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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墓筆記 卷五 蛇沼鬼城(上)  By 南派三叔

卷五 蛇沼鬼城(上) 第一章 三叔的醒來

  雲頂天宮的探險結束之後大概一個多月,我一直留在吉林照顧三叔,這一次我留了一個心眼,我怕他醒過來之後又不告而別,所以我乾脆就住在醫院裡,生活在他的病床邊上。

  後來發生的事情證明我是非常明智的,但是當時,其他人都不這麼想。

  他的病情穩定之後,卻還是沒有蘇醒的跡象。他呼吸平穩,臉色紅潤,但就是沒有思維反應,醫生說這很正常,他傷口感染得非常嚴重,不知道發燒的時候,有沒有傷害到中樞神經,能不能醒過來要看運氣。

  我沒有選擇,只有等,期間家裡也有人來看過我幾次,我都拒絕出去吃飯,因為我怕我一走出醫院,回來的時候三叔又會消失。我母親還說我傻,但是我非常堅持我的想法。不誇張地說,三叔蘇醒前的這一個多月,我就幾乎沒有離開他超過十米。

  在漫長的等待中,我也做了不少事情,雲頂天宮中的所有線索,我已經整理得差不多了,阿寧公司裡的幾個顧問回國之後,也將他們手上的資料陸續發給了我,包括阿寧在海底墓穴後殿主棺室拍下來的十幾張隱喻壁畫、銅魚之中的全部譯文,等等。

  所有這些歸結起來,我對於汪藏海的那一部分謎團已經全部瞭解了,心情也逐漸輕鬆了起來。汪藏梅這個人可以說是一個超越時代的天才,現在他也可以瞑目了,因為他處心積慮流傳下來的秘密,已經有人接收到了,雖然就是在我這個時代,我仍然無法去解釋他當時看到的景象,但是既然秘密已經傳承了下來,就總有解開的一天。

  其他令我無法釋懷的,就是悶油瓶和三叔的目的。按照我的猜測,二十年前進入海底墓穴的那幾個人,似乎都在尋找雲頂天宮底下的那扇巨門,似乎都想進去,而我親眼所見,悶油瓶用一種讓人咋舌的方式進去了,而藏寶室中李四地他們的屍體中,缺少的兩具(不知道是誰)也可能是進去了。

  他們為什麼要進去呢?或者進去幹什麼呢?

  所有的謎團都集中到了二十年前海底墓穴中發生的事情,汪藏海應該還在他自己的墓穴中留下了什麼東西或者資訊,這東西或是資訊,是讓他們全部都產生一定要去雲頂天宮這個念頭的原因和關鍵。可惜,我必須要等著三叔醒過來,才能得到回答。

  另外,我還幫助胖子拍賣掉了他身上帶出來了六件金器,這一次的活動,他的收益最大,這幾件金器的價值十分高,其中一隻西域風格的高腳鑲嵌瑪瑙的金杯,就拍到了四十萬美元,胖子還是十分的夠義氣,分了一點錢給我當傭金,說是下次夾喇嘛的裝備錢,我對他發了毒誓,絕對沒有下次了。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我隱隱感覺到有一絲無聊,在漫長的等待中,耐心也逐漸消耗,開始幾個月還有大量的事情需要我去處理,但是後來的時間,我都是看著三叔電腦上那張黑白照片度過。我常常想,那挨千刀的悶油瓶,他現在在幹什麼呢?

  就在我以為還要遙疆無期地這樣生活幾個月的時候,突然三叔的主治醫生過來找我,說有要緊的事情要和我談。

  我以為三叔的病情有變,就跟他去了他的辦公室,沒想到到了那裡,卻看到三叔鋪子裡的一個夥計在那裡。我問他找我什麼事,他卻吞吞吐吐,說不出來。

  我突然感覺到一股不妙,忙跑回病房一看,不由咬牙切齒,三叔已經不在了。

  就在懊惱不已、想去揍那醫生一頓的時候,卻看見三叔正給人提溜著,灰溜溜地押回到病房裡來了,那押著他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我家的二叔。

  我不動聲色,也沒有拆穿三叔,幾個人閒聊了一會兒,我乘機把他昏迷之後發生的事情和我的一切推斷都說給了他聽,他卻並不表態,只是在聽到悶油瓶進去了的時候,臉色稍微有了一點變化。

  後來二叔就回去了,臨走讓我看好這個老頑童。二叔一走,我馬上就發難,問他到底是什麼時候醒的,裝昏裝了多久?

  三叔十分尷尬,但是如此被我識破了,他也沒有辦法,就說其實也是剛醒,準備出去上個wc而已。我這些就不和他計較了,因為說不定也是真的,我不相信裝昏能裝一個月,這怎麼受得了,但再問他其他的事情,他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就是不說,說什麼和我沒關係。

  我急起來就罵開了,我說你這個老傢伙,知道不知道我為了你的事,吃了多少苦頭,還有像大奎、潘子這些跟著你出生人死的人,你是不是應該尊重一下他們,至少也讓他們知道自己為你冒著生命危險,到底是為了什麼!

  這話已經說得十分嚴重,我是真的有點發怒了,特別是想起潘子對這老頭子情深意重的情景,我真的說不出話來。

  三叔這才沉默了下來,苦笑了好幾聲,歎了口氣,搖頭遭:“這事和你沒關係,知道了說不定更苦惱,我不說,其實是為了你好,你又何必呢?”

  我播頭,表示就是苦惱也是我自找的,我一定要知道整件事的真相,否則絕對不會甘休。

  我說得很堅決,而且是看著三叔說的,就是要讓他知道,他這一次絕對逃避不了,讓他不要有妄想。

  這也是我這。幾天學習的成果之一,我已經考慮到會有這種情況,所以看了很多心理學的文章,看怎麼樣才能讓人放棄保守秘密的防線。

  三叔想了想,又長歎了一口氣,似乎終於打定了主意,揉了揉眼睛道:“唉,想不到想不到,人說兒女是前世債主,我以為不生就沒事了,沒想到還是給你這傢伙搭上了,看來今天你是無論如何都要知道了?”

  我怒道:“你還有臉說,不知道誰給誰還債,你有差點在海底被括埋嗎?你有差點被猴子吃掉嗎?你有……”

  三叔做了個投降的手勢,道:“好了好了,你既然這麼想知道,我這一次就破例告訴你,但是,你必須發一個誓言,聽了之後,不准和任何人講。”

  發誓我是當飯吃的,哪能當真,當即就發了一個全家死絕的毒誓。

  三叔驚訝于我誓言的狠毒程度,半晌才搖頭笑起來,又道:“我醜話說前頭,這事不是人人都能相信的,我說了之後,你要是不信也沒辦法。”

  我急得咳嗽道:“我現在還有什麼不能信的,你就說吧。”

卷五 蛇沼鬼城(上) 第二章 往事不堪回首

  沒想到三叔的敘述,竟然要從五十年前說起。這一次我沒有把爺爺的筆記本帶在身上,但是上面的內容我記得十分清楚。五十年前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詭異異常,但是爺爺最後卻沒有記述下去,他昏迷之後的事,我們都一無所知。現在我回憶起裡面的文字,還是覺得心中有一種莫名的感覺。

  但是三叔這樣一說,我卻突然有點不相信他,因為爺爺對這件事情諱莫如深,他去世之前,無論我們幾個晚輩如何去問,他都沒有說,三叔自小和爺爺關係不好,我相信爺爺更不會告訴他。

  所以他一說,我就說道:“你他娘的可別糊弄我,五十年前爺爺都還光著屁股,他口風那麼緊,你又怎麼知道?你別又隨便講點故事來騙我,我絕對不會上當了。”

  三叔聽了不悅,道:“不和你說你急,和你說你又不信,怎麼我就不能知道了?你要不信我就不說了,我還不想說呢。”

  我一看他這是順勢就要反悔,馬上道:“別別,我信,我只是感歎一下,你快繼續說。”

  三叔蹬了我一眼,想了想,才繼續說了下去。

  我聽著聽著,就發現的確是誤會了他。但是事情竟然是這樣發展的,我真是沒有想到。

  事情的起因卻是那本筆記,然而過程卻複雜得多。

  筆記在到我手之前一直是放在老家閣樓的雜物箱裡。直到我識字,翻查老東西的時候偶然看見,才到我的手裡,而我的父親和三叔他們年輕的時候,都看過這一本筆記。

  三叔第一次看到筆記是什麼時候,他自己也記不清楚了,只記得那時他已經出道一段時間,大小也都有過點見識,長輩之間稀奇古怪的雲跡傳說也聽了不少。他知道長沙土夫子中流傳著“土帶血,屍帶金”的說法,所以一看到筆記,想到自己還沒有摸到過什麼特別拿得出手的東西,就馬上被筆記中記錄的東西吸引了。

  幾乎是馬上,他就產生了回鏢子嶺那裡看看的想法。古墓是不會走的,就算過再多的年限,應該還在這裡才對。加上解放初期山林深處還有土匪橫行,不會有很多人進入。他相信古墓中應該還有東西剩下。

  但是,鏢子嶺只是爺爺小時候那個地方的一個土名而已。這種名字可以指一個小土包,也可以是整片山甚至是全部的原始叢林未知區域,所以光靠一個地名去找那座古墓,是不現實的。

  那麼,怎麼才能確定那個地方的準確位置呢?三叔琢磨了很長時間,一直沒有頭緒,直到他到西沙去的前一年,終於有了線索。

  那一年他去了長沙爺爺的老家,老家在山區,他走了四天的山路才到達那個偏僻的農村,在那裡和當地人打聽雲鏢子嶺的深位置,那一次雖然沒有得到直接的資訊,但是卻大大地熟悉了那邊的風土人情。

  回來後再一次研究筆記上記錄的東西,事情就明朗化了。按照爺爺筆記中的其他內容,和三叔小時候偷聽爺爺講話時的記憶,加上那邊打聽來的一些事情,他依稀判斷出,那座古墓應該坐落在莽山的鬼子寨附近。

  因為在筆記上爺爺提到過,太公和爺爺在蟒林中趕路的時候,都被一種“鐵頭蛇”咬了,這種蛇經常盤在灌木之下,很難發現,當時危害很廣,後來開展打蛇運動,卻一舉把這種蛇打得瀕臨滅絕。當然這是後話。

  那時候的土夫子天生天養,被毒蛇咬過之後,往往只是吸出毒液,拍上點煙葉,吃上幾口土藥,沒有更好的處理辦法。這樣處理之後、如果過幾個時辰,被咬的人沒中毒反應,也就沒事了;反之,一般來說也就沒有挽回的餘地,只有認命。

  當時咬了他們兩個人的蛇都是小蛇,傷口不深,所以爺爺他們也沒有在意,簡單處理後,也沒有感覺到什麼特別的不妥,於是二話沒說繼續趕路。沒想到走出兩裡地去,爺爺就突然摔倒,接著就不省人事了。

  他們停下來仔細一看,只見爺爺皮膚發青,不停地痙攣,顯然是蛇毒發作了,後來太爺爺趕了幾十裡山路找來當地的山民,才用草藥救了爺爺一命。

  爺爺他們於是在原地休息了兩天,而根據爺爺當時對瀑布的描述,可以肯定他們休息的地方應該是鬼於寨。

  這件事情發生之後的第四天,他們到達了那個叫做鏢子嶺的地方。那地方地處山谷中的平原,四面都是山,谷中蟒林叢生,特別多的千年老藤,只有山谷最凹陷處的一塊,卻沒有任何的植物,露出一片血紅的裸土,那座古墓就在山谷之下。

  如今諷刺的是,咬我爺爺的那種蛇已經是瀕危動物,其一條成年蛇的價值出口超過百萬,遠遠超過普通明器的價格。雲深無跡。

  這樣一來,找到的希望就大了很多,雖然莽山的原始叢林在那時候幅員遼闊,遠比現在鬼於寨瀑布位於叢林的中心部分,但是推測出來的相同地貌卻不是很多,並不難找。

  三叔整頓行裝,再次出發。三叔習慣獨來獨往,因為他年紀太輕,老人不願意和他一起出去,同年紀的身手能及上他的又沒有。

卷五 蛇沼鬼城(上) 第三章 WHO ARE YOU?

  三叔按照當地人的指示,沿著一條不知名的,先民開出的小道在山巒中走了大概四天時間,這條小道有三分之一段都開鑿在峭壁腰子上,據他估計已經荒廢了幾百年,原來可能是屬於行軍的棧道,現在青苔叢生,草木覆蓋,越往裡走就修造的越粗糙。

  小道一直往森林的深處衍生,外面的一段還經常有山民使用,到了過了鬼子寨一帶,更裡面的道路就幾乎無人涉及,坍塌的坍塌,給樹藤覆蓋的覆蓋,幾乎無法前行。

  三叔憑著那股偏執的勁,幾經辛苦穿過這條古道,來到了懸崖的另一端,他居高臨界下,此時筆記中記載的山谷,就在他的身上,經過了二十年的風雨變遷,爺爺他們來時候的足跡早就消失在了極端茂盛的樹冠之下,但是山谷中間裸露的一個紅色裸土包,卻突兀非常,極端的顯眼,告訴他此地就是傳說中的鏢子嶺。

  同時他也看見,紅土包的一邊的樹冠下頭,似乎立著什麼奇怪的東西,因為顏色與樹冠相近,所以在他的高度,他無法分辨那是什麼。

  他隱約感覺到不對,這裡是人跡罕至的山谷,任何人工的建築或者活動痕跡的都不應該出現在這裡,所以他爬高幾步,掏出望遠鏡去查看。

  一看之下,他就愣在了那裡,只見土包邊上的樹冠下麵,零零落落的立著幾頂軍用帳篷,帳篷是迷彩的塗裝,所以在遠處很難分辨,要不是雲深無跡三叔在明器鑒定中對於那種細小的顏色區別和異樣非常敏感,剛才的一撇可能就會看漏。

  當時三叔心裡打了幾個嘟嚕,心說這鬼地方怎麼會有人在?而且還支起了帳篷,應該不會是獵戶,獵戶不會來這麼深的地方。

  正納悶著。忽然其中一個帳篷一抖,從裡面出來了一個人,三叔抬起望遠鏡一看,一下子就更納悶了。

  原來出來的人,一頭棕色的頭髮,身上是四楞子起金線,竟然是個洋鬼子。

  三叔那時候還不能分清東西北歐人種的區別,但是那個年代改革剛開放,來中國的洋人也不多,最多的還是富有冒險精神的美國人,所以他也沒考慮,就認定這個洋人是美國的人了。

  他當時一琢磨,這地方有人就有問題了,現在不僅有人,還是個洋鬼子,他們在這裡幹什麼呢?難道是美帝來搞破壞了?又或是——也是為了這鏢子嶺地下的古墓而來?

  可是洋鬼子雖然好古董人盡皆知,但是他們也不至於自己來挖啊,他們又沒看過老頭子的筆記,如何知道這裡的地下有墓葬呢?

  這簡直是八杆子打不到一會兒的事情,三叔根本就無從想起,心裡奇怪到了極點。

  他懷著疑問爬下懸崖,放下自己的裝備,輕身穿過下面的莽林,潛入到帳篷附近。發現這些洋鬼子的營地就在紅色土包的邊緣,大約有4個帳篷,估計人數不會很多,一邊還有幾個當地人模樣的中國人在吸煙休息,他同時還看到一邊的土堆上面已經給開了一個大坑,上面蓋著一個用竹子搭起的架子,蓋著綠色的防水布,因為這些東西在他視野的北面,所以剛才在懸崖上的時候沒有看到。

  一邊紅色的土包應該是當年的封土堆,這些泥土都應該給炒過,添加了一種丹藥,使之無法生長植物,但是現在走近一看,還是有很多的雜草長了上去,顯然古人低估了植物的適應能力。

  三叔看到那個嗽叭口狀地的坑,馬上明白了這些美國人的目的是和自己一樣。

  當時三叔地年紀不大,看到這個情形,腦子裡勉強想到的是,這可能是中美合作的考古隊,跑到這裡來做考古挖掘了,這似乎是當時唯一合理的解釋。

  如果北派,這個時候只有自認為倒楣,因為他們的規矩,私不與官爭,如果遇到了考古隊,你還能如何,你總不能上去殺光他們,但是三叔不同,他不甘心就這樣給人截胡了,看著美國人挖掘的位置和力度,他知道這些人沒有土夫子的經驗,肯定是就是按照自己國外挖公墓的辦法來對付中國的古墓了,這樣挖是絕對進不了古墓的,他只要找對地方,下個盜洞下去,神不知道鬼不覺,就能在他們進入古墓之前把東西全部都帶出來。

  三叔回到自己下來的地方,拿回了自己的裝備,此時日漸西斜,他在黃昏中以自己的腳步為尺,穿行了山谷之中,丈量了土丘四周的面積,尋找最合適的打洞位置。

  期間過程非常複雜,三叔也沒有詳細說明,他只告訴我,他當時對自己很有信心的,唯一擔心的是古墓之中的情況。

  當年爺爺挖出來的盜洞,不會保存很長時間,肯定在幾次雨季過後就會坍塌,不知道當時他們到底進到了哪個地步,是不是已經進入墓室地宮的內部,如果是雲深無這樣,墓室之中可能已經積了雨水,那麼除了棺槨裡的東西,其他的陪葬品可能已經泡爛了。而棺槨裡的東西是否遭殃,還要看棺槨的質地和當時密封的程度。

  入夜之後,洋人的營地燃起了篝火,三叔靜靜的等待著,直到他們全部都睡去,他才小心翼翼的使用自己的“貓鏟”開始挖掘。雲深無跡。

  貓鏟是土夫子一種特製的鏟子,挖掘起來聲音非常小,但是現在工兵鏟的鋒利程度和聲音已經比貓鏟還要先進,所以貓鏟已經退出歷史舞臺了,但是當時貓鏟卻是三叔能使用的最安靜的東西了。

  即使如此,三叔挖的時候還是非常的緊張,因為無法使用洛陽鏟探知地下的情形(一打聲音就起,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洛陽鏟的聲音進入地面的聲音,特別容易驚飛野鳥。)所以他也沒信心能一次就找到古墓的外延。

卷五 蛇沼鬼城(上) 第四章 血屍古墓

  憑著本能,三叔不停的叭啦著四周的泥土,想探出頭來呼吸,或是抓住四周的什麼東西,然而這是徒勞的,大約也就是兩三秒的功夫,他就感覺身下一空,掉入什麼空間中,接著渾身一涼,連著裹著他的泥一起掉進了水裡。

  冰涼的水一下沖掉了他臉上的泥,咳嗽著掙扎爬起來,四周是一片漆黑,他不知道自己掉進了什麼地方,他只能感覺腰部以下的部位全部都是水,而且四周彌漫著一股奇特的腐臭味。

  手電筒還亮著,現在掉進了水裡,只露出一小點電光,三叔附身將手電筒摸了上來,因為泡了水,才摸上就暗了,他甩了兩下,手電筒才又亮起來,但是光線明顯有點發暗。

  他用手電筒照了照四周,發現自己掉進了一個磚室,四周是四楞青轉壘砌的峭壁,往身後一看,只見身後的青磚牆上有一個貌似人工開出的大洞,顯然剛才自己就是從這個洞裡滑進來的。

  三叔看了一圈,就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情了,他剛才挖掘的地方有問題,似乎是一個用土掩蓋的空洞,他的體重壓在上面,下面並沒有支撐,所以整個盜洞下方的泥土就坍塌了,和他這些泥一起滾進了下面的墓室中了。

  那墓牆上的洞是誰開的呢?難道自己無意中挖到了當年老頭子他們進墓穴時候的盜洞?有這麼巧合嗎?

  三叔想了想。覺得還真有可能是這樣,自己的本事是老頭子教的,老頭子的本事又是上一代教的,因為墓葬這種事情從清朝以後就開始退化,所以盜墓技術一直就是吃老本,沒有本質上的進一步的發展,盜洞在哪裡打,如何打都是死規矩了,同一個師傅教出來的徒弟,很可能就會把盜洞打在同一個位置上。

  暫且不去想這些,他仔細觀察了一下四周,後面的入口全是傾瀉下來的泥土,鏟子不知道裹在泥裡的哪個位置,要想從原路回去恐怕有點困難。不過他並不擔心,身上帶著炸藥呢,實在出不去,就給他開個天窗吧。

  墓室是一個正規的四方型,拱頂,四周都有簡單的浮雕,墓室不大,不過高。墓室裡的積水到了他的腰部,陪葬品應該在水下。但是一潭黑水,根本看不到下面有什麼。

  在左邊的牆上,開著一道門,似乎是這座古墓的甬道。

  單憑這些根本無法判斷古墓的朝代和主人的地位,但是看這墓室的高度,這裡的墓主人顯然並不是王侯等級的人物。

  一般的古墓,有墓室的,規格已然不算低,因為古時候能住得起磚頭結構的房子的人已經不多,如果要用磚來修墓,墓主人怎麼樣也需要是一個官宦階層。跡無深雲不過即使是官宦階層,古墓之中大多數不會有太邪門的機關,因為他們的能力有限,歷朝歷代,頂級的工匠,特別是掌握陵墓的建築知識的,都只為皇帝一個人服務的,而且他們一輩子大概也就能服務一次,大批頂級工匠都在皇陵封閉的時候死在裡面了,這也是為什麼中國有這麼多東西失傳的原因。

  三叔鎮定了一下,趟著水向黑暗的甬道中走去,水冰涼而且阻力很大,走起來帶著一條條波紋,發出一種讓人非常不愉快的聲音。

  水下的墓室地面並不平坦,好幾次他都踩到東西幾乎摔倒,這個時候他也無法去思考他踩到的到底是什麼,如果這裡就是當年筆記中記載的古墓,那他踩到的,除了這裡的陪葬品外,還有可能就是長輩們的遺體了,這種事情太刺激了,最好的解決的方法就是不去想。

  甬道大概有二十米長,很快就走了過去,甬道的後面是另一間更大的墓室,四周已經沒有其他甬道,三叔知道這裡已經是後殿,走近幾步,墓室的中間有一座棺床,高出水面。

  三叔的手電筒照去,不由咽了口唾沫,腳有點發軟起來。

  只見棺床上面,擺放著一隻石棺,棺材的蓋子已經翻到不知哪裡去了,這樣的情形並不罕見,但是讓他有點驚懼的是,另外還有兩具腐爛的枯骨,靠在無蓋的棺材上面,身上的衣服已經破爛,兩具屍體已經完全腐爛,皮肉都已經和石棺粘在了一起,遠遠的,看不清楚是何朝代,但肯定不是殉葬的奴隸。

  三叔愣了一段時間,渾身發涼,不敢過去,心裡暗道,這兩具,難道就是當時死在古墓中的自己的親人?

  古墓他不是第一次進,古墓中的屍體,他早就練成了無視的心態,對於他來說,這些屍體只不過是物件,但是這一次他遇到的可能是自己親人的屍體,他心中有一種莫名的恐懼,心跳得厲害。

  他緩緩走上墓室中間的石台,人都在發抖,手電筒都拿不穩,先看了看石棺,只見一片乾涸的血塊凝結在棺底,裡面似乎裹著絲綢,但是卻不見屍體。再湊近兩具屍體一看,只見屍體腐敗殆盡,頭已經是骷髏,根本無法判斷是不是自己親人,但是三叔看到其中一具屍體手上,拿著一把匣子炮。

  三叔膝蓋一軟,跪了下來,端端正正的磕了兩個頭,三叔不是一個感情多細膩的人,這個時候的行為,應該是一種本能。雲深無跡。

  磕完頭之後,三叔頓時覺得輕鬆了很多,他看了看匣子炮,早已經繡得不能用了,於是扔到一邊,去看石棺中的東西,他帶上手套探入棺中,按了按棺底的絲綢。

  一般很少有人會研究棺材之中明器的擺放,其實棺材裡面也分很多層,屍體只是在中間,上下都應該有幾層綢緞和天絲棉的被褥,綢緞之間每個位置都擺放著特定的明器。

  三叔按了一下之後,就知道屍體並不在腐爛的綢緞下面,反倒給他摸到,在棺材地下一塌糊塗的穢物下面,有一個環狀的東西。他伸進去一摸,心裡咯噔了一聲,竟然是一個鐵環,套在棺底。

  他把手電筒放在石棺的邊緣,然後雙手扣住鐵環,用力一拉,只聽噶本一聲,突然棺材的地板翹起了一邊,棺材的底下露出了一道暗門。

  三叔腦門跳了起來,想不到這墓穴還不止一層,隨即掏出一個火摺子,剛想拋入下面的暗門中,查看下面到底是什麼地方,沒想到手剛探過去,正照到一張滿是簸皺的怪臉,從暗門中探了出來。

卷五 蛇沼鬼城(上) 第五章 怪臉

  三叔當時就蒙了,腦子嗡的一下,頭皮的毛孔都倒豎了起來,大叫一聲,一撒手,提起的暗門又摔了下去,就聽砰一聲,正砸到那怪臉面門。

  三叔也顧不得砸的如何,馬上條件反射的後退幾步,遠離石棺,心臟幾乎就要從喉嚨裡跳出來了。

  他心說那是什麼東西!難道這已經泄了陰氣的古墓之中,還有一隻血屍?不可能啊,那粽子都是死物,只要墓室一開,裡面的墓氣一泄,外面的空氣一對流,短時間內再厲害的詐屍也必然伏屍,再次開始腐爛。沒道理可以屍變幾十年這麼離譜啊。

  而且剛才一瞬間看到的那張怪臉,太難以形容了,三叔從來沒見到過如此恐怖的臉孔,那肯定不是普通的粽子。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血粽子?三叔突然想到.但是他琢磨了一下,心裡也實在沒譜。

  長沙一帶關於血屍的傳說最多,一般是指在紅泥地中挖出的古墓,不管墓中情況如何,都被人叫做血屍墓。

  紅泥地又叫血地,一鏟下去泥中帶血,誰也無法解釋這種地像是怎麼形成的,但是所有的風水流派中,對於血地埋屍的說法深無都是驚人的一致,那就是適宜深埋,葬於此地刹氣極重,後代必然極其顯貴但是是親戚死絕,說不定能當皇上,但是家裡人全部都會給克死。

  即使有著這樣的傳說,但是很多大戶人家還是為了讓自己的後代顯貴,尋找這一種詭並的地象。

  為了逃避煞氣,他們會在入葬前,找一戶同姓的窮人家,把自己的孩子過繼過去.再收入自己家養。

  但是天下之大,寶穴和刹穴一樣稀有,血地更是世間罕有,比一般的龍脈更加難找,到了後來,大量半桶水的風水先生,看到只要是紅泥地,就算是一血地了,以至於紅泥地下必有古墓,古墓必是大戶人家,陪葬豐富,所以才有“血屍護寶”這樣的傳說。

  在中國近代史上,就有一位極度重要的人物,他的主墳就是血地,當時一位高人設下風水局,為了趕在那一個時間入墳。相傳那位人物的爺爺,甚至可能不是正常死亡。

  這位人物後來的地位權傾天下,但是正如風水術數中所說,煞氣太重,自己的直系親屬,基本上都死絕了。

  因為血地其假參半,而且假者居多,所以當時老頭子才會冒險下鏟,圖一個僥倖,沒想到這一鏟子雲跡就挖出了一個真傢伙來。

  而真正的血屍墓極度地兇險,這從世界上沒有任何文宇或者口頭記載血屍的情況就可見一斑。見過血屍的人,幾乎沒有人話著全身而退,爺爺已經是一個特別的例子,而爺爺在筆記裡的記述也不清不楚,血屍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他自己也不知道,更不知道如何克制,如果這下面的東西真是血屍,暫且不去管它為什麼還在這裡,如何脫身已徑是一個大問題了。

  老頭子他們上次進這墓穴,必然帶著無跡黑驢蹄子,當時他們每人還都帶著24響的匣子炮,這樣的裝備,卻一個人都沒退出來,說明當時情況兇險到什麼地步。自己這一次更不濟.只有腰上一把砍刀,拿砍刀砍棕子等於磨刀,是最傻的行為,一點用處也沒有。

  三叔一退之下的這一秒多鐘裡,腦子轉的像飛一樣,但是關於血屍他毫無頭緒,一個辦法也沒想出來。

  正駭然不知道怎麼辦,突然棺材裡面發出了一連串石頭磨擦的聲音,按著,他就看到那蓋住暗室的石板,竟然給什麼東西頂了起來。

  三叔一看不好,這東西要出來!

  當時他也是有點蒙了,也不知道是琢磨了什麼東西,三叔腦子一熱,殺心就起來了。他把心一橫,大喝一聲,竟然有膽子跳進了棺材之內,雙腳一個用力跺,一下子就踩在了抬起來的石板之上。

  往下一看,就看見從石板下方伸出來一隻醬綠色的乾癟人手,指甲有手指的兩倍長,整只手就像生了鏽的青銅器一樣,長滿了綠花。現在給三叔一壓.就給夾在了縫隙裡。

  三叔看到那手,直覺得後背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用力一踩就想把它給夾斷,但是那手硬如鋼鐵,猛踩了幾下一點反應也沒有。雲深無跡。

  接著石板之下就有一股力量往上猛抬,三叔本來就站立不穩,險些就摔下去,他忙矮身,穩住身體,雙手把住棺材的兩邊,用力就往下頂。

  這就是生和死地較量,下面的東西只要一出棺材,在這裡的環境下,三叔知道自己的必死無疑,絕對不能讓他出來。

  但是人的力量是有限度的,下面的力量極大,三叔頂了幾下,兩隻胳膊馬上已經到了極限,再多一份力氣也使不出來了。而下面的石板卻還是一點一點給頂了上來,接著,那張怪臉就從石板下面擠了出來,面無表情的看著三叔。

  虧的棺材裡面一片漆黑,並不是很看的見,幽幽的鬼魁一樣的臉孔也模模糊糊。

  三叔此時已經進入一種瘋狂的狀態中去了,一看那頭擠了出來,渾身的毛孔都幾乎收縮進肉裡去了,牙也越咬越緊,雲深無跡恨不得一刀把那頭給跺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三叔腦子裡突然就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主意。

  他重心一壓,左手從包裡掏出白酒,一下砸在那怪臉的面門上,瓶子粉碎,酒灑了那怪物一臉。接著,他就掏出了火摺子,在邊上一擦。然後就伸向那張怪臉,心說,今天老子就替我的爺爺大伯報仇了,你就安心當蠟燭吧。

卷五 蛇沼鬼城(上) 第六章 無法接受的真相

  剛才翻開暗門時候的那一咋呼,和這東西打了一個照面,也就是半秒左右,加上那一下的嚇唬,也不可能仔細觀瞧那東西的模樣,腦子裡只有一個大概的印象。可是現在,僵持之下,火光之中,那張詭異的面孔就清晰的印在了三叔的眼前。

  三叔咋一看還只覺得懾人,什麼粽子他沒見過,濕的幹的,沒腦袋的兩個腦袋的,安詳的猙獰的,他天生神經就大條,15歲之後就再沒怕過這些東西,但是這張臉他娘的太邪門了。

  那怪物的臉是青銅色的,皮肉收縮,皮膚都龜裂成鱗片狀,一邊都剝了起來,兩隻眼睛沒有瞳孔,單是偏偏你又覺得他就是在看著你。

  三叔就琢磨著這不像是粽子啊,粽子再難看,至少也得像個人啊,怎麼這東西,看著像條蛇呢!這該不是妖怪?

  而且最讓三叔納悶的是,越看這張臉,心裡好像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但是是什麼感覺,他又實在說不上來,搞的自已的脖子雲深無跡就不停的冒白毛汗。

  他的手越來越沒力氣,那怪物面無表情的又擠出來了一點,三叔知道不能再瞎琢磨了,當下把火摺子往那臉上一扔,火哄一下就起來了。

  三叔喜歡的酒,是一種綠色的“燒刀子”,上海人好像叫做綠豆燒,三叔喝的是鄉下人自己釀造的,那都是基酒,度數極高,一點就就燒起來。這酒他到現在還喜歡喝,不過對於他這種年級來說,這種酒已經像慢性毒藥一樣了。

  那張怪臉一下淹沒在火焰裡,再也看不清楚,四邊的東西開始滋滋冒起白煙,皮肉都開始融化起來,一股極其難聞的味道撲鼻而來。

  棺材裡的陪葬品大部分都蓋著潮濕的腐爛絲綢,現在也給燒的吱吱響了起來,索性並沒有直接點燃。

  三叔儘量摒住呼吸。火燒了大概六七分鐘,酒精就燒完了,三叔發現這一招起了作用,下面往上頂的力量慢慢消失了,雲深無跡隨著火勢越來越小,那臉也腐蝕殆盡,露出了裡面已經燒的焦黑的骷髏。

  三叔恐防有變,還是沒有放鬆腳下的力量,一隻手還是撐,另一隻手拔出腰間的砍刀,去撥弄那只骷髏。

  撥弄了兩下,發現並沒有什麼反應,三叔用力對了脖子砍了兩下,把頸骨砍斷,才松了一口氣,確定這玩意真掛了。

  一放鬆,他渾身就脫了力了,兩隻手的力氣迅速就消失了。腳一軟就坐倒在棺材裡面大口的喘氣。

  不過此事還不算完,三叔休息片刻,惦記著石棺下面密室的事情。心說這地方不能久待,整個墓室裡已經煙霧彌謾,本來空氣就已經不多,這下子更不夠用,要抓緊時間看看下面有什麼,要是沒什麼好貨色,咱就快點反打盜洞出去吧。

  他撿起一邊的手電筒,咬在嘴中,再一次拉起石棺低下的暗門石板。

  無頭的血粽子就平躺在石板下面,那是一具身材魁梧的男性濕屍,衣r/>

  三叔再次點上,狠狠抽了一口,才道:“我看到那具血粽子的時候才明白,我老頭子你爺爺,他那破本子上寫的東西,可能還有著什麼隱情,也突然知道了,為什麼我問他當時發生的事情,他不想提起。”雲深無跡。

  爺爺當時對於他筆記上的東西,無論我們怎麼問,他都是一句話,說這不是小孩子能聽的故事。當時我們都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終於知道了,但是真相卻是如此的驚悚。

  三叔看了看我,道:“大侄子,你這麼機靈,相信我不說,你也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我不敢點頭,因為我想到的事情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從爺爺的筆記上可以知道,在爺爺從盜洞之中拉出戰國帛書的斷手之前,古墓之中響起過一串匣子炮響,也就是說,在古墓中的叔伯,可能就是因為這一梭子盒子炮,給打斷了右手。

  而古墓暗室中的那具血粽子,竟然也沒有右手,而且傷口呈現棉絮炸裂狀,那結論就很可能只有一個:那血粽子不是古屍,而是我叔伯屍變而成的!

  按照我的推斷,事情的經過可能是這樣的:

  當時他們下到盜洞之下,必然也如三叔一樣發現丁棺材下面的密室,以筆記中叔伯的性格,他必然是爭著做先鋒的人,肯定是搶在其他人前頭,第一個下到了棺材底下密室裡。

  而就是在那間密室之中,叔伯發現了那一卷戰國帛書,就在他拿出帛書,準備退出密室的時候,突然發生了什麼恐怖的變故。

  變故突起的時候,叔伯應該還有應付的餘地,所以他還能將手探出密室之外,但是等他自己想出來的時候,可能已經晚了,不得已之下,或是他自己,或是太爺爺,開槍打斷了他的手。

  斷手被在墓室外的爺爺用土耗子拖出了古墓,而叔伯卻田在了密室之內,最後,竟然變成了那樣可怕的怪物。

  而在外面試圖救出叔伯的太爺爺和太祖爺爺.也受到了牽連,死在了棺材邊上。

  然而,最後追出墓室的那血紅色的東西,和後來的怪面巨屍是怎麼回事,這裡就解釋不清楚了。我覺得,有可能那血紅色的東西,就是中了招、卻還殘存意識的叔伯,但是爺爺當時絕對想不到那一點,把他當成了古墓中的怪物。

  當然,事情是不是如此,只有當事人才知道了,現在這樣的推測.就算再說得通,也只是推測而已。

  我把我的想法試探性地一說.三叔表情複雜地看著我,點了點頭。

  這時候我想到一個問題,我問道:“不過,爺爺既然對我們說‘這個故事不是小孩子可以聽的’,說明他也知道了當時他開豔打的,可能是自己的哥哥,照理說他不可能知道這件事情啊,那難道爺爺之後也回去過這個古墓?而筆記中沒有無跡記載接下來的事情,就是因為事實太過駭人了?”三叔皺起眉頭,道:“我也有同樣的疑問,但是這一點已經無法追究了,老頭子已經死了,我們永遠不可能知道當時的真實情況是怎麼樣的。”

  我問道:“那接下來呢?你有沒有下到那個棺材地下的密室裡去?”三叔又狠狠地吸了一口煙,幾乎吸掉了五分之一,說道:“你要是我,會忍得住不下去嗎?”

  我心中苦笑,心說我要是你,翻暗門的時候就給嚇死了,還哪裡會有機會琢磨下去不下去。我搖了搖頭,道:“我哪能和您比啊,您侄子我的膽子您也不是不知遭,您就別哪壺不開提哪壺了,快說吧,那密室裡,到底有什麼東西?”

  三叔歎了口氣,道:“我先給你看樣東西,然後再慢慢告訴你。”說著,他從他病床邊上的櫃於裡抽出了他的背包,從裡面取出了一個小的象牙盒子。

  我接過來一看,盒子是清朝的琺瑯原盒,是還沒有上琺瑯彩的毛坯盒,很沉,打開一看,盒子裡面放著一顆黑色的、醜陋的卵石,就好像現在建築工地上的黃沙堆裡經常看到的那一種。

  “這是什麼?”我奇怪道。

  “這石頭,就是我從那間密室中拿出來的東西。”三叔道。

  我“啊”了一聲:“就是這東西?”又仔細地看了看石頭,看不出什麼蹊蹺來,剛想用手去拿,三叔就把盒子蓋了回去。“別動,這東西有點危險。”他道。

  我把盒子還給他,奇怪道:“這好像只是普通的石頭啊,那麼詭異的密室裡,放的就是這個東西?”

  三叔又歎了口氣,好像他們上了年紀的人,老是喜歡歎氣。他道:“你別看它不起眼,我當時為了拿這個東西,差點就沒命了。”

  在推斷出血屍的真相之後,三叔震驚得失了神,坐在地上愣了很長時間才緩過勁來,他心中亂成了一團,看著離他兩尺開外的密室人口,心說那黑暗之內,到底有什麼神秘的力量,可以使得一個人變成那種樣子。雲深無跡。

  三叔和我一樣,也是命犯太極的人,絕對受不了好奇心的折磨,只不過我膽子太小,經常遭受好奇心和恐懼的雙重折磨。而三叔就不同,他只是猶豫了一下,就決定要下到密室之中去看看,知道個究竟。

  現在想想,這其實是非常不明智的事情,大概也只有三叔這樣的人,在那種情況下還會作這種決定。

  爺爺之所以不肯教三叔太多的本事,也是因為他做事衝動,事實證明爺爺看人是相當准的,只可惜,老人的經驗,小輩們經常是不聽的。

  休息了片刻,三叔便開始準備。他先是收拾了先人的屍骨,脫掉外衣,撕開之後,將棺材外的兩具骸骨收拾一下,包人衣服之中,然後戴著手套,用捆屍帶套住血屍的兩腋,拉出了棺材,恭敬地擺到一邊,又把砍下的頭顱放了回去,對著三具屍骨,叩了三個結結實實的響頭,說道:“不肖子孫吳三省,心智愚鈍,冒犯先人遺體,請先人見諒。”

  磕完頭,他就把砍刀別回腰裡,又取出雷管插進腰帶,縱觀全身,確定一切沒有什麼破綻了。

  他收斂心神,來到棺材邊上,再一次抬高了暗門,小心地往裡面觀瞧。

  暗門之下,果然是一條暗道傾斜向下,不過,出乎意料的是,暗道很矮,矮得似乎只能匍匐爬進去。

  暗道口的長寬和棺材等同,剛才這一具“血粽子”就是躺在暗道之內,也虧得這下面地方狹窄,那“血粽子”就是天生的巨力,也使不出力氣,不然就憑三叔的力量,如何能將他壓住?

  三叔先打起一個火摺子,丟了進去。火光一路打滾,直掉進暗道深處,最後停了下來,變成一個小小的光源,照出了一個大概。

  接著他摸了摸腰裡的砍刀,說了一聲祖宗保佑,深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縮起身子,緩緩鑽入了暗道之內。

  暗道中彌漫著一股難以言語的惡臭,三叔甸甸趴下,不得不屏住了呼吸,往裡面挪動,等身體全部進入之後,腳一帶上面的暗門,暗門又自翻下。

  四周一下子安靜得異樣,只剩下前方的火摺子燃燒的劈啪聲。三叔有點莫名的緊張,身上已經全是白毛汗,他勉強鎮定了一下,摸出手電,打亮向前面照去。

  手電筒的光線比起火摺子要強上好多,一下子就照得很遠,他看到密道是由一塊塊的黑色石板壘成的,大概三米一截,一截連著一截,一直貫通到深處。整個密道非常清爽,四周的黑色石板也修整得十分平滑,沒有任何的裝飾,一眼看去,就好像老式中央空調的通風管道。

  前面火摺子火苗的大小、顏色都很正常,密道裡的空氣應該和外面是連通的,呼吸應該沒有問題。

  三叔定子定神,咬著手電筒,開始向密道的深處爬去。

  我也有過在狹窄密道中爬行的經驗,知道絕不輕鬆,三叔雖然體質比我好得多,但是只爬了幾步,也感覺到呼吸急促,加上他還要不時提防四周,爬得就更加辛苦。

  爬了有十分鐘左右,前面有了一個轉彎,三叔轉了過去,他以為後面還是同樣的密道,可是等他一轉,卻發現他的面前,出現了一面雕刻著浮雕的黑色石牆。

  三叔先是一愣,呆了好久才意識到,原來密道已經到頭了。

  這是怎麼回事?他暈了,原本以為密道的盡頭應該會有一個出口,然後裡面會有一間密室,而所有的秘密,應該都是在這間密室之中。

  然而現在什麼都沒有,密道只不過延伸了一點點,就有一塊黑色的石牆擋住了去路。

  難道叔伯當年進來的時候觸動了什麼機關,把密道封閉住了?

  三叔敲了敲石牆,發現石牆的後面好像是實心的,又查看了一下四周的結合處,發現這面石牆是封死在這裡的,也就是說,不是什麼機關,這裡就應該已經是密道的盡頭了,當年叔伯進來,應該也是爬到了這裡。

  那就奇怪了,如果這裡就是密道的盡頭,那這裡肯定就是當年叔伯盜出帛書的地方,但是這裡什麼都沒有啊,當年戰國雲深帛書放在什麼地方?難道就丟在地上?

  三叔轉了個圈,看了看密道盡頭的四周,又打量了一下攔住去路的石牆。

  這個時候,石牆上的浮雕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個人面鳥身的神靈,鳥身猶如夜梟,而人臉十分古怪,雕刻得十分誇張,臉盤有洗腳盆子大,張著嘴巴,流雲行鬢,面無表情,不知道是男是女。

  (我聽到這裡,“啊”了一聲。)

  三叔注意浮雕的嘴巴處有一點凹陷,比畫了一下,發現當時的帛書可能是卷成一卷,放在丁浮雕的嘴巴裡。

  不過,浮雕的嘴巴是實心的,也就是說,在拿出帛書之後,沒有什麼機關會被觸發。

  他又抬頭看了看浮雕臉的其他部位,鼻子、耳朵、眼睛,最後,他的目光和浮雕的雙眼對上了眼。

  浮雕人臉鳥身,有四隻眼睛,還雕刻了圓形的瞳孔,但奇怪的是,上邊兩隻眼睛的瞳孔是向外突出的,而下面兩隻眼睛的瞳孔是向裡凹陷的。也就說,分別用了浮雕雕刻方法裡的陰刻和陽刻。

  這是三叔從來沒有碰到過的,不要說是他,就算是我,也知道這是絕對不可能的,所有的浮雕,要不都是陰刻,要不都是陽刻,不可能混在一起亂來。

  三叔湊近過去自己去看,不由“啊”了一聲。他發現,原來浮雕瞳孔部位的石頭,和浮雕並不是一個整體,而是有一塊黑色的醜陋卵石鑲嵌其中,奇怪的是,上面兩隻眼睛的卵石還鑲嵌在裡面,而下邊眼睛內的兩顆卻被人挖走了,只留下兩個球形的凹坑。

卷五 蛇沼鬼城(上) 第七章 四目九天娘娘

  三叔所說的石牆上這種人頭鳥身的神靈,在各地各民族的神話傳說中都出現過,我相信應該和我們在雲頂天宮中看到的那一種怪鳥是同一種生物。

  我後來查過,知道這種神靈在古埃及被稱呼為:ba,它代表人不朽的靈魂,也就是說如果你在古埃及,那麼他們的鬼都是這德行的。在印度就規範一點,這種神被叫做“迦陵頻伽”,傳說是雪山上的神鳥,為佛祖的極樂世界所歌唱。

  在中國,這種鳥就比前兩位更加的有名氣,人頭鳥身,那就是中國的“九天玄女娘娘”,似乎是《詩經》還是(龍魚河圖》或者其他什麼古書之中有記載,給黃帝送來內含奇門遁甲的天篆文冊(龍甲神章)的,就是這一位主。

  還有很多其他的傳說,一傳說講“九天玄女”就是西王母,但是傳說大部分都是混亂的,這些無法追究。在六朝時期,道教甚至還有“玄女”傳授黃帝房中之術的大量記載,不知道此玄女是否彼玄女,否則,被一隻這樣的東西來傳授房中之術,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那麼三叔當時看著浮雕的四隻眼睛,想到的是什麼呢?他當時的推測是這樣的:

  浮雕額頭上有四個凹陷,顯然應該鑲嵌了四顆卵石,現在只有兩顆,那有兩顆明顯已經被人取走,古墓之中不可能經常來人,取走那兩顆的,十有八九就是當年的叔伯。

  這些都是簡單的,誰都能想到的,這裡就不去解釋。

  重要的關鍵就是,那剩下的兩顆,為什麼還在原來的位置?

  土夫子講究“一次不取後世不盡”,既然叔伯對卵石感興趣,當時為什麼沒有把石頭全部都拿下來,而要剩下兩顆?雲深無跡。

  三叔又想起了他剛才的結論:讓叔伯變成那個樣子的變故,必然是發生在這個密室之中。

  但是這裡又看不出有什麼曝蹺的地方,只是一個四面封死的空間而已。

  唯一奇怪的就是這四顆卵石被取下了兩顆,沒有道理是叔伯故意留下兩顆,如果不是故意留下,那難道是他當年的變故,是發生在他取卵石之時?他取下兩顆之後,因為突然發生的事情,沒有時間再去取剩下的?

  三叔想到這裡,心中豁然開朗,卵石的假設和整件事情,天衣無縫地串聯到了一起。他忙湊過去,仔細去看那黑色的妖異石頭。

  卵石深嵌在浮雕之中,整個浮雕猶如一個整體,如果不仔細看,是看不出和石牆是兩個部分。三叔之所以一下于就注意到,是因為其中兩顆已經被挖走,當時四顆都在的時候,沒有相當的注意力是發現不了的,看來,當年的叔伯應該不是個簡單人物。

  那麼,撬出這幾顆卵石,會引發什麼事呢?石牆之後確定沒有機關,難道卵石有毒嗎?不會啊,剛才已經碰過了。

  三叔猶豫了一下,一種無法抑制的衝動就自他心裡冒了上來,他決定也撬下一顆來看看。

  三叔抽出了砍刀,在一邊的牆上磨了兩下,顫抖著湊過去。他用刀尖碰了一下其中一顆。接著,把刀插入一邊的縫隙,然後一撬,“哢”一聲,其中的一顆就掉到三叔手心裡。

  卵石一掉下來,三叔馬上就後退了一步,警惕地看著四周,唯恐有什麼隱秘的機關突然啟動。

  然而,卻一點事也沒有,卵石落到了他的手心裡,冰涼的,一動不動。四周也沒有什麼異動,浮雕還是浮雕,牆壁還是牆壁。

  三叔又等了一會兒,確定沒事才松了口氣,心裡又納悶,難道自己剛才的假設錯了?又或者當時的變故只能引發一次,現在無論撬多少次,也無法引發了?

  他收好這一顆卵石,又去撬另一顆,還是同樣的步驟,把刀插入一邊的縫隙,此時他鎮定了一些,力氣也用得大了,一撬,“啪”一聲,卵石一動,彈了出來。

  三叔忙去接,可是卵石彈得太快,他反應不及,一下掉在地上,“啪”一聲,猶如沙球砸在水泥地上,一下摔成了粉末,黑色卵石蓬起青銅色的一層灰塵,一下子飛散在空中。

  三叔一個機靈,心說不好,給嗆得咳嗽了一聲,扇了扇,覺得滿口都是辛辣的味道,一想起外面血屍身上的那種顏色,下意識感覺這雲深粉塵可能有毒,忙用衣服捂住口鼻往後退。

  退出幾步後,馬上去看剛才卵石掉落的地方,只見地上卵石碎裂的地方,青銅色的粉末中間,竟然爬出一隻紅色的小蟲,蜷縮成一團.發出“吱吱”的叫聲。

  三叔一看那蟲子,頓時腦子就嗡的一聲,人不由自主地就往後退了一步。

  因為他一眼就認出了這種蟲子,這是一隻屍蟞,而且還不是普通的品種。紅色的屍蟞,聽家裡的老人說過,劇毒無比,是惡鬼之蟲,見血封喉,稍微一碰就會中毒。

  但是這種紅色的屍蟞,據說只生存在古屍的體內,幾乎沒有可能捕捉到,怎麼可能會被人裹在一塊卵石裡面?又給鑲嵌在這裡?最離譜的是,被裹在石頭裡的蟲子,怎麼還是活的?

  三叔覺得十分的離奇,不過,他馬上意識到自己沒工夫再去想這些了,地面上,紅色的小蟲轉了幾圈,逐漸伸展了開來,開始抖動翅膀爬動起來,似乎要飛。

  之前三叔沒見過蟞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毒得這麼厲害,但他知道如果是真的,那在這麼狹小的空間裡,這種蟲子一飛,就等於宣告了自己的死刑。

  他小心翼翼地退後了幾步,橫起砍刀,想趁著它沒飛起來,把它拍死。可還沒按下去,突然就聽到一聲“咯咯咯咯”聲音從砍刀下傳了出來,接著一團紅色的影子一下就躥了出來,竟然飛到了三叔的肩膀上。

  那虹光速度太快,三叔根本來不及躲,一個激靈,嚇得一身冷汗,手裡的刀本能地向後一甩,就拍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蟞王被嚇了一跳,再一次飛起來,停到了一邊的牆上。

  此時,蟞王已經完全清醒了過來,鼓起了翅膀,不停地發出“咯咯咯咯”類似於青蛙叫的聲音,一股辛辣的臭味從它身上不停地散發出來。

  三叔一琢磨,心說不行了,這東西他娘的比血屍還難對付,留在這裡肯定是死,三十六策,走為上計,還是溜吧,想著縮起身子就小心翼翼地往雲深無跡密道的入口處退去。

  密道根本不容轉身,他只有倒爬,連滾帶爬地退到了暗道的入口處,幸運的是,回頭看了看一邊,那血色的小蟲並沒有緊跟過來。

  三叔定了定神,就去摸暗門的機銷,但是心有點慌,手抖得厲害,幾乎就不受控制。

  好不容易摸到了機銷,推開暗門,三叔剛剛松了一口氣,突然一道紅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從暗道黑暗中飛了出來,那速度之快,幾乎就像是瞬間移動一樣,直奔三叔的面門而來,就在轉瞬之間,那東西已經到了跟前;

  三叔心裡叫一聲“不好”,再想躲已經晚了。千鈞一髮之時,他急中生智,把脖子一縮,然後對著那蟲就是狠命一吹。

  三叔吹灶台的時候練出來的肺活量相當了得,力氣很大,一下於,那屍蟞被吹得改變了方向,翻了個跟頭,撞到了牆上。

  三叔趁著這個機會,一抬手,一翻身就從暗道裡翻了出去,反手一下壓死暗門。

  下面的蟞王幾乎同時跟了出來,但是這一次它晚丁一步,暗門已經給蓋死了。它“啪”一聲撞在石板上又掉了進去,發出了一連串“咯咯咯咯”的叫聲。

  三叔只覺得頭皮發麻,全身都軟了,他一下子癱倒在棺材邊上,才發現自己渾身都被汗濕透了,好久才緩過勁來。

  我深知蟞王的厲害,聽得一身冷汗,忙讓他長話短說,不需要講得如此生動。

  之後,三叔意識到此地不宜久留,再也沒有什麼想法,收拾了東西,反打盜洞,帶著幾個先人的遺骨爬出了古墓。

  回到長沙之後,三叔沒有對任何人講起這件事情,包括爺爺在內,但是他對於戰國帛書卻有了濃厚的興趣,開始暗中研究。可是三叔當時的那些朋友,不是地痞就是流氓,沒有一個上得了檯面,整了有大半年也沒有整出什麼成果來。從暗道中帶出來的黑色卵石也找了很多前輩看過,都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三叔心灰意冷,逐漸失去了興趣,直到他到西沙前,在一個機緣巧合之下,事情才有了轉機。

  當時,他的一個朋友生病死了,請了一個老牛鼻子作法事,那時候的牛鼻子是兼職的,穿上道袍是道士,脫下來就可是任何人,也沒講究,作完法事,一群人就喝酒,三叔自己也忘記當時是怎麼回事,似乎是喝醉了吹牛,就把卵石拿了出來炫耀。

  沒承想,那牛鼻子一看到那東西,就臉色一變,又聞了聞,突然說這不是石頭。

  三叔沒把這人放在眼裡,有點嘲笑地問他道:“不是石頭,那是什麼?”

  牛鼻子正色地告訴他道:“這應該是一顆丹藥。”

  牛鼻子說得言之鑿鑿,三叔看著不像是瞎說,以為碰到高人了,就把他拉到一邊沒人的地方,想和他細說,然而這個牛鼻子也是個半桶水,只知道這東西是丹藥,卻不知道來歷和細節。而他之所以知道這東西是丹藥,還是因為他們住的道觀很古老,據說是五胡亂華的時候就有了,道觀中有很多古董,幾代下來都給他拿去當了,其中就有很多煉丹的工具,他在其中見過這種石頭一樣的丹藥,也聞過味道,才敢如此肯定。

  三叔不免失望,但是總算又看到曙光了,後來又找了幾個搞金石研究的人看過,他們也證實了這個說法,這東西的確是一顆“丹”。雲深無跡。

  不過,丹藥這門東西屬於玄學,很個人化,幾乎每個方士都有自己的煉丹方法,沒有古字考尋,在一顆丹藥上根本看不出什麼來,倒是那個牛鼻子和他說,既然是古墓中發現的,那肯定是古人自認為的長生不老丹,因為只有這種丹藥才會用來陪葬。三叔聽了感到很迷茫,因為他知道丹藥之中包的是蟞王,丹藥一般是內服的,這東西吃了肯定是死,而且死得很慘,還長生個屁啊。

卷五 蛇沼鬼城(上) 第八章 西沙的前奏

  當時是考古湘盜墓潮興起的時候,大量國外的探險隊來到亞洲,想在這第二次考古大發現中分一杯羹。

  當時中國的海洋考古幾乎是零,眼看著大批國寶被人盜撈走,中國的考古界人士哪能不急,幾個老教授一起上書中央,請求採取措施。後來迫於形勢的壓力,在要錢沒錢、要人沒人的情況下,終於拼湊出幾支“考察隊”,其中有一支就給派往了西沙,這就是文錦負責的那一支。

  三叔意想不到的事情,就發生在考古隊成行之前,大概一個月左右的時間。

  當時三叔正在幫文錦準備一些土設備,類似於抽水機、潛水器械這些東西,這些上頭都不負責,全是三叔張羅的。那一天中午,三叔正忙著調試設備,忽然有一個學生進來說,外面來了一個人找他。

  來人姓解,叫做解連環,大概是取“怨懷無托,嗟情人斷絕,信音遼邈。縱妙手能解連環”裡面的字。這人是三叔的外家兄弟,也就是相當於我的遠房表叔,因為一同住在長沙,所以平日裡有來往,但是也不太多。

  那年頭說起互相來往這種事情,三叔他們還可以,老一輩就只有過年過節去拜會一下,講究的是淡如水。這樣的親戚突然來找,讓三叔有點意外。

  不過親戚來了,自然不能怠慢,也不好馬上問他來幹什麼,三叔就停下手頭的活兒,寒喧了一下,拉他到館子裡吃飯,等酒喝到一半的時候,才問他來找自己有什麼事。

  解家也是大戶人家,兄弟有六個,比爺爺家還多,一般來說不會無缺錢跡,來找三叔,必然是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來著,而且事情可能比較特殊,不然他們自己不至於擺不平。

  那解連環扭捏了很久,才對三叔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他就是想托三叔的關係,在文錦的考察隊裡謀一個位置,他想出悔看看。

  三叔一聽就感覺不對勁了,文錦嬌人可愛,大家都喜歡,解家因為是親戚多少也都見過了,但是文錦自己的度撰得非常好,見過雖是見過,但是都沒有深交,平日裡就更不要說聯繫了,解連環莫名其妙地冒出這麼一個不著調的要求來,這肯定是有企圖的啊。當下他就搖頭,問道:“什麼出海看看,你想看什麼,去杭州看不行嗎?”

  解連環為難地撓頭,說這他不能說,要是一定要知道,就當他有筆買賣在那邊。他也是受人之托。

  三叔又問他為什麼不自己想辦法,雇艘漁船又不是很花錢的事。他解釋說,現在中國正和越南搞軍事對抗,西沙那塊地方十分敏感,沒有海防的允許普通船隻進不去,所以才托三叔幫個忙,混在考察隊裡行事好方便點,且這事兒對文錦絕對沒影響。

  三叔越聽越怪,這土夫子和西沙摘在一起,怎麼想怎麼彆扭,說是有買賣,西沙那裡會有什麼買賣?那邊說實在的,只有水和沙子,再多就是沉船,你要衝著沉船去的,何必去西沙呢,寧波和渤海海了去了。而且解家在那時候也算有頭有臉,幾百年的老家族了,不可能突然落魄到要去掏海貨的地步啊?

  那解連環看三叔的表情有點為難,就說要是不行就算了,他再去想別的辦法。

  當時如果是我,他這麼說我肯定就松一口氣,順水推舟就拒絕了,但是三叔不這麼想。他一聽,心說不對,這事情裡有蹊蹺,要是拒絕了,這小於真的會去想別的辦法,這一行都不是善類,到時候要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不好防備。既然已經和文錦扯上關係丁,就不能讓他亂來,得查查他到底在摘什麼名堂。

  於是就說不是不行.他為難是因為這事情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他要先問問文錦,這事情他是拍不了板,便讓等上一段時間。

  解連環一聽,忙說謝謝,還拿出了一堆當時的緊缺洋貨,托三叔送給文錦。

  兩個人各懷鬼胎,又聊了會兒別的,那解連環就走了。三叔馬上去找自己認識的幾個地痞,給了點錢,讓他們去跟著他,查查他最近到底在做什麼。

  那時候的地痞是消息最靈通的一幫人,不久就有了消息,說跟了這解連環好幾天了,發現他就是一個二世祖,平日裡也沒什麼愛好,只喜歡聽花鼓戲,朋友也都是三教九流一群,非常平常,要說蹊蹺,就只有一個地方奇怪.就是他最近一段時間,不知道為什麼和一個洋人來往密切,經常隔三差五地去一個茶館和一個洋人見面,談也不談多少時間,十分鐘就走。

  三叔一聽,心裡奇怪,他們這一行和洋人做買賣,那是尋常事情。但是解連環不同,他這種人已經基本上不參與家族生意了,他在家裡的工作就是花錢,怎麼突然又和洋人打起交道了,三叔覺得這裡面有戲,馬上決定親自去看看。

  他問清楚瞭解連環見那個老外的一般規律,自己選了個時間,那一天,他換了一件不起眼的衣服,一大早蹲在解連環門口等他出來。等了有一個小時.解連環就出得門來,三叔摸了上去,遠遠一路跟著,跟了有半個長沙城,到了老米市那裡,前面果然出現了一個茶館,解連環警惕地看了看後面,沒發現三叔,就挑簾子走了進去。

  三叔心中大喜,三步並作兩步躥上去,到視窗一看,正看到解連環在一位置上坐了下來,而位置的對面,果然坐了一個老外。雲深無跡。

  那老外一頭白髮,虎背熊腰,看不出是哪國人,但是氣色極其好,坐在茶館裡就像一隻熊一樣,現在正似模似樣地喝茶,還穿著拖鞋,看這自若的勁兒,肯定在中國混得長了,早就習慣丁長沙的市井生活。

  三叔打量了那老外一下,發現這人看著還有點面熟,好像在哪裡見過,不由就有點納悶。

  和他做過生意的老外一隻手就能數完了,絕對沒有這個人.這人肯定不是他的客人,但是那個年代,在長沙見到老外的機會簡直是渺茫,肯定也不是平時看到的,那這人是誰呢?

  他努力地回憶,把這幾年見到老外的場合都想了一遍,突然就打了一個激靈,他馬上想了起來:這個老外,竟然是他在一年前鏢子嶺看到的那一群老外中的一個!那一年前的經歷太過震撼,三叔記憶猶新,一扯出線頭,馬上就全部回憶了起來。

  三叔遍體生寒,他看著茶館裡的兩個人,突然感覺自己意識到了什麼,又抓不住,一種不祥的預感從他心裡冒了上來。

  說到這裡,我舉手打斷了三叔,讓他停了一停,我必須想一想再聽下去。

  聽三叔到現在的敘述,事情已經很清楚了,毫無疑問,解連環想去西沙,是為了幫這個神秘的老外辦一件事,而且還是一件比較特殊的事情,因為一般和外國人的買賣,大家都在做,沒必要搞得這麼神秘。

  而這個老外,就是一年前鏢子嶺外想挖掘血屍墓的那一夥人中的一個,那時候三叔已經感覺十分奇怪,因為鏢子嶺是中國內陸的深山,不是應該出現老外的地方,而現在,這夥人顯然又想托人去中國的西沙海域,這同樣是老外不應該出現的地方,因為那時候正在打仗。

  當時,三叔還不知道西沙之下有一座古墓,所以很多事情只是疑惑,無從推測。但是我現在已經知道了以後發生的事,根據這些推斷,那個老外托解連環要辦的事情,應該和那座明朝的海底墓有關。

  這麼說來,第一個知道海底墓穴存在的人,極有可能是那個老外,而那個老外又告訴瞭解連環。

  那就出現了一個無法解釋的怪圈,一個匪夷所思的問題:這個老外是從哪裡知道鏢子嶺古墓和西沙海底墓穴的存在的呢?這兩種墓穴之罕見,就算是我爺爺這種人也只能說是略有耳聞,他一個番邦人,如何能這麼神通廣大?

  我又想到解連環死的時候,他手上抓著的雲深無跡蛇眉銅魚,這是第一條現世的蛇眉銅魚,顯然這東西應該是他從海底古墓中帶出來的,那麼可不可以這麼說,這個神秘的老外,他要解連環做的,就是在古墓中帶出這條銅魚?

  也就是說,那老外不僅事先知道梅底有古墓,甚至還知道了古墓裡面有什麼,這也太符合老美情報至上的原則了。

  就連三叔去爺爺的筆記上記載的鏢子嶺,也是靠尋訪當地的山民,幾經辛苦才找到的,西沙海底的古墓就更不用說了,我想除了汪藏海,根本就沒有人會知道它的存在。

  想到這裡,我突然打了一個激靈,心說不會吧,人說在沒有答案的時候,最不可能的答案就是正確的答案。

  既然這些事情是不存在的,那這樣說來,唯一的答案就是:難道三叔剛才說的,還是胡說?

  這人有過前科,我一下子就心虛了,馬上看向他,看他的表情是不是不對。

  三叔見我臉色陰晴不定,不知道我想到了什麼,一看我看他,就問我怎麼了。

  我試探道:“三叔,你可不能再騙我了,都說到了這份兒上丁,你再騙我就真不厚道了。”

  三叔看著我的表情就奇怪,問我為什麼這麼想,我把我的顧慮一說,他聽了之後,突然皺起了眉頭,也看向我。

  我一看完了,這反應似乎是被我揭穿了,不知道怎麼說了,心裡不由就沉丁下去。

  沒想到他看了我幾眼,忽然道:“你想得太絕對了,事情不是這樣的。

  其實,那幾個老外當時並不知道那西沙底下到底有什麼,他們只是知道,那個地方的下面,必然有什麼東西而已。”

  我問道:“你從哪裡知道的?”

  三叔道:“這是他們後來親口告訴我的,其實這幾個老外就是現在阿寧所在那家公司的老闆,而這家公司的創始人你知道是誰嗎?”

  我搖了搖頭。三叔道:“就是從你爺爺手裡騙走戰國帛書的那個美國人。”

  我一聽幾乎下巴掉了下來,道:“是他?”

  三叔點子點頭,道:“就在這一次去西沙之前,我親眼見過他一次,他已經快不行了,現在靠機器維持生命。當時他親口告訴了我他幾十年來投入資金在中國活動的目的。”

  “那是什麼?”我問道。

  三叔道:“整個事情的起因,就是當年他騙走的那張戰國帛書。當年他還是一個教會的中學教師,偶爾做一些盜賣古董的勾當。那一年,他用雲慈善的名義,從爺爺手裡騙來戰國帛書的真本,當時這個人已經十分精通中國的文化,他為了抬高這份帛書的價值,決定破譯上面的資訊。”三叔頓了頓,“但是他花了兩年時間,破譯出來的東西卻讓他大吃了一驚。”

  我心巾一動。道:“這個美國人竟然能破澤出我們這麼多年都沒辦法的戰國帛書,”

  三叔點頭:“就因為他是美國人,所以他破譯丁出來,因為這份帛書暗字的排列方式,是用一種數學的原理,我們這樣的人,就算再精通,也無法從數學的角度來破解這東西。”

  “那帛書上寫的是什麼?”我好奇道。雲深無跡。

  三叔道:“那帛書上記錄的資訊,不說出來你絕對想不到——”

  三叔正講到一半,突然門口有人敲門,我心裡奇怪,難道又有人來看病?能來的都來了啊,誰他娘的來打擾我聽故事,轉頭一看,竟然是一個快遞。

  他走進來,問道:“誰是吳邪先生?”

  我點了點頭:“是我。”

  他從包裡拿出一大包包裹出來,道:“您的快件。”

  三叔也很奇怪,怎麼會突然有快件寄來,問我道:“誰寄來的?”

卷五 蛇沼鬼城(上) 第九章 錄影帶

  就在我和三叔聊天時,突然就有人敲門,隨即就走進來一個快遞員,問哪個人是我?

  我在這裡的事情,只有家裡人和阿寧方面的一些人知道,所以我以為是家裡給我寄來的慰問品或者是國外發來的資料,並沒有太在意,就接了過來。等我簽了名字仔細看寄件的人時候才發現,包裹上的署名竟然是張起靈。

  那一瞬間我呆了一下,接著就渾身一涼。

  在這裡的這段時間裡,我已經把在長白山裡的事情逐漸地淡忘了,可以說除了恐懼之外,其他的記憶都基本上被瑣碎的事情覆蓋,但是這三個字的名字,突然一下子又把我心裡遲鈍的那根弦扯緊了,不久前的回憶一下子潮水一樣湧現在了我的腦海裡。

  他怎麼會給我寄東西?他不是進到那巨大的青銅巨門裡去了?難道他已經出來了?……這是什麼時候寄出來的,是在他進雲頂前還是後?我馬上去看包裹上的日期,一看又是眼皮一跳:竟然是四天前。

  這麼說他真的出來了!他從那巨門裡出來了!

  我的手都開始發抖起來了。腦海裡閃過悶油瓶走入到地底青銅巨門中的情形,看著手裡的包裹,心裡亂成了一團,心說這會是什麼東西?難道,這是他從那青銅門裡面帶出來的?

  那會是什麼呢?人頭,明器?鬼玉璽?

  不知道有多少古怪的念頭從我的腦子裡閃過,過了好久,才突然意識到我應該馬上打開它,忙四處找剪刀。

  一邊的三叔看我表情大變,不知道我收到了什麼,好奇地湊過來看。一看到張起靈這三個字,他也吸了口冷氣,露出了極度震驚的神色。

  兩個人手忙腳亂地翻了半天,最後三叔找到了一把水果刀遞給我,我才得以割開了包裹外面的保護盒。

  盒子裡面裹了一包東西,包裹是四方形的,外面十分工整地用塑膠膠帶打了幾個十字,十分難撕,我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撕出一個口子,裡面露出了兩個黑色的物體。我的心跳陡然加快,停了停,深吸一口氣,用力一扯,兩塊黑色的物體被我拔了出來。

  那一刹那我已經做好了看到任何可怕東西的準備,然而我看到的東西,還是讓我傻了眼–那竟然是兩盤黑色的老式錄影帶。

  我剛才腦子裡亂成一團,幾乎什麼都想過了,唯獨沒有想到,裡面會是兩盤錄影帶。因為悶油瓶那個人,你可以很容易把他和什麼棺材扯上關係,卻實在很難把他和錄影帶這種過期的現代化設備之間建立什麼聯想。

  我靠,他怎麼會寄這種東西給我?裡面是什麼內容?

  我的心一下就懸了起來,腦子裡出現了一個念頭,該不是他進青銅門後的情形吧,難道他把青銅門後的情形拍攝下來了?

  我靠,要是真的那太……不過一想又不可能,當時沒見他扛攝像機進去。而且我相信那青銅門之後也不會是什麼好地方,應該不至於能輕鬆地扛攝像機拍攝。

  那會是什麼呢?我心裡頓時好比無數隻螞蟻在爬,直想馬上播放出來看看。

  不過,這兩盤錄影帶,樣子和使用的材料都是很老式的,可以說年代相當久遠。我知道必須要老式的放映機才能播放,那種東西現在很難找到了。

  三叔示意我翻過來看看,我就把包裝丟到一旁,把兩盤錄影帶拿出來,先仔細去看錄影帶的側面上有沒有標識什麼資訊。

  我對錄影帶並不陌生,十年前街頭還是滿布錄影帶租賃店的時候,看國外的故事片幾乎是我唯一的娛樂。那時候假期裡一天五盤是肯定的,接觸的多了,對這東西的結構自然也有一些瞭解,知道一般自己錄製的錄影帶,都會在背脊上寫點什麼,否則無法辨認。

  一看卻有點奇怪,它的背脊上以前確實貼著標籤,然而現在給撕掉了,給撕掉的痕跡很新,顯然撕了不長時間,看來,似乎是悶油瓶不想我們看到這邊上的標籤。

  這又是為什麼?東西都寄給我們了,還要撕掉邊上的標籤,這上面有什麼我不能知道嗎?”這是怎麼回事?”這時三叔拾起地上的包裝,甩了甩,確定裡面再沒有什麼東西,問我,”大侄子,你他娘的可不厚道,你怎麼沒告訴我你和他還有聯繫?”

  我搖頭表示絕對沒有,三叔拍了拍帶子,問那這怎麼解釋?我說:”你問我我問誰去。”

  三叔看我不像撒謊,就皺起了眉頭,嘖道:”那這小子也算神通廣大了,他怎麼知道你在這裡?”

  我也奇怪,我從雲頂出來之後,位址只有阿寧那批人和家裡人知道,他沒有我的資訊,卻能準確地寄東西給我,這其實是相當困難的事情,沒有人為他收集情報是不可能做到的。看樣子,這個沉默寡言的人背後的水,真的深不可測。

  三叔想了想,又問我面單上有沒有寫這郵包是從哪裡發出來的?我拾起面單看了看就搖頭,上面只有寄件者和日期,其他真是一片空白。不僅發出的地址沒有寫,連發出地都沒有標明。真不知道這快遞是怎麼做事情的。

  不過日期是在四天前,這裡省內快遞一般一天就到了,省外比較近的也只需要兩天,這份快遞寄了四天,寄出地不是離這裡很遠,就是相當偏僻,交通不便的地方。我可以查查快遞公司的電腦系統,如果他們有網路登記,一查就知道了。

  說完三叔和我就對視了一眼,都苦笑了一下。這突如其來的東西打亂了三叔的敘述,一下子,我也不知道怎麼處理這帶子好。三叔就道:”大侄子,要不咱們先暫停,這小哥行事詭秘,他不會莫名其妙寄東西來,這兩盤帶子可能非同小可,咱們先去找錄影機看看裡面拍的是什麼怎麼樣?”

  我聽了一下搖頭,忙說不行,雖然我對這錄影帶裡的內容也十分的在意,但是三叔對我敘述的東西還沒有一個具體的頭緒,現在暫停,等一下他心情變化,還指不定說不說呢。而且錄影機這東西停產都快十年了,現在連VCD都淘汰了,舊貨市場都很難買到,這帶子一時半會兒肯定看不了。

  不過,如今如果當這兩盤錄影帶不存在也不可能,我就說咱們繼續說咱們的,讓你那夥計去問問這市里什麼地方有舊貨市場,然後去看看,如果有這機器就買下來,如果沒有,我晚上上網想想辦法。

  三叔聽了也覺得有道理,道:”也行,反正接下來也會說到這小哥的事情。”說著就揮手讓夥計照辦。

  那夥計聽三叔講事情也聽得津津有味,現在把他打發走了,頗有點不情願,不過給三叔眼睛一瞪,也沒脾氣了。

  夥計走後,三叔就拍了拍臉,道:”那咱們說快一點,剛才我說到哪兒了?”

  我把我剛才聽到的給他重複了一下,三叔就點頭:”對,關鍵就是那帛書的內容,那老外和戰國帛書淵源很深,這事情還挺複雜,還得從頭和你講。大侄子你生意做了也不短時間了,你對戰國帛書這東西瞭解多少?”

  我想了想,幹一行熟一行,雖然我不太喜歡拓片生意,利太薄而且接觸的人都有點古怪,不過這麼多年做下來,我對於這一行的瞭解還是比較深刻的。

  戰國帛書這東西,不能算是拓片裡主要的一種,看名字就知道,戰國帛書就是戰國的帛書,然而,事實上,這個戰國的範圍還比較狹窄,正式交易的時候,春秋時期的東西,也算到了戰國裡面。市面上戰國帛書的正本很少,非常珍貴,又因為出土墓點的不同,被分為楚帛書、魏帛書,等等。這些帛書的內容也各不相同,其中最珍貴的是魯帛,現今公認是魯帛的,我知道的十個手指都數得過來,而且都不完整,其他混充的東西雖然也有,但是真假難辨,一般官方不承認。

  魯帛書也不是單一的一種,按照字體和拓片的大小,分成幾個小類別,其中最珍貴的是一種魯黃帛,原因很簡單,就是它上面的文字,別人看不懂。

  記錄在這種帛書上的文字語法非常古怪,能知道單字的意思,但是沒法閱讀。我們知道中國八大天書:《倉頡書》、《夏禹書》、”紅岩天書”、”夜郎天書”、”巴蜀符號”、蝌蚪文、”東巴文書”以及”峋嶁碑”,都是文字孤本,沒法進行破譯。然而魯帛上的文字,卻好像是密碼一樣,國外考古界把這種魯黃帛叫做”中國的魔法書”,因為按照排列念出來,就好像是跳大神的咒語一樣。

  不過這種密碼已經在1974的時候,被人破解了,這就是後來被稱為”戰國書圖”的一種圖文轉換的古代密碼。我是在三叔那裡聽說過這個詞後自己查的資料,這是一個大發現,不過1974年當年發生的另一件事情太出名了,所以這個考古事件並沒有引起轟動。

  現在一般的戰國帛書的拓片交易中,這種魯帛很吃香,找的人很多。前段時間聽說根據考古研究,這種魯帛可能有一百二十卷之多,也不知道是從哪裡推測出來的,但是我知道真正在流通的,也就是那四片到五片,那都是真正的專業人士看的東西,在網路上看不到,而且外國人特別喜歡,所以很多掮客在各地淘這東西,希望能發現孤本。而要找稀有的魯帛書,則需要到拓片店裡去掃店,因為我們採購拓片都是一大批弄來,也不會去分類,各種來歷的都有,一般都堆在那裡,如果有心就說不定能找到冷門的,而且這種人找到了一般也不會張揚,自己回去研究了,所以這個市場的生意還是比較好做的。

  我爺爺從古墓裡盜出的那一份就是魯黃帛,不過因為老底子出過事情,這東西我們也不敢拿出來炫,爺爺在江湖上的名氣很大,不乏有人問起這事情,也算是我店裡壓箱的寶貝。

  現在我們也知道,這種魯黃帛,應該就是戰國時期鐵面生的雜記。這傢伙和達·芬奇一樣,使用自己創造的文字來書寫雜記,非常的神秘主義。從魯王宮出來之後的那段時間,我也研究過這東西,據說人類歷史上,凡是使用密文記述東西的人,都是因為發現了顛覆當時世界觀的東西,怕被主流勢力(比如說達·芬奇時期的天主教廷)抹殺而不得已採取的措施。

  關於帛書,我就知道這些。我把這些和三叔說了,三叔點頭道:”說得沒錯,果然茅坑蹲久了不會拉屎也能哼哼。”說著就從床底下拿出他的破包,從裡面摸出了一張發皺的照片,我接過來,發現是在博物館的櫥窗裡拍下來的一份戰國帛書,看上面的文字排列,應該就是爺爺盜出之後被美國人騙走的那份正本。”這是本來應該屬於咱們家的東西。”三叔道,”老子三年前去美國的時候,在紐約博物館順便拍的,整件事情就是因這塊東西而起的。想想也真是命裡註定,咱們家四代人了,好像給詛咒了一樣,都被卷到這事情裡頭來了。這也是我不想你參與進來的原因,我希望這件事情到我這裡就能停了。”

  四代人,是啊,我突然感慨了一下,問道:”到底上面寫的是什麼內容?”

  三叔笑了笑道:”剛才我就說過了,不說出來你絕對想不到,其實,帛書上面並沒有寫任何的東西,帛書翻譯出來的並不是文字,而是一幅神秘的圖形。””圖形?”我皺起眉頭,想起了七星魯王宮的那份戰國帛書,”難道,也是一幅古墓的地圖?”

  三叔搖頭道:”不是地圖,比地圖複雜多了。這件事情一言難盡,去西沙之前,那個老外把這些事情全部告訴了我,我轉述一遍,你聽完就明白了。”

卷五 蛇沼鬼城(上) 第十章 裘德考

  (三叔接下來的敘述很是煩瑣,牽扯到了很多老長沙的事情,不過這些事情對於我來說十分的有趣,因為我自小就喜歡那種帶點土腥子味道的老事情,比較有歷史的厚重感,聽一聽也無妨。)

  三叔嘴裡的那個傳教士當時的名字,叫做考克斯·亨德烈,中文名叫做裘德考,在長沙的教會學校工作,是國民黨時期隨著當時的東進潮來中國的美國人之一。但是這人自小就六根不清淨,洋和尚沒什麼興趣當,卻對中國的文化很感興趣,或許在美國人的經濟觀念裡,文物也只是商品之一,能自由買賣,自然也可以出口,所以到了中國的第三年,他就偶爾做一些暗地裡的文物走私活動,那一年他才十九歲。

  裘德考的走私生意一直做得很小心,生意做得不大。那時候有兩種走私商,一種是流水的營盤,走的量大,但是出價很低,玩的是成一筆是一筆的買賣,風險很大。而裘德考是”打鐵的買賣”,也就是出價高,東西要得少,但是很安全,來一筆成一筆。他這樣的做生意方式,很對爺爺的胃口,所以當時爺爺和他的關係很好。

  但是裘德考這個人並不是一個值得交的朋友,從心底裡,他並沒有把爺爺當成是朋友,甚至他沒有把爺爺當成是一個和他平等的人。我爺爺在事後知道,在私底下,他稱呼我爺爺為臭蟲。

  1949年長沙解放,國民黨全面潰敗,之後是1952年,教會開始退出中國,在中國滯留的很多美國人都開始回國,他也收到了教會的電報,讓他在安全的時候返回。

  他意識到自己在中國的生意要告一段落了,於是開始做相關的準備工作,轉移了自己的財產。在臨走之前,他又有了一個險惡的念頭,他和他的同黨開始大肆收購明器,用中國人信賴老關係的心理,以極其廉價的定金卷走了大量的文物,其中就有我爺爺的戰國帛書。

  當時我的爺爺並不肯賣這一份父輩們用命換出來的東西,是裘德考謊稱這些錢會用來開善堂,爺爺感覺這是積德,才勉強出手的(當然這是我爺爺自己說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看他這樣的人不太可能有這種善心)。

  在這些貨物全部上船之後,裘德考知道這批人中有一些並不好惹,為免留下後患,在船上拍了一封電報給當時的警備處,將我爺爺等大概十幾個土夫子的形跡全部漏給了當時的長沙解放軍臨時駐軍。

  這就是當時十分著名的”戰國帛書案”。這不僅僅是文物走私案,因為裘德考和解放前國民黨將領的關係,裡面牽扯到了間諜、叛國等很多那個年代特有的想也想不通的因素,變得非常複雜,幾乎驚動中央。那一天裘德考滿載而歸,而為他積累財富的那批土夫子,槍斃的槍斃,坐牢的坐牢,哀號一片。

  雖說也是罪有應得,但是這樣的死去,實在是太過悲慘了一些。後來大躍進和”文革”時期中國的文物走私幾乎絕跡,也和當時這一批人的死亡有關係。

  當時我爺爺機靈,一看形勢不對,就連夜逃進了山裡,躲在一座古墓裡,和死屍一起睡了兩個禮拜,逃過了風頭,後來光身逃到了杭州。這件事情對我爺爺的打擊很大,以至於戰國帛書後來就成了他的一項禁忌。他在世的時候,一直叮囑我們不可以亂說這方面的事情,所以我們家的人一直對此諱莫如深。

  裘德考回到美國之後,拍賣了那批文物,發了大財,戰國帛書被高價賣給了紐約大都會博物館,成為當時拍賣價格最高的文物,而裘德考也一躍成為百萬富翁、上流社會的新貴。他在中國的故事寫成了傳記,廣為流傳。

  富有之後的裘德考,逐漸將興趣轉向社交,大約在1957年,他受邀擔任了紐約大都會博物館遠東藝術部顧問,對戰國帛書的研究工作提供顧問。當時的博物館館長就是臭名昭彰的普艾倫,兩個人都是中國通,都是在中國雇用土匪盜掘文物發的家,很快成為朋友。裘德考還贊助了一筆錢給博物館作為基金,用於收購民間的中國文物。

  大概是因為富裕生活的悠閒以及對於中國文化的熱愛,之後的裘德考修身養性,逐漸沉迷到了中國文化的研究中,他在大都會博物館主持研究了幾個大型的項目,成果頗為顯赫。然而讓他真正名留史冊的,卻是1974年,他解開了戰國帛書密文那件事情。

  當時他對於戰國帛書的研究,已經持續了二十多年,起初他是為了抬高帛書的價格,後來則完全是因為興趣。

  在剛開始,沒有任何一個人認為,他這樣的一個美國人可以解開中國的古代密碼,然而,裘德考卻以驚人的毅力做到了。

  說來也是巧合,他是借一本中國”繡譜”古本中的靈感,發現了”戰國書圖”的解碼方式。這種解碼方式,其實也就是類似於”繡譜”中利用文字記錄刺繡程式的辦法。在數學上就是點陣成圖,說複雜也不複雜,完全在於一個巧,你能想到,就能夠解出來,你想不到,即使你對中國古代密碼學再精通也沒用。

  發現解碼方式後,裘德考喜出望外,馬上召集了人員,對爺爺的那份戰國帛書進行了大範圍的翻譯。一個月後,全部的密文就被解出。

  然而出乎裘德考意料的是,當時出現在解碼紙上的,不是他原先預計的記載著戰國時期占卜曆法的古文,而是一幅古怪的、完全沒有意義的圖案。

  這圖案古怪成什麼樣子,很難形容出來,我後來看了三叔給我畫的草圖也摸不著頭緒。描述一下的話,只能說這幅圖案十分的簡單,只有六條彎曲的線條,和一個不規則的圓組成,線條互相延伸,有點像地圖上河流的脈絡,或者是什麼藤本植物蔓延的莖,但是,給那個圓一圍又感覺不是。拿遠點看,好像是一個抽象的文字;近看,就完全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此外沒有任何的資訊,如果你不說這是來自於一本中國的古籍殘卷上,所有人都會以為這是剛剛會拿筆的小孩子在紙上亂畫出來的線條。

  歷盡千辛,翻譯出來的東西竟然是這麼一張莫名其妙的圖案,裘德考感覺到十分的詫異。他一度以為自己的翻譯方式是錯誤的,但是反復驗證了之後,他發現不可能,如果是錯誤的,那麼不可能成功地將文字天衣無縫地轉換成這個圖形。顯然,用密文記錄下的東西,就是這七條線條。

  那這七條線代表著什麼呢?這帛書的主人為何要將它隱藏在文字當中呢?

  憑著在中國這麼多年的經歷,他的直覺告訴自己,能夠被人用密文寫在昂貴無比的絲帛中,不會是普通的圖案。這線條肯定有什麼特別的意義,說不定非同小可。

  他對此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立即開始查閱資料。他用了大量的時間,翻了無數的圖書館,同時,拿著這張圖案去找了當時大學裡的華裔漢學家請教。可是,在美國的那批人水準有限,折騰了大半年沒有任何結果,就算有人說了推測,也是不倫不類,完全沒有根據,一聽就是胡說的東西。

  就在他興趣減退,感覺到沒有了指望的時候,有一個大學裡的朋友給他指了條明路。他告訴裘德考,這種中國古怪的東西,應該到唐人街裡的老人堆裡去問,當時是冷戰時期,在唐人街,有不少來自臺灣的老學者,藏龍臥虎,也許會有線索。

  裘德考一聽也對,抱著最後的希望,真的去了唐人街求教。

  唐人街有一種書館,是老人聚集的地方,裘德考就專門去這種地方,將那圖形發閱,也虧得他就是命好,果然就讓他碰到了一個高人。

  這高人是一個乾瘦的老頭,在當地算是個名流,那天他在茶館聽書,正巧碰到裘德考來發圖,就要了張拿來看。這一看之後,他就大吃了一驚,問裘德考是從哪裡搞到的?

  裘德考一看有門,不由大喜,他自然有自己的一套說辭,和那老人說了來龍去脈,就忙問這老人是否知道什麼。

  那老人搖頭說不是,不過他告訴裘德考,雖然自己不知道這圖形的來歷,但是,他曾經在一個地方見過類似的東西。

  裘德考一聽,心中也一動,忙問是在什麼地方看到的。

  那老人說,那是還在大陸的時候,他在山東的祁蒙山一座道觀裡,看到過一個丹爐,這圖形,就是刻在這丹爐之上。

卷五 蛇沼鬼城(上) 第十一章 青銅的丹爐

  一直以來,這份圖形神秘莫測,如何查找都沒有一點線索,如今聽到這個,裘德考興奮異常,他馬上就請人泡了一壺上好的茶水,恭敬地遞上,請那個老學者詳細說說。

  那個老學者本身就沒什麼事情,見他十分有興趣,也來了興致,就給裘德考講了當時的經過。

  那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當時這個老人是北京大學的國學教授,是國民黨員,女婿是張靈甫手下的一個旅長。整編七十四師潰敗之後,國民黨殘軍化整為零,他女婿就帶著殘部逃入了祁蒙山,當了土匪,在山裡貓了三年。後來解放軍大剿匪,他女婿被逼得走投無路,和國民黨特務接上了頭,準備逃往美國。

  買通了路子之後,老頭和家眷就被他女婿接進了山裡,等船的消息。因為風聲很緊,帶著家眷不方便,這段時間,他女婿把他們安頓在了一座道觀裡,偽裝成道士,等特務的接應。

  說是道觀,其實是那種民間的土廟,不過,和其他山區的廟宇不一樣的是,這座道觀建築在兩座相距不到五十米的懸崖之間,下面騰空,十分奇特。整個道觀類似於一個巨大的階梯,一層一層,一共有七層,牆壁都是刷著黃漆的泥牆,十分的簡陋,最上面四層,就是架在兩道懸崖中間的木板,連欄杆也沒有。幾個神龕上面都是土塑的三清像,也有觀音和土地,很有中國的特色。

  整個道觀由兩個老道士打理,老的還是年輕一點道士的父親,那年代兵荒馬亂,香火稀薄,他女婿就給他們一些錢,作為掩護。

  那個老教授在道觀中生活了兩個月,道觀是在深山裡,爬上爬下不方便,他也無事可做,就開始研究這道觀中的古董。就是在那段時間,他發現了一個奇怪的東西。這道觀中很多的東西,都是粗製濫造的民間土貨,沒有什麼價值,偶爾有幾件古董,也是明朝時候的東西。然而,道觀的最頂上那層,卻有一個青銅煉丹爐,形狀十分的奇特,好比一隻倒翻的蓮花,看上面的銅銹,年代更加的久遠,和這裡其他的東西有很大的區別。

  老教授不是學歷史的,但是當時的老夫子,對於這些都有點閱歷,他很感興趣,就問了老道士,這丹爐是從哪裡來的。

  那老道就稱讚他眼光很厲害,這丹爐確實不普通,是解放前一次地震,從山裡塌出來的,當時一起塌出來的還有很多的死人骷髏,村民很害怕,就抬到這裡來給神仙鎮著,已經是有六十多年了,他當時還小,具體什麼情況也不清楚。

  老教授聽了就覺得越發有趣,然而當時兵荒馬亂,自己的身份又特殊,也沒法進行更多的調查,他就在道觀裡琢磨了一段時間,後來也就沒有下文了。不過,當時境遇和環境讓他對這件事情的記憶非常深刻,對於那個丹爐的形狀和花紋,也記得十分清晰,所以一看到裘德考給他看的圖形,他就認了出來。

  他告訴裘德考,這個花紋是在丹爐的蓋子上,形狀和這圖形一模一樣,他絕對不會記錯。如果他想知道得更多,可以想辦法去那個道觀瞭解一下情況,不過,滄海桑田,現在那地方還在不在,要看你的造化。

  裘德考聽了之後,又是興奮又是失望。興奮的是,顯然這份圖形背後的東西,比自己想的還要豐富;失望的是,聽完這些敘述,他對這個圖形仍舊一無所知。

  他很想親眼看看老教授口中的那只青銅丹爐,然而,這在當時幾乎是無法實現的。當時一個美國人要到中國去,相當的困難,特別是他這樣臭名昭著的文物販子。

  不過裘德考這人是非常自負的,他想做的事情,沒有人能阻止。他還是想了辦法:自己不能到中國去,但是這麼多年的文物活動下來,他在中國有著嚴密的關係網。他開始設法聯繫中國的老關係,想辦法找人進祁蒙山,到那個深山道觀之中去看看,瞭解一下情況,最好,能夠把那個丹爐偷出來,運到美國。

  當時的中國剛剛受過十年浩劫,百廢待興,他的老關係已經蕩然無存,老一輩的土夫子,都在解放後的清肅中死的死,逃的逃,文物走私這一塊,已經完全重新洗牌。他借助自己在國民黨中的關係,幾乎用盡了所有的管道,都找不到一個認識的人。

  百般無奈之下,他只能冒著風險,求助於幾個當時自己不熟悉的文物走私犯,讓他們介紹一些長沙這行業裡面的新人。

  這又是幾經波折,不過工夫不負有心人,最後,終於給他聯繫到了一個肯和他合作的中國人。

  這個人,就是解連環。

  解連環是怎麼進這一行的,三叔當時百思不得其解,因為當時的大環境,連解家老爺子都不敢涉足老本行,只能吃吃老本。這走私文物是大罪,和現在的販毒一樣,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活兒,一般不是急著要錢救命,誰也不敢去幹這個。

  而解連環當時就是個紈絝子弟,完全二世祖,解家老爺子有意洗底,從小就不讓他接觸家族生意,也不讓他學東西,所以無論膽量、眼界、閱歷還是其他的客觀條件,他都不可能會進到這一行來,更加沒有理由能夠和國外的走私大頭聯繫上。

  說得通俗一點,文物走私這一行是要有手藝在手,拿貨、鑒貨、估價這些技術,沒有二三十年的鍛煉積累,是成不了氣候的,而你沒有這些能耐,就算你主觀上再想入行,也沒法找到門道,你的買主不會理你。所以,如果裘德考能夠通過中間人聯繫到解連環,就說明解連環必然已經和這些人有了生意來往,而且取得了對方的信任。這想來以解連環的本事,是怎麼也不太可能的。

  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三叔,直到他第一次西沙之行回來,開始調查這件事情,問瞭解家的老大,才知道了一些來龍去脈。不過,這事情和裘德考的事情並無關係,這裡沒有必要再提。

  解連環和裘德考接上頭之後,裘德考就將自己的計畫寄給瞭解連環。那是一份詳細的資料,附上了那個老人畫的青銅丹爐的草圖和一隻先進的照相機。他讓解連環首先必須要確認那座道觀是否還在–在那段時間,古跡廟宇這種東西屬於四舊,有可能已經被毀掉–然後,收集這丹爐的資訊,拍攝照片,發回美國確認,如果一切無誤,那麼,再尋找機會將這東西走私出國。

  解連環雖然不懂下地的事情,但是去一個地方,看看東西在不在,打聽打聽事情,還是能做的。他拿到資料之後就去了山東,根據資料上老人的回憶,找到了修建那座古道觀的山區。

  萬幸,因為道觀十分的偏僻,並沒有受到太多的滋擾,在風雲飄搖的十年中奇跡般地保存了下來,不過,老道士已經死了,只剩下老道的兒子,也是風燭殘年。解連環拍攝了道觀和那個青銅丹爐的情形,發回了美國。裘德考拿出翻譯出來的圖案一對比,果然那老人說得沒錯,青銅丹爐蓋子上的圖形就和帛書上一模一樣。不過,對於這丹爐的來歷,因為年代過於久遠,那老道的兒子也只能說出一個大概,和那老教授說的內容也差不多,得不到更多的線索。

  雖然如此,裘德考也已經大喜過望,就發了指令讓解連環開始準備,找個辦法偷偷將丹爐走私出來。

  然而,解連環一準備,就發現這其實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裘德考沒有考慮到的是,這個丹爐比他事先預計的要大上很多,時代已經不同了,這樣的東西,在當時中國是不可能通過海關運出去的。而要是通過走私船,則要先到達浙江或者廣東一帶,風險也很大,當時的東南沿海之亂,是普通人無法想像的。

  他們嘗試了很多種方法,都沒有結果,反而引起了雷子的注意。無奈之下,裘德考就出現了一個喪心病狂的念頭。他讓解連環將整個丹爐砸碎,鋸成四十多片,然後標上記號,分批混在當時出口的絲綢裡運出去。

  這對於考古界來說,簡直是令人髮指的獸行,但是裘德考完全不在乎,因為這東西的價值對於他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他要的是上面的資訊。

  這也可以說是無巧不成書,解連環在鋸丹爐的時候,就發現了這青銅丹爐的底部,竟然有一個十分巧妙的機關。就是憑藉著這個機關,戰國帛書上神秘圖形的秘密,才最終被解開。

卷五 蛇沼鬼城(上) 第十二章 星盤

  說著,三叔又從他的破包裡,掏出兩張皺巴巴的照片遞給我。

  我知道這兩張照片拍的肯定就是那只丹爐,這些照片,應該是那個老外給他的。這事情比較複雜,沒有這些照片,恐怕沒法說得明白。現在他都用到我身上了。

  接過來再次一看,我就看到了第一張照片上拍的,是一隻陳列在博物館中的巨大丹爐,三叔說的時候我還不知道這東西這麼大,簡直有一個人高了,想把這種東西走私出國,確實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第二張,則是丹爐底部的情形,我看到了佈滿花紋的青銅爐底,在爐底的中心,鑄著一隻拳頭大小的望天銅獸,頭仰向天,十分的威武,就造型上來說,屬於上上之品。”這是在博物館中復原後的丹爐,第二張是丹爐的內部。”三叔給我解釋,”解連環發現的爐底機關,是一個十分巧妙的加水口,用來在煉丹的時候,往丹爐里加水,爐壁是空心的,裡面有水,只要轉動丹爐的蓋子,把上面的圖形轉到一定的位置,就能打開這望天獸下面的機栝,爐壁中的水就會從望天獸的嘴巴裡噴出來,這樣,在煉丹的時候,就不需要打開爐蓋。”

  我點頭稱奇,不過這樣的機關巧術,在中國其實並不算特別,為何說這個機關是解開戰國帛書的關鍵?

  三叔說問題不是這個機關的功能,而是這個機關的運作方式,說著就拿出一個放大鏡,就讓我仔細看這丹爐底部的花紋。

  照片很小,我仔細去看,就看到這爐底上面,以望天獸為中心的四周,有很多細小的浮雕點,非常多,密密麻麻的,不仔細看,會以為是銅銹。”這是?”我還是不瞭解,就問道。”你不知道也情有可原,這爐底上的浮雕,是一張古星圖。””古星圖?”我愣了一下,”就是標示天上星星位置的圖?”

  三叔點頭,然後拿了一張戰國帛書翻譯出來的圖形照片給我對比:”這是這個機關最巧妙的地方,爐底是一張古星圖,當爐蓋轉動到正確的角度時,爐蓋上這個圖形上的曲線就會和爐底下的星圖中的六顆星重合,機關就能打開。”

  我一聽,立即就想到了什麼,隨即一想就恍然大悟:”兩個圖形可以重合,這麼說,這戰國帛書上的奇怪線條,其實是一個’星盤’?”

  三叔點頭:”沒錯。”

  星盤是一種觀星的工具,因為天上繁星數以萬計,而且根據時間季節的變化而移動,每次觀星要從如此多的星星中找出特定的那幾顆十分困難,所以便有了星盤這種東西。一般都是根據星與星排列而連起的線條,只要將星盤上的北斗星對好,就能憑藉羅盤和季節的刻度,轉動星盤,那些特定的線條會和自己尋找的那幾顆星星重合。

  我不由拍案叫絕,哎呀,這不是很難想嘛,剛才怎麼沒想到呢。這也很合乎邏輯,戰國時期的觀星術已經非常發達了,而那個時代的人認為,天象運行代表著事間萬物的運動,能夠從中洞悉到一些天機。這些天機往往預示著國家的變更、重大的戰爭和災變,一般是不能隨意洩露的,鐵面生將自己觀察到的星圖藏入帛書之內,也是可以說得通的。

  這星圖同時又出現在丹爐上,也許是這種天象代表著什麼特殊的含義,使得當時很多的人都注意到了,這也是非常有可能的事情。

  三叔就點頭:”你小子有長進,說得很對。這些東西運到美國之後,裘德考也立即發現了這個秘密,他和你一樣,就想到觀星術。”

  這是一個很令人振奮的發現,可以說在考古歷史上,還是第一次,裘德考又一次出了大名。然而,這時候他已經不在乎了,他已經完全沉迷到這考古的過程中去了:星盤圈出的星象是什麼含義呢?從它被隱藏得這麼嚴密來看,這星象顯然預示什麼非同小可的事情,不能被別人知道。

  他將這星圖和星盤重疊之後,就從整個星圖中找出了特定的那六顆星,合成了星象圖,然後去查了古籍資料,想知道這星象圖在觀星術中代表的是什麼意思。”

  可是,中國古代的星象學,幾乎是和風水同宗,複雜無比,甚至比風水還要深奧,幾乎沒有系統的資料。戰國帛書上所隱藏的這份星圖,預示著什麼樣的天機,完全無法查找。

  當時唯一解開這個秘密的方法,還是去找那些所謂的高人,但是這一次在美國就找不到了,於是,裘德考再次拜託解連環,去中國的民間尋訪。

  然而這一次解連環沒能完成任務,那個時代懂點周易風水的,都給打到牛棚裡去,漏網的都戰戰兢兢,誰也不開口,打聽起來也是偷偷摸摸,十分的不方便。

  這一找就找了兩年時間,沒有任何結果,同時在美國的其他研究也都沒有任何進展。

  萬般無奈之下,裘德考又有突發奇想,他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到了戰國帛書上。他推測,既然帛書上有這星圖,那麼也許在其他的篇幅中,會有星圖秘密的記載。

  於是,他一邊開始在中國收購魯黃帛,一邊就打起了當年出售戰國帛書的爺爺的主意。按照他的經驗,土夫子一般都賊不走空,這帛書不可能只有一卷,爺爺要盜出來,肯定是整份拿出來,那剩下的部分,也許還在爺爺的手裡。

  當時解連環和裘德考的關係已經非常好,狼心狗肺的,就幫裘德考到了爺爺那裡打聽消息。可惜我爺爺口風很緊,什麼也問不出來,無奈之下,解連環又來問三叔。當時三叔正對爺爺筆記裡的記載感興趣,酒一喝,話一多,就把爺爺當時盜出戰國帛書的經過當故事全說了出去。

  聽到這裡,我就忍不住道:”三叔,敢情那老外知道血屍古墓的事情,是你自己說出去的?”

  三叔就苦笑,搖頭道:”當時喝得確實多了,酒一過,我也想不起來和他說過這個,後來那老外和我說起我才想起來,我這腸子都悔青了。”

  我也陪他苦笑,這真是太有戲劇性了,不過話說來,當時裘德考選擇解連環,也許早就知道了吳家和解家的關係,早就有了這一層的打算。這個老外行事之詭秘,實在是讓人恐懼。

  當時裘德考得到消息之後,就有了重新盜掘血屍墓的打算,可惜解連環不會倒鬥,而找其他人,他也找不到。當時中美關係開始回暖,他感覺局勢會發生變化,就耐心等待了一段時間,果然讓他等到了一個機會。他於是帶著一批搞考古的人迫不及待地回到了中國,開始策劃這個行動。於是便有了之前三叔經歷的事情。

  之後的事情,猜猜也能猜到了,那一晚三叔逃出古墓之後,裘德考在第二天的下午也進入了古墓,不用說,這件事情最後變成了一場災難。在他們打開棺底暗格的時候,飛出的王幾乎殺光了當時在墓裡的所有人。

  也虧得當時解連環找來的一個夥計相當機靈,就是他在最危險的時候,拉爆了炸藥,將內室完全炸塌了,當時在外室中的裘德考和解連環才得以保命。可惜他自己和一干人,就全部被埋死在了古墓裡。

  當時景象極度恐怖,親眼目睹的裘德考受到了極大的打擊,幾乎精神失常,他對於中國幾十年來的理解完全崩潰了。回到長沙之後,他立即返回了美國,大病了一場,幾乎瘋了過去。對於戰國帛書的研究,也立即終止了。

  然而,我們知道這只是暫時的,一年之後,第二次海洋考古時代來臨,命運的車輪,開始在西沙的海面下,越轉越快。

卷五 蛇沼鬼城(上) 第十三章 西沙的真相

  裘德考的敘述到了這裡,就告一段落,接下來的事情,就是解連環去找三叔之後發生的了。

  他的敘述,可以說很清晰地讓我瞭解了這件事情的起因,我實在沒有想到,三叔這麼早就牽涉進了這件事情,而且,阿寧公司和我們吳家的淵源竟然這麼深。

  三叔一口氣說完之後,休息了一下,讓我有什麼問題、什麼不相信的,可以現在問他。

  我知道這是他的氣話,顯然剛才我不信他,他還耿耿於懷。

  我想了想,不信是不能說了,不過,確實有幾個地方我還不清楚。

  剛才我們已經知道,裘德考和解連環早就有聯繫,當時的見面只不過是一次重逢,而且根據之後我知道的事情,我推測裘德考來找解連環的目的,很可能就是要他混入到文錦的西沙考古隊中去,潛入海底的汪藏海墓,為他取出一樣東西,而這樣東西很可能就是汪藏海隱藏著東夏國秘密的蛇眉銅魚。

  那麼,裘德考知道血屍墓的情況,是三叔自己透露的,這毫無疑問,但是海底墓穴,如此隱秘的地方,裘德考又是怎麼知道的呢?難道也是三叔告訴他的?這不可能啊。

  還有,顯然按照三叔的說辭,這一切的起源就是戰國帛書,然而,西沙的汪藏海和戰國帛書又有什麼關係呢,為何裘德考會把目光轉向西沙?

  我把這些問題提出來,三叔就點頭,道:”你想到關鍵了,確實讓解連環混入考古隊的,就是裘德考,不過你的推測只對了一半。他自己的說法,讓解連環進入古墓,並不是為了蛇眉銅魚,而只是讓他拍下棺槨中的屍體。”

  至於為什麼要這麼做,那個老外不肯說,同時,他是從哪裡得到汪葬海墓的資訊,他也不肯透露,三叔問他的時候,他就用了中國的一句老話,故作神秘:”天機不可洩露。””不過,”三叔湊過來道,”後來的一些事情,讓我或多或少能猜得一些什麼,你可以聽聽是不是有道理。”

  我點頭說好,他就在床上,用手指畫了幾個點。”我曾經想了一下,那老外回到中國盯上了西沙,是在長沙那件事情一年之後,從時間上來推斷,他知道海底墓穴存在,應該也是在這一年裡。那麼,這一年裡必然發生了一些事情,讓解連環得到了這些資訊。”但是我們知道,那段時間,裘德考受了很大的刺激,顯然不太可能只是因為知道了海底有個古墓,就立即振作起來,重新全身心地投入另外一件事情中去,當時能吸引他注意力的事情,應該只有和戰國帛書有關係的事。那麼,我們可以推斷,那件事情,必然也和戰國帛書有關。裘德考應該是先被戰國帛書的資訊而吸引,然後才注意到與之聯繫的西沙的事情。”這裡無法推斷這個事情到底是什麼,但是根據之後發生的事情,我感覺很有可能這個老外遇到了一個人,這個人應該進過海底古墓之內,很有可能,是他幫裘德考揭開了那帛書之中星圖所代表的意義,這個意義和汪藏海的古墓之間,必然有著聯繫,使得裘德考的興趣轉向了西沙。所以,裘德考才會再次來中國,找到解連環企圖混入考古隊裡。””你為什麼能肯定是遇到了一個人,而不是其他什麼事情?”我問道。

  三叔道:”那是因為資料,裘德考對於古墓的資料太詳細精確了,這肯定是有人進去過,然後整理出來的,不可能有其他任何的情況能夠讓他知道得這麼詳細。”

  我點頭,這有點道理,不過,戰國帛書上的星圖,為何會與明朝古墓產生關係呢,這實在有點不可思議。難道鐵面生看這個星象,預知了千年之後有一個同行會在那個地方修墳?

  如果星象能預知到這種瑣碎的事情,恐怕現在就不會失傳了。這一點,還需要考證。

  之後就是西沙事件,那次事件之後,整個事情就進入到了一片混沌之中,整個考古隊在西沙海底的古墓裡消失了,只有三叔一個人回來。裘德考一度認為是三叔殺掉了所有人,然而,從三叔之後的表現來看,三叔也完全不知道內情,整件事情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謎團。事情的真相如何,就要看三叔怎麼說了。

  休息了片刻,三叔做了一個手勢,準備繼續講下去,我也打起了精神,坐了坐正。

  他先吸了一口氣,顯然要轉換一種心情。剛才說的都是裘德考的事情,不痛不癢,現要接下去要說的,就是他的親身經歷了。

  吸完氣後,他的臉色就沉了下來,語調也變得很慢,有點猶豫。

  想了想,就先對我道:”話說在前頭,關於西沙,有一些事情,當時在濟南的醫院,你三叔我確實騙了你。不過,我也是萬不得已,這事情,一直是一塊心病,我實在是不想重提,你要理解我。”

  我點了點頭,並沒有回答。三叔騙了我,我早就知道了,我也不想去怪他,我只想知道真相。

  三叔喝了一口水,就繼續道:”其實,那次發現海底墓穴,只是老子演的一場戲,早在那天淩晨,我已經和解連環進去過一次。不過,我進去的地方,應該和你們後來進去的地方不同,因為解連環有十分詳細的資料,我們當時直接進入了古墓的核心部分,因為那老外的委託,目標就是放置汪藏海棺槨的槨室。””你是指那三個墓室中間的那一個嗎?”我回憶著海底墓穴的機構。

  三叔就苦笑搖頭:”不,你說的那個地方,只是古墓的第一層,這個沉船墓之大,超過你的想像。汪藏海的棺槨,深埋在古墓的最底部,而且處在一個十分古怪的境況中……用語言很難形容。”

  當時解連環從裘德考手裡獲得的資料相當詳盡,可以看得出裘德考手裡的原始資料應該極富權威性。同時裘德考提供瞭解連環一部美國的照相機和閃光燈。據說是當年世界上最先進的型號,十分小巧並且有防水的功能。

  資料告訴解連環,在考古隊考察的礁盤向左大約半裡,有一處地方,當地人稱呼為”沙頭礁”,是一處暗礁林,由數十塊主礁和無數星羅棋佈的水下暗礁組成。這一片礁石,在水下連成一體,是一塊巨型珊瑚礁盤的一部分。在其中一片礁石上,有一處水溶洞,位於海平面下,就算落潮時候,也只會露出一絲,這便是當時沉船時工匠破船進水封墓時候的一個操作口。由此進入,便可進入到珊瑚礁盤之內,那海底的巨大沉船,就嵌在這礁盤之內,海沙之中。

  只要進入珊瑚礁洞,就能一路下去,進入到沉船的內部,之後如何走,需要小心哪些東西,資料裡都有詳盡的說明。簡直猶如這一座古墓,便是那裘德考設計的一般。

  如此詳盡的資料,就是普通的古法文獻,也不見得能達到這種程度。所以三叔才會認為,這海底古墓,怕是早有人進去過了,可能是此人雖然進去,但是並未得手,所以裘德考不得不再次找人幫忙。

  原本,解連環是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的斤兩,不會再答應任何下地的請求,但是裘德考的身份不同,一來解連環覺得自己虧欠他,二來,這一年來,解連環也參與了家族中很多的活動,總算也下了幾次地,膽識以及身手都不同以前,再加上裘德考開的條件很高,自己又是盲目信心的年紀,所以最後還是鬼使神差地答應了。

  三叔當時得知了老外和解連環有姦情之後,本來是想竭力反對解連環加入考古隊的,然而,之後發生了很多的事情,讓三叔感覺事情非常不對。為了知道那老外和解連環的真實目的,三叔冒了一次險,他說服了文錦,故意讓解連環進入了考古隊,表面上不動聲色,其實是暗中監視,看他會有什麼舉動。

  事情就是這麼鬼使神差地展開了,這要說還有很多的隱情,但是都不重要,這裡話休繁說,只說解連環在西沙,他出事的前一晚發生的事情。

  當天是考古隊工作進入結束階段的第一天,打撈工作已經接近尾聲,工作輕鬆,所以睡前所有人都喝了點酒,都睡得很熟。

  解連環一直在等待這個機會,此時離工作結束也沒剩幾天,他知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於是在確定所有人都睡熟的時候,便假裝起來放尿,實則探聽虛實,伺機下海。

  他並不知道,那個小時候的玩伴,叫做吳三省的老婆奴,現在早已經是心思縝密的老江湖,自己從上船起的一舉一動,都被這個人牢牢地看在了眼裡。

  話說三叔當時,也是相當鬱悶。他早已經對解連環有萬般的不爽,他並不知道解連環的目的,於是解連環在船上,對於三叔來說就是一顆定時炸彈,不知道威力,不知道什麼時候爆炸,本來挺好的和文錦談情說愛的時間,卻變得要防備他。

  還有個原因就比較隱諱,三叔沒有正面提過,但是我從三叔的敘述中聽得出來,顯然,文錦很欣賞解連環。一方面的確公子哥懂得討女人歡心,秉性和三叔差得太多;二來,解連環的相貌和很多方面不比三叔差,三叔這種感情方面的新手,難免會吃醋。

  所以解連環一有行動,三叔欣喜若狂,在解連環剛放下皮筏艇,想劃離漁船的時候,三叔就突然出現,一把將他按在了甲板上。

  三叔的突然出現,是解連環始料不及的,然而他一見是三叔,倒不害怕了,因為如果是其他人,當時就可能落個叛逃越南這樣的罪名,但是三叔,大家互相清楚底細,他也不可能拿自己怎麼樣。於是便輕聲讓三叔放手。

  然而三叔對他是早有積怨,而且已有芥蒂,如何會輕易放他,咬牙就幾乎把他的手擰折,問他千方百計進考古隊,又這麼晚出海,到底想幹什麼?

  這有點借題發揮,發洩自己鬱悶的意思,解連環一開始還嘴硬,心裡也暗火起來,他在長沙,除了長輩,誰也不敢這麼對他,於是就壓低了聲音破口大駡。

  三叔根本不吃他那一套,一聽他罵人,直接就把他的腦袋按到了水裡,直按到他翻白眼才提起來,如此反復,一來二去,解連環就蔫了,只好討饒。

  三叔再問剛才的問題,他就把這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聽完之後,三叔就眼裡發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來這海底之下,竟然有著一座沉船葬的海底墓!這真是始料未及的事情。老頭子的筆記中,也曾經記載過前人講過的海底船葬,只是這種海鬥極其稀少,老頭子本人也只是聽說,並未親身一探。而這茫茫海底,沙行萬里,要尋得一方線索,要比在陸地上難上萬倍。如今這老外竟然知道得如此詳細,到底是何方神聖?

  想著三叔便心癢難耐,恨不得立即下到海裡去察看一番,便放開解連環輕聲說:”只是這樣?那你他娘的早說便是,我與你是什麼關係,說出來有何關係?難道我還會搶了你的不成?”

  解連環已經蔫了,道:”這事情我瞞著我家老爺子,當然也不想你們知道,而且我和你也不算熟絡,說了我也怕多生事端。你憑良心說,我要是直說,你會讓我進考古隊嗎?”

  三叔心裡一想倒也是,已經放寬鬆了很多,便對他說:”算你有理,不過我提醒你,這裘德考在長沙人稱’白頭翁’,此人並不是簡單貨色,你老表我看這鬥並不好倒,你要麼暫且放下,咱們回去找些人從長計議,要麼這一次就讓老表我陪你去,怎麼說,老表不是吹牛,經驗也比你豐富吧。”

  解連環呸了一聲,就道:”都說你吳三省比猴子還精,真不是奉承你,你想搭點香火就直說,咱們是同一繩上的蚱蜢,到這個時候了,你說什麼我還能說不行?”

  三叔聽了心裡冷笑,心說這二世祖也算看得明白。於是兩個人就臨時搭夥,說好進去之後,各取所需,誰也別拖累誰,出來之後拿的不好也別後悔。

  三叔當時的舉動,不可說是利益驅使,說來也並不光彩,甚至讓我感覺怎麼像胖子的所作所為,可見三叔的秉性,也不是一時半會兒成熟的。

  發了毒誓,打點了裝備,兩人放下橡皮筏,乘夜就下了海,一路摸黑划船,靠著指南針,不久,便行到了那老外說的”沙頭礁”。三叔抬頭一看,正當烏雲蓋月,整個礁盤灰濛濛一片,便心頭一驚,對解連環道:”你真個選了個好時辰,連個毛月亮都沒了,烏雲蓋鬥,瞎子進洞,逢二折一,你我恐怕要留一個在裡面,招子放亮,你我好自為之吧。”

卷五 蛇沼鬼城(上) 第十四章 深海

  這話是真亦是假,三叔說來,一是確實當日日子不佳,其次,他也想嚇解連環一嚇,這也是遊戲的心態。如果有家中做兄長的,恐怕能明白三叔當時的想法,大的總想嚇唬小的,來突出自己的地位。

  然而解連環也不是傻瓜,並不為所動,只是冷笑一聲便不再搭話,三叔自討了個沒趣。

  礁盤不大,幾塊露出水面的礁石十分顯眼,雖不知道洞口開在何處,但是想必也不會過於難找。解連環划船,三叔打起風燈,進入礁群便一座一座開始探照。不久就在礁盤西面一塊臼齒形的礁石下面,尋得了洞口。

  洞口大約二人見寬,深不見底,好比是長在礁石上的,岩石邊緣隱約可見前人打磨的痕跡,顯然此洞經過人工的修鑿。洞口隱于水下,內凹於礁石的根部,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在水面上根本無法看到。

  三叔穿戴上裝備,就想進入,卻給解連環攔住,說下面水路複雜,他知道路線走法,還是他在前面比較好。

  此話有理,三叔也不好勉強,於是解連環先入得洞內,三叔尾隨其後。

  入洞三十米,便可知道這是礁盤中天然生成的空洞,裡面礁骨橫生,錯起的珊瑚礁岩,猶如一塊塊巨人的板骨,嵌在洞穴的兩壁。不過”板骨”的末端,都和四周的岩石融合成了一體,所以看來更像是無數的怪異海盤車,吸附在岩壁上。

  海底洞穴潛水,相當危險,然而兩人毫無經驗,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未做一點措施,就一直往內遊去。

  大約在礁洞中,匍匐遊行了十幾分鐘,三叔便看到了岔口。礁洞在礁盤裡面猶如章魚的觸角一樣四處發育,到處都是可以通行的洞口,有些很淺,用手電筒照就可以看到了頭,有些則大得嚇人,猶如解放卡車一樣大的洞口裡深不見底。因為照不到陽光,這裡的海葵和珊瑚很少,但是很多五彩斑斕的小魚,以及海盤車和海參,讓這個洞穴並不寂寞。

  在解連環的帶領下,三叔穿行于這個極端複雜的巨大礁洞體系中,好比穿行於鼠洞中的老鼠,為了留一手,他用潛水刀在各個路口都刻下了痕跡,以免在裡面生變數。

  半個小時後,他們遊出礁洞,三叔打起水下探燈四處照時,卻發現自己並沒有進入到什麼古墓之內,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

  那好像是一個產生於礁盤內的巨大深坑,四周一片漆黑,他抬頭便看見了頭頂垂落的珊瑚礁,然而他打開探燈去照腳下的時候,卻發現自己什麼也照不到,腳下是一片深淵。

  時隔多年,就算當年的情形再驚悚,三叔也記不太清楚所有的細節,所以他羅唆了半天,我也聽不懂他們最後到底到了怎麼樣一個地方。最後只好找了一張紙來,讓他勉為其難,大概地畫下來。

  三叔的畫相當糟糕,比塗鴉還塗鴉,不過,意思倒是言簡意賅,憑藉我的想像力和三叔的解說,我連猜帶蒙,逐漸還真有了點瞭解。

  按照我的理解,那應該是礁盤內一個隱蔽的大型洞穴,具體處於哪裡,根本無法考證。三叔行進的礁洞的出口,位於這個洞穴的最頂端,從他的腳下一片漆黑,好似進入了一片黑色的虛無來看,此洞穴的大小應該相當厲害。

  三叔他們到了這裡,已經沒有繼續前進的通道,前方左右都是一片的虛無。探燈照射下,海水裡有大量的白色海屑,下方又是深淵,手電筒照出去除了背後的礁石,沒有任何的參照物了。用三叔自己的形容,是好比飄在外太空裡。

  這種感覺其實相當糟糕,因為你無論在什麼地方,你的手電筒光亮還能照到什麼東西,你至少有一種存在感,但是在那裡,你的手電筒發射出去,沒有任何的反射,除了黑還是黑。你不知道前方有著什麼在等待你。

  此時氧氣的消耗量也很巨大,洞穴潛水不同於一般的探險,它對於活動的時間必須嚴格控制,因為你必須留一部分氧氣,用來返回到洞外,這樣就要求潛水人必須時不時地查看氧氣表,這對於三叔來說,是相當大的心理壓力。

  然而解連環卻似乎胸有成竹,他在水中轉了幾個圈後,竟然示意三叔關上水下探燈。

  沒有探燈,那就是絕對的黑暗,三叔心中奇怪,這小子想幹什麼呢?現在已經找不到路了,他還要把照明的東西關掉。

  不過看他堅持的樣子,顯然這樣的做法也是老外示意的。三叔知道自己也沒有其他選擇,於是順著解連環的意思,擰滅了探燈。

  兩隻探燈都熄滅之後,黑暗像墨汁一樣地侵襲了過來,同時,他們腰裡的防水手電筒柄部的一圈夜光塗料(那是為了防止夜間潛水的時候,手電筒掉落到水底無法找到而設計的)緩緩亮了起來,指示出他們各自的位置。

  邊上的解連環,似乎摘下了手電筒,用來當指示棒用,三叔看見那光圈揮動起來,指示一個方向。

  他朝那方向看去,隱約的,果然看到腳下黑暗的深處,很遠的地方,有一大團非常微弱的綠色光點,似乎是一群什麼生物的眼睛,正在緩緩地移動。

  三叔心裡咯噔了一下,頓時緊張起來,因為他聽很多漁民說過,海裡什麼東西都可能有,這綠色的眼睛,該不是什麼潛伏在黑暗深處的生物吧。

  想著手就不由自主去摸刀,這時候,邊上的解連環卻揮了幾下手電,那手電筒的指示光圈開始移動,竟然是朝那群綠色的光斑去了。

  三叔心裡暗罵,別看他平時大大咧咧的,下地之後三叔的處事風格其實很小心,解連環這樣橫衝直撞,實在是不妥當。但是解連環這樣的動作,顯然是知道那些光斑是什麼,是在示意他跟過去。

  同樣的,老生常談,三叔還是不得不跟過去,他心裡懊惱也沒有辦法。

  沒有燈光照明,只跟著一個冷光環潛水,人就好比少了眼睛,這種融化在冰冷黑暗中的感覺,三叔在以前下地時候嘗到過苦頭,如今又一次遇到,而且還是在水下,三叔就越發感覺到不安。

  綠色的光斑群一點一點靠近,但是因為光線太弱,一直看不清楚是什麼,隨著靠近,三叔驚恐地發現那斑點的確是在移動,而且速度還不慢,那是一群海洋怪物的念頭就越發強烈起來。

  但是解連環卻好像一點也沒有意識到,追得極快,很快,兩個人就遊到了那光點的上方三十幾米處。三叔的恐懼到達了極限,他一下沖過去,拽住瞭解連環不讓他繼續靠近。

  解連環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也嚇了一跳,停了下來。

  三叔用手電筒做著動作,解連環也揮動著回復,但是兩個人都無法理解對方想表達的意思。

  三叔懊惱極了,真想馬上打開探燈說個明白,但是又怕這麼近的距離,萬一照出來下面真是鯊魚之類的東西,真的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

  正在焦慮地琢磨到底怎麼讓解連環明白自己的意思的時候,突然一道白光亮起,解連環竟然打亮了探燈,顯然他也鬱悶得夠戧,實在忍不住想問問三叔為什麼要拉住他。

  三叔嚇了一跳,一邊去捂燈,一邊低頭向下看去。

  白光的盡頭,下麵的黑暗中,朦朦朧朧的,照出了個白色的、裹在破敗紗衣中的人狀物體。隨著三叔越來越適應探燈的光線,他看得越來越清晰,渾身的毛孔都收縮了起來。

  那竟然是一具懸浮在水中的古屍,擺著一個詭異的姿勢,面目模糊不清,龐大的白色紗衣猶如巨大的水母裙擺,漂散在水中,好像一朵來自幽冥的巨大花朵。

卷五 蛇沼鬼城(上) 第十五章 浮屍

  幽暗的水深處,那具白紗圍裹的古屍,不知道在水中泡了多少年,白紗早已經破敗,分不清是男是女,因為距離尚遠,屍體的樣貌也是一片模糊,看不出保存的情況。

  三叔冷汗直冒,不過立即鎮定了下來,顯然既然是沉船墓,有一具懸浮的屍體在這裡,也不算奇怪。

  然而等三叔逐漸放開了遮住探燈的手,就看到在冰冷的白光下,那古屍邊上的黑暗中,又出現了另外一具古屍,同樣的裝扮,陰沉沉地隱藏在陰沉的海水中。

  三叔就有了不祥的預感,他繼續移動探燈,果然發現下面的黑暗中,竟然漂浮著大量的白紗古屍,足有三四十具之多。無數朵白色飄舞的紗衣,真的讓人有一股冰徹心肺的寒意。

  因為探燈光的關係,現在已經無從知道那微弱的綠色螢光,到底是從這些古屍的什麼地方發射出來的,而最讓人感覺到毛骨悚然的是,古屍群並不是靜止的,僵硬的屍體懸浮在水裡,竟然還在緩緩地移動。

  三叔的心都要從喉嚨裡跳了出來,在不透氣的頭盔裡,他的腦袋上全是冷汗,心說幸好他拉住瞭解連環,要是剛才直遊過去,貼到這群古屍邊上才開燈,自己不嚇死才怪。這些屍體肯定在這裡泡了近千年,普通的早就泡化了,怎麼可能還懸浮在水中,難不成已經成了粽子?

  自己下來的時候一點準備也沒有,根本沒想過會面對如此險惡的局面,連驢蹄子都不曾帶上一個,說來也是冤枉至極,跟著這狗日的解連環,三叔也早已忘記這一切是自找的。

  再看解連環,也是一臉的驚恐,可見剛才毫不在乎靠近的行為,應該是不知真實情況造成的,看樣子老外並沒有告訴他會看到什麼。

  三叔思緒如電,閃電間已經預見了好幾個情況,此時遠處的古屍群卻漸漸漂近,不緊不慢,白紗緩慢地漂動,要不是四周的黑暗,和那模糊不清的五官,如此情景真如天宮之中仙人踩雲而行的場景。

  三叔看著看著,突然就靈光一閃,意識到什麼了。

  他壓低身形,潛水幾米,使得自己靠得更近,仔細去看。

  古屍似乎沒有完全腐爛,五官雖然模糊,但是還能看出人的樣貌來。一具具呈現各種姿態,有的如託盤,有的如吹簫,有的如彈琴鼓瑟,洋洋十幾具,雖然僵硬如鐵,但是姿勢之優美,無與倫比,三叔就明白了他看到了什麼。

  在很多古墓的壁畫上,都會描繪這麼一幅畫面,那就是墓主人屍解升天,天上天門大開,群仙集會相迎,祥雲繚繞,神鳥飛揚,天光普照。在這樣的壁畫中,必然會在墓主人踏的雲梯之旁的上方,畫著”天師舞樂圖”,畫中必有無數的天樂老仙,鼓瑟齊鳴。

  但是這裡的墓主顯然是感覺一幅畫的”天師舞樂”不過癮,這幾十具古屍所形成的景象,正是真實化的天師舞樂,鼓瑟齊鳴,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他頓時就明白為什麼解連環會尋找這幾具古屍,因為天師舞樂的路線,就是墓主人屍解升天的仙路,跟著古屍,就肯定能找到墓主人的所在。

  一邊的解連環緩過勁來,示意三叔跟上去,因為緊張,他的動作都變形了。

  三叔努力安撫自己的心跳,他知道自己肯定進了了不得的地方,此時反倒不慌了,因為既然知道了這個地方,古墓又不會跑,現在這樣的準備,顯然是不充分的,他有了十足的藉口,可以說服自己退出去。

  現在想來,他們所處的地方,根本就是一片無盡的深淵,那幾具古屍往哪裡漂去,要漂多久,根本無法猜測,如果貿然去跟,不知道還需要浪費多少時間,氧氣也不充裕了,的確是相當不明智。

  三叔完全醒悟了過來,他阻止瞭解連環,示意他回去,不要再進行下去了,現在的情況再繼續深入太危險,老命還是重要的。

  然而解連環此時卻又突然下定了決心(神經質是二世祖的通病,貌似我也有這樣的問題),不等三叔阻止,徑直就往女屍去的地方追去。

  三叔在後面打了幾個探燈信號,想讓他再等等,解連環卻一點也沒有在意,三叔一看,心說糟糕,這小子大約是想甩開自己了。

  剛才脅迫解連環,兩個人一起下來,解連環肯定也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如今應該是快到尾聲了,解連環乾脆就甩掉他了。

  縱使和他再沒感情,解連環仍舊是自己的親戚,而且自己是所謂的哥哥,中國人在這個問題上,始終有著血緣情結和護幼的情結,三叔此時不可能丟下解連環不管,他只能壓住滿肚子的火,急追上去。

  (說到這裡,已經不知道多少次聽到三叔提起自己的”不得已”以及”沒辦法”,重複得我都能聽出來異樣,似乎他在潛意識裡,非常強調自己跟著解連環去的不情願。事實上,以我瞭解三叔的個性,三叔在那個時候,還不是那種能夠控制住自己好奇心的人。我在這裡已經感覺到,必然,解連環之後的死,三叔可能會負上主要的責任。

  我之所以這樣認為,是因為三叔在我小時候,帶過我一段時間。那個時候,他就因為別人叫他去下地,而又無法顧及我,就把我用繩子拴在路邊上整整曬了一天,曬得我差點中暑。事後他用很多鹽水冰棒賄賂我隱瞞了這件事情,我那時候不懂事,也就沒說出去。但是對於這件事情,可知道他年輕時候性格是相當頑劣,自控能力很差。

  但是想起解連環在古墓上留下的血字,我卻始終無法相信,三叔會特意去害他。所以聽到這裡,我不由自主地,開始緊張起來。)

  接下來事情,節奏十分之快。

  三叔一邊權衡著氧氣的消耗,一邊奮力追趕解連環,他是越想越不對,像這樣的海底古墓,他到底不曾到過,實在是沒有把握。

  但是解連環這個時候已經根本是在逃了,在前面潛得飛快,加上三叔並不是太擅長潛水,很明顯跟不上他。

  跟著前面的燈光,在黑暗中一直往前遊了十幾分鐘,不知不覺的,許多的懸浮物出現在了三叔的四周。三叔草草一看,都是殘破的木頭構建,雕窗、木梁,成千上萬,全部都高度腐敗,上面結滿了白色的海鏽。

  緊接著,在這些漂浮物的中間,三叔就看到了一個傾斜的巨大的猶如怪獸一般的黑影。

  在水中漂浮的”舞樂古屍”們,徑直朝這個東西漂了過去,而前面的解連環已經超過了它們,貼近了那個巨大的黑影,三叔借著他的燈光,一點一點看清了那東西的真面目。

  那是一艘卡在礁石中的巨型古船的船頭,這裡所謂的巨型只是濫用的一個詞彙,三叔已經感覺無法用來形容他看到的這艘船頭的大小。

  船頭殘骸從礁石中延伸了出來,兩邊延伸二百多米。殘骸已經完全變形了,扭曲的船首上全是白色的海塵和結痂的珊瑚礁,如果不是那怪異的形狀,恐怕別人會認為那是一隻巨大海洋生物的頭骨。”舞樂古屍”朝著殘骸飄然而下,很快就消失到了黑暗的海水中,三叔和解連環緊跟其後,在兩隻探燈的照射下,殘骸的情形越來越清晰。

  在船首的甲板之上,三叔看到一座半嵌在礁石中的木制雕花樓臺,似乎是巨大木船的主體建築,現在已經傾斜了,幾乎要倒塌了。樓臺之上,有一扇變形開裂的漢白玉石門,洞開著,好像一張大嘴,在等待他們自投羅網。

卷五 蛇沼鬼城(上) 第十六章 沉船

  如果船頭和那座樓臺沒有破損到這種程度,這水下的情形,必然壯觀猶如水晶宮一般,然而現在,整個殘骸上都覆蓋著厚厚的海鏽與海塵,死氣沉沉,特別是那樓臺,已經傾斜成四十度,看上去只要再踹一腳,就會徹底崩塌。

  就算如此,三叔他們當時也震驚得幾乎窒息了,這樣的情形,不說是在海中,就算是陸地之上,也沒有多少機會能看到,這究竟是誰的沉船墓,竟然沉在這種地方?

  靠近看的時候,三叔注意到嵌入礁石的那扇玉門實在巨大,兩人多高,四個臂展寬,玉門左右兩壁外側的海垢下,可以隱約看出浮雕著兩個門神,手中各執一虎,模樣兇猛可怖,三叔認得它們,但叫不出名字。樓臺沒有嵌入礁石的那部分,有飛簷瓦頂,瓦片都落得差不多了,只剩下簷骨。

  玉門半開,中間有一條兩人寬的縫隙,裡面幽深.無比,不知道通向哪裡。

  一邊的”舞樂古屍”已經沉入了深淵之內,完全看不到了。

  解連環沒有停留,遊進了玉門之內,三叔咬牙用力甩動雙腳,加快了速度,很快也尾隨了進去。

  進去之後,是很長的一條可以並排走六七個人的走廊,一下子四周的空間變得局促,但是探燈的光線反而變得更加充足起來。

  剛才在外面,那種幽深冰冷、絕望恐懼的感覺,到這裡稍微減輕了一點,到底看到了自己熟悉的東西,三叔稍微有所鎮靜。

  順著走廊一路向前潛去,因為職業習慣,三叔粗略地觀察了四周的裝飾,發現每寸地方,包括地面上,都雕刻著連綿群仙圖。

  走廊的盡頭出現了一道階梯,一直向上,三叔翻轉身體,仰臥而上,游著遊著,他突然大吃了一驚,因為他發現自己的腦袋露出了水面。

  當時他嚇了一跳,這的確是十分令人吃驚的事情,在水裡泡了快四十分鐘,三叔壓根沒想到這古墓之內會有空氣。他忙翻身趴到臺階之下,四肢並用地爬了上去。

  一個在水裡潛得太久的人,一旦上岸,猛地就會發現自己身子重得猶如背了鐵塊,更何況身上的確有負重的鉛塊和氧氣瓶。三叔上去之後,幾乎軟倒,用力咬著牙,才沒摔回到水裡去。

  跌跌撞撞走上階梯,看到解連環已經把潛水器械脫了下來,一邊大口地喘氣,一邊在用手電筒照四周的墓室。

  三叔心說真是個菜頭,要是碰上個悶坑,你早就掛了。不過現在看他沒立即死在一旁,就說明空氣應該沒問題。於是坐到臺階上,也脫掉潛水的裝備,一邊放鬆肌肉,解下手電向四周照去。

  臺階的盡頭,他所處的地方,是一處磚砌墓室,典型的明代風格,高度不高,只能低頭而行,寶頂上聳,呈現拱形,估計也是七輻七券的厚度,墓頂磚縫現鐵色,灌了鐵漿,磚頭鋪得極其精巧,寶頂的弧度沒有任何的棱角越位,好像打磨過一樣。

  墓室的中間,青花瓷長明燈排成兩列,直通到墓室的深處,那裡一片漆黑,手電筒照去,發現墓室的中間,放置著一個巨大的黑色鐵缸,不知道做什麼用處,擋住了視線。

  三叔一看就有些駭然,他盜過墓多了,知道這墓室雖然巨大,但卻只是平民的規格,最多是一個財主,這就非常的奇怪,看外面古墓之規格如此巨大,沒有幾萬徭役十年的努力恐怕建設不成,如果不是皇親國戚,哪一個平民百姓能夠有此大手筆?

  三叔馬上就如我們一樣,想到了那個時候的巨富沈萬三了。

  如此說來,這一次跟著解連環,竟然給他碰到個油鬥兒,這可是幾世都修不得的福分。

  他心中也興奮起來,又轉動手電筒,照射四周的墓牆。

  墓室的牆壁上描繪著大量的壁畫,同樣相當壯觀,三叔照了一圈,發現壁畫連綿,幾乎沒有斷裂的痕跡,且褪色也不厲害。

  這裡水汽彌漫,壁畫能夠保存得這樣,實屬難得,不過北宋的時候,已經有壁畫上塗油蠟或者蛋清的保護技術,工藝相當先進,這裡應該用了這樣的技術,所以現在看來,壁畫的顏色少許有些渾濁。

  壁畫之上畫的東西,三叔從來不看,此時看了幾眼,也不得要領,只覺得和普通的古墓壁畫也無兩樣,就把手電筒的光線收了回來,去照一邊的解連環,想問他剛才吃錯什麼藥了。

  解連環累得夠戧,一邊新奇地看著四周,一邊氣喘如牛,顯然剛才用了死力氣,三叔叫了一聲,他也不理,被這個墓室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本來剛才他甩掉三叔,三叔心中有暗火,但是,既然已經來到了這個地方,再發作並不合適,三叔就忍了下來。

  兩個人無話,三叔休息了一會兒便完全鎮定了下來,心跳也趨於平緩,他隨手開始準備進墓室的工具,同時,他留了個心眼,偷偷檢查了自己和解連環的氧氣瓶。

  一看他就知道不太妙了,他自己的倒還好,但是解連環的氧氣消耗量太大了,已經少了一半還多。

  潛水夫越是經驗老到,在水下可活動時間就越長,而剛剛潛水的人,往往控制不了自己的吸氣量,一發現自己在水裡,就拼命地呼氣,和老潛水夫的消耗量比起來,可能會相差一倍多。三叔雖然也潛得不好,但是因為時常估計氧氣瓶,所以比解連環節省得多。此時他一下就明白,解連環已經出不去了。

  不過隨即想了想,三叔倒是釋然了,反正他出不去了,自己必然還要再進來一次帶他走,那就沒有必要急著出去了。

  此時解連環就往墓室的深處走去,他也起來跟了上去,兩個人走到巨大的鐵缸面前。

  三叔停下來走近鐵缸察看,而解連環似乎沒有興趣,徑直繞了過去。

  鐵缸重量有五噸以上,上面浮雕著大量的銘文,應該是一種祭器,缸足已經壓入地下的青磚,缸中空空如也,但是缸的底部有一突起的魚身樣子的雕刻,不知道何用。

  三叔想仔細看看上面的銘文,有沒有自己認識的字,忽然就聽到解連環驚呼了一聲。

  他轉頭一看,原來解連環已經走到了墓室的盡頭,解連環的手電筒光照出了一座三階棺床,上面有一隻巨大的黑色雕花棺槨。

  那棺槨幾乎高到解連環的胸口,黑得非常刺眼。棺槨表面似乎打過光上了清漆,亮得很不自然,上面的雕花淺但是非常鮮明,大約是大量的鳥篆文字。而解連環可能突然看到棺材,有點害怕,正在朝後退。

  這棺槨氣勢非凡,霸氣十足,應該就是墓主的棺槨了,不知道裡面葬的是誰。

  三叔閱棺無數,不說普通的紅木稗子木,整塊沉香木做的棺槨,都有幸見過一回,但是像這裡這具黑棺槨,他卻看不出是什麼材質的。他頓時好奇心起,繞過鐵缸便走了過去。

  走到解連環身後,他看得更加清楚,棺床用的是黃漿磚,壘成蓮花圓盤形。棺床之後是一塊照壁,上面寫滿了文字,估計是墓誌,寫的應該是墓主人生平,不過三叔掃了一眼後,就感覺後背發涼,注意力給那只黑色棺材吸引住了,同時他也知道了為什麼解連環會嚇得後退。

  因為這只巨大的黑棺上,竟然躺著一個”人”。

卷五 蛇沼鬼城(上) 第十七章 哨子棺

  三叔的手電筒照向棺材,看到那”人”的一瞬間,他幾乎起了一身的褶子,頭皮都麻了起來,自己也下意識地就往後退了回來,把手裡的刀翻了出來。

  不是三叔膽子小,而是這情形實在古怪。在這麼隱秘的古墓之中,竟然有”人”躺在棺材的上面,突然看到,任誰也得抖幾下。

  這一嚇的工夫,解連環也退到了三叔的身邊了,他想必從來沒在鬥裡出過事,嚇得連臉色都變了,退得也急,一腳就踩到了三叔的腳上。

  三叔給他踩得差點摔倒,不過這個時候,他就著手電光,看清楚了那棺材上的情形,原來是一場虛驚,棺材上面的人,是一具銅鑄的人俑,緊緊貼在黑棺之上。

  這銅人浮雕的造型很怪,行雲留鬢,面貌誇張,有點像秦時的百戲俑,四肢猶如蟲足一般粗肥極短,最詭異的是那張嘴,不笑不怒,竟然是竭力張開的,好似在慘叫一般。

  三叔看著,心中立即就感覺到一股異樣,一般人都講究祥和安寧,而這鐵棺和銅人配在一起,說不出的陰邪古怪,很不對勁。這確實是墓主的棺槨嗎?

  他用手電筒往四周照了照,這墓室一目了然,再沒有其他的棺槨了,顯然如果這裡是主墓室的話,這確實就應該是墓主的棺槨無疑了。

  三叔很相信自己的直覺,心中有點不安。

  為了看得仔細,他推開解連環走了過去,走近一看,更加的驚訝,發現這巨大黑棺居然是一隻雕花的鐵棺,這個銅人似乎是後來加上去的裝飾品。更奇特的是,那銅人嘴巴的位置竟然從棺蓋上凹陷下去,使得棺蓋上出現了一個深孔,不知道有沒有穿透棺蓋,通到棺材的裡面。

  不對!三叔看著就吸了口冷氣,接著他一下就記起了端倪,心裡哎呀了一聲,心道糟糕。

  生鐵封棺,棺身帶孔,這一具棺材莫不是老底子老人們講的”哨子棺”?”哨子棺”還是解放前傳下來的說法,扯不到百代之前,三叔也是聽老頭子講的。據說那時候湘西一帶,有一路軍閥,手下有一批發鬥的能人,為首的名叫張鹽城,此人據說是曹操發丘將軍的後人,有神通,他的左手五個手指奇長無比,且幾乎等齊,能平地起丘,嘗土尋陵,盜墓功夫煞是了得。此軍閥跟孫中山北伐,張鹽城受命籌集軍餉,便以古法盜墓,一路北上,也不知道多少隱秘的古墓被他翻出來,名聲很大。當時湘西有”鹽城到,小鬼跳,閻王來了也改道”的說法,一方面人被神話,一方面也可知道張鹽城盜墓活動的猖獗。

  此人盜墓,有一套特別的套路,就是如遇到血煞陰邪之地啟出的棺槨,都會用牛血淋棺,觀察棺槨的反應,如果棺中有異響,則棺主可能屍變,士兵會將棺材拖出古墓暴曬後啟棺;如果棺中無異動,就要看棺材的表面,大部分情況,牛血不會凝結,順棺身流至棺底,這說明沒事情,開棺無恙。

  但是還有一種相當特別的情況,就是牛血淋上之後,猶如淋於沙石上一般,血液滲入棺身之內,這是比屍變還要不吉利的大凶之兆,這說明棺中的東西,可能不是人屍。

  棺中不是人屍,那是什麼東西?答案是,無法言明的屍體。在中國,這種東西被統稱為妖。

  此時張鹽城便會命人就地掘坑,將妖棺沉於坑中,塗上泥漿後燒熔兵器,鐵水封棺,只在棺材的頂部,留下只容一隻手通過的孔洞,等鐵水凝結,他就以單手入棺,探取棺中之物,相傳這就是他祖傳的發丘中郎將雙指探洞的絕技。

  而探洞之時,他會命人用三尺琵琶剪卡住自己的手臂,一邊將”叩把”拴于馬尾上,以便感覺不對,旁人可立即抽馬,馬受驚一跑,拉動機栝,鋒利無比的琵琶剪就會立即旋切,斷手保命。

  這樣處理的棺材,因為上面有一個孔,最後會變成個類似於巨大鐵哨子的東西,所以被人們稱為”哨子棺”。

  張鹽城一生用到這雙指探洞的功夫,據說也只有三次,全部都全臂而退,最好的一次,他從棺中取出的是一顆二十四香的金葡萄,只有臼齒大小,據說是藏於屍體口中的。張鹽城後來隨著軍閥混戰,下落不明,有人說他是投靠了革命,最後”文革”時候死在了收容所裡,也有人說,他死在了皇姑屯。總之是個神秘人物。

  關於他的傳說,老頭子們一般有兩種說法,一種認為他真的有發丘絕技,雙指探洞是名不虛傳;另一種就認為張鹽城是一個騙子,利用了普通士兵對於棺材的迷信恐懼,將普通的棺材說成是妖棺,然後作秀,使得自己的地位得到抬高。

  事實如何,無人知曉。

  我爺爺倒是相信張鹽城是高人的,那是因為張鹽城鐵水封妖棺的做派,有一些側面的證據。據說解放前黃河改道的淤泥中就發現過一隻和張鹽城所說類似的青銅棺,棺材的頂上確實有一個手臂粗細的孔,只是無人敢伸手進去,膽大的用火鉗也只從裡面夾出很多黃色的淤泥。後來這棺材在”大躍進”的時候直接給扔進煉鋼爐煉了,也不知道有沒有出事。

  這只鐵棺,雖然精緻無比,和用鐵漿胡亂澆鑄的棺材完全不同,但是棺材之上那一個深孔,像極了傳說中的”哨子棺”。

  這就奇怪了,這解連環帶路的墓室,應該就是墓主之地,為何棺床上的主棺槨會是這個樣子的?難道那墓主不是人,是個妖怪?

  三叔想著就感覺到一股毛骨悚然,想想這古墓深陷海底深淵之中,如此詭異神秘,說不定真不是人的墓,也許是海龍王的也說不定。又想起裘德考讓解連環做的事情,不由心虛,難道裘德考知道這墓主不是人,所以才讓解連環拍照片上去研究?

  不過,三叔當時年少,並不會把老人說的話太當真。雖然有點心慌,但是並不害怕。反而他好奇心起來了,心說那這裡面會是什麼東西呢?

  此時解連環也發現了是虛驚,又走了過來,心有餘悸地看著這只鐵棺。看了一圈,他便試著去推動棺蓋。

  三叔看他的腳都在抖,就知道他還在害怕,這個行為可能是為了在三叔面前表現一下,挽回他剛才被嚇到的面子。

  三叔感覺好笑,就用手電筒照射他的面孔,讓他不要白費力氣了。如果這是”哨子棺”,顯然此棺材的加工者和張鹽城是屬於同宗的派系,這鐵棺裡面的東西絕對不是善類,而且這鐵棺修築起來根本就沒有打算讓別人打開,要從裡面拿到東西,只有像張鹽城一樣,把手伸進那個棺材孔裡。

  說著,他就爬了上去,用手電筒去照那棺材上的孔,看看能看到什麼。

  由孔洞看下去,棺材內黑幽幽的,不甚分明,手電筒探孔並不是很好的辦法,發散光到了一半就射不下去了,只感覺這”鑄人”的喉嚨之下,透出一股陰氣,看一看就脖子發硬。要把手伸下去摸,真不是平常人能做到的。

  三叔想起解連環從老外那裡拿來的資料,就感覺自己的推測沒錯:那老外這麼熟悉這裡的結構,肯定是在他們之前已經找人進來探查過了,但是進來的那人為何沒有完成任務?估計那人也和他們一樣是這一行裡的老手,進來發現裡面竟然是這樣一具鐵棺槨,知道鐵棺封屍非同小可,才臨時放棄的。所以這老外才找了個半吊子的解連環。

  如此說來,他們必然也不能碰這棺材,否則不就當了這裘德考的炮灰了嘛。

  不過,如果不碰棺材的話,好像又有點太窩囊了,他和解連環下來,解連環空手出去還好說,自己也這麼出去了,那解連環這麼一說自己還有臉在?況且,這棺材看著,也實在是有點誘人。

  三叔拿不定主意,不過他轉念一想,還是理智占了上風,心說老祖宗的經驗,棺材放在最後碰,他現在應該先看看這裡其他地方有什麼好東西,棺材今天他就暫且不碰,這古墓又不會跑,明兒晚上他們帶著火筷和黑驢蹄子再下來,會比現在保險得多,那也不算膽小。

  一想他便釋然了,就讓解連環在這裡待著,要拍照就拍這個棺槨,那老外能理解他,自己開始搜索墓室的角落,尋找其他的陪葬品。

  這墓室沒有耳室,通體一條到底,格局十分的古怪。古人講究事死如事生,這墓室的格局一般都是按照墓主人生前的佈局仿製的,也就是說這墓主生前住的地方也是這麼個情況,想不出會是什麼一種狀況。裡面並沒有普通的那種陪葬品,只有那些價值連城的巨大瓷器。

  (這些東西,放在現在大概價值三十多個億。)

  三叔繞著墓室看了一圈,沒看到能搬出去的東西,就繞了回來,棺床後面是照壁,他繞到照壁之後去看,還有一些空間,不過地面上仍舊空空如也。

  他不由暗罵了一聲,心說也真是摳門,怎麼什麼都沒有,難道那棺材這麼大,還是鐵的,那傢伙把陪葬品全塞裡面了?這棺材給當成保險櫃用了?

  想想還真有可能,不由有些鬱悶,這時候,他忽然看見照壁的背面,浮雕著很複雜的雕刻。

  壁畫不值錢,但是古墓的石雕價值連城,雖然這照壁很大,不太可能運出去,但是三叔看到了,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

  手電筒照過去,就很讓他意外,照壁後面的浮雕,雕刻的不是一般的瑞獸雲佛,或者禮樂升仙的圖樣,而是好幾座宮殿,飛簷鳳頂,雕樑畫棟,雕刻得非常的精細,甚至連瓦片都一片一片地浮雕了上去。而且每座宮殿的外觀都不相同,有的是兩層的,有的是一層的,視覺上也有遠有近,錯落有致。三叔數了一下,一共有七座,列成北斗七星的排列,每座宮殿之間,能看到有無數的亭臺樓閣半隱半現,而其他的細節,都被雕刻的雲霧遮住了。這幅浮雕的背景,是巨大的山岩,顯然一座大山,而宮殿的構圖是在整個浮雕的下部分,意思很明白,這是七座修建在一個巨大山谷裡的宮殿,山谷裡雲霧彌漫,把宮殿之外的東西遮掩得朦朧而神秘。

  這浮雕是什麼意思?三叔錯愕了一下,所有古墓中的壁畫都有著意義,不是有象徵作用,就是歌頌墓主人生前的豐功偉績。這浮雕是代表著神話中的仙國,還是在歌頌墓主人什麼?

  三叔當時不知道這裡的墓主人是汪藏海,所以也無從聯想,不過這精緻的浮雕,給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他告訴我,就是在當時,這照壁也是無價之寶,要是能帶出去,他就把它放在臥室裡,天天看著。

  不過,這照壁過於巨大,當時想要運出去是不可能的,三叔雖然心癢難耐,但是也沒有辦法。他仔細看了幾遍,便想讓解連環過來,將這東西拍下來,以後也好在同行間吹牛。

  正想開口,他卻忽然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好像是什麼東西燒焦了。

  他愣了一下,心說怎麼回事,這裡是墓室,怎麼會有這種味道出現?忙跑出照壁,向外觀看。接著,他就看到了讓他瞠目結舌的一幕。

  只見解連環站在鐵棺之上,手足無措,而那鐵棺上的銅人嘴巴裡,竟然冒出來滾滾的黑煙。

卷五 蛇沼鬼城(上) 第十八章 尿

  三叔頓時就冷汗直冒,這棺材怎麼就冒出煙來,看解連環的樣子,他就感覺到不妙,難道這小子幹了什麼?

  一把就將解連環拉下鐵棺材,問他娘的怎麼回事?

  解連環結結巴巴,做著古怪的動作,但是顯然太緊張了,什麼也說不清楚,說了半天才說出兩個字:”我……我……火……火。”

  三叔看著他的動作,就看到他手裡拿的東西,那是火摺子的蓋子–火摺子是一碰就著的東西,所以一般都用蘆葦的稈子包起來–一下他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解連環肯定是好奇這棺材裡的情況,點燃了一隻火摺子,將其丟入了棺孔之內,然後把自己的眼睛貼到了棺孔上,往下去看。

  這叫做鑿壁偷光,是從北派模仿來的功夫,也是土夫子常用的伎倆,特別是新手開棺,前走三後走四,要謹慎再謹慎。北派的摸金賊甚至可以使用鑿壁偷光,不進古墓就從棺材裡拿走東西,相當的了得。但這算是掏沙這一行裡的旁門左道,實際用起來有很多的限制,而且有很大的風險,所以一般老手是不用的。這解連環不知道是自己琢磨出來的,還是和那些半調子學的。

  鑿壁偷光最大的風險,就是可能會燒壞棺材裡面的明器,特別是屍體乾燥的情況下,屍體上腐爛的絲綢幹片,幾乎是一點就著的東西,一旦燒起來,像古簡、鬥珠之類的東西一下就沒了,連滅火都來不及。所以要求做的人十分的小心才行,這解連環竟然想也不想就用了。

  三叔懊惱地罵了一聲,心說不看著這小子真是失策,這棺槨他很感興趣,不說其中肯定有好東西,就是裡面的屍體,三叔也想看看,要是棺材裡的東西被燒了,那實在太可惜了,說出去也得給人笑死。

  想著三叔一下就推開解連環,沖到棺材邊上,附身對著那棺孔用力吹氣,想把棺孔裡的火吹熄掉。沒想到一吹之下,黑煙更加猛烈地從棺孔裡直冒出來,嗆得三叔幾乎嘔吐出來。他忙閃開臉,又摸出腰間的水囊,就往那棺孔裡澆去。

  一路過來被海風吹得口渴,水囊中已經沒有多少水了,倒了一下就沒了。這點水根本沒用。”這狗日的,”三叔急得直冒汗,轉向解連環,就看到他腰間的水囊還有點鼓,看他還在那裡發愣,氣得大罵,”你愣著幹什麼,他娘的把水囊給我!””水?哦!水囊!”解連環這才反應過來,忙解下水囊,三叔一把搶過來打開,一下倒了進去一半,只見那黑煙一晃,不但沒有把煙壓下去,反而有火苗從棺孔裡躥了出來。

  三叔一看不對,怎麼是這個動靜,一聞那水囊,不由大罵,裡面竟然是燒酒。再一看那棺材,鐵棺的棺孔口都燒了起來,濃煙幾乎彌漫了整個墓室。

  當時他一下子也蒙了,也不知道怎麼辦。這火在鐵棺之內已經燒得很大,伸手進去滅火也不可能了,況且要著了什麼道,連命都可能沒有,用水,少量的水根本不起作用,然而要是不去管,這棺材算是完了。這種燒法,連玉石都能燒裂了,這墓主人一看就知道不俗,要是東西燒了,棺材裡面真有夜明珠什麼的,自己不得鬱悶死?

  (其實當時只要拿什麼東西塞住那棺槨的孔就行了,但是情急之下,三叔他們根本沒想到。)

  看著火越來越大,棺材孔裡噗噗地冒出黑煙,他和解連環心急如焚。

  就在三叔心裡絕望,心說油鬥成焦鬥的時候,突然一邊的解連環做出了一個讓人目瞪口呆的舉動。他一下跳上棺槨,就半跪下來,解開褲腰帶,運氣走尿,往那棺孔裡灌了一泡黃湯,一時間尿騷屍臭火燥混在了一起,極度的難聞。

  那完全是急瘋了的想法,因為他動作太出乎意料,三叔根本來不及阻止,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三叔一下就蒙了,自古下鬥,南派雖然豪放不羈,有著一死萬事消,開棺隨自在的隨意性,但是基於這種活動的危險性,在實際的做派上,南派也是十分小心的。像這樣往棺材裡灌尿的作孽事情,解連環恐怕是第一個,也虧得解老爺子不在場,否則非氣死不可。

  不過,解連環的這泡老尿,還是有點威力的,很快,裡面的煙一下就小了下來。

  尿完之後,解連環自己也蒙了,一下坐倒在棺材上。

  三叔眼淚都下來了,看著鐵棺上的鑄人,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只覺得背脊發冷,心裡有幾分不祥的預感。”哨子棺”裡鬼吹哨,大凶之物,如今給燒了一把又被灌了一口黃尿,這一次這梁子結大了。不說是粽子,就是一活人,你用火燒他嘴然後再澆他一嘴尿,他也得和你拼命啊。

  他冷汗淋漓地看著這鐵棺材,就琢磨著會發生什麼,有什麼東西會從那個洞裡出來嗎?

  煙越來越小,逐漸幾乎看不到了,看來火確實是滅了,兩個人都死死看著那棺材,一直到一點煙兒也看不到。

  然而,棺材裡卻一點動靜也沒有,好似剛才的事情從來沒發生過。

  三叔擦了擦頭上的汗,松了口氣。他心說黃王保佑,看來解連環命不錯,這棺材雖然是哨子棺,卻也是一具死棺。

  死棺,也就是這棺材裡面的粽子早就化了,只剩下一些沒有威脅的腐骨,古墓中大部分的棺槨都是死棺材,要不然,盜墓這一行恐怕就沒人幹了。

  死棺是沒有危險的,剛才燒了一把火,又灌了一通尿,如果不是死棺材,肯定就出事情了,這麼久沒動靜,應該可以確定了。

  又等了一會兒,還是如此,三叔才最終泄了勁。他一下坐倒在地上,解連環看他放鬆了,知道沒事了,也一下坐了下來,哭了起來。

  三叔搖頭苦笑,心說真是作孽啊,自己竟然和這種貨色一起下地,命都短了幾年,以後千萬不要了,也虧得沒有危險,不然這一次真的可能被他害死。

  想著,三叔忽然心中一動,心說既然沒危險了,那豈不是不用等到明天,今天就可以摸東西了?

  來回這裡一次,還是要冒點風險,到底是文錦的隊伍,不太方便。而且棺材這洞的位置,摸進去,如果對著腦袋,那摸腦門和腦袋兩邊,還有胸口,肯定能摸到。要是對腳,也有腳底,那是放玉器的地方,都可能會有好東西,但是不會太多,一次就能帶走。現在如果把東西摸出來,那明天就不用下來了。

  雖然洞裡全是尿,但是盜墓的,什麼噁心的東西沒見過,況且還是自己的,就算拉屎進去,他照樣也敢伸進去摸。

  一方面,是盜墓賊特有的貪欲;一方面,卻是對這個洞的恐懼。三叔在那裡天人交戰。但是很快,貪欲就贏了,膽子不大也不敢來幹這一行,三叔對自己說,他娘的就賭上一把再說。

  想著他站起來爬到了棺材上,對棺材拜了拜,擼起袖子一咬牙,一閉眼,先就將手伸進了那個棺孔之內,向下摸去。

  可手一入棺材孔一寸,裡面的溫度傳上來,三叔就後悔了。當年傳說的張鹽城,那不是靠運氣的,那靠的是手指上的真功夫,如今自己就這麼貿貿然地將手伸進去,這他娘的實在是太莽撞的事情。

  他想縮回來,但回頭一看,就見解連環在下面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這時候回不得臉來,只好硬著頭皮繼續往下摸。

  單手探洞,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手越往裡伸他的心跳就越快,然後手指越麻,表面上他的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其實最後他的手碰到屍體的時候,後背都濕透了,伸在裡面的手指抖得一點力氣也沒有。

  這種經歷可以想像,我聽的時候,都感覺到渾身發抖,就算是找一隻普通的箱子,挖個洞讓人把手伸進去,都會有一種莫名的恐懼,何況是一具棺材。

  三叔摸到屍體之後,按了幾下,發現手指黏糊糊的,頭皮就越發發麻。憑手感那應該是古屍的嘴,摸了幾下,他只感覺那應該是一具發黑發腫的屍體,怪異地張著嘴,姿態似乎和棺材上的銅人一模一樣,不過摸不清楚細節,讓他感覺到十分不安的是,他摸到火摺子正掉在古屍的嘴巴裡,還燙得很。

  他心說這也真是作孽,隨即咬牙把手指往裡探,他先是把火摺子撥到一邊後,又摸到一塊堅硬的圓環狀東西。

  丫的,是壓舌頭的玉餅,三叔心裡竊喜,說道:”有了,這東西燒不壞!”一下捏住,就想把那東西從洞裡夾出來。

  可是才鉤了一下,三叔就感覺不對,這玉餅的重量驚人,提起了半分就提不動了,再用力,就感覺整個鐵棺輕微一震,卻有一陣”咯咯咯咯”沉重的發鏽的金屬拖動聲從腳底傳了上來。

  三叔的臉色頓時大變,心說,糟糕了,是個機關!

卷五 蛇沼鬼城(上) 第十九章 機關

  轉瞬之間,那機關攪動聲就從棺材的底部一路傳動了出去,沒等三叔反應過來,就聽他們出水方向的黑暗處”咣當”一聲,似乎有什麼沉重的東西,掉進了來時他們看到的巨大鐵缸之內。在封閉的空間內,這一下聲音極響,震得他心都縮起來了。

  三叔忙將手抽了出來,也顧不得污穢,往身上一擦,就轉動手電筒向鐵缸的方向照去,心說糟糕了。

  這裡不比地上,如果有落石壓住墓道,或者墓頂灌下黃沙,還有時間可以反打盜洞出去,這裡是海底的珊瑚礁盤內,一旦有任何機關將他們困住,那是必死無生,連辦法都不用想,直接挑自己陳屍的位置就可以了。

  一邊的解連環也嚇了一跳,因為震動是從棺材裡傳遞出去的,他以為棺材會有異變,一下子退出去很遠。

  雖然三叔已經見解連環恨之入骨,恨不得一刀切了他,但到底是自己的親戚,也不能放著任由他亂跑,就喝住解連環,讓他別動,自己跳下鐵棺,小心翼翼地往那鐵缸處靠去,想看看到底這機關觸動了什麼,什麼東西掉到缸裡去了。

  鐵缸離他不到二十步,很快他就來到鐵缸的一邊,此時已經聽不到機關運行的機械聲,似乎機關運行已經停止。三叔咽著唾沫往鐵缸的上方一照,發現鐵缸之上的墓室頂上,設有翻板,這在我們叫”鬼踏空”。墓室頂上這樣的機關內往往放置著極其重的亂石,一旦觸發,重物砸下來,一下就能把人砸成肉餅子。如今從上面掉下來的,卻不是巨石,而是兩條巨大的鐵鍊,一直垂到鐵缸之內。

  三叔看了一愣,心說這是什麼機關,好像並不是用來防範盜墓賊的那種陷阱。那觸動機關的地方在棺槨裡,東西掉入這鐵缸內,砸不死人啊,這掉下來的會是什麼?

  想到這墓室中不符合常理的地方,三叔心中就更加的疑惑。他定了定神,掏出匕首咬住,趴到了鐵缸之上,小心翼翼地順著鐵鍊往下看去。

  一看,他就看到了一個奇怪的東西,躺在鐵缸底部,仔細一看,發現那是兩隻黝黑的鬼爪一樣的琵琶鎖,鎖著一具骨骸,肢體和鐵鍊條糾結在一起,手腳都斷了,看上去似乎是一個殉葬的奴隸。

  骨骸極其魁梧,身著破爛不堪的青銅鱗甲,頭骨奇異,那琵琶鎖正鎖著骸骨的鎖骨,一條鎖骨已經斷裂,另一條卻還牢牢地掛在上面。

  三叔大是驚訝,心裡琢磨,用琵琶鎖穿著鎖骨,是古代的一種酷刑,用來限制犯人的自由。古代武功高強之人,一般的鎖具困他不住,就會使用鎖骨的方式緊固,鎖骨穿孔之後極其脆弱,一旦過度用力就會骨折,鎖骨之所以稱為鎖骨,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骨骸已經腐爛殆盡,連骨頭都起了死鱗,似乎一碰就會碎裂,三叔用手電筒仔細照去,看到這骨骸頭骨的形狀異于常人,不說頭骨的大小,其長度就比普通人長了一倍,三叔說不出像什麼,直覺是一隻大個的香蕉。

  這古墓之內,竟然困有這樣一副奇怪的骸骨,當真是離奇到了極點。看墓室的結構,顯然骨骸早就吊在墓頂之上,一碰棺材內的機關,這具骸骨就會陡然掉下,當真巧妙。

  可,這到底是為了什麼?如果是防盜的機關,可怖雖然可怖,卻沒殺傷力,能夠來到這海底墓室之人,難道會給死人骨頭嚇走嗎?而這吊著的骨骸,顯然不是普通屍體,又到底是什麼呢?

  三叔想像力極度匱乏,心中駭然之際更是沒有什麼頭緒,不過腦子卻轉得很快,刹那間想到,這骨骸如此駭人,難不成是屍變了的粽子?鐵鍊有碗口粗細,且帶著琵琶鎖,顯然鎖著的東西生前力大無窮。早就聽聞苗疆有能人在陰地養小鬼和走屍,難不成這裡的墓主用琵琶鎖鎖了一具已經屍變的屍體,用來當看門狗?

  骨骸已經腐爛殆盡,就算確實是粽子,也已經挫骨揚灰,不足為懼。三叔心中好奇,他膽子也算大,為了仔細觀瞧,就爬上鐵缸,一邊還招呼解連環,過來把這東西也拍下來,他回去好問問。

  解連環卻沒有回應他,三叔自然不在意,就往缸內爬去,不料鐵缸的內部粘著一層從墓頂上飄下來的灰塵,他濕的腳踩去,突然滑了一下,整個人在缸壁上打了個圈兒,一下就摔到骨頭堆裡去了。

  那骨頭本來就已經粉脆,剛才掉下來的時候又散了架,如今一撞更是幾乎變成了碎片。三叔趕緊手忙腳亂地坐正,端好手電去照,就看到自己正摔在骨骸的懷裡,畸形的頭骨就垂在他的腦袋邊上,被他撞得碎裂了,露出了裡面的顱腔。一大團好比蜂巢一樣的東西,就粘在顱腔的內部,上面全是一顆一顆好比珍珠一樣的蟲卵。

卷五 蛇沼鬼城(上) 第二十章 蟲腦

  這些蟲卵粘在顱腔的內側,顏色是灰色的,一顆一顆密密麻麻,細看之下非常的噁心,猶如蜂巢中的蜂卵一般。

  三叔不若常人,此時也不害怕,反而更起了興趣,就爬起身來,仔細去看。

  蟲卵在手電筒的照射下,呈現出一種模糊的半透明狀,三叔用匕首碰了碰,硬如甲殼,似乎已經幹透了。

  這是什麼東西?他心說,這東西的顱腔裡,竟然有這麼多的蟲卵,難道這些是寄生蟲?

  古屍體內有寄生蟲,那倒也說得過去,樓蘭古屍身上經常發現,不過一般寄生蟲都是在五臟六腑裡的,怎麼會在顱腔裡出現蟲卵?而且把卵產滿了顱腔,這是什麼蟲子啊,也太厲害了吧……

  三叔當時科學知識方面是十分匱乏的,在文化方面,大多也是和文錦學的一些用來撐面子的東西,說到蟲子或者古代的蟲子,他的腦海裡出現的同樣是毛蟲之類的形象。他想著,還推斷著,這種蟲子寄生的時候,肯定寄主已經死了,否則腦袋裡長蟲,恐怕會痛死掉,這也許是食腐昆蟲的卵。

  這可是個大發現,三叔心說,他記起文錦和他講的,對於考古發現的非物質價值。在考古中,如果發現了前人沒有發現的古籍或者風俗以及墓葬痕跡,都屬於重大發現,這種發現對於三叔來講當然狗屁不是,但是對於整個考古界來說,意味著巨大的名聲和地位,是名留史冊的東西。

  他自己對這個東西一點興趣也沒有,不過當時他在熱戀之中,一下就想到了文錦,心說要是這東西給了文錦,這丫頭也許會覺得有用,且又不值錢,放在這裡也沒用。

  想著他就掏出了一個牛皮袋,那是潛水時打撈東西用的袋子,底下有可以塞住的孔,出水的時候水會流出去,三叔將孔關閉,就將那頭骨摘了下來,連同其他一些碎骨頭,都塞了進去,鼓鼓囊囊,就背到了自己身上。

  做完後爬出了鐵缸,去找解連環,此時經過兩次驚嚇,他已經毛了,貪欲也嚇沒了,這棺材他也不敢碰了,這個墓室他娘的太邪門,他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如果解連環東西拍完了,他們應該立即退出去。

  此時他也忘記瞭解連環氧氣瓶裡氧氣不夠的事情,如果他還記得,他就應該知道出去這事情已經不好辦了。

  然而等他爬出鐵缸,回到銅人鐵棺面前的時候,一下子就發現了不對,第一他看不到解連環,他不在原來的位置,手電筒掃了一圈也沒有;第二,解連環的手電筒掉在地上,照著一邊的壁畫,正在忽明忽暗地閃爍。

  三叔只愣了不到一秒,汗就出來了,因為這種場景他看得太多了,在古墓裡,只要一有人出事,手電筒肯定掉到地上,以往夾喇嘛的時候,栽的人多了,所以他一看到手電筒掉在地上,心裡就一下繃緊了。

  難道解連環在自己到缸裡去的時候,出了什麼事情,觸動了什麼機關?

  剛才沒聽到什麼聲響啊,不過自己在缸裡,的確也沒有注意外面發生了什麼。

  什麼叫經驗?這就是經驗了。如果是我,肯定會跑過去把手電筒撿起來,然後叫幾聲。然而三叔已經確定出事了,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事情。他再次翻出匕首,整個人開始進入一種狀態,往鐵棺的方向走去,去找解連環在什麼地方。

  他進鐵缸的時間不長,解連環如果中招,也應該倒在鐵棺附近。

  小心翼翼地但是迅速地繞到鐵棺之後,果然他一下就看到解連環倒在了鐵棺的後面,蜷縮成了一團,一動也不動。三叔用手電筒照了照他的臉,沒有反應,又掃了一圈,沒有發現邊上有什麼異物。

  奇怪,好像沒有機關觸動的痕跡,他怎麼就倒下了?三叔有點詫異,看了看四周確實沒動靜,他就快步上前,將解連環扶了起來。

  解連環已經失去了知覺,死沉死沉的,身上都癱了,三叔一搭脖子,發現他沒死,再一摸他的幾個要害,就發現他的後腦勺滾燙,翻手一看,全是血。

  操!三叔一下就蒙了,怎麼可能?這傢伙看上去竟然像是給人打暈了。

  可是,這裡是古墓之內啊,沒有任何古墓的機關設計是將人打暈的,粽子也不可能這麼好心只是打暈你,能打暈人的,只有另外一個人啊。

  想著,三叔忽然感覺一股極度的寒意,他忙轉頭看向四周的黑暗,心說,不會吧,難道這裡還有其他人?

卷五 蛇沼鬼城(上) 第二十一章 黑暗中的第三人

  三叔一想到這點,雖然不敢相信,但還是出了一身冷汗。他放下解連環,迅速地看了一圈四周。

  掃過一圈之後,什麼都沒有看到,安靜的墓室裡什麼都沒有,而手電筒昏黃的光線掃過墓室的牆壁,一股莫名的寒意就侵入到了三叔的五臟六腑之內。

  三叔和我們是不一樣的,作為從小就在地下玩耍的人來說,死人並不可怕,因為死人只是物體,雖然有危害,但是它不會來暗算別人。然而,活人就不同,三叔一想到這墓室裡可能有第三個人在,一下子就害怕起來。

  解連環這一下後腦的重擊,可大可小,現在我們看無論什麼電視劇電影,想要一個人暈倒,只要拿什麼東西在他後腦上敲一下就好了。實際上三叔這種人知道,你把一個人敲昏的力度,和把人敲死的力度是相同的,你一下敲下去對方是死是活完全是看運氣,而你稍微敲輕一點,最多把人敲迷糊了幾秒,真正不把人敲死而敲暈的方法,是敲人的後脖子,會功夫的人連敲也不用,只要用手捏一下人就暈了。

  所以解連環這一下挨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他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如果是人打的,對方這一下下去,顯然是下了殺手的。摔跤是絕對摔不到這麼重的,摔死也是內出血,頭皮絕不會破成這樣。

  但是,怎麼可能會有第三個人在這裡呢?

  如果說這裡是陸地上的古墓,那碰到個把熟人雖然不常見,但也是說得通的事情,可是這裡是海底,難道正巧有另外的人也知道這裡,潛了進來?

  不可能啊,這樣的可能性也太低了,三叔腦子轉得很快,一下他就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他娘的,難道是自己和解連環下水的時候,給船上的人看到了?有人跟著他們下來了?

  現在一想這倒是絕對有可能的,這附近不太可能有別的船了,而自己抓住解連環的時候,確實鬧騰了一下,難道當時有人給吵醒了?沒叫他們,反而一路尾隨過來了?

  一路過去海上漆黑一片,海黑海黑,那就是一片混沌,什麼也看不清楚的黑暗,如果有人跟蹤,決計是發現不了的。況且兩個人只顧趕路,根本沒有想過這些事。

  說實話,三叔當時對於那一批考古隊是不當一回事的,他想的就是給發現了,文錦也能給他瞞過去,那批人就算再懷疑,也不能怎麼樣,所以他和解連環下水的時候,並沒有太過在意會不會有人知道。但是實在沒想到,會有人偷偷跟下來。

  會是哪個呢?考古隊裡的人大部分他都認識,雖然說有幾個陌生面孔,但是他平日裡看人也頗准,除瞭解連環之外應該無人可疑啊,如果是船夫的話呢?倒也有可能,難道說自己下水給船夫看到了,有船夫好奇跟了出來?

  不過到這裡來必然要有潛水器械,那幾個船夫游泳厲害,但是潛水器械這種東西,應該不會操作啊?

  這麼說來,應該還是考古隊裡面的人,是哪個呢?

  三叔也想不出來,心裡就說:不管如何,他要是偶然跟來,此時應該就叫出聲來交涉,如此不出聲,還下了這麼重的手打暈瞭解連環,剛才沒有聽到任何的大叫,應該是偷襲,那肯定是有問題。等我先制住他再看看他到底是什麼人物。

  這些思緒是如閃電一般從三叔腦子裡閃過的,一想到這一點,他就把手電筒關了,四周一下暗了下來,光線只剩下解連環那盞搖擺不定的手電筒,然後他就矮身趴到地上,向邊上滾去。

  這是不讓對方知道自己的位置,敵明我暗是最有機會的,而趴下來,是三叔特有的動作,那是怕對方聽到聲音扔東西過來。比如陳皮阿四那種人,你如果站著,就是光聽心跳,他就能打中你。

  滾了十幾步後,他大約感覺已經遠離了鐵棺,就凝神靜氣,努力去聽周圍的聲音。

  墓室裡原本就極端的安靜,可以說是掉根針都聽得見,三叔一下安靜下來就更靜了,他都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好比打雷一樣。

  在心跳聲之外,他果然聽到了一些莫名的聲音,十分的輕,聽不出方向,但是確實就在四周,好像是呼吸聲,又好像是極端輕微的摩擦聲,讓他一下出了冷汗。

  果然有人。

  三叔暗罵了一聲,閉上了眼睛,努力去聽聽到的聲音,想辨別聲音的方向。

  然而,只聽了一下,那聲音就消失了,好像對方知道他發現自己,屏住了呼吸。

  三叔心跳加快,一邊慢慢地爬了起來,如果那人在附近,要是不小心給踩到,那自己趴著就處於劣勢了。

  剛剛爬到一半的時候,他忽然聽到了就在自己的左後方,有一聲骨骼的關節聲,貼得極其近,三叔一下就有點慌了,把身子轉了過去,想往後退一點,遠離那個聲音。

  就在那一刹那,他突然感覺到臉邊上閃過一絲微風,他心說不好,忙想低頭已經來不及了,黑暗中忽然傳來一陣勁風,一個人猛地撲了過來,一下將三叔撲倒在地上。隨即,三叔感覺到自己腰間插的手電筒被人拔了出來,接著那人力道卻松了,三叔猛地躬起想掙脫,突然下頜一麻,被人用手電筒狠狠地砸了一下,頓時滿口都是血。

  他娘的,對方看得見我!三叔在那一刹那就閃過這個念頭。

  在一片漆黑中能夠準確地撲殺過來,而且一下就能抽出自己的手電筒,顯然他看得很清楚。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對方有一對貓眼?

  驚駭之餘,他用力把頭擺向另一側,然後對方第二下還是準確無誤地砸了下來,一下砸在三叔的鼻子上。這一下被砸得極重,他的頭都抬不起來了,嘴巴裡一股鹹味湧了上來。

  這次三叔真毛了,他自小就是孩子王,除了被爺爺打,什麼時候吃過這樣的虧?馬上就起了殺心,一抬頭,匕首就劃了過去。

  然而什麼也沒有劃中,反而下巴上又給狠狠打了一下,那都是殺手,三叔的下巴連痛都感覺不到了,接著他拿著匕首的手就被人死死地抓住了。

  這樣躺著力氣用不出來,手就被他按倒在地上,三叔大罵了一聲,心說你他娘的還想強xx我怎麼的,猛地抬頭就是一口口水,連著嘴巴裡大量的血就噴了出去。

  憑著身上的感覺,他知道對方閃了一下,就是這一刹那的工夫,三叔整個人扭了起來,一下掙了出來。對方沒有想到三叔能掙脫,忙俯身再用膝蓋去壓,就中了三叔的圈套了。

  普通人打架,一人被另一人壓住,如果一旦對方用力松了,第一個念頭肯定是掙脫出去,然而別人在你上面,想再次制住你非常容易。所以三叔佯裝掙脫,等那人再次壓下來的時候,三叔另一隻手已經抓住了自己那個裝著人頭骨的隔水袋,輪起來就砸了出去。

  那一下也不知道砸在什麼地方,就聽對方一聲悶哼,翻了出去。三叔哈哈一聲,一個翻身就爬了起來,抄起隔水袋,就往對方悶哼的地方砸了過去。

  可惜那裡面骨頭肯定已經碎得不成樣子,隔水袋甩過去也沒有什麼威力,三叔也不管有沒有砸中,跌跌撞撞地就往解連環手電筒的地方沖了過去,抓起手電筒就朝身後照去。

  之前考慮的在黑暗中對峙已經沒用了,對方竟然能夠看到他,那他娘的自己剛才那種關手電筒然後趴倒翻滾的動作就他娘的是搞笑了,現在要制住對方,只有把對方逼出來。

  然而手電筒閃電一般掃過一個半徑之後,他卻什麼人也沒有看到,襲擊他的人不見了。

  他當時已經是火頭上的狀態,也沒有什麼冷靜了,一看人躲起來,破口大駡,端著匕首就去找,才繞了棺材一圈,就聽到他出水的地方,傳來了一聲入水聲。

  他娘的跑了?三叔跳了起來,急追過去。沖到入水口,看到那人已經下水了,水面上還蕩著波紋,三叔怒起來想一頭跳下去,然而一看水在手電筒照射下是黑的,下去萬一對方埋伏在那裡,吃不了兜著走,只得硬生生忍住,指著水大罵了一通。

  因為不知道是誰,他索性把船上除了文錦之外的所有人全部都罵了個遍。

  然而罵著罵著,他就覺得不太對勁,身邊似乎有什麼奇怪的噝噝聲,聽得耳朵發癢。

  三叔把手電筒照向發出聲音的地方一看,頓時渾身冰涼,幾乎沒暈過去。

  原來自己的氧氣瓶栓,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人擰了開來,氧氣正在噝噝地往外冒。

卷五 蛇沼鬼城(上) 第二十二章 抉擇

  說到這裡,三叔就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似乎下面的事情並不想說起。

  而我聽到了這裡,也是一身的虛汗,三叔停下來,我也正好可以喘口氣。

  這事情真是驚心動魄,一路聽來我都有點窒息的感覺,特別是聽到發現了第三人的時候,我都感覺自己在聽評書一樣,原來事情竟然是這麼發展的。

  這個人是誰呢?我心說道,從行為來看,此人相當決絕,氧氣瓶栓是不可能給碰開或者自己鬆開的,現在被擰開,肯定是這個人幹的。而且,非常有可能是尾隨三叔進來的時候就打開了,裡面的氧氣必然所剩不多了。

  這海底墓室離海面有著相當長的距離,沒有氧氣,三叔和解連環必然會活活困死在這裡。這個人回到船上,也不會把三叔的事情說出來,這個古墓是絕對不會被發現的,船上的人想找也找不到,自然不可能指望船上的人過來接他們。這是非常惡毒的殺招,顯然他一定是要三叔和解連環死在裡面。

  這樣一說起來,三叔當時所處的情況其實比我們還要糟糕,他只有一個人,而且深入海底的距離比我們厲害得多。

  不過三叔現在坐在我面前大咧咧地摳腳喝茶,顯然他最後還是找到辦法出來了,這我倒不需要太緊張。

  兩個人都定了定神,三叔緩了一下,就繼續說了下去。

  當時,看到那情形,他的腦子立即就炸了,忙上去擰上了氣栓,擰好後,渾身已經嚇得冰涼了。

  那一瞬間,他就以為自己完了,肯定死定了,而且還是他最害怕的死法,在封閉的古墓裡,活活困死。他為自己的大意後悔,又是滿心的憎恨。對於三叔來說,死在古墓裡就死在古墓,如果是中機關而死,那是命沒有辦法,但是給人害死,他是大大地不甘心,實在是懊惱。

  他立即去看氧氣表,看了之後牙就咬到牙齦裡去,他自己的氧氣瓶,可能是因為氣栓的防漏作用,沒有漏光,還剩下十分之一的氧氣,解連環的氧氣瓶裡也剩下一些,那幾乎就是一點點,估計呼吸個三四十口就沒了。

  這可能還是因為放氣的時間比較短的緣故,要是晚幾分鐘,就可能是幾個空瓶子了。

  這點氧氣,幾乎就和沒有差不多了,他們進來的時候,三叔用了一半,而解連環用了一半還多,這點氧氣是遠遠不夠出去的。

  想到這個,三叔就絕望了。他看著四周漆黑一片的墓室,一股極度的恐懼侵襲了過來,心說難道自己真的會在這裡活活地困死嗎?

  越想三叔就越害怕,而且是真的害怕,不是緊張或者焦慮,他當時立即有了一個念頭,就是他不能死在這裡,要死也應該死在別的地方,那一刹那他幾乎想一頭跳進那個入水口淹死自己。

  不過三叔到底是梟雄,他的這種恐懼很快就被壓了下來,他拍了自己一個巴掌,罵了聲沒出息,就冷靜了下來,開始思考應該怎麼辦。

  我、胖子和悶油瓶被困住的時候,因為一點氧氣也沒有,所以只能把希望寄託在尋找氧氣瓶上,然而三叔當時還有氧氣,而且氧氣的量也不多不少,非常尷尬,所以他的所有思維,很快就被這些氧氣的量吸引了。他首先開始考慮,這點氧氣有沒有一點可能,能撐到外面去。

  算來算去,其實都不可能有結果,因為氧氣太少了,雖然,剛才進來的時候,一直是很小心謹慎的,速度並不快,如果出去的時候快一點,能夠縮短很長的時間,但是,進來的時候用了五份氧氣,現在出去要用一份,也就是說,出去的速度必須是進來的五倍。

  進來的時候,大概是三十分鐘,那出去要六分鐘?他又不是魚,怎麼可能做到。

  這下三叔又有點難受,他馬上又拍了自己一個巴掌,把自己的恐懼拍掉,逼著自己繼續往下想。

  那六分鐘能到達哪裡呢?從這裡出去大概就要三分鐘,六分鐘,只能到達那片巨大深淵的出口,這已經是最快的速度了。

  一旦進入到深淵的出口,那麼大概只需要十分鐘,就一定能出去,也就是半個小時路程,如果運氣好,則可以在十六分鐘內走完,而且,他看了看表,馬上就要退潮,到時候,那洞口會露出海面一些,一點空氣會進入洞的上方,這樣,也許不用到洞口就能呼吸到空氣了。

  那麼自己還能憋氣一分鐘,則只要能夠得到再呼吸十分鐘的氧氣就行了。

  可是,這十分鐘的氧氣去哪裡找呢?這裡可是一點都沒有辦法,三叔抓耳撓腮,就條件反射地到處去看,希望能看到什麼給他啟發的東西來。

  可是,古墓之中會有什麼啟發,難道會發現一個明清時候的陶瓷氧氣瓶不成?

  這想了還是等於白想,三叔就懊惱地用力拍了一下入口的水面。這時候,他就看到下面黑黑的海水裡,映出了自己的倒影,他把手電筒偏了偏,倒影清晰起來,他一下就發現了能提供給他十分鐘氧氣的東西了。

  三叔也真是突發奇想,他當時看到的,就是他身上的潛水服。

  那麼潛水服怎麼當氧氣瓶呢?三叔想得十分的巧妙,他把潛水服的袖子和褲管子都紮起來,然後用力一兜,把裡面的氣充滿,之後把領口也紮起來,那潛水服就變成了一個氣囊。他跳入水裡,就解開一個袖子,當成氧氣管吸。

  一下去,他就發現還真管用,他娘的,他吸了大概三四分鐘,才覺得空氣渾濁起來。

  有門有門!他大喜,立即上來,跑去把解連環的衣服也扒了下來,做成了另外一個氣囊,然後把兩隻水囊也充滿氣。心說十分鐘有了!

  想著他一刻也等不下去,立即就拖著所有的東西,準備下水出去了。

  三叔的性格不像我會猶豫,也不會選擇保守的方式,所以他當時沒有一點的猶豫。

  不過,就算這些氧氣能夠撐到外面,那也只有一個人能勉強出去,這個人一定要拿走兩隻氧氣瓶,另外一個人必須在這裡等那個人回來接他,如果那個人死在半路上,那就沒人會回來了,這個心理壓力是巨大的。

  三叔當時並沒有感覺這是一件多麼嚴重的事情,他心說反正解連環的氧氣本來就不夠,這下子只不過更嚴重了而已。而且,此時他也根本就沒心思管解連環,他自己已經進入到了一種極度亢奮的狀態下。

  他將解連環擺到棺臺上,然後拿剛才用來砸人裝著人頭骨的隔水袋給他當了枕頭,讓他的姿勢舒適一點,就回到入水口,想也沒想地下了水。

  事實如三叔所料,六分鐘過後,他已經進入了那深淵之內。氧氣竟然還有一點。

  三叔此時的心已經安定了下來,心裡還真佩服自己,心說這樣都困不死我,我回到船上,那個暗算我的王八蛋不給我嚇死。

  他吃力地拖動著身後兩個巨大的氣囊,就不由自主地往上浮去,也給他省了不少力氣。他憑藉著記憶,往這個深淵的出口遊了過去。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等他遊到他認為的那個入口位置的時候,他卻愣了。

  那裡什麼都沒有,只有一片凹凸不平的珊瑚礁石。

  嗯?他就納悶,再往邊上照,一路照過去很多,都沒有看到出口。

  一下他就涼了,他娘的事情沒他想得這麼順利,看樣子自己好像記錯了入口的位置!一緊張,一出冷汗,他就去看氧氣表,只見氧氣表的指數,已經在零以下了。

卷五 蛇沼鬼城(上) 第二十三章 上帝的十分鐘

  三叔慌了,但是他知道這個時候絕對不能緊張,他把身上的氧氣瓶解開,踢了開去,然後接上瞭解連環的那只,繼續去尋找入口。

  其實此時,事情已經十分的糟糕了,三叔用手電筒往四周照的時候,就發現四周全部一片幽深的黑暗,他連來時候的方向都搞不清楚了。

  看來自己想得太天真了,三叔暗罵了一聲,一股比困死在古墓裡的恐懼還要劇烈的心跳開始出現。那就是他意識到,自己可能死定了。

  不過這一次極度的恐懼之後,三叔反而平靜了下來,心說自己還有十分鐘的時間,希望也許就在這十分鐘裡,如果找不到,也好,不過是早死完死的問題。

  他憑藉著直覺,再次開始搜索,很快,解連環的氧氣瓶也空了,他將氣囊解開,開始吸氣囊裡的空氣。然而,四周還是一片漆黑,這種感覺讓人非常的無奈,特別是你想一個東西,卻怎麼找也找不到的時候,三叔開始絕望起來。就在這時,禍不單行,忽然,解連環的手電筒閃了閃,竟然熄滅了,一下子四周竟然一片漆黑。

  三叔一看,心說看來上天要我死,我也沒有辦法了。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看到,自己前方的黑暗裡,出現了綠色的光點。

  哎呀,是舞樂古屍!三叔打開腰間的探燈,朝那裡照去,果然看到是那群古屍又漂了回來,而且離他非常近,只有五六米。

  三叔心裡出現一絲希望,心說對了,這群古屍的運行軌跡經過那個入口,跟著這些屍體,就能找到那個入口了。

  於是他遊了過去,遊入了那群古屍之內,跟著它們前進。

  一靠近他就發現,古屍好像是在跟著一股水流走,他也沖入這股水流,開始自動往前漂去。同時用探燈照上面的情況。

  然而,讓他焦慮萬分的是,這屍體漂得極慢,很快,他幾乎把第一個氣囊全部吸光,還是沒有找到那個入口。

  三叔對我說,當時他的狀態已經快瘋了,但是毫無辦法,只能繼續跟著,他只有寄希望於奇跡了。或者說,他當時的心裡根本已經沒有心情來害怕,也無法去想氧氣的事情了,只希望自己能立即看到那個入口。

  不過,等他終於看到了那個入口出現在頭頂的時候,第二個氣囊也幾乎空了,兩個水囊裡的空氣,最多能撐兩分鐘,這要是進入就等於自殺,如果順著水流下去,倒是還有希望能回那個墓室。

  三叔看著入口,又看了看下面的黑暗,當時就作出一個決定,他怎麼樣也要搏一下,下去,只不過是死得晚一點,兩分鐘,雖然不可能,但是也要去試,他不想等死。

  他深吸了一口空氣,就往上游去,可是遊出水流的一刹那,因為外面水速度慢,他被卷了一個跟頭,一下就撞到了一具古屍的身上。

  這水流的力量是相當大的,三叔控制不住姿勢,忙抱住了那具古屍,用力穩定身體。

  這時候,他忽然靈光一閃,看到那古屍的嘴巴裡,竟然有氣體噴出來。嗯?他愣了一下,一按那古屍,立即發現,這不是真人,而是一個用竹子之類的東西編的,外麵糊了石膠和泥漿油的人俑,而且,很明顯是空心的,裡面有空氣!

  不會吧,三叔想著,立即拔出匕首,一刀捅了進去,馬上氣泡就從破口噴了出來。

  三叔像吸血一樣撲上去,吸裡面的空氣,只吸了一口,他就知道有門了,雖然裡面的空氣極度的難聞,但不是毒氣,能呼吸。

  想著,他扯起兩具古屍,就推離了那道水流,進到了入口之內。

  說起來匪夷所思誰也不相信,然而三叔真的就這樣成功地撿了一條命回來。

  他回到了船上,當時天已經白了,太陽快升起來了。他一回到船上,將器具放好,就看到了第三具濕的裝備放在角落裡,這下子他馬上就確認了,要置他於死地的人,肯定就是在考古隊裡的。

  然而他回到臥艙,發現所有人都睡得死死的,一個一個看了一遍,他根本就無法看出哪個人有異樣。

  如果是在平時,他肯定一個一個綁起來問了,現在礙于文錦的面子,他不可能這麼幹,只得忍了下來,也佯裝睡覺。一直到兩個小時後天亮,才佯裝發現解連環不見了,於是他們便開始尋找。他本想引他們發現那個礁洞,沒想到的是,卻在那附近找到瞭解連環溺斃的屍體。

  三叔對我道:”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出來的,看當時的情況,有可能是他醒了之後,發現氧氣瓶不在,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在恐慌下強行出來然後溺死的。我實在是沒有想到,他竟然會那麼蠢,不過現在想想,說起來也算是我害了他的性命。”

  我聽了長歎一聲,對三叔說:”你上來的時候,應該馬上下去救他的,那樣就不會出這種事情了,你竟然還能睡覺。”

  三叔點頭,也歎氣道:”當時我是感覺馬上下去救人太危險了,我不知道是船上哪個人想要我的命,再進去恐怕還是會著了別人道兒,反正他們醒來之後,馬上就會發現解連環不在,肯定會去找。我已經將來時候的充氣艇留在當時的礁石處,只要到時候將他們引到那裡去,然後趁亂進洞,來去最多也只要半個小時,否則我一個人帶著兩套器具連夜出海,不僅會給人懷疑,而且救出解連環之後,事情也不好交代。”三叔搖頭,”現在你知道為什麼這事情我不想提了吧,這是你三叔我最後悔的事情。”

  說起這個,我想起了那血書,這下就清楚了為什麼解連環會認為是三叔害了他,媽的後腦挨了偷襲,解連環肯定不知道是誰幹的,他不可能想到古墓裡還有第三個人跟了進來,那醒來之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三叔了,然後一看自己的潛水設備沒了,那還不以為是三叔要殺他。

  千古奇冤,我一下就想到了金庸小說那些解也解不開的誤會,還以為是文學誇張,沒想到竟然真的會發生。

  最後解連環從哪裡拿到的蛇眉銅魚,屍體又怎麼出現在礁石下,已經無從考證。想必他在絕望之中,找到了什麼出路,但是水下古墓,就算能出來,也逃不過那一段海水,解連環終究沒有逃過他的宿命。

  解連環誤會這事情還是不要對三叔講的好,免得他聽了之後不舒服,我心裡暗自打算。

  三叔接著道:”接下來的事情,我在濟南已經和你說過了,當然,當時我並不想讓你知道解連環的死和我有關,所以我和文錦他們第二次進海底墓穴,後面的事情,我沒有說。其實我當時進去,確實是裝睡,因為我怕他們會到達那間墓室,我不知道解連環會留些什麼在裡面,所以想在他們到達之前,去看看。另外,我知道下來之後,那個攻擊我的人肯定會露出馬腳,我想靠這個把他找出來,給解連環報仇。”

  此時,我就想起了悶油瓶和我說過的事情了,一想之下,似乎提出探索古墓的,是悶油瓶自己,心裡豁然,問三叔道:”那你有沒有看出來到底是誰,是不是就是那個張起靈?”

  他的身手、他的背景都十分的神秘,如果是他的話,事情也比較好解釋。

  三叔就皺起了眉頭:”他們出去之後,我跟在他們後面,此人確實相當可疑,但是,卻有更加可疑之人。總之,看到後來,我也弄不清楚了,我是看誰都可疑,不過我個人認為,以那小哥的身手,我這點三腳貓的功夫,恐怕當時就直接給打死了,不太可能是他。”

  我也意識到了,於是點頭,悶油瓶平時看上去柔柔弱弱的,睡不醒的樣子,他要發起狠來,就是直接去擰別人的脖子,那說起來是最快的殺人方法,三叔肯定不是他的對手。於是又問:”那接下來呢?””接下來……那小哥兒帶著那幫人出去之後,我就偷偷跟在後面。這古墓之內,他們進入到那個水池的墓室之後,我當時並不知道那水池底下還有通道,我以為他們兜了一圈兒之後會出來,就待在甬道的黑暗中,等了一會兒,他們竟然沒出來,我心中一動,怕他們遇到了危險,就跟了進去。後面的事情,那小哥應該和你說過了,我只是跟在後面,他說的應該比我更清楚一點。”

  我這時候就想起了一個細節,問道:”那他說你裝娘兒們照鏡子來引導他們過奇門遁甲,也是真的?”

  三叔”嗯”了一聲:”什麼娘兒們?”

  我把悶油瓶當時說的情況,重新說了一遍,三叔頓時睜大了眼睛,”有這種事情?”

  我咧嘴,心說別說你不知道。然而三叔卻真的倒吸了一口冷氣,站了起來來回踱了幾步:”他真的這麼說?””當時的環境決定我肯定不會聽錯。”

  三叔眯起眼睛,讓我詳細地再說一遍,我就努力回憶悶油瓶和我說的事情,仔細地說了一遍。

  三叔聽完,摸著下巴,連連搖頭:”不對不對!他騙人!””騙人?””我在石階上,霧氣太濃,當時的情況並沒有看到,我可以用文錦保證我絕對沒有下到下面去,也壓根不知道這裡面有什麼機關。那小哥一面之詞,不能就這麼信他。”

  我皺起眉頭:”但是他當時的情況,我不認為他有必要騙我們啊。他甚至可以不和我們提這事情,我們也拿他沒辦法。”

  三叔拍著腦袋,想了想,就道:”說得也是,那如果假設他說的是真的,也有問題,你看這小子說的:’我’蹲在那裡,他看的只是’我’的背影,他們所有的判斷完全是靠那個背影,整個過程中,除了那個霍玲有可能看到了’我’的臉,其他人完全就只是憑藉一件潛水服就判斷了那是我……”

  我”哎呀”了一聲,心裡回憶當時的話,發現的確如此,”這麼說,這個引他們通過暗陣的人,不是你,是另一個和你背影甚至相貌都有點類似的人?”

  三叔點了點頭,臉色變得非常嚴肅:”如果那小哥說的是真話,絕對是這樣。而且,你沒發現嗎?那小哥沒有看到我的臉,他本來是有機會看到的,為什麼沒有看到?”

  我回憶了一下悶油瓶說的情節,一下就一個激靈:”霍玲,他給霍玲攔了一下!”

  三叔點頭道:”對,就是這個細節,我一直不知道這些,真沒想到,竟然在那極短的幾分鐘裡,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我感覺到頭疼起來,確實,當時的情況如此混亂,能見度也極其低,悶油瓶的確有可能會看錯。而且,這樣看的話,那個人是三叔的這個結論,自始至終都是霍玲提出來的,只有她一個人看到過那人的臉啊,如果她和那個人是同黨的話,這就可能是一個巧妙的騙局。那悶油瓶和其他人可能都錯怪三叔了。

  我一下又想到悶油瓶當時說過,”如果這個真的是你三叔”這句話,他是否也是在懷疑,那個人不是三叔?

  不過一想又不對,悶油瓶看到三叔,不僅只有這一次,在他昏迷前也看到過三叔,而且看到了三叔的臉。這靠背影是騙不過去的了。這又怎麼解釋呢?

  我把這個問題提了出來,三叔就歎氣道:”這我就不知道了,也許是那小哥在意識彌留之際看錯了。你想,他一路進來都是以為在追我,那個時候迷迷糊糊的,可能出現了幻覺也不一定。”

  我搖頭,對他說:”這太牽強了,小哥那樣的人,不太可能會朦朦朧朧看錯吧。”

  三叔正色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他肯定是在說謊了,因為我沒有騙你。”

  聽到這句話,我心中就長歎,我最害怕的事情來了。一直以來,聽到三叔和悶油瓶經歷重疊的部分我就非常緊張,怕出現那種牛頭不對馬嘴的事情,那樣就說明他們兩個中肯定有一個在說謊。

  不過一路聽過來,我卻發現兩個人的話大體能對上,我已經有點安心,心想就算不是百分百的真相,也應該是靠近事實了。可是,這事情一路下來,眼看就要通了,卻在最後遇到了這麼一個卡,真是讓人難受,而且這個卡非常的關鍵,如果三叔不在裡面的話,那迷倒他們就另有他人,三叔就完全清白了;如果三叔在裡面的話,那就完全相反,三叔就是心懷叵測的大奸角。就這麼一點,就代表著完全兩種結果。

  兩人之中,我還是比較相信悶油瓶,因為他是在完全沒有必要和我們說的情況下敘述的,他騙不騙我們對他一點意義也沒有。不過,三叔這次的敘述,和以往都不同,非常的清晰,而且找不到破綻,如果他是騙人,是沒法把謊話編到這種程度,我感覺他這次也不太可能會騙我。而且,只剩這麼一點矛盾了,他如要騙我,可以輕鬆地瞞過去,不需要說出和悶油瓶相反的事實啊,他可以說自己跟進去了,然後也暈了,醒來的時候他們都不在了,這我也根本找不出破綻來。

  這似乎是一個羅生門,完全沒法解開其中的奧妙。似乎兩個人說的都是真的。

  想到這裡,我突然有了一個奇怪的念頭,表面證據優先,那麼既然我認為三叔沒有騙我,悶油瓶子也沒有騙我,會不會有這麼一種情況,他們兩個說的事情都能成立呢?

  這是有點胖子的思維方式,簡單明瞭,把事情分成三條,確定了前兩條,那最後一條再不可能,也只有成立。

  我把我的想法說了,三叔也正在思考,一想就搖頭,道:”怎麼可能?如果要這兩種說法都成立,那當時的墓裡,必須要有兩個我才行。””兩個三叔?”我心中琢磨,心說這好像絕對不可能,三叔又沒有孿生兄弟,也不會分身,這個假設沒有邏輯性。但是,如果要按照胖子的思維考慮的話,就不需要考慮邏輯性,而是要把所有可能的都列出來,枚舉法。

  我拿出一張紙,就開始寫可能性,然而想了想,卻發現,在他們兩個都沒有說謊的前提下,只有一個結果,就是三叔是在奇門遁甲陣的外面,而悶油瓶在裡面看到的,是一個和三叔相貌相似的人。

  那麼問題其實不是如何產生兩個三叔,而是這個相貌相似的人,是從哪裡來的?用枚舉,也就是幾個,一個是這個人是從海上來的陌生人,一個是這個人一直藏在古墓裡,這兩個就很勉強了,那麼有可能的就是,這個人應該是那十個人中的一個。

  這倒有根據,回憶悶油瓶的敘述就可以發現,在當時他們發現三叔的兩個情況都很奇特,完全有可能是他們一起下海底中的某個人幹的。

  可是從來沒有聽三叔提過隊伍中有人和他很像,現在再談論這個話題,如果有的話,怎麼樣他也應該想到了,而且照片我也看過,不過那照片這麼模糊,看上去每個人都差不多不好作數。

  那麼,會不會是易容呢?我想起那小哥的手段,然而一想,就知道不可能,一次易容要三到四天的準備,五到六個小時的化妝,當時這種情況,他怎麼可能來得及。

  想到這裡又到了死胡同,我不由沮喪,長歎了口氣。

  三叔看我的表情變化,就問我在琢磨什麼,我把自己的推論過程說了一遍。三叔聽了就笑,說我怎麼學那胖子的思維,那胖子腦子是歪的。

  可是才笑了幾聲,他好像就想到了什麼,臉色一變,然後吸了一口冷氣道:”哎,也不是,他娘的,難道這事情是這樣的?”

  我忙問他:”怎麼了?”。

  三叔臉色蒼白道:”你別說,這胖子有兩下子,給你這麼一分析,我好像明白這事情是怎麼回事了,但……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這事情就非常的不對勁了,甚至有點詭異了。”

  我忙讓他快說,三叔就道:”你說那古墓之中還有一個人,和我長得相似,很有道理,但是我感覺這個人也不需要太過相似,你想那小哥中毒了,必然神志不清,而且昏迷前就這麼幾秒,只要有幾分相似,就可以看錯了。”

  我點頭:”對,可是,你們那隊伍中,會有這種人嗎?要是有這種人,你可能早就注意到了吧,畢竟世界上有兩個人相似是很奇特的事情。”

  三叔的表情很古怪,他吸了口氣,搖頭道:”你想錯了,其實世界上有一種情況下,有兩個人相似是不奇怪的,而當年的考古隊裡,確實就有這麼一個人,和我有七分的相似,但是,所有人都不覺得奇怪。”

  我”啊”了一聲,心說不會吧,忙問道:”是誰?”

  三叔瞪著我回答道:”當然就是解連環。”

卷五 蛇沼鬼城(上) 第二十四章 死而復生的人

  一下子我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幾乎縮在了那裡,實在沒想到三叔會說出這個人的名字來。

  花了好久我才反應過來,結巴道:”怎麼可能?””怎麼不可能?我們他娘的是表兄弟,當時很多方面都很相似,特別是那個年代,大家穿的、髮型,幾乎都一樣,要說這個事情能成立的話,只有他符合條件。””可是,當時他不是已經死了嗎?”我咋舌道。

  三叔很有深意地吸了口氣,往後躺了一下,皺眉道:”確實,他當時肯定死了,屍體在發現的時候,已經僵硬了,都泡得漲了起來,那個樣子絕對不可能救活,但是,除了這個解釋,我想不出其他的辦法,可以證明我和那小哥都是清白的。話說回來,運解連環屍體的船,後來也沒有回碼頭,連同那些漁夫一起,這批人就這麼消失在海上了,他也算是失蹤了。”他頓了頓,又道,”其實,有時候我也想過,自己是不是太小看解連環了。””什麼意思?”我感覺到有點心寒,”你是說,他詐死?”

  三叔點頭:”我調查過所有人的背景,都沒有可疑,我就想到過這一層,會不會解連環當時沒死,他潛了回來,和霍玲搭檔,完成了這個陰謀。那樣,所有的事情都有解釋了,不過,當時檢查他屍體的人是我,我也記得很清楚,那屍體,絕對不可能是詐死的。所以我後來把這個可能性排除了。不過,現在聽你這麼一說,我又感覺如果他沒死,倒是能解釋所有的事情了。”

  我搖頭道:”既然你確定他死了,我們就不要去想這個可能性了,這解連環總不是僵屍,那肯定是有別的原因。”

  三叔歎了口氣,對我道這事情還是暫且不去想了,現在我們的資料太少,那小哥也不在身邊,討論這個不會有結果的,還是待會兒再說,等說完之後,我們從頭分析一下,說不定會有什麼收穫。

  我也感覺是這樣,一面是三叔的說辭,一面是悶油瓶的說辭,全部都是說辭,沒有協力廠商的東西,要琢磨也只有幹想。於是就讓三叔說下去。

  這之後的事情,三叔就說得很簡短,他從海底墓穴出來之後,就開始調查整個事情。因為在解連環那裡得知了裘德考的計畫,所以他把解開謎題的關鍵放在調查這個人身上,同時尋找失蹤那些人的下落。之後他與裘德考有了數次接觸,然而裘德考始終沒有透露給他什麼消息,直到七星魯王宮,裘德考再次失敗之後。

  當時裘德考發現自己全軍覆沒的地方,有三叔的這一夥人竟然能夠全身而退,沒有受到多大的損失,他開始意識到也許自己的方法根本就是錯誤的,於是他和三叔見面,兩個人有了一次長談,就是剛才三叔和我說的那些內容。

  然而三叔確實是裘德考的煞星,他和裘德考約好合作,再次進入海底墓穴,這一次,目的是為了拍攝壁畫。然而和當年在長沙裘德考背叛爺爺時候的想法一樣,三叔也只是利用了裘德考的資源,他已經知道裘德考的目的。他進入了古墓,逼迫陪同的人說出了很多的機密,利用這些資訊,他知道了他們的下一個目標就是雲頂天宮,於是就開始與他們鬥快。

  這期間還有著相當多的奇遇,但是寫出來未免煩瑣,只要略提就可以了。

  而之後阿寧他們來找我,並不是三叔安排的。他說我其實只要想想就能發現根本不可能是他讓他們過來的,以我的水準,如果做他的後備肯定是死路一條,他怎麼會害我?我是被阿寧騙了,當時他們認為我能從魯王宮出來,也是一個高手,所以用了這個方法騙我。

  三叔說,他當時不想告訴我這麼多事情的原因,就是怕我牽扯到這件事情裡來,可惜在魯王宮的事情,裘德考肯定非常瞭解,所以之後,魯王宮裡其他幾個能動的人他們都聯繫過了,我是騙來的,胖子是買來的,那小哥可能也是知道了這個事情之後,才決定混進你們的隊伍的。

  之後的事情,我就很清楚了,他拿到壁畫之後,為了比阿寧他們早點到達雲頂天宮,就直接出發了,但是一個人盜這麼大的鬥總是心虛的,就留了口信給潘子。他並沒有準備讓我也去,但是顯然那個楚哥洩露了消息,將事情告訴了陳皮阿四,這老頭就硬插進來,還讓楚哥將我也拉了進來,準備到時候用我來脅迫三叔,當時那一批人都很厲害,他們特地找我這個軟腳蝦來當備用輪胎。

  三叔說到這裡搖頭,說:”合作這麼多年的人,一看自己的生意不行了,馬上投靠了陳皮阿四,他娘的真不是個東西。現在坐牢,也是報應。”

  裘德考背叛了爺爺,三叔背叛了裘德考,楚哥背叛了三叔,然後阿寧背叛了我們,人,真是可怕的動物。

  雲頂天宮中他的經歷,也十分的恐怖,到底他是一個人,他也是順著那些壁畫提供的線索一路過來,但是最後中了招,被我們救了,要說起細節來也十分的精彩,但是,這裡也沒有必要細說,三叔也就草草地說了過去。當時因為之前的那些敘述聽得已經渾身冷汗了,所以我也沒有多想,很久以後我才感覺到,也許三叔在這裡還隱瞞了什麼,但那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

卷五 蛇沼鬼城(上) 第二十五章 重啟

  三叔說到這裡,他所知道的來龍去脈,都已經敘述了出來。

  說完之後,兩個人都松了一口氣,三叔大概是感覺放下了一樁心事,而我則是好像看完了一部電影一樣。

  我們兩個都安靜了下來,三叔出去上廁所了,我則閉上了眼睛,將剛才說的事情從頭到尾想了一遍。幾分鐘後,我已經把事情理得十分清晰了。

  雖然整件事情並不是百分之百的明朗,但是,裘德考、三叔的前因後果,大部分都清楚了,不知道的,也就是兩三件事情。

  三叔方面,在海底墓穴中的經歷,是三叔噩夢的開始,也是他從一個草寇逐漸成熟起來的契機,為了尋找消失在古墓中的考古隊,可以說他投入了自己所有的人生,那些錢和時間就不說了,就是一個雲頂天宮,為了拖延阿寧他們的進度,他竟毅然捨棄了自己的事業,除了少數幾個特別忠心的,在長沙的夥計全部都散了。三叔應該說是老九門的後裔裡一個數一數二的人物,現在一切都煙消雲散了。

  如今自己也落得個半死不活的境地,他這個年紀其實早就該退休了。當然最倒楣的就是我,受著精神和肉體的雙重折磨,然而聽到後來,就發現這事情似乎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現在想想,感覺三叔當初騙我也許真的是善意的,如果我當初知道這裡面的水這麼深,恐怕自己都不肯踏進來。

  三叔給我的最重要的資訊就是:當時在他們的船上,除了他和解連環之外,似乎有第三個知道海底古墓存在的人,這個人顯然和霍玲有關係,而且這個人顯然想幹掉他和解連環。

  而這個人肯定是在那十人之內,因為最後進海底墓的時候,海面上已經沒有船了,而下去的就只有那幾個人。

  那麼,他們一共十個人,除去三叔、文錦、悶油瓶、霍玲、解連環(死了),和一個送他回去的人,那就只剩下李四地等四個人,如果悶油瓶說的是真的,那這個人應該就是四個人之一,這四個人中應該還有一個是女人,那其實只有三個人可以選擇。

  如果不是解連環的僵屍歸來的話,這個神秘人必然就是在這三個人當中了,當然,這裡還有一個疑問,就是悶油瓶在昏迷前,看到的到底是誰。這個問題十分的詭異,如果勉強用看錯了解釋,雖然說得通,但是總歸感覺有點問題,我回去還要好好地想想。

  裘德考方面,就是裘德考在西沙考古那一年的事情,裘德考不肯說,顯然這事情十分的關鍵,涉及了核心的秘密。而他之所以肯將之前的事情說出來,現在看來,這些事情都無關緊要,當時他追求的,只是戰國帛書的含義,是學術上的事情。

  但是顯然,現在他的目標已經變了,我在這裡就發現了一個三叔沒有想到的地方,這裘德考的目的是什麼?現在也是一團迷霧,拍攝死人,拍攝壁畫,進魯王宮、雲頂天宮,這肯定不是學術研究了,他到底想幹什麼呢?

  裘德考已經是一個九十多歲的老人了,他還在做這件事情,顯然不為錢或者名譽地位這些事情了,這真是有點離奇。

  三叔上廁所回來,我就把自己想到的事情和他說了。他點頭,對我道:”這我其實想過,但是這件事情實在太複雜了,我沒法來說,你看,這裘德考開始西沙計畫之後的事情,我就完全看不懂了,不過,你要是仔細感覺,還是能感覺出一點線索來。魯王宮、海底墓、雲頂天宮,都是汪藏海到過的地方,表面上看,很明顯,他們好像是順著汪藏海的足跡來走,我就感覺,他們是不是在找什麼東西,一件汪藏海可能留在這些古墓中的東西。””留在古墓中的東西?”我想了想,”難道是蛇眉銅魚嗎?”

  當年汪藏海為了將東夏的秘密流傳下來,通過這種方式,將隱藏著秘聞的蛇眉銅魚藏在大風水的寶眼中,希望日後能夠被盜墓賊發現。所以那幾個古墓中,都藏有蛇眉銅魚。

  三叔搖頭說不清楚,感覺不太像,好像是別的什麼,他們反復地進海底古墓,似乎就是為了拿到汪藏海到過哪裡的線索,然後去找。”其實你三叔我才不在乎他們想幹什麼呢。你三叔我只想知道,西沙的海底他們失蹤,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文錦他們到哪裡去了?我盯著裘德考,就是因為這西沙的事情,肯定和他的目的有關係,可惜,這事情越查越複雜。”三叔說著就歎口氣,”到了後來,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查什麼,我只能儘量比他們快,想早一步找到他們要找的東西,這樣就能威脅那個老鬼把事情說出來了,可惜,你三叔我到底老了,很多事情已經力不從心了。”

  我拍了拍他安慰他,道:”那大風水的線頭已經完結了,到了雲頂天宮已經是終點了,那一次顯然阿寧他們的目的是九龍抬屍棺,但是當時局勢混亂,他們沒有得手,我想他們可能會再次進去。不管怎樣雲頂天宮應該是最後一站了,他們進去,無論找到找不到,這事情也應該到了尾聲。三叔你也別太執著了,有些事情,你已經盡力了,就別太多想。”

  三叔苦笑:”尾聲?我一開始也是這麼想的,不過,現在看來,這麼說還太早了。”說著就拿起悶油瓶寄來的錄影帶,拍了拍,”這事情肯定還沒完,看看裡面是什麼東西再說吧。”

卷五 蛇沼鬼城(上) 第二十六章 出院

  和三叔的聊天持續了將近兩個小時,開水都喝掉了兩壺,講完之後,兩個人都感覺十分的疲憊,不論是精神還是身體。三叔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說完就感覺到頭暈。我也不想打擾他,給他處理一下貼身的東西,換了熱水和茶葉,自行離開。

  三叔出去買錄影機的夥計還沒有回來,我估計著買那東西確實夠戧,停產太久了,就算能買到也不一定能放。

  剛才聽的時候已經忘記錄影帶這回事了,現在又想了起來,不由感覺到一股恐懼,之前聽三叔歎氣,說這事情還得接著折騰,他的語氣疲憊而又無奈,就感覺到很不舒服。

  關於悶油瓶的事情,我們瞭解的幾乎是零,他當時是偶然在船上,還是有目的同樣混在考古隊裡,連這一點我們都不知道。而且悶油瓶這個人不比三叔,他不想說的事情,怎麼逼他都沒反應。三叔雖然告訴了我點他的事情,但是從這個層面上來看,三叔說的那些遠遠不能說是事情的真相,他其實知道的比我多不了多少。

  一想到這個,剛剛感覺到輕鬆的心情,又有點壓抑起來。

  處理完事情,三叔那個夥計才回來,並沒有買到東西,現在市場都關門了,也只有明天再想辦法。

  很久沒和三叔說話,又解開了心結,我的心情好轉起來,晚上我就和三叔他們偷跑了出去,找了一家大排檔,好好地喝了一通。吃病號飯吃了這麼長時間,總算是吃到有味道的菜了,三叔很高興,一手煙一手酒,也總算舒坦了一回。

  回去的時候,他就去辦理出院手續,說再也不在醫院裡待了,讓我幫他訂好賓館的房間。

  我喝得有點上頭,回到了賓館,幫三叔訂了個套房,就好好地洗了一個澡,給自己泡了一杯濃茶,準備睡覺。

  不過洗了之後一下也睡不著,就打開了電腦,調出了三叔在西沙出發前的那張老照片來看。

  我看過很多次這張照片了,然而黑白的照片,除了能認出幾個熟悉的之外,其他人很難分辨清楚,而且三叔也沒有和我說過誰是誰。照片上,三叔清瘦而內斂,一點也看不出他是一個土夫子,而悶油瓶也像極了一個普通的學生。我嘗試找了一下解連環,確實發現了一個和三叔有點相似的人,不知道是不是他,不由感慨,誰能想到這張普通的照片下面,藏了這麼多的事情。

  看了半天,發現根本沒辦法在照片上看到什麼,我就用酒店的電話撥號,上了悶油瓶寄快遞那個公司的網站,輸入了單號,查詢這份快件的資訊。

  很快查詢結果就出來了,我拉到發信地點這一欄,不是空白的,有三個字的城市名稱:格爾木。這錄影帶是從一個叫格爾木的地方寄出來的。

  我愣了一下,心說那是什麼地方?隨即”google”了一下,就更吃驚了,那竟然是一個西部城市,位於青海省。

  青海?悶油瓶什麼時候去了那裡?我疑惑起來,這傢伙動作也夠快的,一下子就跑到大西部去了,難道去支援西部的盜鬥事業了?不過青海不屬於土夫子的範圍了,那地方是少數民族的聚居地,只有倒賣乾屍的和國際文物走私犯才去那兒。他能去幹嗎,去幫人打井嗎?

  而且還寄了錄影帶給我,這好像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塊兒。

  我查了格爾木的一些資料,瞭解了一下它的歷史,就更加的驚奇,發現格爾木是一個新城市,解放軍修路修出來的城市,四周全是戈壁。悶油瓶在那裡,我真的想不出他能幹什麼,而且他還從那裡寄回來錄影帶,到底是什麼內容呢?

  媽的,我有點煩躁起來,一下子我對那錄影帶的興趣就更濃烈了。

  喝了幾口濃茶,壓了壓酒之後,我把今天聽到的資訊匯總了一下,發給了幾個阿寧那邊的人。我和這些人混得熟,希望他們也幫我看看,也許能得到什麼有用的回饋。雖然三叔讓我不能對別人說,但是我想說給裘德考的人聽,總問題不大,而且其中比較敏感但是不重要的內容,我都刪除掉了。我還問了他們,是否最近公司有計劃再次進雲頂天宮。

  做完這些事,酒精就開始發揮作用了,我很快就軟倒,眼前模糊地睡著了。這一覺睡得格外的安心,也沒有做夢,一直睡到大天亮,我被電話吵醒。

  我接了電話,是三叔的夥計打來的,他說他們已經出院了,三叔已經在我隔壁套房了,錄影機也已經買到了,讓我過去一起看。

卷五 蛇沼鬼城(上) 第二十七章 畫面

  錄影機是那個夥計從船營區的舊貨市場淘來的一松下,我到三叔房裡的時候,那夥計正在安裝,我看到沙發上還擺著兩隻一模一樣的備用,是怕萬一中途壞掉耽誤時間。不過幸好,那個年代的進口貨,品質還不錯,三隻測試了都能用,我掂量了一下備用的一隻,死沉死沉的,那年代的東西就是實在,不像現在的DVD,掄起來能當狗叼飛碟玩兒。

  安裝錄影機的這段時間裡,三叔一直都沒有開口,就讓我坐著,自己一支接一支地抽煙,心裡不知道在琢磨些什麼。

  我宿醉的頭疼也逐漸好轉,人也有點緊張,不時有亂七八糟的猜測,猜測這帶子裡到底錄的是些什麼畫面。我想到過西沙,但是他們去西沙時候,不可能帶錄影設備(那個時候這種設備相當珍貴,國內還是普遍用膠片攝像機,那膠片還是手動的),所以錄影帶裡的內容肯定不是西沙那時候拍攝的東西。同樣,也不可能是青銅門後的內容。排除了這兩個地方,錄影帶中會有什麼?真的是毫無頭緒。

  電視機和錄影機接好,電源被打開,我就挑出了其中一盒,打算放進去,不過放到錄影機的口子之前,我又猶豫了,心裡不知道為什麼慌了一下,看了一眼三叔。

  三叔對我擺擺手,道:”放進去啊?看我幹什麼,你他娘的還怕他從電視裡爬出來?”

  我這才推了進去,錄影機”咯嗒”開始運轉,我坐回到床上,很快,螢幕上閃出了雪花。三叔停止了抽煙,把煙頭扔進痰盂裡,我們兩個加上他的夥計都有些緊張地坐了坐正。

  雪花閃了十幾秒,電視上才開始出現畫面,電視機是彩色的,但是畫面是黑白的,應該是錄影帶本身的問題,畫面一開始很模糊,後來逐漸清晰起來。

  那是一間老式的木結構的房間,我們看到了木制的地板,鏡頭在不停地晃動,顯然放置攝像機的人或者物體並不是太穩定,我們看到一扇窗戶開在後面的牆上,外面很模糊,似乎是白天,有點逆光。

  三叔和我面面相覷,這好像是民居的畫面,真是沒想到會看到這個。難道會是自拍秀?等一下悶油瓶一邊吃面一邊出來,對著鏡頭說好久不見,你們過得如何云云。

  在窗戶下面,有一張相當老式的寫字桌,看著有點像革命電影裡的老傢俱了,上面堆滿了東西,檔、檯燈,還有一部電話。

  電話的款式比較老舊,但不是老到掉牙的那種,這段錄影拍攝的時間,應該是在20世紀90年代以後,當然現在仍舊有很多的家庭還是使用這種老樣式的電話,所以到底是什麼時候也不好判斷,只是肯定不會比90年代更早。

  接著畫面就一直保持著這房間裡的情景,就好像靜物描寫一樣,我們等了一段時間,就意識到攝像機是固定在一個位置拍攝的,類似於電影中的固定鏡頭,並不會移動。

  這樣的話,這靜止的畫面就不知道會持續多久,我們也不能傻看著,三叔就按了快進。進過去大概二十分鐘的時候,一下子,一個黑色的影子從房間裡閃了過去。

  我和三叔都嚇了一跳。

  三叔趕緊回倒慢放,原來是一個人從鏡頭外走進了鏡頭,我們還聽到有開門關門的聲音,應該是有人從屋外回來。仔細一看,走進來的那人,是個女人,年紀看不清楚,模糊地看看,長得倒有幾分姿色,紮著個馬尾。

  三叔一下子緊張起來,他走上前去,幾乎貼到電視螢幕上了。

  可是那女的走得飛快,一下子就從螢幕穿了過去,跑到了另外一邊,消失在螢幕外了。

  我看三叔的臉色突然不對,想問他怎麼回事,他卻朝我擺了擺手,讓我別說話。

  時間繼續推進,五分鐘後,那女的又出現在了螢幕上,已經換了睡衣,接著她徑直走到螢幕面前,螢幕開始晃動,顯然在調整攝像機的角度。

  這樣一來相當於一個特寫,那女人的面目就直接貼近了電視機,我看到那女人相當年輕,長相很乖巧,眼睛很大,總體看上去有點甜的那種女孩子。

  三叔也正貼近電視,一下子就和電視裡的那女孩子對上眼了,我沒想到的是,一瞬間,三叔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突然渾身一抖,一聲大叫就後退了十幾步,幾乎把電視機從櫃子上踢下來。

  他的夥計趕緊扶住電視,我去扶他,只見三叔指著電視裡那張臉,發著抖大叫:”是她!霍玲!是霍玲!”

  我們給三叔這突如其來的反應嚇得夠戧,他的夥計趕緊丟下電視去扶他,我則先擺正電視機,唯恐摔下來壞掉。

  然而他的夥計根本扶不住他,三叔一邊叫一邊直往後退,一下就撞到沙發上,撞得整個沙發都差點翻了,自己一滑就摔倒在地。這一下顯然撞得極疼,他捂住自己的後腰,臉都白了。雖然如此,他的眼睛卻還是牢牢地看著電視屏,眼珠幾乎要瞪出來。

  這下我也有點驚訝。這個女人竟然是霍玲?

  按照悶油瓶的敘述,霍玲是一個幹部子女,當年西沙考古的時候,同時下到海底墓穴中幾個人的其中一個。關於她的資料極少,我不知道她在那張黑白合照中是哪一個,自然也認不出來。這樣一個人,竟然會出現在悶油瓶子寄來的錄影帶中……真有點不可思議……

  而且,讓我感覺到異樣的是,這錄影帶是怎麼來的?從她調整鏡頭來看,顯然她知道錄影機的存在,自拍也不是這樣拍的,這應該是一種自發的監視,這無疑是監控錄影。她為什麼要拍這樣的錄影,而這帶子又是怎麼到悶油瓶的手上的?悶油瓶又為什麼把這帶子寄給我呢?

  這裡面有戲了,我心裡嘀咕起來,三叔說得對,看來整件事情還遠遠沒有完。

  此時螢幕上那女人已經調整好了攝像機,螢幕已經不抖了,她也重新遠離鏡頭,坐到了寫字臺邊上,支起一面鏡子梳頭,因為是黑白的畫面,加上剛才的晃動,螢幕上變得有點模糊。

  三叔逐漸冷靜了下來,但是臉色已經鐵青,神情和剛才已經判若兩人。他手死抓著沙發的扶手,渾身輕微地發抖,顯然十分的緊張。

  我為了確定,就問三叔道:”這女的就是你們一起下到海底裡去的那個霍玲?”

  三叔一點反應也沒有。我沒有辦法,和他的夥計對看了一眼,他夥計也不知道怎麼說。

  錄影中的霍玲不停地梳頭,她的馬尾解開了後,頭髮頗長,我都不知道她到底要梳到什麼程度,大概有二十分鐘,她才停下手來,重新紮起馬尾。

  梳完頭後,她站起來,有點迷茫地看了看窗外,然後突突突跑到了攝像機照不到的地方,接著又跑了回來,可是等她跑回來,我發現她的衣服竟然變了。

  也就是說,她到了裡屋,換了一身衣服。

  接著,讓我感覺到匪夷所思的畫面就出現了。

  她出來之後,又跑到了攝像機前,似乎是不滿意角度,又調整了鏡頭,螢幕開始晃動,她那白色的臉充斥著整個螢幕。

  三叔發出了一聲很古怪的呻吟,似乎她的臉十分可怕。

  我以為她換衣服是要出去,或者做飯之類的,屋裡肯定又會很長時間看不到人,於是拿起遙控器,準備快進,這時候,卻看見她卻又坐回到了寫字臺邊上,拿起梳子,解開頭繩,又開始梳頭!”這女的有神經病!”一邊的夥計忍不住叫了起來。

  三叔馬上做了個手勢讓他別出聲,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她是背對著我們梳頭,也看不到她的表情,鏡子中只有一個模糊的影子,動作也幾乎一致,頻率都似乎一樣,我看著看著,簡直懷疑她的頭是鐵頭,要是我給這麼梳,腦袋早就梳成核桃了。

  這樣的畫面使我感覺氣氛變得有點詭異,我忍耐著,又是大概二十分鐘的時間,她才重新紮起頭繩,站了起來,噔噔噔跑到鏡頭外面去了。

  我和那夥計都松了口氣,心說總算完了,要再梳下去,我的頭也要開始疼起來了。

  然而沒等我們舒展筋骨,她又換了一身衣服跑了出來,湊到攝像機面前,第三次開始調試角度了。

  我一下就迷糊了,簡直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個霍玲究竟是幹什麼的,這也太誇張了,難道她愛好這個……或者,難道她要自殺了?所以不厭其煩地換衣服調角度,接著難道她又要去梳頭了?再這樣梳下去,梳子都要磨成毛刷了。

  就在這時候,突然畫面一停,回頭一看,原來三叔按了暫停,黑白的螢幕上,頓時定格了那張特寫的面孔。

  三叔臉色鐵青,嘴唇還有點發抖,他湊近仔細看了看,啞聲道:”天,她也沒有老!”

卷五 蛇沼鬼城(上) 第二十八章 第十一個人

  三叔說的,我也早已經觀察到了,只是沒有說出來,一方面錄影帶並不清晰,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看錯,另一方面,我相信他很快就會意識到。

  果不其然,三叔暫停了畫面湊過去看,我也湊了過去,想看個仔細,確定一下。

  看了幾眼,我就斷定,毋庸置疑,霍玲在拍攝帶子時候的年紀,不會超過三十歲,倒不是說她長得年輕,而是那種少女的體態,不是裝嫩的女人能夠裝出來的,而且,我不得不說這霍玲實在長得很乖巧,難怪迷得考古隊裡的幾個男的神魂顛倒。黑白螢幕的表現力比彩色的要差很多,但是她那種有點迷茫的眼神和精緻的五官,還是能給人怦然心動的感覺。這樣的相貌,想來必定是十分的自信,自幼在眾星捧月中長大,遇到悶油瓶這樣的悶王不理睬她,她的反應倒也合乎邏輯。不過現在看來,這些反應也可能是裝出來的,如果真是那樣,這個女人想必也是厲害角色。

  三叔的臉色很難看,窩進沙發裡嘖了一聲:”一個是這樣,兩個也是這樣,他娘的,難道失蹤的這幫人全部都會這樣?他們之後到底遇到了什麼事情?”

  我想了想就搖頭,對三叔說也不能這麼武斷,這裡我們並不知道錄影拍攝的具體時間,看電話的款式也許是20年紀90年代前後,那離她在海底墓穴失蹤也沒有多少時間,我們不知道霍玲當時幾歲,如果她當時只有十七八歲,那就算過了十年也只有二十七八,不能斷定說她沒有變老。

  三叔沉吟了一聲,顯然沒有太在意我的話,而是將錄影繼續放了下去,我們繼續往下看。

  然而,讓我們想不到的是,繼續放了才沒幾分鐘,突然畫面上就跳起了雪花。

  我們以為是帶子的問題,等了一會兒,可是雪花繼續,三叔快進過去,一直到底,全部都是雪花。”怎麼回事?”三叔有點慍怒,他不擅長和電器相處,以為機器壞了,就想去拍。

  我阻止住他,將帶子拿出,扯出來看了看,發現帶子沒有任何的黴變,就知道了怎麼回事:”被洗掉了。”

  從剛才畫面的連續性來看,後面應該是有內容的,如今突然間變雪花,顯然是被洗掉了。

  帶子拿來一直就沒人動過,錄影機也剛剛買來,不可能是誤操作,那帶子應該是在寄出來之前就被洗掉的,然而如果是故意的話,為什麼不把前面的也洗掉,非要留下那麼匪夷所思的一段?難道後面的內容我們不能看嗎?

  我和三叔面面相覷,都完全摸不著頭腦了,悶油瓶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耍我們?這也不太可能啊,這小哥不像是那麼無聊的人啊。

  三叔想了想,又讓我把帶子放了進去,倒回去重新看,想仔細看看是否其中有剛才沒有發現的東西。因為前面有一段是快進的,不仔細看看終歸有點心虛。

  這一次我們是實打實一秒一秒地看了下來,房間裡鴉雀無聲,如果眼神有力量的話,那電視機可能會給我們瞪爆了。然而,一路看下來,眼睛都瞪得血紅,仍舊沒有發現任何能夠讓我們產生興趣的線索。

  之後我們又播放了另一盤錄影帶,然而,這一次更離譜,那完全就是一盤空白的帶子,裡面的東西全部是雪花。我們來回看了兩次雪花,只覺得人都暈了起來。

  剛開始看帶子的時候十分興奮,看完之後卻是萬般的沮喪以及迷惑。我剛開始甚至以為可以看到青銅門裡的情形了,然而,沒有想到的是,裡面竟然是這麼莫名其妙的畫面。

  關掉機器,我和三叔就琢磨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然而兩個人想了半天,發現這事情完全沒有入手的地方。

  我告訴三叔昨天我查到的資訊,這帶子是來自青海的格爾木,那麼,可以這麼認為,悶油瓶在青海給我們寄出了這一份包裹。那麼,他現在人一定是在格爾木這個城市裡。那是否可以認為,這兩盤帶子是他在格爾木找到的?然後,寄給了我們。

  這也完全無法肯定,不過,從這個帶子裡,倒是能知道一個問題,就是,那批人在海底墓穴中失蹤,顯然並不是死亡了,他們在20世紀90年代還活著,但是,行為有一些反常。這批人中的大多數應該死在了雲頂天宮裡,我這個沒和三叔說,怕他崩潰,因為裡面可能會有文錦。

  之後又逼著自己看了幾遍,實在是看不出問題來,三叔還要繼續看錄影帶,我就先回去補回籠覺了。後來三叔將帶子翻錄了一盤,將母帶還給了我,說自己去研究之後幾天,潘子聽說三叔醒了過來,就到了吉林,將他接走。

  這一次三叔的生意損失巨大,夥計抓的抓,逃的逃,三叔在長沙的地位也一落千丈,不過三叔自己並不在乎,對於他來說,錢這種東西也只是個符號而已。臨走三叔對我說,這事情如果還有下文,讓我也不要去管了,我之前完全是命大,而且身邊有貴人在保我,事不過三,老天不會照顧我這麼久,好好做好自己的鋪子是真,以後他的那些產業,說不定還要我去打理。

  我表面點頭,心說得了吧,你那種生活我恐怕無命去消受,還是幹我的老本行比較實在。

  說話休繁,三叔走了之後,我也預備著回杭州,只是也沒在吉林好好待待,於是時間拖後了幾日,聯繫了幾個附近的朋友,一來是放鬆一下,二來是敘敘舊。

  我有幾個大學同學在長春,於是他們趕了過來,幾個人到處走走,聊聊以前的事情,我的心情才逐漸地積極起來。後來又去周邊的城市走了走,逛了逛古玩市場,幫他們挑點古董,一來二去,又是兩個星期。

  經歷了這麼多事情,我變得有點不拘小節,以前花錢還還個價兒,現在只覺得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簡單,不過這樣著,身邊的錢就日漸少了下去。

  幾個朋友都奇怪我的變化,鐵公雞也會拔毛,實在想不到,都問我受了什麼刺激了。

  一次吃飯的時候,我就挑著精彩的,和那幾個人說了我經歷的事情,也算是吹個牛,說完之後,竟然沒一個信的,其中一人就笑道:”你說下到海底的那幾人,是否就是你讓我查的那張照片?”

  我聽得他說,這才想起來,以前我在網路上找到過一張照片,下面有”魚在我這裡”,當時我就是托這個人去幫我查過,後來只查出是在吉林發在網上的,後面就不了了之。

  現在想來,倒也奇怪,網路這個東西真正發達起來,也就是這幾年,到底是誰發的呢?

  既然想起來了,我就問那人後來還有沒有查到更多的東西。那人搖頭,顯然並未把我的事情放在心上,只是說道:”這樣的照片太普通了,而且年代太過久遠,那個年代的資料也一般不會上網,我只能通過技術手段,那個IP地址是唯一能查的東西。我感覺,你如果真的要查,不如去國家檔案局,查查哪一支十一人的考古隊伍在二十年前失蹤了,可能會知道更多的東西。”

  我沉吟了一聲,這倒也有道理,一旁就有個人更正道:”你記錯了,我也看過那照片,是十個人。”

  那人搖頭道:”不對,我感覺是十一個人。”

  我心裡一跳,問他道:”為什麼?”

  那人笑道:”照片裡拍好的是十個人,但是,不是還有一個拍照片的人嗎?你們難道沒想到?”

卷五 蛇沼鬼城(上) 第二十九章 尾聲

  說話的那個朋友,是我的學長,我和他也不是很熟悉,只是這一批人經常在一起玩,比較聊得來,屬於君子之交的那種,互相有需要就幫幫忙,不是非要好到黏在一起的那種朋友。我當時找他幫忙,是因為他似乎是幹技術工作的,當然我這個做古董的和他一點交集也沒有,他具體是幹什麼的,我也不清楚。

  如今他一語驚醒夢中人,聽到這”十一個人”的理論,我當即就是一身的冷汗,連臉色都白了。

  是啊,我他娘的怎麼沒有想到?

  那個年代,沒有傻瓜相機的,在海南的漁村也絕對不會有照相館,能夠使用相機的人,的確應該是考古隊裡的一員。我只稍微想了想,就發現他說得非常有道理,我看過很多西沙考古的資料,裡面都有照片,一般這樣的情況,都有宣傳方面的人跟著記錄。

  可是為什麼三叔的敘述中,卻始終只提到十個人,從來沒有提到過這第十一人,是否這個宣傳的人沒有跟他們出海,還是三叔另有隱瞞?

  看我的樣子,那幾個人哄堂大笑,那人道:”算了,別想了,到底幾個人,去他們老單位查查不就知道了,考古研究所一般隸屬于文化系統,當時他們是哪個研究所派出去的,檔案應該還在,我們國家很多的檔案都是永久保存的。”

  我也不言語,反正這也只是個推測,倘若有時間,倒是可以去查查。不過查來如果是十一人,我如何面對三叔的解釋?是不是要全盤推翻他?這樣的痛苦未免太大了點,想到這裡,還是不去查算了。

  ——To Be Continu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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