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I 星靈革命
第一章 暗躍之寂火
拉提亞王國首都,赫陽國使館。
第三皇子魯伊從某個房間內走出來,有些疲憊的嘆了口氣。
“怎麼樣,魯伊!”
“北宸……他沒事吧?!”
黑禍和素劫一見到他,立即神色緊張地迎了上去。他們身後跟著的是面無表情的亞加德和阿特拉斯,還有西爾維亞領王嘉琳娜以及她的戰器閉血刀羅喉。
“……”魯伊有些不知怎麼開口似的搖搖頭,“雷狄斯皇兄在房間裏陪她,雖然情況不怎麼好,但還沒有到要崩潰的地步。”
“嘖!”
黑禍聞言不耐又焦躁地咂了下嘴,順手一拳砸在一邊的桌子上。素劫則是一言不發,陰鬱地盯著那個北宸所在房間的門。
魯伊安撫似的拍拍黑禍的肩膀,然後轉頭看向嘉琳娜──雖然是這個節骨眼,但國家間的禮節還是不能忽略啊。
“領王大人,多謝您的有心,關於宴會上的慘案,有需要赫陽幫忙的地方嗎?”
“如果可以的話,希望赫陽能在輿論指責西爾維亞的時候處于中立的立場。”
“只是這樣?”
魯伊好奇地挑眉,而嘉琳娜則用力點了一下頭。
“這次確實是我的防禦工作沒有安排好,才給迦法神團有了可趁之機。該承受的罪責,還是坦白了比較好。不管怎麼說,人總是對坦誠錯誤的人比較寬容吧?硬是封鎖消息,最後只會造成反效果,沒有不透風的牆。”
嘉琳娜臉色不怎麼好,但神色卻無比剛硬,幾乎有些催眠自己不要倒下的感覺。
“但是……”魯伊神色復雜地看著她,欲言又止。
“請說,我大致知道您在思考著什麼。”
“好,那就容我直言不諱了。說實話,您的宴會是在撒紮姆帝國使館開的吧?那麼……雖說您是領王──使館的防禦工作您真的能過分插手嗎?即使這樣您也覺得那是您的錯誤?”
“我就是因為這麼想,才導致了這場慘劇,如果硬著頭皮讓西爾維亞的騎士們加強防禦說不定就……”
“這樣啊。”魯伊對她的態度並未做表示,只是淡淡地點了一下頭,“如果您不覺得我有侮辱或者憐憫你的意思的話……那些死亡的靈武司家屬的撫卹金方面,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可以以私人立場借給您一些,畢竟為了堵住他們的嘴,金額越大越好吧?”
嘉琳娜頗意外地掃了他一眼:
“為什麼?魯伊皇子殿下?確實,我在為宴會事件的善後傷腦筋,無論是人力還是財力都不夠,也可以承認西爾維亞很窮很寒酸這種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啦──錢的話當然是能省則省我不會拒絕──但是作為你來講,我不覺得我這樣的領王與赫陽這樣的大國有什麼加深邦交的意義哦。”
魯伊則是無所謂地笑了笑,然後指指自己的眼睛,像是在拿這個動作暗示嘉琳娜那有些發黑的眼圈和腫起的眼袋:
“能在這種時期,在這種艱苦的情況下獨撐大局,還能惦記著義理抽空來看婭修的人……以後說不定會成為了不起的賢王呢?在你最落魄的時期給一點不傷皮毛的小恩惠,沒有任何壞處吧。”
“哈,我不討厭這樣的小算槃,你的恩惠我收下了。如果我真的有翻身的一天,我會還的!”
她說著,神色慢慢嚴肅起來,然後瞟了一眼北宸的房間的門。
“替我轉告婭修小姐,發生了這樣的事我很抱歉──雖然很想說,我也可以賠她一把極品長劍戰器……但是想也知道她會拒絕吧。”
魯伊鄭重地點了下頭,隨後嘉琳娜便後退了幾步。
“我時間不多,知道她沒有大礙我就放心了。各位,保重。”
說著,環視了一下屋內的眾人,嘉琳娜拉著羅喉,在屋內幾人的行禮中退出了房間。
大門在沉重的吱呀聲中關閉,嘉琳娜終於不堪重負地踉蹌了一下,然後被身邊的羅喉扶住了,見到羅喉不滿的眼神,嘉琳娜尷尬地笑了笑,站直身體,然後兩人在空曠的大走道中慢慢走起來。
“我沒事,別擔心,羅喉,這就回去補眠。……不過這次真的得好好謝謝魯伊皇子了。”
羅喉以微小的幅度點點頭。
“那個婭修……竟然連赫陽的皇子都認識啊,和格倫佘也很有淵源的樣子……越來越覺得她不簡單了。”
羅喉繼續點頭。
“不過……那把長劍的遺言你也聽到了吧?”
羅喉依舊點頭。
“你覺得……怎麼樣?”
羅喉沉默了。
他對那個婭修印象並不深刻,畢竟只見過兩次,但是他能依稀從她的言行和細節中察覺出她大體是個溫和的人──但沒想到她會如此重視自己的戰器,如同自己的主人嘉琳娜一樣。
但是……
“愚蠢。”
他最終,給出的是這樣簡短、冰涼而又無情的評語。
無論如何,身為戰器,選擇放棄自己的生命離開主人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戰器失格了。強也好弱也好,在戰場上為主人燃盡一切力量才是最終目的,如果連這個都做不到的話……
“愚蠢嗎。”
嘉琳娜看著走廊的穹頂,輕笑了一聲。
“不管怎麼說,能夠有這樣即使傷害主人也要抹消自己的覺悟……也算是一種勇氣吧,只不過,羅喉。”
她轉頭看著站在自己身邊的星脈種。
“如果你也有這樣的一天,請不要死在我的面前。”
“……”
羅喉的嘴唇動了動,卻沒有開口詢問。
主人,你這句話的意思,是在說我的死對你來說無關緊要呢……還是說,不要用自己的死給你造成難以擺脫的心理包袱?
就在這時嘉琳娜開口了。
“我不像婭修……我會當場失控,變成猙獰難看的東西的。”
另一邊,陰暗的房間中,雷狄斯面對抱著斷劍坐在地上的北宸輕輕地嘆了口氣。
“已經三天了,明天就要開始武鬥大會的復賽了,需要我給你去注銷參賽資格嗎。”
“不。不需要。”
出乎雷狄斯的預料,北宸的方向傳來了嘶啞的女聲,聽到她的聲音,雷狄斯露出了不怎麼贊同的神色。
“你現在的狀況……”
“雷狄斯,我沒你想的這麼脆弱。你別忘記奶奶去世之後的狀況。”
“我就是知道才覺得不妙,誰會想到你在這麼大的事之後自己一個人悄聲無息搬家去別的城市啊?這次可別做這種蠢事了。”
北宸抬起頭,勉強地對雷狄斯笑了一下。
“如果因為向影,我再自虐地惹出一堆事來,讓其他人也因此受到傷害,這才是最過分的吧──我還沒受打擊到連這些事都記不清的地步。”
她說著,憐愛地摸了摸懷中斷掉的長劍。
“三天了,我發泄夠了,眼睛也哭疼了,嗓子也哭啞了,再鬧下去……實在對不起在外面等我的人。失去向影一個就已經夠了。其他人……我……不能再傷害他們。”
“你這樣想是最好,但我覺得你沒必要這麼逞強。這種時候,給他們安撫你的機會比較好吧?”
話一出口,雷狄斯自己愣住了。
他什麼時候,也會說出這樣有人情味的話來?
顯然北宸對此也有些驚訝,然後她意外地點點頭,抱著斷劍慢慢地站了起來。
喀嚓。
雷狄斯替她打開門的一瞬,數道視線立即投降了北宸站在門邊的身影上。
黑禍、素劫、阿特拉斯、亞加德不約而同地都上前了一步,但同時,每個人也都發現自己憋了一肚子話,現在竟然什麼都說不出了。
反倒是北宸首先打破了沉默。
“亞加德,我有話想要問你。”
“是,北宸小姐。”
亞加德立即半跪下來,一邊的魯伊對這個和自己鬥了這麼久的大罪人也有如此謙卑的一面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向影……我還是不死心。”她用心疼的神色掃了一眼懷中的斷劍,然後不舍地遞向亞加德,“亞加德,你既然做了這麼多試驗,肯定對戰器有很深的瞭解吧?你看看,向影這樣……是真的死了嗎?星靈力探測上顯示他身上還有微弱的星靈力──但是無論我怎麼和他說話,他都不回應。”
亞加德恭敬地接過了向影和他一半斷掉的劍身。在周圍眾人緊張的神色中,細細端詳起來。
良久,他抬起頭:
“北宸小姐,這樣的情況,算是死亡途中。”
“死亡途中?”
“是的,戰器和人類有所不同,他們的死亡界線並不像人類那樣清晰,而是一個過程,從星靈力無法維持人形化開始,到徹底散盡,都可以算是死亡途中。”
“那!”北宸的眼神亮了起來,“那我遇到向影和黑禍素劫的時候,他們都是在死亡途中啊!我還是把他們救回來了!這一次也一定可以……!”
“但是,”亞加德為難地皺了下眉,“他的星靈力確實沒有散盡,但已經沒有了意識,如果有意識的話當然好辦,只要狩獵補充星靈力就可以了,但沒有意識的話,星靈力就沒有辦法補充──更何況,他的星靈力已經稀薄到幾乎是殘渣的地步了,這樣下去,等著他的也只有……”
北宸的神色再度黯淡下來,見到她這樣子,亞加德不禁心疼地上前一步。
“北宸小姐,如果是您的意願的話,我可以想辦法接好他的劍身──萬幸的是他的晶核沒有被破壞。”
他指指劍柄中心鑲著的白色、帶著點鈷藍色光芒的寶石。
“如果晶核被破壞的話,那就徹底沒有挽回的方法了,但現在這種情況,還有5%的機會……能維持住他的生命。”
“真的?!”
北宸的雙眼綻放出異樣的神釆,猛地一把抓住亞加德。
“他還有機會活過來嗎?!”
亞加德雖然也很在乎北宸的心情,但從來不會對她說謊:
“對不起,北宸小姐。我只能嘗試挽回他的生命,但不能保證他的意識是否能恢復。”
“至少他能活下來……!先確保這一步吧!拜託了亞加德!”
“是。”
亞加德立即點頭答應,然後又小心地看了北宸一眼。
“北宸小姐,您不怪我嗎?”
北宸看著正一臉不安地低頭俯視自己的騎士,愣了良久,然後嘆了口氣。
“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但依舊選擇接受你,造成那樣的後果,也不能全說是你的錯。我當時就說過了吧,既然要接收,就接收你的一切,不光是你的力量和財富,也包括你帶來的痛苦,現在,是履行這一點的時候。”
“北宸小姐──!”
亞加德略帶顫音地低吼了一聲,北宸則是苦笑著拍拍他的手,但轉瞬又一瞇雙眼,閃過一道帶著血腥味的狠毒之色。
“但是,迦法神團……還有那個拉翰,我絕對不能輕易放過。”
說起拉翰,亞加德有些自責地低下頭。
“十分抱歉,是我疏忽讓他跑了。他身上帶有高等的隱匿靈晶,就算用星靈力探測也察覺不出來。”
“沒關系。”
北宸轉頭看向了一邊的阿特拉斯。
“阿特拉斯,你能幫我搜索到那個人的所在處嗎?或者是那個穿著黑袍的迦法神團的據點什麼的。”
阿特拉斯點了點頭。
“可以,和拉翰戰鬥的時候,我得到了他的血液釆樣。”
“那你覺得我和他戰鬥,能勝利嗎?”
阿特拉斯偏了一下頭,像是在計算著什麼。
“只有31%勝算。”
“……是嗎。”
“北宸,北宸。”
阿特拉斯拿尾巴卷住她的手,輕輕搖了一下。
“你的情緒波動很紊亂。不要這樣。我替你去殺了他?”
“不。”北宸輕拍阿特拉斯的尾巴,給了他一個柔和又略帶詭異的微笑。
“不親自動手的話,我會很不甘心的。看來需要再特訓一次呢。”
所以拉翰,還有迦法神團,一定要活到我找你復仇的那一刻啊。
我內心所承受的痛苦,輕易發泄的話會容易誤傷身邊的夥伴,所以只能加倍地傾倒在你們身上了呢。不要怪我狠毒,是你們先欺人太甚!
北宸接著面向兩個皇子。
“魯伊,雷狄斯,抱歉,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和你們重逢。我現在也沒有什麼心思和你們敘舊了,不過看到你們安好,我很開心,真的。之前我一直聽魯伊的話沒有太過插足迦法神團的事……但現在我恐怕做不到了。”
魯伊點點頭:
“我能理解,既然他們這麼囂張,我們也不需要忍,需要我撥點人給你嗎?”
“不用了,我不想再一次折損你的精英。”
北宸苦笑著搖搖頭,但下一秒,苦笑又變成了狠絕的笑容。
“我想……只憑自己的力量,撕碎他們。”
魯伊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很想說“不要這樣,北宸”,但是同時也發現自己沒有這麼說的立場。面對至親之人的離開,她最好的擺脫痛苦的方法,就是把精力寄託在仇恨上了吧。
更讓他擔心的是,北宸的冷靜和理智。
普通來說,人在這種情況下,是很容易喪失判斷力,很容易產生放棄絕望等不穩的情緒的,但北宸在發泄完畢之後,思考回路卻清晰得不得了,而且完全沒有為了復仇而莽撞行事的跡象。
越是這樣,他越擔心,他倒寧可她能亂來一番,而不是把怒氣和悲傷都憋在心裏。
他不由地想起雷狄斯曾經隱晦地對他提起過北宸之前的事。
……北宸,到底在費因海姆……在你認識皇兄直到離開他的的那些日子裏,發生了什麼?
但是北宸不可能回答魯伊,只是拉上身邊的幾人向魯伊告別。
“接下去有太多事情要多,不能再在這裏耗下去了,敘舊閑聊就放在一切結束吧?”
魯伊沒有任何理由挽留,只能露出招牌的燦爛笑臉。
“熬不下去的話,隨時可以來我或者皇兄的懷裏哭哦。”
“我會的。”
幾人離開了,魯伊在空曠的大客廳中發出了響亮的嘆氣聲,而雷狄斯則默不作聲地走去了一邊,給自己倒了杯紅茶。
其實所有人都知道,有什麼東西,已經不可避免地──
微妙地,改變了。
第二章 星災狙殺戰
到達拉提亞首都的第一個星災之夜開始了。
迎擊星災的南方廣場上,熙熙攘攘地聚集著許多靈武司。而一直以來都會准時出現的國家軍隊卻只是駐守在後方的居民區之前。
這一次的迎擊星災是武鬥大會的復賽內容──到災皇被擊倒,星災結束之前,狩獵星靈核獲得積分的前五十名有才資格進入下一輪比賽,而參賽者有幾百名,想也知道是多嚴酷的淘汰率。
至於積分的計算方法很簡單──附身月使的等級是多少,對應的星靈核就有幾分,只不過災皇的星靈核可以例外地拿到50個積分,算是能拉開分數的大優勢。
此外,為了防止參賽者把以前狩獵得來的星靈核拿來充數,回復靈晶由拉提亞王國統一配給,而過程中嚴禁使用戰器的儲物空間功能,廣場的參賽者內也混進了一百多名裁判進行監督,一旦發現使用儲物空間,無論是否是從中拿星靈核,都會被告知取消比賽資格。
比賽環境異常嚴苛,因此賽前的准備活動也顯得凝重非常。
“小泥鰍,真的沒事嗎?”
黑禍擔心地看著北宸,拿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一邊的素劫也顯得有些不安──失去了向影,不光是北宸,就連和他配合慣了的雙子鉤爪都覺得渾身不自在,再加上現在北宸身上只有他們一件戰器,這種狀態下迎擊星災未免有些危險。
“沒關系啦。黑禍、素劫。我現在怎麼說也是幻靈武司了啊?就算只有你們一件戰器應該也是沒問題的。”
“笨蛋,問題大的很,”素劫翻了個白眼,“我們鋒利度是沒有問題,但是──攻擊距離問題很大啊,我們是典型的短距離武器,沒有中長距離的武器,你少了很多牽制的手段哦。──要不要臨時去找個?”
北宸神色一黯,垂下眼簾搖搖頭。
“向影之外的長劍,我誰都不要。”
“也不一定要長劍啊……哪怕是弓啊弩啊什麼的,能保證攻擊範圍廣一些就好,你現在這樣碰到什麼敵人都得跑到它跟前才能攻擊吧,太吃虧了,先前不也是吃過很多次拿弓的人的憋嗎?”
“這……”
黑禍說得很有道理,北宸無法反駁。但是亞加德剛帶著向影離開沒多久,她實在沒這個心情找新的戰器啊。
“黑禍說的沒錯。”
就在北宸苦惱的時候,一邊響起了耳熟的聲音──抬頭一看,是辜銀岳一行,外加西風。
“銀嶽,朧雲,那羅迦……還有西風……你們都知道了?”
西風輕擰著眉點頭:“是那個笑罌來通知我們的。我不管你心裏有什麼別扭,現在的情況,保住自身性命是最重要的。和我契約吧。”
“啊?!”北宸驚訝地低叫了一聲,“可我現在還不是武司皇啊?”
“以你現在的成長速度很快會到的,本來我也不想通融,但現在你是特殊情況。”西風說著,也不管北宸同意不同意,手中光子一閃,手心已經被割破了,金色的血液從中淌了出來。
“快,別浪費我的血。”
見北宸依舊有些猶豫的樣子,辜銀嶽在一邊開口了。
“簽吧,北宸。”
“……好。”
也許是辜銀嶽的話在北宸心中格外有說服力的緣故,北宸也借著黑禍的刀刃割傷了手,與西風的掌心對了起來。
“嗚……!!”
契約締結的那一瞬間,北宸的頸部正中出現了充滿電子風味的光子圖騰──是西風的契約烙印,同時,大量的契文一股腦湧進了北宸的腦海。
像是受到了資訊組成的洪水的沖擊,北宸就算是全力接收這些資訊,不免還是覺得頭昏腦脹,踉蹌了幾步。
持槍的方法,瞄準的方法,地形圖上的各種數據表示的意義,各類配件的功能和操作方式,尋找制高點和掩體的常識,面對近身攻擊時候的回避動作和拉開距離的方法,各種彈藥的用處和特長,彈道的估計測算,有效攻擊距離,連續發射次數上限和冷卻時間,高級狙擊法,跳狙,甩狙──
大腦就像是過熱運轉的處理器,有些不堪重負地一口氣把那些契文給吞了進去,也不管北宸能消化多少,她虛脫在素劫的懷中好幾分鐘,才慢慢地松了口氣,回過神來。
“契文接收完畢了?”
西風面無表情,但眼神中卻閃過一抹贊賞。
“還不錯,沒有昏過去。之後就在實戰中把那些契文熟練一下吧。”
“好,謝謝你,西風。”
她虛弱地對西風笑了一下,西風愣了愣,默不作聲地走到一邊發呆去了──而辜銀嶽和他的戰器們則上前了幾步。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北宸苦笑著擺擺手,
“我很難過沒錯……但沒有這麼脆弱的。你們放心,我沒事。”
辜銀嶽沉默了幾秒之後輕嘆了口氣。
“那好,比賽之後我們再談。一會盡量不要離我們太遠。”
“嗯。”
黑禍和素劫對於西風的加入明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臉上緊繃的表情也漸漸緩和起來。
“好,這一場戰鬥,就當做小泥鰍和西風的磨合戰吧。”
“沒錯,我和老弟負責打前鋒,替你回收星靈核,你們就在後面爽快地打就行了。”
“這怎麼可以!”
沒想到的是,北宸的聲音一下子大了起來,上前一把拉住兩人的袖子。
“你們不可以離我太遠!萬一出了什麼事怎麼辦?!”
雙子愣住了,然後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
向影的事,讓她對戰器離開身邊變得很敏感。現在還活著的,對她來說最重要的就是雙子了,她很怕連雙子也離開她吧。
“你在擔心什麼啊,小泥鰍。”
黑禍伸手摸摸她的頭頂。
“放心,我和老弟不會這麼容易出事的。”
“但是──”
“別怕。你不是能召喚我們嗎?萬一有什麼意外,把我們叫回你身邊來就可以了。”
素劫這句話,本是想讓北宸安心,卻沒想到他這句話一出口,北宸的臉色刷地變得慘白。
“……召喚。……對啊,召喚。……我當時為什麼不召喚向影,如果我召喚他的話……事情也許就!!!”
“北宸!”黑禍心中暗道不好,“那種情況下你沒想到是很正常的啊,我們又不太用這一招,再說,召喚也是需要對方回應的啊,那時候笨蛋影他會不會回應你的召喚也難說的!”
素劫一邊暗罵自己不小心,一邊把北宸的身子掰向自己,然後按進懷裏,哄小孩似的輕輕拍著。
“喂,小泥鰍,我知道現在這麼說不太好,但你已經發泄了整整三天了,就算我和老弟無法和笨蛋影的地位相比,你偶爾也想想我們吧,這裏現在是戰場,你在戰場上這麼混亂的話,我們會有多擔心你知道嗎!”
“不是的……不是這樣!”
北宸在素劫懷中發出含混的聲音,然後用力抓緊了抱著自己的素劫。
“對不起……我不亂想了。總之大家全力把這場比賽完成再說吧。”
時間就在壓抑而凝重的氣氛中慢慢流逝,夜晚降臨,從山脈的方向傳來的附身月使們的咆哮聲的時候,眾人竟然有了如釋重負的感覺。
是啊,戰鬥吧。戰鬥會讓人暫時忘記一切,對生存的渴望,對勝利的渴望能讓人暫時隔離一切不願想起,不願面對的事物──
當漫山遍野的藍紫色亮起的時候,北宸對著身邊的西風點了點頭,一道白光閃過,精緻華美,帶著流光線條的狙擊槍出現在北宸的手中,而拿到槍的一瞬間,北宸的全身被同樣的光子包圍了──光子散去的時候,包裹在北宸身體上的,原先那套白色的戰鬥輕甲和頭盔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套帶著輕微科幻色彩的軍服,上面還覆蓋著一層閃著淡淡光芒的光子膜。
“怎麼回事,小泥鰍,你……?!”
對面的黑禍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我怎麼了?”
“你變成半透明了!!”素劫也一臉驚駭快步上前伸手摸了摸北宸的手臂,還好還好,能碰到。
“這是光子迷彩,離遠了就看不到人了。”
北宸手中的西風冷聲解釋到。
“不過我覺得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知道了就趕快進入戰鬥狀態吧。”
北宸和雙子立即點點頭,看向對面疾沖而來的星災群。
辜銀嶽和朧雲已經沖了出去,北宸找到了一面供遠距離戰器使用的臨時砌成的土牆,蹲下,把槍管對准了前方的藍紫色光點。
視野中出現了大量的躍動的數據,以及以光網顯示出來的D地形圖,不同大小的紅點表示著不同等級的附身月使,北宸一邊用餘光瞟著這些數據,一邊用瞄準鏡對准了一隻巨大的豹子的頭顱。
『發射!』
西風在心靈溝通頻道提醒,北宸一驚,手中扳機一扣,一道白光直沖豹子而去,但因為太過緊張手抖了一下,只是擦過了它的肩膀。
吼!
豹子立即發現了攻擊自己的白光的方向,猙獰的獸瞳在被放大無數倍的瞄準鏡裏看起來尤為可怕,北宸又是一驚,手中的槍管抖了一下。
『冷靜!這種程度的壓力而已,不要動搖!瞄準了之後不要猶豫,瞄準時間越長越不容易命中!』
豹子沖著自己狂奔而來,雖然其實距離還很遠,但瞄準鏡卻讓北宸對距離感產生了混淆,頭皮一陣發麻,心跳變得很快,手中的扳機胡亂扣動了幾下,但都沒有命中。
『慢慢來,命中一發它就死了,來得及,瞄準之後果斷地發射!』
西風那硬冷而又仿佛安撫的聲音再次想起,北宸總算一個激靈冷靜下來,用滿是手汗的手重新調整了一下槍管,再次將准心對准那疾馳而來的豹子的頭顱。
然後不敢多想什麼,食指一扣,槍身發出光子的蜂鳴聲,白光再度發射出去!
嗤──乓!
這一回,總算是成功的命中了,豹子的頭顱猛地炸裂開來,鮮血和腦漿濺得四處到處都是,黑禍和素劫閃電一般地疾沖出去,過了一會,從心靈溝通頻道傳來了“順利回收星靈核”的聲音。
『別停下,繼續。』
西風依舊用沒有感情色彩的聲音開口。
『黑禍,素劫,向九時方向移動,注意前方。』
北宸因為是初次使用西風實戰,根本沒有心力注意地形圖,所以西風代為觀察地形,並讓黑禍和素劫向較為安全的區域移動過去,而北宸則同時瞄準他們附近的附身月使開火,替他們清掃道路。
開火次數多了,北宸也不再緊張,努力保持平靜沉穩的心境,不緊不慢地扣動扳機,命中率也漸漸變高起來。
『保持住。剛才用的是默認的鐳射型子彈,試試換一種彈藥。』
『誒?!啊、好。』
努力從契文中找出換子彈的方法,北宸眼中跳出了一串光子組成的選項菜單。猶豫了幾秒,她將光標劃去了“連射型燃燒彈”一欄。
『這個嗎。威力很大,注意後坐力。』
北宸點點頭,然後瞄準了一隻巨大的犀牛,一扣扳機,砰砰砰砰數次聲音響起,槍身猛地向後撞了過去,北宸一時間沒有抵住,直接被撞得向後坐倒在地──遠處的犀牛是成功地變成了一隻烤犀牛,但這邊北宸也被那後坐力撞得肩膀生疼。
『都說讓你注意了,你的耳朵是擺設嗎?』
『對、對不起!』
就在這時,黑禍和素劫的聲音也突然插進了心靈溝通頻道。
『星靈核回收成功──喂我說,西風老兄,別趁我們不在欺負小泥鰍啊!』
『就是就是,小泥鰍只有我和老弟能欺負!』
『雖然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麼要稱呼向北宸為小泥鰍,但我對欺負人這種幼稚無聊的舉動沒有興趣,我是作為教官在訓練她。』
西風的聲音頓了頓。
『不過確實,雖然我也不知道原因是什麼──我承認在看她露出挫敗的神情的時候,內心會有畸形的爽快感,放心,我不會因此有什麼過激舉動的,我的克制能力很強。向北宸,別停下,繼續瞄準,目標是頭,現在才打倒6頭。』
『……話說你這樣就是在欺負吧西風老兄。』
『而且你不覺得你的話前後矛盾嗎?!』
『不要在心靈溝通頻道互相吐槽!我又瞄準失敗了!』
北宸頭大地嚷了一句──他們這樣會嚴重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啊!
『那是你定力和抗壓能力不夠的緣故,什麼時候你能一邊聽著朗讀式電子書籍一邊連續甩狙成功的話,你就出師了。』
『你把我當成哪里的特種兵了啊!』
北宸邊抱怨著,邊嘗試著使用凍結彈一槍冰住了一隻巨型的猛虎──然後又想起這樣沒辦法回收星靈核,於是趕忙繼續換子彈。
『順便一說,附件菜單中確實有朗讀式電子書功能,還有休閑電子遊戲150個。需要一併拿出來使用嗎。』
『等等等等──!電子遊戲什麼的暫且不說,朗讀式電子書是什麼東西?!誰來讀,你嗎?!』
『廢話,我沒有變聲系統。』
北宸想像了一下西風用他平板無奇的聲音念著青春夢幻校園愛情小說時的情形,不禁全身一陣惡寒,手中扳機猛扣,啪啪啪啪!四隻五級的牛型附身月使就這麼冤枉地倒地了。
『哦,不錯,可以一邊說話一邊命中敵人了。接下來要不要試試視覺幹擾。』
『……』
之後,西風和黑禍素劫一直在心靈溝通頻道說著毫無營養的閑聊來分散北宸的注意力,而北宸則是努力在這些噪音中集中精神,拿著各種巨大的屍體作為掩體,小心地移動著,重復著鎖定目標──瞄準──開火──鎖定目標──瞄準──開火的動作。到了後來,倒是真的有些能夠排除環境的妨礙而進行冷靜而精確的攻擊了。
而同時,她對環境的敏銳度也因此提高了不少,也就是在集中力提高的情況下,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的能力也有所加強。
一開始北宸還有些擔心萬一怪物沖破她的火力到了他們近處要怎麼應付,結果是,除了躲閃轟過來的星靈炮外,基本上沒有附身月使能沖到她的附近。
不知道過了多久,黑禍和素劫口中的星靈核數量統計已經超過了60,遠處傳來了像是災皇發出的絕叫,過了沒多久,殘餘的附身月使們的氣焰立即短了一大截,甚至有些開始後退逃跑了,參賽的靈武司們紛紛大吼著展開追擊,幾分鐘之內,整個廣場就不再有一頭活著的附身月使了。
星災結束之後,在星靈核積分的統計中,北宸以402分的成績名列第7,順利地獲得了下一輪比賽的資格,拿到了代表參賽資格的刻印靈晶之後,她有些疲憊地嘆著氣向著宿舍走去──使用西風雖然不消耗體力,但是精神上的疲勞感尤其大。
“小宸!!”
半路上,辜銀嶽帶著朧雲和那羅迦追了上來,見北宸似乎沒有受傷,三人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朧雲首先上來用力拍拍她的肩膀。
“很厲害嘛,竟然拿了400分。我們家死和尚被你比下去了哦,他才380多分。”
北宸乾笑了一聲:“這是西風的功勞,他的殺傷力實在太大了,和我本人沒什麼關系的。”
“不管怎麼說,能這麼快適應星脈種,你也很努力了。”辜銀嶽輕聲說著,然後仔細觀察了一下北宸的表情。
“覺得輕松點了嗎?”
“──咦?”
“不帶罪惡感的屠殺,是發泄心中的悲哀和憤怒的好方法。”
“……”
北宸聞言低下了頭。
確實,西風的殺傷力造成的結果,說是“過癮”也不為過。每一槍扣下扳機的時候,隨著那子彈的發射,確實像有積壓在胸口的什麼,也隨之也一起傾瀉出去的感覺。
現在回想起來,戰場上,西風也比以往多話了許多,甚至會配合黑禍和素劫胡扯──原因,大概還是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想讓她的心情……輕松一些吧?
“我不會讓你遺忘已經逝去的人。”
辜銀嶽慢慢把大手放在北宸的頭頂。
“你身上有復仇者的戾氣,這也無所謂。”
他說著,動手輕輕搖搖她的腦袋。
“但是,不要因此忘記了愛人,不要因此忽略還活著的,重要的人和事。可以嗎?”
北宸的雙眼一瞬間因為這句話而溼潤了,她強忍了幾秒,抬起頭盯著辜銀嶽。
“銀嶽……你怎麼知道……”
“向芝嫣也好,向影也好,他們都是你的至親之人,他們一定不會希望你因為他們走上歪道,如果愛他們的話,就堂堂正正,比誰都要優秀地活下去,然後有一天,你可以告訴於世上所有人──他們所愛的、他們選擇的向北宸,是多麼地耀眼奪目,多麼地……讓他們感到驕傲和自豪。”
辜銀嶽的聲音,低沉渾厚,帶著不可思議的魔力,絲絲縷縷地理清了北宸混亂的腦海。
“所以,你可以憤怒,可以對誰狠毒──在這個世界上,這是必須的,你能借擺脫托費因海姆人的溫吞是件好事,因為那遲早會害了你。但是。”
他說著,黑色的雙瞳中露出了堅毅而又溫暖的神釆。
“但是,永遠不要忘記怎麼笑。永遠要記得喜歡別人的感情。如果你不希望向影死不瞑目的話,一定要做到這一點。”
然後他用雙手拉著北宸的臉頰往兩邊輕輕拉扯著。
“現在,好好笑一下,等你能夠真心笑出來的時候,我陪你去復仇。”
“……嗯。……好,……好!!”
有時候,溫柔的話語比尖刻的謾罵還要有殺傷力。
無論北宸怎麼忍耐,在面對辜銀岳那令人安心的臉龐的時候,本以為流盡的眼淚還是再次淌了出來──只不過,這次不是絕望而悲痛的眼淚。
“我會記住你的話的。否則,向影回來的時候,我要怎麼拿笑臉迎接他呢!”
她用力把臉頰上的液體擦掉,辜銀嶽已經放開了雙手,但是她的嘴角還是咧開著,露出了大大的笑臉。
但是笑完之後,她又一凜神色,看向天空。
“只不過,迦法神團──只有他們。……只有他們!”
“嗯,我知道。”
辜銀嶽點點頭。
“下一場比賽是一周後,這一周間,一起想辦法把他們的據點給端了。”
“嗯!”
“傷感完了?正好。”
就在這時,沉默的西風突然出聲,指了指對面的路口──北宸疑惑地看了過去,只見到笑罌正一臉焦急地向著他們快步走來。
“笑罌,出什麼事了?”
“很不妙。”笑罌有些煩躁地理了下那頭有些散亂的黑色發絲。
“你不是忘了阿特拉斯的種族了吧?他是附身月使,而今天是星災之夜,他情況有些不對勁,我覺得我一個人看不住他。”
“──!!”
北宸不再多言,直接直奔宿舍區而去。
──阿特拉斯,千萬支持住,別做什麼可怕的事啊!!
第三章 附身月之使者(上)
“阿特拉斯!……這……!!”
北宸一開門就愣住了。
整個房間一片狼藉,幾乎所有能破壞的東西都被破壞了,桌椅、器皿、櫃子、沙發、床……所有的室內擺設全部化成了看不清本來面貌的殘渣,破敗地躺在室內的地板上,牆上和地面都有這被什麼燒焦的痕跡──多半是星靈炮吧──而在這混亂之中,阿特拉斯解除了偽裝,露出了原本的面貌站在原地不停地喘著粗氣,雙眼紅得可怕,背後的骨架也凝聚出星靈翼,扇出了陣陣風壓。
“快關門!他似乎在星災開始前就布下了什麼保護措施能防止外界感應到他的星靈力!被別人看到房間裏的情形就糟了!”
笑罌低聲厲喝著,最後進門的朧雲立即反手將門關上。
“阿特拉斯,你沒事吧──”
北宸剛想上前,卻被黑禍和素劫一邊一個拉住了。
“小泥鰍,你瘋了,現在是星災之夜,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來?!”
“對啊,你沒看見這房間都被他弄成什麼樣了嗎?!”
“所以我才要過去啊!”
北宸緊擰著眉頭,動作緩慢卻又堅定地掙開了黑禍和素劫。
“你們想,如果他真的無法克制自己的話,那這附近應該是滿地屍體了吧?但是現在遭殃的只是一個房間,說明阿特拉斯還是有理智在的!更何況,我答應過星災之夜陪在他身邊,所以這種時候,我可不能逃避!”
“那萬一……”
“去吧。我看著呢。”
西風面無表情地插嘴,手中的狙擊槍正對著阿特拉斯。
“他有什麼異動我就開火。”
“嗯。”
對西風投去了個感謝的眼神,北宸一步步靠向阿特拉斯。
“……唔……啊……”
阿特拉斯察覺到有人靠近,口中發出含混不清的嗚咽聲,聽起來像是在極力壓抑著什麼,隱忍而又痛苦。
“阿特拉斯,還能認出我來嗎?我是北宸。”
“……”
阿特拉斯那刺目的紅眼掃過北宸的面頰,然後機械瞳孔猛地一縮。
“北、宸。”
他喘著氣,搖搖晃晃地向北宸走去。
“北、宸……回來了、嗎。……是來陪、我的嗎。”
“是的。抱歉,我食言了……我來遲了。”
見他痛苦地喘氣的樣子,北宸心中一陣不忍,上前一把摟住了他的身軀──頓時,滾燙到可怕的體溫傳了過來,嚇得北宸幾乎要跳起來。
“怎麼會這麼熱……阿特拉斯,需要水嗎?!”
“……需要。水和食物……都需要……”
“給。”
大概是因為先前已經發生過同樣的情況吧,笑罌從儲物空間拿出了一個水壺和一大袋像是幹糧的食物,見此,素劫立即配合地從空間內拿出了一張費因海姆的……麻將桌。看見這突兀的傢俱出現在這種地方,哪怕情況嚴肅,北宸還是不由得抽了一下嘴角。
朧雲,你到底帶了多少毫無意義的東西回來啊?!
食物和水一出現,阿特拉斯便兇猛地撲了上去,完全沒有形象、和野獸似的撕扯吞咽起來……幾乎連五分鐘都不到,一桌子的食物就被風卷殘雲地消滅光了。
“看樣子和月震之夜一樣,星災之夜,附身月使在能力提升的同時,欲望也被最大化了吧,食欲、破壞欲、殺戮欲,說不定還有……”
笑罌嘴角勾出了興味而陰冷的笑容,半瞇著眼睛看著稍稍平靜下來的阿特拉斯。
北宸站在阿特拉斯的身邊,生怕他被噎到似的順著他的背輕拍著,但此時的阿特拉斯顯然已經無法判斷這些了,他一邊用力咬著呀,一邊突然用力一把將北宸拉進懷裏,然後用力一拍翅膀!
“唔!”
“糟糕!”
“西風!”
“嘖!”
一時間,屋內眾人都在心中暗道不妙,但就算是西風,在那陣勁風揚起的漫天的屋內擺設的殘渣中也無法瞄準對方,也怕胡亂射擊會誤傷北宸,就在這躊躇的幾秒過後,等到勁風消去,屋內已經失去的北宸和阿特拉斯的蹤影。
“該死──!”
黑禍狠狠一捶牆轉身開門打算追人,但素劫拉住了他,然後開啟了心靈溝通頻道。
『小泥鰍,能聽到嗎?!你們現在在哪?!』
『啊,對哦!我竟然忘記了這個……喂,小泥鰍,快召喚我們!』
『呃……』
心靈溝通頻道響起了北宸有些不在狀況中的聲音。
『我現在在半空,把你們召喚過來你們會不會摔死?』
『黑禍和素劫或許不會有問題,不過我不經摔,』西風平靜地插嘴,『召喚不是最終解決方法,召喚過去他也能再次甩掉我們,向北宸,讓他送你回來,如果他還能溝通的話。』
北宸沉默了幾秒。
『阿特拉斯說有事想和我單獨談,大概六小時後返回。我看他現在神智還清醒著,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
『喂喂,現在這種情況他會做出什麼來可是沒辦法保證的啊!』
『小泥鰍你好歹有點防備心吧!』
『可是……他不知怎麼的這次尤其固執──可能他真的有想和我說的呢?』
北宸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無奈,大概是阿特拉斯反復拜託她了吧。
西風瞟了一眼黑禍和素劫因為焦急而氣急敗壞的臉,好笑地輕哼了一聲。
『那就讓他留在心靈溝通和遠距離召喚都能生效的範圍內,這是我們的底線。別顧此失彼,黑禍和素劫的心情你好歹也照顧一下。』
『……對不起。』
北宸的聲音一下子低了好幾度,聽起來似乎在內疚和自責,聞言,雙子立即同時對西風丟去了一個眼刀。
『別聽風紀大媽胡說!小泥鰍,我們還沒這麼脆弱啦,只要安全我們不會限制你的行動的。』
『……你說誰風紀大媽?』
『還有誰,當然是西風大媽你了!小泥鰍,注意安全,有什麼問題立即召喚我們啊!』
『……嗯,好的。阿特拉斯停下來了,先不說了哦。』
掐斷對話時北宸的聲音聽起來依舊悶悶的,這讓黑禍和素劫兩人心裏一下子變得微妙得不得了──一方面心疼她的低落,一方面又為她還是很重視他們的感受而感到沾沾自喜。而直言不諱而挨了無數眼刀的西風則是面無表情的翻了個白眼,從空間中拿出了一把掃把,開始掃地。
“……”黑禍立即猛抽嘴角,“為什麼你的儲物空間裏會放著這麼家居的東西。”
“防止遇到這種情況而沒有可以落腳休息的地方。”西風理所當然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將房間掃出了一個幹淨的小角落,席地而坐開始閉目養神了。
素劫歪著嘴顫抖著手指指著他,環視著其他人:
“吶我說,……沒有人和我一樣覺得這種選擇性潔癖……超級欠揍的嗎?!”
“……還能吐槽就說明小宸不是很危險了。”
朧雲哈哈一笑,也不管斷成兩半的沙發上到處都是木屑,便一屁股挨了上去。
“到底是什麼情況,我是覺得阿特拉斯那個很懂事的小鬼不會惹什麼事出來啦。有說什麼時候回來嗎?”
那羅迦橫了他一眼然後看向一臉糾結的素劫:
“看到這個臟兮兮的、這種沙發都坐得下去的大個子,現在你還覺得選擇性潔癖很可惡嗎?”
“……果然對比產生美啊。”
“喂喂不要以為我神經大條點就隨便對我進行攻擊啊!我的心也是會受傷的!這哪里是臟兮兮!這分明是男子漢的不拘小節吧?!”
朧雲在沙發中哭笑不得地回嘴,但是只收到三個白眼,還有西風超級欠揍的輕蔑一瞥。
“不過,”
一直沉默著觀察事態的辜銀嶽突然盯著笑罌開口了,
“你剛才沒說完的是什麼。和戰器一樣被無限放大欲望的附身月使,在星災之夜除了食欲、破壞欲、殺戮欲會增強,還有……什麼?”
笑罌雙手抱胸勾魂地一笑。
“你不是也猜到了嗎?何必借我的口說出來。────好吧,我也知道你這種類型說不出口──沒錯,我猜,性欲也會大大增強呢,所以說,故意把北宸擄走單獨相處,又沒有惡意的話,只剩下那種事了吧?”
笑罌話音一落,屋內剛有些輕快的氣氛立即一掃而空,黑禍和素劫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異常難看,猙獰扭曲,甚至帶著巨大的憤怒。
“你們這麼激動做什麼?”笑罌好笑地一歪頭,“搶不到頭籌惱羞成怒了?”
“……不,不是。”
黑禍的聲音變得溫度極低,還帶上了一點嘶啞。
“其實我們並不在乎小泥鰍──北宸她有沒有過男人。畢竟,我和我老弟也不是什麼幹淨的貨色,我們以前是做短工的──你們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吧。”
屋內安靜了幾秒。
素劫嘲諷地抽了下嘴角:“如果讓我們搶到頭籌,我們反倒會覺得極有罪惡感呢。但是……”
他吸了一口氣,眼神晦暗下來。
“這種話不能在她面前說,但是現在,我確實是這麼覺得的──向影做了讓我和老弟無法原諒的事,兄弟失格,搭檔失格,朋友也失格。我和老弟本來都已經默認有什麼好處,讓他先占也無所謂,甚至──他作為我們認可的兄弟,如果有外人來搶,我們會幫著他捍衛他該有的利益。”
“但他……讓我們失望了。如此草率地放棄了自己,如此自私地擅自解脫,不僅傷害了我們共同的主人,也傷害了作為兄弟的我們的心情,所以我們──不再打算謙讓。”
素劫說完,黑禍卻煩躁地捏捏眉心跟著開口了。
“但即使如此,他才離開沒多久,也不知道能不能回來,……我還是無法接受北宸和他之外的人發生關系。”
“這只是你們一廂情願的想法吧?”
笑罌低下頭玩起自己一縷頭發。
“你們怎麼知道北宸就一定非向影不可呢,我看她對阿特拉斯也挺好的啊。”
“即使有好感,她也不會認可在這種情況下發生的性事的,我敢保證。”
黑禍果斷地這麼說著,然後和素劫交換了一個堅定的眼神。
“否則,她就不是我們的主人向北宸了。”
屋內再次安靜了幾秒,只有西風發出了冷淡的笑聲。
“那個,”朧雲舉起手,乾笑了一聲,“雖然很煞風景,但是我還是想插個嘴……你們啪啦啪啦想得這麼遠……但是我想先確認一下,阿特拉斯他是附身月使吧?他真的有那東西嗎?──我是說……呃,和人類還有戰器男性一樣,用來磨刃的──”
此話一出,屋內所有人的眼神都漂移了一下。
西風首先面無表情地開口。
“至少從外表上看,是男性。”
“呀這個還不能確認吧……”黑禍帶著僥幸的笑容開口了。“最好是無性人!那樣小泥鰍就安全了!”
“咳咳,……我想是有的吧,雖然裸體的時候他身上依舊覆蓋著甲殼沒錯。”
笑罌臉上出現了可疑的紅暈,似乎是不怎麼習慣談論這種問題,但又想要極力掩飾似的,勉強自己保持平靜的神色加入到談話中來。
“問題是,他下半身重要部位被甲殼蓋著吧!誰知道那甲殼下面是不是真的有東西!”素劫豪氣凜然地一握拳:“萬一什麼都沒有呢?!萬一那個甲殼只是真理之門什麼的──”
“呀真理之門長在那種地方也太猥瑣了吧?!我瞭解你們的心情但是這種說法太不靠譜了!我看秘密兵器差不多──”
朧雲還沒說完就被那羅迦打斷了。
“……秘密兵器長在那種地方比真理之門更猥瑣吧。你腦子裏的渣渣還敢更多一點嗎?”
“就算甲殼下面沒有……但也不能保證其他地方沒有吧?”
笑罌眼神漂移地加上了一句,立即被眾人回以驚悚的眼神。
“長在其他地方的話,那還能叫【嗶】嗎?!沒這麼獵奇吧?!”
“誰知道!他身上本來就有很多我們沒有的部件吧!角、翅膀!尾巴!!”
“糟糕!!────尾巴!對了,他有尾巴啊!”
“該死……早知道剛才就讓西風一槍打斷他的尾巴了!”
“對啊,順便一槍崩掉真理之門更好!”
“夠了!”
保守主義的辜銀嶽總算是聽不下去了,狼眼帶著凶光殺得屋內眾人氣焰頓時短了一截。
“北宸是未出閣的姑娘,在和人拜堂成親前,我相信她不會和任何人行周公禮的,這點信任都不給的話,枉為她的親友和戰器!”
“……我,我很謝謝你這麼信任我家主人,”
黑禍再次抽著嘴角。
“……但是你這觀念是多少年前的啊,銀岳老兄……”
“別把你們的放蕩拿時代來做藉口!該遵守的東西,幾千年之後還是該遵守!”
辜銀岳冷聲低喝著,黑禍不由得撇撇嘴撓撓頭──確實,對北宸來說,辜銀嶽的觀念和她更接近吧。
“感謝你讓這惡心的話題告一段落。辜銀嶽閣下。”
西風面無表情在那幹淨的小角落中抬頭,面帶嘲諷地掃視過眼前幾人。
“我倒是很好奇,原來在一個地方只剩下同性別生物的時候,話題就會容易向著沒有下限的地方跑這個定律──似乎是真的呢。”
素劫有些不服氣地聳聳肩。
“切,這才是男人的浪漫啊……西風大媽又開始了。”
砰!
一片狼藉的屋子上空,響起了一聲似乎是帶著怒氣的槍聲。
第四章 附身月之使者(下)
就在旅店中一堆男人互相吐槽的時候,阿特拉斯正抱著北宸在首都北部山脈的某山峰緩緩降落下來。
他們的著陸處是岩山地帶,四周沒什麼數目,腳下是略微有些傾斜的大岩石,夜晚的山風迎面撲來,雖然有些涼,但帶著令人心情舒暢的清新氣味。
“好了,阿特拉斯,現在可以說了吧?”
“嗯,”落地之後,阿特拉斯並沒有放開北宸,而是依舊抱著她徑直坐下,“北宸,請和我交配。”
“……”
北宸被嚇得一口氣梗在喉嚨口,什麼都說不出來,阿特拉斯見她被嚇呆,以為她這是默認,於是高高興興地把尾巴纏上她的一條大腿上,一隻手伸過去就想解她的衣扣。
“給我等等!”
北宸總算是回神,一把握住阿特拉斯的手。
“你,你知不知道交配是什麼意思啊?!”
“當然了,交配指的是人類異性間的繁衍活動,具體是指把雄性的【嗶──】放入……”
“哇哇哇哇哇哇!!!!!!!救命啊阿特拉斯變成猥瑣怪大叔了啊啊啊──”
北宸語無倫次地邊怪叫邊掙紮起來──但無奈阿特拉斯臂力奇大,她被按在他的懷中根本無法動彈,灼熱的體溫和略帶急促的呼吸聲讓北宸羞得耳根發紅,根本不敢正視對方的雙眼。
“北宸,你答應過我的。”
阿特拉斯一邊用竭力壓抑、略帶隱忍和委屈的聲音說道。
“我、我確實答應陪你,但你也沒說是陪你……那個啊?!”
“北宸不喜歡我嗎?”
阿特拉斯依舊面無表情,但尾巴和手上的力道都增加了不少,那有著漂亮曲線的上半身酮體帶上了薄薄的細汗,在這種狀況下更是尤為性感。
北宸在幾秒間對這近在咫尺的美景閃了神,然立即努力地搖搖頭,雙手用力抵住了壓上來的阿特拉斯的胸口。
“喜歡!但是交配就不行!”
“為什麼?……北宸答應過的、我很難受。”
聲音中的壓抑越來越明顯,語氣也愈來愈像是開始任性的小鬼,阿特拉斯不依不饒地將北宸禁錮在懷中,似乎有隨時都會中斷理智的可能。
北宸真的有點慌了,腦海中閃現過一道畫面,讓她頓時臉色變得煞白。
那是,向影在臨走之前,拉近她的臉龐給予的輕柔的吻。
那酥麻的感覺依舊停留在嘴唇上尚未褪去,只要一想起那個畫面,萬分的悲痛以及隱含在其中的一分甜蜜就會清清楚楚地回到記憶的表層。
“阿特拉斯!!”
她用顫抖而又恐慌的神色大喊起來。
“冷靜點!千萬別做出讓我不愉快的事,拜託了!”
阿特拉斯那本來有些按捺不住,在她身上遊移的手立即停了下來,紅眼中閃過一絲難過和委屈。
“北宸……真的不喜歡我?”
“不是啦,”北宸有些無奈地使勁將一隻手從他臂膀中伸出,移到他的頭頂摸了摸。“你知道,向影他剛離開,我不想……阿特拉斯,你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突然就?”
阿特拉斯用力地閉了下眼,全身在不到一秒的時間內痙攣了一下,似乎忍得很痛苦的樣子。
“望月之日,如果我什麼都不做的話……”
北宸皺了下眉頭。
“是不是有種無處發泄的焦躁感?”
“嗯。”
阿特拉斯吃力地點點頭。
“不過,我不強迫北宸。我等北宸……喜歡我的時候,再、”他邊說邊喘著氣,像是連正常說話都花費了十二分力氣,“……我是、紳士。”
“傻瓜……”
雖然是個一見面就襲胸的紳士,北宸還是又好笑又心疼地順著輕輕撫摸著那長長的瑩藍色發絲。
“還有其他方法可以舒緩一下你這種狀態嗎?”
“不然……北宸用手幫我?”
“咦?”
阿特拉斯的雙眼一瞬間亮起來:
“數據庫裏有很多不發生實質交配行為也能疏解的方法,北宸的話,可以試試【嗶──────────】、【嗶────────】、還有【嗶嗶嗶嗶嗶────】……好嗎?”
“不是這個問題啦!”
北宸哭笑不得地在阿特拉斯准備拉著她的手往自己胯間按去之前抽出手:
“不管有沒有實質性行為,一旦我和你做了這方面的事,就代表我承認你是我情侶了,但事實上我們並不是這種關系不是嗎?──而如果我因為同情而配合你,那不是更不尊重你嗎?!”
阿特拉斯皺著眉沉默了幾秒,像是聽懂了北宸話中的意思。
“不是情侶。……情侶。……搜索完畢。”
“呃……明白了嗎?”
“是我不好。”阿特拉斯點點頭,有些不情願地松開了北宸,“我沒有告白,也完全沒有做情侶應該做的事,所以我不是北宸的情侶。以後我會努力補償的。”
“……呀,問題不在這裏吧……”
北宸有些脫力地抽了一下嘴角──不過她還是很感謝阿特拉斯能在這種狀況下剎車,一般來說雄性是沒有這種程度的忍耐力在這種情況下還和人理性交談的吧。
“那麼只剩下暫時關閉邏輯處理器主程序了。我需要休眠四小時來壓抑星靈力脈動紊亂現象。”
似乎再也難以抑制自己的欲望,阿特拉斯語速很快,放開北宸後退了一步,然後閉上了眼睛──就這麼站著一動不動了。
“阿特拉斯?阿特拉斯??”
北宸小心地叫了幾聲,但完全不見回應──大概是陷入休眠狀態了吧。
她圍著他繞了一圈,暗自思考了一會,決定把黑禍和素劫召喚過來。畢竟阿特拉斯說要休眠四小時,安全問題需要有保證。
但就在她展開遠距離召喚的前一秒,阿特拉斯又開始動了。
“呼,總算是能出來了呢。”
同樣的聲音,以截然不同的語氣,輕飄飄地從阿特拉斯的口中傳了出來。
北宸一驚,猛地後跳了一步,壓低上身,如同受驚的豹貓似的盯著對方──阿特拉斯怎麼了?“出來了”……是什麼意思?
見北宸防備,對面的阿特拉斯竟然一改往日的面癱,雙唇一抿略帶邪氣地微笑起來,那對紅眼也刺出了可怕的亮光,在幽藍的月色下,那張熟悉的臉龐竟然給人帶來了陌生的恐懼感與壓迫感。
──有著這種表情的,才更像是“附身月使”啊。
“別害怕。”他邊說邊伸手踢腿,像是在活動自己的身體。“我是前一代的‘阿特拉斯’,也是這個身體的曾經的使用者,也就是已經被廢棄的人格。”
北宸愣住了。
“……被廢棄的人格?在阿特拉斯體內有不止一個人格嗎?”
對方點點頭。
“別露出這種神情,我不會占據你的阿特拉斯的身體的,只有他關閉自己的人格進行休眠的時候,我才會以防萬一出來頂替他,而且只有在這星災之夜,我這老舊版本的程式才有足夠的能量被相容,所以就算你想要見我,也只有在星災之夜才行呢。”
和阿特拉斯不一樣,這個前代阿特拉斯說話完全沒有任何機械式的生硬感,而是流暢而又條理清晰,甚至似乎十分擅長察言觀色。
他邊說邊坐下,然後拍拍身邊的岩石地。
“坐下吧,機會難得,我有些事想要告訴你。”
北宸猶豫了一小會,但見阿特拉斯確實沒有要加害她的意思,這才小心地挪了過去,在他身邊坐下。
“那麼……你想和我說什麼?”
“嗯,那麼。”舊式阿特拉斯──姑且這麼叫他──用長輩的神色拍拍北宸的肩膀,伸出星靈翼將兩人的位置包裹起來,擋住了夜晚的山風。
“北宸,你知道附身月使這個名字的來曆嗎。”
“嗯……?附身的月之使者?月之使者這個我倒是有些明白,因為它們是從月面上落到塞那加德的吧?”
“沒錯。”舊式點點頭,“至於‘附身’……那是因為那些生體兵器的形態。你也發現了吧,附身月使這個族群,大多數外形都是有原型的,像狼的,像老虎的,像魚的──還有和我們這樣,像人的。──你覺得,我們這個種族像不像是──塞那加德的生物們,被什麼惡魔附身而扭曲變異而生成的產物?”
“是這樣嗎?”北宸有些疑惑地歪了歪頭,“但他們並不是什麼附身,而是一出生就是這個樣子的沒錯吧?”
“這就要牽扯到一萬年前的大災禍了。”
舊式深吸一口氣,抬頭看看頭頂的毒月,苦笑了一下。
“這不是重點,要說起來一時半刻也說不完。我還是先挑重點說吧。既然我們被稱作月之使者,那麼,降落到這世界一定是有目的的,但因為目的一直沒有達成,所以月亮則一刻不停地把一批又一批的月之使者送了過來。”
他說著,轉頭,紅眼帶著嚴肅的目光盯著北宸。
“那麼,如果有一天,突然,月使們的目的達成的話,你覺得會發生什麼樣的事?”
“……月亮停止向這個世界送附身月使?……啊!!”
北宸吃驚地捂住了嘴:沒有附身月使的話,戰器不是立即會大片地被餓死嗎?!
“明白有多嚴重了吧?所以月亮的目的絕對不能達成。”
“那麼,月亮的目的是什麼?”
“是你。……是殺了你,北宸。”
“──”
這下北宸徹底懵了。殺了她?月亮這一萬年間,一刻不停地把數量如此巨大的附身月使們送往塞那加德,就是為了殺了她?──是因為她是赤月巫女的關系?
等等,那他這個舊式阿特拉斯不也是毒月這邊的人嗎?!
北宸臉色一白,想要起立,但被舊式帶著好笑的表情按住了。
“聽我說完,小孩。”
“如果現在月亮的狙擊一直在持續的話,你覺得你還能活到現在?附身月使們並沒有那麼明顯地針對你吧?”
“那、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因為事情太過大條,北宸有些脫力外加煩躁的低聲嘟囔起來。
“毒月用來尋找赤月巫女的定位功能被我破壞了。你體內有著納米機械組成的精密晶片,正是那個東西將你的身份判斷成赤月巫女──那個東西的名字叫做‘潘朵拉之匣’,意義的話,聽名字就能懂吧?”
“等等等等。”北宸止住了他的說話,“意義我當然知道,但我……我覺得我的腦袋快轉不過來了!潘朵拉是費因海姆神話中的名字吧?你怎麼會知道?你很瞭解赤月巫女?又為什麼要背叛毒月塞連克拉德?”
舊式好笑地眨眨眼。
“北宸,‘阿特拉斯’這個名字,就是費因海姆神話中的吧?你沒發現嗎?”
“啊……”
對啊!!難怪她一直覺得這個名字有哪里有奇怪的違和感。
“也就是說!你……”
“我和新式阿特拉斯之間的數據庫也是共用的,他應該也經常會使用一些費因海姆的用語吧?”
“……對、對啊!總是說些奇怪的吐槽,我就說他是怎麼知道那些的……”
“嗯,我在這一萬年來,一直在監視和保護著被投放到費因海姆的‘潘朵拉之匣’,當然有著豐富的那邊的知識。用來保護和傳承的‘潘朵拉之匣’的‘偽殼’們也是由我建立起來的組織代代相傳的。──包括你的奶奶向之嫣。”
“那……!”
“能通過偽殼的眼觀察巫女候選人的‘赤月騎士’……也是我一手製造出來的。……明白了吧?我是毒月的背叛者,赤月的半個支持者。”
“什麼意思?你想讓我製造災難催化時代更替?”
“耐心點,小孩到底是小孩。”
舊式無奈地搖搖頭,拿手指點點北宸的眉心,眉宇間帶著年邁之人的沉穩和包容,嘴角卻依舊掛著淡淡的邪笑。
“你真的認為新式阿特拉斯出現在你身邊是巧合?是誤打誤撞弄巧成拙?笨蛋,他才不會對無關人物這麼親切呢。你以為當時為什麼能在他手上走過這麼多招?他一碰到你就察覺到你和他有關系了。你可是他正牌的引導者,冒牌的話,在輸入密碼的時候就被他一刀劈成兩瓣了。”
“呃……”
北宸有些混亂地抓抓自己的頭發。
“那,你和新式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啊?”
“保護你不死。你死了的話,毒月會徹底感知不到‘潘朵拉之匣’從而將你判斷為死亡,附身月使將會絕種,那麼你就是害死這個世界上所有戰器的罪魁禍首。你最好清楚,現在你的命,並不屬於你自己呢。”
“……”
北宸吸了一口氣,沉重地點點頭。──其實她的命,早就不屬於她自己了。
“但是,這樣的話,我是不是回去費因海姆比較好?這樣的話戰器就不會……”
“你回去的話,不是也會老死嗎?也就是說至多一百年後,塞那加德的戰器還是會死光。留在塞那加德的話,‘潘朵拉之匣’會吸收星靈力中的能量,幫你保持肌體的活力。”
“……!!”
北宸,這才全身冰涼地回過神來。
原來阿特拉斯的意思,並不是說她一時不能死,而是……她永遠失去了死的資格?
“你的意思是……我……一直……不能死?”
“當然的吧。除非你希望戰器們滅絕。”舊式說著,奇怪地看著北宸變幻莫測的神色,“奇怪,就我知道的話,人類不是一直在追求長生嗎?怎麼你反倒一臉看到了末日的表情?”
北宸神色復雜地看著舊式阿特拉斯。
“那,舊式阿特拉斯,你活了多少年?”
“算上新式的年紀的話,有一萬多了呢。”
“……你厭倦了嗎?還想繼續活下去嗎?”
阿特拉斯一挑眉,沉默了。
“不厭倦的話,為什麼會讓新式的人格頂替你呢?”
北宸的話,讓舊式苦笑了一下。
是啊。
長生,和永無盡頭的生命是不一樣的。
前者可以滿足人類對各種物欲的貪婪,後者則只是一片看不到盡頭的茫然。僅僅是一萬年,他看遍了人間的百態,嘗盡了苦天,汲取了無盡的知識,看盡了所有的風景,面對了不計其數的人和事。
從最初的新鮮和不滿足,到最末的厭倦疲憊,用了一萬年。
到最後,他終於無法忍耐漫無邊際的空虛,自私地製造出了新式的人格,把數據庫和中心目的共用給了他之後,擅自陷入了讓他無比舒適安詳的沉睡。
他尚且有個萬年的期限,而北宸要面對的,卻是永無邊際、看不到盡頭的,沒有終點的終點。
“Thanatos。”
北宸口中輕輕地吐出了一個名詞。
“‘死之願望’嗎?”舊式輕拍北宸的頭頂,“確實,睡眠是無限接近死亡的一種形式,生物對睡眠的渴望,確實能折射一部分對生命盡頭的安詳的憧憬呢。追求永生的,畢竟只有一些古代的愚昧當權者吧?”
“生命之所以可貴,就是因為它是有限的啊。”
北宸皺著眉順從地接受阿特拉斯的安撫。
“更何況,我身邊的人,壽命都是有盡頭的吧?如果說能和西風這樣活上幾百年,這種貪婪我也會有,但如果告訴我,我已經連死期都沒有的話,那──”
太可怕了。……她幾乎不敢想像。
黑禍、素劫、辜銀岳、魯伊、亞曄、西風……所有人,一個一個都在她面前老去、垂死、離開的情形。
……太可怕了。
“害怕了?”
觀察著她的表情,舊式臉上依舊帶著笑容,不動聲色地輕聲詢問道。
“我有問題想問。阿特拉斯,你到底是什麼?既然是附身月使,為什麼又站在毒月的對立面?你和赤月的關系又是怎樣的?”
阿特拉斯對她的轉移話題有些意外,不過還是立即就開口回答了。
“我剛才說得這麼多,你也有些察覺到了吧?頭頂的兩個月亮,分別是有自己的‘意識’在的。”
“類似人工智慧的東西嗎?”
“嗯……姑且算是吧。”舊式模稜兩可地回答著。
“這世界上有三個‘古老意志’,毒月塞連克拉德,赤月賽爾蘭德,神之墓場塞那加德。好了,那麼你猜猜看,我是哪一個?”
“……古老意志……?是星球的意識嗎?……你……”
北宸再次被舊式的話驚得有些錯亂。
“你……你別告訴我,你是塞那加德的‘古老意志’啊?!”
“bingo。”
舊式用有些惡劣的笑容搖了搖手指。
“你猜對了,我就是這個星球最偉大的意志……塞那加德。”
“……”
北宸嘴張得老大,半天無法組織語言。
“……星球,有意志嗎?”
“嗯,確切地說,也不能說是星球本身吧。我們三個是中央處理器太過智能化之後出現的產物呢。這個要說起來真的太麻煩了,下一個星災之夜,如果你沒興趣和新式玩異種交配的話,我可以抽時間和你解釋哦。”
北宸被“異種交配”幾個字梗了一下:“這些東西說出來真的不要緊嗎?不是世界黑幕什麼的?”
“是世界黑幕啊。但你自身不也是個世界黑幕嗎。”
“……”
北宸悲催地抽了抽嘴角。
“總之,現在你還是多關心關心眼前的事吧。別因為意氣用事而丟了命,你知道我在指什麼。”
北宸愣了愣,然後神情立即苦澀下來。
他是因為向影的離去,害怕自己出什麼問題,才出現的嗎?
“我知道。我現在沒有死的資格。”
她咬牙切齒地捏起腳邊一顆石頭握在手心,無意識地拿它劃著地面。
“但是死的方法我覺得一定也會有。總之,潘朵拉之匣不在我身上的話,我就無職一身輕了吧!那就找到轉移潘朵拉之匣的方法!”
她說著用力站了起來。
“我喜歡這個世界,喜歡塞那加德──啊,說的不是你──所以我想要以普通人的身份精彩地活下去,我甚至決定要建立一個讓我們都能安心的國家,所以,這點阻撓還打不敗我!向影回來的時候,我要給他看看我的成果!讓他好好羞愧一下!”
在舊式阿特拉斯好笑而又帶著縱容的神色中,北宸雙手一叉腰,豪氣沖天地對著地平線盡頭慢慢升起的曙光點點頭。
“活著我都不怕,還怕死嗎,死我都不怕────還怕活著不成!!”
第五章 微瀾輕唱
在泛白的天幕中,阿特拉斯抱著北宸向著住所的方向急速飛行著。
“好點了嗎?”
他的懷中,北宸有點擔心地問道──舊式在方才已經重新陷入沉睡,而新式看起來也有些體力不支──雖然從那面癱的臉上看不出表情,但不知道為什麼北宸就是能感覺出來。
“嗯。”
阿特拉斯點點頭。
“星靈力流動少許有些阻塞,預計一小時後恢復正常。”
“好,我們倆今天晚上都消耗了很多體力,回去好好睡個大覺吧。”
“但是我更想發情……”
“那個免談。”
最後在阿特拉斯委屈地拿尾巴卷著北宸的腳裸撒嬌中,兩人回到了臨時住所,折騰了一夜,身心疲倦的北宸借了辜銀岳的房間補眠,而阿特拉斯則被那群眼紅(?)的男人硬扣留下來打掃一片狼藉的房間。
“所以說,你們真的什麼都沒有做?”
黑禍咬牙切齒地瞪著阿特拉斯,素劫則用力拿臂膀箍著對方的脖子,活像是兩個路邊找茬的不良青年。
“沒有。”
阿特拉斯非常老實地垂著尾巴回答。
“北宸說,我不是她的情侶。所以我忍住了。”
於是黑禍和素劫同時擺出了便秘一般的臉,如同看天方夜譚似的看著他。
“這都能忍住?”
“……你的生理結搆肯定和我們不一樣對吧?”
“除了我有優於人類和雄性戰器的體表保護殼之外,相似度在95%。我不怕被踢阿姆斯壯迴旋炮。”
“……”
屋內眾人同時抽了抽嘴角。
“看見了吧,”西風在一邊冷笑著開口,“別把所有人都想得和自己一樣,人家兩邊的自製力都是很強的。……幹得好,阿特拉斯,你很懂事。”
聽聞西風說的,阿特拉斯立即高興地甩了一下尾巴粘去了西風附近。
“真的?北宸喜歡懂事的嗎?”
“不知道。”
西風似乎對阿特拉斯的撒嬌有些手足無措,扭開頭不動聲色地向一邊移動了一下,結果不小心碰到了那掃把沒有輕掃過的臟木屑,然後立即一臉嫌惡地跳了起來,拼命地拍著自己的手──確實是不得了的潔癖。
“誒誒,大媽又開始了,不知道是誰前不久還在說我們家小泥鰍淫亂呢。”
黑禍一攤手,然後立即一縮脖子,避過頭頂一道光束。
“喂西風!你還真的開火啊!會死人的!”
西風鄙視地看了黑禍一眼。
“放心,不是致命的光子,而是‘急性腦殘症治癒彈’而已,被射中不會死,只會治好你的病。”
“喂喂!你別以為你是星脈種老子就不敢揍你哦!!”
“安靜!!”
西風剛要開口回嘴,辜銀嶽開口低喝了一聲,立即吼得屋內所有人都噤聲了。
“北宸在隔壁睡覺,要吵架去鬧市區吵!”
瞧見辜銀嶽狼眼中的不悅和關懷,黑禍有點理虧地摸摸鼻子,去一邊幫素劫整理某裝飾花瓶的碎片去了。
而西風則是依舊不停地拿出儲物空間內的毛巾和消毒水不停地擦著自己的手,一邊暗暗唾棄自己的幼稚──活了三百多年的人,最近怎麼越來越沉不住氣甚至和這種燁月種小鬼較勁起來了?
一個上午的時間,一堆男人就泡在屋子裏打掃房間了,還好他們的儲物空間內平時都有備用著一些基本生活道具,房間清掃完畢之後,辜銀嶽帶著朧雲和那羅迦出去購置傢俱,而西風、雙子、阿特拉斯則留在屋內重新佈置房間。
“呼──”
總算是重新弄出了房間的樣子,素劫大舒了口氣癱在了他自己的御用沙發(現在變成公用沙發了)上。
“好了好了,小尾巴,懲罰你隨便把小泥鰍帶出去到此為止。你也好不容易熬過星災之夜,休息去吧。”
聽聞素劫這麼說,阿特拉斯有些詫異地歪了下頭。
“懲罰我?可是、這裏是我破壞的。”
“所以說,廢話少說,休息去吧!”
“哦。”
阿特拉斯很聽話地點點頭甩了甩尾巴,靠進了另一邊的沙發。
“素劫是好流氓。”
“……我揍你哦。”
阿特拉斯閉上眼開始打盹的之後沒多久,雙子和西風又開始毫無營養的互相吐槽,但過了沒一小會,大門開了,北宸一身睡衣站在門外。
黑禍和素劫立即上前,有些疑惑地看著她。
“小泥鰍,怎麼了?被阿特拉斯一騷擾,覺得長夜漫漫無心睡眠?”
黑禍一把攬住她的肩膀,嘴上像是在開玩笑,但雙眼卻認真地盯著她的臉看。
“又或者被鬼壓床了?別在意啦那個只是自己嚇自己而已。”
素劫也好笑地揉著她頭頂的發絲,但是眼神中卻帶著不易察覺的認真。
“不是。”
北宸拿手攪著睡衣的衣擺。
“我做噩夢了。……那個,黑禍,素劫……你們可不可以……在床邊陪我一會,等我睡著就好。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那個……”
她小聲支支吾吾著,本來碰到這樣的情況,黑禍和素劫肯定是毫不留情地吐槽或是捉弄她的,但這次,他們連笑都笑不出來。
“……好。”
“走吧,我們陪你。”
他們輕聲應了一聲,然後用眼神對西風打了個招呼,就關上門離開了。
到了辜銀嶽的寢室──黑禍和素劫看到了打掃得一塵不染、標准得如同旅店房間一樣的室內擺設,房間甚至連半點男性房間的氣味都沒有,讓他們不約而同地在內心吹了個口哨──不愧是苦行僧啊,難怪北宸說要借房間的時候他連進屋打掃一下都沒做,看樣子是根本沒必要來著。
北宸已經鑽回了被子裏,只剩腦袋露在外面。她的臉色不太好,雙眼眼圈發黑,面色也有些蒼白,此時,那黑色的瞳孔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澤,只是有些期盼地看著黑禍和素劫。
雙子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兩人分別走到床的兩邊褪去外套,拉開被子鑽了進去。
“咦!?”北宸立即在瑟縮了一下,“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啊!我只是希望你們在一邊坐一會!”
“我知道啦!”黑禍沒好氣地一把拉住她的手。“雖然我們是亂來了點,但也不會沒分寸的!睡吧,我們什麼都不做。”
“……呃?”
素劫在另一邊把手伸進她的脖頸下方墊著:“放心,我們不會做你不想要的事,更不想趁虛而入,就把我們當人形抱枕好了。”
“……”
北宸沉默了,只是用力點點頭。
然後過了一小會,她似乎敵不過睡意,眼神朦朧起來。
“黑禍,素劫……我又夢到向影了。”
她迷迷糊糊地呢喃著。
“嗯,我猜到了。”
黑禍壓低聲音,哄小孩一樣摸著她柔順的黑發。
“……然後我又夢到了你們。……我看到,你們也被亞加德劈成了兩半……”
“我們好好的。”
素劫輕輕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臂,讓她縮進自己的懷中。
“你們……和向影一起全部變成破破爛爛的鐵器躺在地上……我怎麼都接不起來,星靈礦溶液也沒有用,我想殺人,但是周圍一個人都沒有,亞加德也消失了,然後我又想自殺,但又想起來,我不能自殺……我沒有死的資格……”
她斷斷續續地念叨著,聲音越來越輕。
而黑禍和素劫則皺著眉頭,如同呵護嬰兒一樣一邊一個將她包圍著。
“你們一定要好好的。”
她口吃不清地囈語。
“你們安全的話,我還能努力戰鬥下去……我要當王……建立一個讓大家……的國家……但要是連你們都離開我的話……我……我就讓全部……陪葬……”
最後一句話幾乎已經成了模糊不清的音節,說完之後北宸就徹底陷入了沉眠,而黑禍和素劫臉上則露出了動容之色。
“……”
黑禍用力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
然後他低下頭,在懷中之人的額頭上輕輕印上了一個吻。──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原來也是能做出這樣溫柔的舉動的。
“向影這個混蛋。”素劫表情苦澀地咬牙切齒,“他這樣,倒是讓我們怎麼出手啊,連死都死得這麼狡猾,這混蛋!”
“如果他真的能回來,我一定要揍他百八十拳!”
黑禍也用最低的聲音恨恨道,但轉頭看向北宸的時候,神色間又滿是無奈和隱忍。
“現在我們……除了做禁欲的抱枕之外,還有別的選擇嗎。”
“至少她選擇了我們做抱枕。”
大大的臥室上空,想起了兩道似有似無的嘆氣聲。
與此同時,另一邊,拉提亞皇宮的某會客室內。
“你說什麼?”
霞血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坐在對面的格倫佘,仿佛他說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
“你說……婭修沒有接受你的特訓?那她怎麼可能拿到那麼好的初賽和復賽成績?”
“那是她自己努力的功勞。”
格倫佘懶得解釋太多,這句話出口之後便一聲不吭地喝起紅茶來。
霞血皺了下眉頭。
“她是什麼意思?有說什麼話讓你轉達嗎?”
格倫佘聞言抬頭看著霞血,碧眼中閃過一絲嘲笑。
“沒有。”
“……”
她什麼話都不想和自己說?這怎麼可能?他可是把她送來這個世界的人啊。
“不過,我送你幾個字。”
格倫佘罕見地主動開口了,嘴角看好戲似的微微勾起。
“自作多情。”
“……”
霞血的金色瞳孔在格倫佘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如同野獸般緊縮起來,但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神色淡然的哈哈笑了一聲。
“看樣子她和她現在簽約的劍感情很好啊。”
霞血輕描淡寫地感嘆了一句,心裏不以為然。
很多人,在見識過自己的實力之前,都有自信能抵抗住自己的誘惑力,但事實上,有幾個能真正把自己和戰器的感情放在絕對的力量之前的呢。
況且,她也很有可能在賭氣。
畢竟是他自己不分青紅皂白地把她丟來了這個野蠻的世界,她能成長到這地步一定吃了不少苦頭,畢竟她用了偽造身份,遮去了外貌,雖然騙不過他霞血,但至少對外人來說,她很好地保護了自己。
不過──不愧是他認可的人,確實沒有讓他失望,短短幾個月時間,已經是幻靈武司了,她這樣的優秀人才,也只有他這樣的帝王級戰器才能配得上。
回想起初次見面的時候她對著自己臉紅又手忙腳亂的樣子,他有些不悅的心情立即好轉起來。
“我有問題。”
此時,格倫佘開口打斷了他的回憶。
“為什麼你會格外關注她。”
“……”
霞血沒有立即回話,只是有些傲然地輕笑了一聲,拿手指敲著一邊的桌面。
“也不是什麼大事,只不過想找個合適的搭檔,近距離觀看世界級別的好戲而已。”
第六章 半陽月影
這幾天,迦法神團的教徒們的日子可不怎麼好過。
不知道怎麼回事,無論根據上面的指示換了幾次地下據點,卻依舊總是能被很快地找到,然後在一次又一次的惡鬥中不停地損兵折將。
迦法神團中大部分骨幹是踏夜鐵騎的叛將,心知肚明信仰什麼的只是幌子,但暗中傳教的途中,也有些日子過得不怎麼稱心想要尋求心理支柱的人被那些傳教者的花言巧語迷昏了頭,喊著口號加入到神團中來。而現在,外界的打壓非但沒讓他們清醒,反倒是因為災難效應讓他們變得更加狂熱,甚至自我洗腦,覺得能為神團戰鬥是多麼光榮和神聖的事一樣。
對此,上層骨幹們一邊在內心嗤笑著這些棋子,一邊繼續說著煽動而激昂的演講,鼓勵對方用自身的血肉去探對方的底。
然後他們發現,針對他們瘋狂打壓的並不光是一撥人。
首先是赫陽和拉提亞軍方的暗探和刺客;
其次,是來自西爾維亞的夜行戰士們;
還有一個獨行俠,似乎是圖零部落的人,雖然只有一個人,但破壞性卻更大;
再接著就是白衣少女和黑衣武者的組合,少女手持鉤爪,武者手持巨劍,身後還有遠距離星脈種的援護攻擊,幾乎每次出現沒多久就能把一個據點攪得天翻地覆,弄得迦法神團的教徒們不得不鳥獸散。
沒錯,兩人正是北宸和辜銀嶽,這幾天來,北宸白天在阿特拉斯的掃描功能下不停地尋找黑袍人──迦法神團教眾的據點進攻,晚上則是帶著黑禍素劫西風進行狩獵訓練,接近自虐似的高強度運動雖然把她折磨得瘦了一圈,不過回報是她又晉了一級,現在是五級幻靈武司。
現在北宸在迦法神團的口中,儼然已經成了罪大惡極的邪神使者,虔誠的教徒們紛紛用悲愴的聲音指責和唾棄她,而高層的幾人更是對此焦躁不已。
此時,他們正聚集在某幢郊外的廢棄小教堂內進行會議。
幾個黑袍人圍成半圈,對著站在前方的黑影──看樣子那個黑影是最有發言權的一個。
“現在怎麼辦?繼續躲嗎?喂喂,我只是傭兵,別拖累我一起和你們當過街老鼠好嗎。”
首先說話的是那個間接害死向影、有著鬼眼、面貌凶惡的男人──拉翰。
“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任務失敗,這個白影小丫頭能這麼追著我們打嗎?!”
立即,約翰──維爾維斯鎮長霍特的親信,那個沒什麼大腦的大漢立即扯大了嗓門對著鬼眼傭兵嚷嚷起來。
“對方有附身月使傍身,你倒是給老子去把她擄來看看?”
拉翰最厭惡有人沖自己大嚷,直接手伸過去卡住對方的脖子。
“別搞錯了,我可不是你們的教眾,我只是拿錢辦事,別擺出一副上司的口氣對老子說話,你不配。”
那大漢身手和臂力都遠沒有鬼眼這麼厲害,沒辦法閃開也無法進行有效的反擊,折騰了幾秒之後就被掐得臉色發白,手舞足蹈地向周圍的人求救。
“好了,拉翰。”
穿著黑袍的老人霍特在一邊伸出一隻手止住了鬼眼的舉動。
“你確實是我們請來的傭兵,所以我們也可以不計較你暫時的失手,不過至少,合約期間你得負責把那小丫頭帶來我們這裏,否則我們也有權拒付剩下一半酬金。”
“那是當然。”
拉翰放開對方,撇撇嘴,轉頭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的黑影。
“喂,雇主,到底怎麼搞的?”他說著指指身邊的老人──維爾維斯鎮長霍特,“為什麼對外他才是神團的領導人?你算是幕後黑手?還有,既然那小姑娘是眼中釘,直接幹掉多省事,為什麼要擄來這麼麻煩?”
“這你就不需要在意了。”黑影不溫不火地慢聲開口,“她身份復雜,對我們來說大有用處,就是這樣。你只管執行我交代的就好。”
鬼眼不說話,只是怪笑著看著黑影背光遮掩在暗處的臉頰。
“是、是……雇主大人。”
與此同時,另一邊,北宸正和辜銀嶽在首都北部山脈深處,狩獵了一隻災皇。
這一次辜銀嶽幾乎沒有怎麼插手,只是用那羅迦在遠處進行了幾次騷擾攻擊,但北宸還是不怎麼費力地將一隻災皇的頸部用黑禍和素劫狠狠絞斷,踩著它的屍體挖出了碩大的星靈核。
因為是狩獵附身月使,為了照顧阿特拉斯的心情(雖然他似乎完全不在意這些),北宸並沒有讓他跟來,同行的只有辜銀岳一行和西風,此時,西風正雙手抱胸看著北宸從災皇身上跳下,帶著笑意向自己走來。
“五裏爾,有進步。”
他面無表情地點了下頭。
“但是有時候多餘動作還是太多。早點習慣吧。”
他說的很隱晦,但北宸聞言還是神色一暗。
西風說的多餘動作,大多數是她習慣性地想換用向影而做的准備動作──這本來只是再正常不過,幾乎已經刻入本能的動作,現在卻已經變成了“多餘動作”了。
“附身月使不比人類,你這種動作讓敵人抓住的話,可就沒這麼簡單了。”
“嗯,我知道,我努力試試。”
“不說這個不說這個。”
像是為了讓北宸心情好轉,黑禍變回人形,故意用誇張的口氣大聲開口。
“小泥鰍!!我們有兩個好消息,要先聽哪個?!”
“誒?……又不是一好一壞,哪個都行啦。”
“那就先說比較好的,”素劫笑嘻嘻地擺了個奇怪的POSE,“我和老弟成功晉級,現在是七痕了!”
“啊!”
北宸的神色馬上明朗的不少,高興地伸出雙手拍拍雙子的肩膀。
“太好了,恭喜啊!不愧是極品燁月種,晉級得真快!”
“還有第二個好消息,不過這個相比之下用說的還是用做得比較容易懂──”
黑禍說著,和素劫交換了一個眼神,戰器化來到了北宸手上,然後──
“啊……這是……”
北宸全身發服裝全數變掉了。覆蓋在她身上的,是漆黑的細密軟鱗編織而成的貼身輕甲,頭頂的頭盔也變成了帶著邪惡紋樣的華麗面甲,腰間從輕甲下延伸而出是黑色繡有暗紅色紋路的圍腰,腳部的黑色硬皮靴下方有著薄薄一層軟墊,似乎是用來吞去腳步聲的,而雙手上的鉤爪全數變成了漆黑色,造型也變得更為鋒利復雜,帶著嗜虐性的美感。
現在的北宸,儼然就是一個在黑夜中潛行的刺客。
“這就是你們全身戰器化的形態嗎?”
北宸原地輕跳了幾下,甩了幾下鉤爪,發現自己的身體似乎輕巧了很多,而眼前的夜景也變得比方才更為明晰了。
“不不,這只是我的全身戰器化形態。”黑禍得意地笑了起來,“‘暗殺者’形態。能增加夜視能力,也能讓身體變得更輕巧哦。”
“誒?!還不止一種嗎?!”
“當然,現在輪到我了!”素劫語氣有些興奮地說著,全身覆蓋的黑色輕甲立即在光芒中消失,而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白色的軟甲。
同樣是貼身式的設計,但與黑禍不同的是,素劫的全身戰器化形態並不是鱗片質地而是硬皮甲,嚴密、束腰、風衣似的下擺、白色的兜帽下是銀色的遮住半邊臉的面甲,袖口,腰帶、風衣的下擺、背部都有著暗紅色的圖騰紋路,樣子很像他們的烙印圖案,同時,雙手的鉤爪也全數變成了熠熠發光的白色。
“這是……?!素劫的全身戰器化?”
北宸有些驚訝地看著自己全身,感覺手上的重量變輕了──不對,不是鉤爪變輕了,是自己的臂力變大了?
“沒錯,這是‘行刑者’形態,能增加你的臂力,還附帶了能讓傷口不宜凝血的毒素。”
素劫自豪地解釋著。
“一種適合白天使用,一種適合晚上使用,怎麼樣,便宜吧?別的雙子戰器也只有一種形態哦?快點表揚我們!”
“光表揚怎麼夠,怎麼也得犒勞一下啊對不對小泥鰍?”黑禍說著保持鉤爪的形態抬起北宸的右手揮了揮,“快點獎勵!我要公主抱!”
“讓我拿公主抱抱你?你是變態嗎?!”
“那不然穿女僕裝叫一聲‘主人’什麼的……”
“等等,我是你們的主人才對吧!”
北宸哭笑不得地吐了句槽,然後笑瞇瞇地看著雙手的鉤爪。
“不過,真的很謝謝你們,這樣我可以使用的戰朮就更多了。不愧是黑禍和素劫。”
她說著,輕輕擁抱了一下變回人形的雙子們,然後轉頭,有點雀躍地看著西風。
“呃,怎麼樣,我穿著全身戰器化的樣子?”
“太緊身。雖然露出的皮膚不多但是幾乎把你的身體曲線完全暴露了。真是不知羞恥。”
“噗!?”
北宸被西風說的一口氣噎住。
“但、但是暗殺者的話,自然是怎麼輕便怎麼來啊?我覺得很適合打速度戰的我……”
“那就能挺胸翹屁股到處晃了?”
“……”
“西風大媽又開始了。”黑禍把下巴擱在北宸的頭頂酸溜溜地笑了起來,“他在嫉妒呢小泥鰍,你想,他的全身戰器形態是稍微寬松點的軍服,享受不到貼身包裹你身體的滋味呢,於是就……”
“啊,說起這個!”
不知怎麼的,一直在旁邊整理星靈核的朧雲突然神色興奮地插嘴然後湊了上來。擠眉弄眼地拿手肘捅捅素劫。
“貼身包裹著妙齡少女的身體的感覺如何啊,兩位小哥?”
“嗯嗯!不錯哦!”
素劫故意露出了誇張又猥瑣的笑容。
“柔軟有彈性,肉質健康不多也不少,氣味也很好聞哦。”
“素劫你把我當什麼了?!豬肉嗎?!還有我裏面明明有穿裏衣的,你怎麼可能知道得這麼清楚!”
“真好啊……”
朧雲露出羨慕的神色看著雙子,然後再無比鬱卒地看著身後正在和那羅迦清點星靈核的辜銀嶽。
“哪里像我,每次都得穿在一個肌肉男的外面……”
“那不是正好嗎。”那羅迦頭也不抬,手中惦著一個大大的星靈核,“如果你的主人是女人,你全身戰器化形態會不會性騷擾也難說,那對方要怎麼戰鬥啊。”
“……你也不用把我說成色情狂吧?我只是有點風流而已誒!”
朧雲委屈地抱怨著,辜銀嶽抬頭瞟了他一眼:
“色情狂和風流浪子不是一種人的兩種說法嗎?”
“……”
於是朧雲悲催地抽著嘴角跑去一邊拔災皇屍體上的毛了。
“好了,休息夠了吧?”
西風收起瞄準黑禍的槍,拍了拍沾著灰的衣角。
“今天早點回去吧,明天有比賽。”
“嗯。反正和銀嶽的配合也練習得差不多了。”
北宸點點頭──下一場比賽是以雙人為一組的擂臺的形式展開的,也就是參賽者們必須在比賽開始前選好自己的搭檔。
北宸的搭檔自然是辜銀嶽了──雖然狂犬格倫佘和領王嘉琳娜也上門象徵性地問過要不要搭檔,但前者北宸更想和他比一場,後者的話,身份太過高貴,她不想惹麻煩,想來想去還是認識多時的辜銀嶽最讓她有親切感。
而幾天配合下來,她發現自己和辜銀嶽的戰鬥風格,簡直像是天生為了成為搭檔而存在似的。
一邊是注重輕巧和技朮的速度型,一邊是注重破壞力和防禦的力量型,戰器的攻擊距離剛好也不重合,甚至遠距離戰器的西風和那羅迦也是一個面積式一個點式──無一不是互補得不得了。
所以僅僅只是用了沒幾天時間,兩人便已經像是多年的老搭檔似的很有默契了。
“回去吧,笑罌收購土地的事不知道辦得怎麼樣了呢。”
北宸伸了個懶腰──她開始著手進行准備建立國家的事宜了,首先需要的就是土地,笑罌主動把這事攬了下來,不過她可不想把所有擔子都丟給他,到時候具體的買賣她也自己參加吧。
看著吧,向影……
她在心裏默默地念著。
就算橫在面前的阻力有多大,我也會毫不猶豫地前進的。
現在,輪到我主動出擊了。迦法神團也好,蘇末也好,赤月也好,我不會輕易認輸的。
──所以,快點回來吧。
不想被我超過太遠的話,就快點回來吧。
第七章 恨此處不得雪恨
首都競技場參賽者休息室。
休息室是小號的,很安靜,每一組參賽者一個,不允許參賽者之間在賽前互相串門。北宸和辜銀嶽在前一場打敗了一組對手,此刻正在小聲分析總結戰鬥經驗,笑罌在一邊時不時地插幾句嘴,阿特拉斯則像往常一樣一聲不吭守候在一側,至於西風──
為了保留實力,北宸並未一開始就把西風帶在身邊,反正比賽只規定一個靈武司最多只能帶三個戰器參賽,但並未限制比賽中途從場外召喚戰器的行為,如果實在有危險,再召喚西風到身邊也不遲。
這次的比賽是淘汰制,也就是說,輸一次就出局了,所以北宸和辜銀嶽兩人也不敢大意,至少在迦法神團的參賽者出現前,不敢大意。
這段時間他們多次去襲擊迦法神團的據點,對幾個有點實力的教眾的長相有所瞭解,只要他們沒蒙上臉上場,他們應該能辨認出來──蒙臉了也不要緊,擂臺上刀劍不長眼,“不小心”弄掉對方的面具也可以嘛。
迦法神團的參賽者不止一組,這他們已經發現了。
上一場比賽就是幻靈武司魯伊和武司皇雷狄斯這對皇子兄弟搭檔,對上了迦法神團的兩個教眾──雖然有些實力,但和兩個實力頗強心眼也多得不得了的皇子相比根本連塞牙縫都不夠,開打沒到五分鐘,就雙雙被踢下了擂臺,灰溜溜地告敗了。
北宸和辜銀嶽雖然目前還沒有對上過迦法神團,但除了魯伊和雷狄斯之外,另外一組大賺吸引力的“狂犬”和“黑隼”的組合也遇到過一次,當然,那一次的對手就比這一次還要慘了,魯伊和雷狄斯還知道保留實力所以五分鐘才把人趕下臺,格倫佘和那個被叫做“黑隼”的東方青年一上場,裁判剛宣佈開始──然後兩道人影嗖嗖幾下,比賽就結束了。
根本就是真正的“秒殺”,觀眾們什麼都沒看見呢,比賽就這麼莫名其妙地完了,讓大堆人直呼票白買了。
“那對大概是對我們來說威脅性最大的敵人了吧。格倫佘一個就夠麻煩了,那個‘黑隼’看上去也絕對不是省油的燈。”
北宸有些煩惱地用腳尖拍打著地板,黑禍、素劫、朧雲變成戰器狀態被帶在他們倆的身上,下一場就是她和辜銀嶽上場了,不知道對手是誰。
“蘇末和領王嘉琳娜這一對才比較麻煩吧?從身份上說他們可都是動不得的人,再加上武技也不能小看,對上他們可得十二萬分的小心。”笑罌板著臉沉聲道,“還有鈴迪爾和‘業火荊棘’塞頓這一對……總之,無論遇上誰都別輕敵就是。”
“知道。”
辜銀嶽點點頭,然後看向了休息室的大門──似乎有誰走到了門外。
“總算是找到了……”
開門的是淩霜,看到屋內的幾人之後,他緊繃的神色立即鬆懈下來,嘴裏小聲抱怨了一句,然後帶上門走了進來。
“好久不見啦,老姐。”
他張開手臂用力地抱了一下北宸,然後松開她,仔細地端詳了一下她臉上的神情。
“向影的事,我聽笑罌說了。……抱歉,當時我不在場,如果我在的話……”
“沒事的……”
北宸勉強地笑了笑。
“不是淩霜的錯,當時大家都被下了毒,所以……不說這個,你消失了這麼久,去幹什麼了啊?笑罌也神神秘秘地什麼都不說。”
“還有什麼,他讓我打聽情報去了。”
淩霜對一邊的笑罌翻了個白眼:
“當時不是很多人都離開了嗎?包括辜銀嶽和亞曄──都是被這傢伙當成跑腿去幹活啦!還不都是為了你!”
他一邊沒好氣地低聲嚷著,一邊又惡狠狠地伸手理了理北宸那因為剛比賽完沒多久有些歪敲的領口。
“別說我了,你今天要連著比三場吧?”
“是啊,一小時前是第二場,馬上就要第三場了。”
“那好好補充體力了沒?”
“嗯,有吃過一些肉幹什麼的。”
“水呢?”
“也有喝啦。”北宸哭笑不得地看著淩霜化身成管家婆問東問西,“別擔心,我會自己照顧好自己……”
“這叫照顧好?!”
淩霜用鄙視的眼神看了一眼她身邊的辜銀嶽、笑罌、阿特拉斯。
“肉幹和水怎麼夠!你們這些大男人也不提醒她一下,以為她是你們啊?!她是女孩子好不好!?”
他邊說邊帶著一臉“我就知道會這樣”的表情從自己的儲物空間拿出了一瓶橘色的水,還有兩塊小小的糕點。
“諾,這是官方在賣的運動飲料和營養糕點,貴了點買的人比較少,不過聽吃過的人說,挺不錯的。”
“呃、謝、謝謝……”
面對淩霜的體貼,北宸有些局促地接過了他遞過來的食物,分別吃喝了一些──不得不說確實很有緩解疲勞、補充體力的作用──該不會是有興奮劑吧?北宸莫名其妙地回想起塞那加德的比賽中那些服用興奮劑的參賽者被禁賽的新聞了。
怎麼可能啊,這是官方販賣的物品──她好笑地將這個想法抹去,然後專注地看著另一邊的門──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
“要替我加油哦,淩霜。”
“你表現好的話,我當然會的。”
然後,二十分鐘後,速殺白影和鉤命銀月兩人手持戰器,站在了寬廣的擂臺上。
而他們的對面,站著的其中一個是讓北宸頃刻間中斷理智的人。
長長的猙獰疤痕,淡紅色的眼白和碧綠的眼珠,光是外貌就能讓人記憶深刻,更何況,他是直接導致悲劇的關系者。
那個害死向影的罪魁禍首──
“拉翰……”
北宸的全身輕輕顫抖起來,神色變得猙獰而憤怒。
感受到了北宸那激動的心緒,辜銀嶽轉頭面帶疑問之色地看著她。
“怎麼了?你氣息亂了。”
“那個人……那個人是害死向影的兇手!”
她壓低聲音一字一字咬牙切齒地回答,語氣間帶著毫不遮掩的恨意。
辜銀嶽一皺眉。
“我明白了,這個人交給我,你對付他旁邊那個。”
北宸驚訝地瞪眼:
“銀嶽,你說什麼?!”
“我說,這個人交給我。你現在的狀態連合格的戰士都算不上,我不能讓你冒險。這個人的實力在你之上。”
“但是──!!”
“聽我的。報仇的機會很多,但絕對不是現在,現在是比賽,就要有參賽者的自覺,記住,現在的你,是武者,不是復仇者!”
面對北宸猙獰錯亂的表情,辜銀嶽依舊用低沉穩重的聲音將她的氣勢壓制了下來。
北宸低下頭。
她知道他是對的,眾目睽睽之下,她又怎麼能亂來,萬一對方被她逼急了,把阿特拉斯身為附身月使的事抖出來呢?!她失去了向影還不夠,還要讓阿特拉斯這個耿直純粹、一心守在她身邊的附身月使遭遇危險不成?
“我知道了,我……盡量忍。”
咬著牙後退了幾步,北宸移開了停在拉翰身上的視線。
而見她如此,對面一直興味地接受她那憎惡視線的拉翰有些意外的撇了撇嘴。
“准備──”
裁判在擂臺一邊高舉起手中的靈晶,然後──
啪!
靈晶被捏碎了,響起了巨大的噪音,與此同時,擂臺兩邊的四道人影同時閃電般向著對方疾射出去!
“素劫,‘行刑者’狀態!”
“好!”
她的身影在疾沖途中被白光所包圍,白光散去的同時,“速殺白影”的身姿,真正地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告死的白色影子。
將目標鎖定拉翰身邊的那個靈武司,她足弓一點,手中的白色鉤爪在空中劃出三道並行的殘光,無聲無息,但夾雜著猛烈的凶戾之氣,攻向對方的頸部!
一出手就是殺招!
對方是一個看上去三十多的男子,本來看見自己的對手畢竟是小女孩,心理上多少還有點輕視,但這一招出來,他立即不敢大意了,向後險險地一仰身子,然後側步小跳了幾下,手腕一翻,手中的長劍迎了上來。
鏘!!
刺耳的金屬對撞身響起,身穿行刑者服裝的北宸大喝一聲,一個前踏雙手下壓,反倒在全身戰器化的輔助下壓制了對方的臂力,然後一扭腰,矯健的雙腿猝不及防地給出了漂亮的連環題直攻對方的下槃,把對方打得向後倒去──
“嗚!!”
男子狼狽的從喉嚨中發出了咕嚕聲,在地上側身滾了幾圈躲開了北宸的鉤爪追擊,但還沒等他來得及起身站穩,兩只鉤爪六道利刃又呼嘯著,如同陰魂不散的白色厲鬼一樣,沖到了他的面前!
“哇啊啊啊啊──!”
仿佛真的對上了要將他置於死地的死神一般,男子慌亂地大叫了一聲,手中的長劍毫無章法的狂猛亂揮起來,一時半刻倒確實讓北宸近不了身,後跳了幾步以免被劍光波及。
見北宸後退,那人反倒起了一絲逼退強敵的混亂的興奮感,怪叫著胡亂揮舞著長劍撲了過去,但就在此時,突然側面襲來一道亮紫色的光柱,那人側腹被擊中,又剎車不及,跌跌撞撞地撲倒在地滑出去了七八米,順著光柱襲來的方向看去,那羅迦在遠處對北宸比了個“繼續”的手勢。
北宸的對手受傷了以後總算沒這麼混亂了,他這才冷靜下來後跳了幾步拉開距離,然後從儲物空間內拿出了五枚七級靈晶風炮,一同對准了北宸。
“糟糕!快躲!”
黑禍低叫起來,然而北宸卻不做聲,反倒壓低身子向著對方疾沖過去!
“北宸!”素劫有些慌亂地大吼,“躲開啊,我的防禦力擋不住七級的風炮的!”
就在素劫的叫聲中,靈晶被捏破了,五道高壓風柱排布成了一個扇形向著北宸的方向咆哮而來,巨響甚至吸引了另一邊正在對峙的辜銀嶽和拉翰的注意力。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白影會因此重傷的那一刻,她起跳了。
白色的風衣下擺,在空中借著氣流如同鷹隼般張開,兜帽下的銀白面具,無情地反射著太陽的冷光,健康優美得如同豹貓般的身姿,在高高的半空投下了詭異、肅殺而又致命的美麗剪影。
怎麼回事?全場觀眾一齊愣住了。她那高度,少說有十米了吧?正常人能跳得這麼高嗎?!
“是靈晶!”
有人回過神來大吼了一聲,人們這才發現,在她腳下也有著不甚明顯的高壓風柱──而正對著風柱的地面的石板,已經碎得四分五裂了。
原來如此。
在起跳前的一刻,她拿出了九級靈晶風炮,起跳的同時對准地面發動,躲過了那些扇形風炮,也用更強勁的風柱打散了那些的風柱──與此同時,風柱和風柱的對撞產生了強大的氣流,把她的因為發射的後坐力而高高躍起的身體,托向了更高的高空。
但是還沒等觀眾們回神的時候,半空中的白影又動了。
她再次將手臂對准了地面的敵人,發動了第二枚九級風炮!
轟!!
千鈞一發之刻,對方也用一枚七級風炮打散了大部分的轟擊,但還是不免被無數細小的風刃割傷了皮膚,衣服被劃成了一道一道,細小的傷口到處都是,狼狽得可以,除了站立的地面尚為完好,附近的石板全被轟成了細小的碎塊。
攻擊還沒有完。
風炮結束之後,半空的白影開始向著地面降落,然後,落地的同時她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她在帶著勁風落地的同時,激起了那些石板碎塊揚起的塵煙,而就在這不到幾秒的視線阻隔中,她已經急速跑動,沿著弧線型的軌跡繞到了對方的側面,離開了他的視線範圍──而那個敵人,還在驚訝地盯著前方的空地看。
簡直像是偷襲的獵鷹以及毫無察覺的野兔一般。
整個場地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那至關重要的一擊,而那人,在周圍環境的突變下總算是察覺到了來自背後的危機,他在最後一刻猛地轉身──
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勁風停止,高揚的衣擺也漸漸垂了下來,白色的厲鬼已經將手背的鋒利尖爪對准了自己的喉嚨,尖爪的前端幾乎已經刺破了皮膚。
“認輸還是死?”
少女的本該甜美的聲音,此刻卻帶上了腥冷的劇毒,席捲著鋪天蓋地的殺氣,猛獸似的震得對方無法動彈。
“……認……認輸──噗!”
討饒的台詞還沒說完,白衣的行刑者已經旋身一個飛踢,實實在在地一腳踹在對方的腹部,踢得對方直直向後飛去,毫無懸念地摔下了舞臺,與此同時觀眾席爆發出了亢奮的叫好聲。
一邊的辜銀嶽卻沒覺得這麼樂觀,他皺了皺眉,看著北宸的方向愣了一秒,而就在此時,拉翰揮動手中的雙刀發動了來自側面的偷襲!
“別分心啊兄弟,你的對手還在這邊呢!”
當的一聲,朧雲的劍身擋住了攻擊,辜銀嶽轉頭面無表情地看著對方。
“看樣子我也得動作快一點了。”
“哦?”
辜銀嶽沒有回答,但是動作卻突然有力了起來,從剛才起一直因為擔憂北宸而處於被動防禦的狀態,一下子切換成了兇猛的主動攻擊。
鏘!!鏘!!鏘!!
速度很慢,但朧雲每劈下一次,都帶起了飛沙走石,地面也被砸得四分五裂,呼嘯的劍風更是能吹得人身形不穩,而拉翰數次瞄準辜銀嶽的攻擊空隙發動偷襲,也被他輕描淡寫地扭轉劍柄,以巨大的劍身作為盾牌擋住了。而一邊的那羅迦則立即趁機展開援護攻擊!
“哼,別以為就你有遠距離戰器啊!”
拉翰後跳了幾步,一伸手臂。
“赤鴉,給我上來!”
一道紅色的光芒從場外竄上了擂臺,拉翰用了遠距離召喚叫來了他第二個戰器──紅色的光芒還沒在擂臺上凝聚成人形,幾道鮮紅色的光束已經發出了尖利的嘶叫聲撲向了辜銀嶽的身影!
啪!
然而,紅色的光芒,被白色的告死者吞噬了。
一切發生之後,人們才回過神來,是場上另一個戰士──速殺白影,在幾秒間竄過了十幾米,揮動鉤爪將紅光打落在地。
紅光的真身,是幾隻血紅色的弩箭造型的光芒,在地面上停留了一會,變化成點點光子消失了,而遠處的人型,則是一頭紅發,金色雙眼,手持有著光子脈絡的長弩造型的──星脈種。
辜銀岳只是拿餘光瞟了一眼新出場的增援,便繼續不緊不慢地對拉翰展開了追擊,雖然拉翰身手很不錯,躲閃能力異常出色,攻擊的節奏也非常敏銳,一時半刻無法對他造成太大的傷害,但是論體力他更勝一籌,破綻,等他體力不支的時候自然要多少有多少。
而另一邊的北宸,也在兩人之間毫無溝通的情況下,飛速沖往了手持長弩的紅發星脈種。
“哼。”
叫做赤鴉的星脈種用陰溼的聲線冷笑了一聲,手中扳機一扣,幾道鮮紅的光芒同時射出對北宸襲去──北宸立即側身幾個小跳躲開了攻擊,但沒想到那些紅色的光芒竟然在空中轉了個彎,再次對著北宸沖去。
竟然還帶追尾功能?!
北宸咂了下嘴,不再躲閃,而是揮手將光芒打散,但因為這些動作,對面的赤鴉也一併拉開了距離,然後又是幾道紅光射來!
“煩死了!”
她沒好氣地大吼了一聲,再次打散光芒──而這一次,紅光沒有追擊。
“是冷卻時間!”黑禍大吼起來,“好機會,輪到咱們了!”
冷卻時間,那羅迦、西風、附身月使都有,只不過前者比後者時間要長許多,指的是在一輪攻擊(子彈,光束,星靈炮)發動後,需要一定的時間才能發動第二次,而在這段時間內,對方是無法再次發動同樣的攻擊的。
北宸點點頭,從儲物空間拿出了一枚黑色的靈晶。
這是八級靈晶“夜霧”──沒有任何殺傷力,只會帶來一大片黑色的煙霧,大多數的時候是用作逃跑時的煙霧彈的,但現在──
“黑禍,‘暗殺者’形態!”
捏破靈晶的同時,北宸低喝了一聲,一片黑霧中,白影的身形如同被煙霧吞噬般,無聲無息消失了。
而被煙霧包圍的赤鴉則立即明白了他們的戰朮:對遠距離戰器來說,最棘手的狀態就是無法瞄準了。
赤鴉冷笑一聲。
他可是星脈種,不需要用裸眼來定位敵人,開啟星靈力場掃描也可以捕捉對方的位置──這麼想著,他眼前出現了光子組成的雷達般的小熒幕,但是──
“沒有?!”
怎麼可能!只要是戰器就一定會有星靈力啊?!為什麼會掃描不到?!
赤鴉不知道,北宸現在是“暗殺者”,既然是“暗殺者”,那就萬萬沒有暴露自己的道理──是的,黑禍的暗殺者形態,完全收攏的北宸這個作戰單位的任何氣息,人的氣息,戰器的氣息,全數在黑暗中,化為了虛無!
赤鴉有點害怕了。他不停地轉頭和變換位置,想要能時刻注意對方的動態,然而,黑霧中的暗殺者卻連害怕和膽怯的機會都不給對方──
來自背後的黑色殘光,如同野獸的獠牙一般,兇猛而安靜地刺入了對方的腹腔。
但赤鴉還沒來得及發出慘叫,下一波劇痛便刺得他幾乎要失去意識──對方把那帶著倒鉤的利刃從腹腔拔了出來。
黑霧散去了,人們只看到了戰鬥的結果:高等的星脈種,渾身是血半跪在地,而在他身後,白影化為黑衣的刺客,將手中的鉤爪抵在對方的頸側。
“認輸還是死?”
她並沒有阻止赤鴉往傷口倒星靈礦融液的舉動,依舊面無表情地詢問。
“……認輸。”
赤鴉無奈地鉤起嘴角一笑,然後對著自己主人方向無奈地聳聳肩,然後老老實實地爬起來,主動跳下了擂臺。
人群騷動了。
速殺白影手上的鉤爪,竟然有兩套全身戰器形態!這可是星脈種都沒有的福利啊!要知道,能迅速切換這兩種有利的模式,能帶來多少的勝機!
而完全沒想到自己隱藏著的殺手!這麼快就落敗的拉翰,也因為這一瞬間的分神,被辜銀嶽逮住了空隙,朧雲呼嘯著橫掃過來,他忙不迭交疊起雙刀抵擋,但臂力上的差距還是讓他後退了幾步,雙刀上裂開了巨大的缺口,腹部也被劍風拉開了長長的口子。
“嗚哇──”
拉翰這回笑不出來了,他後跳了一步,誇張的大叫了一聲。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一個一個都紅了眼似的?我是你們的殺父仇人哦?”
“你還敢說!!”
不遠處的北宸不聽到這句話還好,聽到了這句後立即暴怒地大叫起來:
“你害死了向影!你這個混蛋!!”
她低吼一聲,不顧辜銀嶽阻攔的厲喝,舉起了鉤爪就直沖過去!
然而──
“我認輸!”
拉翰卻露出了可惡的笑容,油滑地躲開了北宸那帶著腥味的狠絕攻擊。
“搞錯,我只是個打工的,你看清楚報復對象好不好?!”
“胡說!!當時如果你不拿嘉琳娜作人質,他就不會做出那種舉動!”
追擊,並沒有因為他的認輸而停止。
坐在遠處的觀眾們聽不到他們的對話聲,只看見白影明明已經勝利,卻還不依不饒地追著敵人猛攻,人群交頭接耳起來:白影之前明明是走勝利即可,絕不追擊的溫和路線的,今天怎麼和換了個人似的。
“婭修•圖零!請立即停止攻擊!!對方已經認輸!!聽到了沒有,婭修•圖零!!”
場外,裁判拿擴音靈晶厲聲提醒著,但他的聲音,已經傳達不到北宸的耳中了。
“你不是吧?死了個量化種的長劍而已,用不用這麼誇張?以你的實力和名氣,找什麼長劍找不到啊?!”
拉翰一邊捂著腹部躲閃,一邊怪笑著看著北宸被面具遮住卻依舊能看出她暴怒心緒的臉龐。口中說出的話,也完全不像是敗者的妥協,更像是飽含惡意的挑唆。
“住嘴!你這混蛋!!”
果然,北宸的怒氣更上一層,手上的鉤爪的攻勢也更快了。
“北宸,快停下,你想失去比賽資格嗎?!”
“北宸,冷靜點!”
這下,就連她雙手的黑禍和素劫都出聲勸阻了。北宸的眼神在幾秒間清明起來,但與此同時拉翰卻又帶著惡意的笑容繼續開口了。
“哦,該不會是因為對方皮相好,你捨不得?又或者,磨刃的功夫讓你流連?”
“住嘴啊!!!!!!”
憤怒間還帶上了自己和向影被羞辱的怨氣,北宸一弓身子,高高挑起,舉起雙手的鉤爪用力揮下!
碰!
皮肉間碰撞的聲音,剎那間讓北宸清醒過來。
她的拳頭砸到了拉翰的臉上,打得對方後退了幾步,但她雙手的黑禍和素劫卻不見了。──在最後一刻,他們在她起跳的時候離開了她的雙手返回了人形,讓她最後一擊成了赤手空拳的攻擊。
于此同時,辜銀嶽也找准了空隙一個箭步攬住了她的腰用力將她的雙手禁錮,將她挾制在自己懷中。
比賽,就以這種詭異的狀態告一段落了。
拉翰摸了摸帶上點血的嘴角,嘲諷地看了北宸一眼,而被辜銀嶽禁錮住的北宸再次憤怒地掙紮起來,卻終究抵不過辜銀嶽的臂力,只是在他懷中扭動著。
“比賽結束,勝者,婭修•圖零,辜銀嶽!”
裁判毫無感情的聲音在比賽擂臺上響起,場外響起了掌聲,但本應歡喜雀躍自己勝利的北宸和辜銀嶽,臉色卻陰冷至極。
“這一次是你們贏了,不過比賽嘛,我也有很多手段不能用,下一次在沒有外力束縛的戰場,我們再好好比一次吧。”
拉翰下臺前,再次丟下了煽動性的話語。
“哦對了,下一個長劍,建議你以戰鬥力優先選擇啊,皮相和磨刃的技朮什麼的,畢竟不能保證他在危急狀態下活下來呢?”
“拉翰────────!!!!”
北宸眼睜睜地在辜銀嶽懷中看他大笑著揮揮手離開了擂臺,憤怒地咆哮著對方的名字。
敗者輕松退場,勝者卻無處發泄一腔憤怒和屈辱;
仇人招搖離去,復仇者卻只能眼睜睜地放任他污蔑已經離去的死者。
“可惡!可惡啊啊啊!!”
速殺白影悲痛欲絕的低吼,飄蕩在了擂臺的上空。
第八章 能割不愛
刃鳴之夜當日,武鬥大會參賽者──婭修•圖零的房間內,氣氛一片沉寂。
“那麼。”
壓抑的空氣中想起了北宸有些沉悶的聲音。
“這一輪的比賽已經完了,勝出的有十組一共二十人參加准決賽,而這些人──”
北宸拿出一份名單看了一眼。
“魯伊和雷狄斯、格倫佘和第五翎、嘉琳娜和蘇末、鈴迪爾和塞頓、艾米和凱亞、羅迪和卡米利亞、法隆和吉加特、費依和薇薇安──這些據笑罌說全是有著清白的身份的人,不會是迦法神團的教眾?”
笑罌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那麼……比賽……我有些想棄權了。既然迦法神團沒可能奪冠,那我也沒必要參加比賽了。我想把之後的行動重點放到更重要的事上去。”
“你在說什麼傻話?”
笑罌不悅地皺眉:
“口口聲聲要變強要想建立國家,那為什麼要放棄把世界最強戰力納入帳下的機會?你不知道有了霞血,我們的狀況會輕松多少?”
“……”
北宸沒有回話,而笑罌則仰起下巴斜了她一眼冷笑了一聲。
“我知道,你還在堅持所謂的‘你的長劍只有向影’吧?這我不反對,你可以取勝然後把契約權轉讓給辜銀嶽啊。”
“那霞血萬一不同意轉讓呢?”
“那你契約了不使用他不就行了,你可以利用烙印讓他替我們幹活啊。別忘記,悠禹這大國就是靠霞血在幾天之內給打下來的啊。”
“……我知道……”
北宸壓低聲音,搖搖頭,似乎還是在猶豫。
氣氛變得更沉悶,似乎是不忍見到北宸抑鬱的樣子,辜銀嶽主動開口了。
“有件事有點在意。……你們不是說事故發生的時候,戰器們都中了無法戰器化的毒嗎?為什麼那個叫拉翰的人一開口就說他是量化種長劍?他是怎麼判斷出來的?”
此話一出,眾人都神色一肅,北宸也抬起頭驚訝地瞪著辜銀嶽:
“他知道我們的情報!?”
“嗯。”辜銀嶽擰著雙眉點頭,“而且知道得似乎還很細……不知道是從哪里入手的情報。而且,他們遲遲沒有公佈阿特拉斯的真正身份──說不定也是有什麼深意在。”
屋內又是一陣沉默,接著換淩霜開口了。
“嗯,那就匯報一下我得到的情報吧。前一次月震之夜出現的金色巨獸──並不是只在拉提亞王國出現,撒紮姆、阿爾卡迪亞、赫陽境內都出現了。而研究得出的結果也不知怎麼的流入了民間。現在有不少人在私下流傳說那金色的巨獸也是戰器。不安的聲音越來越大,似乎拉提亞王國已經開始指定約束戰器的法令了。”
淩霜一邊帶著蔑視的笑意一邊開口,語氣間全是對人類的不屑。
“前一次戰器襲擊主人的陰影至今沒有散去,這次探聽情報的時候,倒是讓我見識到不少人類可笑的一面呢。姐,你可千萬別變成那種樣子啊。”
“怎麼可能。”
北宸無奈地笑了一聲,淩霜則是聳聳肩看向西風和辜銀嶽。
“那麼你們呢?笑罌那傢伙也有事交代給你們了吧?”
“目前還沒有徹底定下來,就先不說了。”
西風半垂著眼簾,輕描淡寫地把事一筆帶過了,似乎沒有解釋他被交代了什麼的意思,辜銀嶽也一樣,只是輕輕點了下頭。
見此,北宸也不勉強他們──她知道,他們去做的,全是有利於自己的事,既然笑罌不讓他們說,那肯定有他的道理在,那還是等他們自己主動開口吧。
她甩甩頭,想要讓自己的心情開朗一些。
“總之,我得做好對迦法神團發動總攻的准備,至於參不參加比賽──我會認真考慮的。不過現在……我想去外面散散心,可以嗎?”
“那自然最好,”西風淡淡地挑了下眉,“如果不知道調整自己的心情那你也太沒用了點。需要我護送嗎?”
“不用這麼浪費啦,只是在附近逛逛而已。黑禍、素劫……能麻煩你們倆當保鏢嗎?”
獨處的機會雙子自然是求之不得,黑禍和素劫立即忙不迭點頭,順便對西風丟去了一個挑釁的眼神,換來後者的白眼。
北宸倒是沒注意到這些,只是整理了一下衣裝,對屋內眾人分別打過招呼,然後就帶著雙子出去了。
“走了呢。”
朧雲在角落搖頭晃腦了一下,然後略帶同情地瞅了西風一眼。
西風立即皺眉了:
“你這是什麼眼神?你是在說我對自己的排位在雙子之後有所不滿?別開玩笑了,我可不是那兩個整天就知道占人家便宜的低級傢伙,我不在乎這種無聊事。”
“呀,問題是我什麼都沒說好吧西風老兄……你這算不算是不打自招?”
朧雲抽著嘴角吐槽,西風立即面無表情地惱羞成怒了,直接拿出了魔裝狙擊槍對准了朧雲的胯下。
“喂你好歹對准我的腦門啊瞄準命根子是什麼意思啊!我的臉真的看上去有這麼欲求不滿嗎?!你是在嫉妒我對吧?你一定是在嫉妒我對不對?!”
淩霜和那羅迦不約而同發出了鄙視的嘆氣聲以嘲笑那沒營養的吐槽,辜銀嶽乾脆連看都懶得看一眼,直接在一邊坐下看起那份准決賽名單了。
“西風,西風。”
一直站在角落裏當擺設的阿特拉斯突然開口,拿尾巴敲敲西風的肩膀。
“西風吃醋了嗎?”
“沒有。”西風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回答了。
“西風泛酸了嗎?”
“沒有。”西風依舊面不改色地秒答。
“西風眼紅了嗎?”
“沒有!”西風感到自己腦門上的青筋跳了一下。
“西風是醋缸。”
“不是!”
“妒夫。”
“不是!!”
“怨婦。”
“不是啊!!”
“大媽。”
“……那已經毫無關系了吧我真的一槍崩了你的真理之門如何?”
“……?”阿特拉斯無辜地歪了一下頭。“我的星靈核判斷功能又出錯了嗎?西風真的沒有怨婦嗎?明明身體和腦波數據──”
西風立即急急地打斷對方的話: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你看錯了!”
“哦。”
阿特拉斯老實地哦了一聲,西風這麼說他便不再追究了,只不過還是疑惑地閃了閃那對看不出神情的機械眼。
“……可我是怨婦。”
“……”
“……”
“……”
屋子立即陷入了微妙的沉默之中。
另一邊,北宸帶著黑禍和素劫還沒在街上走幾步,素劫突然有些興奮地抬起頭幾秒,然後拍拍北宸的肩膀。
“嘿,今天真是個好日子,竟然還是月震之夜!和刃鳴之夜撞在一起了呢。看樣子今天有一批燁月種要誕生了。”
“誒?是月震之夜啊?!”
北宸剛興奮了幾秒,但立即一縮脖子──她想起上一次月震之夜時那群戰器欲求不滿的臉了。
“幹什麼啊這種戒備的表情?”
看到北宸往後縮,黑禍不高興了。
“我們真的想亂來,不是月震之夜也可以霸王硬上弓吧?手段我們多的是!【嗶──】啊、【嗶──】、【嗶──────】什麼的,哪種不能用啊!”
“對啊,看我們多體貼!再下去都要被禁欲生活逼成不舉了──不舉很可怕的哦!會讓我們變成沒用的大叔的哦!會有啤酒肚和雙下巴的哦!會跑一百米就骨折的哦!”
“呀就算我沒有那方面的經驗也知道你說的那些和不舉沒關系啦!”北宸流著冷汗吐槽,然後又立即回神:“不對!為什麼我要跟著你們說這些奇怪的話題啊!”
黑禍立即不滿地拉拉她臉頰上的肉。
“哪里奇怪了!這可是人生一大樂事,你看你就是因為這麼不解風情所以胸圍還沒我的大啊!”
“我說黑禍你不覺得和女生比胸圍本身就是件很奇怪的事嗎?”
“……那不然比什麼?你下面又沒有阿姆斯壯迴旋炮的尺寸可以和我比。”
“有就可怕了吧!!”
北宸抽著嘴角怪叫了一聲然後賭氣似的加快了腳步走了小段路,這才在素劫嚷嚷著“我知道你沒有阿姆斯壯迴旋炮”的奇怪安撫下消了氣(?)。
但沒有走多久,北宸和雙子突然停下了腳步,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神情也不復輕松。
他們被跟蹤了。
雖然沒有感覺到殺氣和惡意,但身為幻靈武司的北宸,已經對氣息──尤其是目標放在自己身上的氣息尤其敏感。
她和雙子們拉近了距離,從大陸拐進了一條無人小巷,然後在心靈溝通頻道試著聯系了西風──運氣很好,在聯絡範圍內,於是就做好了隨時召喚的准備。
“出來吧。”
北宸轉身,對著空無一人的小巷入口道。
一道清脆的女人的笑聲響起,過了一小會,入口的轉角處走出一個華服女子──看上去二十五六的樣子,面貌姣好,身上的服裝相當華貴,似乎是個貴族。
女子端詳著北宸幾秒,興味地笑了起來。
“不愧是速殺白影,真是敏銳呢。請不用緊張,我沒有惡意。”
但北宸怎麼可能輕易相信一個跟蹤自己的人的話,她只是不動聲色地後退了一步。
“好吧。”女子無奈地笑了一下攤了下手。“我叫芬•羅安•拉提亞,是王國羅安世家的公爵。──需要我拿出什麼來證明自己的身份嗎?”
“不用了,見過公爵大人。”
北宸說著形式化地對她點點頭。
“能否請問一下,公爵大人來找我有什麼目的?”
“好,夠爽快!那這樣我也就不用說些客套話了。”
名叫芬的女公爵滿意地一笑。
“我是來找你做交易的,我想向你購買你的鉤爪的契約權。”
此話一出,不僅是黑禍和素劫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北宸的表情也一下子變得無比冷漠。
“不好意思,恕我魯鈍,公爵大人的話,我並未聽懂。”
“有兩種全身戰器形態的戰器可是比星脈種還稀有的珍品呢,外加他們倆的外貌都是我喜歡的類型,所以我就冒昧來和你商量割愛了。”
公爵的話每說一句,北宸的眼神就變得更為冷淡和銳利,說道最後,她的四周幾乎溢出了陣陣殺氣。
看見北宸的表情,公爵也不意外,只是笑著展開了手中帶著絨邊的小扇子。
“當然,方才觀察了一會,我也看見了,你們之間的感情似乎不錯,所以我肯定會給出讓你滿意的籌碼的。這樣吧,我手上有一座星靈礦山的開釆權,今天又剛好是月震之夜和刃鳴之夜撞在一起──那麼,我用這座礦山今天出產的所有燁月種來換他們倆,你覺得怎麼樣?”
黑禍和素劫雙眼瞇了起來,幾乎怒極反笑。
換了以前的他們,他們說不定會為自己身價竟然如此之高感到自豪,樂意支援這樁交易來證明自己的價值,但是對現在的他們來說,這句話卻刺耳得不得了。
──仿佛在提醒他們,就算和人類多麼相像,就算和主人有多深的感情羈絆,從定義上來講,他們依舊是可以講價,可以轉讓的商品罷了──至少在別人眼裏,就是這樣。
“我明白了。”
北宸輕聲開口,而這句話讓她身後的雙子大驚失色──注意到自己的話似乎產生了歧義的北宸立即轉身,一邊一個拉住了他們倆的手,安撫地沖他們燦爛一笑。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公爵大人。”
她說著,毫不退縮地看向對面的華服貴族。她的語氣誠懇而恭敬,但凜然的眼神和那挺直的脊背也在訴說著她的傲骨和不妥協。
“本來,以我的為人,我應該這麼回復您:‘我的鉤爪他們也是有自我意識的,是去是留得看他們,我無權決定’──然而──”
她慢慢吸了一口氣。
“然而,我說不出口,我現在想說的反而是這樣。”
時間停頓了幾秒。
“黑禍和素劫是我的!!別說你拿一座星靈礦山的戰器來換,就是搬出全世界所有的燁月種──抱歉,他們是非賣的!在他們得到全身戰器形態之前,有誰覬覦過他們嗎?但我從他們三芒時期起就和他們搭檔了,無論他們是不是有出色的全身戰器形態,他們都是我最重要的搭檔!!”
她一邊說著一邊用力地拉住黑禍和素劫的手,在兩人欣慰而狂喜的目光中自豪地笑了起來。
“相比任何帶著品評的目光看待他們的人,我才是配得上他們的靈武司!要是誰敢從我身邊把他們帶走,別說是公爵──”
她壓低了聲音,雙眼中閃過一絲狠戾。
她知道現在的情況,不該再去得罪一個國家的公爵。
但是只有這點不行。……只有這點是她的底線,絕對無法有半點妥協,甚至是多細小的變故都不能有。
……向影已經離開了。
黑禍和素劫,絕對不能離開我。……無論如何,不能連他們都保護不了!
“只有這點,就算是王,我也不會妥協!!”
第九章 公平與責任
面對北宸毫無迴旋餘地的拒絕,名叫蘇的拉提亞公爵愣住了。
速殺白影的身份有些蹊蹺她還是有些知道的,有暗探說她和准族長格倫佘關系密切,還出入過赫陽國使館,似乎和赫陽兩個皇子也有牽連,而且,前不久在撒紮姆帝國使館的迦法神團慘案,她似乎也在場。
更有甚者,據說她身邊有個外貌和赫陽國前星靈礦總督達裏姆極其相似的人出沒──這樣一來,她的背景就更耐人尋味了。
一開始倒覺得沒什麼,但看她口氣如此堅決,蘇在心中更是證實了自己的想法──這個圖零的小女孩,不簡單。
所以,雖然那對鉤爪確實誘人,但也沒有到要為了他們和這個背後深水深不見底的少女撕破臉皮,更何況,珍貴的戰器也不可能所有的都能收為己用,這一對看起來就明顯是那種即使拿到手他們也無心為自己服務的類型,既然這樣,何不爽快點後退一步呢。
相比戰器,現在這個戰器的主人更讓她有興趣。
“看樣子是我唐突了,我為我的無禮道歉。”
“誒?啊……既然你不再堅持,那就無所謂啦。”
顯然沒料到對方這麼容易就放棄,北宸有些不知所措地回了一句。
“不過,婭修小姐還真是好氣概,戰器們有你這樣的主人一定很幸福吧,我也得學著點呢。不過我能問一下嗎──”
面對公爵禮貌的微笑,北宸有些謹慎地點點頭。
“請問吧。”
“……為什麼?你明知道我是公爵,卻依舊會為了自己的戰器冒險得罪我?你可知道,你這樣,到最後還是有可能失去他們倆,連我原先准備交易給你的一大批燁月種都沒的拿了哦。”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我一定會拼盡最後一滴血把他們從你手中搶回來的。”
北宸的眼神中沒有一絲退縮,和公爵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用目光進行著無聲的較量。
“我說了,他們是我的,除非他們厭倦我,否則我絕對不會放棄他們,沒有什麼繁雜的理由,只因為他們是我的搭檔,僅此而已。”
“呼咻。”
公爵口中竄出了有些違和、像是在叫好的口哨。
“好吧,你都說到這地步了,我也不想當拆散鴛鴦的反派,那麼我只能忍痛放棄了──唉,還是去自家礦山看看吧,說不定今天出生的裏有比這鉤爪更好的呢。”
她說著後退了幾步,然後對北宸招招手:
“你有興趣一起來嗎?雖然交易做不成,但我還是不介意分你幾件戰器來結交你這個新秀的哦。”
“不了,謝謝你的好意。”
“真是謹慎啊。好吧,那麼就後會有期了。”
北宸乾笑一聲,有些尷尬地收下了公爵最後拋給她的媚眼,直到目送她離開小巷,這才放開拉著黑禍和素劫的手,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走了。”
黑禍邪笑了一聲,歪下頭看著北宸放鬆的樣子。
“怎麼?剛才還一臉盛氣淩人,現在立即就焉巴了?我還當你突然轉型了呢,結果只不過是演戲啊?”
素劫也一臉不懷好意地湊了上來:“就是就是,什麼‘黑禍和素劫是我的’,說的好像我們之間有多激情一樣……這麼說是要付出代價的!快點補償我們!”
“……呃我那是一時激動……”
“激動就能亂說話了嗎?既然說我們是你的那就做點實質舉動啊,不然小心我們到處說你只上車不買票!”
“而且是用完就丟的負心人!”
“哇哇哇我錯了──不對我到底哪里說錯了啊我這是在保護你們誒!”
“不管!”黑禍說著用力一攬北宸的肩膀,“說出這種挑動人心的話,你可別想就這麼蒙混過關,至少也稍微給我和老弟一點甜頭吧!”
“沒錯!既然你不決定那就由我們自己來決定了哦?嗯,來個香吻好了!”
雙子一邊頗有默契地交換了個眼神一邊扳正的北宸的腦袋,一左一右用力吧唧親了一下她的臉頰,瞬間把北宸弄得面紅耳赤頭發都要倒豎起來,手忙腳亂地後退起來。
“你們這是作什麼啊!?……太……太那個了!!”
她一邊臉紅,一邊眉宇間露出了有些認真的憤怒:
“就算你們是雙子兄弟……但這種舉動也……”
見北宸真的生氣,黑禍有些奇怪,上前疑惑地拉拉她的衣角。
“怎麼了啊?親一下而已不至於這麼生氣吧?”
北宸一個憤怒的眼刀過去殺得黑禍反射性地縮回了手──看樣子她氣勢上倒是真的有點進步了。
看見她這樣,素劫有點不安了。
“喂喂,該不會你真的對我們一點意思都沒有?是我們一直誤會了?”
“也、也不是啦。”
因為這麼直白地說起了最敏感的話題,北宸立即變得有些理屈。
“……是我不好。……我到現在還沒選擇,反倒還說出這種話來……我也不知不覺變得貪婪了嗎。”
黑禍一頭霧水:
“你在說什麼啊小泥鰍?”
“我、我是說……這個……”
北宸忸怩了半天,最後還是在雙子逼問的眼神下豁出去似的一跺腳:
“我是說我這個大混蛋,對你們和向影都有好感,但是不但不做出選擇,還說出‘你們是我的’這樣話……讓你們誤會了……是我不好,對不起!!我不該逼你們這樣的!”
這回素劫也懵了。
“呃,我說,‘這樣’是怎樣啊?”
“就是和平共處一起和我……那個……交往?……的樣子啦。”北宸說到這裏的時候臉已經紅得不成樣子,幾乎有找到地縫就鑽進去的趨勢了,“這種事……太過分了吧,我沒有那個意思,對不起……所以以後不要這樣了……”
一起親上來不就代表她同時默許兩個男人和她曖昧啊?這算是什麼?
“等等!”
黑禍流著冷汗舉了下手。
“不好意思小泥鰍,我完全沒聽懂,為什麼我和老弟不能一起和一個人交往?我都徹底糊塗了?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是這個問題吧!”素劫也一臉混亂地低聲嚷嚷起來,“話說你的‘選擇’是什麼意思啊?你是說我們和向影三個中,你只准備要一個?不是真的吧?”
“誒?不是不是?作為戰器來說你們當然都是我的搭檔啊,只不過作為情侶來說……雖然我不否認你們三個我都有點喜歡,但是到底選哪個……對不起,請再給我一點時間好嗎,我……我會認真考慮的!”
“打住!”
黑禍和素劫同時做了個停止的手勢。
“所以說,為什麼你要選一個啊?!”
“老弟老弟。”素劫一把拉住了即將暴走的黑禍,抽著嘴角搖搖頭。“我們回去再說,我才發現我們之間似乎有著不得了的觀念差別──回去問問西風吧,他兩個世界都待過,應該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於是三個一頭霧水的傢伙就在奇妙的氣氛中回到了宿舍內。
“……先不說為什麼你們的私人感情問題要找我來當顧問。”西風說著有些煩躁地捏捏眉心。
“向北宸是費因海姆人,那邊的人除了少數的國家承認復數配偶的婚姻制度外,其餘都是堅持一夫一妻的制度的。所以如果喜歡上了不止一人的話,她當然會潛意識地要求自己選擇。”
“這是什麼奇怪的規則?”
黑禍和素劫奇怪地互相看了一眼,滿臉地不理解,見此,北宸也只有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在費因海姆有一個國家,那個國家允許一個男人娶四個妻子。”
“噢、那沒什麼啊,既然費因海姆也有這樣的國家,那你在糾結什麼啊?”
“聽我說完啦。”
北宸苦笑著搖搖頭。
“我在打工的時候,碰到過一個從那個國家來的留學生,一起工作的時候,我曾經開玩笑似的問他,可以娶這麼多妻子的話,一定很暗爽吧?結果他卻出乎我意料地搖頭了。他說,法律確實允許男人娶四個妻子,但同時也要求丈夫對四個妻子一視同仁不得偏袒任何一個,但,只要是人類,就不能做到絕對的公平,即使是表面上強制平衡了,內心還是會有偏向的──你們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你的意思是,如果無法做到絕對的公平的話,同時擁有復數的異性對配偶來說就是一件很不尊重他們的事?然而只要是人類,就無法做到絕對的公平?”
笑罌似乎是對北宸所說的很感興趣,一邊玩著自己的頭發一邊插嘴了。
“即使做到了,那個人也是把所有精力都放在維持這種平衡上了吧?那會讓人精疲力竭的。所以,那個留學生朋友最後告訴我,就算是法律允許,他還是打算只娶一個妻子,一來他不想耗神維持平衡,二來他做不到不偏心,三來,得到的越多,肩負的責任也越大。”
“所以呢?”
黑禍冷著臉低聲反問。
“你也不想耗神維持平衡,也做不到不偏心,更不想肩負這麼大的責任?是做不到還是不想做?”
“我……”
素劫嘲諷地笑了一聲。
“那麼你打算放棄我們之間的誰?多半是我和老弟吧?畢竟在你心中最重要的還是向影。”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北宸揪著自己的頭發混亂地回答著──連她自己都有些糊塗了。
照道理說,她確實是該選擇向影,但是為什麼聽到素劫說她准備放棄他們的時候,她心裏又會這麼憋悶呢?為什麼那個公爵開口索要雙子的時候,她會憤怒到那種程度?
難道,我真的──?
不行不行。
北宸用力地甩頭,打消了自己的想法。如果真的這麼做了,她自己是齊人環繞享福了,但是雙子要承受的痛苦又有誰能分擔呢?那些妻妾爭寵的悲涼的故事,她聽得還少嗎?總不能讓自己身邊也發生這種事吧!
看見北宸一臉糾結,西風好笑地輕哼了一聲。
“還口口聲聲說要當王呢,這種事都能唧唧歪歪半天,你的魄力也只不過只有這一點而已。”
“但是──這個還是……”
“北宸,沒關系的。”
阿特拉斯甩了甩尾巴,看著她用力點點頭:
“我不需要北宸和我結婚,我做情夫就夠了。”
“……”
問題不在這裏吧阿特拉斯。
“好了好了。”最後還是淩霜出來打了圓場,“就算要讓她轉變觀念,也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能完成吧?你們也別逼太緊了。她肯承認她喜歡你們已經很不錯啦,想想我這個被發卡的吧!”
黑禍和素劫心虛地乾咳了一聲。
“而且現在你們不是應該注意一下更要緊的問題嗎?”
一邊沉默的辜銀嶽突然開口。
“今天是月震之夜。”
屋子突然沉默了幾秒。
“看樣子這次也不可能了。”黑禍鬱卒地癱進沙發裏,一臉菜色。
“我們真夠命苦的啊老弟……”素劫拍拍黑禍的肩膀,認命地嘆了口氣。
“嘿嘿嘿嘿誰叫你們要墜入情網──”朧雲怪笑著拉著那羅迦往外走,“走走,我們可是自由人,今天死老頭肯定不會阻止我們找樂子的!”
“我說你腦子裏除了磨刃可不可以有些其他東西?”
那羅迦嘴上吐著槽,卻還是沒怎麼反抗就被朧雲拉走了。
“那麼我走了。北宸,你過來,今天晚上住我的寢室,不要靠近這個房間。”
辜銀嶽說著一臉保護者的神態把北宸拉到他身後。
“等等!!”黑禍不依了,“我們是危險沒錯,但讓她睡你寢室,你就能保證你不做什麼?”
“我對婚前性行為沒有興趣。”
“……”
你這個和尚!你一定是和尚對不對!──不止一個人在內心如此拼命吐槽。
最後,北宸還是被辜銀嶽拉走了──她確實需要好好想像自己混亂的感情問題了──於是她抱著辜銀嶽床上的大抱枕不停地一臉糾結著滾來滾去。
而另一邊的房間內,完全不在狀況中的阿特拉斯新鮮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都發情了,變態。”
“小尾巴星災之夜我們沒有嘲笑你吧喂。”
“?”
阿特拉斯依舊不明真相地歪頭。
“那需要對戰器的情欲抑制劑嗎?壓制星靈力紊亂的配方我有。”
“哦?”素劫感興趣地抬頭,“……那為什麼你不給自己用啊,星災之夜。”
“因為對身體有副作用,大量使用的話會【嗶──】困難。”
“那你還問我們!你也太惡毒了吧!”
“沒關系,生殖器壞掉的話,用星靈炮轟掉,然後用星靈礦融液再生就可以了。”
阿特拉斯一臉無辜地說出了驚悚又獵奇的話,瞬間讓屋子內的氣溫下降了好幾度。
大概是為了從這個可怕的話題中解脫,西風突然看向笑罌。
“為什麼你也留在這裏?”
“……啊?”笑罌大概沒想到會被問這個問題,臉上的冷靜有一瞬間有些崩壞,“我對磨刃興趣不大,還是找到中意的女人之後再說……”
“誒!?”黑禍立即發現新大陸似的叫了起來,“那即是說你還是處男?!”
“哇──哇哇哇!長著張妖姬臉竟然這麼純情!”素劫也惟恐天下不亂地起哄起來──笑罌的臉上立即爆出了青筋。
“奇怪。”西風皺著眉看著他,“如果我的情報沒錯,你出生到現在也有七八年了吧?一次都沒有?那還真是挺難得的。”
喀拉!
笑罌手邊桌子一角出現了裂痕。
“性冷淡?不舉?女朋友是右手?春春?羊駝?阿凡達?”
不知死活的阿特拉斯還在一邊面無表情地進行意義不明的追加攻擊。
碰的一聲,笑罌站了起來,鞭子已經到了手中,可憐的新買的桌子已經被抽成了兩半倒在了地上。
“你大爺的,老子就是純情怎麼了!!”
“……”
眾人立即閉上嘴一齊搖頭,用眼神表示“不怎麼、不怎麼”。
就在氣氛無比尷尬的時候,門突然開了。
亞加德捧著向影的劍形態走了進來,四顧了一圈,沒找到北宸,疑惑地皺眉。
“北宸小姐呢?她交代我辦的事已經有結果了,我需要匯報。”
“她在隔壁。”
素劫向門外一努嘴,目光則是一直停留在他懷中的向影身上。
“向影他……”
“性命保住了。”
亞加德看著手中的劍沉聲說道。然而就在黑禍和素劫面露喜色的時候,他下一句話又將他們打入了冰窟。
“但是,依舊沒有回復意識的傾向──這樣和死了,其實也沒什麼區別。”
隨著這句話,屋內的剛升溫的輕松氣氛立即一掃而空。
第十章 零下沸血之戰(上)
才剛入眠便被叫醒的北宸,睜開眼看到的就是被捧在黑禍懷裏的向影的劍身,以及一條可以說是好消息,但又算是壞消息的治療結果報告。
“是嗎。……至少他還活著。還活著就有機會。”
她從黑禍手中慢慢地接過了向影,把他的劍身抱在懷裏,輕嘆了一聲,想要問些細節問題,但發現亞加德不在了。
“奇怪,亞加德人呢?”
“把向影丟下就跑了,好像有什麼火燒屁股的大事似的,要不然就是沒完全治好向影心有愧疚不敢面對你?”
素劫撇著嘴聳聳肩。
“這樣嗎……”
雖然很想問問有什麼方法能喚醒向影,不過想來以亞加德的性格,如果有的話他早就主動告訴她了吧。用星靈力探測看了看,現在向影體內的星靈力很充足,也很平穩,那生命應該是沒有大礙了──想到這裏她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
被吵醒了睡意也一下子跑光,她也就不想著睡覺了,重新換上了戰鬥服。
外加向影的回來也給了她一種興奮感,她摸摸頭頂那完好的契約烙印,感覺到四肢湧上了幹勁──或許帶著他狩獵一陣子,等他晉級了他就會醒了?!
“呃,難得的月震之夜,睡過去也可惜,不然我們去狩獵吧?有誰有興趣參加的?”
“那我們──”
吼──!!
黑禍和素劫舉起手,話還沒說完,從遠處城郊的方向傳來一聲嘹亮的咆哮,震得眾人神色一肅。
“喂!!你做什麼?!”
“嗚────!你瘋了嗎?不看看我是誰?!”
緊接著,隔壁傳來了乒乒乓乓的散亂喧鬧的叫罵聲,北宸立即回想起了前一次月震之夜的情形:在金色的巨獸的咆哮聲的煽動下,戰器們失去了主觀判斷力對自己的主人發動了攻擊──她立即緊張地看著身邊幾人。
“大家,沒事吧?!”
“沒事,只是體內的血液沸騰起來了,理智還在。”
西風依舊面不改色,似乎受的影響不大,雙子和淩霜也只是稍稍皺著眉頭,只是看上去有些不舒服,但並沒有多動搖的樣子,倒是笑罌的神色中出現了一閃而過的不穩,一邊的阿特拉斯發現了,立即一道白光打入了他的體內,立即笑罌就猛地眨眨眼,回神了。
辜銀嶽沉默了一小會,神色不怎麼好。
“朧雲失控了幾秒,有女人重傷了,那羅迦在處理,我們去現場嗎?”
“去!”
北宸神色凜冽地點點頭。
“這東西,我直覺和赤月巫女有著很大的關系,這次去最好能得到更多的有用情報。”
“好,走吧,給我的戰器些時間處理事故,到了現場我再召喚他們。”
“嗯!!”
留下了淩霜看護狀態不怎麼穩定的笑罌,一行人風風火火地趕往了巨獸咆哮的方向──北部山脈,但因為距離有些遠,等北宸他們趕到的時候,那只巨大的有著人類的上半身,虎豹的下半身的怪物已經被先趕到的戰士打得昏頭轉向了。
──是亞加德和嘉琳娜。
西風在半路就和眾人分頭行動去找制高點埋伏了,黑禍和素劫戰器化的時候,亞加德正好一掄手中的銀白長柄斧重重地砍在那包裹著金屬外皮的手臂上,那怪物被砍得向後一仰身子,慘叫著人立起來,然後雙目通紅地猛地一跳,幾個碩大的火球就從它口中而出,轟鳴著砸了下來!
亞加德後跳了幾步躲開了火球,方才站立的地方已經被轟成了一塊凹進去的焦土,同時,另一道人影閃電般地在一片火海中矯燕般地穿梭,然後高高躍起,手中的金色光子刀鋒橫壓著拉出了長長的帶著虛影的直線,在半空中給出了一個霸道的橫砍!
幹得好,嘉琳娜!
北宸進入黑禍的暗殺者形態,一邊對嘉琳娜的正面攻擊暗暗叫好,一邊隱匿身形摸到了巨獸的側後方,另一側的嘉琳娜手持閉血刀羅喉刀光猛閃,在亞加德的正面攻擊配合下把巨獸打得連連後退──不過這只明顯比上一隻魚型的要強,就算是攻勢如此猛烈,但它依舊在頑強地抵抗著,巨臂連連揮舞,口中的火球不斷。
終於在附近一個土丘上找到了不錯的突襲點,北宸慢慢地舉起了手中的鉤爪。
『西風,射擊!』
用心靈溝通頻道給出了暗號的下一秒,遠處的制高點立即竄來了一道白光,在巨獸的肩膀處炸裂,金屬外皮立即像是受到高溫沖擊似的以奇異的狀態綻開扭曲,金色的血液噴濺出來,而就在巨獸吃痛咆哮的那一秒,北宸的身形電射而出,如同獵食的鷹隼般沖天而降猛地撲到巨獸的背後,漆黑的鉤爪深深地埋進了西風方才炸裂的缺口中!
嗷嗚──
巨獸再次悲鳴,但遠處的西風可不給它掙紮的機會,白光接二連三地追到,把它身上的金屬護甲轟得千瘡百孔──有了西風打頭陣,北宸立即揮動鉤爪連著撬下好幾片金屬硬殼,直到它頸部那鮮血淋漓的血肉暴露在空氣中。
“亞加德!嘉琳娜殿下!”
北宸一聲清叱,手握戰斧的騎士和手握長刀的女武士立即同時起跳,高高揚起的手中的武器,而與此同時,北宸也頗有默契地向後一個翻滾從巨獸的身上滑了下來──下一秒,巨斧從左邊將那巨大的脖子切裂,長刀截斷了脖子的右邊部分,那半人多高的巨大頭顱就這麼生生被砍下,帶著巨大的手勁向後飛了出去!!
咚!!
頭顱落地時發出了巨大的悶響,那半張的口中凝聚一半的金色星靈炮光芒也有氣無力地暗了下去,再過了幾秒,失去頭顱指揮的身子也抽搐了幾下,轟然倒地。
三個靈武司先後落地,凝視了巨獸幾秒,直到確認對方死亡,才互相把視線放在對方身上。
“呼,看樣子是解決了。不過拉提亞的防衛騎士速度還真是慢啊。”嘉琳娜放開手中的羅喉,對方立刻變回了那個高大的男子,一聲不吭立在她的身後,盯著山腳下閃動著的靈晶光芒。──多半是聽聞聲響趕過來的騎士們吧。
“倒不如說是我們速度比較快?要是拉提亞每個騎士都有我們這樣的身手,那還開什麼武鬥大會啊。”
素劫和黑禍一起也變回人形,一邊踢了那巨大的屍體一腳,一邊調侃道。
“啊哈哈哈,也是哦。”
嘉琳娜笑著點了下頭,然後向北宸靠近了幾步,觀察了一下她的臉色。
“你看起來好多了……太好了。一直欠你一個當面的道歉,對不起,婭修。”
“不用自責啊,那件事畢竟不是嘉琳娜殿下的錯。”
北宸微笑著看著眼前臉頰上沾了點血的嘉琳娜,輕輕搖搖頭。──這是第二次看見她戰鬥的樣子,不得不說,真是漂亮極了,剛硬果決的同時又帶著一分女性特有的韌性,和鈴迪爾的魔性美豔不同,她揮舞著那把金色光子長刀的模樣,原始卻又帶著精靈般的韻味,就算是身為女性的北宸看著也會失神。
注意到北宸的視線,嘉琳娜身後的羅喉看見了自家主人臉頰上沾著的金色血滴,立即伸出手來輕柔地拂去了血漬。
嘉琳娜臉微紅,瞪了羅喉一眼,不過由於夜色北宸並沒有看見。見山腳的人聲越來越近,亞加德這回直接把巨獸的頭顱裝進了背後巨斧的儲物空間,然後用眼神暗示北宸離開。他的眼神一邊的嘉琳娜也看懂了,於是一眾人立即無聲地達成了共識,快步在騎士們趕到前離開了這一片狼藉的現場。
為了避開那大堆的靈晶光芒,一行人繞了點路,打算繞過半段山脈從另外一個城門口進城,走了一半路,嘉琳娜突然拉了拉北宸的袖子:
“婭修小姐,……那位騎士先生……我總覺得有點面熟,你確定亞加德不是假名嗎?”
亞加德回頭看了嘉琳娜一眼,只是打招呼似的點點頭,並不說話──在有外人在的時候他多半是這樣。
北宸也乾笑了幾聲,不知道該不該說真話──雖然她知道以嘉琳娜的立場不可能去插手赫陽內部的私事,不過他就是大貪官達裏姆這個事實未免也太勁爆了一點,不知道會給自己惹多少麻煩呢。
嘉琳娜這邊還在努力回憶呢,他身邊的羅喉已經俯下身子在她耳邊開口了:
“達裏姆。”
“啊!!”
嘉琳娜立即恍然大悟地一拍手:
“對哦!他來過撒紮姆,好像是和王談什麼來著──”
“戰器買賣。”
嘉琳娜點點頭──雖然是好幾年前的事,那時候她還不是領王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護國騎士,對亞加德還留有印象也是因為那高大的身軀、不折不扣的武人氣質和民間對他的傳聞實在相去甚遠。
想到這一層,嘉琳娜看向北宸的目光有些古怪起來。
這達裏姆明明是權傾一國的大反派,怎麼現在一臉唯命是從的樣子跟在婭修小姐的後面,臉上的忠誠勁兒幾乎和男寵──咳咳──和僕人有得一比了。難道婭修竟然這麼厲害,連這種爭議性這麼大的男人都征服了?不愧是速殺白影,魅力無邊啊──
嘉琳娜顯然是啪啦啪啦自顧自陷入了漫無邊際的空想中,腦子裏甚至爆出了“大惡人愛上神秘少女痛改前非但是遭對方拒絕於是展開了漫長的無邊虐戀”的長篇狗血劇劇本。一邊的羅喉顯然發現了她看向北宸的視線中那奇怪的崇拜,於是伸出手指敲敲她的肩膀,想要開口潑冷水。
但羅喉還沒來得及說出任何話,他金色的瞳孔猛地一縮,用力抱著嘉琳娜往一邊的樹蔭中一撲──與此同時,北宸的心靈溝通頻道也傳來西風焦急的爆喝聲:
『快趴下!!』
轟!!
幾乎就在下一秒,眾人趴倒位置的後方,被直徑一米的星靈炮砸出了一個巨大的大坑。
而更奇怪的就是,在這月震之夜,那道星靈炮的顏色是藍紫色的──也就是代表,這並非是那奇怪的類戰器的巨獸發出的星靈炮。
直徑一米,目前所見到的附身月使,就算是災皇的星靈炮也只有臉盆粗而已,然而在這戰器們能力翻倍的夜晚,竟然有附身月使這麼大剌剌地出現在人前──帶著如此規模的星靈炮攻擊?!
眾人在攻擊的餘震中抬頭,發現遠處,高大的疑似杉樹的樹木頂端,站立著一個人影。
長至腳裸的銀藍色發絲,在夜風中獵獵飛舞。
修長、結實、完美到讓人懷疑是人造的漂亮的身體曲線,在天幕的暗光下,勾勒出了幽異而又奪魂的鬼魅般的剪影。
頭部兩側是一堆向前逆行彎翹而出的巨大雙角,背後是一對復雜的翅膀骨架,星靈力形成的翼膜覆蓋在上,緩緩流淌著,瀉出點點熒光。
看不清楚臉部的模樣,但一對血紅色的雙眼卻在夜色中閃閃發亮,如同猛獸似地鎖定了腳下的眾人。
又一個人形附身月使!!
北宸身邊一直沉默著的阿特拉斯突然身形一頓,緩緩地在嘉琳娜和羅喉震驚的神色中解除了偽裝瀉出了殺氣──北宸立即理解到,這次碰到這個附身月使,或許不太可能像上次面對阿特拉斯這樣好運氣了。
嗷嗚──嗷嗚──嗷嗚──
突然,對面的附身月使發出了狼嗥般的吼聲,嘹亮刺耳,但又帶著幾分蒼涼。
過了幾秒,周圍的大地震動起來,轟隆轟隆,像是什麼巨獸的腳步正在從四面八方接近,北宸幾人謹慎地背對背靠攏,然後十幾秒之後,他們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
他們周圍,包圍了幾十隻大大小小、和剛才打倒的巨獸同類型的──類戰器體質的怪物。
怪物們一同齊聲吠叫起來,聲音震得大地隆隆作響,而同時,首都城內的方向也傳來了大肆的騷亂聲,隱隱約約也能聽到誰的慘叫、尖叫聲,有一角還冒出了沖天的火光。
北宸心道不好:這樣下去,戰器們之後會落到怎樣的境地?!
嗷嗚────
對面的附身月使再次助威似的嗥叫了一聲,然後背後的星靈翼猛地張開,向下一壓,便借著氣流猛地向北宸一行俯沖下來!!
“黑禍!素劫!”
立即呼喚雙子戰器化武裝在身上,速殺白影雙眼緊盯著對方疾沖過來的方向,壓低了身子做好了迎戰的准備。
北宸來到塞那加德最艱難的一場戰鬥,打響了。
第十一章 零下沸血之戰(中)
在這一刻,北宸才徹頭徹尾體驗到絕望的滋味。
她的身邊有著據說是力量不亞于赤月巫女的騎士,有著體內寄宿著遠古偉大意志的附身月使,有著比星脈種還珍貴的極品燁月種護身,還有名為鉤命銀月的武司皇手持巨劍助陣,實力深不可測的領王嘉琳娜也在一邊拿著那把漂亮的光子長刀──但她現在依舊感到深刻的無力。
單體實力就算再巨大,也抵不過人海戰的車輪攻擊。
一頭巨獸還能較為輕松地應付,兩頭集中精神也不在話下,但是五頭呢?幾十頭呢?光是那些在黑夜中閃閃發亮的金色眼睛聚攏著圍上來,心理上的落差就能讓人頭皮發麻。
北宸本能地吞著口水退了一步,顯然不知道從哪里撕開突破口;嘉琳娜眉頭緊鎖,手中握著一枚作用不明的靈晶;依舊不為所動的只有辜銀嶽和亞加德,兩人依舊沉穩地保持著迎戰姿勢,一左一右護在北宸身側。
──而阿特拉斯已經高揚起雙翼,在半空中和另外一個附身月使乒乒乓乓地對打了起來,黑色的天幕中只見到兩道瑩藍色的人影帶出絢麗的飛行軌跡對撞交錯,前一秒兩人的兵刃相接、擦出猛烈的星靈力的火花,在反作用力下分別向後退開,然後下一秒又互相撞迎了上去展開新一輪的拼殺,速度快得幾乎肉眼難以識別。
北宸在地面擔憂阿特拉斯的戰況,但這邊巨獸們已經低吼著帶著巨大的風壓撲了上來!一橫心,她咬牙對著沖得最快的一隻人頭蛇身的怪物沖了過去,但還沒等她跑幾步,高大的人影攔在了自己的前面,是亞加德。
“北宸小姐,請退後,這場戰鬥很危險。”
他一邊揚起巨斧一個反剪再加一個橫掃把撲上來的怪物打得橫飛出去,一邊用溫和但有力的動作將她往辜銀嶽的方向推了幾步,辜銀嶽立即會意,一手扛著朧雲殺敵一手將北宸護在身邊。
連亞加德都說危險,那這場戰鬥的安全系數一定非常低,她本應更賣力地沖上去拼殺,但是餘光瞟見了阿特拉斯在空中和另一個附身月使對戰的身影,她突然渾身一震,安靜下來,只是全神貫注地貓腰呆在辜銀岳保護範圍之內小幅度地作一些掩護攻擊。
她想起了舊式阿特拉斯的話。
她現在,背負著這個世界上所有戰器的性命,所以她沒有冒險沖到戰線前方的資格。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戰友護在自己身側。
真是可笑,明明這是她最討厭的狀態啊!──緊盯著亞加德的背影,北宸恨恨地握緊了黑禍和素劫的把手。
另一邊,嘉琳娜手持羅喉穿行在四隻巨獸的圍攻之間,她的速度很快,也很冷靜,在這種環境下依舊快速地計算出敵方哪里的包圍線最為薄弱,雖然被各個方位夾擊但依舊驚險地躲開了數道利爪組成的攻擊軌跡,此時已經快沖到了包圍圈的外圍──
空中的附身月使立即注意到了,他拋開阿特拉斯展翅向地面滑行,雙手交疊在胸口──幾秒後,直徑一米的星靈炮從他雙臂的交叉點憑空出現,呼嘯著攻向嘉琳娜──顯然是不想放過這裏的任何活口!
遠處的西風一瞇眼,立即將子彈切換去了輔助彈一欄,選中了光子屏障幹擾彈,向著嘉琳娜的方向扣動了扳機。
轟地一聲,西風的子彈先接觸地面,然後瞬間在空氣中組成了六角型格子狀的光子屏障,將嘉琳娜罩在其中,星靈炮轟擊了好幾秒,終於還是無法打散這屏障,最後化為點點藍光消失了。
西風暗暗吐出一口氣──對方雖然從政治意義上講只是個無足輕重的領王,但她的另一重身份與撒紮姆王糾葛頗深,不能讓她不明不白地死在這裏,不然北宸有可能莫名其妙地承受那個傳聞脾氣暴虐的王的遷怒。
但是,這種輔助子彈因為性能好,生成起來尤其麻煩,每次只能生成三枚,而生成一枚需要整整一天,現在還剩下兩枚了,還是用在最關鍵的地方吧。他的瞄準鏡又移向了北宸,見她和辜銀嶽配合著在七八隻巨獸間遊走,雖然危險動作不斷,但總能立即應變閃躲,心緒也不由地隨著他們的舉動起起落落。
有著狙擊手之心的西風,此刻已經難以保持平和冷靜的心態了。
死裏逃生的嘉琳娜看著眼前的光子屏障,驚魂未定地松了口氣,不過她畢竟是個對現狀接受能力很彪悍的騎士,今天這麼多怪事已經讓她有些見怪不怪了,她看了手中一直握著的靈晶一眼,苦笑著搖了下頭。
“結果還是要用啊。我還真是個命苦的喲,不欠人情就這麼難嗎。”
邊自嘲地說了一句,邊捏碎了手中的靈晶──那是共振靈晶,亞曄也送過北宸一套,北宸現在還帶在腰間的兜內呢(因為是應急用品,所以沒有放在戰器的儲物空間,以免戰器出事而無法使用)。
靈晶被捏碎了,遠在撒紮姆皇宮的某個男人立即從書桌前的公文中抬頭,看了自己的左手一眼──那上面環著的一串靈晶中的一個破碎了,同時,靈晶將嘉琳娜所在戰場的畫面和位置傳達給了他。
男人──撒紮姆王的臉色立即變得很難看,他猛地站起身來,對門外大吼:
“翎初、翎末!准備定點傳送!”
“瞭解!!”
“收到,BOSS!”
門外傳來了兩道一模一樣、有些玩世不恭的少年的聲音。
另一邊,嘉琳娜受到了光子屏障保護,雖然暫時沒了危險但還是無法隨便移動踏出保護範圍,而因此聚攏過來的巨獸也越來越多,巨大的爪子拍擊在光子屏障上,發出刺耳尖銳的摩擦聲。
而北宸和辜銀嶽附近巨獸的包圍圈也越縮越小──敵人是附身月使也倒罷了,但這麼大的體型,外表卻是堅硬的金屬──這樣的類戰器怪物,到底要怎麼才能快速撂倒好幾個啊!!
西風見瞄準鏡中兩道人影的動作越來越狼狽,本想留到最關鍵才用的第二枚光子屏障幹擾彈就這麼射了出去,罩在了北宸和辜銀嶽的外圍,然後他將槍管移動,對向了天空中的附身月使。
地面上的這些巨獸多半是這傢伙操縱的,那麼打倒了這傢伙的話──
他斂住心神,慢慢地換了口氣,然後將子彈換成了威力不高、槍體負荷很大、但優點在於能夠追尾的追蹤彈──對方體積小速度快移動軌跡也難以預測,用手動瞄準是鐵定追不上的。
那麼,用數量來彌補威力不夠的問題吧,一局定勝負,如果沒有當場擊落他,被對方發現自己埋伏的地點的話,那就──
就在西風耐心地等待著突襲的最佳時機的時候,半空的阿特拉斯大概因為翅膀受了傷,飛行軌跡不太穩,沒有完全躲開對方的星靈炮,肩膀上挨了一下,向下落了幾米,而對面的附身月使當然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手中星靈力組成的大劍呼嘯著就向阿特拉斯的頭頂招呼過去──
好機會!
西風的金眼,再度變成了野獸似的豎瞳,手中扳機接連不斷地扣了下去,幾秒間,十幾道紅光在空氣中劃出蜂鳴般的風聲,直沖敵人而去!
附身月使察覺到偷襲,止住了對阿特拉斯的攻擊揚翅向高空一竄──但有著追尾功能的子彈立即變幻出角度急急追上,一時間,附身月使不停改變飛行軌道、宛若特技飛行秀一般的身形在夜空中拉出了長長的瑩藍色殘影,而他身後的追尾子彈也並行地劃出了十幾條光帶似的紅光緊隨而去,場面異常驚險壯觀──
西風吞了口氣,壓下了即將湧入口腔的鮮血。
這種子彈耗能極大,發射十發就必須進入冷卻時間,但他卻一口氣發出去十五發,現在槍管已經因為高負荷運作變得極燙。
但是,還不行,還不夠,這種程度的,可能擊殺不了它。
他用力咬牙忍住了胸口的劇痛,努力保持自己神智清明,再次扣動扳機,無視冷卻時間,連著射出去十五枚追尾彈!
發射完畢之後,西風終於無法忍耐,噗地一口吐出一灘金色的血液,收起槍趴在自己尋找的掩體後面不停喘著氣──如果這一波攻擊沒有讓它斃命,那自己很有可能成為待宰的魚肉。──他從儲物空間內掏出一瓶星靈礦融液,大口喝了起來。
第一枚追尾彈追上了附身月使的身形,在他腳邊爆炸了,附身月使的飛行不由自主的滯後了半秒,而就是這半秒空隙,後面緊隨而上的二十九道紅光立即如同撲食屍體的群鴉一樣爭鋒湧上,先後在他身體附近炸裂!
“啊啊啊啊!!”
附身月使在半空中發出了獸般的慘叫聲,然後渾身帶著輕微地焦味跌落下來,阿特拉斯紅眼一閃,扇翅就要上前給出斃命的一擊──而就在那一刻,變故發生了。
嗷──────
人形的附身月使並沒有因為西風的攻擊而喪命,但卻滿身藍色鮮血,似乎是受了重傷,因此暴怒起來。
他在落地前一刻努力再次扇動翅膀懸浮,揮手一道星靈炮阻止阿特拉斯的靠近,然後,他再次咆哮起來。
嗷嗚──
這一次,附近的巨獸都隨著他的咆哮聲和聲般地吼叫高唱,震得在場幾人都捂住了雙耳,連大地都在隆隆作響,與此同時,戰器們的情況立即變得很不妙了。
黑禍和素劫發出了悶哼聲,從北宸的手上滑落在地,朧雲變回人形半跪在地上,為了讓自己神智清醒,竟然用巨劍的劍柄狠狠砸向自己的額頭,羅喉一臉鐵青但眼神堅定地將嘉琳娜護在懷中,亞加德的銀白色長柄斧也慘號了一聲,從他手中掙脫,變回了白發白眼的青年,痛苦地在地上滾動掙紮著,就連遠處的西風也因為這吼聲,雪上加霜再次吐了一灘血。
一隻巨獸吼聲中的煽動,這些戰器可以無視,但是幾十隻呢?恐怕就算是霞血在場,還是會受影響的吧。
若不是這些戰器們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在場的靈武司的命運,恐怕要更倒楣一些了!
似乎是僅僅如此還不夠泄憤,人形附身月使帶來的變故還沒有完。
他繼續發出似乎有什麼涵義的狼嗥,立即有一隻體型偏小的人頭狼身的怪物沖向了他,而他──伸手就將那怪物的手臂扯了下來!
──怎麼回事??
見到這一幕,北宸抱著黑禍和素劫(鉤爪形態)還沒來得及驚訝,就見他張開口撕咬起那只斷臂上的血肉,十幾秒間,就將那淌著金色血液的斷臂啃食殆盡,只剩下粘著疑似血管但看起來更像電線的──閃著金屬光澤的骨骼。
大概是這舉動太過異常,連身為他同類的阿特拉斯也徹底呆住了,愣是沒有攻擊,而是選擇懸在半空用星靈力修復自己的身體。
然後,這個人形附身月使開始產生變化。
他原本還有些人類外形的外表,開始喀拉喀拉地長出黑鐵般的金屬外皮,除了臉上,全身都被包裹得嚴嚴實實,再看不見一寸受傷的皮膚,他的背後又刺出了一對翅膀骨架,而凝聚出來的星靈翼卻是金黃色的,雙眼,也變成了一紅一金的詭異妖瞳──只是站在平地仰望這樣的人影,就足以讓人脊背的寒毛全部倒豎起來。
“怎、怎麼回事啊喂……”
黑禍在北宸懷中發出了不可置信的喃喃聲,就連一邊的亞加德似乎也不明白這個附身月使怎麼就變異成一半戰器一半附身月使的奇怪東西,但他直覺覺得不妙──所以雖然有嘉琳娜這個外人在場,這時候也顧不了太多了。
騎士咬破了自己的麼指,撩起了袖子將血液塗在了自己手臂背部──那手臂上空立即浮現出了紅色光子組成的浮動熒光屏,亞加德的手在熒光屏上劃動幾下,然後,熒光屏消失了,大氣中卻傳來了極其巨大的空氣蜂鳴的聲音!
嗡────!!
仿佛腳下大地的引力一下子翻倍,空氣也一下子變得異常沉重,不光是金色的巨獸們鐵甲外皮就像是受到了什麼高壓擠壓一樣吱吱喳喳地開始扭曲變形,連在場的幾個靈武司都覺得能夠供給的氧氣都被抽幹似的,呼吸困難地半跪在了地上。
而就在這高密度的氣流漩渦正中,站著一個熟悉又陌生的人影,與此同時,北宸聽到了從腦海中直接作響的聲音:
【赤月裝甲使用權通過認證,進入A級迎戰狀態。】
赤月──裝甲──?
輕微缺氧的北宸費力地集中精神看著亞加德的身影──有一剎那,她幾乎以為他也變成了附身月使,因為他的背後也出現了翅膀──但仔細一看就能發現,那翅膀並不是他體內延伸出來的,而是那覆蓋在他身上那……帶著鮮紅流螢的銀白重甲上的裝配品。
銀白色的頭盔,鮮紅色的惡魔角裝飾;
銀白色的胸鎧、臂甲、護腰,鮮紅色的叛逆圖騰紋路覆蓋其上;
銀白色的翅膀骨架,鮮紅色的光芒組成翼膜高高揚起;
銀白色的長柄帶著槍筒的巨劍,鮮紅色的光子組成了刀刃嗡嗡作響;
銀白色的從背後的頸部延伸而下、尾椎般的長長骨架裝飾的尾部,鮮紅色的紅色晶石在夜空中一閃一閃,散發著不詳的光芒。
這才是……赤月騎士的真正形態吧。
騎士手持巨劍向前踏了一步,空氣立即因為被扭曲擠壓隆隆哀鳴起來,仿佛要將這些巨獸附近變成真空似的,幾乎是肉眼可見的氣流扭曲在巨獸間毫無規律地爆炸,而就是帶著這樣淩駕萬物的霸道風壓,騎士信步潛行,緩緩地拉開了包圍圈的口子。
然後他動了。
鮮紅的巨劍劃出了獠牙般的軌跡,下一秒就帶起幾乎要遮蔽視線的金色血雨;
簡簡單單地一個橫掃,體型是它幾十倍的巨獸發出可怕的金屬碾壓聲,歪曲成奇怪的模樣向後飛出去幾十米,砸倒了大片樹木,激起了片片塵煙;
明明是將近兩米的健碩偉岸的身軀,卻靈巧得如同鷹隼,張開鮮紅的雙翼在無數巨大黑影的包圍中低空飛行穿梭,軌跡所過之處,斷肢鮮血如同不詳的禮花似的漫天飛舞;
靜時懾人如同幽鬼,動時破軍如同凶獸,
銀鬃血爪的獅子,在頃刻間,撕碎了無數巨大的金色巨獸的喉嚨,最後在它們的屍體堆積而成的小山上抬眼,王者般地平視著最後的敵人──
那個變異的人形附身月使。
似乎是沒想到自己的部下們這麼快就被殺得全滅,人形附身月使呆愣了幾秒,然後才回過神來,憤怒地爆喝了一聲,一壓翅膀對著亞加德疾沖滑行──
“哼!”
亞加德毫不退縮地一個前踏,手中的巨劍迎了上去,而與此同時,遠處的阿特拉斯也從他背後發射了星靈炮進行夾擊!
以寡敵眾,就算是經過變異的人形附身月使似乎也吃不消了,亞加德的紅色巨劍雖然外形笨重巨大,但揮動速度並不慢,刻意拉遠了距離之後,那巨劍上的槍筒竟然還能射出紅色光柱進行阻截,和他近身戰的話,又會被阿特拉斯騷擾,沒幾個來回,人形附身月使就慢慢敗下陣來,但因為周身那外殼很堅硬,連亞加德的劍也無法一下子就切開,所以並沒有受太重的傷,察覺到情況不妙的他,最後豁出去似的雙手一邊凝聚一道星靈炮,同時對著亞加德和阿特拉斯發射過去!
亞加德和阿特拉斯自然是敏捷地躲開了,但也因為此,對方得以找准時機後撤了幾十米拉開了距離,然後一扇翅膀飛向了高空,看樣子是想撤退了。
阿特拉斯瞇起雙眼想要追擊,但亞加德一聲“別追”讓他停了下來,只是目視著那道金藍相間的光芒遠去,最後化作一個天幕中的光點,消失了。
眾人這才如釋重負地癱在了地上,亞加德轉身走回這邊的時候,除了北宸的所有人都本能地後退了一步──他的氣場太過可怕了,面對他,無論是誰,都會有一種兔子面對食肉動物的緊張感。
騎士愣了愣,然後一揮手,在紅色的光芒中解除了赤月裝甲,恢復了原先的重甲騎士的模樣,然後撿起了剛才因為巨獸的煽動掉落在一邊的白色長柄斧戰器,走回了北宸跟前半跪下:
“北宸小姐,讓您受驚了。”
“沒事,多虧你我們才能活下來,謝謝啦,亞加德。”
亞加德立即欣喜地笑了起來,但轉眼他就斂去了那誇張的神色,面無表情地看向嘉琳娜,眼神中閃過了一道殺意。
北宸立即明白過來:這個無色惡魔打算殺人滅口了。
同樣接收到亞加德的殺氣,羅喉一臉決然地攔在嘉琳娜面前,似乎是做好了拼死保護她的准備,但馬上,嘉琳娜卻拉住了羅喉把他往自己身後一扯。
“不需要殺人滅口,既然你害怕我把你們的事說出去的話,我也說一下我這裏的秘密情報作為交換好了,有了我的把柄,你們總該放心了吧。”
北宸皺了下眉頭,感情上她不希望她欣賞喜歡的嘉琳娜非自願地說出她的秘密,但理智上她又不得不在這種情況下留一個心眼,畢竟,她看到太多不該看到的東西了。
嘉琳娜吞了口唾沫,然後一咬牙,用豁出去似的表情開口了:
“我的一族居住於西爾維亞領,因為血統非常珍貴,所以以此作為擋箭牌做了很多惡事,甚至引來了西爾維亞其他居民組成民兵討伐,最後撒紮姆王忍無可忍將我一族屠殺殆盡,只留下了還是幼童的我,用來延續一族的血脈。”
亞加德沉吟一會點點頭。
“這確實從來沒有透露過的情報,但你確定這些情報足夠當做把柄嗎?”
嘉琳娜歪著嘴苦笑了一下:
“為什麼就算我的一族就算罪大惡極,血脈還是必須延續下去嗎?因為我們是萬年前巫女挑選的‘選定之人’的直系後代,被叫做‘方舟之民’的古代種。”
北宸抽了一口氣。
“赤月巫女的選定之人……!?”
“是的。”嘉琳娜點點頭,“你們都知道最近已經離預言的第二次大災禍很近了吧?雖然現在還沒什麼事發生,但心生恐懼的人還是很多的,所以私下裏,就有了一種毫無根據的說法──吃了‘方舟之民’的血肉,就能在這一次的大災禍中被巫女選中,平安渡過劫難。所以……”
“如果你的身份被洩露出去的話……你就和被眾路小妖覬覦的唐僧差不多了?”
北宸的話太過怪異,嘉琳娜疑惑地歪了一下頭。
“雖然不知道你說的唐僧是什麼東西,總之被眾人覬覦身上的血肉是肯定的咯,到時候這小小的領王位置可保不了我──這樣你們安心了嗎?”
雖然嘉琳娜說得很誠懇,亞加德卻不願輕易罷休。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自己是方舟之民?”
“嗯……”嘉琳娜低頭沉思了一會,然後突然像是想通了很多東西似的一拍手,眼神發亮地看著眼前的眾人,“我明白了!!除了為什麼有一隻附身月使站在你們這邊讓我依舊很費解之外,我都明白了!不過還是先給你們看我的證據吧!”
她說著有些興奮地搖搖手指:
“‘赤月裝甲使用權通過認證,進入A級迎戰狀態’……沒錯吧?”
北宸和亞加德這下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這句話應該是從他們腦海中直接作響的聲音,本應除了他們誰都聽不到的。但既然是巫女的前一任選定之人,在近距離解除巫女和騎士的情況下,會聽到也不至於太離奇。
“也就是說……這裏有和赤月有直接關系的人,在聯系剛才的情形一看……達裏姆,你是赤月騎士吧?那麼讓這麼變態的你俯首稱臣的……婭修小姐,你是……這一任的巫女?”
彌漫著濃重腥風的戰場陷入了沉默,於是遠處漸漸接近的人聲就顯得明顯起來了──也是,他們所處的位置並不是深山,這麼大規模的混戰引起了人的注意也是很正常的。
眾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決定先去找個能夠避人耳目的地方再繼續談話。
“走吧!!”
北宸拉住了嘉琳娜跟著亞加德向山脈深處跑去。
“你相信我嗎?”
前進途中,嘉琳娜壓低聲音問道。
“嗯。”
北宸點點頭,沒有看她,只是用安撫的眼神拍拍護在她身邊的雙子鉤爪的手臂。
“……為什麼?我都猜出了你們的身份,我是你的話可能會考慮滅口哦。”
“識破一個就要滅口的話,那我還真的是直接把所有人都幹掉,當個滅世巫女算了。你既然是選定之民的後代,那或許會對我們很有幫助呢,有可能的話,還是讓你成為友軍比較划算。”
嘉琳娜皺皺眉:
“你太心軟了。”
“或許吧。”北宸無奈地看了一眼身邊的雙子,他們正用抱怨的神色看著她,但並沒有開口打斷他們之間的談話。
“不過我也能確定一件事,如果今天看見這一切的不是你而是其他路人靈武司的話,那個人或許早就人頭落地了吧。我心軟也是看對象的。”
北宸抬頭看看天幕,刃鳴之夜的夜晚,毒月失去了蹤影,而只有她能看見的暗紅色月亮,靜靜地懸掛在他們的頭頂。
“敵人越來越多了,我們這邊不快點增加友軍可不行。”
嘉琳娜邊跑邊聳聳肩:
“嗯,雖然知道你這話裏多少帶著點威脅──不過我並不討厭哦,因為相比其他的勢力高層你真可以算是懷柔派了,我不介意幫助你們──反正怎麼說幫助巫女也就是幫助自己嘛,我還是很想在災難中活下來的。”
“好,謝謝。”
北宸誠懇地對她笑了一下,然後轉頭去看著亞加德的背影──接著她瞪大了眼睛。
西風在前方的樹影邊和大夥合流了,但跑在前頭的辜銀嶽卻一個箭步竄了上去扶住了他──他似乎受了重傷。
而就在辜銀岳一行詢問西風傷勢的時候,走在隊伍最前端的亞加德也突然頓住了身形,然後捂著胸口猛地半跪下來!
“亞加德!!西風!?”
第十二章 零下沸血之戰(下)
刃鳴之夜(同時也是月震之夜)過去的第三天,
拉提亞武鬥大會競技場。
鏘!!
辜銀嶽在最後一刻收攏了攻勢,魯伊手中的長刀發出了一聲痛苦的悶哼,但卻並未在朧雲劈砍的蠻力下被震斷,總算是保住了小命。
“認輸嗎?”
那羅迦的弩炮炮口對准魯伊的後腦勺,散發出點點的紫光。
“認輸。”
魯伊認命地輕笑了一下,舉起了手──就算再有才華,和這個武癡外加苦行僧較量還是吃力點了啊。明明等級相差不了多少,但是內裏積攢起來的很多細微的差別,辜銀嶽卻占了大優勢。
辜銀嶽點點頭,也不再為難他,看著他走下了擂臺。
“勝者,辜銀嶽!”
裁判高聲宣佈比賽結果,而辜銀岳像是完全沒有聽到四周的喝彩聲似的,看向了休息室方向的賽場入口。
因為刃鳴之夜的災難帶來的一連串不良事態,拉提亞似乎有些無心顧及這場浩大的比賽了,所以把賽程壓縮了將近一半,本來分兩天比的比賽被擠到了一天內。
這一輪比賽是最後的單打獨鬥淘汰賽,辜銀嶽比賽後的下一場就是北宸了,而她抽簽的運氣實在是不怎麼樣,第一場她的對手就抽到了奪冠的種子選手“狂犬”格倫佘,令很多看好她的人都大為扼腕。
西風和亞加德在刃鳴之夜受了不輕的傷,所以她現在能依靠的武器,只有雙子鉤爪──黑禍和素劫了。
半小時過去了,打掃幹淨換上了新的備用石板的擂臺上,站上了這次比賽最受矚目的兩個戰士。
圖零部落的准族長,至今沒有暴露自己的戰器的格倫佘•圖零。
以及圖零部落的神秘少女,(在外人看來)僅僅靠一對鉤爪就撐過了這麼多場比賽的婭修•圖零。
賽場一下子變得無比安靜,觀眾席只剩下一片細微的呼吸聲──這是同族人之間的比賽,到底是圖零的黑馬壓倒下一任的族長呢,還是准族長理所當然地打倒自己的族人樹立形象呢。
“准備──”
啪地一聲,裁判捏破了手中的靈晶,而就在靈晶碎裂而爆發出的噪音中,場上的兩個人同時消失了。
不,並不是消失──而是一下子從極靜變幻成了極動,讓人的視覺尚未適應而來不及捕捉罷了。
首先是三道並行的銀白色的殘光,如同獵豹撲食般地咬向了敵人的喉嚨;
緊接著,黑鐵的拳套帶著剛勁的風聲,牢牢地卡住了獵豹的攻勢;
不到一秒的停頓,鉤爪順著手腕一翻,轉了個刁鑽的角度,再次從下而上刺向敵人的胸口;
而幾乎是眨眼般的一瞬間,對方那有力的雙臂宛若巨蟒,一邊擋住了勾刃的刀尖,一邊用力伸出雙指夾住勾刃,向側面掰去,想要就這麼掰斷白影的獠牙!
然而,這次,狂犬的對手已經不像上次這樣驚惶了。
她的手順著他手指用力的反方向巧妙地劃了一個逆時針的圓,翻花繩似的卸了格倫佘的力道,然後側身抽出手臂──緊接著,她的雙手鉤爪紮進地裏,借著反作用力整個身體倒著騰空而起,縴細而矯健的雙腿並攏,如同馴鹿的蓄勢一躍般,對准他的胸口給出了重重的一踢!
狂犬雙手護胸後退了幾步,顯然沒有想到自己的對手能在一個月中進步到這種程度,這一踢沒有用上戰器,他卻用了七成的力氣來防禦──
很好,頗有些圖零戰士的樣子了,就算沒有戰器,她的身體也相當強韌。
這樣才是我的“妹妹”啊──格倫佘嘴角興奮的勾起,後跳幾步,然後雙腿徐徐前後錯開,上半身前傾,雙拳收攏在身側──顯然是准備動真格了。
兩道人影分開了幾秒之後,再次如同兩只搏殺的野獸般撞在了一起。
一只是嬌小敏捷的豹貓,一只是迅猛兇悍的雄獅,雖然乍一看是雄獅占了上風,但豹貓卻依舊借助了體型柔韌度以及技巧的優勢,與雄獅險險打成了平手。
輕靈如風的速度,對上了豪勇肅殺的速度。
用肉眼幾乎難以全槃接收的節奏,雙拳與雙爪展開了令人眼花繚亂的攻防。
一秒內,鉤爪尖端直取對方雙眼,被拳套上的鐵甲彈開,拳套攻向對方的胸腹,對方立即優美的將腰身扭出一道弧線躲開;
一秒內,拳套下雙指曲攏掐向對方脖頸,中途鉤爪卻從上而下兇猛地紮下,架開了拳套並將刀尖滑向對方的肩膀,卻被另一隻拳套狠狠打開;
一秒內,兵刃間對撞的聲音叮叮當當地響起,在無聲寂靜的賽場間唱出了清晰的激烈伴奏戰曲;
一秒內,生與死的界線數次模糊,而又數次清晰,豹貓與雄獅頭頂著死神的巨鐮,卻又同時將其拋於腦後。
賽場,更加安靜了,就連觀眾們的呼吸聲也難以捕捉,因為幾乎所有人都無意識地摒住了呼吸。
而就在那千萬視線的匯聚點,白影與狂犬的身影幾近重疊──
鉤爪抵上了拳套,對撞的還有雙方必勝的信念。
掌風劃過縴細的脖頸,抗衡的還有戰意高漲的靈魂。
重踢撞在交疊防禦的雙臂上,點燃的是兩顆心底最原始的興奮。
重拳打向了嬌小身形的腹部,灼燒的是兩人對對方的欽佩、認可──以及求敗的渴望。
圖零兄妹的眼裏,都無意識地露出了滿足而快意的笑意。
這場戰鬥,沒有靈晶輔助,沒有遠距離戰器的偷襲,甚至沒有戰朮和計策可言,有的,只是兩個武者純粹、野蠻到絕美的──高速近身格鬥。
在這一刻,空氣流動的速度變慢了,塵埃落地的速度變慢了,雙眼眨動的速度變慢了,刀光殘留的時間變慢了,雲層翻滾的時間變慢了。
鳥雀中斷了啼鳴,沙漏減緩了流速,萬物停下了腳步,只為了這迅烈璀璨的戰局,能清楚地印入眼中!
鏘!!
再一次勢均力敵地攻防中,格倫佘亢奮地露出了愉悅的大笑,一邊重重一拳揮來,一邊用狂氣而又低沉的聲音開口。
“進步很快,怎麼練的。”
“嗯──花費了一點壽命吧。”
北宸不知如何具體回答,面具下的嘴角無奈地苦笑了一下,模糊地這麼回答──格倫佘雖然有些驚訝地挑了下眉,但手上的攻勢並未減緩。
“求強是好事,但別走歪道。”
“也不算是歪道啦,我只有‘壽命’這個財產算是最豐富的了。”
因為──是沒有死期的巫女啊。
“荒唐!”
格倫佘卻沒有辦法理解北宸的話,他的聲音裏帶上了對於惺惺相惜的對手的憐愛,憤憤地低吼一聲。
看來他必須勝利,讓她知道急功近利是得不到成果的!!──這麼想著,狂犬手上的勁風,又更迅猛了一分。
“我也知道荒唐,”北宸也揮動雙手跟著他的節奏格擋攻擊,“但,我時間真的不多──所以我……”
就算對手是強悍到這種程度的格倫佘,我也不能輸!
是的,在經過拉提亞公爵索要黑禍和素劫的事件之後,在刃鳴之夜的戰鬥之後,北宸認識到了自己的理想主義有多蒼白。
或許在心底的潛意識裏,她以為自己已經有了還算可觀的戰力了吧,她有赤月騎士亞加德,有人形附身月使阿特拉斯,有星脈種戰器西風,有極品燁月種雙子──還有亞曄、笑罌、辜銀岳一行、赫陽兩個王子的幫助──她曾經以為,她有了對力量說不的資格。
但從公爵公然開口對她討要雙子時,當她看見亞加德半跪在地上口吐鮮血時,當她看見西風被辜銀嶽扶著幾乎難以站立的時候,她終於回過神,發現自己有多天真。
在生存都無法保證的環境下,誰還能冠冕堂皇地為了感情的排他性而拒絕這麼大一塊肥肉?太過矯情了吧。
她終於明白了笑罌當時那嘲諷的眼神。
向影是她唯一的長劍,這個原則她不想改也不會改,但是與此同時她卻需要變通,得到霞血的力量也是她必須去做的事,所以她必須繼續參加比賽。
最好的情況,辜銀岳和她成為參與決賽的兩人,那麼她就可以認輸把冠軍讓給辜銀嶽,而如果辜銀嶽失利,那麼她就要努力成為冠軍,再把霞血的契約權換給辜銀嶽──無論如何,至少要全力減少辜銀嶽的強敵。
所以,當看到賽程安排上她的對手一欄寫著的是格倫佘時,她終於下了那個決心。
──從遇到舊式阿特拉斯之後一直在心中隱隱徘徊的決心。
在刃鳴之夜的第二天,她叫醒了因為身體超越負荷而臥床沉眠的亞加德,詢問了關於她體內的“潘朵拉之匣”的事。
舊式曾經說過,潘朵拉之匣似乎是可以將大氣中的星靈力吸收,並轉換成人的生命力的東西,所以如果能控制它的話,說不定能在段時間內大大提高自己的體能。
當時,亞加德給出了這樣的回答。
“可以,但是如此使用的話,您在之後會有很長時間身體處於極度疲勞虛弱的狀態,這種副作用很危險,您真的要這麼做嗎?”
“是。我必須贏。”
最後,騎士給了北宸一個小小的黑色如同紐扣般的物體,然後那物體接觸北宸手掌的一刻就神奇的融化般滲入了北宸的體內。
“這是潘朵拉之匣最後一個部件,有了它,潘朵拉之匣就能被您操縱了,但是除了用它來吸收星靈力轉換生命力之外,請不要隨便驅使它,我擔心會驚動赤月。”
“好!”
北宸用力點頭,然後閉上眼,開始用心感受這個在自己體內的神奇物件。
而三天之後,她便以這種全新的姿態站在了格倫佘面前。幾乎將一小片森林的星靈力全部抽盡,她得到的是三天時間內能力變為原本的.5倍,所以才能和格倫佘打成平手,而代價則是──不計算外力回復的話,她有可能一個月都無法揮動戰器。
北宸的視線,無意間瞟過了觀眾席的某一角。
阿特拉斯、亞加德、西風、辜銀嶽、笑罌、淩霜……他們在那邊看著她,他們在等待她的勝利。
尤其是亞加德和西風──明明帶著傷勢,卻依舊強忍著坐到了觀眾席上。
有這樣的人正在看著自己,付出了這樣代價,就算是這麼強的敵人,她也沒有輸的理由啊!!
“哈啊!!”
高速攻防戰已經不知道持續了多久,最後一刻,白影抓住了不到半秒間格倫佘因為體力略微不支而露出的破綻,鉤爪計算好致傷但不致命的角度,向著他胸前橫掃過去──格倫佘立即回神,也咆哮一聲,放棄了防禦直拳打向了她的額部!
電光石火的最後一擊!
當!!
比賽,就在巨大的金屬響聲中停止了。
北宸的白色兜帽被氣流帶著被滑回背後,銀白面具也被格倫佘那霸道的拳風掃落在地,金色假發從她頭頂滑落,底下黑色過肩的長發露了出來。
格倫佘的一拳打偏了,然而北宸的鉤爪卻抵在了格倫佘的胸口。
從戰局上看,婭修•圖零險勝──但是,大口喘著氣的北宸心裏卻直打鼓。
首先,她躲開格倫佘最後一拳並不是身手好反應快,而是──她打了個軟腿踩空了一步運氣好躲開了,最後一揮幾乎是撲過去的。
那麼,問題來了──她自己的身體狀況自己清楚,一切打得好好的,過程中並未有什麼疲勞和不適感,為什麼會莫名其妙在這種平地上打軟腿?難道潘朵拉之匣的副作用現在就開始生效了嗎?這可不是好兆頭啊。
不過最頭大的問題還不在這裏──
“你……你不是圖零人?!你使用假身份參賽!!”
裁判在場外大聲呼喝了一句,北宸聞言一驚,移開落在格倫佘那驚呆的臉上的視線,轉頭看向裁判──
然後,裁判也和格倫佘一樣,全身如同雷擊似的被釘在了原地。
他看到的是一張美麗到難以用語言形容的女性的臉龐。
絲緞般的黑發與白衣形成鮮明的對比,漆黑的瞳孔璨若星辰,濃密彎翹的睫毛,高挺的鼻樑,小巧晶瑩的朱唇──雖然明明和曾經的向北宸沒有多大的區別,但不知道哪里經過了微調之後,讓這張臉一下子變得就連格倫佘都被誘惑住──
北宸有點一頭霧水地看看兩個附近的人,她似乎還不知道他們發呆的原因。
潘朵拉之匣大幅度優化北宸的肌體能力,自然也就把她原本只能說清秀可愛的外貌一下子拉到了比笑罌更甚一層的攝魂美貌,現在的她,恐怕是做鬼臉都會格外有韻味吧。
見她歪著頭露出了疑惑的神色,格倫佘突然一把捂住自己的鼻子,嘴裏低聲罵了句臟話,狼狽地後退了一步。
該死的,可愛──不,漂亮過頭了!
對女性異常淡定的狂犬肯定不知道自己也會有這麼狼狽的一天,早知道面具底下是這麼人神共憤的一張臉,當時就不該把她當黃毛丫頭去亂摸人家屁股啊!
“呃,到底怎麼了?”
在外貌轟殺的加成下,北宸的聲音似乎也一下子在兩人的心理作用下變得更為悅耳動聽,裁判渾渾噩噩地發現她在和自己說話。
然後裁判這才想起自己上前的目的。
“婭修•圖零違反比賽規則,直接晉級──不對!婭修•圖零……使、使用假身份參賽,被剝奪比賽資格!”
裁判一邊在心中默默為說讓美女討厭的話而流淚,一邊搭著舌頭口齒不清地宣佈了北宸身份敗露後的處理。
北宸臉一下子白了──而觀眾席則突然哄地吵鬧起來。
前排是因為看到了北宸的臉而亢奮,後面的大概則是因為比賽太過精彩而爆發出來的激動,抑或是發現北宸不是圖零人之後立即開始討論八卦──觀眾席上的亞加德西風等人顯然也沒料到最後是這樣的結果,亞加德竟然擔心到猛地直接站了起來。
而就在這時──
“安靜!”
狂犬用盡肺活量的一吼幾乎把整個賽場都震得抖了一抖,然後他一把推開裁判,走到北宸身邊,把自己手上的戒指褪下,戴到了北宸的手指上。
“剛才最後一擊是我輸了,贏的是她。”
“啊?但是……”
格倫佘一個眼刀殺得裁判立即寒毛倒豎地閉嘴了,然後他舉起了北宸的手對全場晃了晃:
“從現在起,她是我妻子,戶籍轉到圖零部落,賜新名婭修,可以了吧!”
“……哈?”
北宸和全場觀眾的下巴一起掉下來了。
第十三章 送葬狂犬其人
拉提亞首都格魯貝西亞的中央競技場,此刻人聲鼎沸。
照道理說,今天最後一場比賽已經完結,賽場的觀眾早該散去,但現在就算那些工作人員在一邊滿頭大汗地勸說疏散,還是有不少觀眾興趣盎然地遲遲不肯離開自己的位置──八卦的天性人人都有,就算有些平時不怎麼八卦的,今天也因為事情的戲劇性而打開了自己內心一道奇怪的大門吧。
沒錯,圖零兄妹比賽最終,輸贏已經不再重要,因為兄妹很有可能變成夫妻──這什麼啊這!
婭修•圖零自從出現在別人眼前之後一直是話題的中心,給人的印象十分鮮明有趣,大體形象上也是偏善的,雖然總有些莫名其妙的傳聞,比如和赫陽兩個王子有私交啦,比如和西爾維亞領王有來往啦,比如曾自稱自己性冷淡啦,比如身邊總是出現兩個和她身高嚴重不符的魁梧男性於是推測她的嗜好是肌肉男再推測她床上功夫絕對和戰場上一樣彪悍等等等等──雖然花邊新聞不斷,但罕見地沒有什麼負面的評價。
外加一直帶著頭盔(或面具)讓她更添了幾分神秘感,談吐間不經意流露出的對戰器的愛護雖然讓一些人類嗤笑婦人之仁,但褒獎的人類,憧憬的戰器也不在少數,而對付拉翰那一戰的失控更是讓她的神秘感帶上了幾分“復仇的悲劇英雄”這樣的電影效果,甚至是流傳出了全套20集講述白影和鬼眼之間不得不說的愛情虐心狗血說書劇本。
不過當事人倒是對這些知道不多──北宸嚴重低估了塞那加德民間的八卦水準,拉翰倒是有所耳聞,但他聽了之後反倒興致盎然地稱贊了一番說書人的想像力,仿佛自己和這八卦沒有半點關系似的。
不管怎麼說,總之就是綜上所述亂七八糟的原因,速殺白影在拉提亞首都的一個多月內,不知不覺地積攢起了一定的奇妙(?)人氣,至少有不少懷春的年輕戰器把她當成了選擇主人的標准導致戰器仲介所的生意稍稍有所下滑。
然後,這一場比賽,白影的對手又是另一個話題人物狂犬格倫佘,於是兩邊的關注者爭相購票一早就把賽場塞得滿滿,現在在比賽最終還出現了這麼勁爆的事態,真是讓人大跌眼鏡興奮不已啊!
以上,是觀眾們的心聲。
但事件的中心北宸可就沒這麼熱烈了。
她被狂犬的爆炸性發言嚇得懵在當場嘴唇一開一合但半天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把自己的舌頭給理順了:
“呃,……對不起,格倫佘,你剛才說什麼?我不是幻聽了吧?”
格倫佘卻沒有回答故意避開了她的視線狠狠盯著一邊的裁判。
而裁判從剛才開始到現在早就一個頭兩個大了。
雖然近距離觀看美女是很好啦,但是現在的情況是怎麼回事?
要說婭修•圖零使用假身份,那自從格倫佘把戒指戴在她手上的時候,他這個有資格決定部族成員的准族長開了口,她確實可以說是從假圖零變成了真圖零;
但她之前的比賽卻是使用假身份來參加的,雖然都是亞修•圖零,但之前是身為圖零戰士,現在則是族長之妻吧?
那麼到底該怎麼算啊──雖然理智上裁判知道狂犬這取巧的安排起不了什麼大作用,但身體的危機意識卻在提醒自己如果就這麼把婭修•圖零罰下場的話,他可能得做好下班半路被格倫佘截住罩在麻袋裏一頓打的准備──倒不如說他正在用口型這麼無聲地威脅著可憐的裁判。
無視過去吧,不用說拉提亞武鬥大會官方絕對會把自己削到死,不無視吧,格倫佘又不會這麼放過自己,也就是說他其實是在選哪邊存活率更高的問題?!
裁判梨花帶雨地看著北宸:果然紅顏是禍水啊!
(其實這和北宸長什麼樣子關系不大,裁判。)
北宸看著裁判的臉色由白變綠,由綠變灰,再看格倫佘一臉威脅地看著裁判,又想起自己的外貌暴露,招呼黑禍和素劫變回人形(服裝由全身戰器化的白衣變回了原本帶著頭盔的那套戰鬥服),湊上去拍拍格倫佘的手臂小聲道:
“你不是說我荒唐嗎,怎麼突然又改變主意了?”
“我絕不拿不屬於我的戰果。”
因為最後一擊確實是北宸贏了,哪怕格倫佘很想扭轉北宸急於求成走歪道的觀念,這武者的驕傲卻不容妥協,他可不想自己因為對方被發現違規罰下場而僥幸晉級,簡直是汙了圖零之名。
北宸愣了愣,然後又回神:
“那你也不需要對外宣佈我是你妻子吧?!”
沒辦法,要讓外族人有族內戶籍和名字,必須是純血統的婚配才行,部族在離開這裏十萬八千里的深山讓我上哪去在找一個純血未婚圖零男子給你圓謊啊!!
──狂犬內心如此吐槽,但因為嫌煩外加寡言,最終只是開口一句:
“煩死了。能繼續比賽不就好了。”
“……這事關我倆的終身問題啊!!”
有什麼關系你的真正身份又沒有暴露,我這邊只要過幾年說婭修生病亡故不就可以了。──格倫佘翻了個白眼,出口的卻是:
“我樂意。”
“你……你這傢伙──!”
北宸氣得幾乎要張牙舞爪,結果被一邊的素劫壓了下來:
“我看多半是這傢伙被你的臉迷住了呢。人類不都是這樣麼,在沒看見臉之前倒是一個比一個客觀,看見臉之後──哇,什麼都不管了,只要是美人,放個屁都是香的做錯事也會被原諒,哪怕是要毀滅世界原因也是因為太寂寞,醜的呢,無論做什麼都會遭白眼,甚至有可能做件好事都會說他是在作怪取寵。”
“素劫你太偏激啦。”北宸無奈地瞟了他一眼,“何況我長得也不算美人吧。”
“你自己看看吧。”
黑禍在一邊悶聲悶氣地從儲物空間拿出一面鏡子遞到北宸跟前,這下把北宸自己都看傻了──站在對面的格倫佘見到這個場面納悶地皺了皺眉,怎麼回事,搞得好像第一次見到自己的臉似的。
“所以說,明白為什麼格倫佘態度會變這麼快了吧?人類就是這麼膚淺,趕快絕望吧!!”黑禍湊在她耳邊語氣中冒著酸泡泡道:“看我們戰器多好,雖然有審美但卻不會把它當做標准,就算你長成怎樣我們都不會嫌棄你的哦!”
“就是就是,我們更在乎的是你的身材哦噗──!”
素劫話還沒說完就被黑禍一拳打中肚子蹲了下去。
格倫佘在一邊抽了下嘴角。
雙子雖然是在和北宸說悄悄話,但聲音也沒收斂到哪里去,於是被他聽了個大概。他不能否認雙子說的話,因為一開始他確實因為北宸的相貌閃神了──當眾這麼宣佈,不光是想幫助北宸在比賽中晉級,多少也抱著或許有機會霸佔美人的私心吧。
但他可不是什麼見了美人就精蟲上腦的毛頭小夥,他好歹也是下一任族長,冷靜下來之後,他心裏的想法就完全變掉了。
不過有一點卻是不變的:他並不後悔用這種方式幫助北宸晉級,哪怕這有可能對自己未來的妻子造成傷害。
擂臺上在竊竊私語,邊上的觀眾們有些大概是覺得無趣便走了,但有些等著比賽結果的賭徒和一些“婭修應援團”之類的粉絲卻依舊一臉心焦地等在場外,甚至有些無主戰器立即組成了格倫佘去死去死團之類奇怪的東西在一邊膽子很大地發出讓格倫佘下臺的噓聲。
就在這時,裁判突然用看見親爹娘的表情向著擂臺某一角飛奔過去──看清楚走上台的人之後,嘈雜的競技場再次安靜了下來。
擂臺的另外一端站著一個黑發金眼的戰器,一身黑金相間的俐落戰鬥服襯出高大修長的身型,略帶野性的俊美臉龐──此刻正用慵懶和興味的神情似笑非笑地看著北宸和格倫佘這兩個大烏龍。
──沒錯,就是霞血。
時隔幾個月再次見到這個男人,北宸的心情有點復雜,但是現在並不是和他敘這些舊的時候──裁判對他跑過去,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看樣子多半是她這簍子捅大了,直接把比賽舉辦方的高層給驚動了吧。
霞血聽著裁判的解釋,看向北宸的目光由興味變成調侃,但眼神掃過格倫佘的時候卻帶上了若有若無的殺意。
“好了好了。”
不愧是帝王級戰器,他只是動作幅度有些誇張地拍拍手,全場便很乖地安靜下來,前者滿意地點點頭,眉宇間卻像是在表揚小孩似的贊許──要是這動作換個場景幾乎可以認為他是在幼兒園哄小鬼了。
“不就是個假身份,鬧騰什麼呢,武鬥大會要選的是適合我還有其他高級戰器的戰士,又不是相親,生辰八字沒這麼重要吧?”
明明是違反規則的大事,在霞血口中隨便一繞,好像就真的變成沒什麼大不了了。
“再說,這個小丫頭的真正身份我知道,她是某國的特殊秘密行動隊的一員,類似影衛一樣的人物哦,有影衛會拿真正身份參賽麼?體諒人家一下啦。”
──既然你給我設定了這個莫名其妙的影衛身份那就不要當著所有人的面說出來啊現在全世界都知道我是影衛了有這麼高調的影衛的嗎?!
北宸綠著臉在一邊腦內吐槽。
“總之,特殊情況特殊處理,所以這回就這麼算了。”
霞血輕笑著摸摸一邊裁判的頭,一個眼神讓他下班收工了──雖然裁判大叔已經四十多歲,但和霞血這個一千多的老妖怪比簡直和豆芽菜一樣,於是裁判也只能忍著被一個看上去小他很多的帥哥,用好笑外加憐憫的老人家神色目送自己離去。
悲催的裁判走了,但是北宸的混亂才剛開始。
果然,霞血又開口了:
“所以,圖零族長不需要用這種方法鑽比賽條例的空子了哦,畢竟隨便亂決定終生大事可不好。你一個族長三妻四妾沒問題,人家女孩子可是要清譽的呢。”
“……”
照道理說,碰到這種情況,以格倫佘的性格也樂得收回自己的話,但不知道為什麼看見霞血那挑釁又帶著威壓感的眼神,格倫佘突然非常不爽起來。
上一次打賭輸給他讓他差遣了自己一回,這次又要無條件聽他的?!
開什麼玩笑!
格倫佘向來就是個面無表情看上去很淡定但是連門都不放過的爆脾氣,於是霞血一點火,他直接就炸毛了:
“不是胡說,我們有婚約。”
“啊?!”
一邊的北宸頭發都倒豎了起來,但黑禍和素劫卻意外地沒暴跳起來──大概是因為向影的關系,他們倆也對霞血有一種生理上(?)的厭惡感吧,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於是剛才還在吃醋的他們倆權衡了一下就莫名其妙站去格倫佘一邊了。
“等等等等,格倫佘我們什麼時候有婚約了!?”
“上個月。”
“什麼時候!!我可不記得我有失憶啊!?”
“羅嗦,你不是不該摸的地方都給我摸了!”
“什麼不該摸的地方!明明只是屁股而已!!!!”
“呀那個就是不該摸的地方吧……”黑禍在一邊吶吶地舉手。
“你還難產了!”
“你才難產你全家難產!再說當時明明說的是流產吧──不對兩個我都沒有啊啊啊!!”
“小泥鰍……原來你……這麼開放啊……”素劫扭曲著臉,顯然是憋笑憋得很辛苦但硬要裝出一副被始亂終棄的怨婦樣。
北宸被氣得一口氣沒換上來,憋得面紅脖子粗,顫抖著手指指著格倫佘:
“總之那個不算!”
“你狠心你殘忍你無理取鬧!”
“你卑鄙你猥瑣你不可理喻!”
“你們是哪里來的尿布小鬼嗎?”一邊的霞血總算是忍不住抽著嘴角插了一句,“格倫佘你說你們都訂婚了,那證據在哪里?”
格倫佘挑眉:
“女兒都有了。”
於是他突然把麼指和食指曲起放入口中,吹了個嘹亮的響哨,沒過幾秒一道黑影嗖地竄上擂臺被格倫佘一把揪住,然後丟向北宸。
北宸手忙腳亂接住,定睛一看,瞬間和全場所有人一起僵住了。
“……”
“……”
“……”
擂臺安靜了一分鐘。
北宸:“這是你家柴犬吧喂!!!!!”
黑禍:“人和人要怎麼生出一隻狗啊!!!”
素劫:“還有誰呼喚自己兒子是用口哨的我說!!!!”
霞血:“而且什麼女兒這只狗是公的吧你好歹搞清楚性別啊!!!!!”
格倫佘滿不在乎地挖挖耳朵:
“哦,那它就算是定情信物了。”
“不要把自己兒子當做定情信物啊喂!!”
“還有誰會把狗當做定情信物啊?!”
“你確定不是自己養煩了順手甩包袱?!”
“求婚不要求得這麼沒有誠意好不好!你未來的妻子會哭的哦!”
誠意?格倫佘一彎嘴角,不就是形式化一下麼。──於是他走到北宸跟前一把抓回了柴犬然後拎著它低頭看著北宸。
“毛球,請你嫁給我。”
“……”
“……”
“……”
“……”
““““要求婚你好歹用人家的真名啊!!!!!!!!!!!””””
在那悲催的一刻,北宸、雙子、霞血的同步率史無前例地到達了1000%,異口同聲地進行了合擊吐槽。
“而且毛球還是這只柴犬的名字吧!”
“還有別把它當做求婚用的花束使好不好它是你兒子誒,有誰拎著兒子求婚的你給我再找一個出來看看!”
“吐槽點太多滿地都是我都不知道撿哪一個了……”
就連一千多歲的霞血都被囧得渾身哆嗦,此刻正捂著自己的額頭不知如何回復自己的帝王氣質。
(對不起霞血你已經在眾人面前失態了。)
場外。
西風揉了下眉心。
“我想回去補眠可以嗎。”
笑罌嘲諷地抱胸:“逃避現實是不好的,現在那個在場上張牙舞爪的小姑娘就是你的契約者哦。”
“把它當求婚的反面教材學習觀摩一下不是也不錯。”
一邊的淩霜邊玩自己的指甲邊說,而亞加德不知道為什麼顯得很憤怒。
“荒唐,相當北宸小姐的夫婿首先怎麼說也得入贅才行,更何況他打敗我了嗎。也沒有找我通報過!”
西風斜眼一瞟:
“即是說你還兼任媒婆一職?”
亞加德立即浩氣凜然一握拳:“沒錯!”
“……”
笑罌立即冷哼一聲:“問題是誰能打敗你啊,你打算讓北宸一輩子光棍麼?”
“……”
就在這時朧雲突然怪笑了起來。
“話說,原來小宸被格倫佘摸過屁股啊──不知道手感怎麼樣……嘿嘿嘿……”
“……你腦子裏最先過濾出來的永遠只是這些東西嗎?!”
那羅迦忍不住抽著嘴角用力對著朧雲的後腦勺拍了下去。
砰!
辜銀嶽目不轉睛盯著藍天:“……剛才你聽到的都是幻覺,忘記掉。”
阿特拉斯不明所以很乖地點頭:“哦。”
就在這時,擂臺上的幾人大概終於發現在這裏吵不是回事了,於是北宸對著亞加德一行人招招手,打了個去休息室的手勢,然後一溜煙拉著黑禍和素劫竄下了擂臺,格倫佘和霞血也跟著跳了下去──格倫佘自然是跟去了休息室,霞血大概是不想一下子和太多陌生人相處,於是追上去在北宸耳邊耳語了一句之後就消失了。
主角不在了,八卦看夠了,觀眾們像打了雞血似的興奮邊喧鬧邊退場,不過也有人因為事件太過勁爆而坐在原地消化不過來的。
“吶,我說,羅喉。”
嘉琳娜嘴角猛抽,乾笑著看著身邊的羅喉。
“圖零的人求婚都是那樣的嗎?”
羅喉搖搖頭。
“那什麼樣的人求婚是這樣的啊……”
“笨蛋。”
高大的星脈種薄唇輕啟,用低沉又充滿磁性的冰涼聲音,給出了言簡意賅立意明確的無情吐槽。
另一邊,小小的休息室此刻擠滿了人。
見這裏除了格倫佘其他都是見過自己真面目的人,北宸想了想,摘下了自己的頭盔,露出了那張人神共憤(暫時)的臉。
其實知道自己暫時變漂亮,北宸心底還是有些女孩子的小虛榮的,畢竟哪個女人不愛漂亮呢,但是,冷靜下來想想,如果是因為此讓自己熟悉的人改變了的話,她卻不願意。
就算是要改變,她也希望自己能通過用心打理自己的外表得來的魅力進行改變。
“那個……格倫佘,你看到這張臉之後會突然改變對我的看法……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對美的追求人人都會有──”
格倫佘點點頭又搖了一下頭,讓北宸一頭霧水。
“但是這個並不是我真正的樣貌呢,我剛才也說了吧,我能變強是因為我用了一些外道,肌體被強化的時候外貌也被一併美化了,等到強化效果消失我就會變回去了,我並沒有這麼漂亮。這裏的人都可以作證的。”
格倫佘一挑眉:
“然後?”
“所以你還是別……嗯,別改變對我的看法比較好,我還是以前的婭修•圖零。如果你真的喜歡看美人的話,諾,這裏有一個──”
北宸狗腿地把笑罌拉了過來:
“怎樣!要說冷豔出塵又妖媚的東方美人誰能比得過他!你想看的話可以天天來看哦!”
“看你大爺!”
笑罌暴怒地吼得北宸縮起了脖子躲去了辜銀嶽的後面,這動作慫得一眾人拼命搖頭。
格倫佘好笑地瞟了一眼笑罌然後瞅著北宸在辜銀嶽身後探出來的腦袋。
“戒指你留著,不過不用擔心我來騷擾你。”
“……咦?”
此話一出,笑罌、西風、辜銀岳、淩霜都若有所思地斂起了神色。
格倫佘發現了他們的目光中的探究,但並不在意,只是上前把北宸從辜銀嶽身後拖了出來,然後用力地摸了摸她頭頂的黑發。
“圖零部落是山之子民,我們都是山裏長大的戰士。”
“……?”
格倫佘的話跳躍性太大,北宸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在山裏長大的人,都知道一個定律,越是漂亮的東西,越危險。”
“……啊。”
北宸立即用帶著驚訝和了然的神色吶吶地點了一下頭──他說的沒錯,就算美貌自身是無罪的,但是還是會帶來無法預測的殺生之禍。
“所以我就算一時會被迷惑,如果不能回神,就沒資格統領一族。”
格倫佘的話突然變多了──大概是因為,雖然平常他很不耐于向人解釋這些,但有些話是必須對北宸說的吧。
當然,有些話他還是沒有說出口。
比如,在他的審美中,女人光是臉漂亮其實沒什麼意義,重要的還是上床了之後滋味好比較實在。
比如,“女人”,對他來說曾經也只是發泄欲望和繁衍道具的標志而已,這並不是說他歧視女性,而是他從未把自己的感情和婚姻當成一回事。因為他覺得,自己的世界,離那群嬌弱敏感的生物相差太遠。
或許,正是北宸暴露真面目的那一刻,讓格倫佘終於對她有了面對女性的自覺,讓他發現自己──或許在內心深處,對著這個小丫頭還是有些好感的。
她身為女性,卻有著男人都不一定能企及的鐵打的意志力,無數次被他摔下高臺還能戰意滿滿地爬上來。
她身為女性,卻並不像其他女性靈武司一樣享受身邊男性戰器的服侍,從她和她身邊的戰器之間流淌的氣氛來看,她是發自內心地喜歡他們,而不是對所有物、玩物或是部下的俯視的喜愛。
她身為女性,在見識到自己的力量之後,看過來的目光卻不是女性最常見的那兩種:害怕或是懷春──而是帶著興奮和雀躍的戰意。看樣子,她不會覺得自己高人一等,但也不願意讓自己處於低於別人的位置呢,至少在她眼裏,他這個圖零准族長,也只不過是一個戰士而已。
她身為女性,卻從來不要求弱勢群體的優待,無數人唾棄過格倫佘會不分性別地毆打他人,但是她在自己手下吃過苦頭,卻從來只是見到抗衡敵對的眼神,而不見一絲埋怨──女人和男人都是人,招惹了同樣的事,為什麼前者可以因為性別問題逃過一劫,既然叫囂著要平等,那麼就首先從該承擔的部分平等起吧──大概,格倫佘心底的這種想法,被她潛意識地察覺了吧,她雖然沒有同意這種觀點,但至少選擇了理解。
格倫佘,因為外貌這把鑰匙,這才發現自己早就以看待女性的目光在觀察她了。而鑰匙畢竟只是鑰匙,門內的東西才具有真正的價值,就算沒有鑰匙,能開門的方法也是要多少有多少──就算她沒有現在這麼漂亮,格倫佘相信,自己大概依舊不會討厭這個既勇猛又膽小的女孩的吧。
所以,他在回神的時候,以極端果決的方式,抹殺了這種旖念。
這個女人,在前一場比賽中,賦予了自己身為戰士的最大價值,其實以人類的範疇來說,強到他這地步,已經很少能找到敵手了,對于高階武者來說,高處不勝寒,求敗而不得的感覺是最可怕的。
──然而,她給了自己勢均力敵格鬥的最高的愉悅感。
她不是沒有靈晶,不是不會用戰朮,觀看過好幾次她的比賽的格倫佘,非常清楚這一點,但是在面對自己的時候,一切她都沒有用。
她和他一樣,都不忍心讓任何東西來幹擾這場純粹的格鬥。拳腳相接的時候,他們幾乎可以感覺到,對方的靈魂,正在沒有任何束縛地、無所顧忌地大笑。
雖然她說了她用外道強化自己才能和自己打成平手,但格倫佘知道,假以時日,她一定會用真實的水準,再和自己來上同樣的一戰。
很好,他終於發現自己已經停滯的人生,再次開始前進起來,高處……也不再寒冷了,因為,身後有一個人在努力地追上來。
這是多麼令人興奮到想要對天長嘯的好事啊。
這種快意,豈是兒女情長、風花雪月這種小家子氣的東西可以比的?
這種滿足與感動,又怎麼能摻雜進細膩的男女之情?
能上床的女人到處都是,但能給自己這種感覺的女人,又怎麼捨得把她拖去喪志的溫柔鄉,看她失神媚亂的表情?
或許她身邊很多人想吧,但格倫佘不想。
因為對他這個圖零最強的戰士而言,“妻子”只不過是一個附屬品,而“夙敵”之位,才是他心中的神壇。
有著“送葬狂犬”這個可怕稱號的男人,對著跟前的少女露出了少見的柔軟微笑。
“或許你身邊有很多人想要你夫婿的位置,但我不稀罕。這枚戒指給你留著,是讓你能隨時進出圖零部落找我切磋。”
“誒!!”
北宸有些興奮地叫了一聲……他說他等她去找他切磋!!那是承認她是他的好對手了嗎!?這倒是讓北宸高興不已,一開始只是一頭熱的對他卯上,現在竟然得到了對方的承認,沒有什麼比這更讓一個戰士高興了。
見北宸高興到滿面紅光的樣子,狂犬也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然後他閃電般地給出了一拳!──當然,北宸亦快速地出手截住了他的拳頭,讓周圍的人虛驚了一場。
“那些人都太蠢。”
狂犬壓低聲音自豪地笑了一聲,眼神瞟過北宸身後戒備地看著她的幾個男人。
他們都太過糾結感情的性質和定位,所以至今還是得不到。反倒是他格倫佘•圖零,最先獲得了北宸。
是的,他獲得了她,以夙敵的身份。
當他們拋開一切搏殺的時候,當他們心無旁騖地大笑著,將兵刃撞在一起的時候,他們的瞳孔之中,怎麼可能能容得下其他東西。
格倫佘,先任何人一步感受到了這個女孩的瞳孔裏只剩下自己倒影的滋味。
那一刻,他才是她的全世界。什麼情人,什麼朋友,什麼使命家族委託糾紛食欲物欲情欲──統統都和他們無關,他們只屬于對方。
這種感受你們得不到的。
格倫佘狂傲地笑著退了一步,看著北宸身邊的男人們。
這種感受,你們永遠都得不到的。
“追上來,用真正的實力打倒我,在此之前不准輸給任何人。”
“──嗯。”
“打倒我的話,我也會想盡辦法追上來繼續打倒你的。記住,你的夙敵,只有我一個。”
“那是當然!!”
格倫佘不再說什麼,背對北宸揮揮手,准備離開了。
“格倫佘!”
北宸小跑幾步追上了他,然後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小聲道:
“既然咱們是命中註定的敵人,你可不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啊?”
“說。”
“……為什麼,你會被起這樣一個不雅觀的稱號?‘送葬狂犬’……到底代表什麼?你為什麼不為這個稱號感到生氣啊?連我聽了都覺得有點……”
“夙敵就是要有神秘感的,我們之間只要能用武器交談就沒有問題。”
格倫佘笑笑,避開了北宸的問題──其實這並不是很隱秘的事,如果她有心打聽,大概早就知道了,但她卻只是帶著這種打抱不平的口氣來詢問自己。
這個傢伙啊──
“如果你哪天有興趣做我的女人,我再和你說吧。”
他說著,再次後退了一步。
“不過,有什麼你家男人解決不了的問題倒也可以來找我──畢竟。”
狂犬慢慢帶上門。
“……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吶。”
門關上了,屋內安靜了幾秒,然後北宸雙手握拳小聲尖叫起來。
“呀啊啊啊──真是太酷了!!那帥呆了的背影!!──‘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什麼的!好有型啊!”
黑禍抽著嘴角搭上素劫的肩:“老弟,怎麼辦,小泥鰍被那狂犬弄得進入無差別熱血模式了。”
“對啊,這樣下去她會變成隻知道鍛煉自己的武癡的吧!那也太可怕了!苦行僧一個就夠了啊!!”
辜銀嶽見素劫在看自己,立即開口回了一句:
“她現在不就這樣麼。”
“……”
眾人發現自己竟然沒有話可以反駁。
“不、不管怎麼說!!”想像了一下北宸辜銀嶽化之後的模樣嚇出了一聲雞皮疙瘩的黑禍大聲開口,“小泥鰍,想你那便宜老哥也適可而止吧!我和素劫都受傷了誒你怎麼也不關心一下!”
“就是就是,真是喜新厭舊世態炎涼啊──”
聽說黑禍素劫受傷,北宸立即大驚,表情嚴肅起來,從儲物空間拿出好幾瓶星靈礦溶液。
“哪里傷了?我看看。”
““喏──””
雙子耍賴似的同時伸出雙手,兩人指尖部分上都有很多細小的劃痕,不用說,肯定是和狂犬對毆時留下的,北宸看得心疼不已忙不迭倒上星靈礦溶液,但是周圍所有戰器都用鄙視的眼神看著黑禍和素劫。
──這麼細小的傷還好意思拿出來秀?自然痊癒都用不了多久吧!
──你們管我們啊,我們就是撒嬌了你們來咬我啊!
用這樣的眼神進行著毫無意義的較量。
看完黑禍和素劫,北宸又跑到西風和亞加德的跟前。
“坐了這麼久,沒事吧?”
“別小看我。這點傷還不能行動不成,我可沒這麼金貴。”
西風垂著眼簾慢悠悠地開口,但是北宸用力搖搖頭。
“西風是精密型戰器沒錯吧?我問過那羅迦了,你們的恢復速度本來就比較慢,需要消耗的星靈力也比較多,不可以大意的。給,星靈礦溶液,多喝點。”
誰知西風卻扭開臉:
“已經喝過了,能源充足,只不過修復需要畫時間而已。”
“那就多喝點可以恢復得快嘛。”
“你不知道營養過剩是什麼意思嗎?”
“傷患怎麼可能營養過剩?喝吧喝吧,我新買的,很新鮮哦。”
“不喝。”
“喝吧……很好喝的喲……”
“不喝!!”
“喝吧……喝完我給你講故事哦……”
素劫看著黑禍:“這是什麼對話?”
黑禍聳肩:“媽媽哄不肯吃藥的小孩?”
淩霜:“西風,智商降到零了哦。”
西風這才一臉憋屈悶聲把溶液給喝了,然後在內心怒罵自己幹什麼這麼幼稚,因為莫名其妙的事鬧別扭落人話柄。
西風縮去角落糾結,北宸走到了亞加德的身邊。
“這幾天真是為難你了。……抱歉,沒什麼可以表示感謝,也不能幫你恢復傷勢。”
“北宸小姐的笑容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報答。”
騎士用不見一絲陰霾的神色看著她,雖然表情裏看不出帶傷,但他的臉色和平時相比卻蒼白了不少,果然還是沒這麼快痊癒吧。
見到他這幅模樣,北宸心中更是復雜,心裏雖然還是在在意他除了她之外六親不認,但同時又為他的付出覺得感動。
“不管怎麼說……我想為你做些什麼表示感謝,你有什麼需要的嗎?”
亞加德瞪大眼,看上去有些驚訝──然後思考了許久,還是搖搖頭。
“我的需要就是你需要我,北宸小姐。”
“……你……”
北宸歪著嘴盯他半晌也說不出話來,算是徹底被他打敗了。
“切,真好啊,傷患就是有福利。”
淩霜在一邊悶悶地開口。
“我背後的上才剛好透呢,也不見老姐來關心我一下。”
“呃,對不起──”
於是北宸討好地蹭去了淩霜這邊輕輕拍拍他的背──緊接著朧雲立即大叫起來。
“喂喂不可以偏心啊,我和那羅迦還有死和尚也在黑沼受傷了啊!小宸也來慰問一下我們嘛!”
那羅迦立即無情地擺了個STOP的手勢:
“不用在意,他除了把腦袋裏的番茄醬替換成蛋黃醬之外沒有受任何傷。死和尚的腹部倒是確實有受傷,你要不要過來摸摸?”
“……咦?”
“那羅迦,別胡鬧!”
辜銀嶽立即低叱了一聲,因為不好意思而泛紅的臉看上去稍稍降低了一點威懾力。
“嘁,敢和我們搶!”
黑禍不甘寂寞地湊了上來:“告訴你小泥鰍我其實胸口也受傷了我看我多體貼一直瞞著你……你不能只摸辜銀嶽不摸我們吧!”
北宸嘴角抽了一下:“問題是我並沒有摸銀嶽啊!!”
素劫也一臉苦大深仇地倒在沙發中:“啊喲我的肚子剛才被老弟打了一拳快痛死了!要胃穿孔了!要有蛔蟲了!要爆破了!快過來給我看一下!”
“那三種東西根本不可能在一起出現啦!還有你剛才被黑禍揍完全是咎由自取吧?!”
笑罌扶額:“你該吐槽的應該是他這絕對是裝出來的吧,北宸。”
西風面無表情看向窗外:這群人到底要下限到什麼程度才肯罷休啊,自己為什麼就節操不保和這群人混在一起了呢。
就在這時候阿特拉斯也興奮地翹著尾巴拉住了北宸的手。
“北宸北宸我也受傷了。”
“啊,對哦,那天你也打挺激烈的,哪里不舒服?”
“嗯,所以北宸要摸。”
北宸嘴角再次抽了一下。
“摸就先不說了,你傷在哪里,要緊嗎?”
“便秘。”
“……”
“……”
“……”
屋子靜默了一分鐘之後突然爆發了。
“我說小尾巴就算你要裝病好歹裝個壯烈點的吧!”
“而且便秘這種病你怎麼忍心讓小泥鰍摸!!就算我和老弟這麼沒節操我們也沒你這麼惡毒啊!”
“在此之前你不覺得你應該修正一下常識嗎阿特拉斯,便秘不是傷,是病。”
“而且為什麼你和那個附身月使打架會傷在那種地方啊!!被星靈炮打中了嗎?!”
“我覺得是你們幾個該反省一下自己教壞阿特拉斯才對吧?”
“哼笑罌你別在那裏裝好人,其實你也很想讓小泥鰍摸對不對!”
“摸你妹,老子只想摸別人不想被別人摸!”
“拿這張臉說這樣的話一點說服力都沒有啦──呸呸──”
“黑禍!!!你給老子等著咱們出去單挑!”
碰!
巨響炸裂,辜銀嶽一掌劈碎了休息室的桌椅,然後在一堆廢墟上丟下幾個金幣(賠償費)──於是世界終於清淨了。
辜銀嶽目不轉睛盯著窗外的藍天:“剛才的都是錯覺,忘記掉吧。”
北宸看破紅塵一臉諦觀:“嗯。”
第十四章 所謂鬼嬌
令人扶額的對狂犬格倫佘一戰最後,婭修•圖零最終還是晉級進入了下一輪比賽。
至此,比賽的前十已經確認了:雷狄斯、第五翎、嘉琳娜、蘇末、鈴迪爾、塞頓、吉加特、薇薇安、婭修、辜銀嶽。
也就是說,不管之後的比賽是什麼名次,這些人都能得到豐厚的獎賞──說是這麼說,幾乎所有人都是沖著第一名的霞血去的。
格倫佘的淘汰讓不少下大注的賭徒損失很大──畢竟誰都沒有想到最有希望奪冠的選手會在這麼早就被打敗,明明綜合實力在現在的前十名之上,要不是北宸用潘朵拉之匣開了作弊器,他有極大的可能一路打進最終的決戰。
也因為此,北宸作為打敗格倫佘的戰士遭到了很多狂熱賭徒的怨恨,當天比賽舉辦方送到房間裏的豪華套餐竟然被不知道誰下了劇毒──幸好亞加德對毒的氣味很敏感而且本來就眾人就反對北宸吃外來膳食。
反觀格倫佘,也不見他輸了之後有什麼氣憤和不甘,相反看上去似乎還挺高興的,被去死去死團和種族歧視主義的人暗算找茬也沒有進行過大的反擊,一般都是揍掉了幾顆牙揍斷幾根肋骨就放他們回去了。
第二天的比賽,北宸沒什麼懸念地打敗了對手薇薇安,同一天的賽程中,第五翎打敗了雷狄斯,辜銀嶽打敗了吉加特,蘇末打敗了鈴迪爾,嘉琳娜打敗了塞頓,就這樣,前五強也角逐出來了。
眼看奪冠的希望越來越大,北宸的心情也不由得好了起來,比賽結束後一路哼著歌回到自己房間,連把向影抱在懷中擦拭他的劍身的時候,嘴角還帶著微笑。
“向影,我和銀嶽都進五強了,怎麼樣,很厲害吧嘿嘿──如果我奪冠了,你可別吃醋啊,我不會用霞血的。嗯,如果能把你醋醒這倒是不錯──”
這樣的單方面說話幾乎每天都有,所以周圍的人也見怪不怪了。
過了一會,北宸完成了對向影的日記般的私語,抬起頭來。
“說起來,悠禹還真是個厲害的國家啊,明明是世界級大賽,但前五強裏竟然有三個來自悠禹的東方人。銀嶽、第五翎、蘇末……每個看起來都很厲害呢。”
辜銀嶽卻沉默了。
“……銀嶽?”
見他臉色陰沉起來,北宸有些奇怪──她說錯了?可他的名字明明是很典型的中國風名字啊,觀念言行也很像原來世界的古代的中國人來著。
“我不是悠禹人。”
“……咦?”
“血統確實是,不過已經被逐出國門了。”
“啊……對不起。”
看樣子是不小心觸到了辜銀嶽的傷疤,北宸歉意地抓抓頭。
“沒事,倒是我們該考慮一下我們倆對上的情況。”辜銀嶽扯開了話題,“如果你的對手抽到我要怎麼打?誰贏誰輸?”
“那當然是聽天由命啦!雖然現在我的實力可能在你之上這麼說會很奇怪,但你沒必要放水的。我也很想好好和你比一場,雪恥那次被釘在牆上的黑曆史呢。”
辜銀嶽從某種程度來說和格倫佘一樣,甚至從武者的信條和驕傲上來說要勝于格倫佘,要他故意認輸,他可能嘴上不會說什麼,心裏會覺得不甘心吧?
──這麼想著,北宸還是把他們之間的勝負結果交給了上天。
辜銀嶽聞言愣了一下,然後眼神一暖,伸出大手憐愛地摸摸她的頭頂。
比賽的事放在一邊,北宸開始關心其他的事件了。
“前一次刃鳴之夜的事,王國方面有傳出什麼消息嗎?”
“有。”淩霜用帶著嘲諷的聲音開口,“說是武鬥大會結束,新法令就會出臺。”
“……”
果然要想出新的方法來約束戰器了嗎。拉提亞是這樣的話,其他國家也會這樣吧──這個倒不能怪人類,在月震之夜戰器會亂來的話,確實是比較頭疼的事。
只希望法令不要太過殘酷,戰器們的日子已經不好過了。
“笑罌,領地方面的事,怎樣了?”
笑罌站在一邊抿唇點點頭。
“目前可行的有三四種方案,能談攏的合作對象也不止一個,不過最後執行哪一套,要看你在武鬥大會的比賽結果,如果你能拿到霞血,根本不用花什麼心思,拿暴力就能炸出一個國家來,所以現在問這個稍微有些早,回頭我再和你單獨談吧。”
“……那你……和蘇末之間?”
其實這個問題北宸問過笑罌好幾次,但都被笑罌敷衍過去了。
“蘇末現在大概懶得管我吧。”
這次也一樣,笑罌拿沒什麼說服力的台詞混過去了──北宸雖然覺得有些蹊蹺,但卻沒有追問。
“嗯,這方面我也不多插嘴,不過你幫了我這麼多,也別太見外哦。”
北宸指的自然是脫離契約者和報仇的事,笑罌聞言眼神一暗,溫吞而又妖媚地笑了起來,電得北宸猛地扭頭。
這個傢伙還真的完全不懷疑一下呢。雖然身為他來說有些感動──但對其他人也這樣的話,這樣下去,一定會吃虧的啊。
“那個時機還不成熟。”
最終,笑罌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淡淡地一笑了之。
北宸見笑罌不准備多說,於是又看向亞加德。
“亞加德,你這邊呢?關于向影……”
“對不起,北宸小姐。”
很罕見地,北宸話沒說完,亞加德就打斷了她的話對她半跪下來。見他反應如此之大,北宸反倒有些良心不安了。
“我沒有怪你,別這樣啦。你能保住向影的命,我已經很感謝了!”
她說著,伸手去拍騎士的肩膀。
“我只是想問問,有沒有什麼方法喚醒他……”
騎士的視線卻停留在北宸放在他肩上的手上,露出了幾乎可以說是虔誠的微笑──很明顯是太過幸福,晃神了。
北宸抽了抽嘴角:“亞加德?”
“!!”
亞加德回神,然後立即如夢初醒似的低下頭保持沉默。
……看樣子是對北宸的問題完全沒有頭緒了。
北宸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氣。見北宸雙眉間擰起的疙瘩,亞加德有些心疼,穿著厚手套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搭上了自己肩上放著的細小的手。
“請放心,北宸小姐。向影他不會就這麼死亡的,一定會回到您的身邊的。……一定會!”
“亞加德……”
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有人情味的話來,北宸意外地看著半跪在自己跟前的騎士,然後用力點點頭,把他拉了起來。
“嗯,好,我相信你,亞加德。……我也相信他。向影他,一定會回到我身邊沒錯!”
亞加德舒了一口氣,然後從懷中拿出了一個小小的金屬瓶子遞給北宸。
“這是……?”
“您體內的‘迦那之淚’的解毒藥。”
“啊,完成了嗎!這樣總算是可以放下心裏一個疙瘩了!”
北宸欣喜地接過瓶子,擰開一飲而盡,直到她全部喝完,亞加德這才放心地放鬆了緊繃的肩膀。
然後北宸轉頭四顧:“那麼接下來──”
“打住。”
黑禍在沙發中做了個停止的手勢。
“我們在你身邊,可不是讓你一個個操心過來,而是幫你分憂的,別這麼操心來操心去的,更相信我們一點啦。”
“我不是不相信,只是不想把所有事都丟給大家自己什麼都不管而已。”
北宸無奈地乾笑,但是笑罌卻一瞇眼。
“但身為領導者,怎麼把一件事丟給最合適的人來做可是很重要的一門藝朮,過度地插足反倒會讓對方心生不滿哦,你只要在驗收結果的時候保持挑剔就可以了。現在這件事是我在替你做,但以後你肯定是要接手的。”
“……”
北宸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沒錯沒錯。”素劫用輕快的聲音插嘴了,“你現在最應該做的是休息!洗洗澡逛逛街買買東西放鬆自己──要知道武鬥大會結束之後,你可能就沒機會這麼悠閑了呢。”
“也對,善待自己也是善待親友的一環呢,那我先去洗澡了哦,一身臭汗的好難受──”
思考了一小會,北宸就豁然開朗似的接受了素劫的說法,然後跑去浴室了。
然後等北宸換了另一套便裝出來的時候,屋子裏的人大多都散了,阿特拉斯坐在牆角閉目養神,似乎他在受傷之後就開始變得寡言了,大概是為了節約能量修復吧;黑禍和素劫也在比賽中消耗了很多體力,此時正占據了兩張大沙發打盹。剩下西風坐在桌邊漫不經心地把一堆金幣像是金字塔一般地壘了起來,大概是在消磨時間。
“好了?走吧。”
見北宸出來,西風面無表情地把最後一個金幣放到了金字塔頂,然後伸指一彈,金幣立即嘩啦嘩啦地散了一地。
北宸抽了抽嘴角。
“……西風,你是在?”
“嗯,偶爾會有這樣的感覺,把精心打磨製作出來的東西用最簡單直接的暴力頃刻間毀掉的時候,會有一種病態的快感吧。”
“你是西風不是西索(?)吧喂!形象差太遠了啊!”
西風莫名其妙地瞟了北宸一眼:“不要用別人聽不懂的話吐槽。少廢話,走吧。”
“啊?去哪里?”
見北宸完全不在狀況,西風的眉有些不悅地挑了一下。
“當然是外出。”
“……咦?西風有什麼想要辦的事需要我陪著去嗎?嗯,沒問題。”
北宸答應得倒是爽快,但西風的臉卻黑了。
“我沒有什麼想辦的事。”
“……那??”
西風突然亮出了狙擊槍對准了北宸的腦門!北宸立即舉起雙手狗腿地擺著投降者的姿勢,就差舉個白旗晃了:“耶……西風……?”
“不要告訴我陪你逛街是向影和那對蠢貨雙子才有的特權?我可不允許自己的契約者有差別待遇,出門或者死,選一個。”
“出門出門出門,我們出去逛街買東西吧哈哈哈哈哈哈!”
北宸被那充滿殺氣的槍管一嚇立即拼命點頭,於是就這麼一頭霧水地被西風拖走出門了。
沙發上的蠢貨雙子A:“有沒有搞錯邀人約會竟然還把槍拿出來,風紀大媽果然不同凡響!!別告訴我他三百多年還沒談過戀愛啊!”
沙發上的蠢貨雙子B:“要不要這麼別扭啊,實話實說會死嗎?”
“這就是傳說中的‘傲嬌’嗎?心口不一的那種?”
“不對不對不對,哪里有傲嬌會有那種變態畸形還以此沾沾自喜的破壞癖的啊,他明明是個隱形鬼畜!”
“原來如此,那綜合起來就是鬼嬌了?”
“沒有那種奇怪的東西啊。”
“……”
“……”
“……話說老弟你也在裝睡啊。”
“你發現得太晚了啦,老弟。”
角落裏的阿特拉斯:“新名詞,‘鬼嬌’……定義錄入中,……錄入完畢。”
““不要把那種奇怪的名詞也錄下來啦!!””
另一邊,走在大街上的西風突然打了個噴嚏,北宸立即有點擔心地看了過去。
“西風,感冒了?還是傷沒好?”
“戰器是不會感冒的,傷沒好也不會打噴嚏。”
“那……”
“那對蠢貨雙子肯定在說我壞話,沒事,回頭揍他們一頓就可以了。”
“……”
“不說這個了。”西風略微偏頭,故作無心地拿眼角的餘光看著北宸,“你想去哪里購物。我得把剛才那些金幣用掉。”
“啊?!為什麼啊,這麼大堆金幣──只是因為它們是你破壞掉的作品的殘骸你就不要它們了嗎?!”
西風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看樣子你還挺瞭解我的美學的。”
“問題不在這裏吧,就算是星脈種也不要這麼奢侈啊!金幣們是無辜的!更何況它們本來就只是金幣而已是你要把它們堆成金字塔的啊!”
哢嗒。西風又拿狙擊槍對准了北宸的腦袋。
“用不用。”
“……用。”
第十五章 布丁殺人秘話
首都繁華地區尼芙蕾雅廣場。
北宸總算知道名人效應是怎樣的了。──雖然戴著頭盔,但似乎還是有人在第一時間就認出了自己,就算沒有認出來,身邊有個高個子軍服星脈種也夠吸引人眼球了。
北宸邊走邊打量著西風。
貝雷帽下是深綠色的碎發,星目、劍眉、薄唇、略帶科幻感的軍服整整齊齊穿在身上,手套也一絲不苟地戴著,背挺得筆直,就算是在散步也有種軍人的正步的感覺,長長的狙擊槍背帶斜跨在肩上,左手拿著槍托拿在身側,好像隨時有種──有不如意的事就直接把槍管對准北宸腦門的感覺。
嗯,雖然有點虐待癖,但其實還是個挺酷的帥叔叔嘛!……呃,雖然外表看不出來不過他都三百多了,叫一聲叔叔應該沒事吧?
西風被北宸盯得有點發毛,瞟了她一眼。
“怎麼,有想進去的店?”
“誒?!”北宸當然不敢承認她只是在出神,於是眼珠子亂轉,想給自己找點話題,然後突然發現廣場正中有一座巨大的雕像,“啊……那個雕像是誰的啊?看上去可真威風!”
“似乎是拉提亞的建國之王,和我們沒什麼關系。不過。”
西風突然很感興趣地盯了那個雕像一小會。
“材質是摩爾鋼石,如果用酸性脈沖彈的話,大概可以在十發之內爆破成功,從腰部開始攻擊的話,倒塌時效果會很好,如果輔助燃燒彈的攻擊的話……”
“等等等等!不要去隨便破壞人家一個國家的精神象徵啦!”
“就因為是精神象徵,所以轟然倒塌時還帶著一個國家民眾的憤怒和悲痛,這種快感你是沒辦法體會的。”
“我一點都不想體會啦!!”北宸脫力地叫了一身,然後抱住了西風的左手深怕他舉起狙擊槍:“我看到那邊有個服裝店,咱們過去買幾套備用的衣服吧!”
還好西風的注意力似乎並不是很難被扯開,聽北宸這麼說也就隨她拖著自己往店的方向走,還看著她抱著自己手臂緊張的樣子,嘴角不易察覺地勾了一下。
於是兩人進入了服裝店,北宸畢竟還是個半大姑娘,看見漂亮的衣服多少是有點興奮的,於是高高興興地挑了幾套去換了──但問題是換好之後,西風的態度……
便裝連衣裙──
西風:“這種輕飄飄涼颼颼的東西究竟有什麼意義?我一個爆破彈的風壓都能把它吹起來,你想讓自己的屁股暴露在周圍所有人視線中嗎?”
北宸:“可是,為什麼你會在大庭廣眾使用爆破彈?”
精幹的戰鬥服──
西風:“雖然很輕便但太過緊身,曲線完全暴露了,你多少給我有點羞恥感啊,而且萬一體重和脂肪增加了的話它也穿不下了吧。”
北宸:“不要咒我變胖啊喂!”
哥特式風衣短裙──
西風:“太叛逆了,什麼骷髏骨架蕾絲邊,你是去演舞臺劇還是打仗?”
北宸:“我也不是永遠都在打仗的吧而且這個明明很個性嘛……”
因為夏季快要過去於是在特價促銷的漂亮泳裝──
西風:“不知廉恥!!寡廉鮮恥!!快回去換掉!!這種暴露這麼多肌膚而且材質如此脆弱的東西有什麼意義!想要進行水下活動的話含著碳素靈晶不就可以了!!”
北宸:“那樣夏天的陽光沙灘大海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啊!!”
鬧了一個小時,北宸換的每一套衣服都被西風否決了,而正當店員的耐心幾乎已經被消耗殆盡腦袋頂上的青筋即將爆裂的時候,西風卻意外地甩出了一堆金幣,把那些衣服直接收進了儲物空間。
北宸意外地看著他:“誒,你不是不喜歡?”
西風也匪夷所思地回看北宸:“你買衣服關我喜歡不喜歡什麼事?你自己喜歡不就行了。”
“那你為什麼反對啊!”
“我看著不滿意當然會直說,但這和你買不買沒關系吧。”
“哦……”北宸乾笑著抓抓頭發,“不管怎麼說,大家都是整天在一起的,讓你們看著我穿著自己不喜歡的衣服在眼前晃來晃去也不好吧?”
西風愣了一下,然後乾咳了幾聲。
“買都買了,況且這種地方也不會有我喜歡的衣服。”
“……那西風你喜歡怎樣的,我們換一家店看看!”
“……”西風看她幾眼,然後移開了眼神,“想色誘我,門都沒有。”
“我哪里色誘了啊喂!!”
西風不管北宸的跳腳直接把手中的狙擊槍往北宸手中一塞,然後身形化作金色的光芒消失,於是北宸身上出現了一套科幻式軍服。
“我喜歡的是這樣的,明白了?”
“……那根本沒地方買啦!!”
然後就在這樣雞飛狗跳的逛街中,北宸累了,拉著西風鑽去了一家路邊露天供應飲食的小餐館,因為是夜宵供應時間段,周圍人挺多,還有不少是情侶,有些正在喝著情侶杯,有些正在拿著一槃布丁互相喂來喂去,粉紅閃光閃得西風怒氣高漲,恨自己是狙擊槍而不是機槍。
不過北宸倒是沒在意這些,她只是認真四顧一圈後有些失落地皺了一下眉:
“真的呢,情侶大多是人類和人類,即使有人類和戰器的……也是人類坐著,戰器站在對方旁邊……”
“你在為戰器鳴不平?有這種立場我倒是很感謝,不過要求感情上的平等之前,你更該關注一下戰器的溫飽問題。”
“嗯。”
北宸點點頭,然後又突然回神:
“可是這也太奇怪了,人類和戰器沒有可能的話,為什麼戰器和戰器之間也沒有可能啊?我一對戰器情侶都沒有看見過呢。”
西風垂下眼簾。
“這是戰器們也想知道的謎團。戰器可以對戰器的異性有好感,但這種好感極難上升到愛情的程度,即使愛上了,也不會對對方產生生理反應,也就是說,上不了床。簡直好像體內有什麼開關被關掉了一樣──反之面對人類就沒有這個問題。”
“……”
北宸想到了那時候在遺跡裏看到的那些資料,心裏似乎有了一種模糊的假設。
難道說……戰器真的是人造種族……?
“不說這個了,”西風突然換了下坐姿,傾了下上身,“張開嘴。”
“啊?”
北宸其實並沒有張嘴的意思,但因為這一聲疑問的“啊”,西風還是得到了機會──他把槍管塞進了北宸的嘴裏!
“嗚嚕嗚嚕嗚嚕!!”
北宸嚇得臉都綠了,手舞足蹈掙紮起來,附近幾桌的人也懵了,有人猛地站起來想要質問西風,服務員也奔了過來,卻全部被西風兩眼殺氣瞪在了原地。
“少管我和我主人之前的閑事,發你們的情去。”
“可是你……”
雖然不知道那個是哪種類型的戰器,但是把戰器的一部分放進主人的嘴巴裏確實是相當失禮的事吧!
“我沒打算殺她,再說一次,少管閑事!”
於是在星脈種強大的氣場之下,所有想要見義勇為的路人都悻悻地縮去了一邊,只是眼角的餘光還是時不時瞟向他。
“嗚嚕,嗚嚕嗚嚕嗚嚕!(西風,你到底打算幹嘛?)”
西風的聽力大概比較神奇,北宸這種狀況下的發言都被他聽懂了:
“你看到我有這麼多種類的子彈應該有所察覺吧,我可以利用周圍的物質調合子彈。”
“嗚嚕嗚嚕嗚嚕嗚嚕嗚嚕嗚嚕!(那和你拿槍管塞進我嘴裏有什麼關系啊!)”
西風眼神遊移了半天,然後扭開頭清咳了一下。
“我不小心點了布丁,然後不小心做成了子彈。”
“嗚嚕嗚嚕嗚嚕嗚嚕嗚嚕嗚嚕嗚嚕!!(要怎樣的不小心你才會把布丁做成子彈啊喂!)”
“所以還是你吃了吧。我不想浪費我的彈夾。”
西風偏著頭扣下了扳機,於是一枚布丁做成的子彈就被直接彈進了北宸嘴裏──由於沖力太猛的關系,北宸差點被那一坨突然在喉嚨裏膨脹了一倍的布丁噎死,扭曲著臉嗆了半天,才總算是要死要活地把布丁給咽下去了。
西風滿意地收槍,還拿出一塊白布用心擦了擦槍口。
──我說,你想給自家主人餵食就喂唄,要不要用這種可怕的東西啊,而且喂完之後還去擦口水,你到底是喜歡她還是討厭她啊!!
周圍偷偷圍觀的人在內心深處不約而同地吐槽起來了。
北宸綠著臉緩了半天的氣,西風也用眼刀把周圍的人再次嚇退了一圈。
“味道如何?”
“好……好吃……謝謝……”
“是嗎,那子彈的配方我就暫時保留著好了。”
請你不要留啊!!萬一打附身月使的時候我不小心選錯了子彈射出去一坨布丁算是什麼事啊!!而且我再也不想這麼吃布丁了──倒不如說我對布丁產生心理陰影了啊!!
北宸悲催地在內心吶喊,但是卻沒有勇氣說出來。
她多少能察覺到西風是在示好,所以實在是不知道怎麼開口拂了他的心意。──唉,還是自己吃點苦頭算了,畢竟對方初衷是好的。
沉默了一小會,西風再次開口了。
“你這幾天倒沒提報仇的事。”
說到正事,北宸的神色也平靜下來。
“我無時無刻不想著為品華和向影報仇,迦法神團我絕不輕饒。”
“那麼為什麼最近不行動。”
“……”
北宸沉默了,但西風卻挑了下眉。
“你在擔心其他人吧。因為他們最近因為頻發的戰鬥已經很疲勞了,尤其是黑禍和素劫,才剛七痕,連續保持全身戰器化進行了好幾場高水準的戰鬥,看得出來確實有些氣力不支了。”
“……嗯。雖然我很心急,但我不能在這種狀況下拖著大家去戰鬥吧。”
“所以你就裝出一副輕松釋懷的樣子讓他們也放鬆狀態?”
北宸驚訝地放下了奶茶杯中的勺子。
“你怎麼知道?”
“無意中看見你半夜跑去宿舍頂樓發泄而已。順便一說,揍枕頭這種事其實撒不了多少氣,不如我給你弄幾個古董摔摔吧。”
“不不不不用了!我沒有這種奇怪的趣味啦!”
北宸慌忙搖手,然後突然像是看到了什麼,目光移去了西風的身後,收回了自己亂七八糟的動作,禮貌地微笑起來。
西風轉頭,看到嘉琳娜身後跟著兩個男人(其中一個是羅喉)正向這邊走來,顯然是發現了北宸。
“沒想到能在這裏碰見,嘉琳娜也在逛街嗎?”
“啊……嗯,算是吧,倒不如說我是在做導遊比較恰當。”
嘉琳娜移開了一步,用手禮貌地一引身邊的男子──是個銀發藍眼的高個子,面目英武,但煞氣極重,眉頭深鎖嘴唇也緊抿著,全身隱隱間透出不可侵犯的威嚴,此刻他正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北宸和西風。
“他是撒紮姆王費爾雷洛。”
嘉琳娜靠近二人,用盡可能小的聲音如此說道,北宸嚇了一大跳,打算起身打招呼,但撒紮姆王只是伸手作了個停止的動作,大概是不想身份被暴露吧。
“你是速殺白影婭修吧,正好我也想找你。”
男人開口了,聲音略帶沙啞和鼻音,有點像是低音弦樂器奏出來的音符。他隨意地拉開了北宸桌邊的椅子坐下,然後用眼神示意嘉琳娜也坐。
“首先感謝你救了嘉琳娜一命,其次感謝你在西爾維亞私宴上的出力,但是由於你威脅了她,所以我並不打算進行物質上的感謝。”
北宸聞言面無表情地看向嘉琳娜,嘉琳娜則苦笑著拼命搖手:
“陛下,你一定要我一個朋友都沒有才滿意嗎?婭修小姐,我並沒有說出去那天發生的任何事,但是陛下他似乎有時刻監視我的手段,所以那天的事被他知道了,但我保證除了我和他還有羅喉外,沒有第四人知道!”
“……唉。”
北宸有些脫力地嘆了口氣。就算是怎麼瞞,知道的人還是越來越多了。
“你不用覺得這是件壞事,婭修•圖零。”
撒紮姆王凝視著北宸,他的目光裏明明並沒有太多的殺氣,但北宸卻被莫名的壓力壓得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我覺得我們可以談一筆大生意,事成的話你說不定可以拿到數不盡的錢財和物資──包括戰器。”
“……什麼?”
撒紮姆王平視著北宸,但不知為什麼她覺得他在俯視她。
“我的要求是,‘選中’我們。”
……以巫女的身份。
第十六章 旖旎之亂
與撒紮姆王和嘉琳娜分開之後,北宸一路沉默著往回去的路上走著。
由於是在公共場合碰面,所以撒紮姆王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承諾用可觀的代價來換取巫女的“選擇”,他甚至說了必要的話用領土來換也沒問題。
這無疑是很有誘惑力的交換條件,但北宸卻不知道巫女對“選定之人”的標准是什麼,也不清楚怎樣才是被選中,所以一時間,她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只是約定了一個再次碰面的時間──她得回去和笑罌商量一下。
“你打算怎麼辦?”
見她不說話,西風在一邊輕聲開口了。
“沒有想到撒紮姆王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選定之人’的席位……是可以買的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願不願意賣是你的問題吧。”
“我也不知道啊。”北宸無奈地搖搖頭,“‘選定’的標准是赤月定的還是我定的,都是一個未知數呢。”
“那就不要去思考這些無用的東西了,先去問問笑罌的意見吧。撒紮姆王那個人身上戾氣太重,值不值得做交易還不知道呢。”
“嗯。”
北宸點點頭,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向宿舍的方向走去,然而沒過多久,她的步子又漸漸放慢了。
前方的街道聚集了一大堆人,像是在看熱鬧,有不少拉提亞王國騎士打扮的靈武司在跑來跑去,人群發出了低低的喧鬧聲指指點點,散出了陣陣不安的氣息。
不好的預感立即湧了上來──前面好像就是參賽者的集中宿舍吧?!
“讓一讓,對不起,請讓一讓──”
北宸撥開人群往前走去,而等她看清楚人群圍著的是什麼的時候,她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
“阿特──嗚嗚嗚!”
她想要呼喚阿特拉斯的名字,卻被身後的西風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人群正中,有一大群騎士正把一個人五花大綁起來,全身上下安了十幾個鐵鐐,而不遠處,霞血手中拿著一把奢華到刺眼的光子長劍,透明的劍刃上,滴滴答答地流著藍紫色的妖血──
阿特拉斯──被抓起來了!
霞血在人群的議論聲中甩了一下長劍,劍刃發出了厚重的光子蜂鳴聲,將藍色的血液甩在地上,四個騎士將一身是血的阿特拉斯挾制住,旁邊還層層疊疊圍著六個,阿特拉斯的眼睛還睜著,但似乎已經沒了焦距,看樣子是昏過去了。
人群顯然是很少近距離看到人形附身月使,帶著新鮮又驚恐的惡念竊竊私語著,還有人在壓低聲音抱怨霞血為什麼不當場處決掉他──霞血顯然是聽見了,但他只是不在意地笑笑,吩咐騎士們將阿特拉斯帶走,然後就遣散了人群,和隊伍一起揚長而去,只是走的時候,似笑非笑地向北宸的方向看了一眼。
北宸急壞了,立即邁開步子想追,但卻被西風一把拉住。
『你瘋了,你想和這麼多百姓和皇室軍隊硬碰?!』
心靈溝通頻道中,西風沉聲安撫北宸,但後者顯然不是很聽得進去,顯然是因為事情太過突然有些大亂陣腳了,拼命地想要掙脫西風。
西風一邊用力拉住北宸,一邊腦中警鈴大作:這也太巧了吧?他們一出門,霞血就帶人找上門?而且亞加德不是也在──對了,亞加德?!
『冷靜點,向北宸!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亞加德!』
被西風一吼,北宸一個激靈,稍稍回神,然後邁開步子向宿舍樓跑去──然後沒跑幾步她就停下在原地捂著嘴,無聲地尖叫起來。
──宿舍樓,有一半被轟成了廢墟,而在這一地狼藉的邊緣地帶,亞加德渾身是血靠著一截斷掉的廊柱坐著,手中緊緊握著破損嚴重的白色長柄斧,頭低著,額角的血液不停地滴在衣角,不知道是昏還是醒。
“亞加德!?”
北宸沖過去,在他身邊蹲下來,然後有些吃力地將他魁梧的肩膀移到自己懷中,一連拿出了十塊大回復靈晶,先後捏破。
“還好吧?!還醒著嗎?!”
“北宸……小姐。”
亞加德費力地抬眼,一臉內疚。
“抱歉……赤月裝甲的冷卻時間還沒有過……我普通狀態,打不贏霞血……阿特拉斯他……”
他一邊狠狠握著拳自責地低語,每說一個字,口中就有鮮血溢了出來。
“先別說話了,你傷得很重!”
“……不,我必須說。”騎士一臉堅決地看著北宸,“笑罌和淩霜也受了重傷,迦法神團趁亂帶走了他們,辜銀嶽和雙子去追他們了。……迦法神團出現的時機太巧,我懷疑他們暗地裏和拉提亞皇室……有所牽連。”
“黑禍和素劫他們也?!他們為什麼不通過心靈溝通頻道叫我?!”
“對方拿笑罌和淩霜作人質,他們不敢亂來……而且當時霞血在場,要是您趕回來的話,那一切就……”
“我明白了。”
北宸狠狠地咬咬牙,和西風一起扶起了亞加德:
“能走嗎?”
“可以,北宸。”
“好,我們去赫陽國使館找魯伊和雷狄斯。”
“我可以自己去,回復靈晶已經開始生效了,北宸小姐,我現在不能留在您附近,會成為您的累贅的,但您得盡快和雙子取得聯絡,他們身上的傷也不輕,而迦法神團明顯是想要置我們於死地,晚了就來不及了。”
“那麼亞加德你去赫陽使館搬救兵,這共振靈晶你拿著,我會在適當的時候聯絡你。”
西風說著丟給亞加德一塊紅色的靈晶。
“我明白,踏夜鐵騎的精銳前鋒營也會在一提爾(小時)之內趕到,無論發生什麼事,我會整頓完傷勢帶著援軍回到您身邊,請您堅持一提爾!”
亞加德收到靈晶用力點頭,然後拿長柄斧撐地,看上去有些吃力地大步離開,向著赫陽使館走去。
留下來的北宸和西風互相看了一眼,打開了心靈溝通頻道。
『黑禍,素劫,聽到了沒有?你們現在在哪?!』
沉默了一分鐘,就當北宸和西風以為對方不在聯絡範圍內的時候,突然傳來了黑禍帶著嘶啞的痛苦的聲音。
『北宸嗎?……別管我們,千萬別過來!』
『黑禍?!到底怎麼了?我召喚你們!?』
『別召喚──他們說了,我們一離開,笑罌和淩霜就得死──!』素劫也喘著氣說話了,『北宸,聽好,千萬別中計!!無論是誰來引你過來都別聽,快點帶著亞加德離開這裏,去找魯伊──』
『怎麼可能啊!』
玆────
就在這時,心靈溝通頻道突然傳來了刺耳的噪音,像是有什麼幹擾了他們之間的交流,噪音刺得人頭腦發脹,於是北宸只得面無血色地關掉了心靈溝通頻道。
“北宸,那裏!!”
突然,西風按著北宸的肩膀一指前方──那邊有條昏暗的小巷,而拉翰站在其間的陰影中,對兩人挑釁地一笑,然後轉身跑了──顯然是想引他們過去。
“追嗎?或許是圈套。”
“就算是圈套也不得不追吧,他們有人質啊,我們盡量拖延時間,撐過一小時或許就能逆轉局勢了!”
“好,那我們先後行動,你追上吸引他們視線,我後一步到,找地方逐一狙擊,有生命危險就召喚我。”
“嗯!!”
簡短地佈置了戰朮,北宸拔腿竄進了小巷,剛好看見拉翰的衣角在巷子的另一端出口向右飄去。
“──”
她深吸一口氣,追了過去。
西風估計得沒錯,拉翰就是在替他們引路,速度不緊不慢在首都城內七拐八彎,最後一直拐到了郊區,然後他竟然走到了一片墓地,在其中一個墓碑後面撥弄了一會,從地面上出現的一個暗道入口中跳了進去。
北宸在暗道附近猶豫了幾秒──在地面之下的話,西風的狙擊優勢就完全沒有了。
但事情至此,她也沒辦法後退了,她現在身邊沒有戰器,即使召喚西風,也不一定能擺平速度型近戰的拉翰,更何況這裏已經靠近對方的大本營。
她從西風的儲物空間內拿出了五枚十級靈晶火龍捏在手中,跳了進去。
“真是好膽量,身上沒有戰器也敢進來,看樣子你真的很重視他們呢。”
拉翰的鬼眼在這陰暗還帶點奇怪臭味的地道中顯得尤為可怕,他站在地道的另一端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北宸,然後對她招招手。
“既然你這麼配合,我也不會亂來,雇主可交代了要把你好好地帶過去呢。”
他說著,掂了掂手中的東西──北宸一愣,然後幾乎氣得咬碎一口銀牙。
雖然光線很暗,但是她還是看清楚了那是什麼,因為造型再熟悉不過了。──那是向影的劍形態。
“把向影還給我!!”
北宸向前一步,而拉翰則立即警覺地後退一步。
“別急別急,我可沒動他,他好好地呢,你乖乖聽話,我的雇主自然會把他還給你──大概吧。”
“那就別廢話了,帶路!!”
“是是是,真可怕,簡直是小母老虎嘛。”
拉翰語氣輕浮地聳聳肩,手裏掂著向影的劍身向著走道盡頭的黑暗中走去。
在黑暗中跋涉了約摸十分鐘,前方終於迎來了亮光──竟然是一個石質的大廣間,石頭的質地有些奇怪和眼熟,像是教堂一樣的結搆,可是沒有用來禮拜的排椅,天頂是玻璃做的,上面有彩繪玻璃,地面上的光線透過玻璃變成各種色彩的光線照了下來。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戰器的血腥味,北宸一踏進廣間,首先發現的是滿地的鮮血。
黑禍和素劫變回了破爛的鉤爪躺在金色的血泊中,旁邊是一塊巨大的災皇的白色晶體,似乎在貪婪著吸收他們的星靈力,笑罌被兩個黑袍人架住雙臂,衣裝淩亂披頭散發,那張絕美的臉現在卻被劃開了無數道猙獰的口子,幾乎是露出了下麵的帶著金屬光澤的骨骼,滿臉花花綠綠,連五官都有些難以辨認了,而淩霜則是被人揪著頭發半跪在地,從腹部開始,衣服幾乎被染成了金色,似乎是被什麼狠狠捅了一下。
眼前的慘狀太過悽慘,北宸感覺心口被什麼重重地錘了一下,然後她反倒出奇地冷靜了下來。
不能亂陣腳,把敵人穩下來,否則大家就──!
她無聲地環視四周。
拉翰在她前面,手裏拿著向影,廣間正中,那個和她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霍特正陰惻惻地笑著,他旁邊是兩個沒見過的戰器,一個一身黑,一個一身白嗎,如果沒猜錯的話,可能就是那兩柄法杖。
然後還有一個金眼的星脈種──等等。
這個星脈種,她好像在哪里見過。北宸面無表情,但腦中開始飛快地搜索──然後她抽了一口氣,後退了一步。
是在蘇末的宴會上!!那個蘇末本想送給她當禮物的星脈種──魔裝巨劍,逸之!!
先是拉提亞,然後是蘇末?!這迦法神團為什麼會有這種能耐和兩股這麼大的勢力攪合在一起?!
“呵呵呵呵呵呵,真是不錯的表情呢,婭修小姐……或者該叫你……向北宸小姐?”
形同朽木的老人露出了讓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連著三次栽在我的手中的感覺怎樣?你不是一直在叫囂著要打倒迦法神團的嗎?”
“──”
北宸無法反駁,只是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似的,狠狠盯著走到她跟前的老人,然後,她在對方伸手想要掐她脖子的時候,閃電般地一矮身子,然後一個欺身、雙臂一曲用力箍住對方的脖子,繞到了他的身後!
“不要以為只有你會用人質這招!也別以為我沒有戰器就是砧板上的魚肉了!”
北宸挾持住霍特,聲音冰涼而又陰沉,她的另一隻手高舉起五塊靈晶火龍,對准了前方另外幾個敵人。
顯然沒想到北宸會這麼乾脆果斷地進行反擊,另外幾人都愣住了。
“放開他們!!”她狠狠盯著挾持笑罌和淩霜的黑袍人,“快點!”
黑袍人互相看了幾眼,再看看霍特,見老人神色有些緊張地點頭,於是就松開手,重傷不省人事的笑罌和淩霜立即滑落在地。
“把那塊白色的晶體從鉤爪旁邊拿開!”
北宸繼續厲喝著吩咐,這次那個魔裝巨劍逸之動了,走過去踢開了那個巨大的白色靈晶,黑禍和素劫的星靈力總算開始慢慢回漲了。
“把向影拿過來,放在我前面的地上!”
拉翰沉默了一小會,然後輕嘆一聲搖搖頭,走到北宸跟前,放下了向影。
“替傷者倒上星靈礦溶液!”
幾個黑袍人猶猶豫豫地上前,替雙子和笑罌、淩霜倒上了星靈礦溶液──但顯然,這些量不夠他們回復到最佳狀態。
但至少保住了他們的性命,不會惡化下去──
北宸強壓下了心中的緊張,繼續高喝:
“現在開始誰都不准動,誰動我就擰斷這老頭的脖子!”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拖延時間,只要能撐過一小時,等亞加德趕到這裏,那大家就能獲救了!
北宸一邊惡狠狠地繃起全身的神經,盯著室內所有的敵人,一邊內心卻開始悄悄打起鼓來。
奇怪,西風怎麼還沒開始展開行動?辜銀嶽不是也帶著朧雲和那羅迦追過來了嗎?他們人呢?!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霍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似乎被北宸掐得有些缺氧了,而對面的幾個敵人也有著想要伺機扳回局面的意思,雖然沒動但殺氣四溢,所以北宸連半秒都不敢鬆懈,才過去十分鐘,高度的精神壓力幾乎壓得她全身輕輕顫栗起來。
“……嗚……”
就在這時,淩霜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他大概是傷得比較輕的一個,現在正捂著腹部,有些不明狀況地四顧。
“淩霜!”北宸喜出望外地叫了一聲,“醒了就好!快到我這邊來!!”
聽到北宸的聲音,淩霜似乎立即清醒了幾分,然後神色嚴肅起來,邁著吃力的步子緊盯著周圍的敵人,挪向北宸。
“姐,你怎麼過來了?!”他一邊走到北宸身邊,一邊打量著她,“沒受傷,還好……西風呢?”
“西風埋伏在別的地方,應該馬上會過來的!”
她嘴上這麼說著,但心裏卻越來越不安了。剛才用心靈溝通頻道叫了西風幾聲,根本沒有回應,現在這麼說,只是在敵人面前虛張聲勢罷了。
“那就好。”淩霜點點頭,“我可以做什麼?”
“你幫我挾持這傢伙”。
北宸看了一眼臉色死灰的霍特。
“我去把黑禍素劫還有笑罌接過來。”
“好。”
淩霜上前,在謹慎的交替動作中持續挾持動作,將霍特接手,而北宸則轉身走向黑禍和素劫倒著的地方。
變故,就在那一剎那發生了。
北宸停住了腳步──不是不想走,而是無法向前走,她被什麼,從後面牽制住了。
“誒。”
她發出了不可置信的輕呼,神情吶吶地低頭。
她的腹部,從後到前,竄出了一截冰藍色的槍尖。鮮紅的血液,正滴滴答答從尖端滑落。
怎麼回事?她被攻擊了?被後面?但是後面只有──
這槍尖又是怎麼回事?這不是……這不是……
這不是淩霜的槍尖嗎?
仿佛連痛覺都被抽離似的,北宸神情呆滯地轉頭看去,然後,她看見了淩霜腳踩著向影的劍身,腳邊躺著霍特扭曲的屍體,對著她,露出了毫無溫度的妖媚笑容。
他的右手,握著長長的冰藍色槍柄,而這冰藍色,一直延伸到了北宸的體內。
“淩、霜……”
思考,變得遲緩了,她緩緩瞪大雙眼,喃喃地念了一聲少年的名字,而隨著這一聲呼喚,冰色短發的少年臉上的微笑變得愈發冰冷,他狠狠地把槍抽出了北宸的體內,巨大的疼痛刺得北宸幾乎休克,北宸悲鳴了一聲,趔趄了一步,但她沒有倒下──像是不甘心似的,她定定地盯著淩霜,似乎是想要一個答案。
“哈,還沒明白過來嗎?”
淩霜歪著頭,上前了一步,動作輕柔地拿手撫上了北宸的臉頰。
“‘迦法神團’……早就滅亡了,你一直當做假想敵的霍特,早就死了,正真和你作對的人,是我的人啊。你不是覺得我們很弱嗎?你有沒有想到蘇末是我們的盟友?有沒有想到霞血會出手?你以為只有你們有能人?赤月騎士算什麼?還不是被打成了爛泥!?”
他猙獰地笑了起來,手放在北宸的肩上,輕輕一推,北宸本就勉勉強強才能站立,現在立即失去平衡向後坐倒在了地上,牽動了腹部的傷口,又是一陣鋪天蓋地的疼痛湧上,讓她雙眼黑了幾秒,但自始至終,她的雙眼,一直用力地盯著淩霜的方向。
“好了,蹩腳的戲演完了。”
淩霜語調輕松地對廣間內其餘敵人命令起來。
“閑雜人等退下吧,不是還有好幾個玩具等你們去玩嗎,比如叫做西風的,叫辜銀嶽的,叫朧雲的,叫那羅迦的──”
北宸的身軀,在聽到那幾個名字的時候猛地震了一下,她費力地想要爬起來,卻再次被淩霜一腳踢倒在地。
“墨耶,冉香,防衛和牽制的任務就交給你們了。”
黑袍人一個接一個地退下,黑衣和白衣的戰器點點頭,從廣間的另一個出口離開。
“逸之,你去守著入口,負責監視外面的情況。”
“哼。”
金眼的星脈種也走了。大廳裏除了受傷倒地的黑禍、素劫、笑罌、北宸,意識不明的向影,站著的只剩下淩霜和拉翰。
“總算是要開始正餐了嗎。”
拉翰興奮地嘿嘿笑了幾聲,然後走到北宸身邊蹲下,對著她的腹部捏破了一個巨大的回復靈晶。
“這可是超回復靈晶,市價五十萬多瑞一顆呢,看,我們多大方,我看你也別反抗了,乖乖就犯或許會輕松很多哦。”
北宸腹部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起來,流出來的腸子收了回去,開了洞的皮膚慢慢收攏,但是她看也不看自己的傷,只是面無表情地盯著淩霜。
“為什麼?”
“為什麼?……你竟然好意思問為什麼?”
淩霜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語氣間盡是嘲諷。
“看樣子我沒必要和你解釋了呢。拉翰,按住她。”
“哦哦!”
鬼眼的傭兵語調興奮地拉住了北宸的雙手,把北宸仰面朝天拉倒在地,然後把她雙手固定在了北宸頭顱兩側。而淩霜則慢條斯理地蹲下,用一條腿壓住了北宸的雙腿,開始解北宸的衣扣。
北宸沒有血色的臉,變得更白了。
“淩霜──你!!”
“真是場不錯的好戲不是嗎,該到的觀眾都到齊了呢,你親愛的雙子鉤爪,你重要的美貌謀臣──嗯,現在不能說美貌了呢──還有向影,我還特地給他特等席了哦。”
他冷靜而又扭曲地笑著,看了一眼躺在不遠處的石磚上的向影。
“淩霜,放開我!!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
她歇斯底里地掙紮起來,就算有鬼眼傭兵的壓制,但經過潘朵拉之匣的強化的軀體也並沒有這麼無力,拉翰有些扛不住似的嘖了一聲,而淩霜則是胸有成竹地從衣兜裏拿出一個漂亮的瓶子,打開,放在北宸的鼻腔邊。
一陣濃鬱的香氣襲來,而北宸的力氣就這麼被瞬間抽空了,同時,體內湧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沖動──可怕的沖動。
還想再聞,還想再聞一些,別把瓶子拿開!!
北宸被身體如此的叫囂給驚呆了,甚至在段時間內沒有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一件一件地離開了她的身體。
“這是什麼知道嗎?”
淩霜一邊將蓋好瓶蓋的瓶子收回儲物空間,一邊一把扯掉了北宸上身最後的遮蔽物──她的護胸。
“這個啊,名字叫做‘血曇花露’,是迦那之淚的解藥呢。”
“啊──”
北宸的喉嚨口,發出了嘶啞的單音。而淩霜的手,已經按在她白嫩而柔軟的胸部高峰上,輕輕揉捏起來。
“沒錯,不是正統的解藥哦,而是邪道的解藥。在亞加德給你喝下真正的解藥前,我已經給你喝了‘血曇花露’了。看,相比亞加德,我更緊張你吧?”
“我……喝了……它……?”
“對,沒錯,血曇花露是毒品哦,致幻的毒品,喝過之後就會上癮,亞加德說過吧?你現在是不是很想再喝啊?想喝、想喝、想喝、想喝得不得了吧?”
少年手上的動作粗暴起來,柔軟的雙峰幾乎被擠壓變形,疼痛讓北宸的神智清醒過來,暫時擺脫了血曇花露引發的──
她不想承認,但確實已經不知不覺烙印進身體內的,
──名為毒癮的東西。
身體正在被人肆虐,敏感的地方因為被挑逗而漸漸地燃起了溫度,但是北宸的心卻直直下落,一直墜入冰窟。
淩霜的手,已經遊移到了她的下身,修長的手指,正在兩腿間最私密的地方,滿懷惡意地撥弄著。
北宸本能地並攏雙腿,但是下一秒就被淩霜用蠻力將雙腿拉開了。
她驚恐地看見,少年下身的衣擺下,有什麼突了起來。
“住手!!不要過來!!放開我!!誰來──誰來──────!!!”
她再次哀號著猛烈掙紮,但是這掙紮對淩霜來說,卻成了助興般的插曲。
“叫啊,叫啊!!”
他哈哈大笑著解開了自己的衣帶,褪下了自己的褲子,在北宸害怕到幾乎扭曲的神色中,把那醜陋的物體,暴露在了空氣中。
“最好是叫醒你的黑禍,叫醒你的素劫,叫醒你心心念念的向影,讓他們看看你現在難堪低賤又無助的樣子!!”
少年神色狂亂地拉開了北宸的雙腿,將自己下身對准她的隱蔽處,毫無前戲地就這麼用力挺了進去:
“叫啊!我親愛的姐──姐!!”
北宸疼得猛地向後一仰身子,後腦勺狠狠撞在了身後冰涼的石磚上,伴隨著這決定性的事實,她突然安靜了下來,而一邊按著她的拉翰,從她那黑色的瞳孔中,看見了如同深淵般的死寂。
鬼眼傭兵的手在撞見這一眼神的時候松了一秒,似乎有些不忍地咂了下嘴,但他馬上回神自己這是在為雇主工作,然後重新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淩、霜。”
北宸用空洞的聲音,一字一字叫著伏在她上方的少年的名字。
“淩霜,從此以後,有我沒你──”
她大口喘著氣,雪白的軀體在彩繪玻璃折射的光芒下泛出漂亮的光澤,隨著她的呼吸一起一伏:
“有你──沒我!”
第十七章 世界最深憎恨
偌大的教堂般的石質大廳,少年的喘氣聲在開闊的空間被無限放大,伴隨著輕微的皮膚碰撞聲,顯得淫靡而又諷刺。
北宸面無表情地緊盯著伏在她上方因為情欲扭曲的臉,目光如尖刀般地剜著對方的臉頰,仿佛要把他每一根頭發的樣貌都烙入記憶中一樣。
下半身早就已經痛得麻木,她甚至有點神遊地覺得,這和打鬥時負傷似乎也沒什麼區別,只不過被硬物捅穿身體外加受傷的部位不怎麼雅觀罷了,真不知道朧雲和黑禍素劫為什麼會對這種事津津樂道,和受刑有什麼區別?
淩霜似乎發現她的分心,伸手用力一捏她的胸部。
“看樣子我不能讓你滿意?怎樣,要不要換個姿勢?”
北宸沒有回話,只是依舊大瞪著雙眼,用目光剜著他臉頰的每一寸皮膚。她臉上甚至沒有一絲動情的神色,反倒臉色比平時更是蒼白了一些,似乎是疼的。
這種神色對男性來說顯然是奇恥大辱,淩霜咬牙,惱羞成怒地揚起手用力甩了她一個大耳光!
啪地一聲,北宸的臉被打得向一邊偏去,她忍不住嗆了幾聲,口中漏出了血塊,一顆牙混著滿嘴鮮血掉了出來。
淩霜愣住了,顯然是忘記了自己處於亢奮狀態,力氣沒有掌握好,他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心疼,的動作停了下來了幾秒,嘴唇一開一合,伸出手,像是想要道歉。
但是北宸卻慢慢地把頭轉了回來,也不管整個下巴都是血,依舊定定地瞪著他。
一股無名火竄起,本想道歉的心思就這麼散了,淩霜面目扭曲,用力架開了她的雙腿,更加賣力地動作起來。
一邊按著北宸的拉翰反倒看不下去了。
他不知道淩霜和這白影小姑娘有什麼天大的過節,但就算她做了再讓他惱火的事,被這麼折騰也算扳回來了吧?在做這種事的時候打掉女人的牙這種沒品的事,就算是他這個花天酒地給錢就認爹娘的沒節操傭兵也做不出來。
他向來覺得犯不著為了逞威風而去從弱勢的對象上找優越感,更何況這個白影是個清清白白的小姑娘,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只不過輕浮慣了,摸了一把她的臉,她身邊的戰器臉色就猙獰得和見鬼一樣,現在卻──到底是出於什麼緣由讓自己這雇主非得把她弄得這麼不成人樣?
出於職業道德,他不該對雇主的行為開口說什麼,但現在他看見的情況著實讓他覺得難受。──他這風流好色的性子,竟然在近距離目睹這種激情戲碼的狀態下,沒有起一點生理反應。
回想起了自己某些舊事,目光快速瞟過兩人連接著私密部位,他抽了下嘴角搖搖頭。
這個淩霜根本不懂任何技巧只是在那蠻幹,這樣下去,這小姑娘大概一輩子都會恐懼被男人碰了。
最後,拉翰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雇主啊,我松開手可以嗎?我看現在她也逃不了了,至少給她用回復靈晶把牙給再長出來,受傷時間長了靈晶也修不好的。”
淩霜本就有些後悔自己的動作太猛,見拉翰這麼說給他一個台階下,他也就滿頭大汗地邊動作邊點了點頭。
拉翰松了口氣放開北宸被捏的有些發紫的雙手,從自家戰器的儲物空間裏拿出了幾枚回復靈晶,在北宸臉邊捏碎了。北宸那紅腫的臉頰慢慢消退下去,整張臉顯得更沒有血色,幾乎是慘白如紙。
“那我走了?做這種事有人在旁邊總歸不爽吧?”
“好。”淩霜邊喘氣邊陰笑地看了拉翰一眼,“走的時候把那對鉤爪和那個破相的長鞭帶走,用點星靈礦溶液弔命,我還有用。長劍別動,留在這裏。”
只有說起這些的時候,北宸才稍稍有些反應,她轉頭看向拉翰,眼神中露出了一絲乞求。
拉翰愣了一下,裝作沒有看見,彎身把血泊中的黑禍和素劫撿起來揣在懷中,再一把架起了癱軟在地的笑罌,大步從廳堂的側門離開了。
“你在看什麼?”
拉翰一不在,淩霜沒有了要在外人面前逞硬派的理由,他稍稍放軟了態度,把北宸的腦袋掰正,輕喘著吻了吻她的臉頰。
“在擔心他們?放心,我不會讓他們死的。沒有他們當人質,你怎麼會這麼聽話,沒錯吧?”
他邊說,邊自嘲地哼了一聲。
“要想他們活得好點,就別擺出這種死人臉,給我配合點。”
“────”
北宸的雙眼在一瞬間燃起了怒不可遏的火焰,她咬牙切齒地張開嘴想要說什麼,但最終半句話都沒有說出口。
“怎麼?想罵我?那就罵啊?盡管罵好了,可你再怎麼罵,事實也不會改變,你的親友被我打得落花流水,你的身體被我占了,你自以為是實力尚可的赤月巫女,但其實什麼都不是!不過是高級點的寄生蟲罷了!”
“……”
“你口口聲聲重視別人,但是西風受傷,亞加德受傷,黑禍和素劫連番大戰如此疲勞,你一沒有去赫陽使館尋求保護,二沒有將據點轉移去踏夜鐵騎,三沒有雇用強力的傭兵做後盾,只是天真快樂地停止對迦法神團的攻擊,繼續進行參加比賽的活兒,你說,這麼好的機會,我不下手,是不是太對不起你了?你還真當自己是普通人啊,不主動攻擊別人不會找上你?”
“……”
北宸的臉更慘白了,幾乎見不到半死血色,反而泛出點青色,見狀,淩霜臉上露出了快意又殘忍的微笑,但內心深處卻又閃過一絲心疼。
“拉翰明明知道阿特拉斯是附身月使,你就不懷疑為什麼他遲遲不說出來?竟然不讓他去野外避一避,而是繼續默許他留在城內,非得等到我抓著這個機會把他報給拉提亞王國軍方?我知道,你是覺得阿特拉斯這麼厲害,王國騎士這種級別的小菜,連你都不放在眼裏,別說阿特拉斯了,對吧?你是覺得,即使出事,他也能順利逃掉對吧?”
淩霜用力動了一下下身,惹得北宸“嘶”地痛呼了一聲,豆大的冷汗從額角劃了下來。
“但你難道沒有想過,拉提亞既然願意為霞血提供武鬥大會的平臺,那霞血自然也會出面幫他們搞定這舉手之勞的治安問題,我只是用了一句話而已,這個世界第一的帝王級戰器就自動站出來為我們的計劃鋪路了,這可都得歸功你的被動和自信呢!”
“────”
北宸難以自己地顫聲吸了一口氣。
“西風很強對吧?但你問過他他的弱點沒有?你不知道吧?我告訴你好了,精密型戰器,他們的弱點是磁場,知道磁場是什麼麼?是一種特殊的礦石散發出來的無聲無色的能量,他們會影響精密型戰器體內的星靈力流動,讓那些裝置失靈,而我們現在所在的地下基地呢,外面一層就是由磁石組成的,西風一進這個基地,就算他是個霞血都能傷的帝王級戰器,現在也和待宰的羔羊沒什麼區別。……你提前防備過嗎?你只要問過一次,說不定我就不能得逞了哦?”
“──”
輕聲地,從北宸的喉嚨口竄出了像是幾天沒有喝水似的,嘶啞尖利的小小悲鳴。
“辜銀岳這個武司皇很強對吧?你是不是還指望著他能來救你?不過你忘記維爾維斯的慘案了嗎?迦法神團這邊,可是有毒法杖墨耶在哦。他就算有三頭六臂,還能保證自己在十裏爾內不呼吸不成?朧雲和那羅迦素質再高,還能在冉香的高密度轟炸下全身而退不成?他們啊,只能在擂臺這種光明正大的地方佔便宜,實戰中,重戰士想打敗高級法杖戰器,可是件難度很大的事哦?”
“……銀嶽、死了?”
北宸終於開始說話,見她防線被瓦解了一角,淩霜得意地笑了起來。
“沒死,放心好了。不過,我還沒有想好怎麼處置他呢。在費因海姆這麼多天,都是他在霸佔著你沒錯吧?我看見你好幾次對著他穿便服的樣子臉紅呢,他一笑,你就無語輪次手忙腳亂,你喜歡這種類型的啊。是不是因為你覺得他看起來很強壯,床上功夫一定也很銷魂?以貌取人可不好呢,我是比他矮了點,你看,我不是也忙到現在嗎?”
“──不是,不是!!”
“對了,他好像很保守的樣子,那不然我給他喂下催情藥,然後把他丟去十幾個女人之間看看會出什麼事?正好可以檢驗一下他的性能力是不是如你期望的這麼強?還有,過程中要放上成象靈晶把這難得的場面錄下來,然後等他清醒之後給他看,他的表情一定會狠有趣吧?”
“不要──!”北宸終於難以保持平穩,啞聲大吼,“你要是恨我,就沖我來好了!!銀嶽他沒有對不起你吧!他甚至在費因海姆幫助過你的啊!要不是他,你在那時候就死掉了吧?!”
“銀岳銀嶽,叫得真夠親熱的呢。”
淩霜眼底一片陰鶩,將頭湊到她的耳際,用力咬了嚇她的耳垂。
“別忘記現在是誰在上你!是我,燁月種淩霜!!不想我去動他?可以,自己給我動腰,來取悅我啊!”
“────”
巨大的屈辱,讓北宸猛地閉上了眼睛,緊咬了下唇,齒間滲出了串串血珠。
她知道,為了辜銀嶽還有其他受傷的戰器們的安全,她必須忍辱負重答應淩霜的要求,但是無論她理智上是如何考量,要她擺腰去迎合這樣一個背叛所有人,傷害所有人的罪魁禍首──她做不到,無論如何都做不到!
見她自虐地緊咬嘴唇,淩霜皺了下眉頭,湊上去吮掉了她嘴邊的血珠。
“算了,我還沒打算逼你自殺,你不迎合就算了,至少給我放鬆點,別的女人求我給她服務我都沒甩過,你也不算虧吧。我的外貌到底哪里不如他們了?”
他說著,伸出手臂和她的十指交握,動作親暱得仿佛他們是情侶一般。
“你說的沒錯,我恨你,我恨你鐵石心腸拒絕我,我恨你心安理得把我當成弟弟的眼神,我恨你能接受那麼多其他人卻惟獨不能接受我──好啊,既然你沒興趣讓我成為你這麼多情人中的一個,那你就做我一個人的好了。”
“我什麼時候──說我有──這麼多情人了──!你究竟在胡說些什麼!”
“是啊,現在不是,如果我不動手的話,以後總歸會是的。”
淩霜冷笑著拿另一隻手的麼指摩挲著她的嘴唇。
“你放心,就算你是這麼不成器的一個女人,我還是愛著你的呢。只要你老老實實地留在我身邊,你那些紅粉知己我不會去動哦。你不需要愛我,盡管恨好了,只要你眼中只有我一個,是愛是恨無所謂。”
他說著,從儲物空間內拿出了個瓶子,然後喝了一大口,接著又通過親吻喂給了北宸。
腥臭的味道湧入口中,讓北宸猛烈地嗆了起來,許多液體從她口中濺了出來,流到她胸口──是藍紫色的液體。
──附身月使的血?!
北宸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你……你想做什麼?!”
淩霜滿不在意地再喝了一口,再喂給她,然後一邊滿足地舔著她的唇瓣一邊含糊不清地回答。
“當然是讓你得月毒了。你身上帶著三個戰器的契約,怎麼幹幹淨淨地做我的女人。”
“你──!”
“你忘記我剛才說的話了?”
北宸眼中的絕望之色,終於染遍了整個漆黑的瞳孔,剛剛湧起想要掙紮的念頭,也就這麼消退了。
“這才是乖孩子。”
淩霜得意地看著她頸部浮現出的藍紫色晶體,慢條斯理地摸了摸──北宸額頭和雙肩的契約烙印,就這麼消失了。
“剛才的血喝著很惡心吧,放心,現在就給你喝好喝點的。”
被咬破的手腕遞到了北宸的嘴邊,北宸猶豫半天,最後還是不得不皺著眉將那金色的血液喝入口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淩霜突然扭曲著臉亢奮地大笑起來。
“你還說有我沒你有你沒我?現在我的血在你體內,我的身體在你體內,你還想怎麼擺脫我?不可能,永遠都不可能!!”
完成了最重要的儀式,淩霜一下子再次興奮起來,用力摟著北宸和她滾成了一團。
“小宸,你是我的!!恨我吧,恨到吃我的血肉也沒有問題!但是從此之後你只能看著我一個,你的心裏面,除了恨什麼都不能剩,恨吧!!”
北宸木然地被他粘膩地摟著蹭來蹭去,滿臉都是他的口水。
然後,她突然幽聲開口了。
“但是,……你是喜歡我的對吧,淩霜。”
“當然!”淩霜興奮到紅了眼睛,漂亮的五官因為情欲而擠成一團猙獰得不得了,“不是喜歡,是愛!!我恨你,但我也是最愛你的一個,其他人所有的愛加起來也不及我的!!你等著!!你等著看吧!!”
他的聲音越來越尖利瘋狂,而北宸的神色又再度恢復了平靜。
“一切我都謀劃好了,你等著看吧,我要借你的身份,創造出真正屬於戰器的樂園,我要把這片神之墓場,變成另一個讓人憧憬的‘費因海姆’!到時候,戰器不再需要依附於人類,而我則是那個新世界的造物主,而你──”
北宸咬緊牙關。
下身似乎感到有什麼奇怪的熱流突然噴湧了出來,讓她一陣惡心,幾乎幹嘔出來。
“而你將成為最後一個人類,我的妻子,和我一起共用所有的殊榮!”
淩霜的神色幾乎歇斯底里,口中吼出的天方夜譚般的話語,不知道是說給北宸聽的,還是用來催眠他自己的。
“到時候,你一定會覺得我現在做的才是正確的,你一定會後悔你當初的拒絕──不過不要緊,我會原諒你,因為我才是最深愛你的一個──”
“是嗎,你愛我啊。”
北宸突然淺笑起來,伸出手摸向淩霜的臉龐,而神智尚未恢復清明的淩霜則是受寵若驚地愣了一下,眼底剛減退的情欲又湧了上來,低吼一聲一口咬在了她的肩上。
少年的頭顱埋在北宸頸間肆虐,而她的眼神卻望著頭頂那五光十色的彩繪玻璃,森冷得能凝結空氣。
她的手,崩出了青筋,終於夠到了被丟在一邊的衣服的腰帶。
她在他忘情地吮吸她的胸口的時候,單手打開了腰包,用手指勾出了裏面那串共振靈晶,然後顫顫巍巍地挑出了紅色的那一枚扯下,握在手心。
她為了不被亞曄通過靈晶看到這醜陋的一幕,將手伸到那些淩亂的意料下面,把共振靈晶捏得粉碎。
然後她冷眼看著還在啃咬自己的少年,無聲地微笑起來。
自始至終,她沒有一滴眼淚。
因為他不配。
你愛我的話,那就好辦了,淩霜。
這樣的話,我有無數種方法,可以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讓你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讓你後悔到每一寸骨髓,每一個毛孔──
讓你痛苦到後悔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第十八章 斯德哥爾摩症候群(上)
拉提亞首都格魯貝西亞,開進來了一支穿著全黑裝甲的靈武司軍隊。
西風在關鍵時刻沒有用共振靈晶聯系,北宸失蹤已經三天,也不見辜銀嶽有什麼消息,亞加德知道,他們被暗算了,栽了個大跟頭。
而無論他怎麼尋找,甚至是在帶傷的情況下強制動用了赤月裝甲的搜索功能,還是沒有找到她,亞加德此時已經完全沒有了在北宸面前的謙和有禮,他已經完全不管什麼國家立場政治問題,毫不收斂地指揮踏夜鐵騎在整個首都范圍內展開了地毯式的搜索。
這一舉動立即引來了拉提亞軍方的不滿,皇家騎士團長帶人出面阻攔,而找不到北宸的亞加德暴怒之下竟然一巴掌把人扇得頭破血流,連腦漿都流了出來,要不是皇家軍隊有超回復靈晶弔命那騎士團長就這麼莫名其妙地去了。
這下國王怒了,帶著霞血親自出面,亞加德慍著臉毫不讓步,幾乎葬送了這麼多年與他們暗中交易積攢起來的交情,後來魯伊和雷狄斯出面,然後又不知怎麼地,阿爾卡迪亞的“幽冥女王”鈴迪爾也出來做了擔保人,國王才勉勉強強地答應了踏夜鐵騎的搜索行動,但也出聲拜託霞血對他們多加監視。
本來,以霞血的個性是不願意摻合這種事的,但看見對方是亞加德之後,他皺了下眉頭之後答應了──這不是向北宸身邊的人嗎。
其實他倒是確實在納悶北宸怎麼不出現呢。
抓了阿特拉斯之後,由於霞血的要求,軍方沒有處死他,但拉提亞王國的監牢卻根本關不住這個附身月使,他的星靈劍可以輕易切斷任何東西,一般的戰器也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北宸不在身邊的阿特拉斯,根本和常人眼中的嗜血附身月使沒什麼區別,不到一小時監牢裏就死了好幾個獄頭,讓軍方頭疼不已,最後還是沒有走遠的霞血再次把他制住,關去了自己的宅院。
霞血不殺阿特拉斯,自然是因為北宸,其實他一開始並沒有發現阿特拉斯的真正身份,直到接到舉報說城市內潛伏著人形附身月使讓他起了興趣,而前往一看的時候,竟然發現他同和北宸要好的幾個男人是一夥的──他立即起了極大的興趣,撂倒了一眾人之後扣下了阿特拉斯。
故意慢吞吞地行動引來圍觀的人群,然後押著阿特拉斯走上了幾步──總算是在過了一會之後碰到了臉色發白看著他的北宸。
這樣你總會來乖乖見我了吧。──臨走之前,霞血用這樣的眼神提醒她,也算是對她的小小懲罰,誰叫她爽約呢。
是的,向北宸這個膽大包天的丫頭,竟然爽了他堂堂世界第一帝王級戰器的約。
在擂臺上和她碰面,調解格倫佘的未婚妻烏龍事件的時候,霞血曾拉住她對她耳語,讓她比完下一場比賽不要走,單獨在休息室等他的,但是沒想到,等他興沖沖地跑去休息室的時候,她早就和她那幫親友一起離開了,似乎是完全把他的關照忘記到了腦後。
當然,霞血是不會承認她把他的事忘記的──雖然事實上就是這樣,因為黑禍和素劫的疲勞引去了北宸所有的注意力,打完比賽她就急著回宿舍了。
霞血一邊惡狠狠地磨著牙,一邊告誡自己不要和賭氣的小姑娘計較──所以他把阿特拉斯逮到手的時候,心裏有些暢快──有人質在手,我看你鬧什麼別扭!!
可惜,在一干外人離開,屋子中只剩赫陽兩個王子和亞加德的時候,霞血得到的是連他都有點意外的答案。
亞加德是知道北宸到這裏來的所有的事的,所以也知道霞血就是北宸來到這裏的主因,所以說起來的時候也不避諱:
“北宸小姐或許有巨大的麻煩,我們中了圈套,看樣子連你們拉提亞軍方也被利用了。”
“我不是拉提亞軍方,只是現在借著他們的地槃所以也出一下力而已。”霞血輕搖一下頭,“誰這麼大膽子連你們這堆人都暗算?”
“我只知道對方是內奸,因為他挑中了好到不能再好的時機下手。霞血閣下知道前陣子月震之夜的事嗎。”
亞加德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因為他想起了笑罌曾經對他說過的話──他大概猜到是誰了。
“知道,那天湖面上又出現了巨型金色巨獸,還一下子就是十幾隻,我去擺平它們了,怎麼?”
“我們在那一戰中實力大損,陣營中有實力的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而北宸小姐的戰器也因為最近連番比賽處於極度疲勞的狀態,對方清楚地知曉我們內部情報,所以才會讓他們得逞。”
亞加德面無表情地說完,拳頭一直用力捏著,關節已經泛出了青白色。
“現在最重要的是對方的動機。”
雷狄斯冷聲開口。和亞加德陰冷的暴怒和魯伊滿臉怒氣亂轉不同,他是最冷靜的,甚至從背後戰器的儲物空間內拿出了有些違和的──費因海姆的香煙和打火機,點燃抽了一大口,然後緩緩吐了一口氣。
“向北宸那傢伙是不容易樹敵的類型,因為她不會胡亂去觸怒別人,我覺得不會有人因為私怨釆取這種行動,多半是沖著她能產生的利益和價值去的。──霞血閣下,你知道她的身份多少?”
霞血挑眉:“你是說她是赤月巫女的事?”
眾人臉色一白,不過也沒太過驚訝,畢竟霞血來到費因海姆偏偏挑中她丟來塞那加德這件事本身就有些蹊蹺,他知道她是巫女的話,就解釋得過去了。
雷狄斯點點頭:“既然你知道那就方便說話了。不過能題外問一句麼,為什麼你知道她是巫女還有和她契約的意思?”
霞血頗為慵懶地一笑,聳聳肩。
“倒沒有故意因為她是赤月巫女就想和她契約,是接觸她之後臨時起意,覺得這有趣的丫頭是赤月巫女又是我的契約者的話,或許會很好玩──畢竟就算是我,也沒有辦法避免即將到來的大災禍吧。”
惟恐天下不亂!──其餘幾人不約而同在內心翻了個白眼。
“好吧,我猜一下。”
霞血邪笑一聲靠在了一邊的沙發上。
“雖然她身邊的人我不熟,不過就我觀察到的那幾幕來看,內奸可能性最大的是那個冰屬性長槍少年。”
“──”
幾人不動聲色地暗中吸氣,然後靜默下來等他的發言。
“其實很簡單,排除法,你們肯定不是,格倫佘絕對不屑做這種事,西風那笨蛋肯定也不是,我好歹也認識他這麼多年了,他要有這心思,也不會這麼多年還是個破壞癖笨蛋了。那個‘魅靈加護’的傢伙(笑罌)嘛,有些可能性,但他要是想要動作的話,你們不可能現在還活著。雙子鉤爪更不可能,我看他們巴不得整個人都巴到向北宸身上去了。至於那柄長劍──對了,那個長劍最近怎麼沒見到,是在西爾維亞私宴的慘案上出事了?”
沒有人回答──看樣子是了。
霞血有些興味地勾了下嘴角。
“你似乎調查得很清楚。霞血閣下。”魯伊的口氣有些不快。
“好說,畢竟也是我看中的人──我並沒有干涉你們的一切行為不是嗎。”
似乎覺得自己做得並無不妥,霞血豪放地笑笑。
“如果是他的話就麻煩了啊。”魯伊煩躁地在房間踱步,像是想說什麼,但又不敢說出口一樣。
最後還是亞加德緊咬著牙根,低聲說出了所有人都在心底隱隱不安的話:
“如果是他的話,我們雖不用擔心北宸小姐的生命安全,卻必須做好她的身體已經失貞的准備了。”
碰!!!
雖然心裏已經猜到了這樣的可能性,但是話語經由亞加德之口說出來的時候,魯伊還是怒極,狠狠一拳砸向牆壁,竟然把牆壁砸出了一個小小的凹洞,而雷狄斯也把煙從口中拿出,煩躁地把還燃著火星的煙捏成一團握進手中。
看著幾人的表情,霞血心思有些復雜。
雖說他和向北宸沒什麼交情,但是她好歹是他選中的契約者候補,雖然沒到牽腸掛肚的地步,但對她的成長還是相當期待和滿意,甚至是有些喜悅的。聽到她栽在了內奸手中他自然也不怎麼好受,有種自己預定的商品被別人先一步買走的憋悶感──但是眼前幾人的表情卻更讓他受挫。
他們顯然是相當重視她,甚至是毫不猶豫地在他面前表現出他們的憤怒,這讓霞血更有一種他已經徹底淡出向北宸世界的感覺。他以為北宸來到這裏,聽聞自己的傳聞之後會努力地靠近自己,但是現在看她身邊有著這麼多和她交情非淺的人──難道,她真的徹底不在乎他曾對她說過的承諾了?
他甚至在一瞬間起了如果當時他陪在她身邊旅行至今,或許事情就會和現在大不一樣的──有些後悔自己自大的想法。
算了算了,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那麼,”黑發金眼的帝王級戰器壓抑下心中的糾結,恢復成渾身貴氣遊刃有餘的帝王姿態,“分析一下為什麼至今找不到他們的原因吧。”
雷狄斯皺眉:“會不會是已經離開首都?”
“不會。”亞加德斬釘截鐵地回答,“首都外圍早就被踏夜鐵騎包圍起來,他們不會有足夠的時間出去的。”
“那就是在首都的某處了。問題是首都這麼大──”
魯伊焦躁地跺了下腳,而雷狄斯則拿手捏住了眉心:
“我估計,他們使用了特殊材質的石頭來遮罩戰器的星靈力掃描能力,據點也極其隱秘難以被發現,說不定我們好幾次經過他們眼皮底下也沒有發現他們。”
“霞血閣下,能否釋放阿特拉斯?”亞加德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阿特拉斯有尋人功能。”
“可以。”
霞血非常爽快──雖然說戰鬥力方面他是世界頂尖,但讓他在那麼大的城市中找一個人,就算他是帝王級戰器也不是這麼容易辦到的。
但是,等一行人匆匆感到霞血的宅邸的時候,只發現關押阿特拉斯的房間一片狼藉,四塊二十級束縛靈晶碎在地上,霞血事先丟下的光子護罩也早就消失了。
──阿特拉斯跑了。
另一邊,墓地之下的龐大地下據點某房間中,蘇末邊滿意地喝了一口熱騰騰的綠茶,一邊看著坐在對面的淩霜明顯是心情很愉悅的臉。
“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淩霜閣下。”
“哼,是他們太過無能罷了。”
“但是,你卻對‘無能’的白影小姐情有獨鐘。懷抱心愛之人一度春宵的感覺如何?”
“很不錯。”淩霜嘴角勾起了陰冷的弧度,看了蘇末一眼。“多虧你為我們提供人手和物資援助,否則我們也不會這麼成功。”
“哪里哪里。成人之美是蘇末的愛好。”
蘇末放下茶杯,鐵面具下嘴角輕抿,像是很有誠意地在微笑。
“不會忘記你們的大恩的。”
淩霜慢條斯理地玩著放在手邊的一柄長劍──那是至今依舊保持沉默的向影:
“蘇末閣下肯定知道最近的事態吧。既然你是悠禹的暗皇。”
“嗯?”
蘇末裝傻,淩霜也不拆穿,只是望著向影冷笑。
“前一次月震之夜和刃鳴之夜的重合的夜晚,星靈礦山,生出來的,似乎不只是戰器啊。”
“你知道了?沒錯,有不少星靈礦山,生產出了那種披著鐵甲,會發射金色星靈炮的怪物。雖然幾乎每個國家都選擇將這些事暗中壓下,但看樣子流言還是防不住呢。”
“你覺得這是怎麼回事?”
“嗯──”蘇末摸摸自己的下巴,像是在思考,“那些金眼的巨獸可以煽動戰器,和戰器有關是確定的──但是從星靈礦中出生……我覺得他們像是一種變異的病毒,或許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它們攻擊了星靈礦,接著下一個月,星靈礦就生出了這種被污染的東西。”
“可能性很大的推測。”淩霜點點頭,“這個消息對戰器來說很不利,不過還有一條消息對戰器來說倒是很有利呢。”
蘇末做了個“請說”的手勢。
“最近,偏遠地區裘羅達那群島,出現了奇怪的流行病。很多人外皮硬化,血液凝結而死,而和死者有過多接觸的人,也會被感染。”
淩霜說著,用力冷笑了一聲。
“知道這流行病是怎麼起來的麼?那島上人都是些迷信土氣又愚昧的蠢貨,月毒症解法傳到那邊之後,他們覺得戰器血是個能護身,保護附身月使不來侵襲自己的保命符,於是大量殘殺戰器,取他們的血,就算是沒得月毒,也把戰器血當做補品喝。”
似乎是察覺到淩霜的嘲諷,蘇末抬頭淡淡一笑,也不說他是不是早已知道這個情報。
“現在他們落得這樣的下場,完全是咎由自取!”淩霜神色狂傲地笑了一聲,“這種傳染病只有人類會被感染,只要放任下去,不需要花多少時間,即使沒人動手,人類也會滅亡在他們自己的貪婪和惡毒上。”
“啊呀啊呀,這不是連我也詛咒進去了嗎。”
蘇末笑著搖搖頭。
“而且你喜歡的女人也是個人類哦。”
“你們我自然會保護的。”淩霜垂下眼簾低聲道,“況且,蘇末閣下,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很快找到治療那種流行病的方法吧?畢竟你連赤月巫女的事都這麼清楚。”
“呵、呵呵呵。”
蘇末抽動肩膀笑了起來。
“你也別把我想得太萬能,淩霜閣下,不過我會去試的。但你要拿什麼來換這些這麼重要的情報呢?我畢竟是個商人,不會免費把自己的商品給出來的哦。”
“那是當然。離我們正式出現在陽光地下也不遠了,我已經找到了最好的時機。只要你給予支持,之後我們所得利益的一切你都可以拿到一半。”
“可以。不過,還是以迦法神團的身份出現在世人面前嗎?你們在民眾間的風評可不太好呢。”
“那當然不可能,我們自然會找個能吸引到絕對人氣的身份出現的。迦法神團早就死了,接下來該出現的,是塞爾蘭德聖教。”
“塞爾蘭德?赤月?這次打著赤月的旗號出面嗎?不怕被正義的戰士們圍毆?”
蘇末興味地反問,而淩霜則是毫不在意地歪歪嘴角。
“只有在自己生存受到無法回避的威脅時,人們才會將希望寄託在宗教上,這個時候若是象徵災難的罪魁禍首給他們打開希望之門的一道縫隙,怕死的本性會讓他們輕易地獻出他們的虔誠。你就看著吧。”
“嗯,我很期待。”
鬼面的男人一下一下玩著茶杯蓋,面具地下的眼神被掩蓋在陰影中,無法窺視。
“看樣子你早就將一切的事都計劃好了呢,能和你合作我非常愉快,看在我給你提供據點的份上,能否向你討幾個人呢?”
“請說。”
“嗯,那個叫西風的星脈種,笑罌、還有鉤命銀月和他的戰器,能交給我嗎?”
“──你要他們做什麼?”
看見淩霜戒備的神色,蘇末安撫地笑了笑。
“人質的話,對白影小姐最重要的雙子鉤爪,還有你手裏的這把劍就夠用了吧,西風和辜銀嶽是難得的戰力,我想招攬呢。你手中有人質在,也不怕他們不為我賣力。”
淩霜思考了一陣,然後點頭,說了聲“好”。
見目的達成,蘇末從桌邊站了起來:
“那麼我就不打攪了,新婚燕爾,淩霜閣下最想見到的也不是我這個煞風景的大男人沒錯吧?我就先回使館了。”
“走好。”
淩霜簡單地行了個禮,送蘇末出了門,然後立即調頭,走向自己的寢室。
北宸已經屬於他了。
這三天,由於勝況還沒有完全定下來,淩霜並沒有太大意,而是佈置部下嚴加防守,用上了各種掩人耳目的手段,一次次躲過了踏夜鐵騎的搜查,白天,他指揮神團的成員進行著今後活動的周密的准備,晚上則是摟著北宸,用向影作要挾強迫她替她磨刃──潘朵拉之匣的效果已經過去,她現在一身疲憊,根本無法反抗他的索取。
心愛之人的軀體自然是很有吸引力的,淩霜現在正處於食髓知味的興奮階段,欲望旺盛,經常要折騰上大半夜才會滿足地摟著她睡去──但他也知道,滿足的人只是他自己,北宸在整個過程中,不是一聲不吭把嘴唇咬出血,就是一臉痛苦叫著向影的名字,第一次聽到的時候,幾乎把他氣炸,再次狠狠甩了她一個耳光。
次數一多,淩霜也有些暴躁地發現她對自己根本沒有什麼生理反應的事實,他也想過在過程中做些取悅她的舉動,但每次看到她故意在他亢奮的時候喊著別的男人的名字,從向影到雙子,甚至是西風亞曄亞加德魯伊雷狄斯──他就怒從中來,好不容易放軟的心態也重新硬了起來,開始變本加厲地折磨。
冷靜下來之後,他知道她是在氣她,所以當他拿雙子作要挾的時候,她便很乖地閉嘴了──這讓他有些得意,無論她自欺欺人叫著多少人的名字,她現在只屬於她,也只能被他淩霜碰,這種精神勝利就由她去吧。
“小宸,我回來了。”
他帶著得意的微笑打開了自己寢室的門,然後愣住了──隨後,鋪天蓋地的暴怒湧上胸口,幾乎讓他窒息過去。
“你們在做什麼!!!!!!”
他氣息不穩地壓下了湧上喉頭的血腥味,睚眥欲裂地怒瞪著他床上的人影────
自己才剛得到沒多久的女人,
竟然和那個魔裝巨劍逸之,衣衫不整地滾在一起!!
第十九章 斯德哥爾摩症候群(中)
房間的大床上,紫發金眼的星脈種壓在北宸的身上,兩人的衣衫都有些淩亂,尤其是北宸,昂貴的睡衣已經被扯開,露出了白皙的肩膀。
“逸之,立即給我離開她!!”
淩霜暴怒地走到床邊,伸手就對逸之的臉重重一拳砸了過去,卻被逸之輕易接住了。
“這就是你對盟友的態度嗎?燁月種淩霜閣下。”
他握著淩霜的拳頭在床沿邊坐下,用極具攻擊性的眼神看著淩霜。
“別搞錯,我只是主上蘇末派遣過來的幫手,不是你的部下,別得意忘形了啊。”他神色猙獰地轉頭拍拍縮在床上一角拿被子保護自己的北宸的臉,“能得到這個女人,我們也有很大的功勞,讓我們這些功臣分些甜頭又怎樣了?”
“你要獎賞什麼的,去找財物主管隨便拿,但是這個女人你不能動。”
淩霜冷靜下來,收回手,但是雙眼依舊陰鬱地盯著這個表情放肆的星脈種。
逸之卻對此報以惡毒的笑容:“這個女人當眾如此羞辱我,不從她身上討回來我可不甘心呢。”
魔裝巨劍說這句話的時候,淩霜的餘光瞟到床上低著頭的北宸輕輕瑟縮了一下,他皺眉搖搖頭。
“除了動她,有什麼要求你可以說。”
“是麼?那麼讓我同她契約可以吧?反正你也有計劃讓她繼續參加比賽不是,光你一個做她的戰器要贏比較麻煩吧。”
“你──!!”
淩霜咬牙切齒地上前一步抓緊對方的領口,但怒了幾秒之後又安靜下來。
“你說的沒錯,暫時讓你做她的契約者也可以。”
“哈哈哈!!之前不是一臉清高地拒絕我嗎?現在不是還得老老實實地做我的搭檔!放心,婭修小姐,我們有的是時間好好玩!”逸之大笑起來,然後狠狠地拉過北宸的手咬破,再劃開了自己的手,順利和她結成了契約,北宸的背後,出現了豪放的對稱機械式圖騰。
淩霜的臉色看上去很不好──因為契約很順利就完成了,說明北宸的意識並沒有抵抗。
逸之起身張狂地笑著離開,而淩霜則目送他關上門之後,立即轉身拉過她的手。
“為什麼不反抗契約?!結成契約需要雙方都同意的吧?!你想要他當你的戰器?!”
北宸依舊低著頭一聲不吭,淩霜更是怒從中來:
“很好,你還真是除了我來者不拒呢!!不過你死了這條心吧,最終能成為你的戰器的,只有我。……只有我淩霜,你給我記住!!”
他邊怒吼邊咬開自己的手和北宸的傷口貼在了一起──然後,從傷口處傳來了如同刮刺骨頭般的劇痛!
“……嗚!”
淩霜縮回手後退了幾步,然後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北宸。
“……你……你可以接受他,卻不能接受我?!”
北宸抬頭,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你倒是給我一個能接受你的理由?”
淩霜神情不穩起來,大聲呼吸了好幾次才能正常說話。
“很好,看樣子你是不想管向影和雙子鉤爪的死活了,也不想繼續喝到血曇花露了?”
“哈!”北宸冷笑了一聲,眉宇間盡是嘲諷,“又是向影和黑禍素劫,每次都拿他們做要挾,你累不累啊?你喜歡的到底是我還是他們?除了人質你就拿不出別的手段了?口口聲聲喜歡我,卻連毒品都能喂給我吃還拿那個當籌碼?”
淩霜被她說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但卻無法反駁,因為他現在想要北宸滿足自己,只有祭出手頭的人質,別說她,連他自己都有些厭倦了。
他也希望他們之間的關系可以不需要經常把向影和雙子牽扯出來啊。
“小宸,”他冷著臉,神情有些尷尬地坐下,“我們能不能好好說一下話,你可以仔細想一下,現在你的損失並不是很大,你重要的人都活著,毒癮──那個只是我最早想到拿來牽制你的手段,我查過了,是有辦法可以解的。”
“然後?”
見北宸滿臉譏笑,淩霜接下去說的勇氣頓時減少了一半,但是他並沒有停口:
“你乖一些,配合一些的話,我可以給你一點自由。”
“自由?”
像是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似的,北宸歪著嘴角眨眨眼。
淩霜咬牙:“我並沒有打算永遠把你關在這裏,只不過希望你認清楚事實,只要你接受你屬於我這件事,我也不會太限制你,甚至放了你那些親友也可以。”
北宸低下頭沉默了。
以為她松動了的淩霜心中一喜,湊上前去拉住她的手,急急地繼續補充起來:
“我知道你現在肯定很恨我,但你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不如就善待自己一點,試試接受我,心平氣和地和我在一起,或許你會發現我對你不比他們對你差。”
“淩霜,”北宸帶著匪夷所思的表情開口了,“我還以為你是個驕傲的傢伙,但沒想到你竟然能說得出這種話來,你究竟要不要臉到什麼地步才可以把這種可笑的東西說出口?”
“你別得寸進尺!!不要以為我喜歡你就不會動你!”
淩霜氣得滿臉通紅站起來,表面上猙獰而又憤怒,但內心卻有某一個小角落,被北宸那尖銳而又無情的話語狠狠砸碎了。
“我當然不會以為你喜歡我就不會動我?”
北宸好笑地蜷起雙腿,歪頭看著對方,似乎那表情越是扭曲,對她來說就越算是甜美的餌食一樣。
“你‘動’得還不夠多嗎?人質、毒品、強暴、暗算、背叛……算是把所有我最唾棄的東西都做盡了。……這還算‘不會動’?”
“你──”淩霜氣得臉色發青,“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以為我想這麼做嗎?除了這種手段我還有什麼辦法能得到你?”
“哦。”
北宸做出一副誇張的恍然大悟的樣子點點頭。
“也就是你純粹是因為喜歡我才做出這麼多可笑的舉動的?蘇末也是因為支持你坎坷的戀愛道路才派出人手的?你口中那一套要毀滅人類建立樂園的計劃其實也只是扯談,其實你並不打算利用我的身份?”
“……”
淩霜呼吸急促地握緊了拳頭,北宸嘲諷的目光幾乎刺得她無法直視──良久,他才壓抑下惱羞成怒的暴力沖動和尷尬,吶吶地開口。
“小宸,不要露出這種表情──你不該有這樣的表情。”
“哈?!”
北宸再次譏笑起來。
“你有什麼立場這麼對我說?每個人都有惡毒和陰暗的一面,差別只是表不表現出來而已,既然你有執行這種計劃的覺悟,又怎麼不能接受我被你引出來的所有的惡意呢?”
“你是不是一定要惹我發火?是,我沒品,但你親愛的向影和雙子確實也在我手中,你就不怕我真的沒品地拿他們去做些什麼?!”
“你不是已經去做了嗎?那個逸之為了羞辱我已經都說了。黑禍和素劫,被你送人了吧?”
“嘖──!”
淩霜在內心狠狠沖逸之罵了一通臟話。
“他還說,你把他們送給了那個對他們很有興趣的公爵當寵物,而且,拿我做人質,逼著他們當場伺候公爵上床,還拿成象靈晶把畫面錄了下來,准備找個好機會給我看呢?你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你還敢再無恥一點嗎?”
“夠了!!”淩霜雙眼發紅地咆哮起來,“是又如何?只不過是把他們送人讓他們陪個美女磨刃而已,夠便宜他們了!誰叫他們平時和你總是做些親密的舉動,哼,在和別的女人做那種事的時候,不是照樣也能興奮起來,有種就別起生理反應啊!!”
“虧你能說得這麼理直氣壯。”
北宸在床上坐直了身子,眼底一片冰冷。她邊說,邊把逸之所說的,幾乎要絞碎心臟的那幾句話,努力壓抑在回憶之中。
“我現在算是知道自己有多蠢了。當初,讓你餓死不就一了百了,也就不會有現在這些事了吧。……沒錯,是我害了黑禍和素劫。”
“住口!不准再說!!不准你再說!!”
淩霜終於聽不下去了,用力拔出了系在腰間的向影,拿一隻手捏住了他的劍身,作勢要折斷他。
北宸的眼神愈發冰冷。
“我不說,你把向影放開。”
“……哈、哈哈哈哈哈!!”淩霜抓著向影大笑起來,“虧我還起了想和你好好過的心思,你不吃軟的是不是?那就別怪我!你看著吧,就從向影開始,我要一個個摧毀你身邊所有的人,讓你除了我身邊根本無處可去!!”
他獰笑著開始用力,劍身漸漸彎曲成了危險的弧度。
“雙子已經臟得沒臉回到你身邊了,接下來就是這無能的量化種長劍,我還會摧毀西風體內所有的星靈力回路,讓他從帝王級戰器變成一文不值的廢物,至於辜銀嶽,對他的計劃我已經和你說過一次了吧。”
“停下!”
北宸聲音大了起來,
“你要是真的這麼做,我們之間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沒有了!”
淩霜果然停了下來,只是雙手還是按在向影的劍身上。
“好笑,你是說我們現在還有萬分之一的機會?”
“……我說過,你恨我的話,沖我來,別去動他們。”
北宸沒有回答淩霜的話,只是閉上眼,模稜兩可地這麼回著──這態度讓淩霜心中起了一絲希望。
“好,我不動他們,但是你以後也不准說這些話!”
北宸無言地點頭,而淩霜總算是將向影插回了腰間的劍鞘,慍著臉走到她身邊,抬起了她的下巴,神色有些復雜:
“別故意挑我的怒氣,我本意並不想和你吵架。”
北宸用力一搖頭掙開了他的手,但是淩霜卻好耐心地再次將她的臉掰正,吻了上來。
淩霜見她不再反抗,立即興奮地加重了動作,而她面無表情地承受著,只是雙手卻狠狠揪住了被單,手心的點點紅色,滲到了暗色的被單之上,慢慢化開。
吻了一會,淩霜放開她,再次拎起她受傷的手,把自己的傷口貼了上去。
“不准再反抗,和我契約。”
這一次,果然沒有接受到排斥的痛楚,順利地將一道雪花形狀的烙印打在了她的鎖骨之上。見北宸身上有了他的契約烙印,方才的不快也淡去了很多,淩霜高興地摟著她,在她的鎖骨上親了又親。
而北宸,則在他看不見的角度,露出了惡毒而又譏諷的冷笑。
斯德哥爾摩症候群,並不只是在肉體和生命安全受到摧殘的情況下才會產生的呢,淩霜。
這種把給個大棒再給個甜棗產生的心理效應無限放大化之後產生的病症,其實是一種大腦在危機之下產生的潛意識自我保護產物而已。
大腦催眠自己受到了施虐之人的溫柔對待,並將之轉換成對愛的畸形理解,其實最根本的目的,還是為了從施虐之人這裏爭取生存權,或者善待自己的權利而已。
表面上看,她在進行力所能及的反抗之後,被迫進行了無奈的妥協,而此時淩霜給予的溫柔,就會催化她體內的自我保護意識,讓她對他產生帶有服從性的討好──這是淩霜所期盼的心理轉變吧,他正在如此誘導著。
但,淩霜,我最想保護的,並不是我自己呢。
你從得到我之後,一直在承受著我所施與的精神暴力,從三天前到方才,一直沒有間斷過。而現在,我停止了。我給予你了隱晦的理解和順從,讓你對我產生了潛意識的妥協和討好,你在害怕我的精神暴力。
淩霜,得斯德哥爾摩症候群的,並不是我,而是你啊。
北宸在內心吸了一口氣。
忍住,向北宸,既然決定戰鬥,那就不光是逃出去就能了事的。
目的是……找到他們的弱點,和外面的大家裏應外合,不留一切餘地地將他們一網打盡──所以,要忍住。
這具皮囊已經被玷污,所以就不用在乎了,就這麼不動聲色地演下去,一點一點地把他的妥協和討好堆積起來,然後給亞曄製造一個萬無一失的機會──
沒錯,她已經和亞曄聯絡過了,好像是因為曾經吸過她的血的緣故,亞曄開啟了類似心靈溝通頻道的意識交流和她對話──但明顯,這個似乎相當消耗他的能量,於是北宸只是簡單地交代了現狀,而他也用飛快的語速交代了自己現在在阿爾卡迪亞公國,趕過來需要十天,讓她做好接應的准備,然後就掐斷了交談。
她告訴亞曄,大家都活著,沒有生命危險,略過了黑禍和素劫所遭遇的事。
她不想這些不堪的事被他們的朋友知道,但這些事卻如同粘在心底似的,配合各種想像出來的畫面,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剛才,逸之告訴她這件事的時候嘲諷地說,當時那個黑衣的鉤爪在最後一刻哭了。
黑衣的鉤爪──是黑禍吧。
那個從來都是大大咧咧地笑著,囂張放肆亂來,在戰場上有著無與倫比的氣勢和攻擊性的黑禍,那個連悲傷的表情都不太有的黑禍──竟然在那種狀況下哭了。
他的內心,到底在承受怎樣的痛苦呢。
他的尊嚴,到底在被怎樣地淩遲著呢。
他的不甘,到底沸騰到了那種程度呢。
到底聽到了什麼,面對了什麼,到底要怎樣的屈辱,怎樣的憤怒,怎樣的絕望和怎樣的不願,才能讓這樣豪邁張揚的一個人,在自己兄弟面前,自己正在抱的女人面前,自己最大的敵人面前,
──難以忍受地哭出來?
她不知道,但是她能想像。 D。e。y。i。k。o。分。享。
那一定是比黑夜還要漆黑,比堅冰還要冰冷,比劇毒還要傷人的絕境吧──黑禍,素劫,你們的慟哭聲,我聽到了──她在內心,如此輕輕地低喊起來。
你們有多麼地憤怒和悲傷,你們有多麼地牽掛著我──我都聽到了。
所以,拜託,不要放棄自己,不要絕望,等我來接你們,這一次我不再忸怩了,不再糾結了,你們想要留在我身邊,那就留著吧,你們希望我愛你們的話,我的愛──想要多少,你們都可以拿。
所以,在我把幸福拿回來之前,你們一定要忍住。
──我相信你們,請你們,也要相信我!
淩霜又開始興奮地解她的衣服,而她一邊掙紮著,一邊將湧上心口的窒息用力撫平。
忍下去,向北宸,這場戰役中,你最需要做的,就是忍。
等到對方的依賴症已經不可救藥的時候,等到雙方的主導權徹底在這斯德哥爾摩症候群的引導之下顛倒過來的時候,你就勝利了。
而這些,其實花不了多久。
還有十天,有足夠的時間,能夠借助的人手,出乎意料的多。
向北宸躺在床上,放空自己的思維,完全無視了伏在身上肆虐的男人,如同一個陰謀家一樣,冷靜地邪笑起來。
第二十章 斯德哥爾摩症候群(下)
砰!砰!砰!
拉翰走到淩霜的房間附近的時候,聽到是什麼在撞擊硬物的悶聲。
門沒鎖,拉翰在門邊扣開一條縫朝裏望去,發現北宸正在拿自己的額頭狠狠地往牆上撞去,白色的石牆上都已經濺開了紅色的血花,淩霜一隻手握著一個漂亮的瓶子,臉色陰鬱又不知所措地看著她,想要上前去扶卻被她更嚴重的自殘行為給嚇在了原地。
拉翰輕輕敲門,引起了淩霜的注意。
“雇主大人,蘇末閣下托我傳口信讓你去一趟悠禹國使館,好像是想商量馬上要出臺的法令的事。”
“……”
淩霜點點頭,但又不放心地看著撞得滿臉是血的北宸。
“小宸,你還好──”
“死不了。”
北宸啞聲扶著床沿開口,伸手胡亂抹了一下臉上的血。
“實在忍不住了就──”
“我不會喝的。”
北宸冷聲打斷淩霜的話語,走到一邊的桌邊,拿起一杯像是紅酒似的東西大口喝了起來。
淩霜後退了幾步,嘆了口氣,轉身走向拉翰:
“這瓶子你拿著,要是她實在狀態太混亂的話就給她喝下去。還有拿些回復靈晶替她治療一下,錢直接扣在神團頭上。……看著她,別讓她離開房間。”
大概是拉翰和北宸有私怨的關系,淩霜自從逸之的襲擊事件之後就把房間的看守換成了拉翰,看上去對他更放心一點。
“瞭解!”
拉翰故意油腔滑調地做了個服從指揮的動作,淩霜輕哼了一聲,看著北宸欲言又止了幾秒,但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帶門離開了。
屋子沉默了幾秒,拉翰有點尷尬地抓抓頭,小聲上前問了一句:
“沒事吧?”
“沒事。”北宸喘著氣搖搖頭,冷笑一聲,“毒癮發作了而已。”
“……”拉翰凝神沉默了小會,然後突然走到了北宸身邊,壓低了聲音,“我雇主沒有在這里弄些可以監視你的靈晶吧?”
“沒有。我又不能出去,這房間裏一窮二白,有什麼好監視的?”
然後鬼眼的傭兵突然詭異地笑了起來,轉身在北宸驚訝的表情中,對著自己的影子說起話來:
“安全啦,墮暗種老兄,出來吧。”
“什麼──?!”
北宸驚訝地捂嘴:墮暗種,難道──等等,不是說要十天之後才能過來嗎?現在才過去四天啊。
下一秒,從拉翰的影子中,光線出現了折射,再過了幾秒,一個人形從拉翰背後的空間踏了出來。
白色過膝的長發,一對血紅的瞳孔,一身漆黑的輕甲──
看到這熟悉的人影,北宸全身顫抖起來,然後如同幼獸一般嘶啞地叫了一聲,用力撲了過去!
“亞曄!!”
高大的墮暗種伸開雙臂將她抱了個滿懷,然後用力收緊了雙臂,將她按進自己的懷中,下巴蹭了蹭她的頭頂:
“你們這群笨蛋是怎麼搞的,我才走開這麼一會就被別人折騰成這樣子。”
“亞曄──亞曄──亞曄────”
不知道是太高興還是太委屈,北宸幾乎無法正常說話,只是語無倫次地叫著他的名字,像小狗似的蹭著他的胸口。
太好了,亞曄沒事──太好了,至少亞曄還好好的!
亞曄哄小孩似的拍著她的背,一邊瞟了一眼拉翰:
“還杵在這幹嘛?識相點去把風啊。”
“喂喂你這是讓人幫忙的態度嗎?!”
“煩死了!”
亞曄直接甩過去一個小袋子,聽起來裏面似乎裝滿了錢幣。
“哦、真大方!給你們兩個小時啊,不然其他事不夠時間做了哦。”
拉翰掂掂錢袋興奮地笑了一聲,果然很聽話地出去了。
人走了之後,亞曄把她從懷中拉出來,認真地上下打量了一圈,然後俯下身子舔舔她額頭的血跡。
“你的血除了讓我喝之外,別浪費在這種毫無意義的地方啊,越來越沒有規矩了!”
“這血已經臟了。”
北宸苦笑一聲縮回了額頭。
“我現在體內……既有那傢伙的血,又有可笑的毒品……這樣的我的血,亞曄可別亂喝啊。”
亞曄皺了下眉,卻又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她的額頭。
“……你被那小孬種占了身子?”
“嘗得出來嗎?還真的和吸血鬼很像呢。”
“吸血鬼?”亞曄豪放地笑了一聲,“那是什麼東西?不過,這稱呼我喜歡,沒錯,我現在就是個鬼呢。”
“亞曄,現在還不能動,向影被他隨身帶著,西風還有銀嶽他們不知道關在哪,而且雙子也不知道被送到哪里去了。”
似乎是察覺到亞曄口氣中的殺意,北宸有些焦急地抓住了亞曄的袖子,她的動作間充滿了安心和依賴,幾乎是回復到了之前和亞曄相處的模式,完全不似在淩霜之前如同冰雕似的冷冽模樣。
她快速地整理了一下現狀,然後把自己腦內的計劃詳細地說給亞曄聽,接著又在亞曄的糾正下制定了幾套備用方案。末了,亞曄吐了口氣點點頭。
“好,我都知道了,一會我讓那個鬼眼配合我去摸一下這裏的地形。放心吧,我有在影子中隱匿身形的能力,這種偵測工作難不到我。”
“但是,一定要小心,要是連你也出事的話,我──”
“你這小混賬越來越沒出息了!”亞曄惡聲惡氣地拍了一下她的後腦勺,“我是誰?堂堂亞曄!這麼不相信我?啊?!”
但是北宸卻沒有如同往常那樣縮起脖子訕笑著後退,只是一臉黯然地低下頭。
亞曄神色復雜地大力揉揉她頭頂的發絲。
“怎麼?沒了清白很難過?”
“嗯。”
“栽了那麼大個跟頭,很不甘心?”
“嗯。”
“大家現在都不知道怎樣了,很擔心?”
“嗯。”
“憋著一口惡氣,想報復?”
“嗯。”
“害怕自己被毒癮奪取理智,變成一個廢人?”
“嗯。”
“還有其他的想法嗎?”
北宸搖搖頭,而亞曄卻毫不在意地捏住了她的下巴,滿臉傲慢之色地笑著,搖搖她的腦袋。
“清白這種事對部分女人來說確實比較重要,不過現在事情都發生了,你難過也沒用,不如反過來這麼想,你第一次無論是給向影還是雙子,對另一邊來說都是一種傷害吧,現在不是毫無壓力地解決了。”
“……啊……”
“被暗算和背叛確實是你不夠小心,如果說你有錯的話,就是你當初不該這麼心軟把那小孬種帶在身邊。他隨時都能知道你們所有最新、最真實的情報,知道你們什麼時候最虛弱,什麼時候最利於下手,要是這樣還不能一擊把你們打散,我看他該回去星靈礦重造了。”
“但是我確實沒有做好防範的准備,亞加德和西風明明受傷了,我卻沒有警覺地做好防止敵人突襲的措施。”
“那是他背叛的理由嗎?照這種說法,所有穿著露胸禮服的女人全都在引誘別人強暴她?被強暴了也不是男人的錯,是她們穿得太性感的錯?家裏被盜了也不是小偷不對,而是院子太華麗防盜措施不夠全的錯?”
北宸的臉色在聽到亞曄這麼說之後稍稍好了一點。
亞曄邊捏碎回復靈晶治療她額頭的傷口,邊繼續說起來。
“現在很多人都被沖散了,這是事實。但你別忘記他們是誰,西風是帝王級戰器,亞加德是赤月騎士,辜銀岳是武司皇,笑罌是魅靈加護的謀略家,更別說你覺得最重要的向影和黑禍、素劫了。你覺得他們是那麼容易被打垮的人嗎?你認為他們是高塔上的公主不成,會安分守己地被關著等你去救?”
“……!亞曄,你是說……”
“我沒有任何根據,但是我相信他們。……你應該比我更相信才對,笨瓜!”
“嗯。”
北宸壓低聲音,用細微的幅度──用力點點頭。
“報復自然是要的,但是對待玩具,就要用對待玩具的心態,沒必要把那種貨色整天放在心上。愛的反面是什麼?”
“當然是恨。”
亞曄懷中之人咬牙切齒恨恨道,而他卻又是一挑眉,惡狠狠地殺去一個眼刀。
“蠢貨!!我允許你這麼笨了嗎?!小心我罰你座空椅啊!!”
白發紅眼的墮暗種口中說著毫無邏輯的惡語,手上卻粗魯而不失溫柔地拿麼指擦擦她的臉頰:
“愛的反面是漠不關心。最能讓他痛苦的事就是不把他當回事,記好了。你眼中,有向影、雙子、本大爺、辜銀嶽、西風、魯伊皇子──那些對你好的人就夠了,某些臟得不能看的東西,趕快清出去!!聽到了沒!”
“嗯──!”
北宸用力抓著亞曄的衣角,聲音有些發顫地用力點頭。
“至於毒癮這種東西──”
亞曄神色嚴肅起來,他俯下身子,雙手撐在自己膝蓋上,讓自己的臉和北宸的視線齊平。
“這種事,沒有任何人能幫你,只能靠自己克服。或許要做到很難,因為要承受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但是……”
他定定地凝視北宸的臉頰,和那漆黑的瞳孔對視,似乎想要看進她靈魂深處。
“如果連毒癮都克服了,那麼這世界上,再沒有你無法承受的苦難,再沒有能折斷你神經的東西,再沒有能讓你動搖的誘惑,從此,你不用擔心有任何你掌握不了的東西,世間的一切惡念,你都可以自豪地將其踩在腳下。如果你是向北宸的話,就不要輕易妥協。”
他說著,露出了狂野而又妖媚的笑容,喚出了鐮刀,黑色的妖光在空中打了個迴旋擦過了北宸的脖子,像是想要割斷她身上的某種東西。
“我看著呢!漂漂亮亮地贏給我看!到時候你想要什麼,亞曄大人都拿來獎給你!”
北宸凝視亞曄了半晌,嘴角終于勾出了他們見面之後的第一個真正的微笑。
“亞曄偶爾也會說廢話呢,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你這小鬼,竟然學會油嘴滑舌了?經過我允許了嗎?!我說的話就是真理,就算是廢話也是非聽不可的廢話!”
亞曄瞇起了雙眼冷笑,嘴角的虎牙露了出來,讓北宸還是不由自主地向後縮了幾步,乾笑了一聲抓抓頭,似乎有點後悔說了剛才的話,正小心地觀察著亞曄的神色。
見她畏縮的樣子,亞曄輕笑一聲,嘴角的笑容也柔和起來。
“身上有戾氣是好事,不過那是對外。在我們面前,你老老實實地做個沒出息的小泥鰍就夠了。”
北宸扁扁嘴,再次蹭到了亞曄的懷中:
“亞曄真的很像爸爸啊……雖然我是孤兒不知道有爸爸是什麼感覺,但我覺得肯定是這樣的──又凶又溫柔又帥又奇怪……”
亞曄臉上青筋浮了起來。
前面幾個形容詞就算了,“奇怪”是什麼意思!奇怪是爸爸必要的屬性之一嗎?!
“我可沒做你老爹的意思。”
他粗聲粗氣地拍著北宸的後腦勺,拉開她。
“要撒嬌以後有的是機會,現在還是把時間留出來進行各自的計劃吧,保護好自己等著看我帶來的好東西,下次見面如果又少了什麼,可別怪我罰你倒立跑了。”
“嗯,我會盡量的,亞曄也是,一切千萬小心!”
亞曄邪笑著,一臉“放心吧本大爺怎麼可能有事”的表情,後退了一步,但又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重新回到北宸跟前,英俊鬼魅的臉龐就這麼湊了上來,雙唇蜻蜓點水地在她嘴上輕啄了一下,然後在她愣住尚未回神的時候,已經打開門,消失在門板在光線下搆成的影子之中了。
“誒……啊?……怎麼回事……剛才……亞曄……?”
不是真的吧,是錯覺吧?
北宸完全被亞曄最後丟下的那個大炸彈驚呆了,愣愣地摸著自己的嘴唇半天緩不過來,直到一小時後,拉翰把亞曄安全送出地下據點,然後再次回到房間,進門還是看見北宸一臉傻樣地坐在床邊。
看見拉翰帶門進來,北宸這才尷尬地咳了一聲,正了正自己的坐姿。
“你肯定有很多話想問我吧,白影小姐。”
“叫向北宸就可以。確實有很多問題想問──你為什麼要幫我們?”
北宸一邊給拉翰倒了一杯紅酒,一邊做了個“請坐”的手勢。
拉翰大大咧咧地窩進沙發,挑挑眉:
“你之前不是很恨我麼?怎麼態度一下子急轉彎了?”
北宸歪頭一笑,眼底一片淡然。
“凡事都有比較,和某個傢伙一比,你的可惡程度根本不夠看。──而且現在回憶起來,當時西爾維亞宴會的慘案,也是那傢伙授意的吧?”
“嗯,那次是試探行動。不過你家長劍出事可不是我們能算得出來的,那是意外啦──但是事後他給了我額外的獎賞倒是真的。”
北宸咬牙,用力將心中如同劇毒的火焰一般的恨意,從腦海中驅趕出去。
亞曄說的沒錯,愛的反面,是漠不關心,如果如他所願恨他,不也是著了他的道嗎。
“不說這個,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呢。”
拉翰窩在沙發中喝了一口北宸遞過去的紅酒,然後輕輕晃晃杯子。
“知道我的眼睛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麼?”
他指指自己那紅色的眼白。
北宸至今不太敢直視那可怖的雙眼,但聽他這麼說,還是認真的觀察了幾秒。
“……是什麼病症嗎?”
“不是。”鬼眼傭兵自嘲地笑了一聲,“是哭的。……很丟臉吧。”
他邊說邊凝視著杯中晃動的酒液。
“我在十年前,還是個天真得簡直想讓人踩幾腳的的毛頭小夥子,那時候我剛晉升成一級聖靈武司,在村莊裏算是有點實力的傢伙了,然後我揣著攢了兩年的錢,去附近的大城市,雇到了黛鳶。”
“黛鳶?”
“嗯,是女性戰器,一把長刀,雖然是量化種,實力卻很不俗,幾乎和燁月種有一拼。我認識她的時候,她只有三芒,模樣並不是特別漂亮,一身黑不溜秋的看上去有些土氣,眼睛也藏在劉海中,但她性格很好,冷冷的不太說話,但卻無微不至,體貼得不得了。什麼事都想在我前面,有時候比我媽管得都寬。”
男人邊說,那玩世不恭的臉上露出了有些懷念的,溫柔的淺笑。
“別看我現在這幅樣子,我也是有純情的時候的,至少當時我是真心喜歡上了她,幾乎每天和她膩在一起,幫她狩獵晉級,看著她慢慢變得美貌逼人,卻害怕自己在她眼中也變成那種只對戰器的身體感興趣的小人,別說要求磨刃了,連拉她的手都沒什麼勇氣。直到她升到了九耀,我們倆興奮過頭抱在一起,這才把關系拉進了一步。”
“……然後你們就開始交往了?”
北宸是個很不錯的聽眾,在他開口的時候絕不插嘴,而在他停下來的時候,適時地問上一句表示自己的關注。
“嗯,如膠似漆呢。那時候太天真,自己以為和她之間沒有小孩也不要緊,所以也理所當然地認為父母也會這麼支持自己──結果你能想到吧?”
“你告訴了父母,而你父母堅決反對了?”
“是啊,哪家父母會想要一個無法生產子嗣的小孩呢。更何況我是家裏唯一一個男丁,他們無論如何都不同意。後來我退步說,無論如何一定要孩子的話,可以再娶一個人類的妻子──但事實上我發現,沒有人類會願意和戰器共用一個配偶。而且,黛鳶也不贊同,她說,我這麼把其他人類女孩娶進門,卻對她沒有感情,是害了她一輩子──我既然是她的主人,就絕對不能做這麼沒品的事。”
“是個很有格調的戰器大姐啊。”
“是啊,我的黛鳶就是這麼驕傲的女人呢。所以……就因為她是這麼地驕傲,她最終決定離開我。某個夜晚,她在和我纏綿過後,利用我在那種狀態下的精神不穩,借著九耀戰器的單項契約優勢──和我解除了契約,就這麼走了。”
“然後你們就這麼結束了嗎?”
“不,如果就這麼結束的話,我倒是要慶幸了。她離開了我,我怎麼找都找不到,但後來我才知道,她就躲在我家附近,每天暗中守護著我。所以那天出事的時候,她才──”
“出事?”
“我這種個性很容易樹敵──別這麼看我,我有自知之明。當時年輕氣盛,難免在工作時搶了同僚的好處,或者是太過出挑而引起了別人的嫉妒,總之暗中有很多人對我不滿,而在這不滿積累到一定程度的時候,那幫可笑的蟲豸──沒膽找我自己算賬,卻去對我家人動手了。”
拉翰說著,神色漸漸猙獰起來,雙眼定定地盯著酒杯中的紅色。
“他們想拿我家人做人質讓我吃苦頭,卻被躲在暗處的黛鳶發現了,她出面作掩護,讓我的家人順利地跑掉了──然而面對這麼多靈武司,她一個無主戰器又能堅持多久呢?所以,等我回來的時候,我看見我家被一把火燒了,她被脫了精光,被十幾個人按在地上淩虐,而我──無論有多憤怒,也無法沖過這麼多人的防線,去把她救出來!”
“啪”地一聲,拉翰手中的酒杯碎了,鮮紅的液體沾滿了他的雙手,滴落在他腳下的羊絨地毯上。
“我最後,被打掉了好幾顆牙、打斷了手骨按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她一邊被侵犯,一邊被挖開肚子,拉出了裏面的奇怪的內臟──最後,他們掏出了她的晶核,在我面前把它捏碎了。”
“──”
北宸慢慢地捂住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然後他們丟下哭得和一條死狗一樣的我,大笑著揚長而去,我抱著她的屍體,用光了星靈礦溶液,也救不回來,眼淚流光了之後,眼睛就開始流血,等血也流幹了之後,我就瞎了。──當然,有超回復靈晶這種東西在,最後我的眼睛還是被治好了,但是樣子卻變不回來,變成了這樣。”
他自嘲地指指自己的眼睛,無奈地苦笑了一下。
“從那之後,我退出了工會,我花了整整一年,把害死她的所有人都找出來,用最惡毒的方法偷偷殺掉了他們,然後在最後一刻,我覺得,我身為人的所有良知和善意都隨之徹底死亡了。我當起了有奶就是娘的傭兵。只要給錢,殺人放火搶劫走私什麼都會去做,我的身價很快就變得很高,因為手段狠辣,又因為眼睛是這個樣子,被取了個鬼眼的綽號。”
北宸神色復雜地看著他的側臉:
“那你為什麼……又會想到背叛雇主來幫我?”
“因為……在那個大廳裏按著你的時候。看到你的眼神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來。”他乾笑了一聲,用力地抓住自己的頭發,“我當時在做的,和那些殺害黛鳶的人所做的勾當……到底有什麼……有什麼區別啊。”
“拉翰……”
“我就在想,那躺在你身邊看著你被侵犯的鉤爪的心情,和當時的我是不是一樣呢。如果他們那時候還能人形化的話,他們眼睛裏流出來的液體,是透明的呢,還是金色的呢。然後……我總算是發現了。”
鬼眼的傭兵看著手上已經漸漸凝固的紅酒。
“我以為我已經賣掉了自己的一切。時間,戰鬥力,尊嚴,立場,良知──但還有一件東西,我沒有賣,我也不想賣,那是我的靈魂。所以……這次我會這麼做,與其說是幫你,不如說是我想要找回我自己,我想讓自己離普通人不這麼遙遠。”
“現在呢?”北宸淺笑地看著他,“你覺得自己被找回來了嗎?”
“啊啊,”鬼眼的傭兵隨手拉起一邊的桌布擦手,“這種覺得自己還是個人類的感覺,真不錯。……謝謝啦,白影小姐。”
“該說謝謝的是我。如果對像是你的話,我倒覺得斯德哥爾摩這種東西還算是有些道理了。”
“……啥?”
“不不,就當我是胡言亂語吧。……不過傭兵不是把職業操守看得最重要了嗎,你這麼倒戈,以後可能很難在圈子裏生存了吧?”
“我怎麼可能會犯這種錯誤。”拉翰笑嘻嘻地伸出一隻手指搖搖,“知道那個小長槍這輩子犯的最大錯誤是什麼嗎?”
“什麼?”
“昨天是和他簽合約說好的最後一天,今天早上,他忘記續費啦。”
“噗!!”
北宸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
“那你物色好下一個雇主了嗎?”
“不就在我跟前嗎?”
“我現在可沒有錢哦?”
“剛才你那墮暗種老情人不是給了嘛。”
“他不是我情人!……咳咳。”北宸臉一紅,尷尬地扭頭輕咳一聲,然而轉回來的時候,眼神卻又凜冽了起來,“那好,拉翰,我現在還有最頭疼的一個問題沒有解決,想請你幫忙了。”
“什麼?”
“請幫我帶個信給某人。”
她說著走到床邊,掀起被單,在床腳的縫隙中摸索了好一會,才從中把一個疊得十分細小的紙片小心地抽出來,放進拉翰的手中,然後踮起腳尖對他耳語了幾句。
拉翰意外地挑眉,然後放肆地大笑了幾聲,拍拍北宸的肩膀。
“你比我前一個雇主有意思多了,放心吧,一定幫你辦妥!”
“那就敬候佳音了。”
“啪”的一聲,鬼眼的傭兵和黑發的少女不約而同揚起手擊掌。
水面之下,新的同盟形成了。
第二十一章 鳳隼鬥宴
“婭修……小姐?”
拉提亞武鬥大會,最終決賽現場,嘉琳娜手持羅喉,有些疑惑地皺眉,看著站在擂臺另一側的少女──她本次比賽的對手,婭修•圖零。
北宸失蹤的事,嘉琳娜自然也有所耳聞,亞加德帶人來槃問過好幾次,她也派人協助調查卻一直沒有結果──但沒想到,她竟然這麼堂而皇之地出現在擂臺之上。
武鬥大會前五名角逐出來之後,自然是要排對戰表的。
由於是淘汰賽,一對一、總共五人的情況下,有兩人會因為沒有對手而出現少戰一場的優勢,這個位置則是由前幾場比賽的綜合成績排出來的,不知道是不是霞血從中作梗,北宸就是其一,另外一人則是第五翎。
但後來,由於辜銀嶽沒有按時出現在比賽賽場,第五翎打敗了蘇末,嘉琳娜打敗了鈴迪爾,最終決戰,就演變成了嘉琳娜對婭修的局面了。
離比賽開始有十分鐘熱身時間,北宸望著對面的嘉琳娜,很想上前對她詢問一些情況,但是手中的巨劍──逸之,卻用心靈溝通頻道提醒她不要輕舉妄動。
而嘉琳娜也有些謹慎地看著北宸頭盔下的半章面無表情的臉──莫名其妙消失,又莫名其妙地出現,該不會是被掉包了吧?畢竟,她連最常用的戰器都換掉了。以往那對黑白鉤爪和她幾乎是形影不離的,這次在她身邊的竟然是一個巨劍星脈種──而且這星脈種還似乎有些眼熟。
和嘉琳娜有同樣疑慮的不止一個,關注北宸的觀眾們也在台下竊竊私語著,有些人說這是婭修一直藏到現在的殺手!,也有人說北宸的雙子因為太過出色被人盯上綁架了,只有坐在前排的狂犬格倫佘知道──事情絕沒有這麼簡單。
事實上,前幾天和北宸很要好的辜銀嶽沒有按時出賽就很蹊蹺了,宿舍區又傳言發現了附身月使鬧得一團亂,去找人也沒找到,緊接著一大堆來曆不明的黑鎧靈武司就在整個首都翻箱倒櫃,明顯是在找什麼──這些事聯系在一看,怎麼都覺得像是北宸出事了。
更何況北宸身邊的星脈種──和北宸還算有點交情的狂犬知道,北宸應該和這傢伙沒有交集,那麼為什麼這麼重要的比賽,他會代替雙子出現在北宸的手上?
──真的出事了?
格倫佘暗暗握緊拳頭,緊緊盯著臺上嬌小的人影,期望她能往他的方向看一眼,哪怕是點個頭報個平安也好──但她偏偏就是站在原地低頭看著腳下的地面,一動不動,反倒是她手中的逸之,似乎接收到了格倫佘的視線,好笑地輕哼了一下。
『你的舊相好在使勁給你打眼色呢,你就這麼無情不看一眼?』
心靈溝通頻道中,逸之的聲音帶著幾分惡意調侃起來。
──逸之因為蘇末的關系有點忌憚淩霜,但戰器的心靈溝通頻道是有範圍的,而且範圍的大小是根據戰器和主人之間的羈絆而定的,北宸和逸之的範圍大概在幾十米,而和淩霜的範圍只有三米,小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淩霜聽不到的情況下,北宸的口氣也略微放鬆了一些。
『……少說話留點精力比賽吧。對方手裏也是個素質優秀的星脈種啊。』
『哈、事到如今你還這麼賣力比賽?你該知道就算你奪冠了,也只不過是為你最恨的人增加一枚強力的棋子而已吧。』
『我有什麼辦法!』
北宸在頭盔中翻了個白眼。
『他又把人質搬出來壓我,我難道還能不聽嗎?』
再說,能把霞血拿到手的話,趁其不備反撲的成功率會大上好多吧,畢竟贏了的話,霞血是直接和她契約的,淩霜想要利用霞血,也得通過她才行。
『我要是你,自殺一了百了算了。』
逸之無所謂地輕哼,而北宸則苦笑了一下──她現在就算是進了地獄也得保證自己活著啊。
而且這總是個堂堂正正站在外面的機會,這樣至少能告訴外面擔心我的人,我還活著。──她想著,用力握緊了逸之的劍柄。
另一邊的嘉琳娜看著沉默不語的北宸,心更是沉了一分。
她暗中問了羅喉對面那個是不是北宸本人,羅喉通過星靈力探測得來的結果,確認了,但她橫看豎看,都覺得眼前這個少女,和之前見到的這個少女,在氣息上改變了太多──就好像原來是一池水,現在卻變成了一大坨冰塊似的。
而就在嘉琳娜又是疑惑又是擔憂的時候,有一個人,從高高的主席臺,直接躍過了大片觀眾席,跳到了擂臺上,快步走到北宸跟前,按住了她的肩膀!!
“喂,除了參賽者──啊、霞血殿下!”
裁判看到有人擅闖擂臺剛要發怒,就看清了來者的面貌,於是又吶吶地縮回去了──這個比賽主辦方要打破規則,他敢管嗎。
北宸對霞血的出現有些意外,但看到他走到她跟前,她還是反射性地看向休息室的出口──淩霜和幾個偽裝成工作人員的教團成員正站在那裏。
見北宸轉頭看他,本來陰著臉的淩霜神色一亮,似乎對她的配合和聽話感到很高興,然後點了點頭,示意她說話──他既然敢把北宸帶出來參加比賽,當然是做好了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把她帶走的充分准備。
至於情報,目前神團內部重要的東西北宸一概不知,地下據點的位置和結搆,有逸之在監視著,諒她也不敢說──最多也只能向霞血訴訴苦報個平安而已,這些她要說,就讓她說好了──他也沒打算把她弄成人偶,無傷大雅的自由,他還是想給的。
這邊淩霜在為自己的寬容沾沾自喜,那邊北宸已經和霞血開說了。
“沒事吧?很多人都在找你。”
“沒事。他們現在在哪?”
“分散找你啊,阿特拉斯也失蹤了,不過沒人想到你會公然出現在現場。”
霞血口中很自然地出現了阿特拉斯的名字,看樣子是有人把她的事告訴他了。
“他們趕來的話,讓他們別輕舉妄動,神團這邊有人質,而且他們不會對人質手軟的。”
“知道,你沒事就好。竟然還能參加比賽,看樣子他們很寶貝你嘛。”
知道北宸神智清晰四肢健全,霞血最近這段時間有些萎靡的信心又上來了──只要她沒事,把她好好地搶回來不是什麼大問題。
“哪里會沒事,我被喂了毒品,而且現在也不是清白的人啦。”
北宸撇撇嘴聳肩,神色似乎對此並不是很在乎,但一邊聽著的霞血卻猛地變了臉色──被喂了毒品,還被強暴了?!他們怎麼敢──他們怎麼敢對自己預定下來的契約者──膽子未免也太大了!!
霞血一生氣,後果很嚴重,空氣立即開始嗡嗡蜂鳴起來,剛才還好好的天,突然慢慢聚起了小片的烏雲,雲層間雷鳴滾滾,整個比賽場頓時充滿了風雨欲來的壓迫感。
“霞血,我們還有人在他們手中。”
“我知道。”
霞血畢竟也活了這麼多年,雖然怒氣引來了雷雲,但卻並沒有爆炸,只是陰鬱著臉死盯著北宸的面頰。
“你臉色有些奇怪。”
“嗯。吃了點強化身體的東西。”
因為潘朵拉之匣的副作用還在,為了把身體修復到能比賽的地步,北宸不但瘋狂攝取食物補充能量,還讓淩霜弄來了強化身體解除疲勞──有點像是興奮劑的東西──還好這裏的比賽事前不會來對人做體檢和化驗。
霞血沉默了一陣,然後輕笑了一聲,伸手摸摸她的頭。
“贏了比賽,我給你撐腰。”
“謝謝你,霞血。我會盡力比賽的。”北宸點點頭,“現在回想起來,我很慶幸能認識你,不然我就不能認識後來這麼多夥伴了。”
霞血的臉色變得有點難看──她很慶幸認識他的原因,是因為她因此認識了後來這麼多人?!
“不過我還是在比之前和你說清楚比較好,即使贏了我也不會使用你的,我的長劍只有一把,我很樂意和你做個朋友,也很需要你的力量,但我不想背叛我的搭檔。”
霞血的臉色更難看了一分,空中一道響雷直直劈開了天際,發出了啪啦一聲巨響,嚇得好多在場的人都從位置上跳了起來。
“你的意思是,我如此期待你走到我身邊來,在你眼中只不過是個笑話?”
“霞血,我從未要求你的期待?從頭到尾,你問過我的意願沒有,不管是毫無預兆地把我丟去異世界,還是讓格倫佘來給我進行賽前培訓──如果你真的看好我,又怎麼會連這種程度的尊重也不給?”
“我──”
霞血愣住了,北宸說的沒錯,他確實是在太多人崇拜而狂熱的目光中沉浸了幾百年,幾乎理所當然地認為人們渴望他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了。
他神色吶吶地抽了下嘴角,有些尷尬的收斂了一些怒氣。
“那你也不用因為這個就說得這麼絕吧?”
“事實上我反倒很奇怪,”北宸歪了一下頭,“從相遇到現在,我們接觸的時間,加起來連半天都沒到,為什麼你會這麼看好我?比我厲害的靈武司也有很多吧?”
霞血又是一陣無語──他總不能說其實比賽期間他一直有偷偷關注她吧。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北宸活動了一下握著逸之劍柄的手腕,“雖然並不一定是我贏,不過我不想在贏了,得到你的契約權之後再和你說這個,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意。”
霞血點點頭,但又有些不甘心地皺眉──老實說,一個千年帝王級戰器在幾分鐘內連續吃癟,可是他從來都沒遇到過的事啊。
“可我聽說你的長劍處於假死狀態──”
“確實,但如果我只是因此就拋棄了他,那還有資格做被霞血你看好的人嗎?”
霞血挑眉,沉默了幾秒,然後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又是嚇得場外的觀眾們一個哆嗦──不過好歹頭頂的烏雲倒是漸漸散掉了。
“不愧是我選中的女人,好,暫時我放手,不過別高興太早,我還沒死心呢。”
他再次露出了遊刃有餘的表情俯身拿手輕捏了一下北宸的臉頰。
“至少你這次可欠了我一個大人情。”
說完,這個黑發金眼的帝王級戰器帶著捕獵者特有的侵略性笑容掠下擂臺,而台下鬧哄哄的人聲鼎沸,關于白影的八卦消息又多上了精彩的一大筆──婭修和霞血之間不得不說的愛恨情仇。
十分鐘的熱身時間就這麼沒意義地消耗過去了。
裁判走上了擂臺,而北宸和嘉琳娜則同時舉起了手中的星脈種對准對方,兩邊都只帶了一件戰器,還都是星脈種,看樣子,這次的比賽,又和那場和圖雷兄妹對決一樣,屬於純近戰格鬥了。
“拉提亞王國,世界級靈武司格鬥大會,最終戰,現在──”
裁判邊用嘹亮的聲音喊著,邊高高舉起了手中的靈晶,然後用力捏碎。
啪!
嗡──嗡──
幾乎和靈晶破碎的噪音同時響起的,是星脈種戰器凝聚光子的蜂鳴聲──閉血刀羅喉和魔裝巨劍逸之,一邊凝聚出了金色的細長的武士刀一般的光子刀刃,而一邊則是凝聚出了長達兩米,幾乎比她本人的體型還要大的巨大亮紫色劍刃,劍刃上滲出了幾乎要將空氣攆碎的無形的劍風風壓。
嘉琳娜神色凝重地擺開迎戰動作,沒有主動攻擊──羅喉的攻擊距離是.5塞伊(米),而對面這魔裝巨劍的攻擊距離粗估是.2塞伊左右,攻擊距離來說,她吃了虧,也不知道對方的攻擊套路,還是被動些等她攻過來看看吧。
對面的北宸看透了嘉琳娜的想法,於是心下一橫,足弓一點就疾射出去──她和逸之的默契並不是很足,時間越長肯定是破綻越多,要贏的話只能用速攻在短時間內拿下,那麼,攻她個措手不及是最好的!
砰!!
兩道光子刃相碰,撞出了璀璨的光子火花,還帶著讓空氣震動的巨響。
隨著這一擊,又一場讓人覺得自己眼睛不夠用的比賽,開始了。
星脈種,整個塞那加德粗估有190多個,雖然看起來數量很多,但平均一下每個國家也就只有幾個,一般來說,如果不是國家高層,就算是一輩子都見不到星脈種一次都是有可能的,更別說是同時目睹兩個星脈種在交鋒了。
這場世界級武鬥大會,還真是讓不少人開了眼界──比如現在,擂臺已經化成了流光飛舞、鬥氣幾乎肉眼可見的──幾乎可以說是舞臺的地方。
是的,舞臺,這已經不僅僅是格鬥了,它同時還是一場讓人想要將一腔熱血都化為咆哮出口宣洩,卻又怕破壞那美麗而不敢出聲的──絢爛的演出。
如果說前一場圖零兄妹的比賽是豹貓和獅子的拼殺,那麼這一場就是白隼和火鳳的鬥豔。
嘉琳娜那一頭水紅色的長發在鬥氣中淩空飄起,手中壓著羅喉的刀柄,身輕如燕地閃躲著鋪面而來的兇暴紫光,然後在那巨大劍身搆築成的攻擊網中,精妙地找准那不到一秒的空隙,壓低身子,縴細而又有力的手臂,帶動長長的刀刃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到極致的弧線,金色的光芒穿過對方的攻勢而去──
婭修•圖零頭盔下的黑發因為劇烈的運動而上下跳躍著,手中的巨劍看似笨重,實則輕靈無比,奇快的攻擊節奏帶動那巨大的劍身劃出了鋪天蓋地的紫色光幕,常識和現實帶來的違和感更是給人一種心理上的沖擊力,白色的戰鬥服下擺在紫色的光芒和氣流風壓中上下翻飛,遠遠看去像是飛鳥的翅膀──
一個是閃躲反擊型的長刀武士,一個是高敏捷的巨劍重戰士,無論哪個都是極難見到戰士類型,現在竟然連同兩個罕見的星脈種一起,出現在了世人的面前。
金色的刀刃,在舞步般的遊走中編織出了縴細而又致命的蛛網;
紫色的劍刃,在踏歌般的追擊中描畫出了華麗而又劇毒的牢籠;
蜂鳴聲接著蜂鳴聲,充斥了所有人的雙耳;
光子相撞的光芒,占據了所有人的雙眼;
美麗無瑕而又野性的白隼,發出清亮的長叱,避開了火鳳那燃燒的羽毛咬向了它的脖子,而華美高貴而又明豔的火鳳,則是毫不畏懼地清啼,雙翼扇動,金色的火焰在空中劃出了妖異的軌跡反咬向白隼──
嘉琳娜輕抿嘴唇,絕美精緻的臉龐染上了騎士面對絕境時特有的,堅強、不屈、帶著必勝信念的冷酷表情,在金色的光芒下帶出了一種奇異的風情;
北宸卻嘴角微勾,清秀溫和的臉上,帶上了武者面對強敵時特有的興奮和求勝熠熠神釆,頭盔下那半張白皙的臉龐,在紫色的光芒下勾勒出了隱隱的妖媚。
是的──妖媚。
這次白影出現在人前,氣場上給人了一種有了微妙改變的感覺。
具體是哪里說不出來,但總覺得她身上不知道哪里,散出了一種成熟和清澈並存的奇異韻味,這種妖媚,並不是那種僅僅只能引起異性荷爾蒙的粗淺氣質,而是像是從靈魂深處滲透出來的──像是她的心靈在段時間內快速綻放成長而出現的產物。
同一張臉,也沒有進行上妝,但不知道為什麼看起來比之前有魅力了許多。
同樣是幹淨而溫和的氣場,現在卻不知不覺地多出了一種能讓人心神不穩的吸引力。
簡直像是──對了,像是一杯散出酒香的牛奶一樣。
速殺白影成長了。
很多人,不約而同、毫無根據地這麼想著。
擂臺上,兩人越戰越勇,嘉琳娜的額頭浮出了細汗,而北宸則開始輕微喘氣──如果她和逸之並不是臨時搭檔的話,說不定現在已經贏了,──並不是她的身手超過嘉琳娜,而是不得不承認去除感情因素的話逸之真的是極為出色的戰器,有著極大的破壞力和攻擊距離,重量卻只有劍柄的一點點,除掉一些不習慣和不順手的地方,真是不可多得的好戰器。
說是這麼說,逸之再好,她還是想要西風回到她身邊。
想到西風,稍稍有些閃神的北宸凝神側腰躲過了嘉琳娜的一個突刺,然後反手一揚劍柄一個踏步,准備上前反擊,然而──
嗤!!
“誒。”
發出了連她自己都有些不相信的聲音,北宸愣愣得看著直沖到眼前的金色刀刃。
怎麼了,為什麼身體會突然失去力氣?為什麼又會打軟腿?
不是快贏了嗎?不是正打到興頭上嗎?
『喂!!』
逸之有些煩躁的呼喊聲,將北宸的神智拉了回來,而來自胸腔的尖銳疼痛,總算是帶回了她的思考──她苦笑起來。
怎麼偏偏在這時候毒癮發作了?
前一次打軟腿,她好運贏了格倫佘,而這一次打軟腿,她喪失了自己的勝機。
眼看自己敗局一定,北宸一歪嘴角,然後突然神情嚴肅地看著同樣愣在自己面前、將刀尖捅進自己胸口沒有收刀的嘉琳娜。
然後她用口型說了幾個字。
嘉琳娜愣了一愣,然後立即回神,一凜神色,手中用力,羅喉的刀刃用力猛地前捅──直到刺穿了她的身體,讓那鮮紅的血液噴了擂臺一地!
“小宸──────!!!!”
淩霜暴怒的咆哮聲,回蕩在了賽場上空。
第二十二章 革命開篇
“小宸──────!!!!”
淩霜的咆哮聲響起的時候,在這賽場各處也同樣有幾人的心,隨著那擂臺上大片刺目的鮮血而揪緊了。
其中之一是格倫佘,看到那長刀刺穿了她的胸口的時候,他幾乎本能地從座椅上站了起來,周身湧起了幾乎讓周圍人無法呼吸的──腥黑而冰冷的鬥氣。然而,他卻沒有立即趕往擂臺,因為他發現了,嘉琳娜最後給出的一擊之前,有一個微妙的停頓。
發現這一細節的還有另外幾人──他們是在貴賓席位置的霞血、亞加德、雷狄斯。
比賽中途,趕到擂臺看見北宸時候,亞加德就忍不住要沖出去了,霞血好說歹說才攔住,而現在看到這一幕,暴怒的騎士幾乎想要再次呼喚赤月裝甲了,但是霞血再一次攔住了他。
“你家巫女都親口交代我讓你們別輕舉妄動了,忍一下!你沒發現最後那一擊很奇怪嗎?!”
“人質什麼的和我無關──我只知道北宸小姐她!!”
“亞加德,你想再一次讓那個向影的慘劇重現嗎?她能原諒你一次,不代表次次都能容忍,如果因為你亂來而讓她那幾個夥伴出事的話──你自己考慮後果。”
雷狄斯一邊叼著煙冷聲勸告,雙眼卻半秒都沒有離開那擂臺上渾身浴血的人影。
亞加德沉默了,只是把牙咬得格格直響,神色痛苦地凝望著遠處的北宸,良久,才從牙縫裏憋出了一句話:
“……計劃不變,照原定的來。”
“還好嗎?”
嘉琳娜抽出了長刀,然後在北宸落地之前一個踏步接住了她,小心地抱著她蹲下,然後一連捏破了好幾個回復靈晶。
遠處淩霜想要上前,但又擔憂自己暴露在空曠的擂臺上容易遭到多方位的狙擊,在旁邊幾個護衛的勸說下終究還是沒有跑上擂臺,只是在休息室門口的陰影中焦急地望著北宸的背影幹跺腳。
“沒事,謝謝了。”
北宸在嘉琳娜懷中露出了虛弱的微笑。
嘉琳娜這一刀捅得極有水準,表面上看鮮血四濺慘烈無比,但實質上卻避開了要害絕不會致人於死地,方才在最後一刻,她看見北宸口型動了動,然後腦海中直接傳來了她的聲音──和那一次聽到亞加德變為赤月騎士的聲音有點類似。
【殺我即救我。】
看著對面北宸那堅毅的眼神,嘉琳娜立即知道她說的“殺我”不是真正的殺,而是想要借此做些什麼吧──比如苦肉計什麼的。
在極短的時間內,嘉琳娜做出了權衡,給予了北宸看起來很嚴重的一擊。
北宸的目的達到了。
雖然胸口的傷疼得她幾乎休克,但心情卻明朗了許多。
──這下,連最後一個失去聯絡的阿特拉斯也應該收到了自己的訊息了吧。
她清楚地記得,在古代遺跡附近遭遇災皇襲擊,阿特拉斯趕來救援的那一幕──後來,阿特拉斯說過,北宸的生命力如果下降到危險的程度的話,他會察覺到,並盡最快速度趕到──她受重傷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分鐘,阿特拉斯並沒有出現,那麼大概是在離這裏很遠的地方,但不管怎麼說,他應該能感知到自己現在的位置了吧。
傷口在回復靈晶的作用下快速癒合,十分鐘之後,嘉琳娜扶著北宸站了起來,而裁判也走到了兩人身邊。
“我認輸。”
北宸虛弱地扯了一下嘴角,一邊的嘉琳娜的臉上卻並沒有露出勝利的喜悅笑容──她大概是覺得她贏得不夠光明正大吧,在她眼裏,北宸的那一下軟腿看起來有點像故意放水。
“勝者──嘉琳娜•奈法奈特!!”
裁判高聲的呼喝一響,整個比賽場就哄地炸裂出了各種各樣的沸騰人聲,有起哄的有喝彩的有歡呼的也有小部分噓聲──而處于貴賓席的霞血,臉色則是難看到了極點──並不瞭解北宸的身體狀態的他,也把那一下軟腿當做了放水。
竟然寧願用這種蹩腳的放水法輸掉,也要把我丟給別人?
就算知道或許北宸是有著什麼細微的打算才走了這一步,但霞血還是盯著她那蒼白的臉氣得直磨牙──好在他給出去的契約權只有一個月,也好在嘉琳娜這個人他也有所瞭解,她是個十足騎士氣質的武者,誠實、驍勇、質樸、堅毅、吃得起苦,總是把他人的順位放在自己前面,如果沒有北宸在的話,她倒也算是個不錯的契約人選。
賽場還維持這鬧哄哄的熱烈氣氛,而得到比賽結果之後,淩霜立即做了個暗號,同時和身邊的護衛一起捏碎了手中一直拿著的靈晶──然後就這麼在不到一秒的時間內,消失在了原地。
靈晶“歸鄉”。
這是一種瞬移靈晶,和共振靈晶一樣,也是兩枚一組的,一枚放在持有者手中,一枚就作為坐標放在另外的地點,只要捏破了靈晶,靈晶的持有者會被立即瞬間轉移到坐標靈晶所在的地點。
這種靈晶極其貴重且稀有,但有了蘇末的資助,淩霜也就財大氣粗地將它們大量用在了這種地方。
淩霜轉移之後下一秒,逸之也化回人形,也不管什麼之後的頒獎儀式了,駕著北宸同樣捏破了靈晶,而北宸則在傳送的光芒亮起來的同時,突然對格倫佘的方向大吼了一聲:
“毛球!”
然後就刷地一下,和逸之一起原地消失在了擂臺之上──空留發愣的嘉琳娜和羅喉,以及還沒回神的裁判。
人群又開始議論紛紛──白影莫名其妙地原地消失,而走之前卻喊了一句完全意義不明的“毛球”──到底是什麼意思啊,怎麼覺得她身上的謎團越來越多了。
格倫佘卻神色凝重地皺眉:她在這種時候提起毛球做什麼?那只是一隻普通的柴犬而已。
──等等,柴犬?!
格倫佘神色一亮,彎身拎起了叼著自己褲管打盹的小柴犬往自己肩上一丟,大步離開了觀眾席。
而另一邊貴賓席的幾人,在目視北宸幾人瞬間消失之後,神色更是難看了幾分。
“想得還挺周到。”霞血挑眉,“不過總歸會再次出現的吧,下一次就沒這麼容易讓他們跑了。”
“北宸估計得還挺准的。我們繼續准備我們的事吧。恭喜你有了新的契約者,霞血殿下。”
雷狄斯將煙丟在地上踩滅,他對接下來的頒獎儀式可完全沒有興趣,拋下了一句對霞血的揶揄,就這麼離開了。
亞加德也陰沉著臉一言不發離開,霞血則是嘆了口氣,走向了擂臺──總不能讓勝者嘉琳娜一直在那邊站著吧。
於是,就在這帶著數分詭異的氣氛下,拉提亞世界級武鬥大會,落下了帷幕。
然後,第二天,拉提亞王國就頒布了新的對戰器約束法令,一下子抹殺了最後一點武鬥盛宴帶來的喜慶氣氛。
由於連續兩次月震之夜,許多戰器們都在金色巨獸的煽動下襲擊了人類,這讓民間對戰器的不滿已經暗暗上升到了一個高度,這段時間,在武鬥大會那鋪張熱鬧的表面下,人類和戰器的關系,早已僵化到了暗流洶湧的地步。
但為了武鬥大會圓滿落成,王國方面還是一直按捺著,把法令的頒布移到了武鬥大會完結之後。
隨著這一條法令,戰器在這個國家的地位,一下子變得更低了。
法令要求,為了在月震之夜出現暴亂時,能夠將戰器的破壞力約束和壓制在一定範圍內,靈武司們應當時刻把自己的戰器的狀態維持在半飢餓狀態,每次月震之夜之後將出現對戰器的考核活動,只有前一次沒有受煽動發狂的戰器,才有資格填飽肚子,積攢星靈力晉級。
法令一頒布,人類這邊顯然是松了一大口氣,而戰器們則不滿起來──但他們的抗爭卻沒有收到任何回應,因為他們確實在月震之夜做了自己無法掌控的事。
而仔細一打聽就能知道,其實在此之前和之後,其他的國家也頒布了類似的法令,但不管是嚴格的還是寬容的,世界各地的戰器們都開始因此怨聲載道──畢竟,在月震之夜發狂,也不是他們的錯,沒有理由所有的責罰和約束都由他們來承擔吧。
拉提亞這一法令出臺之後,戰器墮暗的事件,一下子比平常多出了好幾倍。而皇家騎士團也親自出面,圍剿了好幾個墮暗戰器,更是在各種相關條例裏再次降低了墮暗戰器的社會待遇,想要以此來封殺戰器們破罐子破摔的心態。
如果說,這待遇只是讓戰器們積累怨氣的程度的話,那麼另一則傳聞,則讓戰器們陷入了地獄般的境地。
從裘羅達那群島開始像四處蔓延的流行病,已經將恐怖灑滿了整個北大陸。
而流行病的名稱也有了──“戰怨症”。
意思很簡單,因為戰器的怨恨而染上的不治之症。被病毒感染的人,首先是從裏到外皮膚開始漸漸硬化,慢慢帶上金屬光澤,鋼鐵化的內臟也無法繼續消化食物,最後,水分包括血液也從體內漸漸流失,整個發病階段大概是十天,患病者就在這種緩慢的煎熬下,活活在恐懼、飢餓、痛苦中,變成一具人不人鬼不鬼的屍體逝去。
短短十幾天內,戰怨症蔓延到了位於拉提亞國土北方的凶羅帝國。
雖然拉提亞尚未出現戰怨症的病例,但恐慌卻已經如同烏雲一般籠罩在了拉提亞的上空,而與此同時,人們把對流行病的恐懼和憎恨,發泄到了這種病症的源頭──戰器身上。
虐待成了大快人心的戲碼,謾罵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殺戮也是一種正義的制裁,甚至當街用各種五花八門的方式淩虐戰器成了一種病態畸形的流行,人性的醜陋與怯懦,在這一刻暴露得淋漓盡致。
而那些同情戰器,站出來為戰器說話的人,反倒被自己的同胞圍起來斥責質問甚至是毆打嘲笑,扣上了一頂頂冠冕堂皇的高帽,甚至綁著他們進行非官方的遊街行動。
武鬥大會那光鮮的保護膜一去掉,有了契約者、走下神台的霞血一消失,人類和戰器的關系,就這麼以飛快的速度崩裂開來。
雪上加霜的,是金色巨獸的數量越來越多,甚至不是月震之夜的夜晚他們也會出現在城鎮附近無差別攻擊任何活物,不管是人類和戰器,不光要面對來自對方的威脅,還要卯足勁對付那些難纏的巨獸。
生存,變得愈來愈困難了。
而就在這時,一種之前就在世界各地出現、但都被當做笑話了之的說法,開始重新浮上水面。
──赤月巫女,即將現世。
如果說,之前還能把這個當成引人眼球的噱頭的話,現在把這句話提出來,至少有八成的人會選擇相信了。
那麼,赤月巫女在哪里?
傳說被稱作災噩之母的她,在進行滅世活動之前,不是還要選出一部分帶到新時代的“選定之民”嗎?
帶著巨大的恐慌和微妙的僥幸,世界各地都開始組織起人馬尋找赤月巫女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拉提亞首都格魯貝西亞,出現了一個被國家官方承認甚至是朝貢起來的新興教團。
──塞爾藍德聖教。
塞爾藍德是什麼?──塞那加德所有的住民都知道,那是赤月的名字。
一時間,大量的人口──無論是人類還是戰器,都紛紛湧向拉提亞王國,無論是抱著自己能被“選定”的希望,還是懷著去殺害巫女迎回世界和平的野心,抑或只是去親眼看一下帶來毀滅的巫女的模樣,總之,拉提亞一下子湧進了無數外來人口。
四處的關塞很快關閉了,但還是有人用各種各樣的方法偷渡進來,而國家軍方也有些頭疼,因為和戰器的關系僵化,軍隊無法發揮十成實力,因此總是無法完成上面交代的目標,事件層出不窮。
就在這樣的狀況下,首都聚滿了各種各樣的外來人口,到後來,連軍方也無法管制了,只得反過來進行規範和疏通的工作,至少不能讓犯罪率變得再高了。
塞爾藍德聖教,很快就再次發布了對外的公告。
──下一次刃鳴之夜的夜晚,赤月巫女將出現在世人的面前,展示身為赤月代言者的絕對實力,以及向世人宣讀這一次她將帶來的災難──以及她即將“選定”的人。
“選定”!果然是有“選定”啊!!
對了,災難不要緊,只要被巫女選定的話,那就算再可怕的事也不會發生在自己頭上了吧?!
瞬間,塞爾藍德聖教的成員幾何級的增多,大多數心中沒有什麼明確意志和主見的普通百姓,都像是把死馬當活馬醫似的,成了聖教的信徒。
──在這無法抵擋的災難恐慌下,人們心中對于赤月巫女的恐懼和憎恨,悄悄地被這塞爾藍德聖教,轉化成了一種由求生欲衍生而出的──崇拜。
“漂亮……真是漂亮……你不知道你現在有多美,小宸。”
淩霜圍著北宸轉了一圈,眼神帶著驚豔嘖嘖稱贊道。
第二天就是刃鳴之夜了,北宸身上,穿上了精心定制的紅黑相間的珍貴禮服──淩霜在為第二天的決定性行動做准備。
北宸沒有回答,只是嘲諷地笑了一聲,扯了一下那帶著復雜蕾絲的裙擺。
鏡子中的自己,被故意化上了略顯攻擊性、有些妖媚的妝──明明原本是溫和的長相,現在卻在這一身打扮下,看起來真的有幾分像是前來毀滅世界的女魔頭了。
“小宸。”
淩霜帶著溫柔的聲音從背後摟住了她。
“明天之後,這個世界就會變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他滿眼陰冷而興奮的笑意,伸出手指玩著北宸頸部的緞帶,看著鏡中的她和自己。
“你現在一定會怪我利用你的身份,但你也看見了吧,人類是怎麼因為一些完全不該歸結在戰器頭上的理由──對戰器們趕盡殺絕的。你不是很喜歡戰器這個種族嗎?所以幫助我們贏得這個世界,你也應該感到支持才對嘛。”
“……”
北宸沒有回答,只是任由他抱著。
“到時候,你會喜歡我創造出來的新世界的。放心好了,如果你實在不忍心,我也可以選一些人類留下來陪你。”
“……”
淩霜摟著她露出了虛幻的笑容,而北宸還是沒有回答,只是垂下了眼簾,遮蓋住了自己眼神中的凜冽寒氣。
是啊,終於准備好了呢。你和我都是。
明天──讓我們來個了斷吧,淩霜。
第二十三章 一語定亂世
拉提亞首都格魯貝西亞,用於迎擊星災的大廣場。
耗費整整五天,幾千人人力搭建而成的V字型巨大高臺,矗立在廣場的正中。高臺的左右有幾百個神色肅穆、穿著暗紅色鑲金紋路袍子的人排成整齊的方陣站立著──似乎是塞爾藍德聖教的成員,而高臺之下,黑壓壓地擠滿了人群,就算平日裏迎擊星災時容納成百上千頭體型巨大的附身月使都不會顯得擁擠的大廣場,此時也被擠得水泄不通,人群你推我我攘他,沒有剩下半個像樣的落腳點,就連廣場周邊住宅區的窗戶、屋頂、陽台──以及一些可以站人的制高點,都全部爬滿了人。
高臺的V字型中間凹陷的部分是一個高度稍稍矮一些的小高臺,也是特等席。小高臺上放著幾排華貴的座椅,有鋪著地毯的樓梯連接到地面,在這些座椅上,或坐或站的,都是些有身份的人,幾乎北大陸所有國家的國王或是公爵都出現在了這特等席上,甚至有些外大陸的要員也來了,穿著形形色色各種不同款式、來自各國的騎士們則層層疊疊守護在高臺的四周,把整個高臺圍得水泄不通。
而在高臺的V字頂端正中,擺放著著一張奢華到極致的巨大座椅,兩側的扶手用水晶雕刻成栩栩如生的翅膀向兩側展開,正體部分則用上了最珍貴的木材和布料,裝點上極其復雜的紋路和圖騰,就算是國王的御座,和它相比也顯得沒什麼氣勢了。
座椅寬三米,椅背高四米,所在之處是一個面積達三十多平米、高半米的小平臺,也就是高臺上最高的地方,它面朝廣場擺放,像是在宣告它是此刻所有視線都該集中的注目點,就算是那些特等席上的達官貴族甚至是王,此刻也只不過是圍成一圈、向它朝貢和膜拜的一員而已。
座椅的側面,站著一個紫發金眼的星脈種,一個冰色短發琥珀色雙眼的少年,還有幾個穿著高級教徒袍的聖教成員,像是在守護著這座椅──而在這巨大的座椅之上,坐著一個嬌小的黑發少女,人和座椅強烈的體積對比,帶來了一種妖異而又聖潔的奇妙美感。
少女穿著黑紅相間的華美禮服,頭部一側裝飾著由星靈礦雕刻而成的花瓣形狀的禮冠,脖子上系著精美的緞帶,露胸而又緊身的衣裙設計,襯出了胸口潔白的肌膚和漂亮的胸部曲線,而裙擺兩側加上了和圖零禮服類似的黑色的羽毛裝飾,仿佛有一對雙翼從她腰後繞出,蓋在她的大腿兩側,羽翼外面,一層透明鑲著細密金色絲線的薄紗輕柔地覆著,隨著她的坐姿,如同若隱若現的妖花一般盛開在那巨大的座椅之上,而那穿著黑色半透明絲襪和華貴長靴的修長雙腿,從暗色的裙擺延伸而出,因為座椅過高腳尖稍稍離開了地面,勾勒出朦朧的誘惑曲線,優雅地垂直掛下。
此刻,她正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端坐,雙眼微閉,長長的睫毛在白得幾乎透明的肌膚下打下淡淡的陰影,翹挺的鼻樑下是小巧而精緻的雙唇,雙耳上夾著一對紅色晶體做成的華美耳墜,襯著那白皙的肌膚,讓她看起來更是多了一分高貴和魅惑。
雖然不是傾國傾城的容貌,但不知道為什麼卻能讓人看了移不開眼睛。
這就是──赤月巫女嗎?
高臺之下,人群議論紛紛交頭接耳,但又不敢太過大聲,生怕自己的聲音被那神座之上的少女聽見。
悠禹國暗皇──蘇末,在特等席上對少女──向北宸投去了興奮的笑容,嘴角也勾出了充滿野心的危險笑容。
阿爾卡迪亞公國的幽冥女王──鈴迪爾(鈴迪米雅),雙手抱胸皺著雙眉歪著頭看著神座上的人影,側頭和身後的戰器玄明私語幾句──好像是覺得這體型和外貌有點眼熟,甚至是大概猜到對方是誰了。
撒紮姆帝國之王──費爾雷洛,以略帶慵懶卻又沖擊性十足的坐姿坐在座椅之中,手指輕敲著座椅的扶手,瞇著雙眼,嘴角嘲諷地勾起,像是在等待什麼好戲。
而在費爾雷洛座位的旁邊,坐著的是撒紮姆帝國附屬領西爾維亞的領王──嘉琳娜,以及她的戰器,星脈種霞血和星脈種羅喉。
“沒想到你也會趕過來呢,嘉琳娜。”
撒紮姆王冷笑著瞥了一眼坐在他身邊的人影,但是眼睛的餘光卻一直沒有離開神座。
“好不容易拿到霞血,你不是該為自由而戰麼?怎麼,不打算從我這裏逃走了?珍貴的一個月契約權,有一半用在趕路上,你還真是暴殄天物。”
嘉琳娜苦笑一聲聳聳肩,然後看向身邊的霞血。
“半個月就足夠了,已經完成陛下你要求的所有任務了哦。該說不愧是世界第一的霞血嗎。”
“過獎過獎。”
霞血毫不在意地點點頭。
“和嘉琳娜小姐搭檔是件很愉快的事,如果沒有那個小丫頭的話,和你簽個一年半載的約也很不錯呢。”
他說著,指指高臺上北宸的身影,而嘉琳娜則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自己的鼻子。
撒紮姆王挑眉:“也就是說這次你們拼老命趕回來,是為了巫女?”
“是的。”嘉琳娜突然壓低了聲音,“霞血的契約權還剩下兩天,我想我還能幫上她一些什麼忙。”
“嘉琳娜,不要趟渾水。”撒紮姆王有些不悅地散出了小量的殺氣。
但是這個明顯是騎士味大過貴族味的女人卻固執地搖頭。
“陛下,你不是想要‘選定’的資格嗎?不付出,怎麼可能拿到資格。”
“……”
撒紮姆王沉默了,而一邊站著的羅喉卻突然俯下身,在嘉琳娜的耳邊開口:
“開始了。”
隨著羅喉那冰冷的聲音,嘉琳娜神色一凜,看向高臺,發現那個冰色短發的少年已經上前幾步,站在了那巨大神座的正前方,儼然一副巫女代言者的姿態。
他慢慢地舉起了一隻手,然後高臺兩側的教眾成員們便齊刷刷地半跪了下去。
見此造勢,高臺下一些民眾也本能地想要彎身,但也有很大一部分見站出來的只是一個燁月種戰器而猶豫著沒有動,只是默不作聲地觀望起來。
廣場上,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
滿意地環視了一下這精心佈置得來的結果,少年──淩霜露出了冷靜而又狂熱的笑容,對著台下烏壓壓的人群張開了雙手,做出了演講者的姿態。
“來自塞那加德各地的戰器以及人類們,晚上好,馬上,你們將和我一起見證這一萬年來最為重要的一刻,來自赤月塞爾藍德的巫女,即將帶著她的神聖使命,降臨這已千瘡百孔的大地,我相信不久以後你們一定會慶幸自己今天站在了這巫女降臨的現場,因為這有可能成為保住你們性命的最重要的鑰匙。”
淩霜說著,帶著傲然的笑容俯視著高臺下開始輕微騷動的人群。
“當然,或許有許多人對這個事實抱著相當懷疑的態度,請放心,塞爾藍德聖教是赤月巫女麾下的神聖使徒這一事實,之後馬上就可以清楚地證明給各位開,而在此之前,我也可以拿出一些小小的證據。”
台下的騷動更大了,而淩霜則露出胸有成竹的表情做了個“安靜”的手勢。
“這一萬年來,戰器為了獲得食物,一直依附於人類的使用,有沒有人想過這是為什麼嗎?有沒有人想過,有著和人類同等的智慧、高於人類體格的戰器一族,為什麼造物主要將他們的地位放於人類之下?
這一萬年,人類享受了戰器的庇護,享受著他們的才能和美貌帶來的各種欲望,但是這一萬年,人類又給予過戰器什麼呢?除了作為食物的星靈力之外,什麼都沒有,對吧?戰器們,你們是否覺得不甘?而人類們,你們,可曾覺得愧疚?”
淩霜的話,在現在這種反戰器氛圍嚴重的環境下,自然是很快就激起了人類方的怒火,高臺下有不少人開始起哄大嚷,甚至有幾個開始丟東西,但因為高臺太高那些投擲物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反之,人群中的戰器們紛紛眼裏亮起了光芒,帶著興奮和希冀之色緊盯臺上淩霜的身影。
“現在,世界終於把答案給了我們。和戰器同宗的金色巨獸,為什麼要用叫聲煽動戰器去攻擊人類?為什麼會出現戰怨症這樣只對人類產生作用的流行病?為什麼戰器無法自己進食獲得力量?”
台下聲音嘈雜,但使用了擴音靈晶的淩霜卻完全不在乎,只是露出了張狂的笑容高舉起自己的雙臂。
“那麼,現在我就把巫女告訴我的答案轉達給你們。金色巨獸是戰器的死去同胞怨念產生的集合物,他們的叫聲,實在催促戰器們為他們進行復仇;而戰怨症,是由戰器之血融於人類體內產生了變異而出現的產物,它們對人類來說是恐怖的噩夢,而對戰器來說卻是等待已久的福音。”
然後,冰色短發的少年,面對台下巨大的嘈雜和騷亂聲妖異地大笑起來。
“得戰怨症而死的屍體,從中可以找到類似戰器的晶核一樣的晶體,而只要有了這晶體,戰器就可以不用依賴人類進食了!!”
隨著這句話,整個廣場猛然安靜下來,然後又突然陷入了瘋狂的暴亂之中。
戰器們喜極而泣的咆哮聲,人類驚恐的怒罵聲,質疑這是謊話的叫喊聲,感謝赤月巫女塞爾藍德聖教的呢喃聲,甚至是難以控制而出現的打鬥和哀嚎聲,讓整個廣場陷入了就算是拉提亞皇家騎士都無法控制的局面──其實沒了戰器的騎士,和普通人區別也不是太大。
淩霜目視台下的瘋狂,繼續大笑著開口,也不管下面的人聽進去了多少:
“我們壓抑一萬年,等待了一萬年,在這一刻終於取得了獨立存在於世的資格!而人類,在踐踏、侮辱、利用我們一萬年之後,也終將成為我們進化道路上的最後一塊墊腳石,被我們狠狠踩碎在腳下!”
哦哦哦哦哦──!!
台下響起了撕心裂肺的歡呼聲和亂七八糟的反抗尖叫的聲音,此刻,除了特等席在精銳騎士們的保護用烙印強制命令戰器服從的維護下勉強保持著安全的狀態,整個廣場已經變成了一片修羅場。
“歡呼吧,我的同胞們!!我們忍受的苦難,就是為了這一刻的羽化完全!!我們所承受的屈辱,就是赤月巫女給予我們選定的考驗,現在,我們成功了!!”
“慶幸吧,我的同胞們,下一個時代,我們才是這個世界的主宰者,我們──戰器──就是這一次大災厄的選定之民!!”
“行動吧,我的同胞們,去給人類們喂下我們的血,有多少戰怨症的患者,就能換來多少戰器的自由!!”
煽動性的話語,一句熱烈過一句。
場上的氣氛,此時已經沸騰狂亂到了最高點。
而北宸的心境,反倒因此愈來愈冷了。
難怪接手迦法神團之後神團一下子就壯大了這麼多,淩霜,你確實很適合當邪教的首領呢,煽動性的本事真是有一套。
只不過,故意散播戰怨症的可怕,故意派人在各處抱怨對法令的不滿,故意當街表演虐待戰器的戲碼,故意將人類和戰器們的關系挑唆到無可挽回的地步,為了這一刻戰器的瘋狂反撲,把戰器往絕境上逼去──口口聲聲要為戰器建立理想鄉,背地裏卻做了這麼多傷害戰器的事,淩霜,你的理想還真是經不起琢磨呢。
北宸心緒復雜,但人卻依舊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
馬上,她即將按照淩霜事先安排好的行動,然後將整個事態推到決定性的地步了。
難怪他會這麼有把握,原來手中握著如此重要的情報──讓戰器脫離人類也能進食的方法。
有時候,讓世界陷入混亂並不需要多少的兵馬或者是多強的戰力,情報,也能變成最為可怕的武器,並且造成不可逆的傷害。
只是短短的一句話,改變了一個種族的命運。
只是短短的一句話,讓世界徹底陷入了兩族之間的戰爭!
淩霜演講完了,他轉頭,對北宸伸出了手,而北宸則默默從神座上站起,向前走了幾步,然後,她凝聚起所有的意志力,控制體內的潘朵拉之匣,將它儲存了這麼多天的力量,一口氣釋放了出來!!
轟──────
整片大地,發出了猛烈的轟鳴聲,震動起來,與此同時,高臺的中心,出現了一道直通天際的血紅色光柱,而在這光柱中心,那個身著禮服的少女,如同從天而降的魔女一般懸浮在高空,翅膀般的裙擺高高揚起,仿佛真的成了張開的黑色羽翼。
廣場,再次安靜下來──這次,是被強迫的。
空氣中仿佛滲透進了什麼沉重的外來物,帶著無法反抗的濃重煞氣,就像是有誰在無形地大吼一聲“跪下!”一樣,無論是人,還是戰器──出去一些實力出色的,全數被那扭曲空氣般的重壓壓得跪倒在地。
在這一刻,人們才在心中驚懼而又絕望地承認,赤月巫女,真的來了。
而北宸,就在這萬人俯首的中心,慢慢地落回高臺,走到了靠近人群的高臺邊緣處。
然後,她開口了。
“以塞爾藍德之名,餘──赤月巫女,在此宣告本次時代調律開始,災噩由餘賜予爾等戰器的至高福音揭開帷幕──”
按照淩霜預先給出的台詞,這麼念了出來,眼角的餘光,看到了淩霜在邊上露出了大業達成的狂喜笑容。
北宸望著腳下黑壓壓一片跪倒在地的人群,揚起了下巴,抬頭看著那漆黑的天幕。
到此為止,淩霜,你該出的所有的牌,都出完了吧。
那麼,該輪到我了。
她對著那些面露絕望的扭曲的臉,露出了仿佛能將天幕也照亮的,溫和又帶著堅定鼓勵的笑臉。
“接下來是給予爾等人類的福音──戰怨症的解除法以及不用戰器也能打倒附身月使的技朮。”
隨著這句話落下,一邊的淩霜保持著狂喜的笑容愣住了,下一秒,他的表情猙獰扭曲到了讓人覺得悲哀而可笑的地步。
接受我的反擊吧,淩霜。
第二十四章 耀夜惑世之笑
情報可以殺人,自然也可以救人。
隨著北宸那至關重要的話一出口,方才呈現一面倒的混亂,現在漸漸平息下來了,人類的臉上露出了大喜的神色,而方才顯得極毒亢奮的戰器們,則漸漸冷靜了下來。
暴怒的淩霜大步走向她,卻在離她還有兩米的地方碰到了紅光組成的防護壁,然後像是被觸電似的,彈出了好遠。
隨著這一幕,人群再次爆發出了不小的騷動。
北宸望著因為震驚而神色扭曲的淩霜,眼底一片冰冷。
她知道淩霜會在這次公開演講上進行大動作,但沒想到他會把這麼重要的情報,就這麼隨隨便便地說出來──他真的,完全不在意人類的死活,就算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備,她還是低估了淩霜的殘忍。
也是,他連他最喜歡的人都能如此傷害,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她在內心冷笑了一聲。
原本,她雖然在這段時間的暗中准備中,得到了戰怨症的解法以及人類脫離戰器也能殺敵的技朮這兩條重要情報,但後者,她原本並不打算公佈於眾,因為這會讓戰器的地位愈發降低──但現在,它卻成了挽回局勢的重要籌碼。
北宸看向那個給她提供這條情報的人──看樣子,這個人,早就瞭解到淩霜會做什麼了吧,否則他不會特意把這條情報告訴自己。
她看著底下一片騷動的人群,心底默默地嘆了一口氣。
最終,她還是走上這條一直在避免的道路了嗎。從月毒症到戰怨症,確實最開始的起因只不過是她向阿特拉斯詢問的一句話而已,而淩霜敢如此大膽地掀起這樣的波瀾,也是因為他手中有著她這個正牌的赤月巫女,有恃無恐。
不管她自身願不願意,她確實是開啟了赤月巫女必將執行的使命──破壞時代。
然後呢,破壞了時代之後呢?就這樣任命承認自己確實是巫女了?
就真的該擺出巫女的架子,接受萬眾的膜拜和恐懼,成為眾人即使是做惡夢也不想看見的──災噩之母嗎?
怎麼可能!!
事到如今,再要想逃避自己的身份、避免這身份帶來的事端已經來不及了。
所以,她只能全槃接受這巨大的變亂,然後──改變它。
不是說赤月巫女會破壞時代嗎?那麼,我就偏偏要把“破壞時代”變為“引導和保護這個時代”!
她很不喜歡參與影響世界的事,因為她覺得她只是個普通人,沒有對世界指手劃腳的資格,但是現在,這個世界急需有一人站出來,作為支柱和求生的支點,來穩定這已經混成一團糨糊的僵局。
而我──向北宸,現在是最適合的人選。
很好,淩霜,既然你硬是要把我逼向著挑道路──
你有本事打破格局,我就有本事將這格局重整,我雖不是萬能,但我和你不一樣,我身邊有著,你絕對不可能有的,最寶貴的財產!
她張開口,在容納數萬人卻又萬籟俱靜的廣場中央開口了。
“塞那加德的子民們,用心聽好。戰怨症的解除法,依舊是血液。──是墮暗種的血。不需要多,十滴即可。”
是的,這個方法是她發現的,因為她來自費因海姆,她知道“疫苗”這種東西。
在聽到戰怨症的描述的時候,她就有些奇怪,同樣是大量融合了兩種生物的血液,為什麼人類會因為無法承受正毒而變異死亡,而戰器的變異卻只是變成墮暗種,活的好好的──原因,大概是戰器的體質和生命力高於人類吧,但不管怎麼說,可以確認的是,墮暗種扛過了這種變異帶來的傷害,因此墮暗種本身就是一個疫苗庫。
在有了這種假設之後,她托拉翰和亞曄碰頭,讓亞曄想辦法聯系在疫病區的墮暗種暗中試驗這一方法,結果真的成功了。
第一次,她用自己的努力證明瞭,她不光會破壞時代,也能想辦法挽回和保護。
“只不過,若是再次如同戰怨症的起因一樣,因為貪婪和怯懦殘害墮暗種,之後又產生什麼墮怨症,餘手中可沒有答案,也不再接受爾等的哭聲。”
她故意用了高高在上的帝王腔──雖然這並不是她本意。
既然以巫女的身份出現,那麼她就必須提防各種挑唆、詛咒、刺殺,也必須准備好承受各種各樣,來自任何人的惡意,她不可能一個個對他們解釋和安撫,所以,有時候用絕對的高壓暴力剝奪對方攻擊的勇氣,在對方心目中留下強大而不可侵犯的印象,會給自己也給他們帶來很大程度的安穩。
她已經無暇把自己的溫柔隨便分給外人了──淩霜的事件,就是最好的教訓。
但是,受過傷,也不代表自己可以隨便把殘忍倒在不相干的人身上發泄。
所以,她一邊說,一邊對腳下的數萬生靈笑了起來。
雖然那小小的人影在高臺正中離人群很遠,但那奇妙的紅光還是清晰地把她的表情傳達到了眾人的腦海之中。
那笑容,如同在黑夜中綻放的曇花一般,豁然間照亮了這整片天地。
那是一種無盡的平和、不可言說的優雅、凜凜生輝的孤高、以及飽含寬容的犀利組合而成的奇妙而又自然的氣度,只是站在原地微微翹起嘴角,漆黑的星目中滲出的絢爛神釆,驟然間就讓她周身那奇妙的紅光溫暖了起來,而這黑色的天幕,仿佛也不再透出死寂,而是帶來了一片安詳。
“至於脫離戰器也能打倒附身月使的方法,關鍵物品是爾等日常頻繁接觸的星靈核。把從九級以上附身月使體內剝落下來的星靈核浸泡在星靈礦溶液中一天,再將它鑲嵌在普通金屬製成的武器中,即可做成打倒附身月使的武器。”
她一邊說,一邊笑看著台下的人類們一個個都亢奮到了臉紅脖子粗──只是這麼溫和、帶著人情味的一瞥,卻成功地再次將人群的騷動壓制了下來。
北宸在心中苦笑起來──有時候,絕對的力量和威壓,真的很好用。
但想歸這麼想,她卻不敢在表情上有半絲暴露,否則就功虧一簣了──現在,她是在努力重整時代的赤月巫女,而不是向北宸這個個體。
“到此為止,餘給出的情報足以破壞這個時代,而接下來將何去何從,答案由爾等自行探索。是毀滅還是新生,源自爾等自身的判斷。”
她說完這句話,眼神瞟向了高臺下的特等席,像是回應她的期待似的,一個人站了起來,走到了正對她的位置。
“我有問題想要問你,巫女殿下。”
用低沉而又清澈的嗓音,帶著鐵面的男人,悠禹的暗皇,在萬眾的視線下開口了──而看到這一幕的淩霜,那本來就慘白不堪的臉色更是變成了死灰色,他踉蹌了一步,幾乎想要用靈晶“歸鄉”逃離現場,但似乎又覺得不甘心似的,狠狠地瞪著蘇末的背影,像是還在期待他會做出些什麼扭轉局面。
但是很可惜,他的期待,終將落空。
“餘給予你提問的機會,來自悠久神州的尊貴暗皇。”
“巫女的意思是,你對時代的破壞就到此為止了嗎?在下覺得,現在,只不過是一切亂世的開端而已。”
“這把鑰匙足夠摧毀原本的格局,但之後時代的走向是毀滅還是重塑,卻要仰仗人類和戰器自身。”
“我想我們需要一些您的提示,巫女殿下。”
蘇末的嘴角露出了有些揶揄甚至還帶著點調皮的笑容,而北宸也回應似的對他點頭,淡淡笑了一下──仿佛在昭告世人,巫女也並非不可溝通之輩。
“墮暗種的血有限,死於戰怨症的人也有限,九級星靈核更有限,在餘眼中,爾等最好是永遠不要奢想絕對的對立或是純粹的獨立──就算是同種族之間,互相依賴和互相扶持也是必不可少的,何況是特性不同可以互補的種族之間。”
“巫女的意思是,雖然世界格局被打破,但如果真的想要順應這趨勢將狀態攪得天翻地覆的話,等待我們的也就是真正的毀滅嗎?”
“是否真的如此,諸君若有興趣,可以親身實踐。”
北宸故意神棍地這麼說道──有些話不能說得太清楚,因為她畢竟是站在破壞者一方的赤月巫女,庇護這世界的意圖表現得太明顯的話,她怕赤月會察覺──她現在正在釋放潘朵拉之匣的力量呢。
但是特等席上那些要人們的表情告訴她,他們已經聽懂她所說的話的涵義了。
蘇末繼續不溫不火地開口。
“我能把這次大變亂,看作您給出的‘選定’的考題嗎?”
“無不可。”北宸笑著點點頭,“在本次星靈革命中存活下來的生靈,不正是以他們自身的力量,踏入了嶄新的時代了嗎。”
蘇末挑眉。
“那麼,革命僅此一次?‘選定’的變亂,也僅此一次?”
北宸沒有立即回答。
直覺告訴她,就算現在出了這麼大的事件,但還有好多真正意義上的危險還潛伏在水面之下沒有出現,說不定之後還會出現什麼可怕的事態。
不過沒有關系,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然她都挑起了這赤月巫女的擔子,那就沒有中途丟下一走了之的道理。
“餘無法保證這一點。”
最終,她模稜兩可的這麼說道。
蘇末笑了起來。
“最後一個問題,巫女殿下,你在這場革命中處於什麼位置?是高高在上的旁觀者,還是在這亂世中跌爬滾打的──婭修•圖零?”
人群再次爆炸出了沸騰的喧鬧聲。
婭修•圖零──這個名字,在之前的武鬥大會上,可是傳遍了首都的大街小巷。
速殺之白影、和霞血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帶著極其罕有的極品燁月種鉤爪、圖零准族長的重要之人、赫陽兩個王子的親友、西爾維亞領王的結交者、武鬥大會的亞軍──終日以物遮面、溫和而又淩厲,平易卻又神秘。
原來這個早已膾炙人口的名字,就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赤月巫女?
不少人把她立即和那個豹貓般矯健輕靈的白色身影重疊了起來,然後一種微妙的平和感,漸漸占據了人心。
原來赤月巫女曾在我們之中,就在我們的眼皮底下如同普通人一樣活躍著。
那麼,這個傳說中帶來大災難的女人──這個眼前連續給予這麼多如此重要情報的少女──真的有想像中的這麼邪惡和恐怖嗎?
回應人們那微妙的心境的,是巫女清澈的笑容──她關閉了潘朵拉之匣,周身的紅色光柱一下子減淡了許多。
“我是婭修•圖零,身為巫女,我不得不破壞時代,但是身為人,我卻如同這世界上任何一條生命一樣,有著守護的資格。我會以巫女的身份旁觀,但也將以人類的身份戰鬥──因此,我有我的野心,我將創造一方土地,我希望至少我能帶領這土地上的人被巫女的標准‘選定’,真正地走進全新的時代。”
換回了普通人該有的人稱,她邊說,邊慢慢舉起右手,對著腳下眾人張開手掌。
“但我不會給予任何保證,也無法確認在我身後就是絕對安全的領域,我能承諾的只有一點:直到時代的盡頭,我都將堅持不懈地戰鬥下去,永不停息──所以,若是有這份勇氣或是哪怕浴血也要踏入新時代的決心的話,那就請隨我來!!”
“好!!”
蘇末大笑了一聲,然後一揮手,用行動給予了一邊全身冰涼的淩霜──最後,也是最重一擊。
他身後幾個侍衛,扯下了身上的斗篷和頭頂的禮帽,走到了他的身邊。
一個是灰發狼眼的高大武士,手持著血紅的巨劍,身邊跟著一個手持巨大銀白弩炮的少年,一個是軍裝金眼的星脈種,手持一把華美閃亮的狙擊槍,一個是有著傾城美貌的唐裝男子,正似笑非笑地對面如死灰的淩霜投去了挑釁的一瞥。
“我接受你的調律,赤月巫女婭修•圖零!作為證明,我將自己麾下的最為得力的五名部將──辜銀嶽、笑罌、西風、那羅迦、朧雲──贈予你以示誠意,希望在將來的日子,我們能共攜手共通與時代的洪流進行搏鬥,然後走到最後!”
“你的誠意,我接受了,蘇末閣下。”
北宸嘴上雖然說著公式化的感謝的言辭,但雙眼卻早就粘在了向她走去的四個男人身上,表情也再也難以保持平靜,眼中隱隱透出了水花。
而就在這時,一直在座椅中保持沉默的雷狄斯和魯伊兄弟,也不約而同地慢慢起身。
“赫陽國新王雷狄斯•蒼七•赫陽,以及公爵魯伊•紫十一•赫陽,也願意接受巫女閣下的調律,之後的格局,雷狄斯在此承諾,定將給出讓巫女你所滿意的答卷。”
雷狄斯用依舊清冷的語調朗聲開口,而魯伊也在他身後,對北宸露出了堅定而又燦爛的微笑。
“阿爾卡迪亞公國選擇接受巫女的調律。”
緊接著,鈴迪爾帶著高貴而自信的笑容站了出來,然後用眼神示意身後的長戟玄明捧上了一個托槃,而裏面靜靜躺著一份文書──看樣子是早就准備好的。
“同時,阿爾卡迪亞也有意與‘婭修•圖零’的個體身份以及背後的軍勢結成友好邦交關系,這份海亞特領地契,就當做我們的見面禮!”
幽冥女王到底有著不同一般的膽量,雖然人們見識過了巫女的力量,也稍微明白了巫女並不是冷血無情的破壞者,但災噩之母的身份擺在那,與巫女結盟就代表隨時揣著一個燙手山芋,同時也有和其他周邊國家交惡的可能,但鈴迪爾卻還是面不改色地下了這樣一樁豪賭!
──頓時,很多原本打算觀望的國家要員有些動搖了,畢竟連阿爾卡迪亞公國這樣的大國都低頭得如此簡單,甚至是臉不變色地送出了這麼大一塊肥沃的領地。
一邊的撒紮姆王臉色有點不太好,因為鈴迪爾搶先把他准備出的牌──“贈送領地”給出掉了──當然,該表態的地方,他還是得表。
“撒紮姆帝國選擇接受巫女的調律。為表結盟誠意,我們願意獻上一座長期星靈礦山的終身開釆權。”
“西爾維亞自治領選擇接受巫女的調律。”
嘉琳娜也緊隨其上,然後對北宸使了個眼色,指指身邊的霞血。──她沒有權把領內的東西隨便送人,但至少霞血的契約權是在她自己手中的。
“薩勒王國選擇接受巫女的調律……”
“瓦倫丁聯盟國選擇接受巫女的調律……”
“帕那圖帝國選擇接受巫女的調律……”
“凶羅帝國選擇接受巫女的調律……”
“伊修達爾公國選擇接受巫女的調律……”
一時間,幾乎所有的國家要人,都站出來表示接受這場變亂帶來的巨大革命──這也就意味著,他們會為了完成‘選定’的目標,將戰器和人類之間的關系,重新調合整頓到可以接受的地步。
而這一句句表態,每一句都如同一把尖刀,剜在了淩霜的心口,他幾乎無法穩穩地站立,一邊的墨耶和冉香扶住他,低聲提醒他撤退,而他卻只是雙眼通紅地盯著北宸的身影。
她在微笑著接受各國的示好,她連看都不看他一眼,甚至,她壓根沒有當著眾人面斥責他,拆穿他的行為的意思──是的,她的一舉一動都在說,這些已經不重要了,她根本沒有這個必要,特地動手來對付他。
他在她面前,可笑得如同一個跳樑小丑。
苦心經營幾個月的野心,就在這短短的十幾分鐘內,徹徹底底化為了泡影。
她甚至連一個得逞而快意的報復的眼神也不願意給他,仿佛他已經成為了一個徹底的局外人──是啊,他確實已經是局外人了,如今的他,還有什麼手段和底氣和她作對呢?
不對,向影──對了,她這麼喜歡向影,而向影還在地下基地的密室中放著呢──今天是至關重要的演講,他可不能帶著這種殘次品出現在眾人眼前,所以把他藏起來了,對了,這向影,可以成為他最後的底牌!!
然而就在淩霜臉上重新凝聚出可悲的獰笑的下一刻,有人扇動著巨大的血紅雙翼,降落在高臺之上。
──身穿赤月裝甲的威武騎士,手裏捧著一柄白色長劍,對北宸半跪下來。
“赤月騎士亞加德•巴魯蒙克•塞爾藍德,攜踏夜鐵騎十萬,回歸巫女麾下。”
“歡迎回來。”
巫女用無比輕柔和溫暖的聲音,回視著亞加德虔誠的神情,接過了他遞過來的長劍,小心地將它摟進了懷中。
向影,終於回到了她的身邊。
淩霜的表情,在這一刻已經由於巨大的情緒波瀾,反倒是回歸平靜了,但就像是這種程度的打擊還不夠似的,又有一個出乎他意料的人影,在此時跳上了高臺。
“踏夜鐵騎前鋒營主將──拉翰•薩梅爾,參見巫女殿下。”
有著紅色眼白的──被稱作鬼眼的傭兵,此時換上了一身漆黑的輕甲,和亞加德一起半跪在了北宸的跟前,而他低頭的那一刻,淩霜清楚地看到他微微側過頭,對淩霜丟去了一個憐憫而又嘲諷的微笑。
北宸剛點頭和拉翰打完招呼,這邊廣場上突然有人抬頭,指著天空哇哇大叫起來。
廣場的上空,懸浮著飛來了黑壓壓的一大片人影──
“墮暗種!……是墮暗種……!!”
似乎對這騷動很滿意,懸在墮暗種大隊最前方的,有著雪白的長發和血紅雙眼,手持鐮刀的男人──亞曄──豪邁地大笑起來,然後對著高臺上的北宸朗聲大吼:
“吸血鐮亞曄帶著九千墮暗種精英過來找個窩定居,赤月巫女,你敢收嗎?!”
“敢!!”北宸抬頭,邊燦爛地大笑,邊對著半空中的人影張開了雙臂。“你們敢跟著我,我當然也敢保護你們!吸血鐮亞曄的兄弟,就是我婭修•圖零的兄弟!!”
吼哦哦哦──
半空中,九千墮暗種大軍發出了如同野獸似的,喜悅的咆哮聲。
“嗚──”
怒極、氣極、痛極、悲極,淩霜終於難以忍耐,一口鮮血湧上了喉頭,然後噗地溢出了口。一邊的墨耶見狀,立即果斷地捏碎了靈晶“歸鄉”,帶著冉香和淩霜一起悄聲無息地在眾人的視線之外消失了。
北宸自始至終沒有再看他們的方向一眼,但是蘇末卻對著他們消失的方向,露出了一抹意義不明的淺笑。
哎呀,現在回去可太晚了呢,聖教教主淩霜啊。
現在,你那個讓你自豪不已的地下基地,說不定已經被那個帶著小狗的狂犬老兄,攪成一堆爛泥了吧?
“原來如此,真是出色的絕地大反擊呢。”
人群之中,名為蘇的拉提亞女公爵看著北宸和周圍那群人影輕笑出來。
“果然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啊,我還真是有眼光,怎麼辦,我可不想做她的敵人呢。所以你們還是行行好回去吧?她早就知道你們安全了呢,不然她也不會行動的。”
但是女公爵身邊穿著一黑一白兩種截然不同主色調服裝的雙子,卻只是神色黯然地緊盯著遠處那耀眼而矚目的少女的身姿,眼神間盡是掙紮和痛苦,緊咬著下唇,卻不說出要走的話。
公爵笑著挑眉。
“我這裏可不收留空殼,你們再不走,可別怪我把你們餓回原型直接送回去哦。”
“我們──”
黑禍用嘶啞而悲傷的聲音開口,但卻沒把話說完。
“覺得自己臟?”公爵笑得瞇起了眼睛,然後拿下巴指指高臺上那嬌小的人影,“你們覺得她會是嫌棄這種事的人嗎?連人人躲避不及的墮暗種,她都能帶著這樣的表情張開雙臂迎接呢。”
見雙子還是沉默,她不由得有些氣結,然後伸出雙手在兩人的背上狠狠拍了一下。
“沒看見她在等你們嗎?沒看見她伸出雙手代表的含義嗎?!這麼婆婆媽媽做什麼!!滾!!”
“老弟……”
“走吧。回去。”
素劫垂眸啞聲說道,然後,一黑一白兩道人影,化為兩道光芒沖向高臺,最終變成鉤爪的形態,出現在婭修•圖零的雙手。
巫女,終於在此刻綻放出了最為絢爛的幸福笑容──然後她緊緊握著手中的鉤爪,抬起右手直指天際,在紅色光芒帶來的獵獵風壓中,清聲大喝:
“為了活著踏進嶄新的時代──!!”
“為了活著踏進嶄新的時代!!!”
整個廣場數萬生靈,都被這溫柔而又犀利、寬容地審視天下萬物的氣勢所折服,不約而同地齊聲回應起來。
本應帶來腥風血雨的聖教演講,就在這種未曾預料的局面中降下了帷幕。
在這一天,赤月巫女的勢力正式踏上了曆史的舞臺,而日後同巫女的國家一同簽訂聯盟協定的數個國家──阿爾卡迪亞、赫陽、撒紮姆……也正是在今天,與巫女奠定了友情的基礎。
塞那加德新曆3367年十一月,刃鳴之夜的夜晚,曆史翻開了波瀾壯闊的新一頁。
而導致這一切的這次公開演講,則被稱作“格魯貝西亞事變”,以加粗放大的字體加上細致的文字描述──
被記入了《新赤月巫女事典》之中。
第二十五章 從此陌路
“呼──”
拉提亞王國貴族居住區,霞血專有的大院落裏,星脈種魔裝劍──霞血抓抓頭頂有些淩亂的發絲用力地關上會客室的大門,把鬧哄哄的嘈雜聲關在了門外。
整個院落被熙熙攘攘各種目的的人包圍了,有平民有貴族有來做交易的有純粹看熱鬧的當然也有心懷不軌的──而這些人,全部被霞血一視同仁地送了閉門羹──世界第一帝王級戰器說了,誰敢踏進一步,他會不由分說攻擊。
不管赤月巫女現在是多麼地話題,霞血的威懾力還是在的,都這麼說了,所以人們再怎麼激動,也不敢輕易地亂來,只是把整個院子圍的水泄不通。
“真夠可怕的啊。”
朧雲撥開窗簾的一道小縫看向外面,然後對屋內一眾人嘿嘿笑了起來。
“看樣子我們真的成了世界級名人了呀,哈哈哈。”
“成為名人的是那女人吧。”
那羅迦完全不給面子地翻了個白眼,然後環視了屋子一周。霞血、亞加德、西風、辜銀嶽、朧雲、亞曄、笑罌、拉翰──以及逸之和蘇末。
至於向影和黑禍、素劫──前者依舊靜靜地躺在北宸懷中,後者也沒有人形化,而是化為鉤爪佩戴在北宸雙臂上。
此時北宸正抱著向影,手心緊握鉤爪的把手,貪婪地盯著重逢的幾人看著,因為盯著的時間太久,先後有好幾人有些尷尬地咳了幾聲。
北宸這才回神,有點不好意思地乾笑了一聲,然後對蘇末一點頭。
“蘇末閣下時間寶貴,就從您這邊先開始說吧。”北宸說了一半,突然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對了,在此之前,請你和我解除契約,逸之先生。”
“不要。”
但是逸之卻一臉理直氣壯地開口了,一邊的蘇末露出了看自家兒子耍賴似的好笑神情,面具下的嘴角歪得十分微妙。
“呃、但是,畢竟你和我簽約只是為了牽線搭橋吧。”
逸之和北宸簽約、然後北宸和淩霜簽約的中間,隔了幾分鐘,而在這幾分鐘內,逸之用心靈溝通頻道轉達了蘇末想要與她聯絡的意思。
但是之後淩霜馬上和北宸簽約,心靈溝通頻道不能用了,而逸之也被調離了看守北宸的崗位,換成了拉翰──所以北宸最後還是通過鬼眼傭兵和蘇末取得了聯系。
“總之我拒絕。”
逸之一臉陰騖,神色乖張,視線放在了天花板上,一副“我就不解除你來咬我啊咬我啊”的欠揍樣。一邊的蘇末總算是嗤地一聲笑了出來,然後拍拍這個紫發星脈種的肩膀,無奈地對北宸解釋道:
“你看,現在這傢伙心不在我這裏,我把他帶回去也沒用啊。其實啊,這傢伙在你的成名戰上就對你一見鐘情了,要不是他嚷嚷著,我也不會在宴會裏把他叫出來啊。”
“蘇末!!”
“是是是,我不說了。”
蘇末聳聳肩,轉頭盯著北宸──而北宸只是有些勉強地苦笑了一聲。
“饒了我吧,我現在對‘一見鐘情’這幾個字有心理陰影呢。”
前一個對她一見鐘情的淩霜,最後都整出來了些什麼事啊。
逸之顯然也明白她說的什麼意思,知道淩霜對她做了的這些事的時候,要不是蘇末不准,他可能偷偷地就把北宸放出來,甚至會直接破壞淩霜的計劃──雖然他也記恨北宸當眾羞辱他的事,但他可不屑用這種手段報復。
他思考了一小會,然後咬破了自己的手指,走過去拉下北宸的後領,把血塗在了烙印上,解除了契約。
“別高興得太早。”他用不可一世的侵略性神情俯視著北宸,“我答應解除契約,不過我可不准備回去悠禹,你的踏夜鐵騎總還有空位置可以呆吧?”
北宸看了一眼笑罌,笑罌點點頭,又看了一眼亞加德,亞加德也點點頭,再看蘇末,蘇末還是點點頭。
“好吧。”她乾笑一聲,“戰力是永遠也不嫌多的,歡迎你加入我們。逸之先生。”
“哼!你等著,總有一天我會讓你主動求我和你簽契約!”
北宸神情嚴肅起來,一對黑眸毫不退讓地回視逸之:“契約的話,或許以後戰鬥力不足了我確實會請你幫忙,但是希望你不要期待契約之外的東西,我不想看到第二個淩霜,如果你有其他心思的話,那還是請你及早離開。”
逸之的臉色隨著北宸說的話越來越難看,到了最後,他神色猙獰恨恨地剜了她幾眼,後退幾步走到門邊,然後摔門出去了。
“哎,你這是何苦呢,”蘇末搖搖頭,“那小子也不差吧,雖然脾氣驕縱了些──你身邊都有這麼多人了,多他一個也無所謂吧?”
北宸冷冷地瞟了他一眼:“你做了十件錯事,那可以成為你理所當然做第十一件錯事了理由嗎?”
“哦?你認為他們是‘錯誤’?”
“不,錯誤的是我自己。”
北宸垂眸低聲說道。──她壓根就不該背著這麼大的頭銜去和身邊這些人深交,這次事件讓這麼多人受害,很大一部分是她招惹了卻沒有保護好的責任。
然後她搖搖頭止住了自己的黯然,抬頭。
“這些就不說了,蘇末閣下,現在最困擾我的問題還沒有得到解答。”
“請說。”
“為什麼要幫我?既然決定幫我的話,之前為什麼又要協助淩霜做出這一系列的計劃?沒有你的幫忙,他根本不可能得逞。”
“看樣子雖然你能啟動潘朵拉之匣,但卻依舊沒有察覺到我的身份呢。”
蘇末似乎顯得有些失望,偏了一下頭。
“這個答案就交給你來琢磨了,識破我的身份的話,和我作對才會有勝算哦。”
“……”
見北宸陷入沉思,蘇末輕笑一聲。
“時間還有的是,現在好不容易事態變得有趣了,不需要急──至少現在我還是站在你這邊的呢。”
“是啊。”北宸苦笑了一下,“不管怎麼說,是你將銀嶽、西風他們救出來的,黑禍和素劫和公爵這邊也是你……這些我必須好好謝謝你。”
“不客氣。畢竟也是我害你損失了一些不可挽回的東西。”
“……”
北宸咬著下唇低頭,而同時無數道帶著敵意的視線紮在了蘇末的身上,讓他再次意義不明地輕笑起來。
“看樣子我在這裏很不受歡迎呢,那麼我就先告辭了。有什麼事想聯絡我的話,可以通過逸之。”
他說著,對屋內眾人點了點頭,優雅地行了個不卑不亢的禮,然後帶門離開。
屋子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似乎是有太多話想說反倒不知道怎麼開口了,就這麼靜默了幾分鐘,北宸總算是忍不住了,但她剛想開口說什麼,門外突然傳來守備騎士亂哄哄的叫聲:
“等等,這裏是霞血殿下的會客室,現在不能──嗚哇!”
劈裏啪啦一陣噪音之後,門被砰地一腳踹開,格倫佘頭頂停著那只小柴犬“毛球”,提著一把冰色的長槍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然後又一腳把門踢上。
然後狂犬粗暴地把長槍往地面上一丟,發出當啷一聲脆響。
屋內眾人在見到這柄長槍的時候臉色同時變了,然後幾乎所有人都散出了像是要扭曲空氣的殺氣──尤其是黑禍和素劫,北宸明顯感到他們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地震了一下,然後傳來了極其陰冷的氣息。
“到底是怎麼回事。”
狂犬冷聲開口──事變的前一天,他通過毛球找到了身上帶著北宸氣味的拉翰,再通過拉翰聯絡到了北宸,所以在淩霜事變失敗之後,埋伏在地下基地的狂犬把他們逮個正著──雖然有兩柄極品攻擊型法杖戰器隨行,但格倫佘是頂級速度型戰士,毒霧和光柱攻擊還來不及施展,兩柄法杖就被擊暈了,淩霜在他手下也走了不幾招,最後被重創回原型。
但雖然幫了北宸的忙,不清楚事情原委也不知道北宸真正身份的狂犬此時很混亂──因為事變的事早就傳到首都的每一條大街小巷、談論赤月巫女的優先級幾乎已經和吃喝拉撒齊平了,而他這個婭修圖零的哥哥兼一生的夙敵竟然像是最後才知道的火星人一般,這讓他十分火大,於是在打聽到最後巫女被霞血接走的消息後,馬不停蹄地拎著淩霜踢開了霞血住所會客室的門。
可惜,格倫佘雖然一肚子疑問,但沒有人回答──畢竟誰都不想揭北宸的傷疤。
他氣憤地踢了一腳地上的淩霜,然後拿出一瓶星靈礦溶液胡亂倒了上去。
“他們不說,你來說!”
吸收了星靈礦溶液的淩霜似乎是回復了一點意識,然後在一陣藍光中,變回了原型──環視了周圍眾人看他的眼神之後,他陰狠又自嘲地笑了一聲。
“我來說?你確定嗎?當著他們的面?”
格倫佘皺眉,似乎有了點不好的預感:“到底怎麼回事?”
“哈哈哈哈!!”
淩霜似乎半點都沒有被敵人包圍的恐懼感,反倒是張狂地大笑起來。
“好,我說嘍?我用苦肉計,把他們這群蠢貨全部打成了半殘,然後我在小宸前來營救他們的時候暗算了她──在這群廢物面前──在他們面前哦?我上了她!!哈哈哈哈,你們不是寶貝得要死嗎?誰都沒想到她第一次是我──嗚!”
那小人得志的自白還沒有說完,格倫佘已經一拳揮出去,直直把他打得向後飛出去,撞在牆上濺起一片金色的血沫,然後滑了下來。──而其餘眾人,早已雙眼通紅亮出了戰器,殺氣幾乎激動空氣帶上了隱隱的蜂鳴。
“哈哈哈哈哈?想殺我吧?”冰色短發的少年的表情,此刻已經完全不能展現那原本的美貌了,見周圍的人殺氣四溢圍上來,他反倒變本加厲地狂笑起來。
“殺啊!!就算殺了也改變不了她被我上過的事實!你們就永遠帶著這個汙點後悔自責去吧!!哈哈哈哈哈,殺啊,殺了我!!”
“小孬種有完沒完!”
亞曄忍無可忍地舉起了鐮刀,用力高高舉起然後對著他的脖子揮了下去!!
“亞曄,住手。”
“──!!”
亞曄在最後一刻勉強收住了鐮刀,然後帶著有些意外的神色看向出聲的人──北宸。
“亞曄教了我這麼多,怎麼在這時候自己卻給忘記掉了啊。”
北宸走到亞曄附近,有些撒嬌地輕搖了一下亞曄的胳膊,然後將自己的額頭靠在亞曄肩膀上。
亞曄露出了有些心疼的沉重神色揉揉她頭頂的發絲,而一邊癱在牆角邊的淩霜,聽聞她出聲,猛地抬頭看向她──可惜自始至終,她都沒有看他一眼。
愛的反面,是漠不關心。
她的恨能給他畸形的快意和痛楚的幸福,但是她的無視,卻有效地如同淩遲的刀片,一下一下,細細密密地剜在他的心上。
“亞曄,他畢竟沒有害我們出人命,殺還是算了。”
聽到北宸這麼說,淩霜在霎那間露出了狂喜的笑容,但沒過幾秒,那笑容就凝結,然後慢慢碎裂了。
因為她說:
“現在最重要的是解除我和他的契約。”
“嗯。”亞曄低聲回應,“我的儲物空間有附身月使的屍體,弄點血給你,得月毒?”
“不,”北宸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厭倦,“從我的體質來下手的話,雖然可能性幾乎是零,但只要他還活著,再次簽約也是能辦到的,我要更乾脆一點的方式。”
“哦?”
北宸抬起頭:“亞曄,戰器墮暗,主人一定要死嗎?需要的血一定要這麼大量嗎?”
淩霜的臉一下子變青了,然後他歇斯底里地想要從地上爬起,尖叫起來:“小宸,你想讓我墮暗!?不行,你不能這麼做!!墮暗的話────墮暗的話!!”
不就永遠不可挽回地失去了和她最後一絲維系了嗎?
但北宸對他的尖叫置若罔聞,而沒吼多久,他就被亞加德的猛力一拳、西風近距離一顆爆裂彈外加辜銀嶽的一記重踢,打回了牆角。
亞曄一挑眉,贊同地大笑了一聲。
“好主意!戰器的墮暗是因人而異的,戰器對主人的感情越深,墮暗需要的血就越少,並不一定要主人死亡才能導致墮暗,你和他的話……500克應該夠了。”
“好。墮暗的儀式亞曄很熟悉吧,就交給你了。”
她說著拿起黑禍的鉤爪往左手手腕上割去。
“等等!”一直保持沉默的黑禍忍不住啞聲開口了,“這真的不會對北宸的生命安全有威脅嗎?”
“放心。”亞曄放柔了聲音安撫黑禍,“有危險我會停的。相信我。”
“嗯。”
黑禍低低地應了一聲,然後又不開口了。
北宸看著佩在手腕上的雙子們,眼底閃過無盡的懊悔和痛楚,幾乎難以忍受地想要對那邊的淩霜投去惡毒的視線──但最後她忍住了。
“小宸,……你別這樣。……你看我一眼啊!”
淩霜總算開始害怕和退縮了,口中噴著血泡,急急地低吼起來。
“亞曄,開始吧。”
“好。”
“小宸──你不可以!!停下來!!我不能墮暗──我們之間的契約不可以──!!”
但無論淩霜怎麼掙紮,北宸還是依舊割開了自己的手臂,任那汨汨的鮮血在亞曄的操控下,在空中聚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血球。
然後那個血球向著淩霜慢慢地飄去。
淩霜拼命地搖頭,顛簸著四肢向後退去,但他身後是牆,左右是圍著他的西風、亞加德和辜銀岳,根本無處可退,只能帶著驚恐的神色,看著那血球慢慢飄近。
“我不喝──我不會喝的!!小宸,你不能這樣,你恨我,殺了我就好了──你不能讓我墮暗!!我寧可死也不要中斷我們的聯系──我不要!!”
北宸終於慢慢轉過身,對上了他的眼神。
見北宸終於願意看他,淩霜臉上一喜:“小宸,你聽我──”
然而北宸卻只是面無表情地將手按在了鎖骨──他的契約烙印的位置。
然後她說:
“我命令你,淩霜,喝下全部的血。”
“嗚────啊!!”
淩霜的表情已然扭曲到極致,明明極不情願,身體卻還是慢慢向那血球湊了過去──她第一次使用烙印對他下命令,竟然是要永遠地擺脫他嗎?!
然後他神色錯亂地在烙印的作用下張開了嘴,讓那血球的血湧入了他的口腔,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亮亮的粘膩一片,像是血和眼淚鼻涕混在了一起淌得滿臉都是,狼狽得可笑,難堪到可悲。
“啊啊啊啊啊啊────”
最後,他帶著撕心裂肺的絕叫聲,被一大片紅光包圍起來。
而北宸依舊面無表情地看著,雙眼中毫無波瀾,只有一抹陰狠的快意,以及壓抑在心底無處發泄的沉痛,在聽到那絕叫的時候,無法避免地閃現出來。
紅光慢慢散去,原先淩霜的位置,站立的是一個白發紅眼的少年。原先的淺色衣服現在已經變成了黑色,原先冰色的短發,現在成了齊腰的白色長發,原先漂亮的琥珀色瞳孔,此刻也已是一片血紅。
如果是不認識他的人的話,說不定也會覺得這外貌帶著邪異的美感而稱贊一番吧。
然而北宸卻只是覺得心底有一陣空洞而揪心的悲涼,連帶著如釋重負的解脫感一起湧上。
不知道是不是失血過多,她低頭的時候腳邊踉蹌了一下,然後被亞曄一把扶住。
看到她的眼神,亞曄知道她大概又是回憶起什麼不好的東西了,於是他粗魯地拍拍她的臉頰:
“怎麼。我做了這麼重要的事,連感謝都聽不到一聲嗎?!我有允許你這麼沒禮貌嗎?”
北宸一愣,然後突然用力拿雙手啪地一下拍上自己的臉頰。
然後她恢復了明亮的神情,對亞曄用力地點點頭:
“嗯,謝謝你!亞曄!現在我總算能幹幹淨淨地重新和西風還有黑禍素劫簽約了!!”
“這才對!”
亞曄大笑著拍了一下她的背,把她送去了西風的方向。
“去和雙子西風簽約去吧。”
說罷,又轉頭瞟了一眼還站在原地,神情恍惚的淩霜:
“還不滾?留你一命便宜你了。說老實話,我們墮暗種大軍才不想要你這樣的同胞。”
“……”
淩霜神色萎靡,張了張口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是抬頭,定定地看著北宸的背影。她正在和神色有些頹廢的雙子簽契約,正用裝出來的明快表情和語氣拍著他們的肩膀和他們開玩笑。
她的眼裏,已經完全沒有他的存在了。
“原來如此──這就是你報復的手段嗎。”
他慘然地苦笑起來。
她不殺他,卻不是因為憐憫,她要他永遠再也沒有辦法和她產生交集地活下去,她要他看著她幸福快樂,但她的眼中卻絕不會再有他──她知道他愛他,她也知道他期望她的注目,無論是愛和恨,所以,她用了最致命的手段。
原來……這個無論對誰總是揣著幾分理解和體貼的女孩,也是能用這麼殘忍的手段的。
原來她不是想不出惡毒的計策,只是不願想、不想用而已。
而,現在,自己把她這一面,徹徹底底地逼出來了嗎。
“滾!!”
見他遲遲不動,亞加德厲聲吼了一嗓子,上前揪起他的前襟就把他往門邊扯,他跌跌撞撞被推搡去了門邊,但在最後,他還是扒住了門欄,悽聲對北宸大喊。
“小宸──現在你報復了,你滿足了吧!?看我一眼啊!!”
“嗯,接下來是和西風的契約呢──”
然而她像是完全遮罩了淩霜的叫喊一樣,拉起西風的手,在西風面露隱約的心疼的神色中,神色燦爛地和西風簽訂了契約。
淩霜眼中最後一絲亮光也暗了下來,他不再反抗,而是任由亞加德把他推了出去,然後像是要把什麼瘟疫關在門外一樣,以奇大的力氣摔上了門。
他們──終于成為陌路。
第二十六章 再一次轉身
在門重重關上,隔絕了淩霜那悽慘的表情的下一刻,北宸臉上硬裝出來的明亮笑容一下子消失,換成了一種帶著壓抑的死寂。
黑禍和素劫剛和她簽約,因此還維持著人形,看到她這幅表情,不知怎麼的就同時露出了黯然的神色,周身化出光芒,再次准備戰器化,頗有點逃避現實的意思。──然而在此之前,西風卻伸出手按住了他倆的肩膀阻止了他們。
“你們是鴕鳥嗎?腦袋藏到地底下去,屁股還是露在外頭的吧?戰器化能解決什麼問題?又不會變成真的沒有思考能力的冷鐵。”
然而一直以來都油腔滑調、經常惹起西風怒火的黑禍和素劫,此時卻無法發揮那伶牙俐齒,只是神色木然地呆在原地。
反倒是北宸首先從這種尷尬的氣氛中回神,然後轉頭看向亞加德。
──同樣是逃避現實,她選擇了轉移話題。
“亞加德,淩霜雖然失去了和我契約的可能性,但他墮暗了戰鬥力翻倍,我還是擔心他又會做什麼動作──”
雖然在這段時間的接觸下,北宸對淩霜的個性算是有了個瞭解──在受到這樣的沖擊之後,他應該是做不出、也無心做什麼建樹了,但還是不能就此掉以輕心。
“我明白了,北宸小姐,我立即派十個踏夜鐵騎的追蹤營成員時刻監視他,一有異動他們會立即通告我們。”
亞加德說著,便對她行了個禮,然後帶門離開了。
她接著對霞血鞠了個躬。
“霞血,多謝你的收容。不過,你現在不是還在嘉琳娜的契約期內嗎?”
“是啊。還有一天半時間呢。一會我得去找她──不過這院子你們可以隨便用無所謂。”
霞血依舊是一身帶點慵懶的貴氣,對北宸淺淺地笑著。
“嗯,那就暫時不客氣了,霞血這裏沒有國家立場,是現在最好的停留點了呢。”
“那是自然。”
“那麼我能問一個我最想知道的問題嗎?”
“哦?”
“……為什麼,當初要把我送來塞那加德,霞血你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道我是巫女?”
“是的。”霞血倒也直言不諱,“因為我也是弒月十三座成員之一,而且用了點手段從亞加德這裏偷來了一點情報。”
“什麼?!霞血你也是嗎?!那為什麼亞加德他不知道……!?”
“那是當然的吧?”
霞血有些好笑地歪頭,挑眉看著北宸驚訝的表情,似乎對她驚訝的樣子很受用。
“我可是帝王級戰器,一舉一動都是會引起時事效應的,怎麼會用真正身份參加弒月十三座?肯定是用了幻化靈晶啊。”
“那你為什麼會對赤月巫女這麼感興趣?甚至要從亞加德這裏偷情報……話說亞加德這麼謹慎怎麼會被你弄到情報的啊……”
“答案很簡單,因為亞加德再厲害,畢竟也只是個活了32年的人類,而我畢竟有著上千年的道行,外加上萬年的記憶。”
“原來如此……等等!”
北宸跳了起來,然後哆嗦著手指指著霞血──而後者,看見她的表情,神色更為愉悅了,他似乎很喜歡看北宸亂套的模樣。
“你沒聽錯,我有上萬年的記憶。”
“上、上萬年……我沒記錯的話,上萬年的話……只有……”
“沒錯,是三大‘古老意志’之一,毒月塞連克拉德哦。”
這下,不光是北宸,屋內所有旁聽的人也全身寒毛倒豎,殺氣四溢地猛瞪霞血了──但處於視線中心的霞血,卻像是完全感受不到這麼多人的殺意擠在一起產生的重壓似的,臉上依舊帶著遊刃有餘的微笑。
北宸半天才把自己的舌頭給理順:
“……毒、毒月塞連克拉德……毒月的意志,為什麼會在附身月使的天敵──戰器體內啊!?”
“這樣才有趣不是?”霞血無所謂地聳肩,“記得塞那加德好像也說過要找個附身月使的軀體進駐的,也不知道現在他在哪里。”
“……”
他被你打成重傷了啦!──北宸在內心無力地吐槽,不過還是沒有把事情的真相說出來,這兩個都是最可怕的古老意志,撞在一起誰知道會出現什麼事啊!
不過這麼看起來的話,塞連克拉德好像也不是萬能的,至少他和阿特拉斯對打,卻沒有發現他體內的塞那加德的意志。
“那霞血你的目的到底是……”
“難得親身經曆第二次大災禍,當然是想近距離湊熱鬧了,畢竟我活了這麼久,已經沒有東西能讓我覺得興奮了,而你還有你的身份卻可以做到。”
北宸頓時感到頭頂滑下三道巨大的黑線:
“也就是你……純粹是好玩?!”
“是啊。”
“那那那──毒月它!頭頂的毒月可是要殺掉我的哦?!”
“我只是塞連克拉德意志的繼承體,又沒有說我可以操縱整個毒月──你可以操控自己身體的血液怎麼流嗎?不行吧。”
“呃──”
北宸語結,反駁不能,於是愣了幾秒。
“也就是毒月不歸你管,你只是有著上萬年的記憶的意識而已?”
“嗯,”霞血露出了有些欠揍的笑容,“雖然這些記憶我是通過某件事覺醒的,有一萬年記憶,但年齡是一千多……不過無論怎麼說,我確實只是個地地道道的旁觀者而已。”
於是北宸和屋內其他人都有些脫力地抽了一下嘴角。
這和你在戰場上找到一座大炮,拉響之後卻發現只能發射節日拉花有什麼區別!
“啊、時間差不多了,我該走了。”
霞血卻完全不在意眾人的復雜又微妙的心情,只是豪邁地笑著揮揮手。
“你們啊,在意這種東西做什麼,我是偉大意志也好,不是也好,在你們面前,不也就是星脈種霞血嗎。記住‘霞血’這個名字,而不是塞連克拉德,我會比較高興哦。”
然後他輕笑著環視了一圈面目呆滯似乎是還沒有完全從震驚中回神的眾人,神情舒暢地大笑了一聲走了。
好一會兒,屋內才開始繼續有人聲。
“啊呀啊呀……”笑罌苦笑著搖搖頭,“看樣子一切從最開始就不是巧合呢。沒想到霞血本來的帝王級戰器身份已經夠誇張了,背後竟然還有個毒月意志的身份在──”
“但他隱瞞了一些東西。”
一直沉默著的辜銀嶽開口了。
“他要真有上萬年的記憶的話,在這次事件中不會處於這麼被動的一方。他有著足夠的知識一舉擊垮淩霜。”
“是啊,”笑罌贊同地點頭,“他不會是這麼沒腦、不會活用那些記憶的人,除非是──他不能用,或者是用了之後會帶來什麼奇怪的副作用。”
“力量越大,就越需要強大的束縛,破壞平衡的事物是無法長久存在於世的。”
辜銀嶽介面,然後瞟了笑罌一眼:
“現在要說的並不是這些。”
笑罌勾唇一笑:“哦?”
“該說的是你的身份吧,笑罌。”
西風面無表情地玩著手中的槍管,帶著白手套的修長手指有意無意地劃過光滑平整的槍口。
“你和蘇末到底是什麼關系?口中說著和他有私怨想要借北宸的力反對他,但是我們出事的時候,蘇末卻立即出面從淩霜手中接管了我們──還用市面上的禁藥──活性星靈礦溶液替你治好了毀容,我可不信蘇末就沒有發現你的反意思。”
聽到西風這麼說,北宸也有些疑惑地皺了一下眉頭。
“而且,在出事前,我好幾次問起來笑罌和蘇末之間的事,都被笑罌以時機還沒有成熟來敷衍過去了,現在回想起來,笑罌,每次我在大家集合起來的時候問你在暗中執行的計劃,你都一筆帶過不肯細說──”
她緩緩地換了口氣。
“──你是不是很早就在懷疑淩霜了?我不知道你安排其他人背地裏做了些什麼,但你安排給淩霜的只是些無關緊要的打聽情報的任務,現在回想起來,都很蹊蹺啊。”
笑罌沒有立即回答北宸的問題,只是收斂了微笑,漂亮是雙眉輕輕擰起,壓低聲音開口詢問道:
“……到這地步,你還是不懷疑我嗎?”
“啊?”北宸莫名其妙地上下看他一眼,“如果你有惡意的話,我們這群人足夠死上十次八次了吧。而且回想起來,你提防淩霜不也是在保護我們的手段嗎?如果被他知道更多我們的情報,說不定我們就真的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但是我確實瞞了你很多東西。”
“嗯,這就是我現在最想知道的。你和蘇末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到底暗中交代了大家做了什麼?為什麼蘇末的態度會這樣奇怪?為什麼你這麼早就開始提防淩霜,卻依然被他得逞了?我相信你是為了我們好才選擇隱瞞的,不過現在一切都結束了,而新的混亂局面又即將開始,你總該攤牌了吧?”
笑罌的表情,隨著北宸的話露出了絲絲動容,那對帶著魔性的雙瞳中,感激和慶幸的神色一閃而過。
士為知己者死,天下有哪一個謀士,不期望自己能得到真正的理解、尊重和信任?
他從來不懷疑自己的才華,但也正因為他有出色的頭腦,無論換了多少人效命,主君也會忌憚他的聰明才智而對他有所保留,又要他出謀劃策,但給出的情報和籌碼卻遮遮掩掩,一副生恐他帶著己方機密投敵的模樣。
有時候,他甚至會奇怪,一個人的聰明程度和忠誠程度明明是分開的東西,為什麼所有人都理所當然地覺得兩者之間會成反比?
然而現在,他總算是碰到了一個既願意肯定他的才智、讓他放手去幹並不過問、又徹底信任他,甚至在他隱瞞了這麼多訊息之後還不起疑心的效命者。
那麼這個女人是赤月巫女什麼的,又有什麼重要的呢。
看來自己所做的一切,確實是值得的。
笑罌走到北宸跟前,溫和地單手撫了一下她的臉頰,一個傾國傾城的微笑電得北宸瞬間分不清東南西北。
然後他滿意地看著北宸失神的表情,柔聲開口了。
“我在跟著你之後一直和蘇末有聯系,當然,那個時候只是用來表示我依舊忠於他的障眼法而已。但是,當我發現淩霜的小動作之後,我改變注意了。我去找蘇末談判了一次。”
“談判。”
“嗯,我和他攤牌了,我用放棄復仇,外加一些你的情報和我珍藏多年的情報,換來了一次他的承諾。”
“什麼承諾?難道──”
“沒錯,是當我們有難時必定要出手協助的承諾。然而他畢竟是個商人,不會拒絕到手的便宜生意。所以才會出現他先幫助淩霜再幫助我們的奇怪態度。前者是他的交易,後者──是他答應我的承諾。”
“所以他才會知道我是赤月巫女嗎?這些情報是你告訴他的。”
“是。”笑罌神色嚴肅地點點頭,“他是十三座成員,對巫女的瞭解早就非常深刻了,但他和亞加德這個可以直接觀測巫女的赤月騎士不同,雖然他有很多情報,卻也只停留在情報上,無法得知巫女到底是誰,在哪里。而你是巫女的消息,顯然讓他非常高興。我早就看出來他對你的態度是偏向討好和拉攏的,所以我自作主張說了……抱歉。”
北宸嘆了口氣,苦笑起來。
“雖然確實有點不太愉快,但你這一步棋確實救了我們。但為什麼你明明知道淩霜有異動卻還是讓他得逞了呢?”
笑罌神色有些黯淡地僵直著身體,勉強地抽了一下嘴角。
“我曾經數次在和你談話的時候提醒過你,也暗示過你,但你似乎就是不願意懷疑淩霜,而且你明明說了決定要成為王,在很多行為處事上都太過天真和無防備,我就在想,是不是讓你實際上吃點苦頭比較好。”
北宸瞪眼:“所以你就放任他這麼亂來?!”
“怎麼可能!”笑罌苦笑著歪嘴,“我再怎麼放任也不會讓事情到這地步的,而且就算我想配合演戲,也不至於容忍他這麼毀我的容吧?要不是有蘇末的禁藥,我的臉可就真的回不來了──雖然我並不喜歡這女相的臉,但至少比一臉刀疤要好吧?”
“那到底是……”
“我失算了。我以為他膽子再大,也只會沖你一個人來,最多是演個戲綁架你什麼的,那種的我有很多方法可以對付──可我沒想到他連霞血也敢利用,而且接手了一整個神團還和蘇末做交易,甚至有要替全世界戰器解放的大野心──他確實隱瞞得比我想像的還好,所以等我察覺的時候,還是晚了一步──本來是想讓你吃個教訓,但現在看來,該受教訓的是我自己,我還是太過自信和輕敵了呢。”
“……”
北宸神色復雜地低頭,而笑罌神色誠懇地對她半跪下來。
“所以這次的事件會鬧到這地步,我也有一定的責任,如果我早就把淩霜一些讓人懷疑的細節說出來的話,說不定也就不會──”
“以我的個性,可能那時候就算你說,我也不一定會信的。”
北宸自嘲地歪了一下嘴角,扶起了他。
“不過從此以後,我倒是會信了呢。這次的責任,我們倆該對半分,笑罌。不過責罰就算了,畢竟蘇末這個大救兵,沒有你爭取來的承諾也不會來找我聯絡的。況且我現在還不是主君,也不想行使什麼裁決權啦。”
“北宸。”
“我只是希望以後你不要再瞞我什麼了,有需要的計策除外,其他有什麼想法和意見就直接和我說好嗎?”
“好。”
笑罌語音微微發顫,輕聲但用力地應了一聲。
“嗯,那你的契約怎麼辦?還在蘇末的部下這裏掛著嗎?”
“早就解除了,現在是自由戰器。不過我不強求和你契約,畢竟你現在的狀況我也知道。”
北宸神色復雜地笑了笑。
“謝謝,笑罌……至少最近,我不是很想增加戰器,但放心,溫飽問題,我和銀嶽會幫你解決的。”
“也不用這麼麻煩,去弄一個戰怨症屍體的靈晶來不就行了。”
“啊、對哦。但是……”
“嗯,可以的話,還是比較習慣通過人類來進食呢。畢竟戰器的本能欲求就是被人使用而得到價值,現在脫離了人,但觀念和生物本能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適應過來的。”
北宸點點頭,然後鬆口氣似的,環視屋內的眾人。
“現在積壓的疑問總算是清得差不多啦。笑罌,回答我最後一個問題吧?”
“好。”笑罌臉上淡淡的陰霾散去了一些,然後露出了有些傲然的微笑,看向周圍幾人。“展示成果的時候總算是到了,各位,我交代的任務,沒有沒完成的吧?”
“你說呢?”
亞曄首先不滿地哼了一聲。
“我都把九千墮暗種大軍帶到首都來了,別說你沒看見啊?”
“嗯,”笑罌點點頭,“集結墮暗種戰力的問題,效果比預想的好,我原來以為只能收集到5000個左右,辛苦了,亞曄。……北宸,墮暗種可以回避星靈力探測,又有懸浮和黑影化的能力,以後可以成為相當出色的偵測軍隊,這支軍隊,必須親自好好培養。”
“嗯!”北宸用力點頭,然後對亞曄投去了感激的神色──後者則是一臉理所當然地哼了一聲,顯得對她的感激很受用。
笑罌繼續“收作業”:
“那麼西風,你這邊呢?”
“雖說我是帝王級戰器的弔車尾,不過好歹也是世界級貴族,跨國靈武司工會執照什麼的還是小問題。”
西風說著甩出一張卡丟去北宸手中──那是一張代表會長資格的金色身份卡。
“基本的框架已經搭建完畢,資金也已經到位──順便一說雷狄斯出了一千萬多瑞的贊助──除了人類方面的委託體系,戰器方面的各方面服務功能也開發好了,面對現在兩個種族的分離磨合的局面正好。”
“跨、跨國靈武司工會……這也太厲害了吧!”
北宸捧著手中的卡片,贊嘆地細細端詳著──在塞那加德,靈武司工會顯然是幾位重要的設施,甚至可以成為一個國家的經濟來源,但現在她手中已經有一個框架搭建完畢的工會雛形了,不愧是活了300多年的西風啊!!
“那麼到我。”
一邊的辜銀嶽主動開口了,雖然依舊是那張冷冽肅殺的臉,但不知道怎麼的,語氣間帶上了隱隱的邀功,像是想要搶回北宸的注意力似的。
他說著,從朧雲的儲物空間內拿出了一大疊的紙。
“這是每個國家的詳細地形圖。包括一些沒有對外記載的地點標記和附身月使的分佈密度都有。”
北宸吸了一口氣。
地圖的意義,在這種科技並不是很發達,一切便利都是依靠靈晶的世界來說有多重要,她還是知道的。
尤其是國家為了隱瞞機密而對外不公佈的地點或是要害地形,如果拿到手的話,不說怎麼取勝,防人暗算可是太有利了。這疊紙張的價值──幾乎無法用金錢來估算。
“銀嶽……你,你是怎麼弄到的啊?!這些……!”
“我的父親曾是悠禹國的將軍,征戰時期就存有幾乎所有南大陸的詳細地形圖。北大陸和東大陸的地形圖也有不少,剩下的是我自己畫的。成為靈武司的七年我一直在這兩個大陸旅行,去過的地方很多,這次舊地重遊,有目的地跑一遍把刻意封鎖起來的地方探一遍也不是難事。”
“……”
能隨意進出國家機密地點……還叫不是難事嗎?!
“總之有了它們,征戰是沒有問題。”
“不不不不不我可不想真的去當征服世界的魔王──這些只是用來防禦外敵入侵的護身符而已。建立國家的擔子都夠重了,要是去征服世界,我覺得不出三天我就被壓力搾成人幹了。我才不要呢。”
辜銀嶽聞言一愣,然後嗤地一聲笑了出來,寵溺地伸出手摸摸她的頭。
“隨你怎麼用。”
“嗯,辛苦啦,銀嶽!”
北宸嘿嘿笑著任由那大手摸了一陣自己的腦袋,直到辜銀嶽收手,她才轉身對所有人欣慰地笑了起來。
“雖然栽了個大跟頭,淩霜背叛了我的信任,這個教訓我收下了。但同時我也得到了同等的收獲。我很高興……你們願意回應我的信任。”
淩霜的教訓,告訴我不要隨意對人放下戒心。
但你們,卻也讓我知道這世界總有一片可以放下所有防禦的淨土。
“從此以後,我會吸取教訓,對一切都保留態度,但你們──因為我承受了巨大的傷害,因為我付出了如此之多的水面下的努力,因為我去爭取來了這些重要的東西,所以,只有你們──只有面對你們,請讓我繼續天真和幼稚下去吧。”
北宸在眾人溫和而又堅定的視線中,重新露出了屬於那個速殺白影、膽小而又勇猛的小泥鰍的可愛而又清澈的笑臉。
只有你們,我依舊會毫不猶豫地轉身,將自己最脆弱的背後暴露在你們的面前。
而這一次,我相信,從背後迎接我的,只有溫暖的擁抱,
不再會有那冰冷的槍尖。
屋內的壓抑,在這溫馨而又平緩的氣氛慢慢散去了。
然而站在屋子一腳的雙子的神色,卻比方才還要更黯淡幾分。
西風、辜銀嶽、亞曄──他們在自己只知道陪在北宸身邊胡鬧耍賴的時候,已經默不作聲地為北宸即將走上的道路,鋪好了基石,掃清了障礙,甚至是種上了路邊的樹木,而他們呢?美其名曰守護北宸,最後又做到了什麼?
不但什麼都沒做到,反倒是被以那種無法抗爭的姿態打回原形,殘留著意識卻無法開口,只能眼睜睜地躺在冰冷的血泊中,看著自己此生唯一一個真心喜歡上的女人,在如此絕望的神色中被侵犯,被羞辱,被傷害。
和亞曄西風辜銀嶽笑罌比,他們到底算個什麼東西啊?
無能也就算了,竟然自己最後的底線都沒守住,在心裏已經有了想要珍惜的女人之後,還被逼著同其他的女人磨刃。
──已經連最後一絲留在她身邊的資格都喪失了吧?為什麼還這麼恬不知恥地站在這裏,在這個房間裏品嘗自己有多無能?
黑禍、素劫──你們到底還能為她做些什麼?你們到底──
還剩下些什麼價值?
雙子不約而同地如此捫心自問,臉上的神色卻越來越灰敗,而早已發現的北宸,則慢慢走到他們兩的跟前,雙眼清明凜然而又誠懇地盯著他們。
“先公後私,公事解決完了,該解決私人問題了。黑禍、素劫,你們先說,還是我先說?”
第二十七章 切碎還腐爛
“先公後私,公事解決完了,該解決私人問題了。黑禍、素劫,你們先說,還是我先說?”
北宸話音剛落,黑禍和素劫就露出了有些難堪而焦急的神色。
“……這、……這個還是以後再說吧,……你看,阿特拉斯的事不是還沒有著落嗎?我們應該先動身找他──”
“阿特拉斯……啊、不,應該說是塞那加德意志吧,他早就來和我聯絡過啦,不然我怎麼現在還在這裏?”
“誒、”素劫有些怔愣,“那他怎麼不出現?”
北宸轉頭看看窗門的方向──不過有窗簾擋著,看不到窗外的天空。
“他被霞血打得元氣大傷,回去毒月了一趟,而且阿特拉斯的人格不知怎麼的進入了休眠,舊式操縱這個身體又有些心有餘力不足,正在想辦法修復這個問題。而且他還說想要去調查一下那個會和變成一半戰器一半附身月使的傢伙。”
“……啊、是說另一個人形附身月使?”
北宸皺著眉點頭:“舊式和我見面的時候是前一個星災之夜,那時候我還被關在地下基地,他身上看上去一切正常,也不像帶傷,但是似乎是表裏人格互換了,所以星靈力很不穩定,為了讓新式阿特拉斯人格重新恢復運作,他說需要一段單獨行動的時間,自我維護順便調查一下另一個人形附身月使的怪事,兩個月之後他會找到我們匯合。”
“兩個月嗎……”亞曄沉思幾秒,“嗯,問題不是很大,我們現在這邊有霞血暫時撐腰,外加踏夜鐵騎和墮暗種軍隊都在首都外圍待命,就讓他耐心把自己的事辦好吧。”
“嗯,所以,黑禍,素劫……”
見北宸轉頭又准備說正事,黑禍急了。
“等、等等……還有他……他啊!狂犬‘格倫佘’!”
黑禍說著指了指不知什麼時候躺在沙發上睡著的格倫佘,那只柴犬也窩在了他的臉上打著細聲的呼嚕,因此看不見他表情,不過那一起一伏的胸口倒是可以說明他睡得挺沉的──但是為什麼他不會被憋死啊,他不是用鼻孔呼吸的嗎?
聽到黑禍的吼聲,格倫佘的身體抖了一下,似乎是醒了,然後他立即注意到了窩在自己臉上的柴犬,於是毫不留情地伸手把它從臉上抹了下來,坐起身:
“說完了?”
“嗯。”北宸有點不好意思地抓抓頭,“結果還是把你也牽扯進來了啊,格倫佘。”
“你說你是巫女的事?還是你們在囤積力量准備大幹一場的事?”
“兩者都有吧。”
“無所謂,你是什麼身份和我關系不大。”格倫佘張嘴打了個巨大的哈欠,“不過既然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哥哥,你怎麼也得從頭到尾和我說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吧。”
“是啊是啊,”黑禍繼續鴕鳥病發作,“北宸你就詳細和他說說唄。”
“我來說吧。”
可沒想到的是,辜銀嶽卻在一邊開口了,然後對格倫佘做了個“請”的動作。
格倫佘本來想反駁,但又發現到北宸和雙子之間有點微妙的氣氛,於是點點頭,走向門口,而被他捋在地上的小柴犬,也嗖地一下竄了過去,跳起來一口咬在他的衣角下擺上,和巨大的掛件似的掛在格倫佘的身上,跟著出去了。
屋內眾人盯著那柴犬不約而同抽了一下嘴角,然後笑罌回神似的對眾人笑笑:
“對方是圖零准族長呢,我看看能不能爭取和他來個同盟什麼的,那麼我也先失陪了。”
說完,笑罌也邁著優雅的步子出門去了──但黑禍和素劫卻覺得,他與其說是辦公事,根本就是找個藉口走人吧!格倫佘的態度完全就已經是自己人了啊還需要爭取什麼!
“啊、既然主人都出去了,那我們倆做戰器的也就不能呆在這裏啦。”
朧雲說著走到北宸旁邊,俯下身子在她耳邊小聲說了一句:
“加油辦了他們!朧雲哥哥給你加油哦!”
北宸頓時一個趔趄,哭笑不得地看著朧雲──這時候那羅迦已經一個手刀砍在了朧雲的後腦勺上,把他砍得蹲下去捧著腦袋哇哇直叫了。
然後淡紫色短發的少年側頭斜了北宸一眼:
“放血還是放膿,切碎還是腐爛,自己好好選吧。讓我好好看看即將成王之人的氣度吶。”
說完,那羅迦丟了個“別讓我失望”的眼神,拖著一臉委屈的朧雲也出門了。
黑禍和素劫愣了──而就在同時,西風走到北宸跟前,拿走了她懷中的向影。
“既然是說私事,我也回避吧。雖說我並不贊成你的淫亂作風,今天就特別赦免一次。”
“咦?!等……阿喂,西風!!”
北宸舌頭打結想要解釋,但西風根本聽也不聽,一手拿著槍一手拿著向影走到門口,回頭還丟過來一個無情的眼神。
“處理不好就別想拿回向影。”
“咦?!”
可惜等北宸驚叫完,西風已經消失在門外了。
現在屋子裏只剩下雙子、亞曄、還有北宸四人了。
“那我也──”
亞曄才說了一半就被雙子一左一右給扯住了。
“亞曄別連你也丟下我們跑路啊!”
“對啊對啊太不仗義了吧!”
“你們兩個混球還真把我當奶爸了啊?!”亞曄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揚起手給了一人一個大爆栗,但雖然這麼說著,他的腳步還是停住了。
白發紅眼的墮暗種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們身上發生了什麼,對方都已經知道了。現在才要逃避現實也太晚了點。”
“……”
“……但是……”
“好吧好吧我不走──真是,為什麼我要管你們的私事啊!!”
亞曄呲牙咧嘴地邊罵罵咧咧,邊走到一邊的沙發上用力坐下,然後對三人做了個“別管我,你們說”的手勢。
北宸有些感激地看了亞曄一眼,然後調轉視線盯著雙子:
“你們和那個公爵的事……我知道。”
黑禍和素劫在聽到“公爵”這個稱呼時,身體不約而同猛地震了一下。
“……我的意思,我並不在意。”
北宸有些神情尷尬地低頭,手指玩著自己的衣角。
“只要黑禍和素劫還好好地活著──或者,你們的心還是在我身邊,你們的身體曾經被誰碰過……我並不在意。你、你們看……我不是也是──”
一邊旁聽的亞曄聽到北宸這麼說,不由得頭大地拍拍自己腦門:這個丫頭在幹什麼啊,這樣說下去只會越說越奇怪啊!年輕人就是這樣,本來挺簡單的事然後因為一些屁大點的誤會越走越遠!
果然,黑禍和素劫先是眼神亮了亮,但聽到最後一句神色卻立即暗了下來。
是啊,他們的錯,不光是在身體上背叛了她,還有沒有保護好她──這個罪責啊。
“那、你的意思是?”
素劫低聲,有些小心翼翼地說。
“我是說……你們……還……還願不願意喜歡我?”
北宸也躊躇著,用幾乎難以聽見的聲音,觀察著雙子的表情磕磕絆絆地回答。
這情形,簡直像是兩只刺蝟在戰戰兢兢地互相試探一樣。
“那是當然,可我覺得,我們已經喪失那樣的資格了。”
黑禍自嘲地笑了一下──曾經他們還暗自責怪向影,但現在看來,他們做得比向影還要失敗太多,至少向影從未做過背叛她的事。
“不、不會啊!”北宸有些焦急地搖手,“從、從現在開始?你們以前發生什麼的,和我無關啊!只要以後你們向著我就好了!”
雙子一愣,然後臉上同時出現了有些欣喜和驚訝的神情,素劫忍不住加快語速開口了:
“你的意思是──北宸你──”
“嗯!”北宸像是為了表示自己的決心一般不停地用力點頭,“我……你們之前不是在怪我為什麼要從你們和向影之間選一個嗎?這段時間我想通了──事情到了那一步才開始考慮選擇,是我太過份了。我不選了,就是……那個……你們兩個──可以都留在我身邊嗎?”
“真的?”黑禍聲音中帶上了一抹嘶啞,“你還要我們?即便我們──什麼都沒幫上忙,甚至還給你抹了黑?”
“怎麼會沒有幫上忙──要不是有你們倆陪著我,我或許早就變成什麼可怕的東西了!”
北宸用力一咬牙,然後神色糾結地扭頭看著地面。
“我說過吧。你們還在的話,我還願意努力下去,但要是你們不在了──我說不定真的會壞掉──做出那些讓無數人命給你們陪葬的蠢事的。”
素劫卻有點自暴自棄地看了一眼自己的雙手。
“那……你不嫌棄我們嗎?這幅軀體──不瞞你說,碰過的女人,至少也有二十多個,知道了吧,我們在碰到你之前有多放蕩?從來不想著提升等級,仗著自己身價高資質優秀,不停地打短工換主人,只想著享樂和賺錢,從來也不計較忠誠和節操的問題──我們在遇到你之前,就是這樣的貨色啊。
就算我們遇到你,想要收心,也已經太晚了,更何況,在遇到你之後,我們不是還照樣能和那公爵上床──這就是我們啊。”
“那你們之後還會去找其他女人磨刃嗎?”
“當然不會!”
“那就可以了啊,這次公爵的事,受害者是你們吧,我覺得心疼還來不及,又怎麼會責怪你們!”
“胡說,有誰會不在意的!”黑禍不知怎麼的聲音大了起來,“你說不在意,那好啊,那就和我們做一次證明啊?你不是說你願意接受我們了嗎?真的不嫌棄的話,那麼磨刃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吧!”
然而,聽聞黑禍的話,北宸的臉色卻一下子變得慘白,不帶一絲血色。
磨刃──那種事嗎?
她可以不在意黑禍和素劫被硬逼著和別的女人上床,但是讓她自己來──?
讓那種醜陋而又能帶來劇痛的東西進入自己的身體?光是一個就是難以忍耐的受刑了,面對兩個人不是痛苦得要下地獄嗎?
更何況那種觸感──記憶中最為黑暗的一段湧回了表層,北宸反射性地捂住嘴,用力壓抑住了幹嘔的沖動。
而看見北宸這一反應,黑禍和素劫眼中方才燃起的亮光也一瞬間暗了下去。
結果,嘴上說著不在意,心裏面還是無法原諒的吧。
和他們磨刃,已經惡心到了讓她嘔吐的地步了嗎?
“抱歉。”黑禍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一把拉住素劫,“剛才的話就當我沒說,沒關系的,只要你還願意讓我們留著我們就很感激了。真的。”
“是、是啊。”素劫也是一臉慘淡地強顏歡笑,“你放心,以後我們就用鉤爪的狀態跟著你,不會再提這些亂七八糟的要求了,老、老弟……我們走。”
“等等!我不是那個意思──黑禍、素劫!!”
“你們兩個混賬給我停下!!”
北宸和亞曄的聲音同時響起,然後北宸已經快步竄到了門口用力背對著大門堵住了出口,而亞曄則是走到他們身後,對著兩個後腦勺狠狠拍下去!
“看樣子你們直覺很准啊!還好我留下了,如果我不在的話你們是不是還打算演一出互相誤會然後冷戰上一年半載的狗血大戲?”
亞曄邊說,邊露出了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用力拿眼刀剜著在門邊對峙的三人。
“你!向北宸!不就是被人強暴了嗎?淩霜那小孬種技朮差到什麼地步我懶得考證,但既然這種事這世界上有這麼多人津津樂道,那就不可能真的有你想像的這麼可怕,更何況和自己厭惡的人做,和自己喜歡的人,感受是完全不一樣的!
難道你落過一次水差點淹死,就永遠不喝水了?這可是人類的三大欲之一,你就能一直清高下去?那你乾脆別對別人提喜歡二字啊?”
“我──”
“還有你們兩個笨蛋!多大委屈啊!?就你們被傷害不成?明知道這是她的心病還提這種要求,你們還指望一個第一次被強暴的女人對你們的求歡說出‘好啊那就來吧’這樣的話來嗎?撒什麼嬌啊,不嫌丟人啊?!
有過的女人多又怎麼樣了?與其炫耀自己的不幸不如想想自己可以因此換來什麼吧?糾結已經發生的事很有意思嗎?啊!?傷什麼春,無病呻吟什麼?悲劇主角代入症嗎?
既然有過的女人多,那不正好經驗豐富嗎?那就去改變這個笨小泥鰍對這種事的偏見啊!?”
黑禍和素劫被亞曄罵傻了,兩人分別微張著嘴一臉呆滯,不知道是在思考還是已經被說得大腦一片空白。
亞曄大概真是氣壞了,越說越不淡定,到了最後直接一把推開堵著門的北宸,然後把雙子一邊一個揪到門邊,一腳踢開大門!
“好啊,真的不想把事情擺平是吧?那就給我滾出去!沒人有時間天天哄著供著你們!經驗豐富的不止你倆,本大爺亞曄也算一個!這個死抹茶的性恐懼心理障礙,本大爺來治好了!你們兩個被淘汰的喪家犬就給我夾著尾巴去外頭哀號去吧!”
聽到亞曄如此怒吼,兩個傻呆呆的傢伙這才回神,然後猛地跳了起來!
“等等等等!!我不走──我不打算走了!”
黑禍扭著臉拼命扒著門欄,素劫則是趁機會使勁鑽回了房間裏。
“這種事又耗體力又耗精力還沒得休息怎麼好意思麻煩亞曄大爺呢是不是,還是讓我們兩個來吧我們皮糙肉厚吃得起苦嘛!”
“哦。剛才不知道是誰在那擺著張悲劇男主角的臉──”
“咦……咦?!有嗎?!”黑禍有些尷尬地笑了一聲,在亞曄放鬆的手勁下,重新擠回了房間。“老弟,亞曄老兄說的是誰啊,你有看見嗎?”
“我──我也沒看見,真是不好意思啊!哈哈、哈哈哈哈……”
素劫則是一邊笑著打哈哈,已經跑到北宸的背後,有些防備地一把摟住了她的肩膀拉著她後退幾步,深怕亞曄真的如同他所說的要上來給北宸“治療”。
亞曄收起怒氣,觀察了雙子幾秒。
他們畢竟也是聰明人,這麼罵還不清醒的話,那還真就沒資格留下來了。
見他們總算是恢復了些那油嘴滑舌的樣子,亞曄暗地裏放鬆了自己的肩膀,不著痕跡地吐了口長氣。
“好,你們還算有救,我就原諒你們一次。”
他說著,走到北宸跟前,無視素劫防備的表情,抬起北宸的下巴就用力親了下去!
“嗚?!”
這下北宸也被驚得瞪大了眼睛,但還沒等她徹底回神,亞曄卻已經松開她走到門邊,豪邁地大笑了一聲。
“黑白笨蛋,這次甜頭我允許你們先占了。不過最好是收起筋骨啊,要是再被人趁虛而入然後做些什麼對不起她的蠢事,或者又開始想些有的沒的傷春悲秋,那就別怪我隨時把你們踢到毒月上去啊!”
然後白發紅眼的墮暗種也不等他們的回話,砰地一聲關上門,總算是清出了北宸和雙子二人的單獨空間。
“……”黑禍對著大門的方向磨了一會牙,然後轉頭惡狠狠地瞪了北宸一眼,“小泥鰍,你……你什麼時候把這個墮暗種大名人勾引到的!”
“我!我不知道啊──不對我沒有勾引啊──”
北宸拼命捂著燥熱的臉搖頭解釋,已經第二次了,亞曄他到底在想什麼啊?!他這種活了一百多年的人,怎麼會對她這種黃毛丫頭有興趣啊?是不是有哪里誤會了?還是找個機會說清楚比較好──
見北宸神遊,素劫不滿地用力掐了一下摟著的細腰,而黑禍則是把她的臉掰正,臉湊上去用力又不失溫柔地咬住了對方的雙唇。
“老弟,洗幹淨、洗幹淨點!別留下墮暗種的氣味啊!”
素劫在北宸背後沖黑禍嚷著,一邊手已經不安分地動了起來,沒幾下,北宸身上那套繁復的禮服已經一件一件地被解開,掉在地上。
“知道啦──”
黑禍松開被親得打軟腿,黑眸中露出幾絲害怕的北宸,伸手輕拍她的臉頰。
“看清楚,是我,黑禍。你的鉤爪。不是別人。”
心照不宣地,他們不再提起那些讓他們喪氣的掃興話題,因為──已經沒有必要了。
北宸渾身一震,那白皙的皮膚接觸到了已經入秋的微涼空氣,泛出了細小的雞皮疙瘩,不知道是嚇得還是純粹的生理作用。
然後她努力將腦海中不堪的回憶甩掉,用力一閉眼,放下了遮胸的手,一臉捨身就義、大義凜然的表情大聲道:
“我、我知道!!沒關系的!!不……不就是上床嗎!!誰誰誰誰──誰怕誰啊!!姑奶奶我我我我……我也是有經驗的!來吧!!”
於是黑禍和素劫歪著嘴匪夷所思地瞅了她幾秒,然後不約而同地爆笑起來:
“我說小泥鰍,有必要嚇成這樣子嗎?你這還叫有經驗?”
“安啦安啦,馬上讓你知道真理之門的真正用法!!”
“真理之門是什麼東西啊喂?!”
說話間,不知不覺被剝個精光的北宸被黑禍一把抱起,然後打開了會客室後面的休息室的門,小心地把她放到大客床上。
北宸還是心有餘悸,在床上和蝦子似的蜷成一團。
黑禍在床邊坐下,慢慢地解開上衣的衣扣,拉過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微微鼓起的肌肉上。
“^%&^%$$^%$!?”
北宸被那手感驚得一臉通紅,眼珠子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了,舌頭也像是打了個結,半天說不出個完整的字來。
“不急不急”,素劫在另一側靠著她躺下,一隻手輕柔地覆上她的胸部,但卻沒有動,似乎是在等她習慣。“慢慢來,摸一會就習慣啦,我們身材很好的哦,有的摸是你的福氣來著!”
北宸囧了一會,手又抽不回來,時間長了也慢慢習慣了手上的觸感,於是好奇地動了一下。
“哦、哦哦──果然身材真不錯啊,看起來和運動員似的──”
黑禍被那一動刺激出了一頭汗,忍得呲牙咧嘴,於是開口轉移話題:
“運動員是什麼?”
“噢、費因海姆的某個職業啦,是參加體能比賽的,經常可以在電視中看到哦,因為大多數比賽的時候都穿得很少,所以可以看見肌肉──嗯嗯,黑禍的不比他們的差呢──不對,應該說是漂亮很多呢,因為黑禍長得很帥嘛──”
習慣了之後,北宸的手就從他胸口摸到了脖子,再摸去手臂上戳來戳去,把黑禍戳得額頭青筋亂跳。
“你、你竟然整天去看穿得很少的肌肉男?!你這是什麼品味啊?!”
“耶?沒有啊,可是看奧運會的話是天經地義的事嘛……”
“以後不准看!!要看肌肉看我們不就成了!!”
“這裏沒有電視我想看也看不成啊──”
“想也不准想!!”
黑禍滿頭大汗和北宸進入了毫無意義的扯皮之中,這邊素劫已經不著痕跡把北宸摸了一圈了她竟然還沒有發覺──這到底算是怎麼回事啊。
“不說了!”忍無可忍的黑禍一把按在她的大腿上,似乎是打算進行正題,但北宸大概還是有些餘悸,開始臨陣退縮了:
“等等等等!還、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沒有做呢!”
“什麼啊?!”
“倒、倒垃圾啦!!”
“什麼?”
就算是情欲高漲的雙子,聽到這句莫名其妙的話,也不約而同地停下了動作。
“倒垃圾,你還有什麼垃圾沒有倒?”
“呃,應該說是……體內的垃圾吧?”
“你……”黑禍把鼻子都氣歪了!“你別告訴我你要在這種時候尿尿或者大號?!”
“不對啦!”北宸哭笑不得地搖頭,“我是說心理上的!”
素劫微微皺眉:“還是無法放開?”
“不是。”
北宸從兩人的懷中起身,下床,走到窗邊。
然後她把兩只手圍攏,圍在嘴邊,形成了一個小話筒。
現在這樣子,一絲不掛的,和動物一樣呢。
那麼,就用動物的方式來進行最後的發泄吧。
“嗷嗚嗚嗚────────”
於是她在黑禍和素劫下巴落地的表情中,對著大窗開始發出了幼狼一般的嗥叫聲。
對吧,發泄掉,那些皮膚下的傷口,切開,放血,絕不能放任著腐爛下去──就讓那些不堪的回憶、令人作嘔的過去、不願想起的人和事,都隨著這吼聲,散去空氣中,煙消雲散,不要再留半絲殘跡吧。
“啊啊啊啊啊────”
像是要把所有的不快、委屈、自責、痛苦、悲傷、壓力、掙紮都從肩上抖落一樣,她真的如同初生的孤獸一般,持續著發出嘹亮的清叱慶祝著自己作為新生的生命來到這世上,直到嗓音間出現嘶啞,眼角間滲出了生理的淚珠,她才氣喘吁吁地停下,然後雙手插腰,滿意地點點頭。
“嗯,這下爽快了!”
“可是我們覺得有點不爽──!”
黑禍歪著頭抓抓發際,看了一眼素劫。
“不如我們也來發泄一下?”
“哦哦,好啊,老弟,一起來吧!”
“三、二、一!”
“哦哦哦哦哦哦哦!!!!!!!──────────”
“哇哈哈哈哈哈哈!!!!!!!──────────”
於是衣衫不整雙子也吸氣,然後從胸腔中爆發出了奇形怪狀的咆哮聲,一開始倒還正常,但到了後來,那聲音怎麼聽都覺得有些滑稽了。
北宸轉頭抽著嘴看他們發泄完畢,然後蹭地跳回床上:
“好,開始吧!”
“哦哦!!老弟,咱們誰先來?”
“你先吧,後面有人催著多不爽──”
“喂你!”
屋子安靜了一秒,然後突然炸出了北宸的尖叫聲:
“呀啊啊啊啊!騙、騙人!!胡說!幻覺!!海市蜃樓!怎麼這麼可怕啊!!這──根本不可能啦!!”
“呃,小泥鰍,雖說我是很高興你稱贊我的尺寸,但是你的反應有點過度了吧?”
“果、果然還是很可怕!!我可以反悔嗎請讓我反悔吧?!”
“不行!晚了!!”
“救命啊──西風借我爆破彈啊!!”
砰!!
“不要真的把靈晶風炮拿出來啊!!你個死小泥鰍,是不是我們對你態度好點你就會得寸進尺?!老弟,按住她!”
“嗚嗚嗚嗚!壯士!壯士你饒了我吧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妻兒待養──”
“妻兒你個鬼啊!!再不閉嘴小心我【嗶────】!”
“咦、咦咦咦!你,你這是虐待吧?!你這是侵犯婦女保護法的哦!”
“這裏沒有這種律法啦你給我閉上這張煞風景的嘴!”
“嗚嗚奶奶你放心孫女馬上就會來陪你了──”
“不會弄死你的啦你給我振作點!!”
窗外。
西風:“你們硬是把我拖過來聽牆角,就是想讓我知道這裏面三個人有多沒營養嗎?”
朧雲:“啊哈、啊哈哈哈……”
那羅迦:“那真的是在上床嗎?這麼富有野性的嗥叫以及殺豬似的慘嚎,其實是在進行某種宗教儀式吧?”
亞曄:“沒救了,那兩個黑白笨蛋沒救了!早知道就把他們一腳踩扁我自己來了!”
那羅迦:“除非亞曄你能確定你的尺寸比黑白笨蛋小,不然那女人還是會像現在這樣殺豬似的慘叫的吧?”
亞曄:“……”
西風:“與其該評價她淫亂,不如說是荒唐了。”
笑罌:“好、好了吧?!不會真的打算聽玩全程吧?我要走了!”
朧雲:“喂喂別這麼膽小啦,笑罌少年~你不是沒有經驗嗎?這不是再好不過的現場取經的機會了嗎!還不需要學費哦!”
笑罌:“學你大爺!!跟著這幾個人學只會學成變態而已!”
辜銀嶽:“你們有完沒完!既然偷聽就不要這麼大聲!鬧夠了就走人!不要打擾人家洞房!!”
朧雲:“那個,你的聲音是最響的,死和尚……”
那羅迦:“而且,我敢保證裏面的人絕對已經聽到了。”
辜銀嶽:“……”
果然,過了一小會,從屋內傳來黑禍和素劫的咆哮聲:
“你們這群混蛋!要是我和老弟早【嗶】看我們明天不打爆你們所有人的真理之門!”
“偷聽好歹給我有點偷聽的職業道德啊!!去偷聽學校畢業了再來蹲牆角!!”
“……”
“……”
“……”
窗外安靜了一會,最後西風拿手擰擰自己的眉心,說出了如下的總結性言論。
“果然下限的下限,是沒有下限的。”
第二十八章 艾裏席恩同盟
拉提亞帝國首都的美麗清晨,霞血的大院落的某一角,此時氣氛十分的微妙。
西爾維亞領王嘉琳娜一左一右站著星脈種霞血和羅喉,有著兩個星脈種隨行的她,照道理說是該相當引人注目的──但此刻,她卻一臉龍套地左看右看,一對藍眼中閃著興味又八卦的光芒掃描著屋內的眾人。
坐在嘉琳娜對面的是阿爾卡迪亞公國的“幽冥女王”鈴迪爾,但她現在的表情卻一點都“幽冥”,滿臉看好戲的神色神釆奕奕地看著和會客室相連的休息室的門,還時不時猥瑣地嘿嘿笑上幾下,換來站在她身後的長戟玄明的吐槽。
側面的沙發上,魯伊抽著嘴角看著兩個女王拼命發射八卦電波,而雷狄斯則有些臉色蒼白地喝著費因海姆弄來的蕃茄汽水(但別人以為那是酒)。在沙發後的牆壁邊,逸之靠著一個大櫥櫃不停地發出酸溜溜的冷哼聲。
格倫佘面無表情地霸佔著靠牆的長沙發打盹,小柴犬“毛球”趴在他脖子上也睡得很歡,而撒紮姆王則是一臉慍色地站在窗邊,有些不耐煩地拿腳尖拍著地面,嘴角微微抽搐,額頭青筋隱隱浮現。
而和這些國家(部族)高層各色表情相對應的,是休息室隔著門卻依舊清晰的對話聲。
首先是西風毫無感情的平淡嘲諷聲。
“活該。總算是為自己的淫亂付出代價了吧。再這麼縱欲下去小心自己好不容易練出來的一聲武藝都還回去。”
緊接著響起的,是婭修•圖零那委屈的抱怨。
“等等西風,你應該批評的是那兩個大惡棍才對啊!!嗚嗚亞曄……”
“不准撒嬌!!活該!誰叫你偏偏要選黑白笨蛋解決事態啊!選本大爺的話也不至於這樣!”
“可是當時明明是你們說要我解決黑禍和素劫的問題的嘛……”
“那你就能沒節操到現在這種躺床上裝僵屍的地步了?”西風冷淡的聲音再次響起,“哼,看來你就是有了新人忘舊人吧,向影大概是不想要回來了。”
“等等!不是說我解決了就把向影還給我嗎!?現在我解決了啊!”
“還給你是想怎樣?這邊雙子的被窩都沒涼呢,你就想讓向影上你的床嗎?你有多飢渴啊,傷風敗俗!”
“那我到底該怎麼樣嘛喂!”
“……那啥……西風你就直說你吃醋了吧。”朧雲的聲音。
“我沒有。”
“那你昨天晚上幹嘛對天空發空槍?”那羅迦嘲諷的輕笑。
“……我把天上某個星星假想成了朧雲的腦袋,在試准心而已。”
“等等諷刺你的明明是那羅迦為什麼你要把星星想成我的腦袋?!話說其實你明明是把星星想成了黑禍和素劫的阿姆斯壯迴旋炮吧!”
砰!
休息室安靜了一秒,然後突然炸裂出朧雲委屈的咆哮聲:
“亞曄老大你也管管啊他真的想殺我滅口耶!!”
“這是你那張哪壺不開提哪壺偏偏喜歡戳別人的痛腳說穿別人心思與其說是誠實不如說是愚蠢的嘴本身的錯吧。”
──又是那羅迦經典的長句吐槽。
“好了,西風,”亞曄的聲音響了起來,“別拿無辜的蠢貨出氣,死抹茶雖然有錯但更多還是這兩個黑白笨蛋的責任吧。”
“等等亞曄你這勸說真的是在為我說話嗎?!”
“亞曄你的意思是我是個小心眼的妒夫剛才的行為確實是‘出氣’這種沒品的事?”
“呀西風那個哪怕是瞎子都能看出來你是在出氣吧。”
砰!
“西風大變態!大鬼畜!虐待狂!獨裁鬼!我詛咒你和小宸嘿咻的時候不舉!”
“朧雲說你是蠢貨你還不承認!”亞曄暴怒的聲音炸響,“這種詛咒的假設首先得是他和死抹茶可以上床吧!”
“對啊應該先詛咒亞曄老兄才對嘛……”黑禍有點吶吶、像是犯錯小孩的聲音響了起來。
“誰允許你說話了!黑蟲!繼續坐空椅去!不是自信腰力很好嗎?!那就再蹲個三五提爾好了!我不舉!?哼!”
“也、也不用這樣吧,已經蹲了一提爾了,很無聊誒,我們也沒怎麼樣嘛和以前比算是很收斂了……只不過是三次而已……”
素劫帶著討好的聲音響起,但下一秒屋子內就傳來了雞飛狗跳劈裏啪啦的雜音──西風的槍聲鐮刀破空聲北宸的尖叫聲朧雲幸災樂禍的喝彩聲!
“一個人三次兩個就是六次啊黑白蟲!而且你們一次時間有多長啊!”
亞曄冒著寒氣的聲音響起──他已經把黑白笨蛋降級到黑白蟲了。
緊接的是西風的上膛聲:
“向北宸明明還是新手你們卻如此不知道節制,不如我真的崩掉你們的真理之門讓你們回爐重造吧。”
黑禍怪叫:“等等你剛才明明還說她淫亂現在怎麼就成新手了!?”
素劫伸冤:“西風你這是雙重標准!再說我們也沒有硬逼小泥鰍嘛──小泥鰍你快告訴他們!昨天晚上你不是也很享受嘛!你還說了‘原來這才是磨刃’什麼的呢!”
“哇哇哇哇哇哇我才沒說呢!!黑禍和素劫誹謗造謠!”
“小泥鰍你怎麼可以這樣!我們是用完就丟的玩物嗎?!”
“呃,我不是這個意思啦……”
“所以你說了沒錯!”
“沒說啦喂!再說不是有句話說,女人在床上的話不可信嗎?!就算我說了也不能算數的啦!”
“你始亂終棄!你拋妻棄子!你寵妾滅妻!”
“你們才是變態色情狂呢!哪里來這麼多花樣啊!去死一萬次啊!三天不准吃星靈力!再也不讓你們當抱枕了!”
“黑白蟲你們這是炫耀吧?這絕對是炫耀沒錯吧?”
“等等亞曄剛才那句話是小泥鰍說的喂怎麼能算到我們頭上?!”
“哼,第一次來就秀花樣是吧。”
“嗚哇西風要變身了!要長角了!要變成鬼畜大魔王了!”
“我說沒有人吐槽那句‘在床上的話不可信’話其實是用來形容男人的麼……”
“你們給我安靜!沒看見北宸在休息嗎!?”
砰!邦!當!碰!噗!
又是一陣噪音響起,辜銀嶽那鎮山一般的厲喝聲之後,休息室總算消停了下來。
低沉的男音,是亞加德的安撫聲:
“北宸小姐,請不用擔心,如果昨晚黑禍和素劫伺候得讓您不愉快的話,我可以去找技朮尺寸和持久力評價更高的戰器來,我的試驗基地裏也有以此為目的培育出來的成功作品,需要我去將他們領來嗎。”
“亞加德請你不要再用這種虔誠的神色說這麼變態的話了可以嗎……”
“……?北宸小姐不想要嗎?那是否是對戰器沒有興趣,我可以去准備一些人類男性……”
“等等等等你想哪里去了喂!不要隨便去找人啦!”
“那就是說北宸小姐比較習慣和熟識的人做嗎。好的,目前據我觀察,辜銀岳、雷狄斯、格倫佘、魯伊、費爾雷洛、拉翰這幾位預估可以做出出色的成績。北宸小姐中意哪一位?我立即去制定綁架方針,如果是魯伊公爵的話,我會順便排除他的三位妻子的,請北宸小姐不用擔心只管放心享用就是了。”
外屋會客室的某幾個男人的嘴角不約而同地抽了一下,尤其是魯伊,差點把喝了一半的紅茶給噴出來。
“……亞加德你讓我該從何吐槽起……總之你給我停止這種考慮啦。”
“也就是對他們都沒有興趣嗎?……難辦了,那北宸小姐認識的人類男性只剩下我了呢,我雖然沒有物欲,但自然為了北宸小姐是可以例外的。不過雖然很榮幸為北宸小姐服務──我只有理論知識並沒有實戰經驗,生殖器尺寸恐怕也和北宸小姐不合,還是請北宸小姐提升一下自己的實戰經驗再考慮接受我的服務吧。”
“……亞、亞加德,請你不要再說了我現在好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是的,我明白了。那北宸小姐現在需要的是?”
“我想要立即下床的方法……半小時前就有騎士通報說有客人來找我們了吧!我要起床!萬一被魯伊雷狄斯嘉琳娜或者是鈴迪爾聽到我們的糗事,那我就可以去自掛東南枝了啦!!”
……不好意思我們全都來了而且全都聽到了。
屋外的各國領導人不約而同地四十五度望天,很給面子地看著天花板,以此來對悲催的北宸表示同情。
“可是回復靈晶已經用了……”
“對啊,回復靈晶可以修復身體,但對疲勞的治療效果卻不怎麼好……”
“咳、咳咳。”突然辜銀嶽有些局促的聲音響起,“如果北宸不介意的話,要不要試試悠禹的推拿朮,對舒筋活血比較有用處。”
“咦!這個世界也有推拿朮嗎?!好好!先謝謝啦銀嶽!”
“小泥鰍你別這麼容易就相信這傢伙啊!”
“對啊對啊你不是以苦行僧作為招牌的嗎怎麼可以隨便碰女人!”
“羅嗦!現在對我來說北宸不是女人是病人!”
“既然這麼大義凜然就不要臉紅啦!而且還沒碰呢就一臉待嫁新娘的表情,你到底有多純情啊喂!”
“好了好了!”亞曄不耐煩地喝停眾人,“辜銀嶽我相信你和黑白蟲是不一樣的,你來試試替死抹茶治療吧。……治好了讓你免費多摸幾把也不是不可以。”
“……我、我不會亂摸!荒唐!”
於是休息室總算安靜了下來,而外面的鈴迪爾則是一臉扭曲地吐出了一句:
“……那個女人,至今為止過的都是怎樣的生活啊。”
嘉琳娜綠著臉點頭:
“這、這可以算是桃花運旺盛嗎?可我怎麼覺得這桃花運一點都不值得羨慕呢……雖然有著復數的伴侶是再常見不過的事……但怎麼會有雞飛狗跳成這樣兒的啊……話說,霞血,你為什麼要安排我們在離他們私人空間這麼近的地方等待?”
霞血聳肩:“大家都是熟人沒必要這麼見外吧。”
心底卻狠狠加上一句:讓你和別人磨刃!讓你和別人磨刃!出醜了吧哈哈哈!
“哼!”逸之黑著臉大聲冷笑,“誰叫她這麼好說話,現在被自家戰器爬到頭上來了吧!活該!!”
可是這紫發星脈種說完後,發現室內其餘人正用“你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吧”的表情看著他,於是他呲牙咧嘴了一陣之後不出聲以免再落人話柄了。
格倫佘一把把小柴犬丟去了沙發後面起身:
“為什麼我的順位在雷狄斯和辜銀嶽後面?我的床上能力怎麼可能比這兩個差。”
“……不要計較這種事啦。”
“而且為什麼那達裏姆說的話你會記這麼清楚啊喂。”
雷狄斯冷笑一聲:
“而且真要排順位的魯伊才應該是最後一個吧。”
“皇兄小心我在你的午餐裏下毒哦。”
撒紮姆王不耐煩了:“我們在這裏幹等著就是為了讓你們交流這些上不了臺面的蠢事嗎?”
鈴迪爾壞笑:“別這麼自卑嘛倒數第二~”
“誰是倒數第二!!嘉琳娜你給我滾出來說話!”
“耶?!我、我我才不知道陛下到底是怎樣啊……我又沒有比過……雖說和羅喉差不多吧……”
“……嘉琳娜領王你這是在抖國際豔史誒,別這麼老實行不行啊……”
“……我是笨蛋……”
於是紅發的領王捂著臉在眾人抽著嘴角的表情中蜷成一團拼命散發“你們看不見我你們看不見我”的電波。
一邊的格倫佘看著這群國家高層互相吐槽,一絲暖色從眼底閃過。
在認識婭修•圖零和她身邊這群人以前,他們都是什麼樣的人,他可是知道的。就算能找到機會像這樣齊聚一堂,也不可能爆出這麼沒有營養的對話來。
幽冥女王看上去豪邁,卻能在這樣的保護色下發動極其狠厲的突然襲擊打得敵人猝不及防,這幽冥的稱號,怎麼和現在這一臉八卦的女人對的起來。雷狄斯話不多,但每一句都帶著其深意,更不可能和那個害死自己母親的女人的兒子開玩笑,魯伊是個有名的笑面虎,野心極大行動力也十分出色,又怎麼可能做出幾乎要噴紅茶的可笑動作,領王嘉琳娜是個認真律己的騎士也不會隨意說漏嘴,而撒紮姆王更不會是那種因為自己被排在倒數第二就失控急著澄清的角色。
有一瞬間,格倫佘幾乎懷疑這些坐在會客室的大人物是假的。
不,這當然不可能。
女王眼底的狠絕並沒有散去,新王雷狄斯也沒有放棄自己霸道而獨裁的作風,魯伊依舊是那只笑面虎,嘉琳娜還是那個窮酸但又辛勞的領王,費爾雷洛也不會真的在意自己的性能力被質疑。
他們只是被婭修•圖零……被她身邊的氛圍所影響了而已。
在上萬民眾前,赤月巫女是顯得這麼勾魂神秘難以琢磨,形象簡直完美到不可侵犯,那鋪天蓋地的威壓,幾乎像是在說她就是為了接受眾人膜拜而降世的一樣,一顰一笑都能左右人群的氣氛。
然而在私底下,她還是那個婭修•圖零,是那個愛護自己戰器,被自己的戰器調侃欺負也只是進行好笑吐槽的小丫頭,還是那個笑得一派溫和,戰場上無比勇猛,自己人前又膽小脫力的矛盾體。
她身邊的笑鬧是如此真實而純粹,圍在她身邊的人,是如此率真地為她著想,無論是人前還是人後,她周圍的氣氛,都是這麼地讓人羨慕。
這些人畢竟也是人類啊──同為上位者,也開始想要奢望這樣的快樂了吧。
格倫佘半瞇著眼睛,對此不置可否地淡笑了一下。
這樣也不錯,不是想著要怎麼擺脫肩負的責任或是無視國家利益、又或者硬是要打破教條與常規背道而馳──而是想著怎麼把國家的幸福和自己個人該有的幸福結合起來──這才是作為一個聰明而灑脫的領導者該追求的終極目標吧,他格倫佘,不也是如此嗎。
就在眾人暗自享受這難得的沒有暗濤洶湧的國際會面場面時,有人手裏捧著一疊文書推開門走進來。
穿著唐裝的東方美人──笑罌,環視了一下屋內的眾人,臉上露出了溫和卻又帶點魅惑的笑容──雖然知道他是魅靈附加的特殊戰器,但這笑容還是沒幾個人扛得住,除了格倫佘,幾乎所有人都扭頭,然後屋子上空響起了接連的表示的尷尬咳嗽聲。
然後他用充滿誠意的神情親自將那些文書一份一份送到了各人的手中。
“抱歉,雖然各位不約而同在這個美好的清晨選擇拜訪,但我家主公卻因為一些見不得人的原因不能及時出來會見各位,希望各位不要覺得不愉快,因為你們都知道她是怎樣一個人……嗯,從床上能力說她是比較無能的。”
笑罌一邊有些調皮地勾唇一邊無情地把北宸的私人數據當做笑料供了出去,但聽聞的人卻沒有人對此露出不屑或是輕蔑抑或是不解的神情,反倒都了然又好笑地點了點頭。
玩笑開好了,笑罌神色一肅,拿出自己那一份文書,對眾人環視一圈。
“雖然我的本意並不是這樣,但主公她卻執意讓我向各位傳達這一點:雖然她有野心,但絕對不會對在重要場面幫助過自己的朋友出手,阿爾卡迪亞、赫陽、撒紮姆及其自治領西爾維亞、圖零部落、悠禹──這幾個國家,只要你們不主動出手招惹我們,我們是不會來動你們半根頭發的。”
笑罌頓了一頓,發現幾人對此並沒有露出嘲笑的神情,這才繼續說下去。
“各位手中的,是一份同盟協定,因為我們的勢力還沒有正式落成,所以這份協定也是草擬的,各位有什麼想增減的內容,都可以和我提出來商量,只不過若是想阻止我們開拓土地的話就免了,我們承諾不會來傷害你們的利益,但建立國家是勢在必得的事。
各位請先看看,一會等主公出來,如果有意向,我們可以再詳細談,我知道這樣確實倉促心急了點,不過讓你們幾位大人物聚在一起的機會可不多,我實在是不想浪費這樣的好時機。”
鈴迪爾點點頭,低頭看了一小會,然後有些疑惑地皺眉。
“中心是永不侵犯同盟條約吧。雖然我送了海亞特領算是賄賂巫女別動我們──暫時互不侵犯的條約我倒是簽過,但是永不的話,就得考慮一下了。畢竟人會變的呢,那個傻小丫頭,在等上權力的高臺之後,會不會因為物欲而變了模樣,我並不能預見。有時候‘永不侵犯’的光芒下,也會有很多佔便宜的空子可以鑽的哦。”
“是的。所以我們並不強求你們立即答應,你們可以好好考慮,甚至用三年五載來觀察也可以,什麼時候來找我們簽上這一筆都沒有問題。”
“嘿,真有自信啊。”鈴迪爾挑眉,“很好,我會認真考慮的。”
“我沒意見。”
雷狄斯掃完了整份合約,把它丟回給了笑罌。
“回頭給我一份正式的合約我來簽。”
魯伊有點驚訝地轉頭看著自己的兄長:
“皇兄,你怎麼這麼爽快?”
“和自己曾經的女人簽合約還需要婆婆媽媽嗎,有這東西在說不定我還會有點機會重新和她拉近關系。”
“不要把整個國家當成追女人的籌碼啊皇兄!父皇會哭的哦!國際豔史夠多了你就不要來添亂了啊!”
“那老東西會不會哭管我什麼事?再說她是什麼人你還信不過嗎。”
“這倒是。”魯伊望著休息室的門溫和地笑了一下,“有那些人在,我相信她只會變得更有魅力,不會變成讓我們討厭的類型的。”
“我沒有決定權,不過會托人拿去給蘇末看的。”
逸之甩甩手中的文書。
“等我繼任族長。”
格倫佘也相當乾脆地將文書折疊,放進衣兜中。
“陛下?”
嘉琳娜壓低聲音詢問皺著眉看合約的撒紮姆王,而後者則是望著合約沉默了好一會。
“首先有一個問題,‘艾裏席恩(Elysium)同盟’,這艾裏席恩是什麼意思?”
“嗯,對於我們來說只是沒有意義的音節組合,但是在她原本的世界,這是‘樂園’的意思。她來自‘樂園’費因海姆,卻背負了要帶來災難的使命──這,只不過是在宣告她和這一切戰鬥的決心罷了。”
“還真是個天真的名字。樂園這東西,是不可能存在於世界上的。正因為追求不到,所以人們才會去追求,而到達了的話,那地方,也會因為有人存在,而從樂園變為隨處可見的俗世罷了。”
“是啊。當時,我也是這麼說的。”
面對撒紮姆王的嘲諷,笑罌淺笑著搖搖頭。
“但是她說了呢。樂園,確實是不可能達到的淨土,但如果連追求的勇氣都沒有的話,那可就難辦了。能不能達到終點是另外一回事,但有沒有努力,是否能享受到這一過程,卻取決於自身的態度。”
“雖然有些理想主義,但如果真的能貫徹到底的話,倒有成為賢王的資本。”
鈴迪爾興味地挑眉。
“我等著看,這到底是高調的空話,還是務實的理想。”
“我也姑且觀望。如果真的能做到這一點,撒紮姆倒是很歡迎有一個這樣的永久盟友。”
“你們有這樣的態度我已經很感謝了。”
笑罌點頭行禮,而就在這時候,休息室的門開了,從裏面被亞加德扶著走出來的北宸看到一屋子人,臉直接就綠掉了。
“大、大家都在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啊是啊,我什麼都沒聽到哦,”鈴迪爾笑嘻嘻地搖搖手指,“既不知道你被一夜六次弄得下床都成問題,也沒聽到你說‘這就是磨刃’的感慨哦。”
“&……*&……&()@*()”
北宸語無倫次地捂住了額頭,然後一邊默不作聲很久的霞血突然出聲了。
“沒關系啦。這裏都是自己人。……不過,能‘自己人’到什麼時候,就看不自己的了哦,北宸。”
“……!”
北宸立即明白了霞血在說什麼,然後神色一凜,輕輕點頭。
然後她轉頭看向眾人的時候,除了面帶誠意的眼神,氣勢裏,還帶上了隱隱約約的,赤月巫女所特有的威壓。
看到這種眼神,鈴迪爾和費爾雷洛這才露出了贊同的笑容。
能和阿爾卡迪亞、能和撒紮姆結盟的王,光有仁慈、溫柔和天真的理想可不行,如果沒有能震懾住他們的威壓以及讓他們心生恐懼的氣勢,他們可不願意輕易交付自己的友誼和忠誠。
既然是頂著赤月巫女的名頭成立勢力,他們不想冒風險阻止,那麼,把這個勢力培養成對自己有力的支柱,倒也是不錯的選擇。在勢力落成之前,他們還會因為實力不足而主動尋求結盟,萬一以後壯大起來,這邊想同他們結盟,或許還得看他們的臉色呢。
“我會盡快給你答復的,婭修。”
“不管怎麼說我承諾給你一座礦山,到時候如果我有意願,我會連同礦山的授權文書一起把合約送過來。”
北宸點點頭,對他們誠懇一笑。
幽冥女王沒有想到的是,這一紙文書,在日後,救了她幾個領的百姓的性命。
撒紮姆王沒有想到的是,這讓他嘲笑的天真的名稱,卻成了讓他的國土避免生靈塗炭的無形的盾牌。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不管怎麼說,在這一刻,這個將來貫穿北、東、南三個大陸的巨大同盟,就在這個亂七八糟的早上,隱隱確定了雛形。
──雖然同盟的中心人物,現在別說走路,連站立都很有問題,不過暫且還是避過不談吧。
第二十九章 第二次七日戰爭(上)
同盟的問題算是順利解決了,但屋子的氣氛還沒來得及回升幾秒,緊接著就出了問題。
北宸剛才還笑著的臉,突然一下子變得慘白,五官痛苦地扭曲起來,就算一邊有亞加德扶著,她還是踉蹌了一下,緊緊地抓住了身邊騎士的手腕。
“怎麼啦,婭修?”
見北宸的神色很不對勁,嘉琳娜有些焦急地上前一步,在屋子另一端的魯伊和雷狄斯也快步迎了上來。
“沒事,讓各位見笑了,毒癮而已。”
“毒癮!?”
北宸卻沒有回答,仿佛是為了抑制毒癮帶來的傷害就用掉了所有的集中力一樣,一下子失去了語言的能力,只是狠狠閉著眼睛,緊咬著嘴唇,抓著亞加德的手也緊繃著,甚至用力到了崩出了道道青筋。
聽聞聲響,本來留在休息室的另外幾人也沖了出來,黑禍和素劫首當其沖圍到了北宸身邊,但伸過去的手卻被北宸擋開了。
“北宸!”
“喂,怎麼了,很難過嗎?!”
“別碰我──血曇花露發作的時候是致幻的,現在我什麼都看不見──”
北宸喘著氣費力地低喃,而鈴迪爾聽到那個詞之後意外地瞪了下眼。
“血曇花露?!誰這麼惡毒給你灌這種東西,這種毒品不喝的話毒癮發作起來很痛苦,但是喝了之後又會變成為了喝更多的而任人擺布的人偶──你喝過幾次了?”
“一次。”
只是簡單的幾句話,北宸卻像是難以集中精神,隔了好幾秒才勉強聽懂,然後艱難地回答。
“才一次……毒癮發作起來就會這樣嗎……”
鈴迪爾的眼神變得晦暗不明,低下頭,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而亞加德顯然是觀察到了她的表情,於是送去了警告性的一瞥。
鈴迪爾卻笑了一聲搖手。
“放心,我沒在想什麼壞點子。這裏有誰知道怎麼抑制這毒癮的嗎?”
“要試試麻醉彈嗎?”
西風在一邊低聲開口,北宸卻搖搖頭。
“這對永久性克服毒癮沒有幫助,我不可能一輩子借著你的麻醉彈生存吧。身體遲早會產生抗藥性的──嗚!”
“直接打暈呢?”格倫佘在一邊冷聲建議。
“沒用的,幻覺散不掉的話會做夢遊一樣的舉動──可惡,又來了……”
“北宸!”
黑禍、素劫、辜銀嶽不約而同地焦急大喊,笑罌和亞曄臉色難看地站在附近觀察她的神情,而朧雲和那羅迦則是一個跑去拿水一個拿出了回復靈晶。
“嗚──幻覺、越來越……哈啊……”
北宸身子蜷縮著,細聲叫了起來。
“什麼都好,誰能給我能蓋過這些東西的疼痛感!”
──疼痛感?
眾人面面相覷,雖然直接對肉體進行傷害是最好的施加疼痛的方法,但是次次都這麼來的話也不是辦法吧?就算有回復靈晶身體也會垮掉的。
那麼,有沒有能夠不造成傷害,僅僅是施加疼痛的方法?
就在所有人都一籌莫展的時候,亞曄突然大步走到了北宸跟前。
“試試使用我,做好心理准備,使用墮暗種所受的反噬之苦,可以直接把人疼到休克的。”
北宸的雙眼在幾秒間回復了清明,然後她用力地點了下頭。
“好!”
亞曄不再多話,只是一揮手,在刺眼的紫黑色瘴氣中化成了一柄環繞著黑霧的巨大鐮刀,懸浮著飄到北宸身前,而北宸則用著最後一絲尚存的理智,一把抓住了漆黑的鐮刀柄!
“啊啊啊!!”
下一瞬間,從刀柄部分傳來了噬魂蝕骨般的巨大疼痛,幾乎毫無懸念地壓制了毒癮的存在感,讓痛覺鋪天蓋地地占據了腦海。
痛、痛、痛。
如同被千萬只細小的蟲類啃噬一般的尖銳而又刺麻的痛感,從握著鐮刀柄的右手開始,向著全身蔓延侵略,大腦一度陷入空白,脊髓帶著身體劇烈地顫動起來,毒癮帶來的幻覺被生生掐斷,而視覺卻被劇痛帶來的暫時性失明給遮蔽了,只感到眼前一陣陣地發暗。
痛到無法思考。
痛到想要昏厥。
痛到急需發泄。
北宸握著鐮刀掙開了亞加德搖搖晃晃地後退了一步,抬頭的時候,黑色的雙瞳變成了血紅色,往日溫和的神色也早已不見,黑發紅眼如同魔女一般狂亂而又無措的氣場,此刻連同陣陣黑氣環繞在她周圍。
“喂!亞曄,別亂來啊!!”
“我知道──嘖,堅持不住的話就放開啊,笨蛋!”
但不知道為什麼──本來人在碰到會讓自己疼痛的事物時,會有反射性的縮手等閃避動作,但現在北宸卻反倒是牢牢地握著亞曄的鐮刀柄不肯放開──似乎是強烈地想要擺脫毒癮的願望,讓她的身體反倒開始自虐地貪婪起疼痛的滋味了。
“喂!向北宸!聽到我的話了嗎!吃不消就放開!!”
不知道吼了幾次,亞曄的聲音才傳達到了她的耳中,她用鐮刀柄撐地,就像是才剛剛酒醒的人似的,用力甩了一下頭。
她似乎是有點習慣亞曄那反噬之痛了,毒癮也已經慢慢褪去。
但,她依舊沒有立即放手。
因為剛才湧入身體的巨大疼痛中,帶上了一閃而過的“什麼”──疼痛持續了這麼久,這個“什麼”也模模糊糊地閃過了好幾次,但可惜,她因為神志不清無法捕捉。
只不過她潛意識覺得,這個“什麼”,應該很重要。
好像是一副溫馨而又令人撕心的畫面。
好像是一段溫柔而又令人憤怒的話語。
好像是一縷美好而又令人神傷的記憶。
這些一閃而過的模糊的東西,夾雜在血紅的痛覺中,融入了她的身體──不,或許這些東西,就是造成這痛覺的本源吧。
亞曄說過,這是墮暗種的“反噬”──也就是說,這疼痛,就是墮暗種在對人類表示排斥和抗爭。
那麼,這反噬和排斥多半和墮暗種為什麼要墮暗,有點關聯吧。
想到這有可能接觸到亞曄最不想被碰觸的過去,北宸清醒過來,喘著氣松開了亞曄的鐮刀柄。
亞曄在黑色的光芒中重新變回人形,然後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虛脫的身體。
“你這蠢蛋,想活活痛死?”
亞曄沒好氣地低聲吼著,然後捏住她的臉甩了一下,像是個在責怪小孩的長輩。
“很痛,不過很有效。”北宸虛弱地對亞曄笑了一下,然後對周圍的人點點頭。“大家別擔心,沒事了。”
“真厲害,”嘉琳娜在一邊贊嘆地低呼了一聲,“我從來沒見過能拿著墮暗種超過一裏爾的人耶。你拿了足足有三裏爾了吧?”
“是、是嗎?”
北宸對嘉琳娜崇拜的眼神有點不好意思,乾笑著撓了一下鼻子。
“可能是痛著痛著就習慣了吧。”
“哪里有痛能習慣的啊……”
嘉琳娜奇怪又好笑地翻了個白眼,然後從羅喉的儲物空間拿出了一個小瓶子,無視了撒紮姆王無數個眼刀將它遞給北宸。
“你本來就體力不足,剛才這麼一折騰,身體會垮掉的──來,這個是好東西來著,用幾百塊回復靈晶濃縮而成的回復煉劑,喝了之後就立即生龍活虎啦。”
北宸開口剛想拒絕,嘉琳娜卻直接打開了瓶蓋,而身邊的亞曄也立即配合地禁錮住了她的雙手,於是這瓶極其珍貴的煉劑就這麼被灌下她的肚子了。
見此,鈴迪爾有些傷腦筋地抓抓頭發。
“嘁,嘉琳娜領王你可真狡猾,幹嘛做出這種好姐姐的樣子啊,害我不表示什麼都覺得自己好像很惡毒似的。”
“主人即使表示了什麼也不能避免惡毒的事實吧。”
玄明在她身後以極輕的聲音吐槽,然後立即被鈴迪爾一句恨恨的“閉嘴”的口型給打斷了──接著她從玄明的儲物空間拿出了一枚指甲大小的靈晶。
“諾!”
她有些不情不願地重重將它拍進北宸手中。
“我可沒有佩服你能克服毒癮也沒有驚訝你能拿這麼久墮暗種哦。我只是看你命運多桀有點可憐才把它給你的。它是祛毒靈晶,呆在身邊可以緩緩吸走體內的毒素,是超級珍貴的東西來著,就連我也只有沒幾個,你可要好好收著!”
“主人的傲嬌裝得一點都不像……”
玄明在牆角邊繼續輕聲吐槽,不過因為沒有人聽見,所以他邊說邊露出了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的神情。
北宸看著那靈晶,也不客氣,只是認真地點頭。
“那我就收下了,我確實需要它,謝謝你,鈴迪爾,我會報答的。”
“煩死啦,我也不是為了你的回報才幫你的,賄賂什麼的,海亞特領不是夠了嗎!”
鈴迪爾哼了一聲扭頭走回了玄明旁邊。
“皇兄,我們好像被搶戲份了呢。”
“就當他們是在互相套近乎吧。沒關系,單獨接觸的機會總是有的。”
赫陽兩個王子──不,應該說是新王和公爵了──一邊抱怨一邊互相安慰。
北宸這邊在和嘉琳娜和鈴迪爾道謝,這邊霞血突然看向會客室的門口:
“嗯,又有客人來了呢。”
室內一下子安靜下來,靠門最近的逸之走到門面打開了門,然後屋外兩個人影慢慢地走了進來。
是兩個戰器。
一個是有著淺翠色頭發,蜜色雙眼的女子,一身白色的精緻貼身的裙裝,勾勒出並不是非常火辣但顯得玲瓏優美的身段,臉上的表情溫柔沉靜,看上去落落大方,得體而又氣質不凡。
一個是一頭黑發劉海很長遮住了眼睛的瘦高男子,雖然看上去有點瘦弱,但不知道為什麼覺得他周身環繞著一種危險的氣氛。
兩個戰器似乎有些意外不大的會客室裏擠了這麼多人,愣了一下,隨後那個淺翠色頭發的女子先微笑著開口了。
“各位好,我叫百鳴杖•翡憐•七痕•量化種。”
說著,她對身邊的男性戰器使了個眼色。
“短劍•諾瓦爾•八月•燁月種。”
叫做諾瓦爾的短劍輕聲開口──莫名地,這輕柔而又帶著寒意的聲音,讓人聯想到了蛇類爬行時的絲絲聲。
見屋內眾人一臉不解,翡憐帶著溫柔的笑容地對眾人行了一個禮:
“我們兩個是來找婭修•圖零小姐,以及辜銀岳先生的──以武鬥大會獎勵品的身份。”
北宸和辜銀嶽這才回神──經過這麼多事一攪,他們幾乎忘記了自己都擠進了前十,可以得到豐厚的獎品了。
只不過,似乎也有人並不完全相信這說辭,比如笑罌和亞加德。
翡憐繼續柔笑著開口。
“只不過,除了第一名的獎品是霞血殿下的一個月契約權之外,其他九位的獎勵戰器契約是終生制的,同時,戰器的領取也釆取先到先得的制度分發。”
翡憐說的很隱晦,不過眾人還是都明白過來了。
她的言外之意,就是指她和她身邊的短劍,其實是被其他七個獲獎者挑剩下的最後兩個沒人要的獎品──也可以確定是最沒用的兩個了吧。
不過北宸倒是沒有太過在意這方面。
“原來是這樣,那,銀嶽?”
撞見北宸詢問的目光,辜銀嶽卻只是搖搖頭。
“你是亞軍,你先選。”
“……”北宸沉默了幾秒,“那你們來選吧。翡憐,諾瓦爾,你們誰想和我簽,誰想和銀嶽簽?”
翡憐有些意外地挑著眉撅了下嘴:
“你讓我們來選?”
“嗯。”北宸也沒有說理由,只是眼神強硬地點了下頭。“你們選吧。”
“那我選辜銀嶽。”
諾瓦爾率先輕聲開口。
“婭修•圖零的鉤爪和我的攻擊距離差不多,黑衣形態也和我的戰鬥特性有重復。”
說著,他邁著完全聽不到聲音的腳步,飄去了辜銀岳身後,辜銀嶽打量了他幾秒,輕輕點了個頭,算是打了招呼。
翡憐笑著理了一下那頭淺翠色的頭發。
“正合我意,我比較想要婭修•圖零做契約者呢。”
說著,有著端莊美貌的美女法杖走到北宸跟前。
“我是靈晶生產系法杖,雖然沒有戰鬥力,但得到了百鳴這個‘專名’,所以靈晶的製造方面我還是比較有自信的。我做不出什麼極其稀有的靈晶,但是市面上能買到的靈晶,你想要的,只要給我時間,我都可以做出來哦。”
“那……那不是很厲害嘛!”
北宸有點驚訝地叫了一聲──奇怪,那麼實用的技能,為什麼其他七個靈武司都對她沒興趣?
像是看穿了北宸的疑惑,翡憐用略帶自嘲的笑容搖搖頭。
“因為我能做的靈晶都是能買到的,自然也就不是什麼非有不可的戰器了,有錢的花錢自然就能買到靈晶,何必拜託我花時間重新做呢?”
“這樣啊。可我覺得能製造這麼多種類的靈晶還是很厲害啊。這樣至少不用擔心哪種靈晶被用完了然後短缺的情況吧。”
翡憐看著北宸沉默了幾秒,然後唇角一勾,答非所問地輕喃了一聲。
“那就請多指教了,婭修•圖零小姐。”
隨著這句話,一邊的笑罌臉上戒備的神色更重了。
第三十章 第二次七日戰爭(中)
“那就請多指教了,婭修•圖零小姐。”
翡憐說著伸出手,似乎是想要和北宸契約的樣子,但一邊的笑罌猛地上前幾步一把抓住了翡憐的手腕:
“等等。要和人簽契約,不報真名恐怕不太好吧?反骨杖•黎枔?”
這句話一出,屋內幾乎所有人全都戒備起來,不少人放出了殺氣,羅喉和黑禍素劫直接就戰器化到自家主人的身上備戰了。
翡憐有點意外地挑眉,然後換了個站姿,雙手抱胸環視了圍著自己的眾人一眼,似乎完全沒有如臨大敵的狀態。
然後她轉頭對笑罌微微一笑。
“……你是怎麼認出我的?”
“第一,武鬥大會優勝者的獎品不可能會有量化種,在比賽前,比賽官方明確說過前十的獎品是燁月種以上的戰器。
第二,你方才的說辭是臨時編的假話吧──因為看見在座的有雷狄斯、嘉琳娜、鈴迪爾另外三個前十的參賽者在你才不得不變卦?也就是說,你確實作為獎品出席了,所以你才敢這麼說──但是你所說的肯定和當時的情況有所出入。”
笑罌說著停頓了一下,看向雷狄斯,後者盯了翡憐一會,才輕輕點頭。
“你當時的自我介紹和這一次確實有差別,當時你說自己‘是負責生產各類日用型靈晶’的戰器,但是到了這裏你卻詳細介紹了自己‘可以做出市面上所有的靈晶’。這兩者區別還是很大的,你是故意不想被其他人選中吧?”
翡憐沒有說話,而笑罌接著開口了。
“第三,拉提亞王國官方若真的有誠意,起碼也得在皇宮補開個小小的酒會然後隆重地把你們倆送出去,而不是讓你們倆自己找上門來,連個作為引薦者的工作人員都不帶。婭修她是平民百姓他們都不該這麼做,更何況她現在是有名的赤月巫女了。”
“然後?”
翡憐笑著玩著自己的頭發,眉宇間卻是“那我就來考考你”這樣好笑又淡然的神色。
笑罌也不退讓,直直地緊盯著對方蜜色的雙眸:
“王國恐怕是准備了兩手吧,你們若是行動成功,那背包袱的也不是他們而是你們兩個個體,要是行動失敗我們追究起來他們也可以順利推卸責任──外加,他們大概根本沒有這個膽子,將身為赤月巫女的婭修迎進皇宮吧?”
翡憐倒也不否認,只是點點頭。
“嗯,猜中了大部分,不過我很奇怪你是怎麼看出來我在自我介紹時有沒有說謊的?你我都有‘魅靈附加’這個能力,照理說你的能力對我無用啊。”
“哼!”笑罌冷笑,“因為我看過所有有‘專名’的戰器的名字。‘專名’是一個月賦予一批次的,這個月刃鳴之夜剛過,我可沒聽說過有‘百鳴杖’這個戰器啊。你是今天早上剛拿到的專名?不可能吧。”
“那你又怎麼知道我的真名是黎枔?”
“首先你不說出你和我一樣有‘魅靈附加’的能力就很可疑了,這明明該成為你的賣點──除非你潛意識裏想隱瞞。其次,有魅靈附加的法杖並不多,排除一下只有三把,再排除不在拉提亞境內的只有黎枔,外加你的專名是‘反骨’,拉提亞皇室不選你執行計劃反倒比較奇怪了。”
“笑罌,你比我想像中的能幹一點嘛,我還以為你已經被蘇末折騰得腦萎縮了呢。”
“彼此彼此,和你出生到現在總共換了四十多個主人來比,這點折騰還打不垮我,要說腦萎縮,你才是吧?”
翡憐──不,應該叫黎枔──聳聳肩一撅嘴。
“我也沒辦法啊,誰叫我欠他們人情呢,就被趕鴨子上架逼著執行這種蹩腳計劃了。”
笑罌見她承認得這麼爽快反倒愣了一下。
“也就是說,你承認你們倆是別有用心?”
“我還知道審時度勢這幾個字怎麼寫。更何況哪邊比較強比較好說話一看就知道了,幹什麼還要硬著頭皮硬來啊?我對拉提亞又沒有什麼國家忠誠心,只不過純粹是道義上欠他們人情才來幫忙的。”
“他們的目的是什麼?”一邊沉默的北宸開口了。
“想借用我控制你吧?反正就是給了我一大堆聽起來很可口的報酬,讓我在得到你的信任之後控制住你,然後──我就不知道他們下一步打算怎樣嘍。”
“你可以控制人?”
“‘魅靈附加’的戰器都可以啦,不過也得看對方的意志力強不強──你的話,成功率基本上是零。我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鐵壁般沒有空隙可以鑽的意志屏障呢。”
黎枔這麼說的時候,臉上虛浮的笑容也顯得真實起來,帶著幾分認真和敬佩看著北宸。
而其他人則是有些了然:她剛經曆過毒癮的折磨和考驗,對付一個魅靈附加的戰器的試探自然是不在話下──不,她可能根本就沒有察覺到自己被試探了吧。
“不過,我既然被稱作反骨杖,在謀反這方面自然是有額外的才能啦。”
黎枔手腕一翻,手中出現了一枚黑色的靈晶。
“我其他的靈晶生產能力並不是在說謊哦,不過,我並不是不能造特殊的稀有靈晶。這個靈晶‘反骨’就是我的特產。”
北宸有點好奇地接過了靈晶左右瞧瞧。
“這個靈晶捏破之後會產生精神性毒霧,範圍內的人在一定時間內會無條件聽從捏破靈晶的人的命令。你手上這枚是七級的,武司皇以下的普通人,甚至是精神強度不高的武司皇都不能倖免呢。”
眾人聞言,神色都出現了程度不一的晦暗,但北宸卻好奇地掂了掂手中的靈晶。
“那你為什麼不直接捏破它呢?你應該還可以做更高級的靈晶吧?七級都這麼厲害的話,九級啊,十二級啊……什麼的,不是可以很輕松地把這裏所有人都放倒了?”
“是啊,為什麼呢?”
黎枔好笑地搖頭,看向北宸的眼神更是帶上幾分難以察覺的親暱。
“先不說我能做的最高十四級的靈晶能不能控制同樣有魅靈附加能力的笑罌──感情上來說,進門這一刻我就覺得相比拉提亞這邊,我更喜歡你這邊呢。說得再具體一點的話,就是我很欣賞你哦,婭修•圖零。”
北宸有點摸不到頭腦:
“進門之後?你進門之後我沒有做什麼啊。”
“不需要做什麼,只要看到這屋子裏的情形就明白啦。”
黎枔溫柔又端莊地笑著,但嘴裏吐出來的卻是讓北宸等人瞬間變臉的勁爆話語:
“一手囊括了這麼多各種類型的出色男人還把他們調教得這麼聽話地圍在你身邊,相當了不起呢,一開始還以為那天你的演講只不過是請人來造勢,結果是真的啊,那我當然要變卦啦,不然怎麼對得起反骨這個專名呢對不對?”
“誒?等等,你好像有所誤──”
“看樣子你和我是同道中人呢小婭修,相比衣食父母,當然是投靠同類比較好吧?”
黎枔依舊面不改色地微笑,但屋子內一半人(主要是北宸這邊)臉都綠了,而另一半人(大人物們)則拼命地腦內吐槽:衣食父母就這麼被你丟了嗎?!你的節操在哪里啊在哪里?!
至於北宸,她直接把眼前黎枔那笑吟吟的神色腦內補上了冒著黑氣的背景特效了。
“呃,那個,你大概是誤會了。我並不是你的同類……”
好半天,北宸才回過氣來,哭笑不得地糾正。
但是黎枔卻只是用看著有前途的後輩的表情慈愛地摸摸北宸的頭。
“嗯,當然,你現在火候還不夠呢。姐姐我的男人有三十多個哦,類型比你這邊要全多了。當然和你相反,我的男人都是人類呢。”
“……”
“……”
“……”
於是屋子瞬間陷入了詭異的氣氛之中。
“啊,對了,雖然‘百鳴’這個專名是假的,但是特性可不假哦。我的全身戰器形態有一百多種呢。從宮廷禮服到時尚洋裝到情趣內衣每種都有哦,還可以隨便換顏色和配件──怎麼樣,不錯吧,省了你很多錢呢──當然,缺點就是這些形態沒有任何的防禦力特殊能力,只能用來看而已。”
“……”
……這、這到底是什麼奇怪的能力啊。
而且情趣內衣是怎麼回事啊喂!那種東西會有簽約者想穿嗎?!
“那種沒營養的東西就別說了。”
笑罌有點不耐煩地打斷黎枔的自我推銷,只是皺著眉拉開一小道窗簾的縫隙,看了一下窗外──外頭還是人頭攢動不比昨天好多少。
“除了你們兩個的行動,拉提亞不會沒有佈置其他的計劃吧?”
黎枔愣了一下,然後點頭。
“啊呀,都忘了呢,其實想要行動的不止拉提亞哦,據我觀察昨天有好幾撥鬼鬼祟祟的人出入了拉提亞的皇宮,估計是想合謀,其他我不清楚,不過聽某個聯絡我的公爵說的分析的話──過一會我再不回去的話大概就會被判定成任務失敗,然後他們可能會扮演成狂熱的亂民把這裏擠坍,然後趁亂把你們殺掉或者弄走吧?”
“那你還在這裏說什麼宮廷洋裝情趣內衣!!”
笑罌捂著額頭咆哮了一下,然後立即斂神對所有人輕吸一口氣開口。
“雷狄斯陛下、魯伊公爵、鈴迪米雅陛下、費爾雷洛陛下、嘉琳娜領王、格倫佘閣下,你們的身份太高,這渾水不能淌。這點阻力我們早就料到,可以自行解決的,請你們趁他們沒來先行離開吧。”
“好。那就不廢話了。北宸,保重,這是共振靈晶,你拿著。”
雷狄斯首先果斷地拉著魯伊起身,丟給北宸一串共振靈晶。
“注意安全。”魯伊走到門邊,轉頭對北宸燦爛一笑,“我們還會有很多機會見面的,下一次可要好好敘舊了。”
“嗯!”北宸用力應了一聲,擺手目送兩人離去。
“那麼我也確實該離開了呢。”
“嘉琳娜,我們也走。”
鈴迪爾和費爾雷洛同時開口了。嘉琳娜本想開口挽留,但一想這些事他們這些政治立場濃厚的人確實不該隨便出手,於是只能默默點了下頭,但是臨走時,她卻拉起霞血的手,一口咬破他的手指,把他的血塗在自己的額頭上。
“霞血,雖然還剩一天,不過我們的契約就到此結束吧。我最後一個命令是,請在剩下的這一天內護送他們到安全的地點。”
“那是當然。”
霞血伸手拍拍嘉琳娜的頭頂。
“和你搭檔很開心,哪天我無聊了還會來找你玩的哦。”
這句話一出,嘉琳娜身後的羅喉立即狠瞪了霞血一眼,然後拉著自己的主人跟上已經出門的鈴迪爾、玄明和費爾雷洛,走了。
“走好。”
北宸望著離去的背影輕喃。
大恩不言謝,你們今天為我做的,我記住了。
現在屋子裏只剩下格倫佘一個大人物──還有身份比較尷尬的蘇末前部下逸之。
“我不走。”
格倫佘連姿勢都沒動一下,在沙發中挖了一下耳朵順便一腳踢開了拼命往他身上爬的柴犬。
“有人可以揍是好事,最近都沒有痛快地打過架,早就憋得難受了。”
北宸剛想勸他離開,但一想格倫佘的固執,外加他這麼強應該不會有危險,於是也就用略帶撒嬌的笑容嘿嘿笑了一聲。
“那就謝謝啦,‘哥哥’。”
格倫佘顯然是對這個稱呼很受用,在沙發上愣了一下然後就閉上眼嘴角帶笑繼續打盹了──連柴犬已經爬到他肚子上他都沒注意到。
“那我回去蘇末這裏一趟。不過別以為這樣就能擺脫我!我只是去報信順便送合約草樣的!”
逸之後退幾步,一臉臭屁地瞟了眾人一眼。
“可別在我找來之後讓我發現你們之中有誰出了什麼事啊,我絕對會嘲笑到死的啊。”
於是也摔上門離開了。
“接下來。”辜銀嶽微微轉頭,盯著他身邊那個戰器短劍:“你打算怎麼辦?”
叫做諾瓦爾的短劍也不含糊,只是陰笑了一聲:
“我是伏擊型的戰器,本來的作用是暗殺婭修•圖零。不過現在都被揭穿了,我也沒什麼好說的。我為拉提亞賣命很多年,差不多也膩了,如果你們能幫我把在皇宮中的妹妹救出來,主人是誰對我來說無所謂。”
亞曄有些意外:
“你說‘妹妹’?”
“啊、是和我同一批出生的一把短弓。大概是有緣吧,總是會撞在一起,所以就這麼稱呼了。她現在被作為控制我的人質押在皇宮裏當床奴,如果你們能帶她到我這,我也就沒有理由非得和你們作對。”
“好辦。”亞曄走到諾瓦爾跟前。 “你跟我現在就去跑一趟皇宮,我帶五十個墮暗種幫你救人。”
諾瓦爾猛地抬頭,藏在劉海下的眼睛中閃出了一道亮光:
“真的?”
“廢話!你以為我亞曄是什麼人?!走不走!”
“走!”
於是亞曄帶著有點激動的短劍出門,而黎枔則拉住北宸的手搖了一搖。
“怎麼樣?和我契約吧?”
“抱歉,暫時不行。”
北宸面帶歉意地搖搖頭──雖然直覺告訴於她,這個黎枔說的應該是真的,她對他們沒有威脅,但是現在,她可不敢有丁點的鬆懈和冒險,所以只能對不起黎枔這個外來者了。
黎枔愣了一愣,然後又露出了招牌的笑容。
“好,我不逼你,等你們處境安全了之後再說吧。”
“嗯。”
然後,在黎枔興味的神色中,北宸轉過身面對屋內的眾人開口。
“西風,為了方便聯絡,請把上次礦難中使用過的聯絡耳麥給大家一份吧。”
“可以。不過既然請我幫忙,以後記得自覺地回報。”
“……呃。銀嶽,朧雲,那羅迦,抱歉,接下來可能會有惡戰了。因為我絕對不能死,所以我的背後就交給銀嶽保護了,可以嗎。”
辜銀嶽點點頭:
“這是自然。我的背後也交給你了。”
“嗯,我也會保護你的!”
北宸有點高興地摸摸自己的後腦勺,似乎是辜銀嶽的話讓她相當有被認可的感覺。
然後她看向亞加德:
“亞加德,現在開始立即聯絡踏夜鐵騎的幹部們做好隨時撤離首都的准備。鈴迪爾給的海亞特領地契在你這裏吧?請將它保護好。我們離開拉提亞之後,第一站的目的地就是阿爾卡迪亞公國的海亞特領,在此之間,我恐怕會遭遇無數次的埋伏和狙擊──”
畢竟,雖然在公開演講的時候,表面上很多國家都表示了支持,但是他們真正的心思是怎樣卻沒人知道,表面上贊同,暗地裏卻另有打算,這樣無論如何都不會虧──這才是大多數國家的想法吧。
她這麼說著,一手一個挽住了黑禍和素劫。
“所以你們兩個保鏢可不能有鬆懈啊!甜頭被你們嘗夠了,現在是你們回報的時候!”
“是是是!”
黑禍立即做了個“遵命”的動作,還故意在眾人的眼刀之下俯身親了一下北宸的臉頰揩油,素劫見狀,立即不甘示弱地整個人靠去了她身上還使勁猥瑣地怪笑:
“那我們好好努力,到時候別忘記給點好獎勵啊。”
“獎勵什麼啊!最多是把昨天的怨恨一筆勾銷而已!”
北宸臉一紅,然後用力踩了素劫一腳,把他踩得哇哇大叫,又推開了在一邊幸災樂禍的黑禍,跑去和亞加德和西風商量撤離和突圍的計劃去了。
然後,半小時後,亞曄帶著諾瓦爾翻窗回來了。
“搞定。這傢伙的妹妹已經在我的軍隊的保護下了。你們這邊准備得如何?外頭越來越亂了,百姓亢奮得不正常,果然是有特殊目的的人混進去了吧。”
“差不多了。”
北宸神色凝重地將一個西風的聯絡耳麥塞進亞曄手中:
“現在就是不知道選哪個方位突圍離開這裏比較好。這城市北面是地形復雜的山脈,南面是大湖,外加拉提亞似乎鐵了心想把我扣留在這裏,我估計他們會聯合好幾個國家來使勁阻撓我們──路線和時機都是問題。”
“關於這個,請讓我出力吧。”
一邊的諾瓦爾發出了蛇一般的輕笑。
“你們既然這麼爽快,我也不是不懂報恩的人。我常年為皇室執行暗殺人類的任務,這首都的地形沒有人比我更熟悉,甚至是一些不為人知的密道和特別的路線我也清楚得很。你們只要准備好,我隨時都能帶你們出去。──不過還是越快越好吧。我們剛才在皇宮製造了騷亂,他們很可能會立即加快計劃的執行。”
像是在證實諾瓦爾的猜測一樣,屋外響起了人群的吼聲還有各種各樣噪音交雜在一起的暴亂的聲音,看樣子對方是打算行動了。
“現在就開始准備撤離!亞曄,你能立即把墮暗種的各位集合起來嗎?”
“沒問題。──你的意思是,現在就立即行動?”
“嗯!”
北宸果斷地點頭──戰鬥不能回避的話,那就乾脆在他們還未組織好戰線的時候打他們個措手不及吧!
“好!”亞曄大笑了一聲,然後一揮手中的鐮刀,將刀柄的尾部重重撞上了地面,然後只聽到一陣奇異的耳鳴,緊接著有什麼眼睛看不到的能量波,以亞曄為中心,如同水面的波紋一般,快速地向著四面八方擴展開去──大概是什麼墮暗種之間特殊的聯絡手段吧。
“我讓他們去附近製造混亂去了!開始狂歡吧,小子們!!”
“噢噢!”
“好咧!”
“來大幹一場!!”
“呵呵,有意思……”
黑禍、素劫、朧雲、霞血立即一臉興奮地回應道,而格倫佘、笑罌、西風、辜銀嶽、那羅迦、諾瓦爾和黎枔則顯得比較冷靜,但眼中也同樣有著隱約的躁動戰意。
北宸再次看了一眼窗外那混亂的景色──人群已經有一小部分突破霞血的侍衛以及踏夜鐵騎的戰士們的防線湧進了院子。
砰地一聲,門被用力打開了,進來的是身穿黑色輕鎧的拉翰。
“親愛的雇主大人,該走人嘍!”
“你來的太是時候了,拉翰,我還打算讓亞加德叫你來呢。”
北宸眼中帶上了隱隱的殺氣對著鬼眼傭兵一笑。
“這一層包圍沒有辦法,用暴力打開突破口吧──各位,突圍開始!!”
隨著少女的清叱,黑白的鉤爪來到了她的雙臂,身上的禮服變化成了白色的行刑者套裝,而同時,整個屋子響起了各色的戰器化身的光芒,然後,北宸率先一躍,跳上了窗臺,就這麼從三樓躍了下去!
錚──
空中響起了鉤爪劃破空氣的悅耳蜂鳴,而人們抬頭的時候,只看見一道白色的影子,如同獵食的白色鷹隼一樣,帶著風壓從天而降!
落地的那一剎那,本來亢奮地前湧的人群倏地冷靜了下來,打頭的幾個甚至因為清楚地看見幾米之外的北宸眼中凜冽的殺氣,而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但是又被後面往前湧的人流給堵住了身形。
而就在人們沒有徹底回神的時候,兩個高大的武者在她身後降落,落地時帶起了一陣輕微的震動以及陣陣塵煙,那煞氣再次讓人們眼中的恐懼感加深了一分──辜銀嶽一身惡魔般的黑紅戰甲以及斬馬巨劍,亞加德一身銀白戰鎧、手持巨大的長柄斧,一左一右走到了她身邊。
霞血和格倫佘緊隨而上,他們兩甚至不需要散出殺氣,僅僅是一個眼神,包圍圈立即刷拉向後擴了一大圈。
緊接著是西風和那羅迦,兩人面無表情地緩緩前行,將槍口和炮口對准人群,他們每前進一步,人群就鬧哄哄地後退一步,結果,後面想要看好戲或是想要作亂的使勁往前推,而前面的則因為害怕拼命想要後退,人們你推我我推你,亂成了一團。
拉翰手中握著雙刀身邊站著星脈種赤鴉挑釁地四顧,而亞曄則是直接懸在了半空,張狂地大笑著,那閃著黑光的鐮刀上竄出了陣陣黑氣,惡作劇般地襲向人群,有幾個膽子小的直接就被嚇到尖叫了。
最後是諾瓦爾和黎枔。作為臨陣倒戈的戰器,他們選擇站在後方觀察自己新選擇的被投靠者,很顯然的是,他們似乎已經被站在前面那幾人的氣勢所折服。
但是──
黎枔微笑著,眼底卻閃過一道精光。
光有力量不夠呢,赤月巫女。對方顯然是想拿無辜的百姓做盾牌,你要怎麼做呢?如果真的對他們動手,不是真的就落下巫女冷酷殘殺百姓的話柄了嗎?
就在黎枔這麼想的時候,北宸在前方朗聲開口了。
“西風!”
隨著她的吼聲,幾道白光打進了人群,然後炸裂出了一陣白色煙霧──緊接著人群開始紛紛傳出了此起彼伏慘叫聲──是催淚彈。
“不想死的,就站在原地別動!!”
她清叱著,在左右兩個高大武士的守護下,速度很慢但步伐穩定地前行起來。
當然,有人不會這麼輕易地放她離開的。有一波穿著平民服裝,但神態動作明顯是軍人的人,手持武器從好幾個方向向她撲來!
啪!
是靈晶捏破的聲音──北宸把方才黎枔給她的靈晶“反骨”給捏破了,只聽她低喝一聲:“回家去抱媳婦吧!”,於是那群神色變得呆滯的人就這麼愣愣地轉身,向著不同的方向走了。
黎枔撲哧一聲笑了起來,然後快走幾步湊到了北宸身邊,再次丟給她了幾個靈晶“反骨”:“快用快用,再多下幾個好玩的命令吧我想看。”
北宸鬱悶地瞟了一眼黎枔──她有點後悔自己剛才一時興起的胡說了。
就這樣,一半暴力威壓,一半用“反骨”控制,他們總算是突破了層層疊疊的百姓組成的包圍圈,來到了貴族居住區的外圍。
而就在他們的前方,一大片穿著統一的鐵甲,但是上面沒有任何國家軍隊標志的人馬,帶著殺氣橫在他們的面前。
“哼,想用人海戰淹死我們?”
那羅迦冷笑起來。
“別搞錯了,本大爺我可是對軍型兵器!”
沒了百姓這一層盾牌就不用顧慮什麼了,那羅迦大喝一聲一道紫光打進人群,然後十幾個光球連鎖般轟鳴炸響!
而在這刺眼的光芒掩護中,北宸和身邊的眾人如同一道利刃,狠狠地插進了這無名大軍之中,然後毫無懸念地將包圍圈撕裂,濺起片片血花!
十分鐘之後,北宸眾人和守在居住區外圍、以及霞血宅附近平息混亂的踏夜鐵騎合流。
十五分鐘後,墮暗種大軍在中央廣場的上空集結完畢,跟著赤月巫女撂倒了一波又一波的無名大軍的人馬,沖向北部城區。
二十分鐘後,他們一邊防禦追擊,一邊通過了最為復雜的北部城區,帶領人馬進入首都郊區領域。
二十五分鐘後,在短劍諾瓦爾的帶路之下,他們開始在北部山脈間遊蛇似的繞行,明明人數眾多,卻行動敏捷紀律嚴明,不一會,就甩掉了一大半追軍。
三小時之後,赤月巫女的軍勢徹底進入北部山脈的深處,撤出了首都地區。
一天之後,踏夜鐵騎與墮暗種組合而成的黑色軍隊,如同黑色的旋風,一次又一次掃平了騷擾和偷襲,呼嘯著穿過拉提亞的國土,離開了拉提亞的國境線。
十五天之後,在幽冥女王親自迎接下,黑色大軍正式進駐阿爾卡迪亞公國的海亞特領,至此,向北宸、婭修•圖零,總算是有了暫時的屬於自己的據點。
“沒想到這麼快就又見面了。”
海亞特領主公館中,鈴迪爾接過女僕遞過來的紅茶笑道:
“你不用急著謝我。海亞特領是個燙手山芋,我是不想要了才拿它做人情,不然沒有一個國王會願意把自己的領土送出去。而且要不是你家的禍水美男找我談了好幾次,我也不會想到這茬。”
她說著瞟了一眼笑罌。
“他選的沒錯,拿這片領地做跳板是最好不過了。因為海亞特領鄰接著的,是大片的無人荒郊。”
“──無人,荒郊?”
“赫陽國也有類似的地方吧?叫‘黑沼’什麼的。”
西風眼神一凜:
“也就是到處都是附身月使和危險狂暴動物,根本沒辦法居住的地域。”
“是啊,一直延伸到大陸的邊緣為止呢,很大一片地方哦。我也試著派軍隊去開拓這篇疆土,不過沒有成功,畢竟我可不能讓我的人去送死啊──所以可想而知,經常被附身月使和狂暴動物騷擾的海亞特領為什麼我會不想要了。”
鈴迪爾邊說邊玩著杯中的小勺子,看向北宸。
“不過你們的話,說不定有可能。第一戰器霞血、第一戰士格倫佘、還有什麼奇怪的赤月騎士和一大堆優秀戰器,外加兩支超級作弊的軍隊,不說去踏平那些無人土地,守住這海亞特領的安全是絕對綽綽有餘的──只要你們別想著反過來攻打我們阿爾卡迪亞,我很樂意有你們這樣的鄰居,也不想和你們作對。”
“言外之意就是你的人送死你捨不得,所以讓我們來送死順被給你的國土當盾牌?”
面對亞曄的冷笑,鈴迪爾卻只是相當豪邁地點頭:
“沒錯,就是這樣!!”
對方回答得太過爽快,北宸反倒有些脫力了:
“好吧,其實這是互相利用又互相扶持的想法,我覺得這樣很不錯。不過我也不捨得讓踏夜鐵騎和墮暗種軍隊去和大堆附身月使什麼的硬抗啊,慢慢來,一點一點把那些無人疆土啃下來好了,穩步發展最重要嘛。”
一邊的霞血聽到她這麼說有些好笑地嗤了一聲。
“你也對自己太沒有自信了,北宸。你以為現在坐在這裏的都是什麼人?這樣的好機會不會很多哦。我和格倫佘是遲早要走人的。”
“──咦?”
霞血瞇著眼睛環視著屋內的眾人,直到確認眾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後,他才慢慢地開口:
“現在就趁勢一口氣掃平那片土地,時間的話──”
世界第一帝王級戰器說著,唇角揚起一個霸道的笑容。
“七天,應該夠了吧。”
第三十一章 第二次七日戰爭(下)
七日戰爭。
這場戰爭,在南大陸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是世界大國之一──國土覆蓋整個南大陸北部的悠禹國的定國戰爭。
一百多年前,悠禹國的前生──靈夏國,在一次大規模政變中滅亡,開始了各路群雄割據自立為王的局面,七十五年前,一個名叫那憐蒼的男人,手持霞血,在七天內幹掉或是收服了各地的群雄,以疾風迅雷之勢取得了各地的領導權,毫不留情地抹殺反對者,最終建立了新的統一政權──即現在的悠禹皇室。
雖然那段傳奇流傳至今,多少加上了神話的色彩,但那憐蒼的手段之狠絕,打算之周密,勢力之龐大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他不動聲息地暗中收買人才,默不作聲地制定計劃,瞞過所有人和霞血定下了契約,佈置了整整兩年,然後在七天之內將一切不容質疑、不等他人回神地全部拎出水面,厚積而薄發,冷靜而又狂妄地,將大片土地就這麼踩在腳下。
那憐蒼並非萬能,七天內能在這麼廣大的土地來回也正是依靠埋伏在各地的親信佈置的傳送定位靈晶,能一個不落地抹殺所有有威脅的人、將一切佈置得幹淨俐落,也絕非一個人能辦到,然而他的部下們,卻沒有一個願意站在陽光之下,甚至至今沒有一人的身份和外貌被查證出來,因此,悠禹的民間,統一稱他們為魍魎軍。
而統領他們的那憐蒼,悠禹的開國皇帝、賢王和暴君的綜合體──則被人們以憧憬和畏懼之情,恭稱為“魍魎帝”。
也正是這一場傳奇的戰爭,讓帝王級戰器霞血在人們心目中的形象上升到了開天辟地的神器一般的階段,甚至是產生了信仰般的狂熱。
接著,現在,這傳奇的締造者之一,站在海亞特領主公館的會客室中,說出了和當初在那憐蒼面前一樣的霸道話語。
“七天,應該夠了吧。”
黑發金眼的第一戰器,輕瞇著雙眼,環視著屋內眾人這麼說道,與之相對的,屋內眾人都隨著這句話變了臉色。
“霞血,你是認真的?”北宸微微皺眉,“我聽銀嶽說起過黑沼的情況,那裏的附身月使沒有六級以下的,而且密度高得可怕,還有一些像是被附身月使的星靈力浸染太久而產生變異的大型狂暴動物出沒,自然環境完全沒有經過開發,有很多天然迷宮,一旦進去就沒有補給的機會,到時候萬一物資枯竭又進退不能,難道就真的在原地幹等死嗎?”
不等霞血回答,笑罌開口了。
“所以要好好准備啊。你以為七日戰爭真的只有七天?那憐蒼為了那七天,准備了整整兩年呢。
現在有黎枔這個高級生產系在正好,大批量生產靈晶‘歸鄉’,保證每個領頭的戰士手中都有一份;儲物空間好好地整理幹淨、回復靈晶、水和食物什麼的自然要帶到最大量為止;讓辜銀嶽和有無人荒郊生存經驗的人立即以授課的方式傳授生存技巧;有懸浮能力的墮暗種以小隊為單位先行查看荒郊地形,畫成地圖分發給每個軍團的指揮者──”
看笑罌佈置得這麼詳細,北宸立即明白了。
或許真的可行,否則以笑罌的謹慎是不可能同意霞血的建議的。那麼──也就是──這一場惡戰之後,他們真的可以得到真正屬於自己的家園了。
很好。
她吸了一口氣看著屋內的眾人。
這一次七日戰爭的神話,就由她來重演吧。
“那麼就從現在開始吧。”她轉頭看向鈴迪爾,“鈴迪米雅陛下,今天就恕我不能熱情招待了,因為接下來我們有的忙了呢。”
“嗚哇我有點後悔把海亞特領給你們了。”
鈴迪爾抽著嘴角看這眼前這一群面帶興奮之色的人。
“雖然我一直知道你們很亂來,比我還亂來,但亂來到這種程度……實在太不給我面子了吧喂。……好吧好吧,誰能和赤月巫女比啊。我就老老實實地當我的阿爾卡迪亞女王就好了啦。可惡……有月亮當後臺什麼的,最討厭了啦。”
她一邊碎碎念抱怨著,一邊抓抓自己的頭發從座位上站起,然後對著眾人豪邁一笑。
“那麼,就預祝各位武運昌隆了。”
兩個月後,忙碌的海亞特領迎來了一個特殊的客人。
本來,領地的居民們對領主換人一直顯得有些惶恐,再加上有傳聞說新領主是赤月巫女,導致很多人連夜搬出海亞特領,但出人意料的,新領主帶著大量軍隊入駐之後,卻並沒有做任何危害居民的舉動,只是騰出了大片空地操練軍隊,順帶還大量收購回復靈晶、水和食物;領主公館整天有人進進出出忙碌得不得了。
雖然有很多人懷疑新領主是在准備發動戰爭,但見黑衣軍隊對圍觀百姓的態度顯得較為友善,也沒有出現一件諸如拉壯丁啊強買強賣之類的惡行,所以也有不少人稍稍放下了懸著的心。
同時,領主還發布了一條奇怪的命令:如果看見長發齊膝的人形附身月使出現,不用驚慌也不可以攻擊──發布命令的時候,還特意在長發齊膝上標了著重號,還添了一句批註:如果是頭發長度超過腳裸或是沒有到齊膝則立即緊急回避──當然,這麼強調,是用來區別阿特拉斯和另外一個附身月使的。
於是,在那一天,人們在上空看見那道惡魔般的人影的時候,不光是覺得詫異和稀奇,對領主的好奇也更甚了一分。
來者正是阿特拉斯。
察覺到市區傳來百姓們騷動的時候,北宸正在和亞加德一起與販賣靈晶的商人進行關于大量收購回復靈晶的還價,說話說了一半,就聽到另一邊的街道傳來了“是人形附身月使!真的是齊膝的頭發……”“快來看,他往這邊飛過去了!”之類的大吼。
抬頭的時候,就看見阿特拉斯壓低翅膀在離開街道地面幾米的高度低空滑行著向這邊沖了過來!
“阿特拉斯!!”
北宸高興地張開雙臂向著他的方向跑了過去,而阿特拉斯也興奮得拼命甩尾巴,一把摟住了北宸然後向高處滑翔了幾米後停了下來。
“太好了,你沒事……身上的傷還好吧?”
“北宸。北宸。”
阿特拉斯卻只是一個勁地像一隻棄犬似的委屈又激動地不停拿下巴蹭著懷中北宸的頭頂。
“乖、乖。沒事就好,是我不對,沒保護好你……”
北宸柔聲安撫著他,然後溫柔地拍著繞到自己手腕上的尾巴。
“不是北宸的錯。”阿特拉斯搖搖頭,“是我不夠強。所以我回去裝了一些強化插件。”
“……誒?”
阿特拉斯卻答非所問地繼續撒嬌:“北宸。北宸現在有沒有敵人?我要立功。129天沒有見面,我很想北宸。我立功的話、北宸要獎勵我。”
“呃……其他獎勵沒問題,但是發情不行哦。”
“……”
阿特拉斯那紅色的雙眼立即委屈地暗了下來。
北宸在他懷中尷尬地咳了幾聲,然後轉頭發現周圍的圍觀人群已經擠到人山人海了,連忙對站在一邊的亞加德大喊起來:
“亞加德,夥伴總算到齊了,今天之內把剩下的殘留問題搞定,明天正式執行計劃!”
“是,婭修小姐。”
亞加德恭敬地點頭,然後反手取下背後的巨大銀白長柄斧就一斧頭向著那一邊的商人大叔的面門劈了下去!
北宸還來不及叫停,就看見商人面如土色地坐倒在地,而兩腿間離垮下不到五釐米的位置,長柄斧深深埋入了地面之中。
無色的惡魔騎士面無表情地開口:
“一百萬多瑞,賣嗎。”
“……賣。”
幾乎嚇得失禁的可憐商人哆嗦著同意了這樁讓他欲哭無淚的交易。
“原來如此。記錄完畢。”半空中的阿特拉斯若有所思地點頭。
“阿特拉斯不要隨便學啦喂這是不對的亞加德不准帶壞好(?)孩子啊!”
於是,又一個忙碌的一天,就在阿特拉斯回歸帶來的喜悅氣氛中渡過了。
然後第二天,海亞特領被漫天的殺伐之氣所掩蓋,而人們一直懷疑擔憂的問題,此刻也終於有了明確的答案。
他們的領主──有著赤月巫女之稱的婭修•圖零,准備向著西面的無人荒郊進軍。
地面上是黑色鐵甲輕甲組成的踏夜鐵騎,而天空中則是黑雲一般懸浮著的墮暗種大軍,軍隊緩緩向著西面進發,前進時帶來了地鳴般的整齊腳步聲,讓所過之處除了這轟鳴外鴉雀無聲、一片寂靜。
七日戰爭,正式打響了。
前一次是和人進行的戰爭,而這一次是和自然、和環境進行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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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第二次七日戰爭•第一天◆
西部大荒郊的入口處,大軍在北宸的指揮下分成三路,一路由西風領隊,阿特拉斯和拉翰隨行;一路由霞血領隊,辜銀嶽極其戰器和短劍諾瓦爾隨行,一路則是由北宸(攜雙子)、笑罌、亞加德壓陣的主力軍,亞曄率三千墮暗種跟隨主力軍行動,兩千儲物空間較大的墮暗種成立運輸部隊運送物資,其他四千則平分去另外兩路大軍,同時,外圍設立靈晶“歸鄉”的傳送點,回復系法杖以及生產系法杖在安全區內紮營,負責急救受傷返回據點的戰士,以及向墮暗種的運輸部隊輸送物資。
部署完畢之後,三路大軍按照墮暗種們事先調查好的地圖上擬定的路線,正式舉起了武器,向著前方的未知土地,發起了挑戰。
兩小時後,三路軍隊分別正式踏入了由異獸主宰的陌生荒土。
戰士們首先迎來的,是大片六級犀牛和巨鹿型附身月使的猛攻,大片體型巨大的巨獸們,踏著讓地面隆隆作響的奔騰之聲,憤怒地咆哮著,練成一片向這邊沖來,但是,在訓練有素的兵士們面前,這氣勢並不能嚇到他們。
“九級靈晶火龍准備。”
左路軍中心,西風將槍口指向襲來的巨獸群。
“九級靈晶風炮准備。”
右路軍前方,霞血遊刃有餘地笑著,揚手大喝。
“九級靈晶雷光准備──”
中路主力軍前方,北宸高舉鉤爪,然後對著前方閃著點點藍紫色光芒的塵煙狠狠揮下!
幾百條火龍咆哮著揚起漫天的血紅龍卷,幾百道高壓風柱幾乎將前方的大氣全數切裂,千萬道紫電將天與地連接、將前方的土地籠罩在炫目的雷光牢籠中。
霎那間,慘號和絕叫幾乎刺破人的鼓膜,腥臭和焦臭蔓延到每一寸空氣,攻擊停止之後,一具具巨大的屍體幾乎難以保持完好的形態,倒在大軍的前方,但,就在它們的屍體之後的遠方,另一波萬獸奔騰的巨響,正在飛速靠近著。
三路大軍的領導者,面不改色地揚起手,對著身後的戰士們輕喝起來:
“遠距離戰器、准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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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第二次七日戰爭•第二天◆
暗碼靈晶,在小小的水塘上輕輕上下跳動著敲擊水面。經由它的敲擊,水面不停地變幻著各種色彩。
西風將色彩代表的編碼以及每一組的節奏和停頓記在紙上,然後拿起紙看了幾十秒。
“怎麼說。”
一邊的拉翰喝了一口水,抹了一把臉上的腥血拍拍西風的肩。
西風厭惡地皺了一下眉,不過現在是戰場,沒人會為他的潔癖買賬所以他什麼都沒說,只是看了一眼幾百米外的戰線前方。
在那裏,阿特拉斯高舉著星靈翼,身邊懸浮著光子組成的圖騰,而這圖騰正凝聚成數道疑似鐳射炮的細細光柱,在空中折出了無數復雜的角度,向著各方位圍過來的敵人轟鳴而去──似乎是新的攻擊手段,據說是裝了什麼新的強化插件來著。
“東路推進了十桑瑪爾,中路推進了十三桑瑪爾,目前沒有大的傷亡。”
西風快速向拉翰總結戰報,然後瞇起雙眼給自己的槍上膛。
“我們這邊才八桑瑪爾,目前是最落後的。你有空在這裏喝水管閑事怎麼不去多殺幾隻附身月使。”
“誒。可是很無趣啊,到處都是臭烘烘的大男人,本來就臭現在加上血腥味就更臭了。真是的為什麼我不是跟著主力軍啊──”
拉翰一邊抱怨著手持雙刀沖向前線,西風也持槍跟上,但是嘴上卻沒有停:
“怎麼,跟著主力軍,你想去勾搭向北宸嗎。”
拉翰一刀削去了一隻附身月使的腳:“幹什麼,不行啊。難得碰到一個和過去的我這麼像的傢伙,我還沒調戲夠呢。”
西風連著射出去幾道紅光把拉翰砍倒的怪物炸碎:
“她也是你能調戲的?這淫亂的女人你調戲她做什麼。”
“……等下你這句話前後矛盾了吧喂。”
遠處的阿特拉斯:“輕型浮游加農炮冷卻完畢,第二波攻擊,開始。”
轟隆轟隆,在黑衣戰士們的叫好聲中,人形附身月使面無表情地把大堆的敵人炸了個底朝天,然後帶著眾人越過了一具具巨大的屍體,快速向前方沖去。
拉翰:“那小子比你這個在戰場吃乾醋的傢伙更像首領呢。”
西風:“你懂什麼,他出發之前說要拿到最多的殺敵數然後擠進那女人的情夫之列,以這種理由努力殺敵算好漢?”
拉翰:“這是年輕人的浪漫嘛。原來如此,殺敵數嗎,好,我也努力努力試試看好了!”
西風:“拉翰,你給我站住!”
西路大軍戰線的上空,響起了數聲狙擊槍帶著怒氣的短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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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第二次七日戰爭•第三天◆
“哈!”
辜銀嶽從胸腔中發出了沉厚而又充滿爆發力的大喝,高舉起朧雲重重劈下!
霎那間,朧雲帶著狂風的尖嘯聲,揚起肉眼可見的巨大劍氣直直竄向前方的巨獸,然後生生從中間將它劈成了兩半──甚至,那劍氣劈開了前面一個敵人之後依舊帶著餘威向前竄去,撞在了另一隻巨獸身上,迸出了大片的藍紫血花。
他身後的踏夜鐵騎的戰士們,不少發出了贊嘆的吸氣聲,就連一邊的霞血也忍不住吹了一聲響哨。
“呼咻。鉤命銀月名不虛傳。如果你是一個大胸美女的話,我到是很想讓你用用看呢。”
“不了。”辜銀嶽擦擦濺在臉上的血,轉頭緊盯著另一隻沖過來的巨獸,“胸部太大會影響身體的靈活度。晃來晃去的,想像一下就很難受。”
“……”
霞血嘴角抽了一下,與此同時遠處那羅迦的冷卻時間結束了,又是一波華麗而又彪悍的對軍面積攻擊,對准前方的巨獸群炸響!
“啊呀呀,我的風頭要被搶光了,這可不行。”
第一戰器嘴角一彎,手腕一抖,手中那柄黑色劍柄金色光子劍刃的長劍發出了炫目的亮光,然後在空氣的蜂鳴聲中變了模樣,似乎是終於拿出了自己戰器的本來形態。
──那是一把漂亮到極點的黑色長劍,黑色的劍柄上鑿刻著無數復雜華美的流光條紋,金色光子組成的劍刃上,隱隱有什麼漂亮的圖騰閃動著,劍刃的周圍,空氣發生了扭曲,景象變得歪歪扭扭,而離劍尖最近的石地上,那石頭竟然被那高壓擠得劈劈啪啪地出現了道道裂痕。
“那麼,各位離我遠點,我要開動了哦。”
黑發金眼的戰器輕笑一聲,腳尖一踮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前方的巨獸群正中,發出嗡地一聲空氣蜂鳴的巨響,一條金色的細線橫著貫穿敵群,緊接著,還沒等人回神,數只巨獸已經轟然倒地。
霞血的殺戮,沒有聲音,因為敵人來不及發出慘叫就已經中斷了性命。
霞血的戰場,不需要友軍,因為他一個人,足夠將靠近的任何敵人擊殺在自己幾米之外。
霞血的演出,不需要任何噱頭,因為哪怕再普通的動作,到了他這裏也成了一種視覺盛宴。
曲臂一個再常見不過的橫掃,劍光在空中劃出金色的完美長直線,時間停滯幾秒後,敵人的屍體就順著那直線的分佈散成幾塊落地。
伸手幾個普普通通的揮砍,帶狀的金色殘影,如同華美的極光一般在他周身之外延伸開去,光子聲鈴鈴作響,而在這絢爛華美的光芒之中,噴濺的鮮血也如同禮花。
提劍一個簡簡單單的前刺,劍尖卻凝聚出復雜的光子環,緊接著從中而出的是撕裂萬物的高壓劍氣,將百米外准備發射星靈炮的附身月使,直接炸成了灰燼,連一根毛發、一片指甲都不剩下!
明明只有一米五左右長的劍身,攻擊距離卻達到了上百米,明明本來是作為單體格鬥的長劍類戰器,但是得出的確實對軍型戰器的戰果──
──這,就是享受塞那加德萬眾狂熱崇拜的,第一戰器霞血的實力。
三小時後,右路戰線向前推進二十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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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第二次七日戰爭•第四天◆
左路軍穩步前進,現在已經進入大片的原始森林區。
因為地形復雜,所以軍隊不僅背負著殺敵的使命,也必須將這片森林做一次初步的開墾,至少要除去一些對人類居住有著巨大危害的天然陷阱。
阿特拉斯在大軍上空用掃描功能引路,而西風則在地面觀察3D地形圖指揮全軍謹慎前行。
進入森林開始,附身月使明顯變少了,而各種各樣、甚至是在荒郊之外從未見過的兇暴動物則一批又一批湧現出來。
動物屬於真正的活物,智慧明顯比附身月使要高上很多,再加上地形不利於人類大軍,所以推進速度明顯變慢了,也出現了小量的傷亡──西風把死者數量壓在了最低,也並不吝嗇回復靈晶的使用,墮暗種的運輸部隊來往開始變得頻繁起來。
但,這樣的局勢並沒有維持太久。在最初一段顯得有點狼狽的靠物資消耗來維持的戰鬥過去之後,摸透了與狂暴動物對戰的經驗的戰士們,總算是慢慢開始穩步反擊。
到了傍晚的時候,西風埋伏在某棵千年巨樹的枝椏之上,用一枚爆破彈擊碎了疑似這個森林的王者──一頭銀色的長角巨型獅子的頭顱,最終宣告了左路軍徹底占領了這大片的原始森林。
在那之後,那些動物的氣焰明顯低了不少,到後來不但不主動攻擊,反倒是悲鳴著繞著道避開走了。於是之後一小時的進軍變得尤其輕松,走在隊伍前頭的西風總算是一掃中午的滿面陰霾,步伐輕快起來,手中惦著自己的戰利品──那銀色巨獅的角。
“嘿。挺漂亮的啊,這東西。”
拉翰在一邊湊上來看著西風手中的銀色角──那是一種奇妙的物質組成的,半透明,中間有著銀色細沙組成星星點點的不知名發光物質,在月光中散發出柔和又漂亮的藍白色光芒,用來做成什麼飾品一定很好看。
“你打算用它來做什麼?”
“做子彈。”
西風想也不想就回答,拉翰有點疑惑地歪了一下頭。
“做子彈?這東西有攻擊性嗎?”
“不,是用來做子彈掛件的。”
“……”
既然是掛件,那何必要拘泥於子彈的形狀啊喂。──拉翰剛在腦海中吐槽,一邊的西風又加了一句:
“或者做成帶鎖的項鏈也不錯,那種戴上了之後想拿卻拿不下的扭曲表情一定很讓人愉快吧。再或者是耳釘,直接刺在沒打洞的耳朵上的話,配合人類紅色血液的顏色說不定很漂亮。”
“……你是變態吧喂。我以為我是變態但和你一比我覺得我怎麼這麼正常啊!”
啪擦──上膛聲。
“你說什麼?”
“……不我什麼都沒說,話說行軍途中不要內訌啊西風長官。”
就在拉翰和西風邊領軍前進邊互相扯皮的時候,在天上飛的阿特拉斯突然興沖沖地飛下來,沖著西風甩了一下尾巴。
“西風。我也弄到戰利品了。我也要給北宸戰利品。”
“哦?”西風挑眉,“我可沒說我的戰利品要給那女人,不過你拿到什麼了,我看看。”
“嗯,很漂亮的。”
阿特拉斯顯然很興奮,尾巴尖翹了起來。
然後他放下了一直揣在胸前的雙手──那裏面躺了十幾個大小不一,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血淋淋的眼珠子。
“……”拉翰無言地扶了一下額頭,“人類和附身月使的審美肯定是有差別的啦哈哈哈。”
但是西風的下一句話卻差點讓拉翰摔個狗啃泥:
“嗯。不錯,洗幹淨的話會是好東西。最好泡在不同的藥水裏面看起來會更好看一點。”
“嗯嗯。我試試。很漂亮。”
阿特拉斯甩著尾巴用力點頭。
“救命啊我被變態包圍啦我真是個正常的好男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受到文化沖擊的鬼眼傭兵的大吼,回蕩在了原始大森林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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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第二次七日戰爭•第五天◆
霞血的戰器的真正形態一出鞘,右路戰線的前進根本就失去了任何懸念。
現在右路軍隊所處的位置是一個巨大的峽穀,沿路到處都是不知名的漂亮礦石,雖然風景很漂亮,附身月使也少了不少,但取而代之的是,大軍被居住在這裏的無數疑似小型飛龍的有翼動物騷擾了。
本來這會是異常嚴峻的狀況,因為除了墮暗種並沒有人可以飛行,要擊殺那些動物只能靠遠距離戰器,但是空中飛的東西也並不好瞄準,時間一長,不利的肯定是人類這邊──但現在,這些並不成問題。
不說那羅迦的瞄準根本不需要准心,空中十幾個光球連鎖爆炸總能炸到幾隻,霞血也發揮了他彪悍的遠距離攻擊能力,對准──前刺──對准──前刺──,如此簡單的動作往復下,天上的小型的飛龍型動物就這麼一隻一隻被那劍光刺了下來,而當事人霞血甚至還一邊哼哼著難聽的曲調一邊悠哉遊哉地慢慢踱步往前走,完全不把那些東西放在眼裏,模樣欠揍得很。
時間一長,那些飛龍似乎是知道眼前的敵人不好惹了,便互相呼叫著傳達信號,然後慢慢退走了。
“哼哼~呼呼呼呼~”
霞血用略帶幾分自得的笑容繼續哼歌,雖然異常難聽,但因為他是這裏的老大而且強到了幾乎打個噴嚏都能殺人的地步,所以大家也只是敢怒不敢言、頭皮發麻地忍著。
直到將近後半夜,大軍占領了整片峽穀後紮營,辜銀嶽突然膽大包天地開口了。
“霞血,我並不是想破壞你對歌唱的興趣,不過站在同行的立場上,我想給你一點意見。”
“咦,同行?”霞血意外地挑眉,“你也喜歡音樂嗎?”
“喜歡談不上,不過懂一點。剛才你唱的那首歌,有四十五句唱錯了。”
旁邊的朧雲一個趔趄:死和尚你就不知道善意的謊言是什麼嗎?!那首歌一共只有四十七句啊喂!
果然,霞血嘴角抽了一下。
但是辜銀嶽卻並不在意這些似的繼續開口:“我來唱一次正確的曲調吧。”
於是,本來霞血心裏還有點不服氣的,但是當營地的上空飄起了低沉沙啞、帶著幾分蒼涼野性、磁性電力十足的男低音演唱之後,他什麼話都沒有了,只是雙眼發亮地緊盯著辜銀嶽:
“有沒有興趣開歌唱培訓班我想參加!”
“不,並沒有。要不是你今天唱歌,我幾乎都忘記我還有這個技能了。”
“……”
於是霞血總算有點意識到自己有時候邊臭屁邊殺敵的模樣,在別人眼裏是多麼欠揍的事實了。
最後他決定轉移話題。
“對了,有個問題想問。”
“請說。”
“……最後一場比賽,北宸有和你說起過嗎?她有說過她是為什麼輸掉嗎?”
“似乎是因為毒癮發作了。怎麼?”
“哦、沒什麼。”
霞血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好了很多,又開始哼起歌來了:
“哼哼~呼呼呼呼呼~”
“第三個音錯了。”
“……”
右路大軍今天繼續勢頭良好推進十八公里,但是領隊者霞血不知道為什麼,心情十分之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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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第二次七日戰爭•第六天◆
相比其他兩路軍隊,中路的大軍走的是平坦的平原區,雖然進軍方面是沒了難度,但相對的,敵人的數量密集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
看著漫山遍野的附身月使,北宸好幾次懷疑,是不是這麼多年沒有人居住,這裏的附身月使就這麼一直囤積下來了啊。
當然,他們這裏有如此多精良戰士,還有亞曄、雙子、笑罌和亞加德的幫助,就算是面對如此黑壓壓的大軍,她心中依舊沒有太多的害怕。
六天下來,中路軍隊的推進並沒有出現太大的阻礙,只有中途出現過幾次消耗靈晶緊缺和糧食短缺的情形,不過有墮暗種的運輸隊在,艱難的戰況也只是維持了不到幾小時就解決了,傷亡並不是沒有,但數量並不到讓人擔憂的地步。
穿過平原區之後,他們來到的是一大片奇怪的疑似冰原的地域。這裏並沒有任何的附身月使和狂暴動物出現,腳下是平滑的鏡面一樣的大地,周圍是許多漂亮華美的半透明天然錐狀晶體,樣子和冰有些像,但並不寒冷。
墮暗種們在之前的探查活動中已經查清楚這裏的狀況,而北宸眾人,也將這片因為沒有居住生物存在顯得相當安靜的大晶原當做了三路大軍匯合的地點。
這裏沒有生物存在,並不是沒有原因的。
在這片晶原的深處,居住著一隻巨大的種類不明的女王蟲,在它的周圍,有著成千上萬的巨大飛蟲守護著,這種蟲類單獨來看並沒有什麼威脅性,但成群結隊攻擊的話,哪怕是災皇也扛不住它們的噬咬──它們尾部的尖針似乎帶著讓人麻痺的神經性毒素,要是被紮中的話,會有起碼十幾分鐘動彈不得──因此,所有的動物都遠離了這一群可怕的居民們,選擇槃踞它處。
而這片晶原,就是本次戰爭的終點,只要能擊破這裏,那麼,這整片西部荒郊算是都被赤月巫女的軍隊掃平了。
“呼。”
北宸呼吸了一下異常清新的空氣,深了個懶腰,接過亞加德遞的水,喝了幾口。
“看樣子是我們這一路第一個到呢,西風和霞血這邊怎樣了。”
“霞血軍預計六提爾(小時)後到,西風軍預計九提爾後到。”
“好,讓全軍紮營休息吧。”
北宸說著,望向晶原的深處──地平線的另一端,聳立著一座白色的晶體組成的天然巨塔,塔上有著許許多多的大型洞窟──那就是那只女王蟲的巢穴。
“明天就是決戰了呢。”
她輕聲這麼說著,一邊去和亞曄打招呼的雙子正好帶著亞曄走過來,聽到她這麼說於是興奮地湊了上來。
“嘿嘿,不知道明天那只女王蟲會由誰來殺死呢……應該是我們吧!”
黑禍話音剛落,亞曄立即冷笑一聲:
“笑話,有我亞曄大人在,怎麼輪得到你們兩只黑白笨蛋!”
“嘁,難說,我們家小泥鰍可是以速度見長的!”
素劫抱怨著,然後拿手肘捅捅亞加德:
“對吧笨騎士,快為你家巫女說說話嘛。”
亞加德沉默了一小會,皺眉開口了。
“我不能在北宸小姐面前說謊,如果以戰鬥力單純計算,去除運氣因素的話,擊殺女王蟲的應該是我。不過我並不會像你們這樣以此戰功來申請北宸小姐的親吻,請放心。”
“……”
“……”
“話說亞加德你不要把他們已經忘記掉的什麼親吻的賭約再提起來啊喂……”
北宸有點脫力地苦笑起來。
於是,在微妙而又帶著輕微的躁動的氣氛下,又一天降下了帷幕。
七日戰爭,即將迎來最後的終末。
第三十二章 荒蠻樂園之歌
踏夜鐵騎進駐西部荒郊的第七天的晨曦,終於在一片戰意高漲的寂靜中降臨了。
三路匯合在大晶原的大軍各自做著出戰前的准備,黑壓壓的人群顯得沉默而又亢奮,只能聽到悉悉索索的器具碰撞聲以及戰器的靈子聲響。隱隱約約的殺氣彌漫在這片美麗的晶石之海上,帶來略微的不詳。
此刻,就連平常最為嬉鬧的雙子也安靜下來,一黑一白二人遠遠望著東方的魚肚白,眼底一片冰冷,守在北宸的後方。
西風和阿特拉斯兩個有著高科技技朮加護的似乎是在討論什麼作戰方式,辜銀嶽在大軍的人海中穿行檢查各軍的准備狀況,笑罌一遍又一遍地和各路領隊復述著各種突然啊狀況的應對方式,霞血自信滿滿地望著遠處的天然巨塔輕輕活動著四肢,拉翰完全沒有緊張感地和身邊的戰器赤鴉小聲開著低級玩笑然後換來了亞加德一個重量級眼刀,而北宸,她正一臉凝重地站在亞曄跟前仰望著他。
“亞曄,我希望之後的戰鬥可以使用你。”
“……你確定?”
亞曄眉毛動了動。
“拿著墮暗種,連站穩都是問題,要殺敵,不可能。”
“這裏的星靈力濃度高到粘稠了。”北宸苦笑著聳聳肩,“所以潘朵拉之匣能量很充足,我可以借用它來抑制一部分反噬帶來的痛苦。”
“不要太依賴那東西,那是赤月弄在你身上的玩意兒吧。”
“我當然不會依賴它,平時可以不碰觸的話,我是絕對不想碰觸它的。但是今天是最為重要的一天,我必須用。”
見北宸表情有些頑固,亞曄把手放在了她額頭上:
“毒癮又開始了?”
“嗯。”北宸壓低了聲音,不想被外人知道,“事實上,昨天晚上就有隱約的發作,我怕再下去我會控制不了。”
“我倒是有點好奇,你控制不了毒癮的話會怎樣?”
“會把眼前的人看成最喜歡或者是最厭惡的人,會看見我最想看見的場面,或者是最不想看見的場面……然後把這些畫面當成真的沉浸。”
北宸的手有些用力地抓著自己的額頭──她說不下去了。
在被淩霜軟禁的時間段內,她曾經失控過一次,那一次,她看見所有人──向影、雙子、亞曄、西風、辜銀嶽、亞加德、阿特拉斯、笑罌……甚至是雷狄斯和魯伊、格倫佘、鈴迪爾、嘉琳娜……所有人,全部散成了支離破碎的斷肢和肉塊,浸泡在淺淺的血海之中,而血海的正中,淩霜正捧著不知是誰的腸子哈哈大笑,還把一個心臟拼命地往她嘴裏塞──那幻覺,真實到了她幾乎現在還能記得那令人作嘔的……腥臭粘稠的東西碰觸舌苔的感覺。
那幾分鐘的地獄,幾乎讓她沒有忍住自我了斷,如果大腦中不是有潛意識在提醒自己不能死的話──
只是一次失控,就讓她幾乎一周難以睡得安穩,全靠白天補眠時拉翰體貼地窩在沙發中和她扯皮胡侃,她才能轉移注意力睡上一小會──然後再度被噩夢驚醒。
所以,絕對不能再次輸給毒癮帶來的幻覺。
面對那些幻覺,哪怕是墮暗種戰器的反噬帶來的噬身蝕骨的疼痛都顯得可愛和親切起來。她寧願承受這種痛苦,也不願再次落入那種虛無的地獄。
亞曄似乎是看懂了她的表情,伸出大手輕輕捏了一下她的臉頰。
“幻覺再真實也是經不起推敲的,死抹茶真是笨死了。好吧,既然你這麼M我也就滿足你一下,不過吃不消了就立即放開知道嗎。”
“我、我才沒有M啊!”
北宸有些底氣不足地回了一句嘴,然後就任由亞曄的手在她頭頂揉來揉去晃著她的腦袋。
“喂喂小泥鰍,要撒嬌幹嘛不找我們嘛。”
黑禍的聲音插了進來,打散了一些毒癮帶來的陰霾。雖然有淩霜的虛影在毒癮的作用下在眼前閃動著,妄圖代替黑禍的形象,但北宸用力一咬嘴唇,把這虛影趕了出去。
“就是就是,我們會吃醋哦,我們吃醋了之後會變得很沒用哦,會降級的哦,會長絡腮胡和爆炸頭哦。”
“怎麼可能啦喂!”
北宸啪地一下打掉了素劫摟在腰間的鹹豬手,然後對面前的三個戰器嚴肅地點點頭。
“這場戰鬥,拜託了。”
雙子立即做了個“交給我”的大麼指手勢,而亞曄則是自信地哼笑了一聲:
“對了,我都忘記了呢。我晉級了──這幾天喝了很多不錯的優質血液,這些兇暴動物的身體素質相當不錯啊。一會使用我的話,說不定有驚喜呢。”
“啊、也就是亞曄也有全身戰器形態了嗎?!”
“估計吧,因為沒人用過所以我也不確定。”
亞曄聳聳肩,然後視線放在了北宸身後──亞加德、西風和阿特拉斯過來了。
“北宸小姐,一切整頓完畢,可以開始總攻了。”
亞加德輕聲向北宸請示,北宸剛想點頭,西風卻伸出一隻手。
“誒?”
面對西風伸出來的手,北宸有點摸不著頭腦。
西風挑眉:“別告訴我,我身為左路軍大將為你賣命六天你一點表示都不想有啊。”
“啊?那……西風想要什麼?錢嗎?”
“那種東西我多得想拿來當子彈。給我戰利品。”
北宸一愣,然後立即笑著點頭:
“戰利品!……啊,西風不說我都差點忘記了呢!給!這是我們路過某片溼地的時候從一些奇怪的像鱷魚一樣的動物身上取來的鱗片,很漂亮吧,像是天然的薄片型寶石一樣,很硬呢!”
說著,她從雙子的儲物空間裏拿出了一枚半透明、在晨光中閃著雅致的光芒的黑色鱗片遞給了西風。
“本來是想打完之後做成飾品再給大家的,不過西風想要的話就先給你好了。”
“這個只是預付費,做成飾品後也必須給我送一份過來。”
西風面無表情地收進了北宸遞過去的鱗片,然後又從儲物空間內拿出了一串掛件拋給北宸:
“既然你給了戰利品我也不能沒表示,這個就算是回禮吧。”
“……?”
北宸一頭霧水地盯著手中子彈形狀但被穿上頸鏈的漂亮透明物質,而其餘人則一律拿著異常鄙視的眼神看著西風:你想送人家戰前護身符就直說,幹嘛還要硬是要拿北宸的戰利品當幌子啊!
“這個是?”
“看就知道是項鏈吧,你白癡麼。”
“……”北宸嘴角抽了一下,“我知道是項鏈,但是……”
她仔細看了看,那漂亮的透明物質中間帶有在暗中會發光的細沙,很漂亮的樣子,形狀則是被雕刻成了很典型的子彈的模樣──但是刀工並不特別精緻,有幾處有細微的劃傷,似乎是在短時間內趕制出來的。
北宸恍然大悟地一拍手,感動地看著西風:“原來如此,是西風手制的護身符嗎?!謝謝你西風,我會好好珍惜的!哇哇……西風做的耶!”
說罷就帶著些受寵若驚的表情把子彈項鏈掛在了脖子上。
黑禍和素劫互相看了一眼似乎是打定了什麼主意,亞曄面無表情若有所思,亞加德雙眼盯著那項鏈上的子彈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而西風則冷哼了一聲整了整自己的軍帽。
“誰特意為你做的,太看得起自己了吧。我只不過是晚上睡不著所以雕來打發時間的。這種粗糙劣質品還當寶,無聊。”
“……”
你還敢再別扭一點嗎,西風!──除了把西風的諷刺當真顯得有點委屈的北宸,幾乎所有人都在腦內如此吐槽著。
“北宸、北宸。”
就在眾人都一頭黑線的時候,阿特拉斯搖著尾巴湊上來了。
“我做了布丁。給北宸做的。西風說,打仗前要吃飽,北宸昨天沒睡好所以更應該補充體力。”
“阿特拉斯,我並沒有這麼說。”
西風的表情在一瞬間出現了有些難堪的裂痕,有些著急地打斷了對方的話。
但是阿特拉斯是個誠實的好(?)附身月使,他只是疑惑地歪了一下頭:
“奇怪,記憶庫裏西風明明說了。”
“那是你聽錯,忘記掉吧。”
“哦。”
阿特拉斯雖然有些奇怪,但他還是在眾人抽著嘴角鄙視地看著西風的表情中相當老實地點點頭忽略了這件事。
然而他下一句話立即又讓西風差點一口氣把自己噎死。
“西風還說北宸似乎喜歡吃布丁類的食物,所以我從數據庫中弄來的布丁的食譜。北宸、北宸、吃吃看。”
阿特拉斯一邊說一邊有些興奮地搖著尾巴邀功,一邊的西風的臉卻綠掉了,冷哼一聲之後拿帽檐蓋住了臉上的表情之後走向了自己的營地。
北宸一臉感動地接過布丁,看看阿特拉斯又看看西風的背影:
“阿特拉斯特意為我做的布丁我當然會全部吃掉啦,而且西風……那個經常想殺掉我的西風竟然也會關心我誒!我突然覺得人生一片光明毒癮什麼的簡直就是天上的浮雲啊!”
“那個,你為什麼會覺得西風想殺你?”
黑禍抽著嘴角插嘴,然後北宸像是想起了什麼不好的事似的滿臉痛苦地扭頭。
“他曾經把布丁做成子彈打進我嘴裏……我差點噎死。”
“……”
什麼啊,原來送護身符還找一大堆藉口這種程度的,還只是輕度發作而已啊──眾人在心中有點諦觀地這麼想著。
北宸沒有發現大家的糾結,只是高興地將布丁一口一口往嘴裏送,還拿著小勺子戳戳布丁裏面鑲嵌的漂亮的珠子──那些珠子色澤各異,咬起來也軟軟的還有彈性,帶著奇妙的香味,有點像QQ糖。
“阿特拉斯,這個是什麼啊,很好吃呢。”
“真的。”
阿特拉斯的聲音興奮地高了幾度。
“北宸喜歡就好。這個是【嗶──】、【嗶──】、【嗶──】、和【嗶──】的眼珠,含有豐富的微量元素和類星靈力物質,對補充體力很有好處──”
但是阿特拉斯話還沒說完,北宸就噗地一口把嘴裏的布丁噴了出來。
於是附身月使剛才還在拼命搖的尾巴嗖地就掛了下來:
“北宸、不喜歡嗎。”
“不不不不不很喜歡!怎麼會不喜歡呢!誰敢不喜歡我去揍他哈哈哈哈哈……剛、剛才只是吃太快噎住啦!”
就算胃裏再怎麼翻江倒海,但北宸一看見阿特拉斯那條無神的尾巴就沒轍了,於是她忍著惡心面部抽搐地繼續把布丁往嘴裏送,還拼命暗示自己:這是QQ糖這真的只是QQ糖而已這千真萬確是QQ糖!
“人類有時候還真辛苦呢。”
黑禍搭著素劫的肩膀說風涼話。
“是啊,希望小泥鰍不要對布丁產生心理陰影啊。”
素劫也帶著壞笑看著北宸綠著臉把某生物的眼珠子咽了進去。
話說我早就對布丁這種東西有陰影了啊自從那次布丁子彈之後──布丁你和我有仇對不對布丁其實我們前世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一直打到懸崖底部也沒有分出勝負最後拼內力而死對不對!
──北宸的內心已經完全被布丁猙獰的邪笑占領了。
“好了好了。”亞曄總算站了出來,“鬧了鬧感覺好點沒,毒癮還在發作麼?”
北宸一愣,然後立即微笑著握了一下拳:
“好多了,看樣子子彈和布丁還是有作用的嘛──”
她說著,笑容慢慢淡了下來,沉默了幾十秒之後,她吸了一口看向亞加德:
“亞加德,咱們出發吧。”
然後,這不知名的大晶原,在這一日的清晨,由長久的寂靜,陷入了瘋狂的喊殺聲中。
這是一場再原始不過的戰爭。
兩支集群生活的生物團體,在同一片領地,為了奪取自己生存的場所,而對另一方展開了廝殺。
侵略者一方為了得到領地,而槃踞者一方為了守護領地,敗者就將失去一切,包括最基本的生命,這戰場的每一個活物,都在舉起自己的武器的時候,賭上了一切覺悟──
這是最殘酷的競爭,同時亦是最醜陋的殺戮。
現在,這場殺戮的引領者,被稱作赤月巫女的少女,正手持鉤爪,與身邊的戰士們一起,沖在了黑壓壓的巨大戰線的最前方!
吼──!
十萬大軍、數十萬戰器的同時發出的咆哮聲,震得天地間都帶上了隆隆的轟鳴。
前方的白塔立即湧起了大片的黑霧,然後向著戰線的方向撲來──近了,就可以看見那黑霧是由無數身附黑色甲殼的巨大蟲類組成。
北宸帶著所有沖在第一波的戰士們,一邊向前疾沖一邊捏碎了手中的靈晶“火龍”。
轟!
上萬條紅色的火焰龍卷組成火海,向前撲了過去,而接觸到這火海的黑霧,瞬間就消失殆盡了。
蟲類怕火,這是定律。
在戰鬥力對等的情況下,智慧和情報就成了更重要的武器,而這方面,顯然是人類占了優勢──這也是為什麼人類可以在體能不及其他動物的情況下,在長久的曆史之中、在世界的生態圈中位於主導地位的理由,北宸曾經對此覺得有些諷刺,而事到如今,她卻也不得不承認並利用這一點。
這場殺戮是她主導的,他們是侵略的一方,就算有不忍,她也無法後悔。
等到火海散盡,大軍突進到白塔下方的時候,穿行在成千上萬只焦黑的蟲屍之中,就算是很多身經百戰的戰士,也不由得發出了輕微的幹嘔聲。
不費一兵一卒,只是消耗了一萬塊靈晶,那些蟲類的大軍就被燒死了三分之二,而剩下的三分之一,也在火光和扭曲的熱浪被轟暈了頭,失去了集團性,成了一個個分散的作戰單體,威懾力頓時就下降了好些層級。
戰士們往戰線前方看去──那裏,這大軍最中心的人物,在離開白色巨塔幾百米的地方和敵人正面接觸了。
手持銀白長柄斧的赤月騎士,邁著沉重的快步揮舞著手中的巨斧,將鋪面而來的巨型飛蟲毫不猶豫地劈成了幾塊,鮮綠的體液濺得那白色的鎧甲上到處都是;
手持巨劍的“鉤命銀月”,橫揮手中的紅色巨劍,呼嘯的劍氣將前方一直線的飛蟲的甲殼全數切裂,一瞬間,數只飛蟲落地抽搐,而他前進的道路已被清開;
手持狙擊槍的星脈種,身披光學迷彩穿行在黑壓壓的飛蟲群之間,槍口不停射出紅色的追尾子彈,射中然後引爆了一隻又一隻的目標,然後厭惡地抹去了濺在臉上的綠色液體;
手持星靈劍的附身月使,在天空中高高舉起翅膀,身邊的浮游炮發出絢爛的光芒化作道道細線同時擊中了復數敵人,星靈力的光芒兇悍地閃動,昭告著一次又一次的殺伐;
鬼眼的傭兵狂笑著雙刀飛舞,陰戾的短劍冷笑著削去一隻又一隻敵人的翅膀,第一戰器微笑著將周身數十米清出了真空的空間,少年冷笑著手持弩炮引爆數十光球將大片敵人炸得粉碎,絕色的長鞭輕笑著將襲來的敵人抽得滾落在十幾米外的地上──
所有人,都將自己化作了最堅硬的利刃,最嗜血的獠牙,將一切靠近自己的敵意,全數毫不留情地攆在腳下!
十萬踏夜鐵騎,此刻變為兇暴的絞肉機快速推進,所過之處,只剩斷肢殘骸。
然而,就算如此,身處戰場中心的北宸,還是看見了己方戰士倒下的身影。有戰士被那帶著麻痺劇毒的針紮中,然後果斷地用靈晶歸鄉撤離現場,然而有些已經用掉靈晶或是沒有被分到靈晶的,只有依靠自己的運氣,或是在夥伴的掩護下撤到安全區,或是在敵人一哄而上的噬咬中,瞬間化作一堆白骨。
當這一幕就發生在北宸十幾米外的時候,沒有來得及趕去援救的她有一瞬間感到鼻子猛地發酸,眼眶也頓時紅了起來,但是還沒等手上的雙子開口,她已經用力咬牙收回了悲傷,眼中取而代之的,是血紅的殺意。
戰場上,沒有人有哭泣的資格。
這是戰爭,既然是戰爭,就不可能沒有傷亡。她不是沒有預料到這些,只不過在親眼面對之後,才產生了實感。
這一條條生命,是她為了實現理想而必須背負的代價和壓在心頭的重量,是她建築起理想鄉時,沾染著鮮血的沉重基石。
從此以後,她無法後悔,再不能退縮,沒有時間猶豫,亦永遠失去了脆弱的立場。
否則,她要如何面對這些戰死的靈魂?
她是背負著千萬生命,預料到這樣的場面卻依舊踏上了這條道路的。
一道暗光閃過了視線,她低頭,看到了胸口掛著的西風送的護身符,隨之,她的神情更是果決起來。
吼──
少女發出了嘹亮而又原始的孤獸般的長鳴。
人們不由自主地向著聲源看去,無數蟲類也被吸引著調轉了方向。
而在那千萬視線的中心,赤月巫女在紅光中高高懸浮在天上,她的手中,是一柄比她個子都要高出幾分的,黑色巨鐮。
她身上的戰鬥服,被換成了巨鐮的全身形態,黑色的華美緊身勁裝勾勒出漂亮的曲線,暗紅色的紋路沾染上了不詳的殺氣,胸口暴露出了幾寸恰到好處的白皙皮膚,和衣裝的顏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而在背後,黑色的骨質部件細細密密地排布成了翅膀的形狀,輕輕扇動著,保持著她的懸浮。
一霎那,哪怕是沒有什麼智慧的蟲類,也明白了──
那是降臨在戰場的死神。
吼──
她再次發出了長鳴──那是對著所有敵人的,最赤裸直接的挑釁。
這片土地的原住民啊,看好了,我是這個侵略你們土地的集團的王,若要保住你們的家鄉,就來試試撕裂我吧,然後,我會讓你們用自己的身體體會我的強大!
我才是你們最該打倒的存在,所以,過來吧!!
她化身為野獸,用了所有生物都能聽懂的語言,發出了最後的挑戰。
瞬間,蟲類們怒吼起來,鋪天蓋地的翅膀扇動的蜂鳴,全數向著天空的死神沖了過去!!
然後,在那紅光之中,一切的攻擊化為徒勞,巨大的飛蟲,簡直如同撲火的飛蛾一般,被巨鐮掀起的地獄之火吞噬、絞碎。
力量、速度、技巧的極致,在此刻完美地組合了起來。
黑色的刀刃化作無數彎月,在那縴細的手臂的揮動之下,勾勒出最為銳利的防禦之網,將撲上來的敵人切成了碎塊;長長的鐮刀柄在復雜的運動軌跡下劃出了詭笑的妖光,將周圍所有的生物都籠罩在了死亡的陰影之下;紅色的刃風唱出了悽厲而又華美的鎮魂曲,無情地宣告著一個又一個終末的預言,並將它們化成了最純粹的真實。
她在天空中踏風疾馳,在勁風中舞蹈般躍動,在躍動中無情地演繹殺伐。
靠近她的一切都被切斷了生命線,她成了收割靈魂的最高裁決者,在那一刻,主導了戰場的走向。
也正是那一刻,踏夜鐵騎的戰士們,親眼見證了最耀眼、最凶殘的美麗在天空中綻放。
從此以後,無論有女人如何美得傾城,媚得亂世,他們依舊會堅持,沒有什麼比他們殺戮時的王──更為動人,更為引人注目,想要跪倒在那黑色的骨翼之下。
終於,她的形象,擺脫了亞加德所侍奉的一個符號的地位,
──真正地成為了她的戰士們的心靈信仰。
很痛,痛得刺骨,痛得流出了無法抑制的生理的眼淚。
但是她沒有在臉上顯示任何表情,那點點的淚光,隨著揮舞鐮刀的動作迅速無人知曉地飄散在了空中。
不知道是墮暗種帶來的反噬之痛還是源自內心的碾壓──總之,現在她除了疼痛,什麼都感覺不到。
但她的大腦卻異常地清醒,手中的殺戮也一刻不停。
已經徹底沒有退路了。
從此以後,站在我對面的,無論是蟲類、獸類、附身月使、怪物、抑或是人和戰器,作為我的敵人,我敬你、重你、全數接收你的戰意、全力給予我的回擊、維護你身為戰士的驕傲與尊嚴、以敵人的身份注視並愛你,但我不會給你半分憐憫,片刻溫柔,以及絲毫的猶豫。
殺戮帶來的疼痛,我會獨自咽下消化,所以若是感到仇恨,就沖著我來吧。
但我不能死,我不會死,我也不會後悔。
因為我的背後,有數十萬人命將他們的未來託付於我肩上,對敵人若有絲毫遲疑,就是萬倍對他們殘忍。
為了永遠不讓那個毒癮中的夢境成真──
她在略微模糊的視線中,看到了腳下那幾個眼熟的人影。
為了能保護你們好好活著,為了建立完全屬於我們自己的家鄉,為了有一處能徹底釋放我們的自由的淨土──這疼痛不算什麼。
不算什麼!!我可以忍!
在那帶著狠厲的決意的刀光下,殺戮漸漸告終了。
廣大的平原,蟲屍遍地,戰場安靜下來,而北宸有些疑惑地看向了那白色的巨塔。
奇怪,女王蟲為什麼沒有出現?
十分鐘後,當北宸帶著身邊的眾人以及幾百精銳戰士沖入塔中的時候,眾人得到了答案。
在塔頂的巨大空間的地面已被綠色的汁液浸滿,奇奇怪怪的肢體部件,散得到處都是。
而在空間正中的巨大屍塊上,坐著一個已經看不清楚面貌、全身都是綠色汁液的男人。
但是北宸立即認出了他是誰,因為那對熠熠發光的雙眼,她曾全身心注視過無數次。
“哥哥。”
她輕聲喊了一聲,坐在屍塊上的格倫佘抬頭,將手中一截毛茸茸的尖利的──像是蟲腳一樣的東西,丟在了地面上。
然後他跳下來走到北宸跟前,活動了一下肩膀。
“這東西太難纏了,所以我只能把它所有能拆的部分全拆了。”
他邊說邊指指散亂在大空間各處的成百上千塊奇怪生物部件。
“沒受傷嗎?”
“受了點小傷,主要還是累。我和這東西打了一上午,好久沒有這麼爽快了。”
北宸瞪大眼:
“一上午……也就是說我們發動進軍的時候你就脫離主力軍跑來這裏了?!”
“這樣比較有效率吧,雄蟲大半被你們吸引過去了。”
格倫佘邊說邊輕松地聳肩,但看他全身狼狽成這樣子,就知道這場惡戰有多驚險。
圖零的准族長──被叫做“送葬狂犬”的男人,此刻全身都是臭氣燻天的綠色粘液,但是北宸還是對此無動於衷地撲到了他的懷裏,用力摟著他的肩膀。
“辛苦啦。……哥哥。”
“嗯。”
格倫佘大概真的很累,他將全身的重量靠在了北宸的身上,慢慢的閉上眼睛輕輕喘著氣,而遠處,某個屍塊蠕動起來,過了十幾秒,一隻同樣全身都是粘液的小東西從那下面鑽了出來跑到了格倫佘的腳下,搖著尾巴叼住了他的褲腳。
──是那只柴犬“毛球”。
這麼危險的戰場還能活下來,這小傢伙還真是命大外加彪悍啊。
“喂,婭修。”
戰士們開始打掃戰場,而休息了一小會體力開始回復的格倫佘,將下巴擱在北宸肩膀上輕聲開口詢問。
“我喜歡這裏。這片土地才是圖零部落之人真正該呆的地方。我想把自己的部族遷徙到這邊來,可以吧。”
“當然沒問題,盡管來好了!大家都姓圖零嘛,我會毫不猶豫地開後門的!哥哥想把部落安在哪里隨便選就是了。──雖然這裏哪里都很危險啦。”
格倫佘笑了一聲,帶著兄長的寵愛眼神拍了拍她的背。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已經不再認為“婭修•圖零”是一個遮掩身份的假名,而是把它當做自己在這世界的真正名字了。
“那首都決定好在哪里了嗎?”
“就是這裏,這片晶原。”北宸松開格倫佘的懷抱,看了一圈四周。
“這塔去掉那些蟲的巢穴的話很幹淨,就用來當做主城吧,空間很大又通風,這個大廳當謁見廳正好──視野也很廣。”
她說著走到大廳的邊緣部分停住。因為是鏤空的大空間,所以從這裏可以直接看到塔下廣大的土地,清風吹來,送走了血腥味,讓她的心情也舒暢起來。
格倫佘興味地挑眉:
“你就不想要一個華麗尊貴的大皇宮。”
“我沒有這麼多物資可以這麼奢侈的消耗。在這裏的話,正好可以省去搭建建築的人力物力,這麼漂亮的天然堡壘為什麼不用啊。”
她說著轉頭看向腳下遼闊而美麗的水晶般的平原。
“更何況,我是這場戰爭的勝利方,是靠最野蠻的殺戮取得的這片土地,本質上,我和這女王蟲有什麼區別嗎,呆在它曾經呆的地方,我覺得很適合我呢。”
“確實,”格倫佘的嘴角難得出現了調侃的笑容,“身為罕有的雌蟲,卻可以指揮千萬的雄蟲為你搏命,確實很像。不過……”
狂犬伸手,理了理她有些淩亂的發絲。
“女王蟲連血都是冷的。……而你,很溫暖。”
聽到這句話,北宸突然釋然地笑了起來。
三個月後,西部荒郊地區正式被踏夜鐵騎所占領,原先數量多到溢出的附身月使和兇暴動物被降到了正常生態範圍內的數量。
北宸並沒有命令將附身月使或是動物們趕盡殺絕,而是將那數量進行了調節,以便適應人類的存活。
然而就算這樣,這片土地依舊很危險,附身月使不會出現六級以下的,動物們也依舊保留著那凶殘的習性,峽穀中處處是天然迷宮,森林中就連看上去最無害的植物也有可能是一個危險的陷阱。
但北宸卻覺得這樣沒什麼不好。
在這樣的土地中努力生存的話,他們的警戒將隨時被維持在一個高度,他們將時刻鍛煉著自己的生存能力,他們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最高的延續生命的喜悅,他們無時無刻不在戰鬥中釋放自己的本能,和這野蠻、神秘而又美麗的世界,進行最直接的對話。
伴隨自由的往往是危機,而打敗危機就能享受最徹底的自由。
這片土地,現在是他們的了。
充滿著未知,飽含著力量,躍動著強勁的生命力,宛若荒蠻的淨土,令人心生畏懼而又神往,而面對這神往,弱者選擇退避,強者則選擇探索和征服,從這裏出去的人,在外面的土地,必將毫無懸念地立於眾人之上……
這裏,是且僅僅是……強者的舞臺,強者的樂園。
又一個月之後,西部荒郊對外公開了赤月巫女建國大典的消息。
大典對著所有國家開放,但是前來觀摩的,除了一些有著強力武力後臺的國家首級,只有實力出眾、膽大而又自信的戰士,連人帶戰器加起來只有幾萬人。
而對於外來者,踏夜鐵騎對此表現出了充足的自信──不需要他們動手,除了他們,沒有人可以在這裏全身而退。敢生事?沒關系,餓肚子的兇暴動物多的是──能夠主宰這片土地的,只有他們!
建國大典的宴會開始之前,踏夜鐵騎作為第一批國民兼軍人,站成方陣集合在大晶原的正中,而外圍的客席則站滿了來參觀的人群。
那裏立著一座巨大的水晶碑,外形樸素而莊嚴,碑上刻著密密麻麻的人名,在碑前,種植著大片叫不上名字的白色美麗花朵。
水晶碑建於一個高臺之上,在碑前,有一個少女被幾個外貌各異但一眼看去就能察覺實力出色的戰士簇擁著,面對台下的人群──是盛裝的婭修•圖零。
現場陷入了寂靜,而她輕聲開口了。清澈而帶著幾分冷硬的聲音,如同絲線般漸漸飄遠,傳到眾人耳中。
“‘艾裏席恩’的民眾們,你們看好,我身後的水晶碑上,刻著991人的名字。──是在這次建國戰爭中犧牲的戰士們的名字。這次我們勝利了,但我們不僅該慶幸我們獲得的成果,也該回頭看到我們失去的東西。”
她說著,揮手指向身後的水晶碑。
“這座英靈塚,是我宣佈艾裏席恩成立以後帶你們看的第一樣東西,這就代表它是最重要的,我把它建在出入皇宮的必經之道上,就是希望讓各位能經常看見它,希望各位時刻記著,我們此刻能享用這片土地,是我們這些兄弟們的血肉換來的。
這上面的名字,有人類,也有戰器,他們生前作為生死與共的搭檔馳騁沙場,死後作為長眠的夥伴被葬在一起,我相信,他們會為此感到欣慰和快樂。”
踏夜鐵騎如同黑色的雕像一般靜立不動,而外圍參觀的不少人則騷動起來。
“在艾裏席恩,沒有什麼戰器和人類之分,區分個體差別的,只取決於你們個體的能力水準。種族立場對我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只要能獲得認可,就算是附身月使,我們也歡迎。我們決定將此地作為我們的家園,就決定了我們時刻與危難為伍,與艱辛為伴,感到害怕的,覺得累的,可以趁早離開,我絕不阻攔。”
黑色的大軍依舊一動不動。
“很好,還站在這裏的,從這一刻開始,你們就是我婭修•圖零的家人,只要你們不背叛不傷害我和我要保護的事物,只要你們願意遵守我的規則,那麼我就全力將這裏打造成你們的樂土。
吾名為婭修•圖零──”
少女揚起手,隨後,台下的萬眾發出了轟鳴的回應聲:
“吾名為──”
所有人報了自己的名字。見此,她溫和而又淩厲地笑了起來。
“敵人在我們面前,我們要怎麼做?”
“全數清掃抹殺!!”
“親友、情人在我們身後,我們要怎麼做?”
“賭上靈魂守護!!”
“我們有的是什麼?!”
“鋒利的劍刃、鐵打的意志、不屈的智慧!”
“我們缺少的是什麼?!”
“敵人的敗績、噩運的求饒、挑釁者的俯首稱臣!!”
“我們自豪的是什麼!!”
“比一切都驍勇的戰器、比一切都堅強的人類、比肩而立的夥伴、忠誠而親切的戰友!”
“沒有錯!!”
巫女的聲音清脆而又豪邁。
“我們絕不主動挑唆,但也絕對不吝嗇展示自己的強大,恩予我者,還十倍,怨予我者,還千倍!!艾裏席恩住民們!
吾之劍即為汝之獠牙、吾之鐮即為汝之堅甲、吾之鉤爪將破未來之暗,吾之槍將為耀瞳明燈指引汝等前方!
赤月塞爾藍德在上,毒月塞連克拉德在上,神之墓場塞那加德在上,吾等艾裏席恩子民在此宣誓──”
震天的、仿佛歡呼一般直達人心底深處的呼聲,在晶原上空帶著回聲遠遠飄散開來。
“直到生命最後一刻,吾等都將努力生存、不懈拼搏、時刻保持謹慎,時刻保留溫柔和殘忍,時刻平衡人性與野性,時刻享有自由,時刻追尋幸福──永不背叛、永不退縮、永不放棄、永不輕易言敗!!”
荒原女王婭修,與幽冥女王鈴迪米雅、灼夜女王嘉琳娜齊名的少女,在那一天把自己的名字烙入了世人的記憶之中。
外之章 雙子 拼上性命等待(上)
黑禍和素劫,出生在拉提亞王國的一座小星靈礦山中。
在月震之夜帶來的強大的星靈力脈動中,他們在星靈礦山的光芒中誕生了。單葉戰器獲得的能力是“人格賦予”──因此,身為極品燁月種的他們,在礦山的管理者拿著他們,僅僅是殺了幾隻低級附身月使,就從幼體狀態晉級,然後有了健全的人格。
他們的出色能力,立即被當地的貴族──一個有著封地的伯爵給看中了。因此,他們並沒有像其他戰器這樣被交到的評定中心統一狩獵晉級,而是被伯爵直接扣下,當做了他的兒子的備用武器。
伯爵的兒子並不是靈武司,而是一個體弱的音樂家,每天最喜歡的就是在自己房間裏撥弄自己的四弦琴,對拿著戰器去郊外狩獵附身月使什麼的,完全沒有興趣,身手也完全不行,只會小部分自衛的花拳繡腿,黑禍和素劫,正是因為晉級需要的星靈力較少,算是上手極容易的戰器,才被選中,和他契約。
因此,才單葉等級的黑禍和素劫,僅僅是依靠每天被那小少爺帶著去進行附身月使的“補殺”,才在一個月之後,勉勉強強地晉級到了雙翼──雙翼等級獲得的能力是人形化,因此,他們總算是能以穿著黑白雙色的迥異服裝的青年形象示人了。
從出生之後就沒怎麼參與狩獵,作為戰器的本能得不到滿足,黑禍和素劫心裏是不滿的,但他們卻沒有因此責怪自己的契約者。
那個小少爺叫做雷明頓,可以說是非常典型的藝朮家,感性、神經質、同時卻又帶著創作者特有的熱情,在生活和衣食住行上,他確實有著和貴族的身份完全相符的格調和品味,同時還很善良。
他給他們起了個很別致的名字,一身黑衣的叫黑禍,一身白衣的叫素劫。
很有殺傷力和沖擊性的名字,和他們張揚的外貌和個性確實十分相符,雙子很喜歡這個名字,於是就這麼應承了下來。
雷明頓不是個好契約者,卻是個很好的交流夥伴,也是個很夠義氣的朋友。
雖然身體孱弱不能帶著黑禍和素劫去野外進行真正的狩獵,但他的骨子裏卻很高潔正直、甚至有些道德潔癖,眼中容不得一點沙子,也因為此,他對人類和戰器之間這種奇怪的不平等關系抱有強烈的不滿。
“要區分地位,我沒有意見,但我認為應該是以個體的能力來進行篩選和排位,而不僅僅是因為血統就把人一棒子打死。戰器怎麼啦,戰器明明比人類更適合在這世上生存嘛。”
“雖然戰器不得不依靠人類生存,但那畢竟不是他們主觀的願望,而是生物特性。我想如果可能的話,他們倒是更希望能夠自己進食吧?但是人類就不一樣了,有多少人,明明有著健全的手腳,卻依舊好吃懶做等著人把東西送到嘴邊?”
“如果我是戰器的話,我就要去做個墮暗種,有著強健的身體,可以走遍這個世界,視界變廣的話,我一定可以寫出更令人震撼的曲子吧。”
黑禍素劫從出生之後就一直跟著他,受著他的觀念燻陶,導致他們和別的戰器有了些微的不同,他們雖然深知這個世界的法則,卻開始在心底萌生“戰器和人類並不該存在地位差”這樣的想法。
但,雷明頓畢竟是個貴族,他心中的想法是無法在公眾場合大聲說出來的,他這孱弱的身子在塞那加德這樣的崇武的世界中,已經讓他的父親背負了一定的壓力,他不該再說出這些引人注目的話,然後被扣上一頂“嘩眾取寵”的帽子。
因此,當表面上和那些貴族朋友周旋時,他面帶微笑地默認了對方對戰器的態度,卻在不經意時,對站在身後的黑禍和素劫狡黠地擠擠眼,做上一個滑稽的鬼臉,以示對這些的排斥和不屑。
於是,就算是本能得不到滿足,雙子還是死心踏地地留在了雷明頓的身邊。
就算沒辦法晉級,做不了出色的戰器也沒事──他們也沒有那麼地上進,有著這樣想法的主人,可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
然而,黑禍和素劫心中的希冀,並沒有實現。
雷明頓到底還是心高氣傲了點。雖然並不是太露骨,但他言行中的叛逆,終究還是惹惱了貴族圈子中的一些頑劣子弟。在一次宴會上的口角中,他被一個侯爵的兒子打倒在地,黑禍和素劫雖然想要保護他,但無奈自己等級太低,根本不是對方的對手,三人,只能眼睜睜地讓自己在大庭廣眾被痛毆,被各種不堪的言辭侮辱。
回來之後,黑禍和素劫被倒了點星靈礦溶液,也就治好了,但本來根基就弱的雷明頓卻因此一病不起。
他要求黑禍素劫和他解除契約,為了不餓死,黑禍素劫同意了,但他們卻沒有離開伯爵府,而是陪在他的身邊,幫著府裏的人幫忙為他的病情奔波。
大概是多少有些雛鳥情結吧,雷明頓,對黑禍和素劫來說,簡直像是“第二個兄弟”一樣,他病了,除了他的父母,最著急的就是黑禍和素劫了。
但就算他們如此努力,雷明頓的身子,卻還是沒有重新好起來,而是一天天弱了下去,到最後,甚至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是躺在床上,時不時用眨眼來表示自己的想法。知道自己沒救的他,不再露出虛弱和陰鬱的神情,反倒是拼盡最後的力氣,開始重新創作起了音樂──只不過這次,是由黑禍和素劫在一邊代筆寫曲譜了。
很可惜,最後一首曲子沒有寫完,雷明頓就帶著遺憾離開了人世,最後的十幾小節,是素劫代為完成的,他的葬禮上,雷明頓的父親請來樂隊演奏了這首曲子,但是全曲演奏下來卻不帶半點突兀,顯然,雷明頓的想法,已經傳達到了素劫的心中,所以他才會寫出融合得這麼好的最後幾句吧。
雷明頓死了,伯爵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歲,黑禍和素劫身上帶有太多雷明頓的影子,他不想看到他們,於是給了他們一些錢,放他們離開,讓他們自尋出路。
於是,帶著不舍和悲傷,雙翼等級的黑禍和素劫,就這樣開始了漂泊的旅程。
而就在真正地走進這個世界之後,他們才發現,自己已經被雷明頓嬌慣得如何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了。
他們無法容忍人類對自己指手劃腳,受不了那種看待玩具和下人的居高臨下的目光,對人類那自詡主宰者的態度嗤之以鼻,甚至有一些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本就是人類的附屬品的戰器們,他們也一併看不起起來。
所以,之後的幾年,他們過得很不好。
經常是契約了不到一周,就和主人產生不合而提前解約,不但得不到報酬,還經常會餓肚子。戰器必須要吃飽才能積攢星靈力晉級,而因為他們總是處於空腹狀態,導致他們雖然是成長率極高的極品燁月種,但等級一直停留在雙翼上不去。
等級上不去,也就賺不到大錢,賺不到大錢,也就意味著他們沒辦法挑選到好的契約者。
但他們還是固執地認為,自己是出色的,等級上不去也好,留給真正的下一個主人一起晉級會比較開心,總有另外一個雷明頓會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就這樣,飽一餐餓一餐地,他們從拉提亞王國,來到了赫陽國。
沿途他們換了無數個主人,卻沒有一個契約者,是合作期超過一個月的。
這些人之中,有男有女,有老人,有少年,有粗魯的大漢,也有嬌貴的貴族小姐,有資深的靈武司,也有初出茅廬的新人。
但沒有一個人,會用和雷明頓相似的目光看待他們。
所以,很固執地,他們一次次選擇離開。
總會找到的。
他們在內心如此鼓勵著自己,但卻依舊發現,自己前方的路,在越走越窄。
孤獨感越來越靠近,與世隔絕的壓力越來越濃重,他們甚至有了這個世界,只剩下自己的同胞兄弟這種錯覺。
雷明頓死後,再也沒有人能和他們有共同語言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素劫開始叫黑禍“老弟”。 D e y i k_ o 分 享
他拒絕了黑禍是自己的兄長這一事實,而讓自己也站在了“哥哥”的立場上。
就算這個世界只剩下自己和對方,也要以兄長的身份,互相扶持著對方尋找下去。
玩世不恭嬉皮笑臉、甚至是不求上進、遊手好閑、輕浮囂張只顧著玩樂的油滑態度下,是無人可以理解的固執和孤寂,雙翼等級的極品燁月種,就這樣不停地換著主人,在這廣闊的世界上摸爬滾打。
他們,還是在等待。
偶爾,他們也會起了妥協的念頭。
短工期間,並不是沒有欣賞他們而對他們好的主人──有不少於三個的女人,對他們的外貌和戰鬥力都十分著迷,一度對他們十分體貼和熱情,如果說,他們不曾認識雷明頓,或許確實會為這種態度所動而安定下來吧──但現在的他們,卻能發現,這只是一種對待玩具、對待寵物才有的寵溺而已。
他們,從根本上,並未被擺在和對方相同的水準線上。
他們所要的“真正的尊重”,從未出現過。
或許,這樣想著的自己才是錯的吧。不明白自己的地位,不肯接受這樣的事實的他們,是永遠都沒辦法被世界接納的嗎?
是不是,也學著周圍的戰器一樣,在骨子裏埋上幾分奴性,會過得比較好呢?
就在雙子快被沉重的生存壓力壓得幾乎要妥協時,魯伊──赫陽國的第三皇子,魯伊•紫十一•赫陽,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那是一次街頭鬥毆,黑禍素劫哪怕是被揍得鼻青臉腫,還是死磕著和一個出口侮辱自己的靈武司較勁,魯伊剛巧微服路過,就這麼將他們帶回了自己的府上。
他對他們的態度隨和而親暱,也看不出有對戰器的輕視情結,黑禍和素劫心下一喜,面帶喜色地答應了和魯伊的契約。
很快,他們就在魯伊的幫助下晉級到了三芒。
可惜好景不長,魯伊身份復雜,被硬塞了讓人頭疼的使命,沒過多久,在和星靈礦總督達裏姆的替身的血戰中,魯伊反復地損兵折將,那個星災之夜,他們在野外被暗算,最終倒在了卡亞那大河谷的某處隱秘的小山坳裏。
黑禍和素劫沒辦法救治得了月毒的魯伊,反倒因為多日沒有進食,最終被餓回了原型,倒在地上,變回那一對雙色的鉤爪。
“老弟──”
最後,黑禍虛弱地對著躺在一邊的素劫笑問。
“你後悔過嗎?”
後悔因為自己的固執,而讓自己陷到了這種瀕死的境地。
“不。要麼不找,要麼就找一個能抓住一輩子的。你覺得呢。”
“啊啊,我也是,我不後悔。”
虛弱的雙子鉤爪,躺在那散著香味的花地中,靜靜地望著頭頂長著青苔的山壁。
然後,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的耳邊,響起了一道清亮的女聲。
“哇啊──向影你在盯著哪里看啊!!我是說這邊!!有人!!有人倒在花叢裏了!!”
那個時候他們還不知道,他們所等待的,終於在最後一刻,來到了。
外之章 雙子 拼上性命等待(下)
他們和她的相遇,實在是算不上有多浪漫。
本來一直作為他們的賣點的算是很吸引人眼球的張揚外貌,此刻無法顯現在人前,引以為豪的鋒利度和極品燁月種的實力,也因為過度飢餓而全數收攏,明明是很張揚跋扈的作風,此刻也只有躺在地上和偶然間來到這裏的人周旋交易──他們需要對方幫助魯伊。
來者是一對靈武司主從。
較小的靈武司和長劍戰器的組合,兩人看上去風塵僕僕的,顯然是在河谷中跋涉的旅客,但令人奇怪的是,那個少女靈武司,明明有著出色的契約力,和她搭檔的那長劍戰器,確實星靈力稀薄的──嗯,說得不好聽些,就是劣等品吧。
倒不是看不起那柄長劍,而是對那個女孩的想法產生了一絲好奇──她為什麼會選擇這樣的搭檔在這危險的野外活動?以她的等級,不至於窮到要雇用這種不會有人要的殘次品來過活吧?
但沒等他們來得及思考這些,她的話讓他們更是驚訝了一番。
“我會救他,不過救完之後希望你們別和我們再有任何的牽扯,事實上我寧願救普通人,也不想救有身份的人,會惹麻煩的。”
本來,他們想用魯伊的身份來利誘對方殷情地幫忙,但沒想到的是,她神情一下子冷淡下來,不但沒有露出高興的樣子,反倒開始急著和他們撇清關系了。看樣子,相比利益,她很理智地選擇自保。
至少挺冷靜的,要知道有多少人擠破頭想和皇室沾點兒關系,最後又死在了見不得人的鬥爭上啊。
而且──
雙子不約而同在心中好笑地想道──明明知道這麼說有可能會得罪他們都要當著他們的面回絕是怎麼回事啊?不想和他們扯上關系的話,可以在拿了契約金之後找機會偷偷溜掉啊。
把“醜話”說在前頭之後再幫忙,看樣子還是一個責任感非常重的傢伙呢。
就這樣,懷著幾分好奇和幾分潛藏在心底的雀躍,她和他們臨時組成了搭檔,外出狩獵去了。
像是為了報復之前那個叫做向北宸的女孩的冷淡似的,兩人在之後的狩獵中好好地回敬了她一番,把她累得筋疲力盡不說,狩獵中途還出盡了洋相,她雖然委屈至極地不停抱怨著“變態”啊“惡棍”啊什麼的,卻並沒有對他們露出真正的厭惡或是蔑視的神情,身體明明已經很累了,還依舊在硬撐著,輔助他們狩獵。
──就像是知道他們餓壞了,所以無奈而體貼地進行了配合一樣。
於是,就在雞飛狗跳的兩小時之後,黑禍和素劫心情大好地和她一起回到了魯伊昏迷的地點。他們有預感,接下來的日子,說不定會很有趣──甚至有可能改變他們的一生。
當然,他們的猜測,沒什麼懸念的命中了。
因為魯伊的要求,他們和她簽訂了臨時契約。 Deyiko分享
而在簽約之前,她不但沒有對自己能使用極品燁月種而感到興奮,而是用極其不安和愧疚的神色看著她身邊的戰器──那個叫向影的長劍。
看到她這種態度,黑禍和素劫不但沒有覺得不愉快,反倒是覺得有點欣慰。
她看起來,是很真心地在意自己的長劍的心情,反倒是那個長劍對此表現出毫不排斥的樣子,讓她顯得有點兒受打擊,一臉“為什麼你都不會覺得吃味”的表情。
雙子心情一好,嘴裏出來的話也就越加辛辣和油滑,弄得她總是炸毛般苦笑不得地吐槽,無論是平時說話,還是心靈溝通頻道,幾人的交流,變得吵吵嚷嚷熱鬧非凡還很沒營養,但也因此讓人感受到了一陣從未有過的輕松和喜悅。
啊啊──對了。
有可能,這就是他們一直在等待的,戰器和自己的持有者該有的交流方式吧。
一路吵吵嚷嚷著前進,前進途中,又有一個墮暗種亞曄加入了進來(他們似乎認識),於是,黑禍和素劫還有魯伊和新來的亞曄就這麼成了北宸口中的惡棍軍團──看到她臉上那憤憤然又帶點委屈的神情,以及一邊的向影那飽含控訴的眼神,體內的惡作劇細胞就不知怎麼地愈加興奮,一路捉弄過去,以看她狼狽的模樣為樂──
笑鬧著互相打趣的同時,心底也漸漸地湧起了那被深藏已久的柔軟之情。
這種感情,在她與他們一起面對災皇時,開始越放越大。
在那毒液襲來的時候,他們作為戰器,便本能地護在了她的前方──畢竟,戰器在戰場上就是為了保護持有者而存在的──但是她卻不顧他們的意願硬是將它們收了回來,然後用自己的血肉當盾,保護了他們。
甚至當他們因為太過混亂而出口質問時,她這麼回答了。
“犯傻的當然是你們!我身上有輕甲保護,你們身上可什麼都沒有啊!”
黑禍和素劫徹底愣住了。
她的想法──她的行動在告訴他們,她在看到他們受到攻擊時,在反射性地想像他們倆的人形,所以她認為她身上的防禦,比他們要牢固吧。
她確實是在用完全對等的眼光看待他們──
不,雷明頓尚且是在在意這種階級上的不公並對此抗爭,而她的眼裏,甚至連階級這個概念都沒有裝下。
可以,這麼相信吧?
所以,在她看見赤月之後陷入了情緒低潮期的時候,他們和亞曄一起用了有點可笑的方法,開口留人了。
所以在魯伊看出了他們的心情之後主動提出要將他們作為酬金送給她時,他們心底湧起的,是前所未有的期待和雀躍。
所以在知道雷狄斯是北宸的初戀情人時,他們在內心一角忍不住地不停泛酸,而看到她對他的態度之後,又不著痕跡地松了一大口氣。
所以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們總是會偶爾互相交換眼神輕嘆著──後悔自己曾經用來掩飾自己無助的放蕩作風,後悔自己因為一時的孤寂和妥協而和看得順眼的契約者磨刃,也因此,他們在起跑線上,落後了向影一大截,在面對她時,起了深厚罪惡感和自我厭惡。
所以在看見她為了他們對雷狄斯行戰器禮的時候,從未有過的自豪和喜悅,占據了他們所有的思考。在那一刻,他們真正地開始慶幸起來,還好固執到了最後一刻,不然的話,就會永遠和她失之交臂也說不定呢。
這就是他們拼上性命等待的──最後的歸宿了吧。
從此以後,他們不再需要打短工,不再需要在別人的臉色下不甘願地收攏自己的脾氣,不需要和自己沒興趣的女人磨刃,因為,他們的主人,是連他們受一點小傷都會露出心疼的表情的大傻瓜。
雷明頓,謝謝你給了我們那難以折損的驕傲,現在我們終於找到了真正的,完美的契約者了,請你在天國好好地看著吧。
我們一定會連同你這一份,更加精彩地活下去的。
一定會以我們自己的方式,譜寫出更動人的樂章的吧──
回憶,在周圍那寂靜的環境下,慢慢淡去了。
雙子鉤爪回神,集中精神,在北宸的手腕上看著站在擂臺另一側的對手──有著“送葬狂犬”之稱的格倫佘•圖零。
最關鍵的一仗,即將打響。
而她把最大的信任和希望,寄託於他們的身上。
不要緊,會贏的,一定可以贏的──仿佛為了鼓勁似的,她重重地握住了鉤爪的把手。
而他們,也立即回應了這份信任,尖利的刀刃,在空氣中發出了悅耳的蜂鳴。
然後他們和自己的契約者一起,發出了充滿戰意的輕叱,
──沖向了對面的,最為可怕的強敵。
外之章 淩霜 日漸腐爛愛恨
“她會需要我的。”
在費因海姆、雷狄斯住所的某個小房間裏,面對朧雲的勸解和那羅迦的嘲諷,他這麼說道。
“你們別勸我了,我對她的感覺……和你們對辜銀岳……和普通戰器對主人的情感……是不一樣的。”
不一樣的,朧雲和那羅迦當然知道,他自己也知道──這些話,其實是說給走到門外的人影聽的。
他想告訴她,他在渴望她的關注,他在渴望成為她的武器,成為她身邊眾人的一員。
但是,那隔著落地磨砂玻璃透出來的少女的人形,聽到他說的話之後,卻只是靜立了幾秒,然後轉身,毫不猶豫地離開了。
背對著門的朧雲和那羅迦,在這一刻,看到了淩霜臉上那帶著心碎和絕望的痛苦神情。
“我沒讓你和我簽契約,只不過希望你在我餓死之前用我狩獵幾次就行。品華不管怎麼說也算是我的同鄉,你總不會不讓我一起替她報仇吧。”
面對北宸嚴重的排斥,他把早就准備好的說辭拿了出來。
果然,說了品華之後,她不再拒絕他和她同行,他在心中打定了要用時間來洗刷兩人關系的主意,他用略帶挑釁和陰狠的眼神掃視黑禍和素劫,他強裝著,讓自己露出了淡然而又胸有成竹的神情,然後離開。
轉身時,他眼角的餘光看見黑禍和素劫警覺地直起了脊背,復雜的視線投了過來,這讓他從心底發出了陰暗而晦澀的笑聲。
緊張吧──可是再緊張也沒用,我遲早會加入到你們之中來,然後擠掉你們在那女人心中的地位──明明除了向影外,我才是更早認識她的戰器,憑什麼你們可以搶先站在她的身邊?論血統論容貌,明明我們都差不多吧!
淩霜在心中咬牙切齒,卻沒有看見浮現在自己臉上的不安。
他強迫自己不去想北宸對他的態度,只是一味地催眠自己總可以在死磨硬耗中獲得她的承認──但在內心深處卻還是有一道理智的聲音在不停響著:
“放棄吧。你和她已經錯過了,放棄吧。”
可燁月種淩霜卻無視了這真實的聲音,選擇接受了來自大腦催眠的謊言。
“吃這個吧,我在首都買的,一直沒找到機會給你。”
“這……”
迪魯那克大森林裏,他總算是找到了機會,把首都買的蛋糕遞了出去。
那是一個放在櫥窗裏展示的,有著十分鮮豔的顏色的暢銷品,當時就有幾個女孩站在櫥窗前對著它贊嘆著,似乎是因為價格太貴而只能對著樣品吞口水。
回神的時候,這個蛋糕已經被他收進儲物空間了。
──因為,在維爾維斯的靈武司工會時,他經常會看她在任務歸來之後,點上一份甜點和一些飲料,在工會休息區樂滋滋地享受起來。
他有些唾棄自己,觀察對方如此細致,卻連說上幾句好話都做不到,但是看她猶豫著接過蛋糕開始吃之後,心中還是升起了夾雜著幾分腥黑惡意的喜悅。
太好了,她還是願意吃自己遞過去的東西的──這說明她還是信任他的吧。
但在這麼想著的時候,內心又起了小小的自私惡念。
啊啊──要是有什麼能讓吃下的對方死心塌地愛上自己的藥,混在這蛋糕裏就好了。
在看到北宸吃完蛋糕後與人談笑的模樣後,淩霜站在她的身後,眼中閃過的是暗沉的復雜光芒。
“所以,與其擔心中毒的事,不如該盡快找出來是誰下的毒吧?”
在北宸中了迦那之淚這種毒之後,亞曄如此說著,一邊的黑禍素劫甚至是向影也不動聲色地悄悄把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
他們在懷疑他吧──不過他不在乎,他只是在乎北宸怎麼看他而已。
所以就算是感受到了這沉重的不信任的視線,他還是專注地盯著北宸的臉龐。
“唔……想來想去,最有可能的還是在維爾維斯的時候被下的吧?”
最後,她這麼說道──而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淩霜不由得在內心笑了起來。
這樣就好,就算其他人不信任我,至少你是信任的──你是明白我對你的感情的,你知道我不會用這種狠毒的東西害你的,對吧。
這樣就好──你的判斷沒錯,北宸,只要你就這樣慢慢接受我的話……我當然不會用這種手段來對付你──保護和疼愛你還來不及呢。
……只要你就這樣……
被種下的黑色種子,慢慢發芽了。
“嗯,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所以……”
北宸手中握著一串冰色的手鏈,有些局促地觀察著他的表情遞了過來。
她的身邊,向影、亞曄、雙子正捧著屬於自己的禮物樂得合不攏嘴,恐怕,這項鏈也是因為其他人都送了所以不好意思讓他空手,出於道義才給他買的吧。
但是就算是這樣也無所謂,這是她送他的第一樣東西。
出於來自內心的興奮和狂喜,他忍不住伸出手,幾乎像是撒嬌一般開口了。
“你替我戴上。”
頓時,她愣住了,她身後的亞曄和雙子也同時帶著不悅的神色看過來。看到他們這樣的神情,他本來有些後悔的心情,不由得變為了嘔氣。
“是你買的這個手鏈的不是嗎,我不會戴。”
很倔強地,他把手伸到了北宸的面前。
然後,他看見北宸的眉宇間閃過了一絲尷尬──以及一絲後悔。
他的心瞬間從高溫落入了冰點,連凝聚在嘴角的笑意,也就這麼僵化了。
只是如此小小的得寸進尺而已,她就不耐煩了嗎?只是這樣撒一下嬌,就讓她後悔買這串手鏈了嗎?
柔軟的指尖碰觸著他手腕上的皮膚,她像是在盡量注意讓自己的動作看起來規矩點似的,把手鏈戴在了他的手腕上,然後觸電似的退開了幾步。
“謝謝。”
他忍下了槃旋在喉嚨口的悲傷,用有些虛幻的笑容沖她笑了一下。
不管怎麼說,她給了他這件東西,就不能再收回去了。
要怎麼保證這件東西一直能留在自己身邊呢?……反正自己的本體是戰器,要不然試試將它和自己的身體熔鑄在一起好了?
他一邊笑著,一邊陷入了有些不著邊際的幻想中。
要是她也能像這手鏈一樣乖順地留在他身邊有多好啊。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他積澱下來的感情越深厚。
而積澱下來的感情越深,染上的黑色濃度,便也越來越高。
當眾人聚集在一起歡笑的時候,他明明就站在旁邊,卻總是覺得自己無法插嘴。
當她對著身邊的夥伴們微笑的時候,卻總是忘記向他的方向望上一眼。
當大家並肩踏上戰場的時候,她每次伸手時,他也總有戰器化的沖動,但是先一步來到她手中的,永遠都是那礙眼的長劍,那討人厭的雙子鉤爪。
他甚至疑惑起來,到底是因為他遭到了眾人的厭惡所以無法踏進那個圈子,還是因為他不願踏進那個圈子而遭到了眾人的排斥。
他也羨慕過那樣快樂的氛圍,也想過要和她的戰器們好好相處──畢竟,他是想成為她的出色的武器的,而作為戰器的最低標准,就要求和主人的其他戰器好好地相處和配合──但是她的戰器──尤其是黑禍和素劫,卻總是拒絕他的靠近。
為什麼他們能接受向影卻不能接受他?就是因為他曾經讓北宸受辱嗎?
燁月種淩霜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因此,也只能將這種不滿和怨氣咽回肚子裏。
──最終腐爛變質,成了“憎恨”。
然後,無論他如何想要回避,最害怕的那一天,終於還是到來了。
他不顧背後的傷痛,將她摟在懷中,把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全數倒了出來,他甚至用了很憋屈的口氣,想要求一點她的喜歡,但換來的卻是他最不想聽的一句話。
“對不起。”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徹底擊碎了他殘餘的幻想。
這幾個字一出,他便無法再自我洗腦自己還有機會,無法再用拖延的方法延長自己停留的時間,甚至連旁觀的機會,站在她身後的機會都被剝奪了嗎?
他甚至開始後悔用苦肉計做引子把他們之間的關系挑明瞭。
不說那些話的話,以她的溫柔說不定還說不出太過絕情的話,而現在,是他給了她這個機會,放下了那把斬斷他們之間關系的閘刀。
為什麼要說啊!就這麼一直拖下去的話就好了啊!那樣說不定還會有機會──
他一邊神色狂亂地說著想要挽回的話,一邊在內心痛斥自己的沉不住氣。
──同時慢慢滋生的,是另一種黑色的惡念。
那黑暗中的惡意的芽苗,已經開始慢慢地顫抖起來。
“淩霜,何必這麼固執,感情也分很多種,我無法把你當做男性來喜歡,但至少可以把你當做弟弟啊。”
為什麼是弟弟,誰要做什麼狗屁弟弟……為什麼偏偏就不能以看男性的眼光來看待我?
“向影是特別的。他是在我人生最疲累沒有幹勁的時候,給予我曙光和溫暖、拯救我的人。只有他,我可以什麼都不去計較,什麼都不去在意,只要他留在我身邊就好。”
他為你做過什麼?你告訴我啊。他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所以你像喜歡他這樣喜歡我不行嗎?
“黑禍素劫雖然是惡棍,卻能讓我在最疲勞的時候也保持心情輕松,就算怎麼絕望,想到他們和我說話的語氣和表情,我就會充滿幹勁。其實我真的很感謝他們。──溫柔的暴徒,說的就是他們這樣的人吧。”
你喜歡這種輕松調侃的調調,我也可以做到啊,只要你給我這個機會加入到你們的世界裏來!
“你的優點──我覺得是驕傲。你因為我餓肚子差點死亡,但是沒有和我提起過一句以此來當藉口的話;用了苦肉計,卻會覺得不舒服而告訴我真相,也從來沒有想過利用我的同情,對吧?你不覺得這種‘驕傲’很有格調嗎?”
但是我卻因此錯過了太多和你在一起的機會!我都不知道有多恨自己那莫名其妙的自尊心作祟惹禍──可你現在反倒是認為這是我的優點嗎?
──你就覺得我該保持著這種驕傲,然後理所當然地和你越走越遠?
“淩霜,我無法身為女性喜歡你,對不起。”
不要說,不要說,不要說。
──但就算淩霜在內心如何絕望地吶喊,她還是無情地把這句話說出了口。
他將額頭架在了她的肩上,淚水瞬間沾溼了她的衣服,而那長長的劉海,也蓋住了他此刻的面容。
那並不是因為失去所愛而傷心的臉,而是因為所有希望都被擊碎而猙獰扭曲、帶著眼淚獰笑的臉龐。
他抽動著雙肩像是在哭,但內心卻燃起了黑色的熊熊大火。
黑色的種子在那大火中猛然怒長,成了參天的巨木,瞬間遮蔽他內心僅剩下來的澄澈天空。
好啊,向北宸。
你不是說我的有點是驕傲嗎,那我就把這驕傲貫徹下去吧。
我不滿人類的高人一等,我不屑人類的脆弱和無能,我不甘人類的趾高氣昂,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就把這蔑視更具現化一下如何?
你不是說我的視界不夠寬廣,眼裏只想著你的事,揣著不可取的戀愛腦嗎?
那好,我就如你所願去放寬我的世界,仔細思考這世界為何是如此骯臟,人類和戰器之間的關系,為何是如此不公,滅世的巫女,為什麼會降臨到這世上,果然就連天上的神明,也對這現狀看不下去了對吧──
我就把這最讓你稱道的驕傲,用在你最希望我關注的地方,然後看看會有什麼變化──
這樣,你會滿意吧?
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一刻逆轉了黑白,顛倒了愛恨,混淆了喜怒。
燁月種淩霜,他那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已經開始漸漸歪曲的情感,在此刻,徹底墮落成了無法挽救黑色泥團,如同沸騰的沼澤一般,散出灼熱的溫度,卻又濃黑沉重,帶著劇毒而又深不見底。
一條路走不通,他便決絕地調轉方向,大步邁向了完全相反的道路。
得不到愛,那就索取你的恨。
相近的親情,相似的友情,我全都不稀罕。
要拿,就要拿到你最無法割捨的,最難以忘懷的感情。
這才是──我淩霜的驕傲!
他在嘴上說著釋然的話,露出了已經釋懷的表情對她撒嬌,看她露出了欣慰而放鬆的表情,親暱地安撫自己,內心卻在陰笑著唾棄這一切。
什麼弟弟,什麼說出來就輕松多了,什麼親人的位置不可取代──全是扯淡。
他那麼多天所受的憋屈和恥辱,豈是一句“弟弟”就能償還的?
你就沉浸在這假像中,暫且享受一陣子吧,然後,我必定要讓你為今天所說的一切,付出最沉重的代價!
表情、行為已經和內心完全隔離了開來。
他像是躲在一個看不見的軀殼中一樣,看著自己躺在她的膝上撒嬌,和她閑聊,卻徹底隔絕、拒絕了那份溫暖。
他已經不再是幾分鐘前的淩霜了。
之後,他的日子完全脫離了常軌。
找到迦法神團,說是主動要和霍特交易北宸這邊的情報,然後在咒滅杖墨耶和碎宵杖冉香的幫助下,借機殺了霍特──然後控制了他的屍體,緊急轉移了神團的本部,並對神團的制度來了一次改良,計劃拓展神團。
然後,用低級教眾轉移北宸幾人的視線,暗中發展規模,襲擊撒紮姆使館,陰差陽錯地害死了向影,然後聯系上了蘇末。
等他回神的時候,他已經成了一個頗具規模的異端教的首領,而墨耶和冉香也因為他的佈置和煽動能力,深信他真的能帶領戰器走入新的天地,而對他死心塌地。
看嘛──我要是真的把視線放在這世界上,還是能做好的。
是啊,雖說得不到你,但是能試著實現自己心中一直埋藏的解放戰器的理想,未免也不是一樁樂事──或許我還得感謝你呢,向北宸。
他扭曲地笑著,看著愈來愈崩壞的事態,用力壓下了心中最後一絲後悔。
然後,他勝利了。
再然後,他失敗了──敗得一塌糊塗,一無所有,甚至墮暗,失去了再次和她契約的機會。
他被眾人用厭惡唾棄的眼神趕出房間,失魂落魄地站在走道上,然後,在之後的混亂中,渾渾噩噩地在幾個踏夜鐵騎的監視下,跟在她所帶領的撤離拉提亞的隊伍,離開了這片土地,向著阿爾卡迪亞進軍。
然後他又偷偷混進了開拓荒原的隊伍中,在遠遠望著她帶人殺敵,對著周圍的戰士們微笑著鼓勁,在深陷敵陣後,發出充滿威懾力的戰吼,在天空中,如同死神一般,留下致命而美麗耀眼的身影。
她的成長,他也有功勞吧──雖然,那是負面的。
他頹唐地苦笑著,和周圍所有迷醉在她的氣勢中的戰士們一樣,舉起了自己手中的戰器,對天行禮。
然後,建國大典上,他看到了她從未有過的神釆飛揚的笑容。
如此明朗,如此自信,如此豪邁,如此溫柔──同時也是如此地肅殺和堅強。
那些人,除了向影之外,一個不留地站在了她的背後,甚至是和她有過不小的過節的拉翰,也一臉興奮和嚮往的笑容看著她的背影。
如果自己沒有做那些的話,應該也能站在她背後的某個角落,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藏在人群中,遠遠地仰望吧?
但是,我不會後悔。
墮暗種淩霜在大大的斗篷下勾起了嘴角。
就算輸得如此之慘,我也不會後悔。
如果後悔的話,我就是在碾碎自己最後一絲尊嚴。
所以……就算是有多羨慕,有多想要再次靠近她,還是要忍住。
他在震天的歡呼中,靜靜地立于人群之中,看著天空冷笑著。
這樣,至少我可以保住最後一些──
你曾經贊揚過我的優點吧……?
——To Be Continu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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