候騙你了?”莫雲舟一本正經地問。

  “這裡面什麼都沒有!”

  “本來就什麼都沒有啊。我從來沒說過裡面有什麼。”莫雲舟的表情無辜到欠打。

  “那你擺出一副很遺憾我不吃這裡甜點的樣子幹什麼?”

  “因為這裡的熔巖蛋糕很有名啊?你要是打包回去,肯定沒有在這裡吃的時候好吃啊。”

  寧韻然頓在哪裡,然後覺得自己太蠢了。

  莫雲舟……怎麼可能會用那麼土的方式送她戒指啊!

  “吃飽了的話,差不多可以去看電影了。十份蝸牛還要不要打包?”莫雲舟非常紳士地對她笑著。

  “豬血粉比較適合被打包,蝸牛還是算了吧!而且現在臨時去電影院,肯定買不到票了啊。”

  “不會啊。電影院就在兩百多米的地方,這個時候正好看一個懸疑驚悚片《沉默的窗》。”

  寧韻然這才明白,莫雲舟早就定好電影票了,而且……

  “你怎麼知道我想看《沉默的窗》?”

  同期上映的還有一部史詩大片和浪漫愛情喜劇,依照莫雲舟的品味,他應該更喜歡那部史詩片啊!

  “我也想過要不要和你一起看《墨色風雲》,這樣你大概會乖乖靠在我肩膀上睡覺,不會說些煞風景的話。但我又怕你把口水流到我的肩膀上。”

  又是那樣瞇著眼睛笑著,好像在說“其實跟你在一起做什麼我都覺得開心”。

  “那下次我請你看《墨色風雲》,我絕對不會睡著!”寧韻然一副要對天發誓的樣子。

  莫雲舟卻笑得更明顯了:“就算是請你喝特濃咖啡,你還是要睡著的吧?”

  當他們到達電影院的時候,貼片廣告已經放完了,影院裡一片漆黑。

  從前都是她走在前面拉著甄晴,這一次是莫雲舟拉著她,向前走。

  是不是無論怎樣的路,無論是否看得清前面有什麼,他都會這麼拉著她?

  莫雲舟訂的位置正好是中央,既不會太遠,也不需要仰著頭看。

  他將爆米花放進她的懷裡,好笑地低聲說;“你還吃得下?”

  “吃得下啊。”

  整個電影的故事情節都很驚悚,不斷有人死掉,主角陷入了驚恐和迷茫之中,不知道凶手是誰。

  而觀眾們也很入戲,他們身邊的情侶們都依偎在了一起。

  寧韻然聚精會神地看著屏幕,偶爾卡吱卡吱地把爆米花往嘴裡送。

  像是這樣的故事,一般都會在細微之處暗示凶手的身份,寧韻然決定不放過每一個細節。

  “你冷不冷?”莫雲舟靠向她,在她耳邊問。

  他的氣息暖暖的,寧韻然微微聳了聳肩膀。

  “不冷啊。”

  寧韻然覺得自己火力旺著呢,區區影院空調不能把她怎樣。

  “一個姿勢累嗎?”

  他靠她很近,隱約之間她感覺他的嘴唇似乎在自己的臉頰上蹭了一下。

  “不會累啊!”她覺得靠向他的那一側臉頰微微燙。

  她一把一把地抓著爆米花往嘴裡送,喀吱喀吱的聲音彷彿能掩飾她剛才陡然變快的心跳。

  “那3D眼鏡重不重?”

  這時候正好是幕後殺手追殺主角的緊要關頭。

  “……電影讓你無聊了?沒關係,就快結束啦!”

  寧韻然心想還是該看那個史詩電影啊,瞧把莫雲舟無聊的哦!

  誰知道他忽然一把拽過她,將她拉向自己,強行改變坐姿,摘掉眼鏡,吻了上去。

  他的唇很暖,吻她的力氣卻很大,她的心臟瞬間呼啦啦燃燒起來,耳邊是嗡嗡嗡的聲音。

  她愕然地看著他黑暗中的眼睛,他摟著她,一隻手就在她的肩膀上,將她的腦袋摁在自己身上,輕聲說:“這個才是看電影的正確姿勢。”

  之後的二十分鐘,電影畫面從寧韻然的面前閃過,她卻什麼都沒看見去,連結局是什麼都沒明白。

  心裡只是重復著一個想法:哦,原來靠著他是這樣的感覺。

  電影結束的時候都十點半了,莫雲舟將寧韻然送到了南山公寓樓下。

  寧韻然剛要下車,莫雲舟卻勾住了她的後衣領。

  “這個才是送給你的禮物。”莫雲舟將一個小盒子遞給她。

  “啊,真的有禮物啊……”

  “怎麼?你嫌棄我沒把它放進熔巖蛋糕裡送給你啊?”莫雲舟好笑地說。

  “怎麼可能……”寧韻然發現他真的很喜歡開自己的玩笑。

  “那我看著你上去。”莫雲舟微笑著揚了揚下巴。

  寧韻然背著包,走了兩步,忽然想到了什麼,又走回來打開了莫雲舟的車門。

  “怎麼了?”

  “有東西掉了。”寧韻然低下頭,在座椅下面找。

  “什麼東西?鑰匙嗎?”

  莫雲舟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低下頭來伸下去幫她照亮。

  冷不丁,臉頰上熱了一下,他一抬眼,就看見寧韻然瞇著眼睛看著他。

  “找到啦!我走啦!”

  她打開車門跑了。

  留下莫雲舟在車子裡,摸了摸自己的臉,良久才說一句:“就這樣親一下,怎麼就這麼小氣啊。”

  寧韻然會到了自己的房間,背著房門呼出一口氣來。

  她剛才也是臨時想到的,忽然很想親親他,但是又不想看到他那麼從容的樣子。

  明明是老套的方式,沒想到他還真的露出驚訝的表情來。

  忽然覺得有點點可愛。

  寧韻然笑著將自己莫雲舟送給自己的禮物拿了出來,那是一個黑色的緞面盒子,再沒有其他的裝飾了,就像莫雲舟一貫為人處事的作風,簡潔明了。

  她將盒子打開,發現裡面竟然是一把鑰匙,還有一張卡片:給我的女主人。

  寧韻然的臉唰啦一下就紅了。

  “什麼啊!搞得就像我答應嫁給他了一樣!”

  但不管怎麼說,臉還是又紅又燙。

  寧韻然到洗手台前給自己潑了好幾捧水,熱度還是沒下去。

  “等等……我壓根就不知道他家住在哪裡!這算哪門子的女主人啊!”

  盡管這樣,寧韻然躺在床上還是做了一個夢。

  夢見她和莫雲舟一起靠在沙發上,看著所謂的史詩大片。莫雲舟給她端著鍋,認真地看著屏幕,她低著頭,呼嚕呼嚕吃著泡面。

  生活不能更美好了。

  然後在鬧鈴響起的那一刻,莫雲舟不見了,泡面翻了,燙糊啦了一床單,然後寧韻然驚醒了。

  “呼……嚇死我了……”

  寧韻然起身去上班了。

  每一天對她而言都是一個開始,她在等待著,到底顧長銘什麼時候會帶她去見郭笑。

  在這之前,寧韻然已經通過杜若和上面商討了許多次,假如郭笑問起如何處理那些本來應該經由夢幻星空樂園洗白的現金,她應該給他一個怎樣的方案。

  周五的早晨,寧韻然接到了來自顧長銘的電話。對方淡淡地在電話裡對她說:“你來一下我的辦公室。”

  寧韻然緊張了起來。

  她起身,走進了辦公室,來到了顧長銘的面前。

  對方並沒有坐在辦公桌前,而是背過身來,看著落地窗外的世界。

  “顧總。”

  寧韻然的眉心下意識蹙起,因為顧長銘的背影看起來就像是隨時要從高處一躍而下一般。

  “你知道楚君是自殺的嗎?”

  顧長銘的聲音很平靜。

  這樣的平靜裡,有一種絕望。

  而他在這樣的絕望裡已經很久很久了。

  “我……聽說過。”

  “楚君跟著我來到城市裡的時候,正好十七歲。同村裡有個男孩兒來城裡讀大學,和楚君很要好,楚君很喜歡他。”

  “嗯……”寧韻然緩緩來到他的身邊,這才發現他的目光飄得很遠。

  “從農村到城市裡,那個男孩子的自尊心很強,明明沒有足夠的能力卻總是不能隱忍,總想要別人尊重他的價值觀和一切。他想要掙錢,在一個酒吧裡打工……然後染上了毒癮,成了個毒販子。他有錢了,對楚君也很好,楚君一直勸他收手,他不肯。最終,他在一次逃避執法的時候,從酒吧沖到馬路上被車撞死了。”

  寧韻然的肩膀顫了一下。

  顧長銘的聲音微微顫著,寧韻然一把扣住他的胳膊。

  “我明白了,不用再說下去了。”

  像是楚君這樣的女孩,是忍不了救自己的錢的來源就是害死自己心愛的人的原因。

  “我帶著楚君的骨灰回去村子裡的時候,我爸媽卻不在了。”

  寧韻然心裡一怔,顧長銘所謂的“不在”是什麼意思?

  “我最後一次和我父親通電話,是在兩年前。他說他過的挺好的。”

  寧韻然的喉嚨哽咽起來,她終於明白為什麼這麼多年顧長銘從不反抗的原因了。

  因為他的父母在秦耀的手上。

  “所謂挺好的……就是一周之後他腦溢血去世了。”

  “那你媽媽呢?”

  “我最後一次聽見她的聲音,是一個月前。我聽得出來,她狀態不是很好。之後,我再沒有接到過她的電話,也沒去問為什麼我媽沒有打電話來。”

  顧長銘側過臉來,看向寧韻然。

  有時候不需要說的太明白,理解彼此的人立刻就能知道對方說的是什麼意思。

  顧長銘的母親一旦真的不在了,秦耀就會擔心無法掌握他。秦耀不會輕易幹掉顧長銘,畢竟這樣一個大集團的老總沒了是大事,但他也不會讓顧長銘沾手他的黑色收入,要抓住秦耀的經濟命脈就更難了。

  顧長銘不去問母親的事情,秦耀不告訴他母親還在不在,他們能保持表面上的平衡。一旦他問了,秦耀就會懷疑他要反抗,很可能會直接解決他。

  “讓嫿栩回頭是岸是不可能的了。只有摔下來,才知道自己原本站的位置並不對。”

  顧長銘的聲音還是那麼平靜,寧韻然卻知道這個男人已經下定決心了。

  “我知道。”

  顧長銘從口袋裡取出一張紙,遞送到寧韻然的面前。

  寧韻然打開一看,發現上面寫的是“宏信貸”三個字。

  這是幾天前寧韻然向杜若匯報工作的時候,杜若告訴他們的計劃也是利用“宏信貸”。

  它是最近一年在網絡信貸行業異軍突起的P2P平台。最重要的是,凌睿和這家平台的老總有非常密切的合作關係,如果郭笑選擇這個信貸平台,對於凌睿他們的行動也會更有保障。

  但是寧韻然並不肯定,郭笑會同意使用這種網絡借貸平台。

  看著寧韻然微微蹙著眉頭似乎在疑惑的樣子,顧長銘開口道:“嫿栩的資金操作看起來准備充分穩妥,但其實她有她自己的習慣和渠道。”

  “我知道,是利用空殼公司的交易居多。而且這些交易本來就難以衡量價值,這個價值就是她的操作空間。”

  “但很顯然,這種方法一旦被盯上,遲早都是要出事的。郭先生希望能夠有新意一點。嫿栩很要強,如果是郭先生決定的方法,她一定會很積極地要去執行,希望能夠重獲郭先生的信任和重用。”

  “我明白了。”

  要說對趙嫿栩性格的了解,沒有人能比過顧長銘。

  “走吧,今天不是說要一起去慶祝一下你的升職嗎。”

  寧韻然跟著顧長銘離開了縱合萬象。

  坐在他的車上,她的心裡莫名緊張著,手指握緊,手心裡是一層薄汗。

  她知道顧長銘是要帶她去見郭笑了。可是郭笑並不是好糊弄的人,他的防備心不亞於趙嫿栩。寧韻然想起那一次在畫廊,郭笑拿走她胸針的那一幕。

  顧長銘側過臉來看了她一眼,開口道:“他不會馬上信任你。應該說,他不會信任任何人。你只需要讓他對你腦子裡的東西感興趣就好。”

  寧韻然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

  她想起了那天晚上,在莫雲舟的車裡,他們聊著怎樣洗白大額現金。

  那場討論,就像是純粹的頭腦交流,游戲而已,沒有任何的物質欲望。

  她告訴自己,淡定下來,就像莫雲舟那樣從容。

  把和郭笑的一切交談,當成游戲就好。

  越認真,越緊張,對方就會越懷疑。

  顧長銘的車停到了一個高端會所。

  這裡包間的隱私性很好。

  當寧韻然跟著顧長銘走進去的時候,看見了一張圓餐桌。

  餐桌的主位上空著,而郭笑很低調的坐在右側,他的身邊坐著他的助理張鐵。

  而主位的另一側則是趙嫿栩和黃秘書。

  黃秘書向她點了點頭,而趙嫿栩也是一臉和藹的樣子。趙嫿栩一向對她心有懷疑,只是這頓飯真正的東家是郭先生,趙嫿栩怎麼著也得在寧韻然面前表現出團結友愛的樣子來。

  寧韻然在心裡想著,看來除了周暖,所有為郭笑辦事兒的人都到齊了。

  周暖應該是不參與直接的洗錢過程,而且他好像對商務一竅不通,所以沒來也不奇怪。

  “誒?郭……郭先生?”

  雖然知道郭笑會來,但是在畫展上郭笑只對她說過自己的姓,這個時候自己是不能表現的早就知道郭笑是誰。

  “啊,寧小姐。我和長銘還有嫿栩都是老朋友了,今天我約了他們吃飯,結果長銘對我說,他有一個小妹妹,今天升職了,答應了要陪她吃飯慶祝的。所以我就冒昧地說,‘那我就請你和你的那個小妹妹一起吃飯吧'。你不介意吧?”

  郭笑看起來很有風度,就像個有涵養的商界成功人士,根本無法讓人聯想到他是毒梟的資金代理人。

  “當然不介意……只是,顧總說我是‘小妹妹',讓人挺不好意思的……”寧韻然摸了摸後腦勺。

  “哈哈,之前嫿栩說你有點像長銘的妹妹,我還不相信。現在見到你,笑起來的樣子確實有點像。”郭笑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對顧長銘說,“長銘,坐啊!”

  顧長銘點了點頭,在郭笑的身邊坐下。

  而趙嫿栩也熱絡地起身,挪開身旁的椅子,朝寧韻然笑著說:“來,小寧,坐這裡。”

  “謝謝趙總!”

  “這又不是上班的時候,不用叫我趙總,叫嫿栩姐就可以了。”

  寧韻然坐下之後,露出她標准的沒心沒肺的笑容:“謝謝嫿栩姐。”

  “你看你喜歡吃什麼?本來我說先點菜,但是郭先生說今天是幫你慶祝的,怎麼著也得你來點喜歡吃的菜。”

  趙嫿栩將點菜用的平板電腦推到寧韻然的面前。

  寧韻然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顧長銘,顧長銘點了點頭說:“想吃什麼就點什麼。”

  郭笑看到寧韻然和顧長銘之間的目光交流,不由得笑了:“小寧還真像妹妹一樣,什麼都聽長銘的啊。”

  “她其實有自己的小想法,只是有郭先生在,她裝靦腆而已。”顧長銘淡淡地說。

  寧韻然低下頭,繼續看菜單,然後一邊選還一邊看趙嫿栩,趙嫿栩也跟著笑了。

  “你平常挺有想法的啊,還真像你顧大哥說的,郭先生在這裡,不好意思了?”

  “她不是有想法,她是能把這裡的所有菜都吃一遍。”

  顧長銘的話剛說完,郭笑就笑了。

  直男思維女友得瑟大會:

  寧韻然:揚起我的小皮鞭啊!

  莫雲舟:你打到我了。

  寧韻然:就是打你啊,你不是想要嗎?

  莫雲舟:我什麼時候想要你打我了?

  寧韻然:你不是叫我“女主人”嗎?

  莫雲舟:你腦子裡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啊!

第八十章:手機壁紙

  在等著上菜這段時間,郭笑和他們幾個聊的都是縱合萬象集團從年初到現在的經營情況還有T市的商業格局。

  郭笑眼睛的餘光瞥過了寧韻然的臉,她一副很認真的樣子在聽他們說話。

  他們聊到了趙謙的夢幻星空樂園,說是到現在,夢幻星空樂園的賬務以及建成之後到現在的所有投資都在被嚴查。

  話題一點一點就扯到了現金收入如何進入金融系統了。

  “唉,我在T市的朋友最近也為這個頭疼。他的生意收了很多的現金,如果正常存入銀行的話,交稅很高,不知道怎麼處理。”郭笑很為難地搖了搖頭。

  寧韻然一副不是很感興趣的樣子,吃著水煮魚。

  這個會所的水煮魚很新鮮,魚肉很嫩,就連湯底裡的蔬菜都火候剛好。

  “主要是最近T市正在大力打擊洗錢犯罪。郭先生,你的朋友現金收入太多又不想交稅,可別撞到了槍口上。”顧長銘的聲音淡淡的。

  “對啊。從去年下半年經營星耀KTV的胡長貴被查出來洗錢,到今年上半年蘊思臻語畫廊的高峻,還有好幾個經營連鎖超市和餐廳的老板也被查出來又洗錢嫌疑,不只是交罰金,連人都進去了。”黃秘書一副很擔憂的樣子說。

  “嫿栩,你那邊有什麼法子嗎?”郭笑看向對方。

  “我這邊看看能不能走一點什麼國家扶持小農經濟的收入來給郭先生的朋友避稅吧。但是如果金額很大的話,也比較困難。”趙嫿栩回答。

  寧韻然沒有參與他們聊天談話的意思,轉著轉盤,專心致志地吃著糯米蒸排骨。

  “誒,小寧啊,我記得長銘說過,你是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商學院畢業的吧?而且之前嫿栩還特別想把你帶進財務部,結果被長銘搶走了?”

  隨著郭笑的視線,其他人也跟著看了過來,寧韻然正好咬著排骨,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心中人神交戰了許久,寧韻然還是放下了排骨,看著郭笑,認真地點了點頭。

  “哈哈,你別緊張。我就想問問你,如果是你會怎麼做?”郭笑向後,靠著椅背,看著她。

  寧韻然敢肯定,郭笑所指的大額現金並不僅僅是大額而已,而是巨額。

  這筆錢說不定被藏在市郊的什麼小倉庫裡存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呢。

  誰要趙謙那邊不敢頂風作案收不了現金了,加上凌睿最近打壓的特別狠,許多幫著郭笑進現金的服務行業都被端掉了呢。

  “郭先生……我也不知道啊……”寧韻然的視線又瞥向顧長銘。

  他們的默契就是要讓郭笑覺得,寧韻然很聽話,顧長銘能管得住她。

  這時候顧長銘緩然開口了。

  “小寧,郭先生只是想避稅,盡量保證資產價值而已。你如果有想法的話,可以說出來。你不說,那麼就沒有人能和你一起來探討你的想法好不好,有沒有實施的可能性。”

  顧長銘說完,寧韻然就抬起手來抓了抓自己的腦袋,想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問:“郭先生,你有沒有聽過P2P平台啊?”

  “聽過,這一兩年發展的很快,已經有很多相似的平台了。這是一種點對點信貸,屬於個人信貸的一種。它現在基本上出現的形式都是小額借貸,通過平台匯集小額度資金,然後借貸給有資金需求的人。但是目前,在國內發展的並不成熟,特別是監管方面。”

  郭笑明顯對寧韻然提出的P2P平台很感興趣,撐著下巴看著她。

  “不成熟才有利用的空間啊。如果都完全成熟起來了,那麼可操作的空間也就不夠了啊。”黃秘書說。

  寧韻然說到這裡,郭笑就點了點頭,示意她有什麼想法就繼續說出來。

  “我們國家的P2P網絡借貸平台的交易過程,首先是借款人注冊平台用戶,提供身份和財務狀況證明,審核通過後,就可以在網站上發布借款邀請。接著,有意貸款的用戶開始競標。當借款募集額滿,借貸合同生效。”

  “我明白,就是一方向平台證明自己的身份後提出需要借錢的要求,而有錢的人則提供資金,賺取利息。”郭笑點了點頭,“這個我還是有所耳聞的,就是沒有很深入地了解過。”

  “P2P網絡借貸平台的本質就是是民間借貸的網絡版。我們都知道,身份識別制度在金融監管,特別是……反洗錢制度體系中處於核心地位。可是這些平台無法對客戶提供的身份資料進行核對和甄別,這種非面對面業務形式留下了一些空隙。”

  寧韻然說完,就抿了抿嘴唇,有些話不需要說的太明白,郭笑就懂該怎麼做了。

  既然這些P2P平台無法具體核實用戶的身份,而上傳的各種資料也可以偽造,郭笑可以購買多個身份證,同時注冊為貸款人和借款人,通過貸款競標,將非法所得通過P2P平台放款獲取本息。

  以郭笑的執行力,搞到500個賬戶,每個賬戶分散存入10萬元現金,短短一個月就能洗白5000萬元。

  如果他更大膽,在監管部門察覺到之前,還能洗得更快。

  郭笑的表情很淡,但是寧韻然卻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笑意。

  “小寧,你對互聯網金融很了解啊?”郭笑問。

  “這個挺有意思的,現在都進入電子信息化時代了嘛。說不定再過幾年,實體銀行都不需要了,以後郭先生出門,買什麼東西,真的刷臉就可以了。”

  郭笑忍不住笑出聲來:“長銘,你把她從嫿栩那裡搶過來,一定是因為她是個開心果吧?”

  “她能不能娛樂別人我不知道,但是自娛自樂她倒是挺在行的。”

  這頓飯吃完了,寧韻然跟著顧長銘他們身後離開。

  顧長銘轉過頭來說了一句:“小寧,你跟著黃秘書先回去吧。”

  “哦,好的。”

  寧韻然點頭。

  接下來的,就靠顧長銘讓郭笑去使用P2P平台,而且還要委任趙嫿栩全權處理。

  進了電梯,郭笑狀似無意地看著景觀電梯外面的街景問:“最近比較火的P2P平台是哪個?”

  “恆信貸、放心貸還有宏信貸。”顧長銘回答。

  “那麼業務量最大的呢?”郭笑又問。

  “這個要去調查一下才知道。郭先生是真的對P2P平台感興趣?”顧長銘問。

  “傳統的方式弊端太多。既然P2P平台還存在可操作的空間,我們就要在這個空間還沒被封閉之前,好好利用。”

  “傳統的方式弊端太多”這句話讓一旁的趙嫿栩的臉色瞬間變得不好看。

  但是她很快就揚起了微笑,開口說:“郭先生,關於這幾個P2P平台的調查就交給我吧。我知道我們需要選擇一個業務量相對較高,准入資格較低,這樣子如果我們真的使用P2P平台的業務也會不那麼顯眼。而且最好這個平台有保障,不會讓我們的資金有進無回。”

  趙嫿栩開口說。

  “嗯。嫿栩,你做事,我放心。我們可以先試一試。”

  “那是當然。”

  寧韻然上了黃秘書的車,一路上,黃秘書對她似乎比以前更有興趣,問了許多互聯網金融方面的知識。

  一整個下午,寧韻然坐在辦公桌前,思維卻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

  她一直在等著顧長銘回來,她想要知道,郭笑到底接不接受這種方法。

  但是等到下班,顧長銘也沒有回來,估計是要和郭笑深聊吧。

  下班的時候,莫雲舟早早就在街角的7-11便利店等她了。

  一想到莫雲舟的笑容,寧韻然就覺得自己不需要那麼焦躁,就像莫雲舟那樣,山來水往淡然處之,一切都會有答案。

  只是寧韻然來到莫雲舟的車前,卻發現開車的人是陸毓生。

  而莫雲舟坐在後排,笑著朝寧韻然招了招手。

  “咦?毓生和我們一起吃晚飯嗎?”

  “你不歡迎嗎?如果不是我,你的現任男友,未來的老公就沒了!”陸毓生用誇張的語氣說。

  寧韻然這才發現,陸毓生的左眼好像被揍了,隱隱泛青。

  “怎麼了?”寧韻然正要碰莫雲舟的胳膊,就感覺他微微縮了一下,“你受傷了?怎麼回事?”

  “你還記得你和我小舅舅在跨江大橋上的車禍嗎?”

  “記得啊!”

  那麼驚心動魄,午夜夢回都不想拿來回味!

  “今天我和我小舅舅去商務洽談,在停車場裡見到那個卡車司機了!我就追了上去,誰知道那家伙還有同伙啊!”

  “你怎麼那麼沖動啊!”寧韻然恨不得把陸毓生的腦袋揍爆掉,“報警你不會啊!你小舅舅肯定是為了保護你才受傷的!”

  “明明我很威猛地解決了一半!”

  “我知道啊!五個打你,五個打他!”寧韻然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什麼五個打我啊,是我打他們!我那個時候就在想啊,要是你在就好了!肯定會幫我小舅舅的,對吧?”

  “不啊,我會全部都給他解決。”

  寧韻然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

  “為什麼?”陸毓生不可思議地問。

  “因為你小舅舅比我厲害多了!如果我在,那我的男朋友更要保護我了!”

  “你哪裡需要人保護啊!”

  “後來呢?那個人跑了?”

  “哪能啊!我小舅舅報警了,把他們全逮住了!”

  寧韻然這才呼出一口氣來。

  看著她蹙起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莫雲舟側著臉好笑地問:“剛才你還對我的身手自信滿滿,現在怎麼又一副擔心的樣子了?”

  那是因為她真的擔心是郭笑派人來對付莫雲舟了啊!

  但是現在聽來,應該是陸毓然“主動”去招惹對方的了。這是妥妥的自作自受啊!

  只是這頓晚餐就有點讓人無語了。

  莫雲舟的胳膊有傷,寧韻然難得非常積極主動地給他夾菜,但是陸毓生實在太煞風景了。

  “小舅媽,我小舅舅不愛吃糯米,你這塊排骨上的糯米太多了,還是我幫我小舅舅吃吧。”

  也不等莫雲舟點頭,陸毓生就直接將筷子伸進了莫雲舟的碗裡。

  “誒,水煮魚的油太多了,我小舅舅一向飲食清淡,水煮魚還是交給我和你來消滅吧!”

  陸毓生直接用勺子將寧韻然看中了魚片撈走了。

  寧韻然在桌子下面握緊了拳頭。

  看在你也鼻青臉腫的份兒上,我忍你!

  寧韻然夾起廣東菜心正要放進莫雲舟的碗裡,誰知道陸毓生竟然又有廢話要說。

  “那個,我小舅舅只吃菜心最嫩的部分,你挑的這根太粗獷了,還是交給我吧!”

  陸毓生的筷子就要再度伸過來,寧韻然真想把那一盆菜心扣到他的臉上。

  這個死孩子是不是故意專門跟她搶的啊!

  就在寧韻然准備在桌子下面狠狠踹他一腳的時候,莫雲舟卻用筷子擋住了陸毓生的魔爪。

  “你缺愛啊?故意要搶我的東西吃?”

  莫雲舟的眉梢挑起來,似乎是生氣了。

  陸毓生這才撇了撇嘴說:“對啊!看不慣你們秀恩愛!你們自己說你們這樣對嗎?我抓到了差一點把你們撞到江裡面去的壞蛋誒!我還擔心小舅舅的胳膊受傷沒法開車,親自給你們做司機啊!結果勒,你們連個大蒜都沒給我夾過!”

  莫雲舟的唇角勾了勾,側過臉來看著他:“明明報警就好,是你無腦驚動了那個家伙。招惹了對方又打不過,也是我給你擺平的。我還以為你幫我開車是因為內疚,原來不是的啊?”

  陸毓生張了張嘴,被梗住了。

  寧韻然找了一片大蒜片,放進陸毓生的碗裡。

  “喏,你不是要吃大蒜嗎?”

  “你們太過分啦!”

  寧韻然看他吃癟的樣子覺得非常爽。

  晚上她回到了公寓,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對面找杜若。

  “杜師兄,那個在跨江大橋上企圖將我和莫雲舟撞下橋的家伙被抓了,對吧?”

  杜若不緊不慢地泡了一壺龍井,來到寧韻然的面前,給她也倒上了一小杯。

  不得不說,杜若長得好看,那氣定神閒沏茶的模樣還真有點雅韻。只是他把茶都泡上了,看來要說的話也會很長。

  “小寧,一直以來我們都在試圖控制秦耀的資金洗白。你知道目的是什麼嗎?”

  “一方面當然是為了抑制洗錢犯罪,維持金融秩序……另一方面,我們現在跟進的這個案子相當於是大毒梟秦耀販毒的下游犯罪,我們希望借由洗錢能對抓獲秦耀起到作用。”

  “是的,但是要發揮作用,需要契機。要感謝你的男朋友莫雲舟,把這個契機送給了我們。”

  “什麼意思?”寧韻然瞇起了眼睛。

  “那個撞你們卡車司機名叫陳水,他一直跟著郭笑,大部分時間都聽從郭笑的指揮。但是指使陳水對莫雲舟下手的人是黃穎。”

  “黃秘書……”

  寧韻然當然知道黃秘書和郭笑是一伙兒的。

  “這個陳水雖然專門負責干一些不乾淨的活兒,但因為和郭笑的助理是拜把子的兄弟,所以秦耀的一些大事兒,他還是知道一點的。”

  “什麼大事兒?”

  “秦耀收了某個香港毒梟巨額資金,答應為對方提供一批高純度的貨。但是這批貨被一次東南亞聯合緝毒行動給截獲了。這就意味著秦耀要麼給那位毒梟再提供一批同等質量的貨,要麼就要根據約定以三倍的金額賠償給對方。但是據我所知,他的手頭上要再湊出這個分量的貨來,實在不容易。而其他毒梟也不願意把貨賣給他,他們巴不得看著秦耀出事,好瓜分秦瑤這塊肥肉。”

  “怪不得郭笑會冒著那麼大的風險親自來T市!是不是秦耀收的那個香港毒梟的資金已經進入T市,還有之前掙的黑錢,所以郭笑才會那麼急著想要借助網絡信貸平台來洗白這批現金,將它們轉出去給秦耀補窟窿?”

  “沒錯。如果這批現金的洗白渠道被堵住,或者這批現金直接被我們查獲……”

  “他就得賣掉夢幻星空樂園來湊這筆錢了?”寧韻然跟著杜若,思維也逐漸清晰起來。

  “如果這些都沒辦法實現呢?”杜若輕笑著問她。

  “……那麼秦耀就要去買貨?假如這邊大量的資金被執法機關查獲,別家賣貨給他價格就會成倍上翻……他只怕將老底掏出來也買不起吧?”

  “他這些年洗白的錢多的是。我們只需要讓他覺得在這裡虧損的實在太多了,這樣,假如有另一個供貨人以一點五倍或者兩倍的價格賣貨,要求當面交易,秦耀上鉤的可能性會很大。而緝毒隊的同事們就可以埋伏好出手了。”

  “可是這樣一個供貨人……緝毒那邊的兄弟怎麼肯定那個供貨人會聽他們的?”

  “現成就有一個。前段時間一個活躍在雲南的大毒梟名叫江城被我們秘密抓捕了,只是新聞一直沒有公布,我們只要借用一下江城就好。”

  “但是還是需要核對這個陳水說的消息是否准確,如果大毒梟秦耀根本不缺貨也不缺錢,我們之後做什麼都是無用的。”

  “你放心,等我的通知就好。”

  寧韻然點了點頭,從杜若的表情,她可以看出來,那個陳水交代的消息只怕八九不離十。

  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感覺到沉重的壓力彷彿要從天花板上墜落下來。

  但她也知道,只要堅持到最後,就會有黎明曙光到來。

  手機裡有一條未讀的微信信息,寧韻然將它點開一看,發現是莫雲舟發了一張照片過來。

  是他穿著淺咖色的絲質睡衣,靠著床頭,前面的扣子扣的好好的,一點遐想都沒有,只露出了他長長的頸子。燈光是淺橘黃色的,照在他的臉上,柔和中帶著幾分隱約。

  他只留了一句話:記得做手機壁紙。

  寧韻然笑出聲來了。

  “沒見過這麼自戀的家伙!”

  可是他自戀的樣子,也是要命的可愛。

  趙嫿栩的行動能力是極為迅速的,她通過熟悉的財務公司,買到了兩百個賬戶信息,交給了郭笑,郭笑派人存入資金,開始洗錢。

  接著趙嫿栩又向另外的財務公司,購買了500多個賬戶信息,作為借款方,用於在平台中接收貸款。

  為了避免因為IP地址相似被貸款平台的系統偵查,這五百多個賬戶都交給了周暖進行IP地址重新設定,地址遍布全國。

  一切看起來相當順利,上班的時候,寧韻然在電梯裡正好碰到了趙嫿栩。

  對方向寧韻然點頭淺笑,從她的目光裡,寧韻然可以看出來她是真的很高興。

  “小寧,如果當秘書當得無聊了,我的財務部張開雙臂歡迎你。”

  “謝謝趙總。”

  走出電梯的寧韻然,笑容緩緩隱沒下來。

  她知道,趙嫿栩不會笑太久了。

  因為趙嫿栩不知道當周暖進行地址設置操作的時候,已經秘密將這些用戶名全部留存下來。

  顧長銘通過匿名郵件,將這五百多個賬戶的具體信息發送給了凌睿。

  凌睿立刻進行了流水調查,這些賬戶都是經過小金額現金存入,每個戶頭裡都有三十到五十萬元的現金。

  收到這個消息的凌睿立刻召集隊裡的核心骨干,對如何通過這幾家財務公司來逆行追查趙嫿栩進行探討。

  在凌睿的辦公室裡,他筆挺著背,包括老呂等幾個他的心腹經偵員都聚集到了這裡。

  直男思維女友吐槽大會:

  寧韻然:發個穿得嚴嚴實實的照片來幹什麼?沒意思!

  莫雲舟:你想看衣服少的?

  寧韻然:當然啦!衣服少的照片更掙錢!五百塊一張!

  莫雲舟:……你這樣出賣男友,比洗錢還可恥!

第八十一章:凌睿VS趙嫿栩

  “我們已經拿到了這五百個賬戶,而且根據線報,這周三趙嫿栩會和郭笑所選擇的一家會所的包廂內進行面對面交易,趙嫿栩會把這五百戶的信息交給郭笑。我們要抓就要抓現行。但是抓他們容易,定趙嫿栩的罪也很容易,但是提供信息給我們的現人就很危險了,也會影響他們為我們傳遞後續線報。”

  凌睿看著幾位經偵員說。

  “哦,我明白了……老大,您是想要唱一出戲,讓趙嫿栩和郭笑認為我們的線報並不是來自縱合萬象集團內部,而是她自己的原因。”經偵員梁超說。

  “從被趙嫿栩控制的那幾個財務公司入手,行不行?讓她以為是她手下提供這些賬戶的財務公司出了問題!”老梁試探性地建議說。

  “毫無疑問,如果我們直接以冒用他人信息在P2P平台開立賬戶進行非法借貸的理由去調查這幾家公司,一定會打草驚蛇。趙嫿栩隨時會將它們當成棄子,像壁虎一樣斷尾求生。”

  凌睿沉冷地看向辦公室裡所有人。

  在這裡的都是T市經濟偵查的精英,他們在這個領域裡工作了許多年,早就練就了火眼金睛。

  可如果不是顧長銘幾年前的匿名郵件,他們沒有一個人懷疑上縱合萬象集團,足以說明趙嫿栩手段之高超。

  “趙嫿栩狡兔三窟。在凌隊長收到匿名線報之前,我們並不是沒有抓到過她的尾巴,只是這些尾巴都被她利落砍斷了,我們甚至沒有機會意識到和她有關。”老呂對這個對手的能力還是很認可的,但他也經常感歎趙嫿栩的腦子沒有用在正道上。

  “這些財務公司代理了不少中小企業的業務,為了給趙嫿栩擴展財務資源,它們沒少參與小企業之間的融資,充當了資金掮客。我就是在想,是不是可以從這個方面下手。”經偵員梁超建議說。

  “小梁的建議很好。我們不可能同時對趙嫿栩控制的這些財務公司下手,只需要輕描淡寫的和其中一個聊聊天。事後,以趙嫿栩多疑的性格,一定會以為是自己的財務公司洩密了,這樣就能不至於讓她懷疑到我們的線人身上。”凌睿說。

  老呂一拍腦袋,開口說:“我想起來了!這是南山區經偵大隊林隊長的一個案子,是去年年前的了,時間有點久。有一家小廣告公司,叫畫眉鳥傳媒,它的老板姓曾。這個曾老板通過趙嫿栩所控制的一家財務公司,為了獲取高額的貸款利息,將錢借給另一家中型企業叫做光明小康實業,誰知道這個光明小康實業竟然倒閉,後來企業老總卷款消失了!苦主曾老板找不到光明小康實業還錢,於是將這個財務公司給告了。但是這個財務公司太精明了,根本沒留下什麼有用的證據,所以南山區的林隊長明明盯著這個財務公司很久了,也只能作罷。”

  凌睿雙手合十,指尖抵著下巴,微微閉著眼睛。

  辦公室裡瞬間安靜了下來。

  老呂和小梁他們都知道,當凌睿露出這樣的表情,就是有主意了。

  果然,十幾秒之後,凌睿的唇線緩緩彎了起來。

  “如果是我們市局的經偵支隊出馬,就太扎眼了。這回還得麻煩我們的林大隊長設個套子,以之前那個案子為借口,把那個財務公司的負責人請過來喝喝茶。當然,只是單純的喝茶而已。”

  “哈哈哈,這是個好主意。而且林大隊長說過要請我們兄弟幾個吃他們對面的啤酒鴨拌粉,聽說味道絕殺啊!”小梁咽了咽口水。

  老呂直接在小梁的後腦勺上拍了一下:“你這個沒追求的東西!”

  “好了。”凌睿壓低聲音,辦公室裡立刻安靜下來,大家紛紛看向他。

  “今天我們商量的一切必須保密,否則我們不僅僅這個扳倒趙嫿栩千載難逢的機會會錯過,還會讓為我們提供消息的線人身陷險境。我們的行動就是要快、狠、准。”

  “明白!”

  第二天的上午,比格財務有限公司的老總唐珊正准備到對面的美容院去做個臉,誰知道剛到美容院的門口,就被南山區經偵大隊的林隊長給攔下來了。

  “唐女士,關於畫眉鳥傳媒有限公司和光明小康實業之間的經濟糾紛,我們有一些問題需要請您跟我們走一趟,配合一下調查。”

  林隊長向唐姍出示相關文書,他在比格財務有限公司的樓下等了很久,為的就是在唐姍離開公司之後再帶她走,否則如果財務公司裡有趙嫿栩的眼線,直接向她匯報這個情況就不好了。到時候伏筆沒有埋成,反而打草驚蛇。

  “不會吧?這個案子不是已經結案了嗎?畫眉鳥傳媒的曾老板已經撤訴了……林隊長,您能透露一下是因為什麼又要請我去調查嗎?”

  “好吧……”林隊長歎了一口氣,“之前光明小康實業的老板不是卷款消失了嗎?就在兩天前,我們找到他了,所以這個案子還有一些細節需要請唐女士前去了解清楚。”

  之前因為南山區經偵大隊的調查,趙嫿栩已經勒令唐姍必須盡快解決經濟就飛,趙嫿栩是絕對不允許自己手下的財務公司有任何把柄落在執法部門手上。否則經偵大隊一旦深查,之前的一些灰色操作都有可能被挖出來。

  於是唐姍找到了曾老板私了,並且答應了賠償他損失的錢。

  在那之後的大半年,趙嫿栩幾乎沒再找唐姍辦過什麼事兒了,這讓唐姍惴惴不安起來。畢竟這些年,趙嫿栩給她的提成不少,沒了這些灰色收入,她如何甘心。

  可就在最近,趙嫿栩要她幫忙提供五十個身份信息,要求無借貸記錄、信用良好並且財務狀況簡單。

  唐姍精挑細選了五十個給她。

  她知道,只要五十個,說明趙嫿栩對她之前那個案子還是心懷芥蒂。

  現在忽然又提起這個案子了,唐姍心裡不安起來。

  她心裡知道自己應該跟趙嫿栩說一聲經偵大隊又來找他了,但是給曾老板錢的時候,她就料想到了如果光明小康實業的老板被抓回來,和曾老板約定必須將她摘出去。

  假如自己可以擺平這件事,被趙嫿栩知道了經偵隊又來找她了,只怕趙嫿栩這一次是真的要放棄她了。

  沒必要給自己惹一身騷,不如等鬧清楚怎麼回事再說。

  唐姍跟著經偵大隊的林隊長來到了南山區分局。

  當她坐在椅子上,看著一個身型高挑和林隊長一樣穿著制服走進來的男人時,唐姍有一種莫名不妙的感覺。

  這個男人明明帶著有禮的微笑,但是目光裡透露出來的某種力度感,讓唐姍下意識吞咽口水。

  在這半個小時的時間裡,南山大隊的林隊長所詢問的都是之前畫眉鳥傳媒和光明小康實業之間的經濟糾紛,這些唐姍早有准備,她緊張的心緒平靜了下來,對於林隊長提出的問題,對答如流。

  當林隊長點頭說了聲“謝謝您的配合”的時候,唐姍以為這個案子已經可以把自己摘出去了。

  離開的時候,唐姍再度在心裡面慶幸,自己並沒有跟趙嫿栩說這件事。否則事情明明可以解決,趙嫿栩也一樣會把她當成棄子。

  她有一種感覺,趙嫿栩要搞一個大生意,自己跟著她絕對能掙到錢。

  此時,辦公室裡的凌睿和林隊長端著茶杯,相視一笑。

  “這要多謝林隊長了。還是你對唐姍知己知彼,料定了她不會告訴趙嫿栩,不然我還真不敢用她來放煙幕彈。”凌睿說。

  “好歹打了這麼多年交道了,她腦子裡想什麼我怎麼會不知道呢?”林隊長笑了笑,“本來我都有證據要抓這個唐姍了,這回是為了凌隊長,才打算延後的啊。”

  “那就請林大隊長收到我把趙嫿栩帶走的消息之後,再抓這個唐姍。這樣一個巧合,趙嫿栩就會更加懷疑是唐姍洩密了。”

  幾天之後,趙嫿栩帶著U盤開車前往和郭笑約定的私人會所。

  車開到一半,就接到電話,說改變交貨地點,讓她去一家名叫莫裡安的西餐廳和郭笑交換資料。

  她這一改變方向,讓後面跟蹤她的偵查員們差一點亂了陣腳。

  當趙嫿栩來到餐廳,讓她沒有想到的是,郭笑並沒有來,來的只是他的助理張鐵。

  “這麼重要的東西,郭先生怎麼沒有來?”趙嫿栩有些不大滿意。

  張鐵笑了笑說:“現在查的緊,郭先生沒有選擇酒店房間或者私人會所,也不親自出馬,就是為了讓我們之間看起來只是朋友之間吃個飯而已。”

  “好吧。”趙嫿栩知道自己不被郭先生所信任。

  他們這桌的菜上來了,趙嫿栩耐著性子用餐,和張鐵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一對年輕的男女走了進來,女孩子的聲音爽朗,帶著雀躍的笑意。

  “我上次就跟你隨口說一聲想吃這家的牛排,沒想到你就帶我來了?”

  “我們最近都比較忙,見面的時間都是擠出來的。一起吃個飯,當然選你想吃的來。”

  “你不用這麼順著我吧?”

  “不是順著你,是每次看你吃東西都很有食欲。”

  男人很出眾,瞬間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襯衫勾勒出他上身挺拔的背脊,西裝外套隨性地搭在他的手臂上,哪怕是淺笑,也讓人看了覺得很舒服。

  趙嫿栩和張鐵一起看了過來。

  “這不是寧韻然嗎?”張鐵有些好奇,“她旁邊的是誰?”

  “莫雲舟。”

  趙嫿栩蹙起眉頭,她沒想到在這裡竟然也能遇上他們兩個。

  張鐵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這個青年才俊比他想像中看起來要更加年輕。梅沙倉的爭奪戰鬧騰得那麼大,張鐵本來以為莫雲舟看起來應該很銳利,甚至有幾分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氣勢,但是沒想到現實中的人很謙和,也很有風度。

  “莫總,小寧,你們怎麼也會來?”

  見到莫雲舟如果連招呼都不打一聲,肯定是不合適的。

  寧韻然正要起身,趙嫿栩卻壓了壓手,示意她坐著:“非工作時間,不用那麼見外。”

  莫雲舟也只是朝著趙嫿栩的方向點了點頭。

  趙嫿栩還是開口問了:“真是巧啊,我和朋友來這邊吃飯,還能碰上莫總。”

  “因為小寧一直想要到這家餐廳嘗他們的丁骨牛排。上周我就定了位置,結果你們正好開會,沒有吃成,所以就換了今天。”莫雲舟淡淡地笑了笑。

  “莫總這是不高興小寧加班了?”趙嫿栩半開玩笑地問。

  “哪裡。她的工作職責,她應該做好。本來我說要她到我這邊來,這樣見面機會就多了。但是如果被我公司的人知道我們的關係,又要說三道四。她最受不了這個了。”

  莫雲舟還是很有禮的回答,但就連張鐵都能看出他的疏遠。

  看起來他似乎因為梅沙倉的爭奪再加上上一次寧韻然被綁架,趙嫿栩和顧長銘沒有報警的事情而耿耿於懷。

  “才不是。明明是你自己擔心你姐姐和姐夫覺得你是公權私用,不想家裡人教育你,你才覺得我跟你不是一個公司比較好吧?”寧韻然歪著腦袋不滿地說。

  “我和你不一樣,我二十歲以後就不需要別人教育了。”莫雲舟伸長了手,在寧韻然的臉頰上掐了一下。

  因為有莫雲舟在,趙嫿栩不得不考慮還要不要交接那個U盤給張鐵。

  但是旁邊的莫雲舟和寧韻然好像真的是在吃飯,連看都沒有再多看他們這邊。

  莫雲舟說的都是寧韻然年假的時候,要帶她去新加坡。

  聽到他們商量行程,趙嫿栩的內心掩飾不住對寧韻然的羨慕。

  她能夠感受到莫雲舟對寧韻然的包容和耐心,這一次莫雲舟如果帶著寧韻然去新加坡,很有可能就是去見家裡人,這也表示他認定了寧韻然了。

  而寧韻然又有什麼特別呢?她一樣沒有家人,沒有人關懷,甚至不像她趙嫿栩那樣事業有成,在商界萬眾矚目,但是莫雲舟卻那麼在乎她。

  就在這個時候,餐桌對面的張鐵輕輕咳嗽了一聲,趙嫿栩立刻醒過神來。

  “東西給我吧。”張鐵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說。

  趙嫿栩見旁邊桌的莫雲舟正拿出手機給寧韻然看新加坡環球電影世界的照片,兩個人的注意力全程一點都沒有放到他們這裡來,也安心了一些。

  於是將U盤放進餐巾紙的包裝袋裡,和餐巾址一起遞給了張鐵。

  張鐵拿到了紙巾的時候,他們斜後方的客人忽然站了起來,以及一位路過寧韻然和莫雲舟餐桌邊看起來像是學生一樣的年輕女生也圍了上去。

  “趙女士,我們收到線報,你今天會在這裡向洗錢集團的接頭人交換用於網絡平台洗錢的賬戶信息。”

  幾位身著便衣的經偵員向趙嫿栩他們亮出了身份。

  張鐵露出驚訝的表情:“賬戶信息?什麼賬戶信息?你們搞錯了吧,我們只是來這裡吃飯的而已。”

  餐廳裡的賓客們也紛紛看了過來,有的甚至站起來看熱鬧。

  那個大學生打扮的經偵員走到了張鐵的面前,正要去拿起他面前餐巾紙裡的U盤,這時候旁邊桌的寧韻然站了起來:“喂,你們搞錯了吧?這位是我們公司的高管,她每年的年薪都很高,根本不需要去搞什麼賬戶信息!而且這位先生也不是什麼洗錢集團的接頭人,而是我們公司一位大客戶的助理啊!”

  寧韻然走了過去,站在了張鐵的身邊。

  莫雲舟也起身走了過去:“你們的消息確實可能有問題。這位趙女士是縱合萬象集團的高管,不可能和什麼洗錢集團接頭。你們要是胡來,我會通知你們鄭局長。”

  莫雲舟的表情嚴肅,很有威懾力。

  這時候,凌睿推開了餐廳的門,走了進來,不緊不慢地開口:“莫先生,請您放心,我們出任務肯定是有准確的線報。莫先生在這裡,正好也做個認證,看看趙女士有沒有傳遞什麼東西給這位先生。”

  被寧韻然擋住的那個經偵員將張鐵面前的餐巾紙拿了過來,果然在裡面看到了一個U盤。

  趙嫿栩的臉色看起來平靜,但是目光卻有一絲慌亂。

  “哦,那個只是一個U盤而已,是我辦公用的,只是餐巾紙和U盤都放在包裡,U盤掉進餐巾紙的袋子裡,我遞給張先生的時候沒有注意到而已。”

  凌睿笑了笑:“等我們回去,檢查一下U盤裡的內容,就知道了。在這之前,還是請趙女士和這位先生跟我們回去接受調查。”

  趙嫿栩的手心已經滿是汗水了,但是桌子對面的張鐵卻從容地站了起來。

  “清者自清。趙總,我們就跟著這位凌隊長走一趟吧。我相信這個U盤既然是你平常辦公用的,裡面的東西就不可能是什麼賬戶信息。”

  趙嫿栩在張鐵的眼睛裡看見了一種篤定。

  難道他有什麼方法讓他們脫罪?

  因為張鐵明顯是要她一口咬定裡面的資料就是尋常辦公用的。

  但是趙嫿栩卻不肯定張鐵是不是要推她進火坑,讓他來墊背。

  當張鐵離開餐廳的時候,仍舊回過頭來向寧韻然點了點頭。

  這個動作,讓趙嫿栩不明就以。

  半個小時之後,這還是第一次,趙嫿栩和凌睿這樣面對面地打交道。

  這個男人看起來沒什麼架子,但是他的眉眼中卻帶著一絲寒意。

  就像隱匿在劍鞘中的利刃,一旦出鞘,不見血是不會歸鞘的。

  而且這些年,凌睿的大名對於趙嫿栩來說如雷貫耳。她小心謹慎就是為了不想和凌睿在這樣的情境下對話。

  以及,被凌睿盯上的,幾乎沒有一個全身而退。

  而現在,終於輪到她了嗎?

  “趙女士,你應該知道我們為什麼會讓你來這裡。”

  “我不知道。”

  “現在我們的人正在檢查你那個U盤裡的內容,如果你在我們核實之前坦白,和我們核實U盤內容之後再坦白,性質是不一樣的,你知道吧?”

  凌睿的聲音裡沒有任何威逼的意思,好像真的只是請她來坐一坐而已。

  “我當然知道,但是我沒有做的事情,就是沒有做。”

  趙嫿栩已經想好了,如果U盤裡的內容被查出來,就說自己誤拿了自己助理羅斌的U盤。

  反正一直和那幾個財務公司直接電話或者面談的人也是羅斌,無論U盤裡有什麼,自己都一概不知。

  本來這件事,羅斌就脫不了干系。

  “趙女士,你是從哪裡得到這些身份信息的?有身份證的掃描件,房產證的掃描件、行駛證、工資收入證明,應有盡有很齊全啊!”

  凌睿的笑容冷上了幾分,聲音陡然下降一個八度,彷彿從高處狠狠砸在趙嫿栩的神經上。

  趙嫿栩的腦仁隱隱作痛。

  “凌隊長,你說的這些我真的不明白。我沒有在我的U盤裡存入這些東西。你說的……我的U盤裡真的沒有。”

  聽到這裡,趙嫿栩在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到底凌睿是從哪裡得到消息的?

  這些信息……有機會接觸到的,是提供它們的那幾個財務公司,再來就是自己的助理羅斌,甚至於顧長銘都不知道它們具體是什麼……

  一個人的名字劃破她的腦海……難道是幫這些賬戶設置IP的周暖?

  以周暖的能力,他絕對可以在設置IP的時候使用什麼手段把這些賬戶的具體信息都拿到,說不定他覺得那一次綁架案她也有參與其中,所以他要報復她?

  直男思維女友吐槽大會:

  寧韻然:你帶我去新加坡,竟然不去環球電影世界?

  莫雲舟:我帶你來新加坡,是來度假的。

  寧韻然:天天待在你家別墅裡會發霉的!

  莫雲舟:怎麼會發霉呢?我們可以天天做運動。

  寧韻然:什麼鬼運動啊?

  莫雲舟:造人運動。

  寧韻然:你自己一個人造吧,我更喜歡環球電影世界!

第八十二章:莫雲舟的身份

  不……不會的……周暖很在乎顧長銘,如果她趙嫿栩出事,很有可能牽扯到顧長銘,周暖不會冒這個險!

  那麼到底是哪一環出了問題?

  畢竟郭笑要錢要的倉促,不然她一定會更加精細地准備。

  而凌睿的車軲轆問題來會問,十分考驗她的耐心。

  這時候,一個經偵員敲了敲門,將凌睿叫了出去。

  等到凌睿再度走進來的時候,他的表情更加冰冷了。

  他的雙手撐著桌面,看著趙嫿栩:“趙女士,U盤裡的東西已經核查完畢了。你還打算硬撐嗎?”

  趙嫿栩的內心動搖的厲害,但是目光卻萬分堅定。

  “U盤裡沒有凌隊長你指控我的什麼賬戶資料……還五百個,你是覺得我把整個縱合萬象集團的員工資料都放進去了嗎?”

  趙嫿栩已經盤算好了,大不了請律師打官司的時候,讓助理羅斌來頂包,叫他承認U盤是他的,他到她的辦公室裡辦公的時候,不小心兩個人的U盤拿錯了。

  羅斌是知道郭笑的厲害的,叫他頂個包,他不敢不做。

  這時候老梁敲門進來,看見趙嫿栩還坐在那裡,露出了著急的表情:“凌隊……剛才鄭局長又打電話來了……”

  趙嫿栩露出一抹笑來:“凌隊長,如果你真的有證據,那就走正規程序控告我。如果沒有,就放我走。”

  凌睿的雙眼如同寒潭看著她,彷彿要拖拽著她去深淵之下。

  趙嫿栩膽戰心驚,但她的臉上卻帶著勝利者的微笑。

  她知道,也許是顧長銘和鄭局長打電話了。

  不管怎麼樣,這一切都還有的籌謀。

  “趙女士,你可以走了。但是你不可以離開T市,如果我們有進一步的調查,需要……”

  “需要我配合的話,我會來的。”

  趙嫿栩很有風度地笑了笑,站起身來。

  當她走出警察局的門口時,就看見顧長銘的車就停在不遠處等著他。

  原本低落的心,在那一刻竟然高興了起來。

  她快步走過去,打開車門。

  “我以為你會打算犧牲掉我呢。”

  顧長銘瞥了趙嫿栩一眼:“你辦事太不小心了,郭先生很不滿意。”

  心裡咯登一下,但是趙嫿栩卻假裝什麼都沒聽見。

  “張鐵呢?”

  “他在十分鐘前剛回到酒店。”

  張鐵也平安回去了,說明這件事沒被凌睿抓到尾巴,但是張鐵是怎麼做到的?

  趙嫿栩百思不得其解。

  “U盤還在凌睿的手上。我已經想好了,讓羅斌承認那個U盤其實是他的,因為和那幾個財務公司聯繫的,也一直是他。”

  “不用那麼麻煩,你那個U盤被張鐵帶回去交給了郭先生。”

  “什麼?那個U盤明明被凌睿……”

  “被凌睿拿走的,是寧韻然的U盤。如果不是寧韻然,你和張鐵就全完了。現在郭先生正打算把那些賬戶裡的錢全部都轉移出來,不能在放在上面了,根本不安全。”

  趙嫿栩微微一愣,她終於明白過來為什麼凌睿帶走張鐵的時候,張鐵為什麼那麼淡定。

  當時寧韻然擋在了他和那個經偵員的面前,莫雲舟又起來說話,提到了鄭局長,吸引了那些經偵員的注意力,寧韻然趁機將自己的U盤給了張鐵,讓張鐵把紙巾裡的U盤換出來。

  這樣當U盤被封入證物袋的時候,就已經不是趙嫿栩的U盤了。

  趙嫿栩既慶幸那一刻寧韻然的臨場發揮,又不由得妒嫉起來。

  張鐵一定會一五一十地向郭笑描述當時的全部過程,趙嫿栩可以想像,郭笑會對寧韻然的應變能力多麼欣賞。

  這時候,黃秘書的電話打了過來,問他們到哪裡了。

  “我正准備送嫿栩回家。”

  “好,那我也去趙總家。”

  黃秘書不肯在電話裡說發生了什麼事,讓趙嫿栩有一種深深的不安感。

  到了趙嫿栩的家裡,三個人坐在桌前,黃秘書臉上的表情很不好。

  “怎麼了?”顧長銘問。

  “之前你給郭先生兩百個賬戶,讓他將現金存進去作為貸款方,這兩百個賬戶全部被凍結了,錢根本轉不出去!”

  “什麼!”趙嫿栩站起身來。

  “別激動,慢慢來,先搞清楚到底怎麼回事。”顧長銘拍了拍趙嫿栩的肩膀。

  “這就說明趙總,從你開始操作,凌睿那邊就對你買來的這些賬戶資料一清二楚了!凌睿的目標不僅僅是你今天交給郭先生那五百個作為借款方的賬戶!他今天只是想抓你個人贓並獲,只要能從你今天的U盤裡找到那五百個賬戶,對上號,就能直接解決你。但是沒想到你運氣好,被寧韻然給救了。郭先生唯一慶幸的就是,因為寧韻然,他今天沒把張鐵給搭進去!”

  “還好每個賬戶裡只三十到五十萬,總共八千萬的話,還是勉強損失的起。我會想辦法從縱合萬象的利潤裡面撥出來還給郭先生。”顧長銘回答。

  “郭先生急著用錢。你這八千萬還要准備各種交易手續才能出境。現在縱合萬象集團已經是凌睿的重點關注對象。別說八千萬,就是八百萬,被他抓住了辮子你們都能垮。要不然郭先生怎麼會用P2P平台這種辦法?”

  “本來P2P平台從監管上很難被凌睿追查到,但是凌睿就像早就得到消息了一樣。今天沒有辦了嫿栩,卻仍舊出手把郭先生存進去的現金給封了,他這是沒有打到老虎,只好退而求其次,讓老虎沒飯吃。”顧長銘說。

  趙嫿栩摁著自己的腦袋,她是真的很想知道自己的問題在哪裡。

  “我想了很久,一直在想自己的問題在哪裡……到底是財務公司那邊有凌睿的線人,還是我們這邊出了錯?

  這時候的寧韻然坐在莫雲舟的車裡,看著窗外。

  她的心中百轉千回。

  “你怎麼一直看著窗外,也不看我?”

  莫雲舟的表情很平靜。

  “我只是在想,你親眼看見趙嫿栩被帶走,卻什麼都不問?”

  “問什麼?她到底有沒有洗錢?”莫雲舟淡然一笑。

  “你的表情看起來就像已經知道答案了。”

  寧韻然看著莫雲舟,這個男人的眼睛裡有一絲得意。

  “你覺得呢?”莫雲舟側過臉笑著看著她。

  那種什麼都被這個男人洞悉的感覺越來越明顯了。

  她的腦海中再度浮現出當自己靠向張鐵,故意擋住經偵隊員視線的時候,莫雲舟主動起身跟他們說話,如果不是因為提起鄭局長,寧韻然未必能那麼順利地把自己的U盤換給張鐵。

  以及……更有甚於,她今天早上得到的消息是趙嫿栩會和郭笑在一個會所的包廂裡遞交那個U盤,如果是那樣,根本就沒有她寧韻然發揮的余地,凌睿只需要直接實施現場抓捕就好。

  但是沒想到到了中午,在趙嫿栩開車前往會所的途中忽然接到了張鐵的電話,改變了交接地址。

  監聽趙嫿栩手機的同事將這個消息立刻通知了凌睿。

  只有半個多小時的時間安排而已,凌睿當機立斷懇請南山區大隊的林隊長派同事便衣前往那個餐廳。

  而寧韻然也接到凌睿的電話,凌睿告訴她,如果交接人是張鐵不是郭笑,就算當場出手也抓不到郭笑,不如寧韻然乾脆前往那個餐廳,如果可能做個人情給張鐵。

  寧韻然本來覺得自己大老遠跑到那裡去吃飯太奇怪,但沒想到莫雲舟竟然開車來接她,直接開口說要去那家餐廳!

  這對於寧韻然來說是天大的好事,有莫雲舟和她一起進那個餐廳吃飯,就會顯得很自然。

  負責這次行動的同事並不知道寧韻然是他們的人,就算她當時上前幫趙嫿栩說話時沒能成功把自己的U盤換給張鐵,對她而言也沒有損失。

  哪怕被便衣經偵隊員發現了,她的幫忙也許能取得張鐵對她的信任。

  在現場,那麼多雙眼睛看著她,她發現要偷偷把什麼東西給張鐵真的很難。

  但是莫雲舟站起來了,他是一個從來不會抬出權貴來壓人的人,但卻在那個時候說出了鄭局長,一下子吸引了那些經偵員的注意力。

  哪怕只有短暫的一瞬,也足夠張鐵拿到寧韻然背在身後的U盤,放進紙巾袋裡了。

  這一切看起來很驚險,也很幸運。

  但是莫雲舟為她所做的一切絕不是巧合。

  “你知道剛才趙嫿栩和張鐵被經偵隊圍住的時候,我做了什麼嗎?”

  寧韻然問出這個問題之後,心跳陡然加劇。

  “我知道啊,你趁著我和那幾個經偵隊員說話的時候,把你自己的U盤給了張鐵,讓張鐵把趙嫿栩給他的U盤從紙巾袋子裡換出來了。”

  寧韻然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你知道我幹什麼,你不阻止我?”

  也許在別人的心裡,像是莫雲舟這樣的成功商人多少都做過游走在法律邊緣的事情。

  但是寧韻然卻很清楚莫雲舟心底深處的清高,這種清高不僅僅源於他的家教,更加是因為他有自信即使在規則之內,他也能獲得成功。

  但是,明明知道她是要去換那個U盤,他還幫她掩飾?

  這怎麼可能?

  莫雲舟絕對不會毫無原則地去愛慕一個人。他越愛自己,就越會阻止自己去做錯的事情。

  “我為什麼要阻止你?你有做什麼壞事嗎?”莫雲舟還是那樣高深莫測的笑著。

  一個答案在寧韻然的腦海中浮現出來,越來越清晰,但是她不敢相信。

  “他們是經偵隊員,他們在破案!我把他們最重要的證據換掉了!”寧韻然直起了背脊,她認真地看著莫雲舟,希望他不要再繞彎子,不要再捉弄她,如果是她想的那個答案,就直接說出來,不要再讓她忐忑了!

  前面就是南山公寓了,莫雲舟將車停在了路邊,打開了安全帶:“今天我送你上樓吧。”

  “喂,我問你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啊!”

  “那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我是那種會無限縱容你包括幫你做壞事的人嗎?”

  莫雲舟還是那樣若有深意地笑著,眼睛裡折射著路燈的燈光,好像有星星在裡面。

  寧韻然也打開安全帶,關上車門,快步跟上莫雲舟,停在了入社區的鐵門前。

  “你當然不會縱容我做壞事。”

  “那不就得了。”莫雲舟揚了揚下巴,示意寧韻然打開鐵門。

  寧韻然看著莫雲舟的眼睛三秒鐘,還是一動不動。

  莫雲舟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你我之間怎麼會這麼沒有默契呢?”

  說完,莫雲舟直接從寧韻然的手裡把鑰匙拿過來,開了鐵門,拉著她慢悠悠地進了電梯。

  默契?

  莫雲舟的“默契”是什麼意思?

  寧韻然打開了房門,莫雲舟直接將她的包扔進去,然後直接關了公寓門,拉著寧韻然敲響了對面杜若的公寓門。

  杜若明明可以在貓眼裡看見寧韻然不是一個人敲房門,竟然立刻就開門了,結合之前的所有一切,這說明杜若認識莫雲舟,莫雲舟難道也是他們的人所以杜若才會輕而易舉的開門。

  果然,杜若對寧韻然視若無睹,直接將手伸向莫雲舟:“莫先生,辛苦了。”

  “我們進去說。”莫雲舟笑著看了寧韻然一眼。

  寧韻然有一種預感,進去之後聽到莫雲舟和杜若的談話,她一定會覺得自己是天字第一號大傻瓜!

  “寧韻然,向你認真地介紹一下,這位是國際刑警新加坡分部的高級聯絡員莫雲舟。他因為身份特殊,所以為東南亞一些跨國經濟案件的破獲提供了許多非常寶貴的情報,特別是最近涉嫌毒梟秦氏兄弟的跨國洗錢案。”

  腦海中一片嗡鳴,就像一座山從高處被扔進了海裡,掀起軒然大波。

  心臟被狠狠撞擊,寧韻然發現杜若說的每個字她都懂,連貫起來卻難以置信了?

  從杜若的表情裡,寧韻然可以看出他對莫雲舟的尊敬。

  寧韻然不說話,還在消化這個信息裡所有的一切。

  她剛才在車裡,想到的頂多是莫雲舟是警方的線人。

  沒想到他不僅僅是線人,而且是國際刑警中的一員。

  她知道,為了抓捕秦氏兄弟,堵截他的洗錢通道,是好幾個國家聯合行動,而國際刑警在其中穿針引線,提供了不少重要情報。

  而莫雲舟竟然是他們之中的一員?這怎麼可能?

  一個出身華商世家,家族在東南亞華商圈都很有號召力的家伙竟然會是一名國際刑警,根本沒有人會想到啊!

  莫雲舟側著臉,笑著看向她。

  “你看起來很吃驚。”

  莫雲舟又露出他那狡黠的笑容,有一點壞,還很欠抽。

  之前的許多片段,就這樣從寧韻然的腦海中閃現而過。

  比如自己剛剛進入蘊思臻語畫廊的時候,正好在會議室裡偷聽到高峻和蔣涵在討論洗錢的事,是莫雲舟一直捂住她不讓她出聲。

  也就是說,莫雲舟這樣的身份會去投資一個畫廊還對很多事情親力親為,不僅僅是為了通過畫廊來了解T市的商圈,而是和她一樣在調查蘊思臻語畫廊?

  還有自己離開畫廊要去縱合萬象集團的時候,這個男人用盡各種方法來請求她不要去,是因為他很清楚縱合萬像是個大染缸……那個時候他應該還不知道自己是經偵員,所以拼命阻止她。

  以及她進入了縱合萬象集團之後,他仍然選擇繼續喜歡她。

  他對她說,如果走投無路,記得告訴他,他一定會來接她……原來是這個意思!

  現在想來,莫雲舟暗示她自己是站在她那一邊的已經很多次了,只是她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無法肯定他的暗示!

  “……高……高峻可能到現在還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死的那麼快。”寧韻然恍然大悟。

  “對於高峻,還有布裡斯以及梁玉寧來說,他們會倒的主要功績還是你的。到底有哪些人購買了布裡斯的畫,高峻連我都不告訴,但是你卻查到了。我也不過是知道布裡斯接觸我的目的本來就打算跟高峻合作,於是我順水推舟了一下而已,將這個大客戶引進了畫廊。”莫雲舟笑了笑。

  “但是星耀KTV老板胡長貴洗錢的信息確實是來源於莫先生的。”杜若說。

  “是的。胡長貴是蘊思臻語的客戶。像是他這樣的粗人,花那麼多錢到高峻的畫廊買畫,本來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而且他每次到畫廊裡來選畫,不超過半小時就定下來了,土豪到讓我覺得不可思議。他買畫的花費,完全超出了一個連鎖KTV老板在藝術品投資方面的承擔能力。再加上之前我們國際刑警本來就得到消息說高峻涉嫌在幫秦氏兄弟中的秦耀洗錢,我就很自然聯想到胡長貴很可能也是這其中的一環。等到消息到了凌隊長那裡,他的動作很快,而且落到好處,拔出蘿卜還帶出了泥。”

  寧韻然還是怔然地看著莫雲舟。

  這一環套著一環,她直到現在才鬧明白。

  “所以……梅沙倉的爭奪……你是,你是故意鬧得那麼大,讓秦耀和縱合萬象集團下血本的?”

  寧韻然驟然想起,杜若跟她提過,希望雲晟集團下手狠一點,逼到趙嫿栩著急調資金,她越著急就越犯錯。

  “我是故意鬧大,但是從來沒有想過要拿我姐夫和姐姐交托的雲晟集團中國分部來冒險。”莫雲舟還是那樣笑著。

  外人來看,那場硝煙彌漫的梅沙倉爭奪戰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但是寧韻然還有她的同事們來說,卻是相當驚險的。

  “我明白了,從一開始你就沒有想過真的要控制梅沙倉,你一早就想好了要和遠程宏大集團合作了!”

  “對啊。花那麼大的價錢就為了吃一個梅沙倉?我的腦子又不是有問題。只不過前期是我們雲晟集團來吊住縱合萬象集團,等到把趙嫿栩的咽喉勒緊了,遠程宏大再出手而已。”

  “可是你那麼一鬧,趙嫿栩經營了許久的空殼公司全部都浮出了水面,有的被老大端掉了,就算沒端掉了的,也在經偵隊的監控之下,做不了灰色交易了。你讓趙嫿栩元氣大傷,乃至於現在,她也周轉不過來了。”

  “對啊,我厲害吧?”莫雲舟揣著口袋,向寧韻然靠近,眼見著他的鼻尖就要撞上來,寧韻然趕緊向後一縮,耳朵立刻紅了。

  這家伙幹什麼忽然靠近啊!

  杜師兄還在這裡呢!

  “你厲害個毛線!”

  莫雲舟的手伸過來,在寧韻然的臉頰上用力捏了一下。

  “哎呀!”

  “你怎麼不問一問,我是什麼時候知道你是凌睿的人?”莫雲舟好笑地問。

  蒙在鼓裡的寧韻然有一種深深的懊惱感。

  “反正肯定不是你在蘊思臻語畫廊裡跟我表白的時候!你要是知道我是去查案的,就不會死乞白賴不讓我走了!”

  虧那個時候,自己還遺憾傷害了莫雲舟呢!早知如此,當時他親她的時候,她就該把他打成豬頭!

  “那你覺得是什麼時候?”莫雲舟問。

  一旁的杜若百無聊賴地開了一罐可樂。

  寧韻然不好意思地看向杜若的方向,杜若一邊仰頭喝可樂,一邊說:“不用管我,你們繼續攤牌。”

  寧韻然滿頭黑線。

  杜若現在完全是看戲的表情,他算是寧韻然見過的最貌美安靜的吃瓜群眾了……啊,不對,是喝可樂的群眾。

  直男思維女友掰彎大會:

  寧韻然:哈哈哈,我們果然志同道合~

  莫雲舟:對啊,無論在任何方面。

  寧韻然:這個,任何方面還是太絕對了。比如我喜歡吃豬血粉,你喜歡吃西餐。

  莫雲舟:在船上志同道合就好。

  寧韻然:什麼船?

  莫雲舟:賊船。

第八十三章:坦誠

  “我進入縱合萬象之後?”

  但是具體是什麼時候,寧韻然也不知道了。

  總感覺,莫雲舟好像不在乎她進入縱合萬象“助紂為虐”,而是一直接近她,潛移默化,進入她的領域,她心底最信任的地方。

  那一次和華洋銀行的江行長打高爾夫的時候,莫雲舟臉上也很冷淡,但是去射擊俱樂部的時候,還親自教她飛碟射擊了。

  “打高爾夫之後,在射擊俱樂部教我飛碟射擊之前?”寧韻然不是很肯定地問。

  喝可樂的杜若嗆了一下,寧韻然狐疑地看了過去,只見杜若無奈地搖了搖頭,似乎在說“真是個蠢材”。

  “你們就不要在這裡故弄玄虛了,有意思嗎?到底什麼時候?再不說就分手!”寧韻然不耐煩地推了莫雲舟一下。

  這家伙早就知道她是經偵員,還揣著明白裝糊塗,看她為他難過,是不是心裡面有一種變態的爽啊!

  看著寧韻然像是炸毛了小獅子一樣的表情,莫雲舟忍不住又要來揉她的腦袋了。

  “不說就算了!以後都不要說了!反正全世界只有我是傻子!”

  怪不得杜若聽說她喜歡莫雲舟的時候,一點沒有阻止的意思!害的她還擔心了那麼久!還以為杜若會以任務為理由,阻止她人生中的第一場戀愛呢!

  莫雲舟好笑地拽住了她。

  “好了,好了,別生氣了!我們志同道合,這還不好啊!”

  寧韻然氣哼哼地問:“那到底是什麼時候?是我的凌隊長告訴你的,還是杜師兄告訴你的?”

  一旁看戲的杜若終於忍不住了,放下可樂問:“你還記不記得你那張穿著警服的最美證件照?”

  “啊?你說過……是有同事看到了……”

  “你的最美證件照,就是莫雲舟發現的。他替你把照片撤下來。你想一想,如果那天趙嫿栩剛好到那個商場去購物,路過那個最美照相館,看到你穿著制服笑得跟傻子一樣的照片,你會怎麼樣?”

  杜若用看傻子的目光看著寧韻然。

  寧韻然這才明白,自己的運氣是有多麼的好。

  就連原本憋悶的空間彷彿瞬間被戳穿了,空氣湧進來,豁然開朗。

  “我原本百思不得其解,你為什麼非要去縱合萬象集團,難道真的是因為趙嫿栩許諾給你的前途嗎?我很失望,但又不斷告訴自己,我不喜歡上錯的人,你一定有什麼理由。”莫雲舟低下頭來,眼瞼處留下淡淡的陰影,寧韻然可以想像自己決定去縱合萬象集團的時候,這個男人是多麼的落寞和難過。

  那個時候她並不知道他有多麼喜歡她,或者說不相信他會那麼喜歡她。

  而現在想起那個時候的事情,他是不是經常一個人睡不著,不斷思考著她離開的真正原因?

  “當我看到那張照片的時候,我心裡面欣喜若狂。我讓照相館的負責人把你的照片撤下來,也將這件事告訴了鄭局長。我當時想的是,你初入社會,怎麼可能會是趙嫿栩的對手呢?如果是派別人去趙嫿栩的身邊,我能理智的判斷該怎麼辦。如果是你,我每天都會擔心,如果你被揭穿了我又不在你的身邊,你會不會出事?”

  當莫雲舟這麼說的時候,寧韻然心中所有對他的不滿和生氣都煙消雲散了。

  比起那個時候自己帶給莫雲舟的失落和不安,他隱瞞自己身份肯定也是上級的指示,自己又有什麼可以怪罪他的呢?

  “兩位,現在開誠布公了,接下來就麻煩你們二位把這出戲好好唱到大結局。”

  已經不想再看下去的杜若直接捏著空可樂罐子,發出啪啦一聲。

  寧韻然幾乎可以看到杜若眼睛裡的警告——師妹,秀恩愛,死得快哦!

  “我是一個好演員,就不知道寧韻然小朋友的演技好不好了。”莫雲舟輕笑了一聲。

  “少來,我演技好的很!”

  “對,對,對!今天換U盤的時候,緊張的差點沒把張鐵面前的杯子都給撞下來。”

  “我那是故意的!如果杯子正好落在張鐵的身上,我就剛好抽餐巾紙給他擦,直接就能把U盤給換掉了!”

  “可是沒成功嘛,最後還是得靠我啊。”莫雲舟調侃說。

  “對對對,你最厲害了,影帝!要不要頒發小金人給你啊?”

  “你現在買不起小金人給我,以後做回公務員就更加買不起小金人了。”

  莫雲舟揣著口袋,任由寧韻然拽起沙發上的靠枕追著他打,可是連他的西裝扣都沒碰到。

  “那個靠枕送給你們了,你們出去打。”杜若用手指了指門口。

  莫雲舟笑著將那個靠枕從寧韻然手裡拿回來,放到沙發上。

  “這個靠枕我們還是不拿走了。萬一下一次,小寧惹到了你,你找不到東西,直接用遙控器砸她,把她砸更蠢了怎麼辦?還是靠枕安全又順手。”

  莫雲舟笑了笑,把寧韻然拉出了杜若的房門。

  當杜若的門關起來的時候,寧韻然站在那裡,有一種恍然如夢的感覺。

  “怎麼了?”莫雲舟好笑地問,“你還是覺得我騙了你,想要揍我?”

  真的揍你,我怎麼可能?

  你的頭髮絲被人扯下來,我都捨不得。

  這樣的話,寧韻然是說不出口的。

  在杜若面前,很多話寧韻然想說又不好說,而現在,她已經不記得該說什麼了。

  只是千言萬語,千頭萬緒……彷彿真的是大夢一場,而自己還身在夢中。

  “沒什麼,只是沒想到,我們果然志同道合。”

  壓在心頭上的大石落下來了。

  以前她不敢太喜歡他。

  越是裝作不在乎,心底深處就知道自己多麼在乎。

  而現在,她可以無所顧忌,放肆任性地喜歡他了。

  不用戰戰兢兢被發現身份之後,他會怪她的隱瞞。

  也不用擔心他會被郭笑他們傷害利用,這家伙的段數比她高多了!

  “志同道合的適合做戰友。我和你是臭味相投,所以才能一輩子。”

  莫雲舟笑著,寧韻然站在那裡,明明是摁了電梯要看他下樓,但是自己卻忽然捨不得了。

  就好像知道了他的那個秘密之後,彷彿自己更加依戀他了。

  “你這樣的女孩,奢侈品和甜言蜜語都誘惑不了。”莫雲舟帶著笑意的目光也沉了下來,給寧韻然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哇,我這麼崇高和堅定呢。”寧韻然笑出聲來,但是鼻子酸了,眼睛也燙了。

  “但一個懂你的男人,就能讓你赴湯蹈火,潰不成堤。”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某種捉摸不透的魔咒,落在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寧韻然的眼淚忍不住滑下來了。

  之前她真的很擔心,如果莫雲舟知道她是經偵員,會不會怪她守口如瓶,會不會怪她把危險帶給他,會不會怪明明他那麼在乎她,他還是不肯對他說實話。

  但是現在,她一點都不擔心了。

  這個男人是全天下最懂她的人。

  電梯門打開的時候,莫雲舟朝她伸出手。

  “嗯?”寧韻然看著他。

  莫雲舟啞然失笑:“你和我到底有沒有默契啊!”

  寧韻然這才把手交給他。

  “我們幹什麼去啊?”

  “現在才九點,我們去做其他情侶也會做的事情啊。”

  “什麼事情?”

  寧韻然有點警戒地看著莫雲舟,這家伙雖然對女人一向有風度,但是陸毓生也說過風度都是男人追女人的時候裝出來的。

  現在才九點,其他情侶會做的事情是什麼?

  寧韻然的心撲通撲通,越跳越快。

  “壓馬路啊!你難道沒有很多話想要對我說?”

  莫雲舟啼笑皆非地看著她。

  “哦!拉著手散步啊!好啊!一起啊!”

  “你剛才腦子裡想的是什麼?”

  “沒什麼啊!就是這個時間出來壓馬路,該不會是吸收汽車尾氣吧?”

  “是嗎?”莫雲舟懷疑地看著她,“你是不是在想什麼不該想的東西?”

  “我能有什麼不該想的東西啊!”

  “真的沒有?”

  “當然沒有!”寧韻然露出非常肯定的表情。

  “可是我剛才有想啊。”莫雲舟的唇角彎彎的,有點壞。

  “你……你想什麼?”寧韻然不自覺緊張了起來。

  莫雲舟扣著寧韻然手的手指緊了緊,故意湊到她的耳邊說:“我想……要不要開車把你帶回我家啊,我的女主人。”

  “這麼晚了,你……你自己回家吧!”

  “好了好了,你陪我散散步。我雖然很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你卻不知道我的。我為你擔心,而你也在為我擔心。現在,我唯一的秘密你也知道了,難道你就沒有什麼話想要對我說?”

  南山公寓外的路燈並不是很明亮。

  但是寧韻然卻很喜歡,因為模糊了影子的輪廓,她的影子看起來像他,他的也看起來像她。

  “其實,當初我不想你進入縱合萬象集團跟在趙嫿栩的身邊,除了我知道縱合萬象有問題之外,還有另一個原因。”

  莫雲舟拉著寧韻然,他明明腿很長,寧韻然總是要邁開大步才能追上他,但是這一次他卻很有耐心,有限而緩慢,偶爾還會一邊拉著手,一邊走到寧韻然的面前看她此刻的表情。

  這樣的姿態,她記得自己只在大學校園裡見過,她一直以為永遠不會有人這麼享受拉著她的手緩慢行走的時光。

  那個時候,她不知道世上有個莫雲舟。

  “哦?那你所說的另一個原因是什麼?”

  “顧長銘作為一個男人來說很完美。我一直有預感你會愛上他的。從來沒有一個男人會讓我這麼有危機感。”莫雲舟看向前方。

  “你嫉妒了!”寧韻然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將腦袋伸了過去。

  莫雲舟無奈地輕笑了一聲。

  “對,我嫉妒了。因為顧長銘有一種我所沒有的特質,而我也說不出來。應該說,他對你的感情很包容,他能克制自己站在最合適的距離,但也絲毫不影響他為你破釜沉舟做他一直想做卻不敢做的事情。正是因為他能給你這種沒有任何壓力的感情,無論他做錯了什麼,你都會原諒他,尊重他。而我做不到。”

  寧韻然低下頭來,想了想,然後很認真地說:“我和他從一開始就注定不可能了。而且他對我,帶著一種對楚君的內疚心。我經常能感覺到他很孤獨。看起來趙嫿栩陪在他身邊那麼多年,和他出生入死有了今天的成就,但是趙嫿栩不懂顧長銘內心真正的追求。周暖是顧長銘弟弟一樣的人,他知道楚君的死對顧長銘的打擊,也知道顧長銘為什麼會低下頭來幫秦耀洗錢,周暖願意做任何事情來保護顧長銘這個大哥,但是顧長銘真正想要的是有人能給他反抗的力量。我對於顧長銘來說就像一個標志,一種預兆,就像老天爺給的一個機會。在他的心裡,這個機會比一個男人愛上一個女人更重要。”

  “所以,是命運替我解了圍。”莫雲舟輕輕歎了一口氣。

  寧韻然卻拽住了前行的他。

  莫雲舟回過頭來看向她。

  明明周圍都是城市燈火,明明還有一輛一輛的車經過,車燈一一掠過他們的身邊,但是莫雲舟卻看見寧韻然的眼睛比他見過的任何事物都要堅定。

  “不,是因為你真的太完美。”

  她說的那麼認真,莫雲舟的心輕輕顫動了起來。

  他將她抱緊,感覺著她的體溫和呼吸,一點都不願意鬆開。

  “小寧,你覺得我像賭徒嗎?”

  他覆在她的耳邊,十分認真地問。

  “不像。”寧韻然拍了拍他的後背。

  這家伙問的問題很奇怪。

  “那你知道我資產雄厚嗎?”

  “知道啊。”寧韻然撇了撇嘴。

  這個家伙是得瑟炫富嗎?

  “杜若所說的大戲,看起來很多人都在布局,但其實是一場豪賭。我現在已經上了賭桌。要麼傾家蕩產,甚至把命賠進去,要麼把你帶走。”

  他說的輕描淡寫,她卻知道他有多認真。

  那種眼睛很熱,心臟很燙的感覺又來了。

  整個城市的夜景在寧韻然的眼睛裡模糊成一片水光。

  “大傻瓜,你不用傾家蕩產,也不用視死如歸,我們本來就是屬於彼此的。”

  而莫雲舟所說的那一場大戲,在第二天的早晨拉開了帷幕。

  趙嫿栩所控制的四個大型財務公司和六個中型財務公司全部都被凌睿派人突擊調查。

  趙嫿栩坐在辦公桌上,面前的電話不斷響著,她的雙手摁住腦袋,眉頭蹙的很緊。

  她很清楚,這場針對財務公司的檢查其實是凌睿早就埋伏好的。他早就盯上它們了,就等著這個機會。

  “嫿栩姐,電話一直在響……你不接嗎?”

  周暖站在趙嫿栩的房門前問。

  聽見他的聲音,趙嫿栩抬起頭來,與他的眼睛對視。

  “小暖,我問你……是不是你把我用來給郭先生操作資金的賬戶信息洩露出去了?是不是你把這些財務公司與我的關係告訴了凌睿?”

  “……嫿栩姐,你為什麼會這樣說?”

  周暖呆呆地站在原處看著趙嫿栩。

  “因為……我始終覺得你在怪我那次讓你送文件導致你被綁架。”

  “這怎麼可能!你與其懷疑我,難道不是更應該懷疑那些幫你提供賬戶信息的財務公司嗎?我今天早上聽見黃秘書在和郭先生的新助理說話。郭先生怕張鐵留在T市會出事,然他趕緊離開避一避。我聽黃秘書提起了一個什麼叫唐姍的人……郭先生好像在懷疑她!”周暖的手指捏緊又鬆開。

  這些名單確實是他在設置IP的時候秘密拷貝下來的,只是他沒想到趙嫿栩會這麼快就懷疑到他。看來他高估了趙嫿栩對自己的信任啊。

  “唐姍?比格財務有限公司的唐姍嗎?”

  “對!就是那個什麼逼格還是比格的。聽黃秘書的意思,是你那邊的人出了問題!你怎麼能怪到我的頭上呢?上一次你叫我幫你監聽劉雨,後來劉雨死了。我以為你就算發現劉雨有問題也頂多敢她走而已,沒想到劉雨轉眼就出車禍死了?我那麼多個晚上睡不著覺,醫生還給我開了安定……即便那樣,你讓我幫你調查寧韻然的時候,我敷衍過你嗎?”

  “對……對不起小暖。我現在要去找一下黃秘書,中午我請你吃好吃的賠罪,好嗎?”

  趙嫿栩急匆匆從周暖的身邊走過,沒有注意到他眼中的悲傷。

  “再見,嫿栩姐。”周暖輕聲說。

  趙嫿栩來到了黃秘書的辦公室,將門鎖了起來。

  而黃秘書則抬起頭來看著她,似乎知道她要問什麼了。

  “根據郭先生那邊得到的消息,這一次你准備的那些賬戶信息會洩漏,是因為比格財務有限公司的唐姍。她是你的人,對吧?”

  “她不會背叛我的,是我把她從一個農村姑娘一步一步變成了一個成功的財務公司老總……”

  “是因為她的財務公司充當資金掮客,導致客戶資金損失而引起糾紛。南山區經偵大隊在解決這個案子的時候不知道怎麼就查到了她為你准備的那些賬戶。”

  “可她只是准備了一部分賬戶,並不是全部的……郭先生說的是,那些已經存入現金的賬戶全部都被凍結了啊!”

  黃秘書歎了口氣:“嫿栩,你聰明一世,現在怎麼反而糊塗起來了?你看看,今天你的財務部有誰沒來上班?”

  “沒有誰啊……”

  “你再仔細想想!”

  “……難道是我的助理羅斌?他前天跟我說他要休假給他快上小學的孩子處理入學的事情……”

  趙嫿栩越想,心裡面就越涼。

  確實,她在這些財務公司成立之後,就不會直接與他們往來,至少要看起來和她毫無瓜葛。這兩年,負責和這些財務公司聯絡的是羅斌。

  而且那些財務資料都是財務公司先交給羅斌的,也就是說除了趙嫿栩和周暖,羅斌是第一個接觸到完整的信息的人。

  “我觀察了他很久,考驗了他很久……”

  “在某個范圍內,他可以很忠誠。但如果被凌睿盯上,這個忠誠的范圍可能就被突破了。”

  黃秘書歎了一口氣。

  趙嫿栩頓在那裡。

  但是趙嫿栩並不知道,凌睿前天將羅斌帶走之後,他一直什麼都沒說。但是對於凌睿來說,只需要羅斌在他這裡,就能解釋他的手上為什麼會有那份名單。無論羅斌交代不交代,郭笑和趙嫿栩都會把這個鍋扣給羅斌了。

  “趙總,郭先生的意思是那些錢他會想辦法處理。你暫時什麼都不要做。”黃秘書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畢竟能管好縱合萬象集團的財務已經很不錯了。”

  趙嫿栩的腦海中頓時一片蒼白,她知道自己搞砸的是一件大事,郭笑已經徹底不再信任她了。

  而且如果羅斌的嘴不夠硬,很快那盆髒水就會潑到她的身上。

  回到辦公室裡的趙嫿栩惶然起來。

  十一點多,顧長銘從辦公室裡走了出來。

  他路過寧韻然的半封閉辦公桌時,輕輕在屏風上敲了一下。

  寧韻然抬起頭來,顧長銘側了側臉。

  “走吧,有人要謝謝你,請你吃飯。”

  “謝我?”寧韻然指了指自己。

  “嗯。”

  是郭笑。

  所謂的謝謝,指的應該是她替換了u盤的事情。

  顧長銘開車帶著寧韻然去郭笑所定的酒店。

  “上一次我帶你去見郭笑的時候,你還很緊張。這一次倒是淡定不少。”顧長銘一邊開車,一邊說。

  直男思維女友表白大會:

  莫雲舟:你是不是很喜歡我啊?

  寧韻然:……嗯,是的。

  莫雲舟:有多喜歡?

  寧韻然:如果我是牛肉面,你就是牛肉。

  莫雲舟:額……

  寧韻然:沒有牛肉的牛肉面,就不是牛肉面了。

  莫雲舟:你在說繞口令嗎?

  寧韻然:沒有莫雲舟的寧韻然,就不是寧韻然了。

  莫雲舟:雖然繞口,但忽然有點一點點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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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版

第八十四章:紙上談兵

  “我緊張啊,只是顧大哥你沒看出來。”寧韻然淺笑了笑。

  “小寧,以前我沒有到大城市裡來的時候,也就是我的小時候,一直以為自由就是想幹什麼就能幹什麼。”

  “小時候大家都是這麼想的吧。”

  “可是許多年以後,我來到這裡,才明白自由是我不想做什麼,就能不做什麼。”

  顧長銘的話說完,寧韻然的喉嚨就微微哽咽了起來。

  “我經常會想,如果我從來沒有離開我的村子,沒有向往外面的世界,沒有覺得外面更自由,現在楚君應該還活著,早早地嫁掉了,我在村子裡幫著我的父母務農,而嫿栩可能還在城裡勤勤懇懇地打工又或者通過奮鬥成為了某個企業的財務經理……”

  “顧大哥,這一切並不是你造成的。”

  寧韻然知道,顧長銘一直活在內疚裡。

  “那麼是誰?還是你想說是因為錢?”

  “是因為選擇。無論是楚君也好,趙嫿栩也好,是因為他們自己的選擇。這個選擇是他們自己做的,不是你替他們做的。”

  說完,車子到了酒店門口。

  寧韻然側過身來拍了拍顧長銘的肩膀:“顧大哥,現在我們開著車,而且還沒到走投無路的時候。”

  顧長銘難得微微一笑:“是啊。”

  當寧韻然走進郭笑定的包廂,就看見他坐在裡面,身邊坐著的已經不是之前的助理張鐵,而是另一個陌生的臉孔了。

  “啊,小寧來了啊!來,坐吧!本來想等你來了再點菜,但是想起你不挑食,於是就把這裡看著還行的菜都點了一遍。”

  “謝謝郭先生請我吃大餐!”寧韻然落落大方地坐下。

  這一次沒有趙嫿栩,看來郭笑是徹底放棄她了。

  “怎麼是你謝謝我呢?應該是我謝謝你幫我保住了張鐵。他跟了我好些年了,真要是出了什麼問題,我只怕連睡都睡不著了!”

  “這一切也是運氣而已。剛好我就在那家餐廳裡吃飯,正好我的包裡也有一個U盤。”

  “但是你膽子挺大,敢去換。”

  “當時覺得沒什麼,我去換,就算被當場抓到了,他們又不能把我怎麼樣。現在回想起來,反而覺得自己當時真的很沖動。”

  郭笑點了點頭,看著寧韻然的目光,這家伙很擅長觀察人,寧韻然知道自己得把自己說的話當成是真的,郭笑才會相信他。

  而一旁的顧長銘只是端坐著,一句話都沒有說。

  “小寧啊,那麼你知道趙嫿栩交給張鐵的那個U盤裡到底是什麼嗎?”

  寧韻然看向顧長銘,顧長銘點了點頭:“沒關係的。你心裡想的是什麼就說什麼。你沒有什麼閱歷,說錯了,郭先生會一笑而過。”

  “是不是上次郭先生所說的有大額現金想要避稅的朋友,其實就是郭先生本人?”

  寧韻然有些猶豫地看向郭笑。

  郭笑沒有生氣,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沒錯。”

  “是不是趙總采納了之前我所說的那個P2P貸款平台的建議,所以准備了一些賬戶?”

  “沒錯。”郭笑沒有任何遲疑地回答了寧韻然。

  寧韻然心臟跳的異常快。

  郭笑向她承認,是想看她的反應,還是打算交給她做什麼事?

  畢竟趙嫿栩已經不能用了,顧長銘又不可能去親自操作這些事情,張鐵也從郭笑身邊離開了,也不知道這個新來的頂替張鐵的人好不好用。

  但不管怎麼樣,郭笑已經周轉不靈了。

  他需要用人。

  寧韻然再度看向顧長銘。

  “別看你的顧總了。他也是我的朋友,也在幫我。”

  郭笑這麼一說,就是明擺著告訴寧韻然,既然你跟著顧長銘,就等於是跟著我。

  “你看起來有點緊張?之前那個膽大包天去換U盤的寧韻然哪裡去了?”郭笑好笑地問。

  “那個時候……我只是想幫趙總。”

  “你不是想幫趙總,你是想幫顧長銘。你先見到過我和顧長銘還有趙嫿栩吃飯,又聽見我說我有個朋友需要處理大額的現金,接著又在餐廳裡看見趙嫿栩和我的助理在交接什麼東西的時候被經偵隊當場截獲。你的小腦袋瓜子還能不把這些都串起來?經偵隊員一亮出身份,你就知道趙嫿栩在幫我處理那筆現金。而趙嫿栩所代表的只能是顧長銘。”

  郭笑的話看起來直指寧韻然的心,但是寧韻然此刻卻緊張了起來。

  她必須要掩飾內心的竊喜,因為郭笑無人可用,他真的著急了。

  “郭先生,小寧做的事情一直很單純,沒有什麼實際操作的經驗。而且你讓她做事,必然會漏洞百出,只怕你填她的坑都填不完。”

  顧長銘坐下之後,這還是他第一次說話。

  除了顧長銘,就只有趙嫿栩和黃秘書與郭笑之間的交流最多,來之前,顧長銘就告訴過她,他所理解的郭笑是個怎樣的人——用人會疑,疑人也用。

  如果寧韻然這個時候表現的很想攀附郭笑,那麼郭笑就一定會生疑。他會覺得趙嫿栩也好,張鐵也好,他們出事,就是為了讓寧韻然頂上來。

  “對啊,對啊!那些我做不來的……”寧韻然立刻搖頭。

  郭笑搖了搖手:“小寧,你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我不會讓你還沒學會走,就急著要你跑。但是我覺得你很多想法就很有意思。比如這個P2P平台,我後來也去了解過,確實,如果操作的好能夠處理大額資金而且還不易被追查。嫿栩很有能力,但是她手下的人可不像她那麼小心謹慎。而且她的盤子鋪太大,要管好也不容易了。”

  寧韻然沒有說話。

  “嫿栩的事情,我也建議過她,但是她一直比較自信。如果我對她的事再了解的多一點,也許就不會發生今天的事情了。”

  “不怪你。她順利得太久,遲早有一天是會被人抓住尾巴的。”郭笑看著寧韻然,“而且還把小寧都給嚇到了,對吧?”

  寧韻然遲疑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後來,我也想清楚了。主意可以懂行的人來出,但事情還是得我們的人來辦。別搞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人,人多了,就會出事。而且這一層一層的關係得斷開。不能像嫿栩那樣,經偵隊的端掉一個財務公司,接著又摸到了她的助理羅斌,然後這個羅斌什麼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來一場大亂燉,現在嫿栩就算跳進黃河裡,爬上來身上的油跡還未必能沖掉呢。”

  “郭先生說的有道理。”顧長銘點了點頭。

  “所以,小寧,你不妨來紙上談兵一下。假如有一個億的人民幣現金,你有想過怎樣讓它活動起來嗎?”

  郭笑側著臉,若有深意地看著寧韻然。

  “只是紙上談兵而已。你說的只是一個假設,之後無論發生什麼,都和你無關。”顧長銘說。

  寧韻然咽下口水,想了想,似乎想要開口,但又沒說出來。

  “小寧是有心理負擔了?你別有負擔,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絕對不會叫你去做任何不好的事情。”郭笑一副很有耐心的樣子,像是在誘導孩子做題的長者。

  “郭先生一向重承諾。”顧長銘在一旁勸了一句。

  寧韻然卻在心裡嘀咕,以前怎麼沒發現顧長銘的演技有這麼好呢?

  “其實,有一個很原始,已經被人用過的很有效的方法,它有點笨,但是真的沒什麼痕跡。”

  “什麼方法?”郭笑看起來只是好奇,但他的眼睛裡卻透露出急切的渴望。

  “黃金,用現金去購買黃金。就是速度沒有用P2P平台那樣,以借貸為理由進行資金周轉那麼快。但是黃金是可以運走的啊……”

  只是一個點子而已,郭笑的心裡已經掠過了許多的想法。

  “如果是你的話,你會怎樣用黃金來處理這一個億?”郭笑明明有想法,還要問寧韻然,明擺著事想看寧韻然有沒有更加細致的構想。

  就算是個不知道確切操作流程的狗頭軍師,至少出的點子自己也該知道要怎麼實施吧?

  “我觀察了一下,T市有很多三線珠寶公司,它們不如大型珠寶公司那樣生存容易,郭先生可以考慮和他們打好關係。以現金分批購入金條,然後送去融化,除去標志。接著再將這批金條交給其中一家您信任的珠寶公司。您再選另一個地方,成立屬於您的珠寶公司,把這批黃金賣過去就好了。”

  郭笑的腦袋立刻轉了起來,是啊,這麼簡單好用的辦法,因為太古老了,自己竟然給忘記了。到時候秦耀也可以直接用黃金去支付無法送貨的賠償金,黃金比現金好處理,向秦耀買貨的那個香港毒梟應該會同意。

  “哈哈哈,你這小姑娘,也不嫌沉。”郭笑搖了搖頭。

  他看起來一副對這個主意不感興趣的樣子,但是寧韻然卻知道他絕對動心了。

  要知道,這個點子還是莫雲舟最先和她提起來的。這個主意既然能過莫雲舟的腦子,自然也能過郭笑的。

  這頓飯,寧韻然吃的比之前拘束許多。

  而郭笑則問了寧韻然很多現在流行的網絡金融平台,包括各種小額貸款、小額支付,甚至於時下一些手機零售商和小額貸款公司如何聯合起來,左邊小額貸款公司借錢給學生,右邊學生就拿去買手機,雙方互惠共贏。

  這頓飯吃了將近三個小時,寧韻然就快架不住郭笑那顆對日新月異的互聯網金融發展的好奇心了。

  還好顧長銘開口了:“郭先生,已經快三點半了。我們是不是要換個地方喝下午茶?剛才服務生進來看了我們好幾次。”

  郭笑這才意識到他們聊了很久,笑著說:“行,今天還是就聊到這裡吧?再說下去,我看小寧的眼皮子就要撐不起來了。”

  寧韻然這才放心地打了一個哈欠。

  “那麼郭先生,我們下次再聊。”

  “嗯。嫿栩的事情,還是要多關注一點。”

  “我知道。現在嫿栩也在擔心,羅斌到底會和凌睿交代什麼。經偵隊的人來了,把羅斌處理過的所有財務資料都帶走了。”

  “事到如今,我們也無能為力。”

  寧韻然就站在不遠的地方,她聽到這句話就知道郭笑是在向顧長銘擺明態度,希望他在關鍵時刻割捨趙嫿栩。

  只是郭笑並不知道,這一切本來就是顧長銘和凌睿早就設計好的,為的就是要讓趙嫿栩出局。

  坐在車上,因為沒有午睡,午餐也吃多了一點,寧韻然犯困的厲害。

  顧長銘的車開得很穩,寧韻然很快就睡著了。

  當他們回到公司,他們辦公室的人要麼對著電腦處理公務,要麼正在打電話核實信息,沒有人會因為寧韻然跟著顧長銘回來而打聽消息,至少在這個辦公室裡不會。

  顧長銘推開辦公室門的時候,就聽見他壓低了聲音說了一聲“嫿栩”。

  寧韻然的神經彷彿被挑了一下,但很快就平靜了。

  以趙嫿栩的性格,一定會問清楚顧長銘帶著她吃個午飯長達三個多小時,到底是去幹什麼了。

  而顧長銘則坐回自己的辦公桌前,喝了一口茶水,單刀直入地回答:“郭先生要和寧韻然聊一聊,我帶她去了。”

  趙嫿栩怔在那裡,接著脫口而出:“郭先生想用她來代替我?就算證明了她沒有問題,她也沒有這個能力!”

  “郭先生也是這麼認為的。”顧長銘抬起頭來看著趙嫿栩,他的聲音不像以往那麼冷,也不那麼沉,甚至帶著幾分哄她的意味,“嫿栩,你一門心思來處理我們縱合萬象的正經財務不好嗎?現在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事,天要塌下來的時候,郭笑都撐不住。你低下頭來,彎下腰,壓力也少,也更安全。”

  趙嫿栩呼出一口氣來。

  她知道就現在的情勢來說,往後退真的是好事。

  “郭先生真的不是要讓寧韻然來代替我?”

  “郭先生怎麼可能讓她來代替你?這段時間羅斌在凌睿那裡,指不定會說些什麼。你的心思應該放在把自己摘出去。我有感覺,凌睿很快就回來找你了。”

  “你放心,賬可以做的,可以處理的都處理了。”

  “不能做的,處理不了的,就只能聽天由命了,不是嗎?”

  就在這個時候,顧長銘桌面上的電話響了,十幾秒的時間,顧長銘的眉頭就蹙了起來。

  “是不是說曹操,曹操就來了?”

  “對,凌睿來了。他們帶了文件,要你交接財務資料。”

  “估計是羅斌把我之前用過的空殼公司都抖落出來了。”

  “你打算怎麼應對?”

  “那些空殼公司都是羅斌親自去跑的,還能賴到我的頭上嗎?”

  趙嫿栩轉身離開。

  第二次與凌睿交鋒,並沒有趙嫿栩所設想的那麼劍拔弩張,相反看起來很平靜。

  凌睿在警隊裡面是有名的美男子,對於來交接材料的財務人員,凌睿都抱以微笑,而且對趙嫿栩說的話也很客氣。

  這讓一開始以為縱合萬像是不是要完蛋的員工們都安下心來,因為凌睿看起來就只是因為羅斌所以擴展了資料的收集范圍而已。

  但只有趙嫿栩知道,這一切並不簡單。自己之前在外地甚至成立境外公司,然後與這些空殼公司進行商業往來的財務資料也被調取了。

  陣仗很大。

  “趙女士,我想……”

  “我知道,在案件調查清楚之前,我不能離開T市。只是我很好奇羅斌到底說了什麼?你們如果有疑問為什麼不像上次一樣把我帶走,然後問我一堆問題?”

  “趙女士,我現在調查的是羅斌,不是您。以及有更清晰的線索了,我會來麻煩您,希望您不吝賜教。”

  凌睿離開了,他的背影很挺拔,再加上剛才表現的又很有風度,不少財務部的女員工們都伸長了脖子看著。

  而趙嫿栩卻覺得有一把刀就架在她的脖子上,就看凌睿什麼時候砍下來。

  當晚,寧韻然會到了家,第一件事就是向杜若匯報今天的情況。

  “你說的和顧長銘告訴我們的差不多,依照他對郭笑的了解,他也覺得郭笑會打算用他的現金購入大量黃金然後運送出鏡。”

  “郭笑肯定是不會親自去做這件事的,我估計他會讓他新來的那個助理去做。凌隊長得盯死了他。而且除了那個助理,所有和郭笑有接觸的都得盯上了。”

  “放心吧,他跟你說有一個億,那麼就絕對不止一個億。這麼大數量的黃金想要運走,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就怕他連境外珠寶公司都懶得搞,直接走私出去。”寧韻然露出擔心的表情。

  “你以為緝私的同事們都是吃干飯的啊?”杜若不由得笑了。

  但是接下來的許多天,根據凌睿那邊對郭笑的調查,發現他看起來一點都不著急,而他身邊那個代替張鐵的助理叫李忍的,幾乎一直就陪在郭笑的身邊,根本沒機會去處理現金。

  這讓凌睿很著急。

  他靠著椅背,閉著眼睛。

  老梁進來,給他的杯子續了熱水。

  “凌隊,這才幾天啊。指不定郭笑覺得我們都盯著他,所以想晚一點動手呢。”

  “不可能。秦耀急著用錢,郭笑必須盡快把錢送出去。怕就怕秦耀早就開始動手了,我們卻抓錯了方向。”

  “可是趙嫿栩那邊我也盯著呢,她被我們嚇了之後很安分。”

  “那個黃穎呢?”

  “他一直都是兩點一線,單位和公司,最近一段時間連郭笑他都沒去見過。”

  “這就真的奇怪了。”凌睿深深吸了一口氣。

  就這樣郭笑沉默了一周,這一周對於凌睿來說卻是安靜的折磨。

  到了周末,寧韻然覺得自己可以好好睡上一覺了,莫雲舟卻說要帶她去打高爾夫。

  “我不要去打高爾夫……我想睡覺……”寧韻然抱著被子懶洋洋地說。

  “你今天不陪我去打高爾夫,以後就沒有男朋友了。”

  寧韻然歪了歪嘴巴,怎麼感覺這個莫雲舟越來越任性了?

  “那你讓陸毓生陪你去唄……”

  “你覺得我能拉著他的手在高爾夫球場上散步?我能摟著他的腰糾正他的開球姿勢?還是我能……”

  不知道為什麼寧韻然一身雞皮疙瘩都快掉下來了。

  “得了得了,你半個小時以後來接我吧!”

  “我已經在你家樓下等你了。”

  “那你直說你已經在等我了不就得了!”

  寧韻然直起身來,趕緊刷牙洗臉,打著哈欠上了莫雲舟的車。

  一上車,就歪著腦袋繼續睡。

  “你對我這個男朋友,也太不講究了吧?”

  “唉,跟你在一起,就像大冬天把腳丫子伸進被子裡,每一寸都在犯懶。”

  “什麼?”莫雲舟好笑地看著她。

  “就讓我一直懶下去吧……”寧韻然又向下挪了挪身子,一副懶到沒骨頭的樣子。

  莫雲舟只能無奈地一笑,騰出一隻手來更加用力地摁了一下寧韻然的腦袋。

  他們來到了高爾夫球場,寧韻然一邊抹著嘴巴,一邊跟著莫雲舟的身後。

  好家伙,這男人戴個太陽帽,穿個有領T恤,寬鬆的休閒長褲還是遮擋不住那雙又長又直的腿,特別是背著高爾夫球桿的樣子……

  寧韻然摸了摸下巴,不得了啊,這男人是自己的男朋友。

  莫雲舟轉過頭來,輕笑了一聲。

  太陽帽的帽簷遮住了眼睛,寧韻然只覺得他笑起來,嘴巴挺好看的。

  “你一直在我後面幹什麼啊?我感覺我後面都快被你的目光戳出窟窿來了。”

  寧韻然甩了甩肩膀,大搖大擺地靠近他,用手指拖了拖他的下巴:“我只是在想,這樣一個人間尤物,怎麼就會從了我呢?”

  莫雲舟側過臉,接著直接在寧韻然的手指上咬了一下。

  直男思維女友表白大會

  寧韻然:高爾夫你已經會了,網球你會嗎?

  莫雲舟:當然會。

  寧韻然:乒乓球呢?

  莫雲舟:我四歲就會了。

  寧韻然:桌球?

  莫雲舟:……我不會。

  寧韻然:太好啦!總算有一樣我可以教你了!

  莫雲舟:來啊。最好你從後面摟著我,緊緊貼著我的背,握著我的手,教我。

  寧韻然:你到底會不會!

  莫雲舟:你猜?

第八十五章:豬鼻子插大蔥

  “哎呀!你屬狗的啊!”

  “什麼我從了你啊?我倒是一直很想從了你啊,不然就今天晚上,讓我從了你吧?”

  “別……別過來啊!我跟你說,你這是在耍流氓啊!”

  “一切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我是打定主意要和你結婚的,所以耍流氓的一直是你,不是我。”

  莫雲舟伸過手來,用力把寧韻然的帽簷壓下來,就差沒直接扣在她的腦袋上了。

  這時候,不遠處忽然傳來黃秘書的聲音。

  “莫總,沒想到你也會在這裡!”

  寧韻然跟著莫雲舟一起回頭,莫雲舟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小寧太懶了,一到周末就不願意動,所以我帶他到這裡打球。”

  走在黃秘書身後的,正是郭笑和顧長銘。

  寧韻然心中一頓,忽然猜測起來,莫雲舟這家伙是不是早就知道郭笑今天會和顧長銘在這裡打球,所以故意帶著她來這裡。

  但是莫雲舟要見郭笑的目的是什麼呢?

  好歹來之前也得通一口氣啊!

  她演技不佳,他難道不知道嗎?難不成是要她狂野發揮?

  “莫總。”顧長銘微微頷首,有禮貌,但並沒有親近攀談的意思。

  反倒是郭笑竟然走了過來:“原來小寧你會打高爾夫啊?”

  “會一點,”寧韻然用手指比劃了一下,“但是打的不好。”

  “所以是來和男朋友約會的。”郭笑調侃地點了點頭。

  “原來這位先生是顧總的朋友,怪不得會在洪淵畫廊的畫展上問我關於梅沙倉的問題。”莫雲舟淺笑了笑。

  顧長銘禮貌性地頷首,莫雲舟也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郭笑開口道:“二位都是T市商界的青年才俊,難道還在為梅沙倉的事情放不開?”

  “唉……那個,”寧韻然看了看顧長銘,再看了看莫雲舟,一副自己的男朋友和自己的大哥處的不好,所以不知所措的樣子,“梅沙倉的事情都過去了。此一時,彼一時,說不定以後還能合作呢,對吧,哈哈……”

  “對啊,商場上沒有永遠的敵人。莫總,不如一起過來玩一玩?”郭笑說。

  莫雲舟卻攬著寧韻然的肩膀說:“一起玩還是算了。小寧的開球姿勢不大對,如果當著大家的面,她心裡不好意思,就更加打不好了。”

  寧韻然心裡一萬個問號,你大周末的把我叫過來,不就是為了接觸郭笑嗎?

  怎麼有一副壓根不想的樣子?

  寧韻然一邊跟著莫雲舟離開,一邊很遺憾的樣子看向顧長銘。

  這時候郭笑卻開口了:“如果打球小寧會不好意思,那麼打完球中午就在這裡大家一起吃個飯,莫總賞臉嗎?”

  莫雲舟停下了腳步,側過臉看了一眼寧韻然,這才說:“行,中午一起吃個飯吧。”

  直到他們兩人都走遠了,寧韻然才忍不住開口問他:“誒?你說你到底是唱的什麼戲啊?你到底是要跟郭笑接觸呢?還是不打算跟他接觸呢?”

  “我是要他開口讓我跟他吃飯。”莫雲舟用“你這個小傻瓜”的表情看著寧韻然。

  “哦……”

  寧韻然這才明白過來了。

  郭笑很多疑,如果莫雲舟說加入他們,郭笑肯定會很謹慎。哪怕是顧長銘也開口說讓莫雲舟留下,也很奇怪,因為經過之前梅沙倉的爭奪,以及莫雲舟很不滿意寧韻然被綁架的時候顧長銘竟然沒有報警,所以莫雲舟按道理也不會給顧長銘很好看的臉色的。

  只有郭笑自己開口了,莫雲舟留下來,郭笑才不會覺得莫雲舟是在刻意接近他。

  “你到底想幹什麼?”寧韻然不爽地問。

  “你猜?”莫雲舟忽然低下頭,在寧韻然的額角上親了一下。

  “你不說就不許親我!”

  “我不說也能親到你。”

  “得意個鬼啊!”

  於是,寧韻然的高爾夫球技仍舊沒有進步多少,但是莫雲舟揮桿的身姿,她可是囂張地欣賞了一番。還好這不是電視機屏幕,寧韻然算是真正領會了“舔屏”一詞的終極奧義。

  莫雲舟無奈地回過頭來看她:“你說你揮了幾桿?”

  “三桿?”寧韻然伸出手指問。

  “一桿。”

  “唉,你說我怎麼就覺得每一桿都是我揮的呢?”

  “你說你怎麼臉皮就有那麼厚呢?”

  “你不是就喜歡我厚臉皮?”寧韻然作勢捏了一下自己的臉。

  “你給我過來,你知不知道你揮桿的時候,腰部發力有問題?上次你跟著顧長銘打高爾夫的時候,他就沒有糾正過你?”

  莫雲舟的手就放在寧韻然的腰上。

  “他又不會摸我的腰!怎麼教我!”寧韻然理所當然地說。

  剛說完,莫雲舟就狠狠在她的腰上掐了一下。

  “唉喲……斷了……斷了……”

  “哪兒斷了?”莫雲舟涼涼地問。

  “腰斷了……”

  “要不要我給你接起來?”

  莫雲舟也不知道怎麼用力的,鬧得寧韻然就想笑。

  “哈哈哈……哈哈哈……你不要再掐我的腰啦!”

  寧韻然就差沒趴在地上求饒。

  再一側過臉,她就看見莫雲舟也抿著唇忍著笑的樣子。

  拿著望遠鏡的郭笑看著他們的方向,他的助理李忍走到他的身邊,將望遠鏡接了過來。

  “先生,午餐訂好了。不過,莫雲舟未必會來吧。”

  “那就要看寧韻然的面子有多大了。”

  到了十一點多,寧韻然的手機就響了。

  莫雲舟的眉梢微微一揚:“你的顧大哥?”

  “對啊。”寧韻然一接電話,語氣就換了,“顧大哥,你請我們吃飯啊?哦,重華廳?我記住了!我會好好跟他說的,拜拜!”

  掛了電話,寧韻然就看見莫雲舟抱著胳膊看著她。

  “幹嘛?”

  “我有一種你剛才是在和我未來老丈人通電話,他叫你把男朋友帶回去大刑伺候的感覺?”

  寧韻然差點沒噴出來!

  “你一會兒吃飯的時候可別亂說話!小心我削你啊!”

  “走吧,你的顧大哥比你會演戲。”

  “切!”

  兩人乘坐草地車,來到了這個高爾夫球場最昂貴的餐廳,雲景天霧。

  而重華廳也是這裡景致最好的包廂。

  先是寧韻然將腦袋探進來,看見顧長銘的時候,她呵呵笑了笑。

  郭笑沖她招了招手:“來啊,是這裡沒錯。看你跟只小猴子似得。”

  這時候寧韻然將餐廳的門完全推開,走了進來,但是卻沒看見莫雲舟。

  “怎麼?莫總沒來?”郭笑問。

  “他在外面打電話。眉心都皺成這樣了。”寧韻然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郭笑忍不住笑了。

  十幾秒之後,莫雲舟才拿著手機走進來:“好,好……那東郊的地還是要加把勁兒。我這邊要吃飯了。”

  莫雲舟一邊說,另一隻手揉了揉寧韻然的腦袋,傻子都能看出來他很喜歡寧韻然。

  “莫總真是大忙人,很難才能見到一面啊。”

  黃秘書開口說。

  “其實你們顧總也是大忙人,只怕今天在這裡打著高爾夫,心裡也想著集團裡的各種會議吧?”

  “今天只是純粹出來休閒一下。”顧長銘的語氣淡淡的。

  菜上來了,你來我往聊來聊去,氣氛還是沒怎麼熱起來,話題都很刻意。

  郭笑不了解莫雲舟的喜好,只是用眼色示意了一下黃穎。

  寧韻然假裝不知道怎樣化解莫雲舟和顧長銘之間的冷淡氣氛,低著頭默默地吃著飯。

  反正你們都是影帝,看你們想要怎麼演咯。

  “剛才莫總好像在為什麼事情煩惱?”黃秘書試著從公事的角度出發。

  “一塊地而已,怎麼,顧總也感興趣?”莫雲舟撐著下巴,目光涼涼地。

  “是東郊的吧?”顧長銘沒有繼續讓話題冷下去,“如果是那塊地,東順房地產對這塊地勢在必得,他們想要做高端別墅群很久了。莫總要拿下來,只怕代價會特別大。”

  “比梅沙倉還大嗎?”莫雲舟的表情連變都沒變。

  雖然他的話總讓人聯繫到那場大戰,但他的表情始終很平淡,帶著幾分教養,只能說他是為了寧韻然才來吃飯的,根本不想和在坐各位建立任何聯繫。

  就在大家覺得吃飯的氣氛會在這樣的尷尬中直到結束的時候,寧韻然將莫雲舟夾進自己碗裡的菜又給扔回他碗裡了。

  “你跟顧大哥好好說話會死哦!”

  寧韻然皺著眉頭,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啊?我哪裡沒好好說話了?”莫雲舟一臉無奈,但還是將那個寧韻然夾了很久都沒夾起來的肉丸放回她的碗裡。

  “陰陽怪氣的……梅沙倉的事情,顧大哥絕對是光明正大跟你較量的。你不是成天說你會尊重自己的對手,他們教會你的比你父母教的都重要。可是今天我可不覺得你對你的對手尊重。而且如果不涉密,你和顧大哥交流一下也許能從其他角度解決問題,何必一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樣子呀!”

  寧韻然一本正經地說著,莫雲舟卻露出微微驚訝的表情。

  而黃秘書有些緊張,商界的成功人士無論多有教養,但至少都是有點脾氣的,寧韻然這番話聽到莫雲舟的耳朵裡,哪怕是他的女朋友,也不能確定他會不會生氣。

  郭笑低下頭來,喝了一口茶。

  他在等待著莫雲舟的反應。

  “你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無法反駁。”莫雲舟輕笑了一下,用手指戳了一下寧韻然的臉頰。

  “那你跟顧大哥好好說話,郭先生還在這裡呢!”

  “莫總,你的商業機密我不會打聽,但我真心也很懷念以前我們在蘊思臻語畫廊裡暢談的感覺。在商場上,能理解我的人並不多。”

  顧長銘雖然沒有熱絡的表情,但總讓人感覺到一種真誠。

  莫雲舟沉默了兩秒,微微歎了一口氣,再開口的時候,氣氛感覺比之前柔和很多。

  “就是東郊有一大片空地,我們並不想來搞房地產,而是想建大型主題樂園,那種集合了購物及休閒娛樂為一體的樂園。顧總你說的沒錯,東順房地產對它的執著程度讓我們很頭疼。”

  顧長銘想了想,才開口說:“其實,東順房地產應該不會再對它執著了。”

  “怎麼了?”

  莫雲舟放下筷子很驚訝地看著顧長銘。

  “我也是聽他們一個核心董事會成員說的,那塊地之前有幾個化學加工廠,導致了土地和周邊水源的污染,治理起來相當麻煩。莫總,不妨去打聽一下,如果對於東順來說,這塊地不能要,那麼對於您來說也是一樣的。”

  “謝謝你告訴我這個消息。”這一回,莫雲舟的感謝是真心的,他特地以茶代酒,敬了一下顧長銘。

  “冰釋前嫌就好!”郭笑也露出笑容來,“不過這種大型游樂園可不好做。你看我和顧總從前的朋友趙謙,他那個游樂園就出了不少問題,前一段時間連縱合萬象的股份都賣出去了。”

  “謝謝郭先生關心。不過趙謙的夢幻星空樂園本身就有局限性,和時下公眾需要的娛樂休閒模式還是有一定的差距。”

  於是餐桌上又開始了世界各地大型娛樂中心的經營模式比較。

  寧韻然安心地吃著飯菜,心裡面卻對莫雲舟捏一把汗,這家伙可真敢做啊,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趙謙的夢幻星空樂園樂園了。

  而且還裝作一副對夢幻星空樂園不感興趣的樣子,真是奸商。

  這頓飯可以用相談甚歡來形容,顧長銘和莫雲舟之間彷彿恢復了之前在蘊思臻語畫展上的關係,似友非敵。

  到了下午快三點,他們聊的也是差不多了。

  寧韻然覺得包廂裡有點悶,想要去酒店的露台上呼吸一下新鮮空氣,看看風景。

  當她來到露台前,才發現黃秘書也站在那裡,身邊還站著另一個人,黃秘書正在幫對方點煙。

  這讓寧韻然有些驚訝。黃秘書是個聰明人,雖然他自己不怎麼抽煙,但是身上經常帶著高檔火機,就為了在顧長銘談生意的時候幫某些高管或者老總點煙而已。

  但黃秘書身邊這個,身上沒有商人的氣息,衣著也並不講究,那為什麼黃秘書會幫他點煙?

  大概是遠遠看見寧韻然走來,這兩人沒有繼續說話了。

  黃秘書留在原地,他身邊的男人轉身離開,從寧韻然的身邊離開的時候,輕輕咳嗽了一聲。

  那一聲就像忽然用力將她的神經摁壓下去,接著高高撩起。

  寧韻然的心臟跳動得厲害,但是她沒有回頭去看對方,而是笑著走向露台,來到了黃秘書的身邊。

  “黃秘書也出來透口氣呢?”

  “對啊,這裡風景比較漂亮。”黃秘書看向遠方,“正好碰到了某個老板的司機,就和對方聊了兩句。”

  “哦,這樣啊。”

  “不過你挺行啊?剛才莫雲舟還端著,被你說兩句,就沒那麼難說話了。”

  “我就是不知道郭先生請他那個鼻子插大蔥的家伙吃飯幹什麼。”寧韻然揣著口袋說。

  “那是你男朋友啊,什麼叫做鼻子插大蔥的家伙?”黃秘書好笑地問。

  “裝蒜唄。”寧韻然聳了聳肩膀。

  黃秘書笑的更厲害了:“很多時候,在商場上不是要等到需要用到對方的時候才來套近乎拉關係,能不做敵人就不做敵人。郭先生也是希望之後無論再做什麼生意,顧總和莫總都能避開相爭的局面。”

  “郭先生還是很關心顧總的。”

  “那是當然的。”

  雖然在這裡聊著天,寧韻然真正關注的還是剛才那個男人到底是誰。

  坐在莫雲舟的車裡,寧韻然的腦袋靠著車窗,思緒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莫雲舟伸出手打了個響指:“小丫頭想什麼呢?”

  “今天黃秘書在我們吃飯的地方的那個露台上和一個人見面,那個人我從沒見過,他說是某位老板的司機。”

  “然後呢?”莫雲舟的車速降了下來,似乎認真地聽寧韻然要說什麼。

  “然後他路過我的時候,咳嗽了一聲。”

  “這聲咳嗽有什麼特別?”莫雲舟問。

  “他好像才是那個綁架我和周暖的人……”只有對著他,寧韻然才能知無不言。

  “你說什麼?難道不是鄧浩嗎?”莫雲舟的眉頭皺了起來。

  “在最初我和周暖被關在那個木材倉庫的時候,我和周暖都是蒙著眼的。有個被阿東那幾個混混稱為‘老板’的人來問我們問題。問題的內容就是關於趙嫿栩和趙謙交易文件的。”

  “這個我知道,但是那個所謂的阿東還有他們的同伙被抓住之後,交代的也是鄧浩是他們的組織者。難道在你們蒙著眼睛得時候,那個問話的老板另有其人?”

  “對,我當時沒有聽到那個老板的聲音,問題全部都是阿東代替他問的。每當阿東揍我和周暖的時候,那個老板只會咳嗽示意他停下來,所以我對對方的咳嗽聲很有印象……當然,咳嗽聲很多人都是相似的,可能只是我的錯覺。”

  “我不認為那是錯覺。你還記得那個人的臉嗎?”莫雲舟問。

  “當然記得。”

  “你素描畫的好,不妨將那個和黃穎說話的人畫下來,交給凌睿他們去調查。看看在你和周暖的綁架發生之前,黃穎是不是還有和這個人接觸過。任何疑點,我們都不能輕易放過。”莫雲舟的手指撐著他的下巴,“確實,如果最初在倉庫裡問你和周暖的那個老板就是鄧浩,他到後面沒必要在你和周暖面前暴露身份,畢竟你和周暖最初是沒有見到他的臉的。但是既然鄧浩後來因為自己罹患腦部腫瘤所以破釜沉舟親自來綁你走,那麼最初在倉庫裡他也不用搞得那麼麻煩,連自己的聲音都不敢讓你們聽到。”

  “對,就行為模式來說,倉庫裡那位老板,和在國道上綁架我的鄧浩,就像兩個人。”

  “一個小心翼翼,一個不顧一切。”

  莫雲舟開車將寧韻然送了回去,寧韻然也在第一時間對這個男人的情況進行了匯報。

  凌睿接到消息對這個男人的身份展開了秘密調查,證實了幾點:第一,他根本不是某位老板的司機,高爾夫球場當日他是自己一個人來的,黃秘書對這個男人的身份說謊了。第二,他在高爾夫球場所辦理的會員卡所使用的名字以及信用卡是一個名叫鍾川的。但是當凌睿對這個鍾川進行調查的時候,卻發現鍾川的照片和這個男人根本對不上。而且根據出入境處的記錄,這個鍾川在半年前就去了巴西,他是一個木材商人,暫時還未回國。

  如果是這樣,寧韻然覺得凌睿那邊就更要查出來這個人到底是誰了。

  黃秘書不可能無緣無故會在高爾夫球場和這個人說話。

  對於郭笑來說,在高爾夫球場見到寧韻然和莫雲舟是一個意外,也許郭笑本來就是要在高爾夫球場見這個男人?

  但離開高爾夫球場之後,這男人就失去行蹤了,讓凌睿失望不已。因為他很有可能已經離開T市了。

  又是一周過去了,對於郭笑的調查沒有絲毫進展。

  周五晚上,莫雲舟將寧韻然送回公寓,然後來到了杜若那裡,三個人就目前的情況展開了討論。

  “有沒有可能,郭笑不打算使用黃金,而是直接將大額人民幣用人力分散帶去了香港,直接作為賠償款交給了那個向秦耀購貨的毒梟?”寧韻然說。

  直男思維女友吐槽大會

  莫雲舟:你竟然說我是豬鼻子插大蔥?裝蒜?

  寧韻然:好吧,你是烏鴉站在豬背上。

  莫雲舟:什麼?

  寧韻然:烏鴉站在住背上——只看見別人黑,看不見自己黑!

  莫雲舟:這是哪裡來的女朋友?我要退貨!

第八十六章:大戲

  “海關的檢查可不是形同虛設。根據線報,那個香港毒梟向秦耀購買的貨價值三個億。秦耀無法供貨,就要向對方賠償六個億。這筆錢可不是那麼好帶出去的。”

  “要許多的人力。而且有一個人被發現不算大事,但是這麼多人,被發現肯定不只兩三個,海關也會加大檢查力度,可是我們到現在都沒聽到相關消息傳來,應該不至於。”莫雲舟回答。

  “上一次我和雲舟在高爾夫球場假裝偶遇郭笑,也在他面前透露了雲舟想要買地做大型游樂園……如果郭笑很著急的話,應該會聯繫雲舟,商量接手夢幻星空樂園……但是郭笑也是按兵不動。”寧韻然搖了搖頭,情況有點不妙。

  “這說明郭笑要麼用其他途徑處理大額現金,要麼就是他購買黃金的行動我們還沒查到。”莫雲舟難得蹙緊了眉頭。

  他們的討論也僅僅是梳理目前的情況以及各種可能性,對於郭笑的調查仍舊停滯不前。

  當他們離開杜若的公寓,寧韻然陪著莫雲舟等電梯。

  “你好像很擔心這次的任務會失敗?”寧韻然問。

  “因為有太多不在計劃中的變量了。比如說……”莫雲舟側過臉來看著寧韻然。

  “比如說什麼?”

  “比如說我會在那個咖啡館裡見到你,你那麼迫不及待地抓住我。”莫雲舟開始揚起寧韻然看過很多遍的壞笑。

  “我不是故意的!都道過歉了!”

  完了完了,耳朵又要紅了。

  “比如說會在蘊思臻語畫廊見到你。比如明明一開始覺得你只是好笑,到後面總想看見你。比如說我會難過於你竟然能對我這樣好男人的表白說轉身就轉身。比如說你在縱合萬象讓我天天擔心。比如說……”

  眼看著莫雲舟的“比如說”越來越長,寧韻然趕緊開口:“哦!反正都是我的錯咯!”

  “比如……”莫雲舟緩緩靠近寧韻然,在她的鼻尖上蹭了蹭,“你叫我雲舟的時候,我心裡面對自己說,這個壞丫頭終於知道我是她的男朋友了。”

  “哇,忽然覺得自己就是個孫悟空。”寧韻然摸了摸下巴,一臉自豪的模樣。

  “什麼?”

  “把你這妖孽降服了!”

  莫雲舟無奈地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說反了?”

  “說反了?你的意思是我是妖孽咯?”

  “那是你說的,我可沒說。”

  莫雲舟露出了他的招牌笑容,寧韻然有點想踹他。

  “不過這一次,你故意向郭笑放話想要做游樂園,而東郊的地因為污染治理的原因,你也不會買。如果郭笑真的缺錢,就會希望你接手夢幻星空樂園。但是剛才吃飯的時候,他完全不提,就像不感興趣一樣……”

  “說明他還有辦法處理那批現金,只是凌睿沒發現而已。再加上,他對你以及我都不完全信任,所以不會鋌而走險。”

  看著寧韻然低頭沉思的樣子,在電梯門打開的瞬間,莫雲舟忽然低下頭來,在她的唇角迅速吻了一下。

  “啊呀!”寧韻然抬起頭來,莫雲舟已經走進了電梯裡。

  “是狐狸,尾巴終究要露出來的。”

  他的笑容緩緩被電梯門擋住,寧韻然有一種這個電梯廂就是一個盒子,那個男人被裝進了盒子裡,她想看的時候就把盒子扒拉開,自己好好看兩眼,然後再把盒子蓋好,別人都看不著。

  越想,寧韻然越覺得自己好笑。

  周一,寧韻然前往一個會務公司確認他們為公司安排的一場技術交流會。一切確認之後都到了中午,寧韻然餓得肚子咕咕叫。

  她來到一個小餐廳,坐在二樓靠窗的位置,點了一份可樂排骨飯。

  吃了兩口,莫雲舟的微信就來了。

  寧韻然看了兩眼,咬了一口排骨,回復對方:我們顧總都是日理萬機,同樣是總字頭的,你說你怎麼這麼閒呢?

  抬起頭來的那一刻,寧韻然瞥見了小巷子裡,一個男人一邊抽煙,火星時明時滅,兩個人在他的面前聽著她說話。

  寧韻然心中一緊,這個男人就是她看見和黃秘書說話的那個男人。

  因為證件和賬戶都是假的,所以凌睿他們沒有找到他,沒想到竟然被她撞見了!

  寧韻然立刻離開了餐廳,她剛要走到巷子口,那個男人就從巷子裡出來了。她立刻止住腳步,側身避開了男人的視線,接著悄悄跟在他的身後。

  心跳就像繃緊的弦,如果他才是那一日綁架他的真正主使,就肯定認識她。

  這個男人不斷回頭,似乎是擔心被發現。

  寧韻然比他更緊張,一旦他回頭就立刻躲到一邊,不讓他看見。

  男人路過一個報亭,正在和報亭老板聊天。寧韻然很擔心對方是發現了她在跟著他所以故意停下,她只好轉到一旁一個小攤子上,假裝蹲在地上看小東西,順便拿起一頂太陽帽,遮住臉,假裝試帽子。

  男人看了過來,還好他沒有發現蹲在小攤子前的寧韻然。等到男人繼續向前走,寧韻然起身,隔著人群,小心翼翼地跟著他。

  他到底要去哪裡?剛才和那幾個人在後巷裡幹什麼?

  男人就像意識到什麼,忽然轉過身來,寧韻然立刻側過臉,看向別處。

  還好,她剛才臨時在小攤販那裡買了一頂廉價太陽帽,在襯衫外面套了一件防曬衣,繼續跟著。

  這土鱉的樣子和剛才完全不是一個風格。

  對方的視線直接從寧韻然的身上掃過,接著繼續向前走,來到了一棟寫字樓前。

  他走了上去,進入了電梯。

  到了這裡,寧韻然已經不好再繼續跟下去了。

  她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這棟樓裡有律師事務所的牌匾,還有美容機構的,以及頂樓的行游天下旅行社。

  寧韻然頓了頓,她忽然想起,之前帶著現金去趙謙的夢幻星空樂園,以購買門票的方式將現金變成合法營業收入的不正是一群假導游嗎?

  寧韻然走到樹蔭下,繼續觀察著,只看見有一些上了年紀的的大叔大媽從那棟樓裡走了出來,她忽然有了某個有些大膽,卻很合理的猜測。

  寧韻然跟上了其中一對大叔大媽,他們看起來很緊張的樣子,進了一個首飾店。

  寧韻然也假裝進去看飾品,來到了這對大叔大媽的身邊,就聽見他們在和店員議論著。

  “我們的兒子要娶媳婦了,媳婦嫌金子做的手鐲項鏈太沉。而且平日裡也戴不出去,所以要求要金條!”

  “對對對!就是那種做工越少越好,性價比高的金條!”

  店員立刻笑容滿面地介紹。

  兩位大叔大媽幾乎沒有挑太久,就下了決定,一下子從包裡取出了一捆十萬元的現鈔。

  店員愣了愣,點鈔機辟裡啪啦地過機,十幾分鐘後就打票出單,將金條交給了老兩口。

  老兩口捂著包,左顧右盼,生怕有人沖上來搶他們的金條的樣子。

  他們走到了離金店不遠處的馬路邊,那裡停著一輛銀色的SUV,老兩口進去坐了一小會兒,立刻就出來了。

  他們臉上的表情比起當初剛離開金店的時候要輕鬆很多。

  寧韻然握緊了拳頭,難怪這些日子凌睿跟蹤郭笑和他的新任助理李忍無果了!原來這個新助理李忍就是個煙幕彈,吸引了調查視線。真正幫郭笑用現金買黃金的不是李忍,而是黃秘書!

  而黃秘書也不是親自動手的,而是通過這個不明身份的男人!

  如果不是今天自己坐在那個小餐廳的二樓吃排骨飯,恐怕都看不到那個男人!

  他們也真是太過分了,竟然利用老人家!

  老人家大多不喜歡用卡,更不要說其他電子支付渠道了!他們帶現金去金店購買黃金符合老年人的消費習慣,是最不容易起疑的。

  但是這些老人該有多危險!

  如果被壞人盯上遇到搶劫,誰能幫他們!

  寧韻然抬起手來看了一下時間,她得趕緊趕回公司去了。

  當晚,寧韻然就將自己看見的所有一切報告給了杜若。

  凌睿在最短的時間內做了最充分的准備。

  這一夜,對於寧韻然來說是難眠的夜晚,但對於凌睿來說卻是十分驚險的。

  他們經偵隊和刑偵隊配合,埋伏在那個旅行社的下面,順籐摸瓜,果然發現了郭笑將部分現金藏在了這個旅行社裡,在這之前他們還跟蹤那個男人,找到了其他幾個藏匿現金的地點。

  就連他們融金的煉金廠也找了出來。

  整個行動迅雷不及掩耳!

  凌晨四點多,當黃秘書打電話將這件事告訴郭笑的時候,酒店裡的郭笑手指發顫,狠狠將手機砸了出去。

  他發了瘋一般,將書桌上的一切一掃而下,台燈跌落在地,郭笑胸口憋著一口氣,臉色鐵青。

  “郭先生!先生!請您冷靜!”

  助理李忍沖上去,想要扶住郭笑,郭笑卻一口血吐了出來,那場面讓李忍都僵住了。

  郭笑就這樣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幾分鐘之後,救護車前來將他帶走。

  與此同時,正在別墅裡的顧長銘也接到了消息,他淡然地穿著睡衣,走到酒櫃前,開了一瓶紅酒,取出了兩個酒杯,倒進去。

  他拿起其中一杯,輕輕在另一杯上撞了一下。

  “楚君,他們掙的黑錢被警方找到了,黃金也被帶走了,你高不高興?”

  他的聲音很輕,很溫柔,像是對睡著的人,又像是對自己。

  第二天,全省的報紙和電視媒體都在報道T市十年以來最大的一起現金洗錢案,光在幾個地點發現的現金就多達三億六千萬,黃金價值八千萬。

  近一周,相關新聞都在反復播放,一遍一遍在郭笑的面前刷著存在感。

  顧長銘、趙嫿栩和黃秘書開車來到了郭笑所在的病房。

  這間病房只有郭笑一個人,他抬了抬手,助理李忍就走到病房外去把守了。

  “我們這一次損失太慘重……這不僅僅是在逼我,也是在逼秦先生啊!我只想知道這到底怎麼回事……沒有線報……凌睿是怎麼把我們藏現金的地方都找到了!”

  郭笑的手握緊了拳頭,用力在病床上敲了兩下,整張床也跟著吱吱呀呀響了起來。

  “郭先生,這件事我絲毫不知情。郭先生您把現金安排在哪裡,是從沒有告訴過我的。”

  顧長銘神色很平靜,這種平靜裡帶著某種難以形容的冷漠。

  郭笑看著他,歎了口氣說:“確實……你應該沒有途徑知道現金在哪裡。那麼黃穎,你說!這到底怎麼回事,應該你來解釋!”

  黃秘書肩膀微微一顫,思索了幾秒,只得硬著頭皮開口:“一直都是我和阿照聯繫,而阿照又是郭先生您特別派來處理這批現金的。您說過,阿照在這件事之前和我,還有顧總和趙總都沒見過面,按道理連警方都不知道他的存在,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樣被警方盯上的……”

  “黃秘書,你先想清楚,我和長銘是真的不知道那個阿照是什麼人,更不知道郭先生已經把處理現金的事情交給你了。那個阿照長什麼樣子,我們都不清楚。所以,你和阿照見面得時候,有沒有被誰發現過?”趙嫿栩冷冷地開口問。

  “被誰發現過……”黃秘書皺著眉頭想了幾秒,“那天在高爾夫球場的時候,我們不是和寧韻然還有莫雲舟吃飯嗎?本來我們沒有預料到會碰上寧韻然他們,所以我就約了阿照在球場見。我和阿照在餐廳露台上聊天的時候被寧韻然看見了……但是她的表情很正常,她也不認識阿照啊!”

  “阿照被我派去執行了周暖和寧韻然的綁架。”郭先生閉上眼睛說。

  “那就不怪這一次現金全部都被查了。這主意本來就是寧韻然出的,她再把阿照和黃秘書聊天的事情告訴警方,由警方去調查跟蹤阿照。”趙嫿栩笑了笑。

  這對於黃秘書來說,是他失敗的最合理的解釋,在他保持沉默的同時,顧長銘開口了:“所以,寧韻然知道阿照有問題?”

  “阿照確實向我肯定,寧韻然沒有看見他的臉或者聽過他的聲音。”郭笑說。

  “可是前幾天,我卻看見她鬼鬼祟祟跟著一個男人,走了好幾條街,直到龍翔大廈附近。”趙嫿栩開口道。

  這一句話就像一顆雷,炸開來。

  “郭先生,龍翔大廈是……”

  黃秘書正要說什麼,郭先生就抬手示意她先別開口。

  “哪天?”郭先生問。

  他的聲音很涼,基本上已經確認寧韻然有問題了。

  “周二,正好是距離阿照出事的兩天前。”趙嫿栩回答。

  郭笑從手機裡調出一張照片:“她跟著的是這個男人嗎?”

  “就是這個男人。”趙嫿栩很肯定地說。

  郭笑扣著手機的手指發白,看著天花板笑了起來。

  那笑聲讓人發寒。

  “竟然會是她?這個小丫頭演戲演得還真夠好的!”

  而趙嫿栩臉上的表情是漠然的。她甚至沒有去看顧長銘的表情。

  當郭笑咳嗽了起來,顧長銘才開口說:“還是讓周暖查一下吧。”

  郭笑立刻說:“查,當然要查!你們誰也別離開醫院!就站在我面前!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在玩貓膩!叫周暖來,用我的電腦,當著你們的面,查清楚趙嫿栩所說的那一天,阿照、寧韻然還有趙嫿栩這三個人的行蹤到底是怎樣的!”

  趙嫿栩的唇角微微挑起,看了一眼顧長銘,卻發現他的表情淡得很,彷彿這些都不關他的事,他也從來不在乎寧韻然。

  半個小時之後,周暖被帶到了他們的面前。

  他的表情很茫然,特別是看見趙嫿栩坐在郭笑的病床邊,顧長銘揣著口袋站著,就連黃秘書也在一旁。

  郭笑沒有告訴周暖前因後果,只是明說要他幹什麼。

  周暖打開了郭笑的電腦,開始他的操作。當他將結果送到郭笑的面前時,郭笑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然後咬牙切齒地對趙嫿栩說:“嫿栩,我相信你那天確實在那個餐廳看見了寧韻然,只是我很好奇,為什麼你要一直跟著阿照?還跟到了旅行社的大樓下?”

  趙嫿栩的眼睛瞬間睜大:“我跟著的不是阿照!而是寧韻然!如果不是因為跟著寧韻然,我壓根不知道阿照是郭先生的人!”

  “可是寧韻然的手機信號顯示,她一直就在那家快餐店裡!”郭笑直接將電腦屏幕翻過來,對著趙嫿栩。

  “我不可能!我明明是跟著她!”趙嫿栩完全不能相信,她忽然明白過來什麼,看向周暖,“是你!是你害我!是你偷偷改變了手機信號的位置對不對!就像上一次我給你幾百個P2P平台賬號,叫你分配IP時候一樣!也是你把這些賬號交到警方手裡的對不對!”

  周暖傻傻地看著趙嫿栩:“嫿栩姐……你在說什麼?”

  “假如是周暖害你,那就查別的東西吧。比如員工出入證。”顧長銘又說,“這一次別讓周暖操作了,郭先生,你找個人來驗證吧。”

  “對!查員工出入證!自從劉雨那件事之後,員工出入證裡都有追蹤芯片!”趙嫿栩說。

  “可是那個追蹤芯片也是我設計的……嫿栩姐要是又說是我動的手腳該怎麼辦?”

  “所以從此刻起,你不准再碰電腦,讓郭先生的人來查。”顧長銘冷下聲來說。

  郭笑把守在病房外的李忍叫了進來。

  “你去找個人來,懂行的,我要核實那一日寧韻然和趙嫿栩的手機信號地址和員工出入證芯片地址是不是一致!”

  一個多小時之後,李忍帶來了一個日本來的工程師,對方驗證了周暖的手機定位是准確的。

  “郭先生,根據基站信息反饋,確實是這個信號跟隨在這個信號之後。”

  郭笑看了趙嫿栩一眼,趙嫿栩的手指顫抖了起來。

  但她仍舊用萬分肯定地語氣說:“那就查工作證的定位芯片!”

  但是定位芯片的結果仍舊是一致的,顯示寧韻然一直在餐廳裡,而趙嫿栩跟著阿照去了旅行社大樓的附近。

  “看來這並不是寧韻然跟著阿照,而是趙總跟著阿照啊。”李忍看向趙嫿栩,眼底帶著敵意,“趙總,你跟著阿照是為了什麼?”

  “我跟著的絕對是寧韻然!她肯定是把手機和員工證都留在了餐廳裡!”

  郭笑看著趙嫿栩,眼底已經是對她滿滿的不信任和懷疑了。但是他並沒有立刻針對趙嫿栩,而是對李忍說:“你去查一下,看那個餐廳有沒有監控,看看寧韻然到底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是的,先生。”

  郭笑的視線回到趙嫿栩的身上:“我不會冤枉任何一個人。只是如果是因為最近我對寧韻然的好印象讓你覺得是對你的不信任,我希望你懸崖勒馬。事情到了這個田地,嫿栩,我還是不想傷害你的。”

  “一切等監控結果出來了再說。”趙嫿栩咬著牙回答。

  “好,我們等結果。在結果出來之前,誰也別想再動手腳,誰也別想離開T市。李忍,找人看好他們。”

  “是。”

  當他們走出病房,剛來到走廊上,趙嫿栩忽然一把拽住了顧長銘的衣領,冷冷地看著他:“這是不是你和周暖一起搞得鬼?你們串通了寧韻然,演了這麼一出大戲!”

  “演戲?”顧長銘冰冷的眸子看進趙嫿栩的眼中,“我們誰演戲能比你更好嗎?你既然跟著寧韻然,發現她有不妥,為什麼不立刻告訴我?如果你覺得我會偏袒她,那麼你為什麼不告訴郭先生?”

  “那是因為我並不知道她剛在幹什麼!而是直到今天出事了我才明白!”

  直男思維女友掰彎大會:

  寧韻然:我的追蹤技巧還是很好的!警告你以後不能搞外遇!

  莫雲舟:謝謝你主動答應嫁給我。

  寧韻然:什麼?我什麼是主動答應嫁給你了?

  莫雲舟:不嫁給我做老婆,哪裡來的“搞外遇”?

  寧韻然:……

第八十七章:和我住吧

  “你才明白什麼?”顧長銘的聲音冷冷的。

  周暖擔心地上前,要將他們都拉開。

  “顧大哥,嫿栩姐!你們別這樣!”

  “我不需要你惺惺作態,走開!”趙嫿栩用力將周暖一推,周暖沒站穩跌坐在了地上,後腦勺砸在走廊牆壁上,發出咚的一聲。

  “小暖!”顧長銘立刻甩開趙嫿栩,把周暖扶起來。

  “對!你們兩是一邊的!你們是不是都和寧韻然計劃好了,要把這天捅漏掉?”趙嫿栩笑容扭曲地看著他們。

  “把天捅漏?要不要我說一說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如果寧韻然真的有問題,你跟蹤了她卻不說出來,那是因為你巴不得她做出什麼事情來好讓郭先生知道除了你,別人都靠不住,你是在給郭先生顏色看!”

  “你……你胡說!”趙嫿栩的臉色發白,肩膀手指都跟著顫抖起來。

  顧長銘扶著周暖站起來,走到了她的身邊,又丟下一句:“我再說說另一個假設——如果寧韻然沒有問題,那麼你跟蹤阿照幹什麼?是不是你把阿照丟給了警方?因為你看不得黃秘書比你更得郭先生信任?”

  趙嫿栩意識到郭笑的助理就在他們不遠處,他們剛才的對話他聽得一清二楚,一定會回去轉達給郭笑,那樣郭笑就會更加懷疑她。

  而黃秘書也如同被驚醒了一般,驚訝地看著趙嫿栩。

  經過剛才的手機追蹤和員工出入證裡的芯片追蹤,黃秘書本來就對趙嫿栩有很多的疑慮,顧長銘剛才就那樣揭穿了趙嫿栩的所思所想,黃秘書不得不在心裡掂量著自己是不是成了趙嫿栩向郭笑證明自己價值的炮灰?

  “顧長銘!你瘋了!”

  趙嫿栩感到了四面八方湧來的敵意。

  她沒有想到,顧長銘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那麼說她,簡直就是要把她推下懸崖。

  是因為她推了周暖?還是因為寧韻然?

  趙嫿栩的憤怒從心底深處沖向頭頂,她正要上前給顧長銘一個耳光的時候,郭笑的助理李忍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好了,趙總。這裡是醫院。”

  就連李忍的眼中都是對她掩飾不住的反感。

  “你們會後悔的。”趙嫿栩說完就轉身大步離去了。

  而顧長銘卻神色如常,只說了句:“小暖,我帶你去看看醫生。”

  “我沒事……”

  “那麼響一聲,後腦勺都腫起來了,你還覺得自己沒事?”

  黃秘書看著他們的背影,惆悵地說了句:“支離破碎了啊。”

  而此時的寧韻然坐在莫雲舟的車裡,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莫雲舟的手指在她的額角輕輕一彈:“想什麼呢?”

  “我在擔心……之前周暖提醒過我,說我們的員工出入證裡有追蹤芯片。所以在跟蹤那個幫郭笑處理現金的男人的時候,我特地將手機和員工證都留在了餐廳裡……”

  “那麼你還擔心什麼?”莫雲舟問。

  “我還擔心……郭笑會派人去驗證我到底在那個餐廳待到了什麼時候。杜若說他在經偵隊此次行動之前就幫我處理好了,可我還是擔心會被郭笑發現。我可以退出這個行動,但是我們離最重要的那一步已經那麼近了……如果要我退出,我會不甘心。”

  “你想那麼多,會很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世界不會等你准備好,既然你已經把可以准備的都准備了,那就放任自己吧。”

  寧韻然側過臉來,每次看見這個男人的笑容,她都覺得沒有什麼是不能被解決的。

  “喂,這不是回家的路,你要帶我去哪裡啊?”

  “良宵苦短,一輩子也不長,當然是要趁著我們還在一起的時候,把能做的事情都做掉。”

  他又扯起了唇角,笑得壞壞的。

  “切。”寧韻然撐著下巴側過臉去看著窗外。

  她才不會傻到問他去幹什麼,這家伙的答案肯定會讓她無語。

  但是她沒有想到,莫雲舟真的把她帶回了家。

  寧韻然站在他的別墅門口,不是很確定自己要不要進去。

  “孟姨說買了三黃雞,但是來不及做。”

  “難道你要給我做?”寧韻然睜大眼睛問。

  “對啊。不過,一只雞夠你吃嗎?”莫雲舟笑了笑,打開門走了進去。

  這還是寧韻然第一次來到他住的地方,自己的狗窩莫雲舟倒是去了很多次了。

  寧韻然的腦袋伸進去看了看客廳,和莫雲舟精簡的辦公室不同,雖然也沒有什麼多余的裝飾,但是暖色調讓人心情舒暢,沙發和茶幾是簡風,整體裝潢有一種現代藝術感,但是絕對不土豪。

  應該說就像莫雲舟這個男人一樣,初看就很難忘懷,而且越看越有味道。

  “你是願意看電視呢?還是來廚房幫我?”

  “我選擇看電視。為了今晚還能吃上晚飯,我還是不去炸廚房了。”

  莫雲舟了然地一笑。

  寧韻然一打開電視,各種金融新聞湧入耳中,用遙控器扒拉了半天,也沒找到一個“正常”的頻道。

  她癟著嘴巴來到廚房門口說:“你就沒有個網絡頻道可以看電視劇的?怎麼翻來翻去都是新聞啊,股市啊,經濟頻道?”

  “你又不和我住,難道我一個大男人看狗血電視劇?”

  她看見的正好是莫雲舟的背影,他正低下頭,將電沙鍋的蓋子打開,加調料進去。

  香味很濃郁,寧韻然餓了。

  “砂鍋燉雞要燉很久吧?”

  “還好,我這個砂鍋只需要三十分鐘。”莫雲舟回過頭來看著她笑了。

  他穿著深色的圍裙,下身是西裝褲,寧韻然看著他的背脊線條,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想什麼呢?”

  “我讀中學的時候,看過一本漫畫,叫做《吉祥寺咖啡屋》,劇情我已經不記得了。就記得裡面的帥哥穿著筆挺的襯衫和長褲,圍著圍裙……”

  莫雲舟忽然轉過身來,一把抱住了寧韻然的腰,寧韻然猝不及防,撞進對方的懷裡,額頭被對方用力吻了一下。

  “哦,原來你也是制服控啊……”

  他的聲音帶著某種暗示,很輕,很柔和。

  這種溫柔待著誘惑,寧韻然下意識後退,莫雲舟又將她摟緊。

  他的體溫,他的氣息太有存在感,她只覺得身上發燙,又用力掙了掙。

  “我們下次可以玩咖啡屋cosplay,你說好不好?”

  “不……不用了,真的,其實我……”

  “你什麼?難道你更喜歡醫生的白大褂?”

  “別!我最怕看見醫生的白大褂!”

  莫雲舟笑了,還是那麼好看,讓寧韻然莫名其妙想要狠狠咬他一口。

  “你要不要來和我一起住?”

  莫雲舟開口問。

  寧韻然傻眼了:“你……說什麼?”

  “等這一關確定走過去了,跟我住好嗎?”

  莫雲舟又問她。

  心臟被他拽了過去。

  他看著她,是認真的。

  “我……”

  “也許對你來說,做我的女朋友不過一個月。但是對我來說,我喜歡你很久了。我想要你煩惱的時候陪你說話,你不高興的時候,我不希望我不知道。你有什麼計劃,我期待能夠幫到你。我們不在一起的時間太多了,所以我不想浪費時間看著你回家,而是想要每天帶你回家。”

  寧韻然看著這個男人,她很清楚莫雲舟這樣的男人可遇不可求,錯過他,今生今世,來生來世,她都不會遇到第二個莫雲舟……那麼懂她,那麼愛護她,那麼讓她也想要不顧一切去愛一場。

  對於莫雲舟來說,和他住在一起並不是為了男人和女人之間的那回事,而是想要走進她的生活裡。

  寧韻然知道,對於一個長期獨立,一切靠自己的女孩來說,這需要勇氣,需要信賴,相愛容易,相處不易。有時候靠得太近了,反而會讓自己失去他。

  但那又怎麼樣呢?

  她本來就走在懸崖邊緣,這個男人一路陪行,為什麼不抓緊他的手呢?

  “喂,你先通過考試再說。”寧韻然用下巴示意砂鍋雞的方向。

  “看來我每天都會有事情做了?”

  “對啊,砂鍋雞是不能滿足我的。”寧韻然一副考官的模樣點了點頭。

  “好,一會兒再給你做個蔥爆蝦和秋葵炒牛肉。我還得下個菜譜,沒事兒的時候偷偷研究,對吧?”

  寧韻然眨了眨眼睛:“不得了啊,我還以為除了把三黃雞放在砂鍋裡燉,你就只會番茄炒蛋和剁椒炒蛋了。”

  “你去玩吧。一會兒吃飯。”莫雲舟推了她一下。

  “那我去參觀一下你的大房子。”寧韻然將手背在身後,“檢查一下,你有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小秘密。”

  “我能有什麼秘密?”莫雲舟好笑地說。

  “那可不一定。比如什麼充氣娃娃之類的。你看你有張君子的臉,也許是流氓的內心?”

  “你要是真發現了充氣娃娃,那也一定是毓生的。”

  “唉喲!陸毓生肯定沒想到,他會成了他小舅舅的背鍋俠。”

  寧韻然笑著離開了廚房。

  不過莫雲舟這棟別墅還真的很大。

  一樓是客廳和餐廳,二樓是兩間客房和一間書房。

  其中一間客房上了鎖,看見門上貼著的某手游海報,一看就是陸毓生之前住過的。

  直男思維女友掰彎大會:

  寧韻然:原來你是個家庭煮夫!

  莫雲舟:所以呢?

  寧韻然:嗯!我任重而道遠啊!以後我負責賺錢養家,你負責貌美如花!

  莫雲舟:還是我負責賺錢養家,你負責好吃懶做吧。

  寧韻然:……我在你心裡就是這樣的人?

  莫雲舟:你還是不要出去危害世界了。

  胖瓜:最近咽炎煩了,吃了鎮咳藥之後特別想睡覺,所以更新很短小,大家笑納!

第八十八章:選擇

  寧韻然輕哼了一聲。

  陸毓生的房間她就沒什麼興趣了,萬一不小心真的發現了充氣娃娃,那就囧了。

  另外一間客房,裡面的布置也很簡單,但是很乾淨。

  至於莫雲舟的書房,寧韻然更有興趣了。

  他並沒有鎖門,看來他的書房裡沒有什麼秘密文件,可以隨便自己參觀。

  剛打開門,寧韻然就震驚了。

  莫雲舟的書房就是一個小型圖書館吧!

  一共有九排書架,是上好的木材打造的,空氣裡還能聞到淡淡的木頭和紙張的清香。

  書架之間還有一個可以推動的木梯,寧韻然不得不說這個男人還真的挺會享受。

  不過他的享受比起那些買游艇買私人飛機炫富的富商來說,要低調有內涵的多。

  一排一排的書架走過去,寧韻然發現莫雲舟的藏書很豐富。從專業的金融經濟類書籍之外,涉及各行各業。還有寧韻然之前很感興趣的《黑金》和《賊巢》以及《華爾街風雲》的英文原版。

  她甚至還發現了不少建築學、歷史類的書籍。

  一開始她覺得這些書也許都是擺設,但是當她隨手拿了一本下來,看見裡面別著書簽,就知道莫雲舟這些書是真的看過。

  嗯,寧韻然覺得自己喜歡上莫雲舟,說明自己不是看臉和看錢,而是因為自己有品味啊。

  得瑟了兩三秒之後,寧韻然離開了書房,走到上一層的主臥。

  這裡是莫雲舟的房間啊,寧韻然的手觸上門的時候,心裡還有點小激動。

  只是打開門而已,她就聞到了淡淡的屬於莫雲舟的氣息,好像就這樣進入了莫雲舟的世界一般。

  他的床很大,床上一道褶皺都沒有,是銀灰色的床單,床頭桌上還放著平板電腦。

  她可以想像,睡前莫雲舟估計還要用它來查閱一下當日的金融信息還有新聞什麼的。

  不過看著過分整齊的東西,她的心裡就有一種破壞欲。

  她向後退了兩步,接著猛地向前,沖到了床上,在上面打了兩個滾。

  “誒,這床還真的很舒服!”

  胳膊剛好伸到了莫雲舟的枕頭下面,摸到了什麼東西,拿出來一看,她頓住了。

  竟然是她在蘊思臻語的時候,用來畫莫雲舟的那本素描冊!

  她記得那個時候莫雲舟面無表情地將它收走了,但其實……經常拿出來看嗎?

  臉莫名紅了,就連枕頭間莫雲舟常用的洗發水的味道,都莫名地讓她心率加快,好像這個房間都在緩慢地旋轉著。

  她側過身來,忽然不願意起來。

  直到感覺床沿邊微微下陷,她挪開手中的素描冊,發現莫雲舟單膝跪在床墊上,緩慢地靠近她,直到雙手都撐在她的身邊。

  他幾乎將她完全籠罩起來,低下頭,就要吻上來一般,寧韻然下意識用素描冊頂了對方一下,就在莫雲舟側過臉的時候,她立刻轉過身去,要快速移動出他的范圍。

  但是莫雲舟立刻抱住了她,直接將她壓了下去。

  他的體溫比平時更燙,就連噴灑在她頸間的氣息也彷彿要在她的血液中燒起一把火。

  “小寧,你睡在我的床上,這可是對我最直接的暗示。”

  寧韻然的臉上都快燒出血來了,她扭動了起來,莫雲舟的懷抱有著男人的力度感和一種篤定。

  “我……我什麼都沒暗示你!你……你飯做好了沒有啊!”寧韻然趕緊轉移話題。

  “你再動,就不是暗示了。”

  “啊?”

  “就會生米煮成熟飯了。”莫雲舟在她的後頸上輕輕咬了一下。

  寧韻然的肩膀都聳了起來。

  “你怕我啊?”莫雲舟的雙臂微微放鬆了一點。

  “怎麼會怕你……”寧韻然的聲音小的像蚊子哼哼。

  莫雲舟忽然抱著她翻過身來,讓寧韻然趴在了他的身上,她趕緊雙手撐住莫雲舟的耳邊就要起來,卻被對方用力一抱,又趴回了對方的身上。

  “這樣就不怕了吧?”莫雲舟輕輕笑著說。

  寧韻然看著對方,那種被包裹起來的不安感逐漸散開,她真的不明白莫雲舟為什麼會那麼了解她。

  “你很獨立,從來不依靠任何人,也習慣了一切靠自己。愛上我是一回事,把自己交給我是另一回事。你會害怕。因為未來是不確定的,你怕把自己交給我了,某一時某一刻,我還是會離開你。到了那個時候,你已經習慣了依賴我,你怕自己沒辦法再堅強起來了。”

  寧韻然側過臉去,是啊,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恐怕不是她自己,而是莫雲舟。

  寧韻然低下頭來,輕輕蹭了蹭莫雲舟的鼻尖。

  “我們可以先進行第一步,就是每天晚上在我的懷裡睡著,習慣有我陪著你,習慣每天睡前吻我,習慣貼著我的耳朵對我說話。”

  寧韻然低下頭來,耳朵就貼在莫雲舟的胸口上,輕輕抱著對方。

  從前她不明白女孩子怎麼能對另外一個男人撒嬌,難道不會不好意思?不會覺得麻煩別人?

  現在她忽然明白了,因為她滿心都想要鑽進這個男人的懷抱裡,不出來了。

  “快八點了,別告訴我你還不餓。吃飯去吧。”

  莫雲舟單手撐著床墊,就抱著寧韻然坐起來了。

  “嗯,吃飯去了!”

  “不過你剛才躺的那麼開心,喜不喜歡我的床?”

  “不喜歡。”

  “啊?口是心非。”

  “才不是口是心非!你的床離電視機那麼遠!我靠在床頭都看不清電視機的字幕啊!”

  “看來不是口是心非,是真心的。”

  “本來就是。”

  “明天我去換個大的。”

  來到餐桌前,寧韻然的肚子立刻咕嚕咕嚕叫了起來。

  “你是不是趁我在樓上,叫了外賣?”

  “自己能做,為什麼要叫外賣?”

  莫雲舟一邊說,一邊給寧韻然盛了一碗蓴菜湯。

  “好香。”寧韻然吹了吹,迫不及待就要喝,莫雲舟趕緊將她摁住。

  “燙著呢。你要是燙到了舌頭,我可不幫你舔。”

  寧韻然差一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誰要你給我舔了!還要不要人好好吃飯了啊!”

  莫雲舟卻笑得很壞。

  三黃雞燉得很入味,肉質很滑嫩,果然如同莫雲舟所說的,一只雞只怕不夠寧韻然吃。

  秋葵炒牛肉也是絕品,秋葵的口感,牛肉片微微彈牙,寧韻然覺得自己能把一鍋飯都吃下去。

  就在這個時候,莫雲舟的手機顫了顫,他看了一眼短信,抬頭對上寧韻然說:“我再給你盛碗飯吧。”

  “菜都吃光了呀!”

  “我給你炒個番茄炒蛋。”

  “為什麼啊?”寧韻然覺得莫雲舟唇上的笑容怪怪的。

  “因為我覺得你看到這個消息應該會很有胃口。”莫雲舟將自己的手機推到寧韻然的面前。

  上面的短信內容是:Z女士徹底出局。

  短信的號碼是來自凌睿的。

  一直壓在寧韻然心中的那塊巨石終於落了下來。

  就在兩個小時前,李忍來到了寧韻然那天吃飯的餐廳,給了對方一筆錢,表示要看當日的錄像。

  根據錄像查證,寧韻然在餐廳留到了當日下午兩點,李忍拍下了寧韻然的Pos單。

  郭笑勃然大怒,讓李忍派人去把趙嫿栩帶回來。

  顧長銘和黃秘書就站在那裡,顧長銘的目光是漠然的,而黃秘書則面有怨恨地看著趙嫿栩。

  “你不是說寧韻然一直跟著阿照嗎?可是她兩點都還在餐廳!她是會空間穿梭嗎?兩點同時出現在餐廳並且還跟蹤阿照去了旅行社的樓下!”

  郭笑的怒意幾乎要將病房的天花板掀翻。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我明明看見她了!明明看見她了!我明白了!她和凌睿是一伙的!凌睿在行動之前就和那個餐廳打好了招呼!他們偽造了刷卡記錄!篡改了監控錄像!”

  趙嫿栩看著他們所有人。

  “郭先生!你要相信我!我不會無緣無故指稱她跟蹤阿照!”趙嫿栩叫喊了出來。

  “哦,那麼你看見寧韻然行蹤詭異的時候,就沒有用手機照下來?特別是她跟蹤阿照到了旅行社樓下的照片,好歹有一張吧?”黃秘書終於按耐不住,冷聲質問。

  “我當時……太專注於跟著她……一門心思想要弄清楚她在幹什麼……”趙嫿栩拿出手機,“這是我當天照下來的照片。”

  李忍拿過來翻了翻,照片裡一個女孩穿著防曬衣,戴著太陽帽,一條絲巾像裙子一樣圍在腰間,站在旅行社樓下。

  黃秘書看了一眼,冷笑了起來:“這是寧韻然?寧韻然當天穿的可不是這一身吧!”

  “這是她在小攤子上買的!臨時換上的!”

  “你也太好笑了吧!沒看見李忍帶回來的錄像?寧韻然進餐廳得時候穿的是襯衫,西褲,她沒有太陽帽!小攤子上買的?你以為在拍諜影重重啊!”

  “李忍,你看照片裡的女孩背影是寧韻然嗎?”郭笑的聲音彷如沉入冰窖。

  “實在看不出來,不像是她平日裡的穿衣風格。”李忍說。

  “這真的是她!真的是她!顧長銘!你難道認不出她的背影!”趙嫿栩狠狠質問顧長銘。

  顧長銘看向郭笑:“郭先生,就算嫿栩那天跟蹤了阿照,也並不能說明是她向警方洩密的。畢竟這樣做對她沒半點好處。”

  顧長銘的話看起來是在為趙嫿栩求情,實際上卻給了她沉重的一擊。

  “得了吧。她看不順眼寧韻然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之前是讓周暖查寧韻然的行蹤,後來又設計車禍讓寧韻然去給趙謙送文件,那小姑娘差一點就折在趙謙手上了!後來我還派了人假裝外地的警察辦案到醫院病房裡去探她的口風,也找了人在病房裡裝了竊聽器,寧韻然根本沒問題。接著郭先生也設了那麼大一個局來試探寧韻然,她還是沒問題!現在趙嫿栩又說寧韻然跟蹤了阿照……好嘛,人家的手機和員工出入證都沒離開過餐廳,兩點鐘正好結賬,還有刷卡單!這些如果都是偽造的,這個寧韻然是有多可怕?計算的該有多細致?”

  黃秘書這麼一說,越發顯得是趙嫿栩在污蔑寧韻然了。

  “她就是警察的人!她絕對是警察的人!我們所有秘密都是她洩漏出去的!”

  黃秘書談了口氣:“我怎麼記得,你P2P平台賬戶信息被洩漏,是你手下那些財務公司靠不住呢?關寧韻然半毛錢的事?我真的很厭煩,無論什麼事你都要推到寧韻然的身上了!”

  趙嫿栩的怒火被點燃:“我說是她!就是她!這麼多年我的懷疑什麼時候錯過!你們只要解決掉她,以後就不會再有任何問題了!”

  “解決掉她?要不是她當時反應快,把U盤給換掉了,跟在郭先生身邊快十年的李鐵都差點栽了!”

  黃秘書的話觸動了郭笑的神經,他的眉頭蹙了起來。

  郭笑看著顧長銘說:“我對你說過什麼?必要的時候要懂得捨棄!”

  趙嫿栩支撐不住,跌倒在地。

  “嫿栩她不會。”顧長銘很堅持地說。

  黃秘書雖然很不滿,但是看著顧長銘,還是跟著求情了。

  “趙總畢竟幫秦先生做了這麼久的事情了,沒必要反水。事情也很有可能是趙總發現了阿照和我在一起說話,所以跟著阿照想要弄清楚郭先生交代給我的任務是什麼。但是她忘記了,她自己也屬於警方的監控對象。很可能凌睿那天正好也派人盯著趙總,於是意外發現了阿照的行蹤。”

  郭笑涼涼地看著坐在地上的趙嫿栩,他很清楚這個時候如果對趙嫿栩動手,會讓顧長銘和黃秘書都覺得他太心狠手辣。

  最終,郭笑長長地吸了一口氣說:“嫿栩,事到如今已經說不清你到底是想報復寧韻然,還是因為你在跟蹤阿照的時候也被凌睿的人跟蹤。你的狀態不大好。李忍,你派人送趙總去市郊的別墅好好休息一下吧。在那裡曬曬太陽,劃劃船,調整一下心情。”

  其實,這就是變相的軟禁。

  趙嫿栩很清楚,事到如今自己無論說什麼都沒有用了。

  只會越描越黑,越來越像無理取鬧。

  她看向顧長銘,她現在幾乎可以猜到自己之前替郭笑用P2P平台洗錢,為什麼賬戶資料會外洩了——絕對是顧長銘在幕後指使周暖。

  就像顧長銘會在最關鍵的時刻向郭笑求情保住她的命,她也做不到再繼續揭穿他,那樣郭笑也會要他的命。

  “你會後悔你的選擇的。”趙嫿栩緩緩站起來。

  這句話聽起來像是在向郭笑控訴。

  但是顧長銘很清楚那是她對他說的。

  “你真的甘心,你選的路走到最後就是一無所有嗎?”

  郭笑看著趙嫿栩離開的背影,他知道,自己必須盡快湊夠資金來。

  “是時候出手夢幻星空樂園了。”

  “這恐怕很難。沒有人能輕而易舉接下夢幻星空樂園。只怕會趕不上秦先生的需要。”顧長銘說。

  直男思維女友吐槽大會:

  寧韻然:哈哈哈,有人要把你當做冤大頭了!郭笑惦記著你的錢包呢!

  莫雲舟:我已經是冤大頭了。

  寧韻然:啊?

  莫雲舟:看上你,我難道不是冤大頭?

第八十九章:我不怕

  “雲昇集團的財力,你也不是沒有見識過。”郭笑開口說。

  “我們並不清楚雲晟集團還有沒有這個意向。自從那塊地他們沒要之後,我就沒有聽過任何關於他們要涉足大型游樂園的消息了。秦先生需要多少錢,或者讓對方成立一個公司,從我們綜合萬象這邊給錢過去,先解決秦先生的燃眉之急比較重要。”

  “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一直被凌睿那邊盯著。幾個億的出賬,你還擔心他不查你?”郭笑反問。

  顧長銘沉默了。

  “或者,你讓寧韻然去牽個線,我們請莫雲舟吃個飯。他如果願意接手夢幻星空樂園,那就是十幾個億的資金回籠。他願意接手,就先付六個億的訂金,解決秦先生的資金問題。剩下來的錢,我們再慢慢考慮怎麼轉移出鏡。”

  “我明白了。我去跟小寧聊一聊。”

  離開醫院之後,顧長銘和周暖一起吃晚飯。

  他煮好了面,但是周暖顯得沒什麼胃口。

  “那個……顧大哥,你說嫿栩姐不會有事吧?”

  “目前來說,郭笑不會殺她。比起懷疑嫿栩跟蹤阿照,把藏匿現金和黃金的地點說出去之類,郭笑更相信是嫿栩想要通過跟蹤阿照弄清楚郭先生給黃秘書的任務是什麼,但是卻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被監視她的人跟蹤了。”

  “這確實是合理的解釋。那麼小寧呢?她沒有被郭先生懷疑吧?”

  “就我的感覺,郭笑對她有疑慮,但是並不深。一來,之前郭笑就利用綁架案試探過寧韻然了。

  後來,寧韻然換U盤救了郭笑的助力李鐵,讓郭笑對她很有好感。在醫院裡黃秘書也指責了嫿栩對寧韻然的嫉妒和懷疑已經扭曲了。”

  “而且除了利用莫雲舟的雲晟集團,郭笑也已經黔驢技窮了。”周暖回答。

  “吃完飯,我還是要親自去拜訪一下莫雲舟。不然,顯得沒有誠意。”顧長銘揚了揚下巴,“我煮的面很難吃嗎?”

  “沒有!很好吃!”周暖趕緊低頭吃面。

  “我已經和他們說好了,他們會一直派人保護你。”顧長銘抬起手,揉了揉周暖的頭頂。

  “顧大哥才是……要小心。你和小寧都要好好的。”

  吃過了面,顧長銘就來到了陽台上,打了個電話給寧韻然。

  正坐在莫雲舟的沙發上,一邊吃著水果,一邊看著電視的寧韻然看見手機屏幕上閃動的那個名字,就知道她一直等待著的那一刻終於來了。

  “喂,顧大哥?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小寧,是這樣的,我記得上一回莫總說過很想做大型游樂園,但是他看中的那塊地並不適合,對吧?”

  “是哦。”寧韻然站起身來,走到廚房裡,看著正擦著盤子的莫雲舟,故意抬起膝蓋頂了頂對方的後腰。

  莫雲舟回過頭來,正要趁勢直接親她一下,看見寧韻然萬分認真的表情,只能作罷。

  “是這樣的,趙謙的夢幻星空樂園很想要出手,就看莫總有沒有意思要拿下來。”

  寧韻然吸了一口氣,她知道自己和顧長銘之間的對話也許正被郭笑的人監聽著,所以一切聽起來都要自然。

  “可是……我之後都沒有聽雲舟說起過還想要買地做大型游樂園了。”

  一旁聽著的莫雲舟頷首一笑,靠著台面,從後面抱著寧韻然,將臉貼著寧韻然,聽顧長銘說了什麼。

  “所以,想請你幫個忙,探探他的口風。如果他還想弄,我就做東,請他和趙謙吃個飯。”

  “趙謙啊……”寧韻然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反感。

  “我知道你討厭趙謙。但如果他有意向的話,郭先生會親自來和他談。價格方面,他也絕對找不到更好更合適的了。”

  “那好吧……我問問他,明早給你答復。”

  “好,謝謝。”

  掛了手機之後,寧韻然模仿莫雲舟的方式,在他的臉上彈了一下。

  “喂,明天你說我要怎麼回答顧大哥?黃秘書肯定會在旁邊聽。”

  “嗯……怎麼說呢?要好好吊一吊郭笑的胃口。”

  “嗯!哎呀!我的《大偵探福爾摩斯》!凶手是誰!”寧韻然扯開了莫雲舟的胳膊,毫不留戀地奔回到了沙發前。

  “喂……凶手除了莫裡亞蒂教授,還能有誰?”

  莫雲舟靠著寧韻然在沙發邊坐下。

  幾分鐘之後,電影大結局了。

  寧韻然側過臉,就發現莫雲舟側著身,靠著沙發背睡著了。

  他睡著的樣子,她這好像還是第一次見到。

  好像世界都跟著安靜了下來。

  但他的呼吸,仍舊是她所能聽到的最清晰的聲音。

  像是掠過海面的風。

  寧韻然抱著膝蓋,仔仔細細地看著他。

  大概是他在她面前總是一副什麼都准備好了,什麼都盡在掌握的樣子,反而讓她忘記了,其實他有很多事要做。

  這樣一個男人,為她做飯,陪她看電視,其實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他也會累。

  而且他時間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絕對珍貴。

  “你看我好久了,如果要親我,就快一點。不然我又要睡著了。”

  閉著眼睛的莫雲舟輕輕開口說。

  寧韻然癟了癟嘴,用力捏了一下他的臉頰。

  “讓你得意!”

  第二天的早晨,當黃秘書跟著顧長銘走進辦公室,路過寧韻然的桌邊時,黃秘書輕輕在寧韻然的桌面上敲了一下。

  寧韻然會意,跟著他們進了辦公室。

  “小寧,你昨晚上和莫總說了嗎?”顧長銘坐在桌前,很平靜地問她。

  “我說了。”

  “他什麼意思?”黃秘書顯得要著急很多。

  “他很沉默……也沒回答我什麼。”

  “他什麼都沒說?他就一句評價都沒有?比如夢幻星空樂園好或者不好?”黃秘書接著問。

  “沒有。”寧韻然搖了搖頭。

  黃秘書皺著眉頭看向顧長銘。

  顧長銘回答說:“這很正常。畢竟真的要買夢幻星空樂園肯定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應該是要問問董事會的意向,再來跟我們談。”

  “但是一句話也不說,這也有點……”

  “他是一個深思熟慮的人,不表態很正常。我們等等看。”

  顧長銘雖然這麼說,但是病房裡的郭笑聽到這個消息,連水都喝不下了。

  “莫雲舟他想要幹什麼?哪怕只是有一點意向,也可以表示要談一談!不坐下來談,能有什麼結果?”

  “郭先生,也許莫雲舟是感覺到我們很急著用錢,想要吊一吊我們的胃口,好壓價。顧總說的沒錯,我們先等等看。”

  “怎麼等?秦先生已經等不及了!”郭笑死死扣著水杯,卻沒有喝下去一口,“告訴顧長銘,必須早一點確定莫雲舟的意向。”

  而此時的莫雲舟卻悠哉悠哉地坐在辦公室裡,他的唇角帶著淺淺的笑意,陸毓生走進來,揣著口袋,好奇地看著他。

  “小舅舅……”

  “嗯?怎麼了?”

  “你心情很好嗎?”

  “你看出來了?”

  “當然啊,你笑的那麼陰險!”陸毓生哼了一下。

  “哦?是嗎?”莫雲舟摸了摸下巴,“大魚要上鉤了,沒有辦法不高興。不過毓生,這段時間你先回去你父母身邊吧。你別淌進來,我也能放開手腳。”

  “……我明白了。”陸毓生點了點頭,“不過你也要看好我那個未過門的小舅媽。她才是你該重點關注的對象。”

  “我知道。”

  又是一個周末,莫雲舟帶著寧韻然去了一家新開的餐廳,才剛走進去,就發現郭笑、顧長銘還有他的助理李忍以及黃秘書也正好來到了門口。

  “莫總,好巧啊!您帶著小寧來吃飯?”黃秘書笑著迎上來。

  莫雲舟原本還在和寧韻然說笑的表情立刻沉了下來。

  “哦,真那麼巧?”他的眉梢微微揚起,表明他很清楚這是郭笑他們刻意制造的“偶遇”。

  顧長銘走了過來:“無論巧或者不巧,大家都在T市,抬頭不見低頭見,還請莫總給個面子,大家一起吃個飯。”

  “顧總,我很尊重你,所以不想和你繞彎子。我就明說吧,我接誰的盤子都可以,但是趙謙的絕對不會接。”

  莫雲舟的表情是絕對嚴肅而且冷淡的。

  無論是演戲還是真的,寧韻然第一次見到他露出這樣的表情來。

  就連站在顧長銘身後的郭笑也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因為莫雲舟的回復太決絕了。

  對比其他人的驚訝,顧長銘卻很忍得住。

  “能告訴我原因嗎?我一直認為這麼重要的決定,莫總至少要和董事會商量一下。”

  “你想知道原因?好吧,我告訴你。你還記得在香格裡拉大酒店裡,趙謙想要對小寧做什麼嗎?如果當時我不在那個酒店裡,小寧這輩子就被毀了。我這個人記性很好,你覺得這麼大件事,我能忘記嗎?”莫雲舟看著顧長銘的眼睛,沒有一絲猶豫。

  郭笑的拳頭緩緩握緊。

  他當然聽黃秘書說過那是怎麼一回事。

  這又是趙嫿栩結下的梁子!

  寧韻然扯了扯莫雲舟的袖子,她的心裡爽得要上天了,要知道莫雲舟這個男友從沒有讓她覺得這麼雄壯過啊!

  但她還是發揮了自己的演技,一臉為難的樣子小聲說:“雲舟,我知道你為我好……但是顧大哥一直很照顧我,趙謙的事情也和他無關,我們聽一聽他怎麼說好不好?”

  氣氛稍稍緩和了一點。

  黃秘書趕緊上來打圓場說:“是啊,是啊,咱們就吃個飯。趙謙的事情先放一邊,我們顧總對小寧那是真的好,像親妹妹一樣。您就當作照顧小寧,一起吃個飯。”

  莫雲舟側過臉來,看著寧韻然,而寧韻然也一臉期待地看著他。

  莫雲舟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終於還是點頭了:“好吧。我先聲明,這件事我會公事公辦,我聽一聽你們的轉讓條件,還要結合夢幻星空樂園周邊的環境,我們才能決定買或者不買。”

  聽到這裡,郭笑握緊的手指終於鬆開。

  莫雲舟緊緊拉著寧韻然的手,進入了郭笑他們訂的房間。

  席間,黃秘書向莫雲舟介紹了夢幻星空樂園的整體格局,市場情況以及周邊設施等等,涵蓋了所有莫雲舟需要考慮的所有細節。

  郭笑仔細觀察著莫雲舟的表情,看著他從一開始目光中的明顯抗拒,到漸漸有了興趣,看似在替寧韻然夾菜,其實黃秘書說的每一句話都聽得很認真。

  這頓飯的氣氛是有些緊張的,而莫雲舟提出的問題也相當犀利,讓黃秘書的額頭都冒汗了。

  反倒是顧長銘很淡定地回應了莫雲舟的所有問題,兩人的交流也相當流暢。

  “真有意思。”莫雲舟垂著眼睛,淺笑著說。

  “什麼有意思?”顧長銘問。

  “我記得,夢幻星空樂園明明是趙謙的,怎麼他沒來?反倒是顧總對夢幻星空樂園很是了解?”

  顧長銘看向郭笑,郭笑談了口氣,開口解釋:“莫總是聰明人,我也就不再繞彎子了。夢幻星空樂園其實是趙謙替我管理的。”

  “我就說,以趙謙的腦子,怎麼可能把夢幻星空樂園做的這麼大,原來是背後有靠山。”莫雲舟笑了笑,“你們准備的這些資料,不介意我帶走吧?”

  “當然不介意,本來就是為莫總准備的。”

  “郭先生,我會慎重考慮對夢幻星空樂園的收購,也會盡快給您消息。”

  “那我就期待莫總的好消息了。”

  “嗯。”莫雲舟點了點頭。

  吃完了飯,莫雲舟就帶著寧韻然離開了。

  郭笑看著他們的背影,眉頭卻絲毫沒有鬆開過。

  “郭先生,怎麼了?”助理李忍問,“我看莫雲舟對夢幻星空樂園很感興趣啊。”

  “他感興趣,但是他是個思維敏銳而且慎重的人。從他剛才問我們趙謙為什麼沒來,就能看出他對這個交易非常懷疑。他除了告知董事會之外,也一定會調查我們和趙謙背後的聯繫。這很危險。”

  “所以呢?先生?”

  “先回去再想該怎麼辦吧。”

  郭笑轉過頭來,拍了拍顧長銘的肩膀說:“你做的很好。辛苦了。”

  “這是應該的。”顧長銘點了點頭。

  當莫雲舟和寧韻然坐進車裡的時候,莫雲舟忽然一把抱住了寧韻然。

  他的懷抱太緊,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雲舟?怎麼了?”

  “沒什麼……我只是忽然有點害怕。”

  他的聲音很輕,寧韻然的心瞬間軟得彷彿要塌了。

  她也抱緊了他,她很明白這個男人的恐懼,來自於對她的在意。

  “我知道,別怕。凌睿還有杜若都為我准備好了。”

  “涉及你的事情,我永遠不會覺得任何准備是萬全的。”

  “我不怕。所以你也不要怕。”寧韻然在對方的額頭上很認真地吻了一下。

  直男思維女友掰彎大會:

  寧韻然:你真的很會吊胃口!郭笑都快被你吊得背過氣去了!

  莫雲舟:論吊胃口的段數,我不是你的對手。

  寧韻然:啊哈?

  莫雲舟:你先是在咖啡廳摸我,又用裝衛生棉的小袋子砸我,還畫我的素描,等我喜歡你了,你就跑了。難道你欲擒故縱的手段還不夠高?

  寧韻然:誒?不會吧?

  莫雲舟:高手中的高手就是你這樣的了。

  寧韻然:你果然是個抖M……

第九十章:拿下莫雲舟

  “萬事小心。”莫雲舟附在寧韻然的耳邊輕聲道。

  “好。”

  莫雲舟直起背脊,繼續開車:“走吧,我忽然很想送你點什麼東西了。”

  “送我什麼?燉三黃雞?”

  “你腦子裡除了吃的,還有沒有點別的東西?”

  “有啊!我腦子裡還有你啊!”

  寧韻然的回答讓莫雲舟愣了愣,隨即笑出聲來。

  “你這是修煉了幾百年道行出來了啊?”

  “也要看是誰帶著我修行啊!”

  莫雲舟將她帶到了一個表店,寧韻然看了看招牌,扯著嘴角說:“莫先生,你這是打算用糖衣炮彈來腐蝕我嗎?”

  “我是覺得,我們身上應該有什麼一對的東西,這樣比較像情侶啊。”

  “我們用的手機是同款的。”

  “好吧,你是要我現在立刻送結婚對戒給你,還是戴情侶表?”莫雲舟撐著下巴瞇著眼笑著看著她。

  “……還是……還是表吧……你別送鍾給我就行。”

  莫雲舟露出失望的表情:“我還以為你會說兩個都要呢。”

  “我才沒那麼貪心。”

  寧韻然昂首挺胸走了進去,莫雲舟好笑地跟在她的身後。

  那些滿是碎鑽的表幾乎閃瞎她的眼,她反而挑了一對低調深色表面的手表。

  “你確定要這一對?一點都不顯眼。”

  “不顯眼才好。”

  莫雲舟笑了:“就這對吧。”

  寧韻然瞇著眼睛看著他:“我怎麼想都覺得那麼有古怪呢?”

  “有什麼古怪?”

  “你好端端為什麼要送表給我?你會請我吃貴的東西,但不會送我貴的東西。”

  “哦,你腦子不笨。不過既然是我送的,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要戴在身上。”

  寧韻然愣了愣,將手覆在表面上,“我懂了。”

  又是一周過去了,郭笑仍舊沒有等來莫雲舟的消息,他在房間裡走了一大圈,又拿起了手機,這已經是一天之內打的第三個電話了。

  “難道到現在莫雲舟還沒有回話嗎!”

  “他們的董事會和決策層還在研究。”

  “你知不知道秦先生已經等不及了!”

  “我知道,所以……還是先由我們綜合萬象集團將這筆錢找個名頭付出去吧。”

  “只怕你還沒付出去,就被凍結賬戶了!凌睿是不可能讓你轉賬的,這件事你不用管,我會解決。”

  “我明白了,先生。”

  掛了電話,李忍上前給郭笑倒了一杯茶水。

  “先生,您打算怎麼辦?”

  “莫雲舟這個人,沉得住氣,也有自己的思路。但是,他也有自己的軟肋。既然他不肯幫我們,那我們就幫幫他。”

  “我明白了。”

  “事情做得要快,也要乾淨。”

  周六的早晨,寧韻然正在刷牙,門鈴就響了。

  “誰啊?”寧韻然趕緊將牙膏沫子吐掉,來到了門前。

  “早餐外賣。”

  “我沒有叫過外賣啊?”寧韻然從門前的貓眼望出去,確實看見一個穿著美團外賣T恤的快遞員。

  快遞員拿出送貨單看了一眼,回答說:“是一位莫先生定的。”

  “哦!”

  莫雲舟給她訂了早餐?

  寧韻然打開門,伸手接過來,可就在那一刻她的手腕猛地被對方扣住,寧韻然剛要掙脫,對方忽然在她的頸上用力一敲,眼前頓然一黑,寧韻然倒了下去。

  快遞員一把將她扶住,這時候電梯門打開,幾個搬運家具的工人將櫃子打開,將寧韻然裝了進去,立刻離開,整個過程快到不超過二十秒。

  杜若站在門口,從貓眼裡將這一切看在眼裡。

  接著,他來到窗口,將窗簾撩開一到縫隙,看著那輛SUV遠去。

  杜若拿出了手機,撥通了凌睿的電話。

  “郭笑動手了,小寧被他的人帶走了。”

  “手表她帶了嗎?”

  “帶了。我現在將車牌號發給你。”

  “謝謝。”

  到了快中午的時候,莫雲舟穿上外套,拿過車鑰匙,打了個電話給寧韻然。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

  “衣服換好了嗎?我大概一刻鍾就到你的樓下。還有箱子收拾好了嗎?”

  莫雲舟一邊穿鞋,卻聽不到對面寧韻然的聲音,他不由得笑了。

  “怎麼了?還沒收拾好?除了你用習慣的東西,其他的我陪你重新買吧?”

  又是十幾秒過去了,打開門的莫雲舟頓在在那裡,瞇起了眼睛:“小寧,你怎麼不說話?”

  “因為我不是你的小寧。”

  男人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來。

  莫雲舟的手立刻握緊,沉下聲來:“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只是想問一問莫總,你們的董事會效率太低了吧?”

  “你是郭笑的人,還是顧長銘的人!”

  “我是誰的人不重要,關鍵是莫總知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事?您可以用五千萬來換她的性命,一個項目應該也沒問題吧?”

  “我就猜到你們有問題!之前夢幻星空樂園就鬧出了洗錢的事!現在你們又綁架我的女朋友!你們根本就不乾淨!不乾淨的生意我們不會沾手!”

  “莫總,乾淨或者不乾淨又有什麼區別?只看你要不要寧小姐的命了。我們要求的不高,三天後,我們必須要拿到六個億的定金。您放心,夢幻星空樂園到了您的手上,就乾淨了。還有,您可以報警,我們會把寧小姐的屍體還給你。”

  “你們……你們這群混蛋!”

  電話迅速被掛斷了。

  莫雲舟閉上眼睛,用力呼出一口氣。

  他摔門而出,立刻驅車前往顧長銘的住處。

  顧長銘才剛打開門,莫雲舟猛然一拳打在了顧長銘的臉上,顧長銘立刻摔倒在地。

  “顧長銘——你給我把事情說清楚!”

  莫雲舟怒氣滔天,顧長銘站起身來,淡淡地說:“出什麼事了?真難得能看見莫總這麼大的怒意。”

  “她被人帶走了!威脅我盡快通過夢幻星空樂園的收購!別告訴我這事你不知道!”莫雲舟吼了出來。

  顧長銘睜大了眼睛看著莫雲舟,轉過身立刻就撥打了郭笑的電話。

  “郭先生,寧韻然是不是在您那裡?”

  “怎麼了?”

  “莫總在我這裡,我沒想到郭先生說叫我不要再管這件事,竟然是這樣的。”

  “你放心,只要莫雲舟照著我們說的去做了,他的寧韻然我一定完好無損送回來。我給他三天時間搞定他的董事會。”

  掛掉電話,顧長銘回過頭來看向莫雲舟,“這一拳,郭笑應該不會懷疑了。”

  “抱歉,我必須要這麼做。”

  “你現在還是趕緊去開你的董事會吧。”顧長銘說完,將一個小盒子扔給了莫雲舟。

  “這是周暖做好的網絡銀行U盾?”

  “對,程序也寫好了。就差最後一擊。”

  說完,顧長銘轉過身去,淡然道:“我能為你們做的,到此為止。我唯一希望的就是,你們能保護好小寧。”

  “你放心,凌睿的人已經跟過去了。他們不會讓小寧出事。”

  “你應該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願你一切順利。”顧長銘說。

  “謝謝。”

  莫雲舟趕回到雲晟集團的大樓,召開了緊急會議。

  他早就准備好了材料,一方面說服股東們接手夢幻星空樂園是付出最少回報最大的項目,另一方面也營造出了有許多競爭對手都想先他們一步接盤的緊張氣氛。

  原本這個項目就已經獲得了五成以上決策層的支持,再加上這一次會議,決策層通過了洽談,同意先支付趙謙六個億的訂金。

  這場收購可以用風卷殘雲來形容,在業界掀起軒然大波。

  不少人都在討論莫雲舟的手筆,將夢幻星空樂園比作梅沙倉爭奪戰,觀望著莫雲舟拿下夢幻星空樂園的意圖以及他到底要做什麼。

  看著報紙上的新聞,郭笑呼出一口氣來。

  “我們這位莫雲舟先生果然很有行動力和魄力啊。這麼大一個項目,只要他卯足力氣,有誰不能被說服的?”

  “現在就等他的姐夫簽字同意了。我聽說陸氏夫婦很相信莫雲舟的投資眼光,這個收購應該沒問題了。”李忍回答。

  “叫你的人對寧韻然好一點,如果不是這位未來的莫太太,我們只怕拿不下莫雲舟。”

  “我明白的,先生。現在還不能掉以輕心。”

  而被郭笑派人從公寓帶走的寧韻然,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床上。

  四周的窗簾都落下來,透不見一絲光。

  她咽下口水,隱隱看見對面的椅子上坐著一個人,正看著自己。

  “你醒了。不好意思,這幾天,你可能要和我待在一起了。”

  寧韻然一愣,這個聲音……

  “李鐵?你怎麼在這裡?郭先生不是說你離開了嗎?”

  啪嗒一聲響起,整個房間瞬間明亮了起來。

  寧韻然不習慣黑暗,抬手遮住眼睛。

  李鐵笑了笑:“這裡不是T市。”

  “什麼?那這裡是哪裡?”

  “這裡是K市的市郊,一個療養院。”李鐵回答。

  “……療養院……你們把我帶到療養院來幹什麼?”

  “寧小姐,你別緊張。如果不是上一次你換掉那個U盤,我也沒機會坐在這裡和你一起說話,早就被凌睿關進去了。所以,我絕對不會傷害你。”

  “你不會傷害我……那麼這一切又是為什麼?”

  直男思維女友吐槽大會

  寧韻然:郭笑竟然天真地以為他拿下你了?

  莫雲舟:因為他知道你在我心裡很重要。

  寧韻然:你那麼老奸巨猾,哪裡可能就這樣被拿下?

  莫雲舟:我是你男朋友,你說我老奸巨猾?

  寧韻然:那……詭計多端?

  莫雲舟:你分得清什麼是褒義詞嗎?

第九十一章:狗尾巴草也有春天

  “純粹只是請你來度假而已。”李鐵說。

  “請我來度假……”寧韻然低下頭來苦笑了笑,“還是為了夢幻星空樂園的收購吧?”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就在這裡安安心心地待上幾天。等莫總准備好了,我們就會送你回去。”

  “那如果他沒准備好呢?”寧韻然直視向李鐵的眼睛。

  李鐵笑了:“如果沒准備好,我們也會送你回去。”

  寧韻然側過臉去,沉默不語。

  李鐵站起身來,說了句:“我知道你很聰明,能跑,能揍人,所以來看著你的人不少。我說過會平安放你回去,就一定會做到。所以,好好休息。如果無聊的話,看看書,聽聽歌,還有電影。”

  李鐵指了指桌面上的那台電腦,然後走了出去。

  他剛關上門,寧韻然就立刻掀起被子,來到窗口,發現窗台下面有人守著,而且這裡是六樓,就是把床單都撕了也不夠長度下去。

  試著開門,發現門也被鎖上了。

  如果不出意料,估計門外也有郭笑的人守著。

  她有點惱火,忽然想起什麼,抬起手來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還好,莫雲舟送給自己的那塊表還在!

  至於這個房間裡的書,都是什麼老年雜志,寧韻然暫時沒有看的欲望。

  打開電腦,果然如同寧韻然所預料,只有硬盤裡存了上百部電影,但是根本沒有網。

  也就是說,她處於一個信息封閉的環境裡。她的身邊沒有手機,沒有網絡,也無法離開這裡。

  寧韻然歎了口氣,撩開窗簾的一角。

  這時候,她看見一個護工,推著輪椅從她的窗台下路過,而輪椅上坐著的不是別人,正是杜若!

  她的唇角緩緩翹了起來,杜師兄不愧是老江湖了啊,速度跟上。

  有杜若在這附近,意味著李鐵他們完全在凌睿的掌握之中。至於什麼時候對他們才去行動,就要看莫雲舟那邊的進度了。

  周一的早晨,當顧長銘走進辦公室的時候,不少人都望了過去,露出驚訝的表情。

  因為顧長銘的左側顴骨有著還沒有散去的淤青,一看就是被人打了。

  但是在辦公室裡,沒有一個人敢議論。

  黃秘書立刻跟了進去,只見顧長銘坐在辦公桌前,臉色很難看。

  “顧總,你沒事吧?莫雲舟出手太重了。”

  顧長銘立刻抬起頭來,冷冷看著黃秘書。

  “郭先生是派人盯著莫雲舟,還是派人盯著我?”

  “……當然是盯著莫雲舟。只是剛好看見他到了你家,你一開門就被他給打了。”黃秘書頓了頓,“不過……他情緒激動也是人之常情。”

  “他激動是人之常情,那麼我呢?”

  “顧總?”

  “你們用寧韻然威脅莫雲舟就范,我可是一點消息都沒有收到!”

  “顧總,郭先生也是知道你把寧韻然當成妹妹看待,怕告訴你了,你沉不住氣。他絕對沒有不相信你的意思!”

  “那麼寧韻然呢?你們打算把她怎麼樣?”

  “顧總,我們能把她怎麼樣?她沒有做任何威脅到郭先生的事情。就算莫雲舟最後沒辦法說服雲晟集團的董事會通過對夢幻星空樂園的收購,郭先生也絕對會放她回來。這點您放心。”

  顧長銘的目光依舊很冷。

  “好了,我還有公事要處理,先這樣吧。”

  “聽說今早莫雲舟那邊就會開會,如果通過了就會上交到陸氏夫婦那裡。”

  “陸氏夫婦對莫雲舟的決定從來沒有懷疑過。”

  而郭笑也一直派人盯著莫雲舟,甚至將整個會議進程都秘密拍了下來。

  郭笑坐在電腦前,看著莫雲舟那張冷峻的臉,他說話時條理分明,而且很有魄力,一開始決策層對這個項目還有所保留,他鋪開數據,分析周邊,營造出好幾個大集團要拿下夢幻星空樂園的緊張氣氛,不過幾個小時,局勢就一面倒地傾向他。

  “真可惜,他的背後是莫家和陸家,否則他如果能為秦先生做事,我們絕對不用像今天這樣辛苦。”

  “他現在難道不是在為秦先生做事?”李忍微微一笑,將一杯茶端到了郭笑的桌上。

  就在當天下午,項目決定就被呈遞到了陸氏夫婦那裡,總部的會議也非常迅速地召開了。

  就在郭笑給出的時間節點上,莫雲舟打了個電話給他。

  “我們已經同意收購夢幻星空樂園了。什麼時候簽約付款?”

  “莫總,其實你看,你如果下定決心,什麼都可以很快就做到,不是嗎?”

  手機那一端的莫雲舟沉默不語。

  “我的要求是,三天之後簽約,同時支付那六個億的訂金,剩下的錢,你可以在合同規定期限內支付。”

  “可以。”

  “地點我來選。”郭笑的手指輕輕敲在桌面上。

  “可以。”

  “莫總真乾脆,這點我喜歡。”

  “我要聽見寧韻然的聲音。”

  “這是當然的。”郭笑點了點頭。

  一旁的李忍撥通了自己的手機,將它和郭笑的手機貼在一起。

  “喂,小寧!你還好嗎?他們有沒有把你怎麼樣?”莫雲舟原本在郭笑面前緊繃著的聲音,此刻有了一絲激動的起伏。

  “我很好,他們沒把我怎麼樣,就是把我關在一個……”

  寧韻然還沒有說自己在哪裡,郭笑就把李忍的手機摁掉了。

  “莫總,我說過會把寧韻然還給你,就一定會還。你只要准備好資金和簽約就好。”

  “我會把合同發給你看。”

  “好的。你知道,我不會有什麼苛刻的條件。”

  手機掛斷之後,郭笑對李忍說:“繼續盯著莫雲舟的一舉一動。”

  “那麼簽約地點呢?”

  “以防萬一,定在一個隱秘的地方。”

  “明白。”

  而這幾天,無論是對於莫雲舟還是凌睿,又或者是郭笑和顧長銘,都是一場漫長的折磨。

  周五的早晨九點,莫雲舟桌面上的電話響起。

  “莫總,半個小時之後,我會到你的公司接你。”李忍的聲音傳來。

  “我知道了。我立刻通知我這邊的律師和財務總監。”

  與此同時,凌睿那邊也收到了莫雲舟的消息,他們留守在雲晟集團大樓外的隊員們終於可以行動了。

  李忍開來的是一輛低調的商務車。

  一開始,莫雲舟身邊的財務總監和律師還很猶豫,莫雲舟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先一步上去,其他人不疑有他,也跟著上去。

  車子就這樣開了出去。

  “莫總,他們是夢幻星空樂園的趙謙趙老板派來的嗎?我們為什麼不自己開車過去?”財務總監小聲問。

  “沒什麼好緊張的,放心。”莫雲舟淺笑著向對方點了點頭。

  看著莫雲舟這樣雲淡風輕,一切盡在掌握的樣子,財務總監呼出一口氣來。

  此時,警隊的車子已經默默跟在了他們身後,但跟的並不近。

  負責跟蹤任務的章隊長身邊的技術員看著平板電腦上顯示的信號,那正是莫雲舟腕上和寧韻然的同款手表發出來的。

  那一對手表是經過杜若特別處理的,內置定位信號器的手表。

  莫雲舟特地帶著寧韻然進入表行,在郭笑派來人的監視下將它們買下來,今天它就開始發揮作用了。

  李忍沒有發現跟蹤他們的警察,一路開到了T市的碼頭。

  到了這裡,章隊長不可能再繼續跟進了,只能通知上級部門。

  莫雲舟他們走上了一架私人游艇,就看著趙謙滿臉堆著笑,迎到了甲板上。

  “莫總!終於把你給請來了!幾位裡面請!裡面請!”

  莫雲舟對趙謙沒有什麼好臉色,直接說:“郭先生呢?”

  “哦,郭先生就在裡面。請進!”

  這個私人游艇相當豪華,幾個跟著莫雲舟的高管也算見過世面的,但這裡面的設施還是讓他們驚歎了一下。

  “莫總,市區太喧囂,今天我們就去吹吹海風,來個海上垂釣,吃點新鮮的海鮮。也讓諸位雲晟的高管們休息一下。大家不會介意我的安排吧?”

  郭笑端著紅酒走了過來。

  “當然不介意。”莫雲舟看向跟著他來的高管,點頭道,“大家也不用客氣。在這裡的都是商場上的老朋友。今天大家也不用那麼緊張,合同畢竟是總部審核過的。”

  “對,但畢竟這麼大的單子,涉及許多商業機密,不介意的話,還是希望大家交出手機。”

  郭笑的話說完,李忍就拿過一個箱子來,在莫雲舟的面前打開。

  莫雲舟點了點頭:“郭先生說的沒錯。”

  他將自己的手機拿出來,放進了箱子裡。

  跟著他來的高管也將手機放了進去。

  莫雲舟看向郭笑:“好了,我想我們可以出行了吧?”

  郭笑點了點頭,他們的私人游艇駛了出去。

  海浪聲聲,海風灌了進來,帶著鹹濕的味道,但是卻莫名感覺天地廣闊。

  而T市也越來越遠,直到看不見為止。

  簽約進行,郭笑對條款沒有任何要求,除了要在簽約之後即刻支付六億的訂金之外,對雲晟集團提出的所有條件都同意。

  雙方簽字之後,郭笑開了一瓶珍藏許多年的紅酒慶祝。

  “合作越快,莫先生。現在就剩下訂金的支付了。”

  郭笑示意莫雲舟。

  莫雲舟揚了揚下巴,郭笑便起身,和他一同來到了甲板上。

  “我要聽她跟我說話。”莫雲舟說。

  “這是當然的。”

  郭笑一招手,李忍就拿著手機過來了。

  “喂,小寧……我這邊生意很快就能談完了,然後你就能回來了。”

  “嗯,你別擔心我……他們沒把我怎樣,就是關在房間裡什麼也沒有,無聊得快發霉了。”

  莫雲舟這才露出了一點點笑容:“等你回來了,我保證你每天都不會覺得無聊了。”

  “你什麼都別擔心,他們沒打我,也沒少吃少喝。你自己反而要小心!”

  “我會,我會的。”

  莫雲舟還想要多說兩句,李忍便上前將手機拿了回去。

  “請吧,莫總。”郭笑做了個手勢,“你也想早點見到自己的女朋友對吧。”

  莫雲舟的神情冷了下來:“我沒有帶電腦。”

  “如蒙莫總不棄,可以用我們的。”

  “那就謝謝了。只是我和財務總監需要接收銀行短信。”

  “當然。”

  他們已經到達這個位置,警方就算追蹤手機信號趕來,也來不及了。

  郭笑將電腦帶過來,莫雲舟和財務總監雙人通過了六個億的轉賬。

  看著這筆款項匯出,郭笑的手都忍不住顫抖。

  “郭先生,訂金已經支付了。我想,我們可以離開了吧?”莫雲舟問。

  “同行轉賬果然很快。莫總,我們還需要將這筆錢轉出去,麻煩你給華洋銀行的江行長打個電話,我需要他們盡快授權出賬。”

  “郭先生,你不會真的坑我吧?你要我買夢幻星空樂園,可以。反正你們開出的收購價格也很公道。但是我們給了錢,夢幻星空樂園不會拿不到吧?”莫雲舟涼涼地看了郭笑一眼。

  “莫總,你在開什麼玩笑。夢幻星空樂園一定是你的。”郭笑摁了摁莫雲舟的肩膀說,“電話打完了,我的款子出去了,我就讓人送小寧回去你那邊。”

  莫雲舟沉默了一會兒,看了一眼艙裡的幾位主管,開口道:“你先把我的人送上岸,我再打電話。”

  “莫總這是還不夠信任我啊。”

  “我都不知道我和郭先生之間存在信任這種東西。”莫雲舟的聲音依舊很冷。

  “好吧。”郭笑回過頭來對李忍說,“你去把雲晟集團的幾位高管送上岸。上岸之後,讓他們給莫總打個電話。”

  說完,莫雲舟便轉過身去對自己的財務總監說:“何總,你和大家先回去吧。我和夢幻星空樂園的趙老板還有一些事情聊一下。”

  財務總監雖然有些擔心,總覺得氣氛詭異,但看莫雲舟很淡定的樣子,於是帶著其他人上了郭笑安排的快艇。

  當莫雲舟接到財務總監的電話,確認他們已經回到了雲晟集團,莫雲舟這才撥打了華洋銀行江行長的電話。

  “江行長,夢幻星空樂園的趙總這邊要進行一筆六個億的匯款,請你那邊盡快進行中心授權。”

  “如果我沒記錯,夢幻星空樂園才剛剛收到你這邊的資金,就要轉走?雲舟,你告訴我,這裡面確實沒有問題吧?”

  郭笑聽到江行長的懷疑,不由得緊張了起來。

  莫雲舟笑了笑:“他們在越南投資了一個珠寶公司,需要資金運營,相關資料你們那邊也收到了。只是越南那邊很需要錢,江行長您就和授權中心的主管們打個招呼,讓他們優先審核就好了,趙老板沒有要越過華洋銀行的審核流程的意思,只是希望優先處理而已。”

  “我明白了,我會和授權中心打個電話。”

  “謝謝江行長。”莫雲舟的聲音裡帶著笑意。

  掛了電話,李忍就過來,拿走了莫雲舟的手機。

  趙謙在筆記本電腦上操作了轉賬,然後莫雲舟和郭笑就面對面地坐著,等待著結果。

  “莫總,真的很可惜,還希望能和你長久地合作下去。”

  “合作下去?道不同,不相為謀。我現在最大的期待就是日後無論我去哪裡,都不用再見到郭先生你的臉。”莫雲舟靠著沙發回答。

  “那是因為莫總你從小含著金鑰匙長大,你的清高是建立在你什麼都有的基礎上。如果你像長銘那樣,處於他那樣的境地,面對我伸出來的橄欖枝,你會怎麼選?”

  “那是因為顧總沒有遇見我。”

  “如果遇見了又怎麼樣呢?你能看上落魄時候的他?”郭笑向後靠著,用一種看待幼稚後輩的姿態,看著莫雲舟。

  莫雲舟站起身來,為自己倒了一杯酒:“我莫雲舟也許清高,在郭先生的眼中不知道天高地厚。但我有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本錢,至少我慧眼識英豪,如果十年前我來過T市,我一定會和顧長銘聯手,他不用在你的威脅之下替你們洗錢,有顧長銘的技術和頭腦,我們莫家的資金和人脈,一定會成為東南亞前三的IT巨頭。”

  郭笑拍著手,笑了起來:“說的好!說的好!可就算是十年前你來到T市,也許能和顧長銘惺惺相惜,但他還是會被我們捏在手心裡。”

  “啊……我是天真了。”莫雲舟頷首一笑,抬起手來看了看自己的手表,“中心授權恐怕沒那麼快,郭先生不介意給我講一講故事?”

  “莫總要聽故事?有些東西不知道反而比較好。”

  “怎麼,顧長銘的故事還算秘密嗎?”莫雲舟反問。

  “也行。顧長銘當年的清高,比起莫總有過之而無不及。但他有一個妹妹,叫顧楚君。她生病了,需要心臟移植,但是一直沒有合適的,等待也是一種折磨。後來我給她找到了合適的心臟,於是顧長銘欠了我一個大大的人情。但是顧楚君這個孩子,心靈太脆弱,好不容易那顆心臟在她的身體裡活了,她卻得了抑郁症從療養院的樓頂上跳下來了。”

  “既然妹妹沒了,顧長銘完全不用再跟著你們干了。”

  “長銘啊,他是個大孝子啊。一個人在城裡打拼,那麼忙,老父老母又不適應城市裡的生活,我們不過是幫他照顧一下兩老罷了。”

  “哦……”莫雲舟摸著下巴笑了笑,“怪不得顧長銘這樣比我還清高的人,能被你們捏在手裡。還好我的父母沒被你們照顧,不然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不過,你們也把我未來的太太照顧的無微不至啊。”

  “莫總說笑了。”

  “綜合萬象集團市值也有幾十億,這樣看來,顧長銘每年為你們洗的錢也是上億的吧?”

  “莫總……你怎麼忽然對這些感興趣了?”郭笑的臉色沉了下來,看向李忍。

  李忍點了點頭,指了指箱子,意思是剛才莫雲舟打完電話,他們就把他的手機收過來了。

  “大概是好奇,顧長銘有多大能耐?”莫雲舟向後仰著頭,閉上眼睛似乎是在計算什麼,“如果是我,以綜合萬象集團的規模和經營范圍,我每年能洗兩個億。不過顧長銘身邊還有個趙嫿栩,那可是個中高手。”

  他的臉上有一種年輕人的銳氣,莫雲舟看似沉穩,但他有自己的自信。

  這種自信,讓郭笑的心裡不舒服起來。

  郭笑習慣了掌控一切,但是眼前這個年輕人雖然被逼進行了這場收購,但是郭笑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掌控他的。

  哪怕他沒有強大的家族背景,他的性格也是天生不甘人下,必然會反噬。

  他絕對沒有顧長銘那麼能忍。

  郭笑知道,至此之後,他不可能在控制這個年輕人做任何事了,所以他想要在其他地方壓他一頭。

  比如,讓他知道自己比不過顧長銘。

  “顧長銘的最高紀錄是一年五個億。就這一點,莫總還是差了他一點。”

  郭笑回答。

  “哦……”莫雲舟的表情倒沒有任何遺憾或者不甘心的樣子。

  郭笑死死盯著莫雲舟,他考慮的是如果莫雲舟繼續問下去,是不是要解決他。

  但是莫雲舟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側過臉去看向坐在電腦前的趙謙:“趙總,錢出去了嗎?”

  “還沒有。”

  “反正就算今天華洋銀行中心授權,也不可能今天到賬。”莫雲舟整了整袖口,“郭先生,你不會要等到對方確認收款了才肯放我走吧?”

  “那當然不可能。”

  “不介意我去一下洗手間吧?”

  “李忍,帶莫總去一下洗手間。”

  莫雲舟來到了游艇的洗手間內,打開了洗手台的水龍頭,脫下了自己的表,從指縫到指尖,莫雲舟認真地洗了一遍,然後走了出來。

  “莫總,剛才收到消息,華洋銀行那邊已經通過了授權。”

  “所以,我可以走了?”

  “是的。”

  莫雲舟來到艙內,對郭笑說了聲:“那麼就此別過了,郭先生。”

  “本想說下次再續,但莫總應該巴不得我們永遠不會再見面。”

  “郭先生,不要忘記把我的人送回來。錢我可以給,給完了人還不回來,我這個人報復心很強。也許對於郭先生來說,綜合萬象集團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但是只要你們還打算在東南亞做生意,不要惹我。”

  莫雲舟說完,便離開了甲板上了快艇,乘風而去。

  郭笑看著他的身影,笑了笑,轉身對李忍說:“開船吧,秦先生的人幾點來接我們?”

  “秦先生安排的貨輪,會在今晚六點經過這個坐標,我們在這裡等著,就能離開中國了。”

  “好,開船。”

  半個小時之後,莫雲舟上了岸,郭笑的人將手機還給了他:“莫總,我們送你回雲晟吧。”

  “不用了,坐你們的車,還不知道會開到哪裡去。”

  莫雲舟打了個電話,十幾分鐘之後,一輛車來到了碼頭。

  開車的司機正是凌睿派來的人。

  一離開碼頭范圍,就有幾輛警方的車跟了上來,保護在他的周圍。

  為莫雲舟開車的司機撥通了凌睿的電話,開口道:“凌隊,可以行動了。”

  半個小時之後,郭笑的私人游艇上忽然信號被干擾,他晃了晃手機,發現一條信息都沒辦法發送出去。

  “怎麼搞的?”

  李忍沖了出來,神色滿是駭然:“郭先生!我們趕緊乘快艇離開!出事了!”

  郭笑愣住了,窗外傳來直升機的聲音以及快艇極速而來的破浪之聲。

  隱隱能看見那些人身上的特警和國際刑警標志。

  郭笑和李忍還沒來得及登上快艇,荷槍實彈的特警已經鳴槍示警,郭笑驚得差一點從快艇上翻下去。

  一切快到難以想像,十幾秒鐘而已,他們的四周被快艇包圍,頭頂是不斷盤旋的直升飛機,將他們包圍得密不透風。

  特警迅速登上甲板,空中的直升機上也不斷有特警滑落下來,郭笑正要將筆記本電腦扔出窗外,但是他還沒來得及用力,就被趕來的特警制服。

  他的肩膀一扭,被一把壓在了茶幾上,半張臉都要被壓碎了!

  完了,完蛋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們在海上,為什麼特警能那麼快找到他們?

  凌睿來到了他的面前,目光中的冷冽讓郭笑一陣心寒。

  “郭先生,久聞大名,今日終於見面了,實在是不容易啊。”

  “這位同志,我做了什麼違法的事情,能讓這麼多的警察同志來抓我?如果你們沒有合理合法的指控和證據,我建議你們現在就放開我!”

  凌睿淡淡地笑了笑,他拿出手套,戴上,然後打開了郭笑的筆記本電腦。

  “郭先生,第一,你派人綁架寧韻然小姐來威脅雲晟集團的莫雲舟收購夢幻星空樂園,我們有包括寧韻然、莫雲舟以及顧長銘在內的人證。第二,趙謙將雲晟集團收購夢幻星空樂園的訂金匯入越南的一個珠寶公司,可是根據越南警方和國際刑警的調查顯示,這是一個空殼公司,存在洗錢嫌疑,這筆款項一旦到了越南就會被凍結,趙老板需要解釋為什麼會匯款給一個空殼公司?”

  凌睿側過臉來,看著已經一臉慘白被銬上手銬的趙謙,毫不懷疑他什麼都會招供。

  “好像我們會多一個污點證人?”凌睿指了指趙謙。

  “夢幻星空樂園是趙謙的!他願意把錢轉給誰,是他的自由,我又怎麼阻止的了!”郭笑仍舊沒有放棄掙扎。

  這麼多年,他無數次與危險擦肩而過,但是沒有人有證據逮捕他。

  “郭先生,既然你和趙謙在一起,配合我們的調查也是理所當然的,走吧!”

  郭笑被特警左右架起,帶出船艙。

  凌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加了一句:“忘記跟你說一聲了,那艘被安排來接你的貨輪,被我們緝私的同事給截住了。好像……還保留了你們這艘私人游艇和那艘貨輪的通訊記錄。那艘貨輪上,被搜出了不少毒品。他們挺有創意的,用毒品和其他材料混合制成箱子。”

  郭笑的心臟陡然下沉,如果通信記錄被保留下來了,那麼他問對方貨是否安全,對方回答“貨已經被制作成了箱子,瞞天過海了”,這也將成為證據了。

  只是他不明白,茫茫大海,凌睿他們是怎樣找到他的!

  這時候,一個警員進入游艇的洗手間,將一塊手表拿出來,封入證物袋中。

  郭笑恍然大悟,那就是莫雲舟今天帶在手上的手表!

  他們收走了莫雲舟的手機,但是卻沒有想過他的手表!那塊表明明是他的人看著莫雲舟帶著寧韻然從表行裡買來的情侶表,沒想到竟然是警方早就下好的大套!

  已經到了傍晚,坐在窗台邊的寧韻然猜想就快有人來給他送飯了。

  這時候,窗台對面的房間有人用鏡子折射了日光,向著她的方向閃了三下,寧韻然心臟一陣收緊,她立刻將窗簾挽起,打了一個結,然後轉身進入洗手間,將門鎖上。

  負責看守寧韻然的李鐵端著晚餐敲了敲房門:“寧小姐,我進來給你送晚餐了。”

  接著,是鑰匙轉動房門的聲響。

  開門的那一刻,李鐵發現房間內空空如也,而窗簾又被打了個結掛在那裡,他立刻沖到了窗口向下看,只看見警察不知道什麼時候將這棟樓給圍了起來。

  他的手下將門推開,大叫:“鐵哥!警察上來了!要抓我們!”

  李鐵目光一凜,他意識到寧韻然是不可能從這個窗子跳下去的,他看向洗手間緊閉的門,用力擰了擰,果然裡面鎖上了。

  事到如今,只有以寧韻然為人質,才有可能離開了!

  李鐵狠狠一腳踹在洗手間的門上,那一陣聲響,讓寧韻然的肩膀一顫。

  她緊張的要命,心想為什麼她的同事們動作那麼慢!

  又是“匡啷——”一聲,洗手間的門完全被踹開了。

  李鐵睜圓了眼睛,沖上前來。

  寧韻然一把抓過浴室的沐浴液,狠狠砸到了對方的臉上。

  李鐵被冷不丁砸了一下,立刻沖上前來,這兩個人勢要抓住寧韻然。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將淋雨的花灑抓了下來,這玩意兒有分量,如同流星錘一般被她砸了出去。

  李鐵一把將花灑抓住,他赤紅了眼睛,寧韻然知道躲進洗手間裡很明顯是了解警方的行動,他這時候想起趙嫿栩的警告和最後的絕望,終於明白寧韻然真的是警方的人!

  走廊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李鐵咬牙切齒:“我他媽被豬油蒙了心,才會相信你!”

  調換U盤什麼的,只是寧韻然獲取郭笑信任的手段罷了!

  “就算要死!你也跟我們陪葬吧!”

  李鐵大步就要上前,卻踩在流出來的沐浴液上,狠狠跌了一跤。

  “愣著幹什麼!殺了她!”李鐵惡狠狠地對自己的手下說。

  對方正要上前,躲在浴缸邊緣的寧韻然一聲怒喝:“你敢!信不信外面的特警打爆你的頭!”

  那家伙低下頭來,看自己身上有沒有紅點,但是洗手間的窗外根本沒有合適的位置供警方埋伏。

  李鐵掙扎著起來:“別聽這騙子胡扯!”

  他狠狠拿起花灑,朝著寧韻然的腦袋砸過去。

  還沒脫手,只聽見一聲槍響,李鐵的手背被擊穿,血流了出來。

  “不許動!”

  警方沖了進來,將所有人制服,李鐵被壓在地上,上了手銬。

  “寧韻然!你敢騙郭先生!你等著!郭先生會要你的命!會要你的命!”

  這場早就埋伏好的“人質營救”行動只用了幾分鐘就完成了,李鐵所有的手下全部落網。

  寧韻然被帶到了樓下,看著站在樓下的杜若,忽然有種大夢初醒的錯覺。

  “杜……杜師兄……”

  杜若伸出手來:“打住,打住。我知道你這幾天好吃好住,而且也沒受傷,不要露出驚嚇委屈臉。”

  “你可真夠沒人性的!”

  寧韻然的眼淚被硬生生壓了回去。

  “人性這種東西不適合我。”

  杜若揚了揚下巴,示意寧韻然跟他們上車回去。

  坐在車上,寧韻然緊張地問杜若:“雲舟那邊怎麼樣了?郭笑進了套兒嗎?”

  “莫雲舟那麼高超的演技,怎麼可能不進套?”

  聽到這裡,寧韻然高高懸著,幾天都無法安眠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走吧,我帶你回局裡面。你可以和莫雲舟好好約會了。”

  寧韻然的心裡像是被炸了一下。

  來到警局,看見莫雲舟站在那裡和凌睿正在說著什麼,寧韻然不顧一切就跑上前去。

  “喂!走廊禁止奔跑啊!”老呂的話還沒說完,寧韻然就一陣風似的從他的身邊奔過。

  莫雲舟聽見腳步聲便,如同預料到什麼一般,轉過身來,當寧韻然撞進他的懷裡,他已經張開雙臂,緊緊將她抱住了。

  那一刻,她說不出任何話來。

  這幾天輾轉難眠,腦海中擔心不已,每一次在手機裡聽到莫雲舟的聲音,她就想要沖到他的身邊。

  她害怕他如果被郭笑發現了會不會性命有危險?如果警方對郭笑實施抓捕的時候莫雲舟沒有成功離開會不會被郭笑當作人質?

  莫雲舟將寧韻然抱得緊緊的,貼著她的臉頰,感受到這個女孩溫熱的眼淚,心臟也在顫動著。

  “別害怕,別擔心了。你在我的身邊,你在我的懷裡。”

  整個警局都在因為這場大案忙碌不已,人來人往,只有他們兩個緊緊抱在一起。

  哪怕世界末日,也和他們兩個沒有關係了。

  凌睿看著他們,低頭一笑,對老呂說:“走,我們去會一會郭笑。”

  “他把事兒全都推到了顧長銘和趙謙的身上。”

  “意料之中。趙嫿栩呢?找到了嗎?”

  “找到了,在押送來的路上。”

  “行,讓小梁去陪她聊聊天,告訴她,郭笑把事兒都推給她和顧長銘了。”

  “哦,凌隊,你可真壞啊。整個T市的商界,誰不知道這個趙嫿栩對顧長銘是神女有夢,襄王無心啊!你這麼一說,她還不得為了顧長銘,把鍋甩還給郭笑啊?”

  “趙嫿栩還是很懂的審時度勢的。到了這個地步,難道她還會為郭笑硬扛嗎?”

  “對了,還有顧長銘的首席秘書黃穎呢?”

  “幾分鐘前,章隊長說,他的人在機場攔住了他。”

  “老章這輩子都沒這麼神速過,我們這次算是一鍋端了吧?”

  兩人相視一笑,帶著筆記本電腦來到了郭笑的面前。

  “凌隊長,百聞不如一見。”郭笑的臉上雖然沒有了笑容,但並沒有顯得張皇失措。

  “我這個人喜歡直來直往,我也知道郭先生對於應付我們,絕對經驗豐富,所以我就直說了。”

  “凌隊長請說。”

  “郭先生,您真的還堅持您對綜合萬象集團這些年的洗錢交易一無所知嗎?”凌睿的表情裡沒有絲毫壓迫的意味,彷彿只是在問“你喜歡咖啡還是茶”。

  “沒錯。”

  “那這就很有意思了。”凌睿笑著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轉向郭笑,“這是我們的同事從您的筆記本電腦裡找到的視頻。”

  視頻正好可以看見莫雲舟和他坐在桌前,慢慢喝著紅酒,聊天。

  正好錄下來那段話,就是莫雲舟問他顧長銘有多大能耐。

  當時郭笑知道莫雲舟的手機不在身邊,周圍又都是自己的人,莫雲舟太自負的樣子讓郭笑不爽,於是他告訴他,顧長銘替他們洗錢的最高紀錄是五個億。

  沒有想到這段視頻竟然被錄了下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而且怎麼看,攝影的方向都不是莫雲舟,而是……他自己那台筆記本電腦放的位置!而凌睿也說是從他的電腦裡搜出來的視頻!

  是誰背叛了他?

  是用過電腦轉賬的趙謙?還是跟隨在他身邊的李忍?

  凌睿並沒有告訴他,那是因為莫雲舟的網銀U盾早就被植入了病毒,一旦和郭笑的電腦接觸,就會自動開啟他的攝像頭,開始錄制船艙裡的一切。

  “後面這段更有意思了,你還親口承認,是你們幫忙照顧了顧長銘的父母,所以他才不得不為你們做事的。”凌睿笑著,他的手指習慣性地在桌面上敲了兩三下,“所以,郭先生,你才是綜合萬象集團背後真正的控制者吧?”

  “我是,那又怎麼樣呢?”郭笑傾向凌睿,“洗錢情節嚴重的,處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我就當度假咯。”

  “那你忘記了,還有顧長銘父母的綁架、寧韻然的綁架、以及關於夢幻星空樂園的收購——它不過是你對莫雲舟的綁架勒索而已。五年以上,十年以下?郭先生,你的算數不大好啊。”

  郭笑的臉色變了,凌睿的唇上卻依舊帶著淡淡的笑意。

  “哦,我知道——你一定是覺得你的大老板秦耀會派人來弄你出去對吧?可是他不會花心思在死人身上的。”凌睿笑著將一份報紙在他的面前緩緩打開,“這是明天晨報的頭版頭條。大毒梟的洗錢代理人郭笑及其同伙拘捕被警方擊斃。你都死了,你覺得秦耀會怎麼樣?”

  “這樣的頭版頭條,你們能騙一時,騙不了一世。”郭笑的回答仍舊冰冷。

  “一時,就夠了。只是郭先生現在不肯配合,很快就會此一時彼一時了。”

  凌睿絲毫沒有強迫郭笑說什麼的意思,直接起身離開了。

  郭笑愣在那裡,幾秒鐘之後忽然反應過來。

  “你們要對秦老板動手?別天真了!你們抓不住他的!你們連他在哪裡都不知道!怎麼可能抓住他!”

  凌睿沒有回答他,而是來到門外,對老呂說:“這裡看守得如何?”

  “密不透風。郭笑就是變成蒼蠅也飛不出去。”

  “那就好,消息絕對不能走漏,否則傳到了秦耀的耳中,我們就功虧一簣了。”

  而這天晚上,寧韻然住進了莫雲舟的別墅裡,別墅四周都是章隊長派來保護他們的人。

  寧韻然的行李只是草草地收拾了一下,當她打開行李箱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沒帶睡衣。

  “啊……我要穿著T恤和牛仔短褲睡覺了!”

  “睡衣嗎?我早就給你買好了,孟姨也幫你洗乾淨了。”

  “真的?”

  “真的。我的臥室裡面收拾了一排櫃子給你,雖然我覺得你根本不可能有那麼多的衣服要放。”莫雲舟拉起她的手,向著樓上走去。

  “你拉我去哪裡?”

  “去我們的臥室啊。”

  一聽到“我們的臥室”這說法,寧韻然的耳朵又紅透了。

  “我……我睡客房就好了!”

  莫雲舟忽然一把將她抱了起來,笑著大步走上樓梯去。

  “你腦子裡在想什麼少兒不宜的東西呢?我們別墅外面幾輛警車守著,一會兒章隊長還會派人來,住在客房裡保護我們。你想幹什麼?”

  寧韻然真想在他的臉上狠狠掐一把。

  她在他的懷裡彷彿沒有重量一般,莫雲舟用腳將臥室的門撩開,抱著寧韻然坐在了床上。

  寧韻然一看床的對面,完全愣住了。

  “我的媽!你什麼時候把電視機換成投影儀了?”

  “家庭影院啊,這樣畫面夠大,字幕夠清楚了沒?”

  “夠大了!真的夠大了!”寧韻然高興不已,隨即又問,“不會只有什麼經濟頻道看吧?”

  “不會,你要看電影、電視、綜藝、體育都有。”莫雲舟忽然想起什麼,露出遺憾的表情來,“唉呀!有個很重要的頻道,也許你會很感興趣,但是我忘記申請了!”

  “啊?什麼頻道?”

  莫雲舟來到寧韻然的耳邊,輕聲說:“成人啊!”

  寧韻然的腦子裡“轟隆”一聲,拽過一旁的枕頭對著莫雲舟的腦袋狠狠揍。

  “你說什麼呢!你想死啊!我叫你看!我叫你看!”

  莫雲舟很輕鬆地就將枕頭拽了過去,一把將寧韻然摁倒下去。

  他靠她那麼近,那種被他完全包裹起來哪裡也去不了的感覺,讓她的心跳又亂了起來。

  她側過臉去,不敢再看他的臉,辦心臟要爆掉。

  但是這家伙卻湊過來,在她的鼻尖上咬了一下。

  “我去實現你的夢想,你在這裡等我。”

  “我什麼夢想啊?”

  “抱著鍋,坐在床頭吃泡面,看電影啊。”

  莫雲舟笑著走了出去,寧韻然心裡面又是一陣嘩啦響。

  她覺得很幸福,幸福到害怕起來。

  好像這樣的快樂隨時會消失一般。

  “雲舟……”她叫住了他,但是卻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

  莫雲舟卻了然地回過頭來看著她。

  “小寧,我們的戰爭已經結束了,我們盡了全力,並且贏的驚險但也精彩。剩下的,交給我們的戰友,我們要相信他們的能力和實力。秦耀的大額資金來源已經被切斷了,郭笑都完蛋了他沒有渠道湊足六個億的賠償金,就一定會用現有的錢去購買我們為他准備好的那批貨。這個坑,他不跳也要跳了。”

  “嗯。”

  連續幾天的晚上,寧韻然被莫雲舟摟在懷裡,她總是夢到邊境上的那場輯毒大戰,那怕沒有親臨現場,她似乎能聽到密密麻麻的槍聲。

  在一周後的清晨,寧韻然接到了凌睿打來的電話,他告訴她:大毒梟秦耀因為趙謙轉入越南的六億元被凍結,無法支付對香港毒梟的雙倍賠償,於是答應了被警方控制的毒梟江城,在中緬邊境以一點五倍的價格購入江城提供的毒品,交易過程中被警方包圍,雙方展開激烈交火。警方有三名輯毒警和一名特警重傷,輕傷十余人,秦耀的同伙被擊斃二十余人,活捉八人,秦耀被捕。

  這個縱橫東南亞二十余年的大毒梟終於落網了。

  寧韻然閉上眼睛,沉沉地呼出一口氣來。

  莫雲舟從後面緊緊抱住她。

  “現在,你可以安安心心和我在一起了。”

  “嗯。”

  晨光落在窗台上,寧韻然感覺到身後這個男人的體溫,所有熟悉的一切都變得不一般了。

  “和你在一起,我真的總是擔驚受怕。怕別人知道你對我重要,於是把你綁走。怕你總是不長心眼,丟掉了性命。最好的余生便是有你,最壞的余生是能想起你。”

  “不會的。我命很大。你看那麼多同事想要破這個案子……比如說劉雨。我見到她的時候,她那麼朝氣蓬勃,現在我永遠都忘不了第一次見到她的樣子。再比如顧長銘和趙嫿栩,趙嫿栩拼了命地要抓住顧長銘,而顧長銘卻深思熟慮地要離開。還有我,見到你,愛上你,是我做夢都沒有想過的事情。我和你倒是相遇得猝不及防,而顧長銘對趙嫿栩卻是離別得蓄謀已久。”

  寧韻然惆悵地呼出一口氣來。

  “對我而言有一點不一樣。”

  “什麼不一樣?”

  “和你相遇確實猝不及防,但和你相愛才是蓄謀已久。”

  莫雲舟淡淡地笑著,寧韻然枕在他的懷裡,聽著他的心跳,才深深體會到,為了他們的今天,莫雲舟早就殫精竭慮。

  得知秦耀被捕的郭笑一個人呆呆地坐在那裡。

  他這麼多年為之努力的一切都結束了。

  當告知他這個消息的凌睿起身的時候,郭笑忽然叫住了他。

  “凌隊長,你知道你擁有很大的權利嗎?很多人都怕你。”

  “這個世界上不怕我的人也有很多。比如乾乾淨淨的生意人,比如我的同事。”

  “你就沒有想過享受你的權利嗎?”郭笑又問。

  “我現在就很享受我的權利。但如果你是指以權謀私的話,在金錢面前我和你,一個已經掉入懸崖,一個站在懸崖邊緣。我選擇照亮深淵裡的一切,你享受墜落的過程。這是我和你對權利的不同理解。”

  凌睿走了出去,他的步伐依舊沒有任何猶豫。

  一個月之後,綜合萬象集團的洗錢案即將開庭。

  寧韻然來到了看守所,看望顧長銘。

  和其他人不同,顧長銘沒有落魄的樣子,顯得平靜而淡然。

  當他看到一身制服的寧韻然的時候,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來。

  “你這樣子,真好看。”顧長銘輕聲說。

  “謝謝,顧大哥。”寧韻然吸了一口氣,在他面前坐下,“凌隊長告訴我了,這一次開庭對你很有利。第一,你幫助秦耀洗錢是受脅迫,因為秦耀帶走了你的父母;第二,你先是匿名揭發了綜合萬象集團洗錢,之後又主動配合警方的案件偵破;第三,你對綜合萬象洗錢案的所有細節都向警方坦白……你不會……”

  “小寧,做錯事情,無論之後是否改正,錯了就是錯了,都是應該要付出代價的。替我謝謝莫雲舟,我知道他在游艇上故意向郭笑問那些問題,是為了證明我這麼多年是被郭笑脅迫的。我也知道綜合萬象集團經過這件事股價大跌,瀕臨破產,謝謝他願意在這個時候接手。”

  “他說……等你出來,要和你聯手成為東南亞的IT巨頭……”寧韻然說。

  顧長銘難得笑出聲來。

  “謝謝他了。小寧,你聽沒聽過荊棘鳥的故事?”顧長銘問。

  寧韻然搖了搖頭:“沒有。”

  “荊棘鳥永遠在飛翔,落地便是生命的結束。我就像一只荊棘鳥,漂洋過海歷經風雨,遇到你,我終於可以落地了。”

  顧長銘看著她,寧韻然幾乎沒有看過他笑的這麼安心,這麼自然,不用壓抑情感,也不用再掩藏自己。

  離開看守所,莫雲舟載著她回去警局。

  “和你顧大哥說了什麼?”

  “沒說什麼啊。我在他面前好好誇了誇你。”

  “誇我做什麼?”

  “讓你未來的合作伙伴覺得你其實很有義氣,兩肋插刀啊。”

  “哦,你也不怕我插他兩刀。”

  “為什麼啊!”

  “情敵見面,分外眼紅,狹路相逢,你死我活。”

  “神經病。”

  “哦,對了,我後備箱裡有送你禮物哦。”

  莫雲舟忽然把車停在路邊,一臉認真地說。

  “啊?你送我什麼?”寧韻然看了看,他們正好停在了警局不遠處,周圍進出的同事都好奇地看了過來。

  “在後備箱裡,你打開看看。”莫雲舟眨了眨眼睛,那小模樣還挺讓人覺得心怦怦跳的。

  “什麼?不會是滿後備箱的玫瑰花吧!”

  “差不多吧。”莫雲舟還是笑。

  寧韻然忽然更加不好意思了:“那你也不要在警局門口送給我啊!”

  “沒關係的,你去看看吧。不然我就白准備了不是?”

  莫雲舟摁了一下,後備箱自動彈開。

  寧韻然起身繞到車後面,本以為會滿眼粉紅,但她肩膀僵住了。

  隨即,整條街都聽到她的吼聲。

  “莫雲舟——你送我這麼多狗尾巴草幹什麼!你想死啊!”

  “我摘這麼多狗尾巴草也很辛苦的啊,你不喜歡嗎?”莫雲舟慢悠悠下了車,來到她的身邊,用手指撥弄了一下,“還很新鮮啊!”

  “新鮮你個鬼啊!有人送女孩子狗尾巴草的嗎!”

  “這個……之前是你說把戒指放在蛋糕裡很土,所以我就特地標新立異一下。別人送玫瑰,我送你狗尾巴草。狗尾巴草多像你啊,就算在路邊風吹雨打,人見人踩,都能野蠻生長……”

  “分手啊!”

  “別啊!我在狗尾巴草裡放了求婚戒指,你不找找?”

  “找你個頭啊!這種求婚拒絕!拒絕啊!”

  “狗尾巴草你不喜歡,也許戒指你喜歡啊。”

  “你自己和自己結婚吧!”

  “狗尾巴草也有春天嘛!”

  “你白癡啊!是野百合也有春天!”

  《番外》莫老太太

  寧韻然心裡有點忐忑,她頭上戴著銀色的假髮,手裡撐著枴杖,戴著老花鏡,和一堆老頭兒老太太們排著隊。她的耳朵裡塞著的東西看起來是助聽器,實際上卻是和凌睿聯繫的耳機。

  凌睿和老呂還有小梁他們都坐在車裡,看著眼前的長隊。

  “老大,我看小寧不錯啊!裝老太太裝的挺像的呢?”小梁摸著下巴看著寧韻然的身影,半開玩笑地說。

  “就那樣吧。她沒耐性,讓她再裝五分鐘,你信不信她就想把假髮拽了?”凌睿扯著唇角笑了笑。

  寧韻然在耳機裡,把他們說的話聽的一清二楚。

  “你們少瞧不起人了……現在我讓你們瞅瞅姑奶奶的厲害!”

  寧韻然說完,就靠向一個老太太,壓低了嗓子,還微微顫著聲音說:“誒……你說咱們把錢給他們了,他們是不是該給個合同什麼的啊?”

  “給啊!我這兒有份兒他們給的合同,還沒簽字兒呢!你看看!”

  一位七十多歲的老爺爺把合同拿給寧韻然看。

  寧韻然假裝戴上老花鏡,仔仔細細從頭看到尾,忽然一下就說:“哎呀!他們是騙子啊……這就是我兒子經常說的什麼非法集資啊!”

  “什麼非法集資?”

  其他老人家一起圍了上來。

  “你看這兒啊!這兒寫的回報百分之二十啊!比信託都高!而且……這什麼什麼投資公司的,我隔壁鄰居王老太的姐妹秋華就曾經被騙過!十萬塊給了對方,一個月就全部虧沒有了啊!”

  “這不可能啊!這不是有合同在嗎?”

  “有合同……你看看這從頭到尾的,就只說了預期收益百分之二十!‘預期’就是個預測,不做准的啊!這也沒說如果預期收益沒達到怎麼個賠償法兒啊!”

  寧韻然這麼一說,老人家們就起了疑心。

  這就是一個非法集資組織,他們假裝理財經理,專門到公園裡、廣場上找那些老人家聊天,假裝介紹理財產品,還故意找了幾個老人在旁邊兒當托兒,說是自己投了錢進去之後掙了多少,吸引了許多老人到銀行取了現金來到這個假的投資公司交錢買所謂的理財產品。

  而且還打一槍換一個地方,讓凌睿他們接到群眾舉報之後,總是沒辦法第一時間捉住這個非法集資組織。

  最後還是寧韻然想了個主意,假扮成了老太太,每天都在這個街區散步,散的都快沒耐心了,總算被這個組織的某個小伙子給“看上”了,跟她講了老半天,把她帶到了這個隱蔽的“投資公司”。

  寧韻然這麼一說,之前交了錢的老人家就又進了裡面,要求投資公司裡的人修改合同,講清楚這個“預期收益”和“實際收益”之間的關係。

  老人家們鬧了起來,那個投資公司的就立刻把門關上,假裝說他們的理財額度滿了,不讓繼續買了。

  排著隊的老人們,有的覺得可惜,說是要繼續排隊,有的則表示懷疑。

  投資公司的正門關了沒多久,凌睿他們就看見有人從後面搬著箱子上了後門的一輛麵包車。

  凌睿立刻組織隊員們跟上。

  而寧韻然本來也想脫了假髮扔了枴杖上車,走了沒兩步,卻被幾個小混混一般的人物給攔住了。

  “嘿,老太太,您今天是故意來鬧場子的吧?”

  “我不是鬧場子啊,我也想投資啊……可是你們這合同有問題,有問題難道還不讓人說麼?”寧韻然顫悠悠地說。

  隔著耳機聽著這一切的凌睿笑了:“傻瓜一號,你這是裝起了癮啊。要不要我派同事去接應你?”

  “不用,小爺一個人就能搞定。”寧韻然捂著嘴巴向後退了兩步,小聲說。

  “啊,我忘記你剛在我們局裡的拳擊比賽裡拿了女子冠軍,就連章隊長都想把你挖到他們那裡去。”

  寧韻然嘿嘿笑了兩聲:“這回還真不用我出手了。”

  只見一輛黑色的保時捷停在了路邊,一個男子打開車門,走了出來。

  他揣著口袋,不緊不慢地說:“你們連她都敢圍著,也不怕今晚上沒牙齒吃飯。”

  幾個混混甩了甩手說:“小子!少管閒事!”

  寧韻然故意用枴杖指著這幾個混混說:“你給我好好教訓教訓他們!”

  “哦,這是要我出手呢?我每秒鐘都很值錢的。”

  這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莫雲舟。

  這幾個混混這才回頭仔細地看著對方,這男人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身後的車也是閃閃發亮,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他們也就騙騙老人,並不想惹事,一看莫雲舟就不算一般人,萬一對方報警了,事情就鬧大了。

  “喲,這位老闆,不好意思……這位是您母親吧?”

  “她比我媽還難惹。”

  莫雲舟的手指將領帶鬆了鬆,幾個混混愣了愣。

  三十秒之後,章隊長帶人趕來,就看見幾個混混躺在馬路邊上哀嚎遍野,一個老太太杵著枴杖,莫雲舟在旁邊摟著她的肩膀。

  “喲,我當誰呢,這不是莫總嗎?這幾個是……”

  “凌隊長不是正在破一個針對老人家的非法集資案嗎?這就是那個組織裡的人,他們攔著我的路,不讓我去接我老婆,我就順手給收拾了。”莫雲舟很有禮貌地笑了笑。

  章隊長睜大了眼睛:“那……那我就卻之不恭,帶他們走了?”

  “嗯嗯。”莫雲舟點了點頭。

  幾個混混哭著說:“這位先生,我們真不是故意欺負你母親的!”

  “放過我們吧?”

  “我們沒參與什麼非法集資團體啊!”

  章隊長一聽,趕緊上前:“這位難道是莫老太太?初次見面,我是……”

  “章隊長,是我啊!”寧韻然開口道。

  “你誰啊?聲音這麼耳熟!”

  “我是寧韻然啊!”

  “喲!你不是莫總他媽啊!”

  “你才是莫雲舟的媽呢!”寧韻然把假髮一摘,“我有那麼老嗎?”

  “哈哈哈!你行啊!以前是臥底,現在都學會易容了!你得給我們隊裡上上課!”

  莫雲舟抿著嘴唇笑了笑。

  看著那幾個混混被扣上了車,莫雲舟瞇著眼睛在寧韻然耳邊說:“下班了沒,莫老太太?”

  “你再叫我莫老太太,信不信我揍你!”寧韻然揚了揚拳頭。

  “本來再過五十年,你就是莫老太太了,提前適應一下。”

  “切。誒?你把這枴杖還放後備箱裡幹什麼啊?”

  “五十年後你繼續用啊!”

  “你看我裝老太太是不是特別得意啊!”

  “不會啊,我覺得特別有情趣。”莫雲舟抿著嘴,手指在寧韻然的額頭上彈了一下。

  “什麼情趣啊!”寧韻然拉了拉安全帶。

  “就好像……我們白頭到老了一樣。”

  寧韻然愣了愣,臉瞬間就紅了。

  “我老了,你還精神抖擻的,有這樣的嗎?”

  “那你給我買個假髮,我們上最美照相館去照個照片去?”

  “鬼給你找假髮。”

  “也對,我們第一步應該是先照結婚照。”

  “我還沒答應要嫁給你呢!”

  “你都跟我白頭到老了,不結婚可不行啊!這裙子挺好看的。五十年後繼續穿啊!”

  “五十年後我才不要和你在一起呢!”

  “那可不行。五十年後我不跟你在一起,那肯定是因為我先去了。”

  “……你胡扯什麼!長命百歲!”

  “那五十年後我們在不在一起?”

  “在一起!在一起!”

  “這就對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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