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小的小書房

紐約今天還好嗎 By Ventisca part 1

紐約今天還好嗎 By Ventisca part 2

紐約今天還好嗎 By Ventisca part 3

紐約今天還好嗎 By Ventisca part 4

第46章

　　「……」拉萊耶無言地看著鏡中的年輕人。

　　或許是丟失了記憶的緣故，拉萊耶的審美還在，但她對於他人的外貌並不會有多少看法，不過拉萊耶也很清楚，紐約給自己塑造的身體有著一副驚豔的容貌，要不是清冷乾淨的氣質洗淨了逼人的棱角，就算摘下面具，也很難準確辨認出他的性別。

　　總之和這對耳朵不太搭。

　　她抬手撥了撥灰白長髮間的長耳朵，這對耳朵和紐約的一樣，服帖地藏在髮絲裡，但隨著拉萊耶情緒變化，長耳朵微微抬起，耳尖的絨毛清晰可見。

　　拉萊耶對耳朵沒有多少意見，她只是在回憶夢中的場景。

　　她並不做夢，剛才的夢很明顯並不屬於她，而是屬於紐約，或者哥譚口中過去的紐約，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連紐約自己都忘卻的記憶會變成她的夢，進入她的潛意識之中，還提升了她和紐約的共鳴度。

　　70%，拉萊耶並不能精准感受到共鳴度的百分比，但她能感覺到這次共鳴度比和布魯德海文同調時還要高。

　　拉萊耶不知道為什麼和別的城市她必須表現一致才能提高共鳴率，而她和紐約分明人設迥異，共鳴率依舊蹭蹭漲，眨眼就攀上了70%，別說耳朵，尾巴都長出來了，現在還在身後晃來晃去呢。

　　不過哥譚說紐約現在就是小廢物果然沒錯……共鳴度這麼高的情況下，拉萊耶依舊沒感覺到瘟疫醫生有獲得什麼新能力，和以前一樣只能親自動手。

　　這樣的話，她的計畫需要修改……

　　拉萊耶垂下眼眸，思索片刻，看了眼鏡中的年輕人，重新戴上了禮帽。

　　夢中，紐約賜予了復仇者祝福，就如同之前拉萊耶見過一次的索科維亞的祝福。但拉萊耶記得很清楚，紐約的祝福在復仇者身上具現化出的特徵並不是長耳朵，而是讓他們的頭髮變長，漸變成了薄雪般的純白，和紐約現在的灰白長毛一點也不一樣。

　　這能證明兩點。拉萊耶想。

　　第一，她所認識的紐約和過去沒有任何關聯，就連形象也毫不相像。

　　第二，她共鳴的是現在的紐約。

　　漆黑的禮帽遮住了長耳朵，拉萊耶登入位於哥譚的雨中女郎，向鷹身女妖請教她的疑問。

　　「你和紐約的共鳴度已經這麼高了？」哥譚稍微有些驚訝，隨後喃喃自語，「不過這也不奇怪。」

　　拉萊耶：「為什麼不奇怪？」

　　「你不認識他，但巧合的是，他以前的性格和你所扮演的瘟疫醫生幾乎一模一樣。」哥譚說。

　　拉萊耶有些無語：「……」

　　她解決了心中的疑問，和哥譚說了聲，讓她把自己放進城市意志的群聊。

　　群聊裡一如既往熱鬧，布魯德海文正在高興地和其他城市分享自己打掃城市的感受：「……他們都要按照我說的去做了，沒人敢不聽話，因為他們都不想被釘在牆上，現在他們就像我的人偶娃娃，可愛極了。」

　　她發出滿足的歎息：「我真該早點這麼做，總是看他們玩實在太沒意思了。」

　　影妖的目的從一開始就是玩，拉萊耶估摸著她是個家家酒愛好者，什麼善良邪惡都和她沒關係，她只是想讓所有人按照她的規則玩而已，現在她終於如願以償——一整個布魯德海文的地下世界都在陪她玩投標槍遊戲，不聽話的人就是靶子。

　　而更遠點，東京正在用日式英語質問樂隊其他城市。

　　「你們說這次要和我一起登臺，」他難以置信地控訴，「我看了矽谷剪輯的視頻，裡面根本沒有你們。」

　　利物浦表現得十分無辜，就差攤攤手：「沒辦法，我們被篩下來了，這可不是我們決定的。」

　　「可能我們的劇本太出格了，而你的比較乖，」洛杉磯裝模作樣歎氣，「再說這樣不好嗎？難得的貝斯手獨奏，你幹得不錯。」

　　倫敦：「我也很遺憾，但我是個臥底。」

　　東京：「……」

　　東京用日語罵了句髒話。

　　拉萊耶：「……」

　　拉萊耶只能當沒聽見，畢竟劇本是她篩選的，洛杉磯那個控制幾十萬輛無人駕駛的汽車佔領好萊塢的想法實在太奇怪了，她不篩下來，難道還要真的上演一場現實裡的《變形金剛》嗎。

　　雖然演出已經是昨天的事，但直到現在，這些城市意志的興奮還沒有消退，群聊裡到處都是在聊演出的，被選上的演員神采飛揚，沒被選上的演員也不氣餒，整體氛圍其樂融融。

　　簡而言之，對他們來說，昨天的演出就是單純的演出，他們指揮著代行者演完了自己的戲份，玩得心滿意足。

　　拉萊耶對於這一幕早有預料。一開始她就清楚，舊日法庭就是個樂團，緘默議會……大概是什麼互助會，城市的本質是人，目前拉萊耶認識的城市意志也沒有什麼毀滅世界的意思，怎麼也不可能真的跳到邪惡陣營裡去。

　　而拉萊耶也知道，撇開城市意志這個聽起來足夠高端的身份，他們能做到的事情其實很有限——不能操控人類，不知道城市範圍外發生的事，不能大幅度干涉現實，如果不顯出本體，他們完全無法直接傷害人類。

　　更別提現在拉萊耶還知道了城市意志也是可以被消滅的。

　　所以兩個組織的格調其實全靠拉萊耶撐著，她在維持格調、撐起強大未知形象的同時，還要小心保護城市意志的弱點不被發現。

　　拉萊耶的初衷很簡單，她是城市意志的代行者，那麼她理應為他們創造一個人類不得不和他們平等對話的大環境。

　　而僅僅是昨天的演出，並不能讓人類正視他們，她還需要更多的力量。

　　不過拉萊耶並不著急。對於樂團來說，出道即巔峰可不是什麼好事，這只是個開始，無論她要面對的是輕視還是重視，拉萊耶都做好了迎接的準備。

　　更何況，對有心人來說，這場演出並不只是表面上能被看到的那些那麼簡單。

　　……

　　儘管已經過去了二十個小時，推特上依舊被各種關於昨天事件的討論佔據。

　　「至今為止官方都沒有發表聲明，也沒有極端組織出來認領，這說明了什麼？」

　　「有趣極了，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組織？變種人嗎？還是俄羅斯駭客？」

　　「就結果來看，不管他們是誰，我覺得他們在做好事。」

　　「好事？你是不是該清洗一下你的腦袋？」

　　「哦，難道有誰覺得那些死者是無辜的嗎？看看公佈出來的身份！毒梟，黑幫成員，極端組織，人口販賣組織……難道你想為他們洗白嗎？」

　　「沒人覺得他們無辜！但是舊日法庭的行為和白色恐怖有什麼區別？他們在城市裡肆意殺人，當然，他們現在殺的是壞人，但誰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殺好人？如果我們相信他們在幹好事，那麼如果哪一天他們對無辜者動手，誰還會相信那些受害者呢？」

　　「看看，這不是在為那些人渣說話是什麼？」

　　「DAMN，你只能看到你認定的東西嗎？」

　　「他們只是一群恐怖分子！我就在都柏林，昨天我和我的家人都躲在家裡不敢出門，整整一個小時，那個該下地獄的東西一直在街道上走來走去，沒人敢離開家門，我的奶奶那時突發心臟病，差點因為救護車沒有及時趕到去世！那裡是愛爾蘭的首都！不是納粹集中營！」

　　「……以上這些推文基本可以代表線民的主流看法，」年紀不輕的男性官員推了推眼鏡，「總體來看，輿論對於……舊日法庭的看法以負面為主。」

　　他結束了發言，會議室裡卻沒人說話，過了會，另一名政府官員才冷冷地說：「這是應該放到這裡提出的嗎？」

　　男性官員下頜陡然繃緊，耳尖泛紅，一言不發地坐了回去。

　　能坐在這裡的人都很清楚，重要的根本不是普通人怎麼看待昨天的事件，他們能看到的都是那個名為「舊日法庭」的組織想要讓他們看到的，而坐在這裡的這些人看到的是另外的東西。

　　首先，在各個城市的血腥事件爆發的同時，一封封記載了罪證的郵件被分門別類，發送到了各個應該處理這些案件的部門郵箱裡，就連各國的情報機關都收到了郵件。

　　入侵者輕鬆突破了他們的防火牆，在資料庫裡轉了一圈，如入無人之境，而那些罪證完整得就像是從那些組織的秘密基地裡掏出來的一樣，就算是交給各國的頂級特工去做，都不可能做得這麼好。

　　他們仿佛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他們分明擁有這樣的能力，卻直到現在才大大方方展現出來，而沒人知道，在他們一無所知的時候，那雙眼睛已經看到了多少東西。

　　就連現在緊急召開會議的各國政府，都無法保證他們的一舉一動沒有暴露在一雙冰冷的眼睛下。

　　其次，這些死者所處的組織帳戶上所有的流動資金全部不知所蹤，各國的稅務部都在加班加點地追查，然而目前為止沒人發現這些資金流向了什麼地方，就仿佛全球金融市場裡出現了一個吞金黑洞，將這些金錢全部吞沒。

　　如果把這些資金全部累加起來，甚至能買下一個小國家。

　　沒人知道舊日法庭想要用這些資金去做什麼。

　　最後，各個明面或暗中持核的國家，都在他們的核武器發射控制中心發現了入侵者的蹤跡，對方破解了他們的核彈發射密碼，並且重寫了密碼，沒有做多大的改動，只是在結尾加上了一個小小的「」。

　　和這些不顯山不露水卻讓人毛骨悚然的行為比起來，那場全球直播只不過是一場演給普通人看的血腥秀。

　　下一次聯合國大會還沒到召開的時候，各國政府都已經知道了舊日法庭的來歷。

　　如果說單看那場全球直播，他們恐怕只會認為這是某個極端組織的恐怖行為，即使現在，相信這個說法的人也不占多數，更多人覺得這只是一個噱頭。

　　但無論如何，所有人都在心中記下了那個名詞。

　　……

　　拉萊耶今天主要是和她的兩個空殼組織的成員們對口供的。

　　演出時舊日法庭的成員都開了口，雖然目前聽到他們說話的人類都變成了死人，但是布魯德海文還杵著個夜翼，這位城市義警活蹦亂跳不說，還和許多超級英雄關係都不錯，拉萊耶總要想個說法。

　　「或者我去找他，讓他看看我，」布魯德海文興致勃勃地提議，「瘋子就不會亂說話了，這個提議怎麼樣？」

　　哥譚：「然後把他送來阿卡姆？抱歉，這裡不收人。」

　　布魯德海文很失望：「好吧——」

　　拉萊耶：「……」

　　相比之下好像和復仇者更新詞條更靠譜一點。

　　她正在思考，倫敦慢悠悠地開了口：「我認為這個提議不錯。」

　　拉萊耶：「？」

　　「你知道怎麼在精神病院證明你沒有瘋嗎？」倫敦反問，「人類本來就不能聽見我們的聲音，你只要對外公佈，越是精神存在問題的人越能清晰地聽到你的聲音，接下來他們只會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拉萊耶：「……」哇，這不是忽悠人嗎。

　　「如果普通人相信了我的話，他們恐怕真的會認為自己存在精神問題……」拉萊耶有些猶豫。

　　倫敦腔調優雅：「這有什麼嗎？」

　　拉萊耶：「……」敢情您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想把人忽悠瘋啊。

　　確定了這點之後，拉萊耶很快退出群聊，打算直接返回紐約。

　　她剛要下線，哥譚忽然問：「是不是很麻煩？」

　　拉萊耶微微偏頭：「什麼？」

　　「我，紐約，倫敦他們，」鷹身女妖說，「緘默議會和舊日法庭，這些是不是很麻煩？我們只是想要和人類對話，尋求被他們尊重聆聽的地位，而布魯德海文他們只是想玩，想去做以前做不到的事情。他們只知道你能給他們提供這樣的機會，但他們都不知道……想要隨心所欲有多困難，因為他們不需要面對，最終面對這些困難的只有你。」

　　拉萊耶低下頭。

　　過了會，她重新抬起頭，對著哥譚笑了下。

　　「沒關係，你們只要玩得開心就好，」拉萊耶輕鬆地說，「而且不是只有我一個人面對，我知道你們都站在我身後，再說，因為你們我才能做到我想做的事情，所以我很樂意幫助你們。」

　　哥譚愣了愣：「你想做什麼？」

　　拉萊耶對她笑笑：「我只是想建一座屬於我的城市而已。」

　　而現在，是時候去尋找她的主題公園管理員了。

　　紐約。

　　瘟疫醫生打包完行李，將行李箱推到門邊，瞥了眼床上的棕發姑娘，低頭在手機上叫了份外賣。

　　「機票訂好了嗎？」紐約在拉萊耶腦海裡問。

　　「訂好了，十六點整，紐華克機場，吃完飯就出發。」拉萊耶放下手機，「你真的要和我一起去？」

　　「沒有我，你可以嗎？」紐約貓貓哼了聲。

　　拉萊耶摸摸他：「好的，謝謝。」

　　23小時之後，他們就會在半個地球外落地，開始尋找他們的目的地。

　　——消失在風沙中的失落之城，樓蘭。

第47章

　　在樂團成立之後，拉萊耶幾乎每天都在世界各地奔波，但那都是以代行者的身份，至於以「索萊達德」的身份出國，對拉萊耶來說還是第一次。

　　收拾行李時，拉萊耶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從烏斯懷亞返回紐約的經歷，那一趟旅程仿佛就發生在昨天。

　　那時候她剛剛從海裡爬上來，衣衫不整，渾身狼狽，站在空無一人的沙灘上發了許久的呆，才確定了自己的下一步行動。

　　根據記憶找到酒店，簡單整理自己的行李，翻翻記憶確定買不起回程機票，學會在聽到奇怪的聲音時面不改色，一邊學習如何生存一邊踏上跨越南美洲的旅途……

　　總之為了返回紐約，拉萊耶就沒幹什麼好事。

　　然而幾個月過去，她已經不再是那個渾身滴水的亡靈，她有了自己的城市，認識了新的朋友，背負起了新的責任，而現在還要為了保護那些存在而去往異國他鄉。

　　城市意志塑造出的身體一旦離開城市範圍就會消散，所以如果以後有需要多個形象同時出現的場合，拉萊耶覺得她還要考慮該怎麼辦到。不過那都是以後的事，現在的她只能收拾好行李，獨自離開熟悉的城市，但拉萊耶此刻心中沒有任何膽怯。

　　這次她不會是孤單一人，紐約會和她一起去尋找樓蘭，而她要前往的也不是陌生的土地，即使在那遙遠的異鄉，她依舊能得到幫助。

　　簽證是昨天剛辦下來的，之所以耽誤到現在也有這個原因，在確定要去尋找失落之城時，拉萊耶就詢問過紐約他們的目標，方便她去申請簽證。

　　「你問我？我怎麼……」紐約先是發愣，隨後小聲嘟囔，「你……好吧，反正……既然你這麼需要我的判斷……」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徹底沒了聲音，但聽起來似乎有點高興。

　　拉萊耶：「……」現在說我就是隨口一問會不會被打死。

　　拉萊耶本來打算問問紐約，然後去問亞特蘭蒂斯，畢竟這座城市誕生於西元前一萬年前，知道的肯定比紐約更多，但看現在的樣子很難說紐約腦補了什麼，拉萊耶直覺如果她去問亞特蘭蒂斯，很可能紐約貓貓就哄不好了。

　　她提心吊膽等了半天，紐約才興高采烈地出聲：「有了！我……」

　　意識到自己似乎太過情緒外露，紐約頓了下，勉強裝出冷淡的模樣：「你可以去找樓蘭，敦煌說他性格還不錯……當然，是在他的記憶裡。」

　　樓蘭古國，古絲綢之路上的一個小國，於西元前176年建國，西元630年消失，一共存在了800餘年，目前位於中國境內。

　　在等待簽證下來的時間裡，拉萊耶在為演出做準備之餘，也查閱了一些關於樓蘭的資料。

　　雖然紐約讓拉萊耶去找樓蘭，但樓蘭原本其實是一個國家，曾經是絲綢之路上的樞紐，亞洲歷史上的兵家必爭之地。不過紐約表示，樓蘭的滅亡已經是數千年前的事，他也不知道他們要去尋找的樓蘭最後的城市到底叫什麼，所以他直接用「樓蘭」來稱呼那座失落之城。

　　「這個古國曾經與敦煌相鄰，」拉萊耶翻著網頁，「她也不知道嗎？」

　　紐約直白道：「不知道，我問了幾個城市意志，可惜他們對他的記憶都很模糊。」

　　說著他自言自語：「原來是真的……」

　　拉萊耶滑動螢幕的手指一頓，在一行字上輕輕點了點：「什麼是真的？」

　　紐約不知道，其他城市也不記得，但人類的史書卻記載了那座古國都城的名字。

　　「關於失落之城。」紐約有些心不在焉，過了會才說，「那些城市轉變成失落之城的年代距離現在都太久遠了，許多經歷過那個時代的城市同樣也經歷過意識消亡，所以能記得那些城市的不多，而且……」

　　他沉默了下，說：「我和你說過，他們其實已經不算是城市意志了，對於我們來說，他們是……另一群東西。」

　　拉萊耶不太理解這句話。

　　失落之城曾經依舊是城市，就算失去了「人」，又怎麼會變成另一種存在？

　　但她沒有貿然提出疑問，而是等著紐約解釋。

　　「應該更像是一樣退化，」紐約說，「最開始是失去城市意志應有的能力，比如賜予祝福，比如施加加護，接下來消失的是精神影響，就算人類看到他們也不會陷入瘋狂，再然後是聲音，我們會漸漸無法聽到他們的聲音，他們的話語不再能被我們所解讀，最後是記憶，他們會漸漸從其他城市意志的記憶裡消失，不會再有城市記得他們。」

　　對於城市意志來說，只有同類才能夠互相交流，拉萊耶能夠被輕易接納也是因為她能夠和城市意志對話，而無法被城市們聽到聲音的失落之城，自然會被認為是另一種存在。

　　拉萊耶這樣想著，心底卻泛起些許微妙的怪異感，仿佛她的潛意識在提醒她哪裡不對勁。

　　她靜了靜，忽然說：「所以你們都不知道現在還有多少失落之城存在。」

　　紐約有些遲疑：「這麼說也沒錯，按理說他們應該不會消亡，但是我們沒辦法聽到他們的聲音，在城市範圍外城市意志也沒有多少控制力，而且有關他們的記憶也會慢慢消失……」

　　也就是說，沒有城市意志知道那些失落之城的現狀。拉萊耶想。

　　根據敦煌的說法，在她的記憶裡，當年樓蘭都城的性格還算不錯，所以紐約才建議拉萊耶去尋找樓蘭。

　　飛機舷窗的遮光板放下來時，拉萊耶依舊在想他們的目的地。

　　關於樓蘭最終滅亡的原因，學術界有很多種說法，初步推斷是因為全球旱化、地形變化、人類過度開發，導致為樓蘭古國提供水源的羅布泊逐漸乾涸，缺水、乾旱、瘟疫、戰爭，種種原因使樓蘭人最終遺棄了他們的故土，逃離樓蘭，遠避他鄉。

　　而在經歷了這一切之後殘存至今的意志，真的會毫無變化嗎？

　　第一階段的航程大約十三小時，拉萊耶算好時差，才戴上眼罩休息。

　　這次拉萊耶難得沒有上線其他帳號去做任務，和之前不一樣，樓蘭古國的遺址遠離城市，拉萊耶根本不可用代行者的身份去接觸樓蘭，只能想辦法親自潛入樓蘭遺址——目前遺址並不對遊客開放，想進去只能偷偷溜進去，而拉萊耶身體不算好，最好抓緊一切時間養精蓄銳，為接下來的行程做準備。

　　十三小時後，飛機在轉乘城市落地。

　　因為語言問題，拉萊耶和這個國家的城市接觸不多，雖然城均精通多種語言，但人家用母語交流時，拉萊耶聽不懂自然有些尷尬，所以她還是和英語系國家的城市關係更好一些。

　　上飛機之前，拉萊耶還辦了件事。

　　紐約查到了那座人工合成CPH4的實驗室，從他們那裡瞭解到了這種化學物質的用途——女性在懷孕時期會分泌少量CPH4，這種物質能夠給嬰兒提供龐大的能量，用於開發他們的大腦，屬於興奮劑的一種。但和許多興奮劑一樣，過量攝入會使人形成癮癖，所以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的確算是一種毒品。

　　而實驗室試圖人工合成這種物質也是看中了它開發人類大腦的作用。按照他們的設想，注射CPH4的人類將會被強化，這或許會是研發出超級血清的另一條道路。

　　簡單來說，他們依舊在試圖另闢蹊徑複製當初製造美國隊長的專案。

　　「對我來說怎麼樣才算是過量攝入？」拉萊耶在燒杯裡倒入一些藍紫色結晶，詢問紐約。

　　這是當初離開工廠前，紐約讓拉萊耶藏起的那包CPH4樣品。

　　對於現在的拉萊耶來說，她的確非常需要CHP4來開發大腦，支撐她不斷多開帳號出任務。但拉萊耶也記得索萊達德是如何被毒癮折磨的，她清楚吸毒的危害，無論是身體依賴性、精神依賴性，還是對身體機能的傷害，都能夠輕易毀掉一個人。所以哪怕親身驗證過CPH4並不會殺死她，拉萊耶依舊不太想給自己打一針。

　　「對你來說……」紐約估算了下，「你有哥譚和布魯德海文的加護，身體不會出問題，也不會產生依賴性，至於精神……你之前也沒有受到影響……」

　　按紐約的意思，就像想要放倒體型龐大的動物需要更大劑量的麻醉劑一樣，拉萊耶現在完全能承受更大劑量的CPH4，而且不會產生副作用，所以她完全可以把CPH4當葡萄糖打。

　　和預計的一樣，這次從注射到生效，拉萊耶都沒有產生任何異常反應，而她能發現CPH4生效也很簡單。

　　——從下飛機開始，拉萊耶看到的所有異國文字都在她的腦海中自動轉換成了英文，無論下方有沒有英文翻譯，效果令人驚歎。

　　靠著即時翻譯，拉萊耶在航站樓等待轉機時，還順便買了杯奶茶，不久後，她再度登上飛往目的地的飛機，最終在下午三點結束了這趟接近一天的旅程。

　　去往最接近樓蘭遺址的城鎮的大巴每天一班，傍晚發車，次日早晨抵達。拉萊耶算好了時間，幾小時之後，她就能乘上大巴車。

　　漫長的旅程總是讓人身心俱疲，趁著還沒上車，拉萊耶在車站附近轉了轉，到便利店裡填充了一下食物和水。

　　她從便利店出來時，不經意看到了幾個白人男性開著越野車從街上駛過。

　　在這裡也能看到白人？

　　拉萊耶有些好奇，不由得多看了他們幾眼。

　　這群人的組成挺複雜，不過雖然也有看起來像是當地人的成員，但很明顯，佔據主導地位的是中間的那個金髮男人。

　　當對方從車裡冷冷地看過來時，拉萊耶立刻意識到，這群人比她想像得更危險。

　　她裝作受驚地移開目光，低下頭，攥著剛買的礦泉水，默默數了幾個數才抬起頭，果然，那幾輛越野車已經駛遠了。

　　「怎麼了？」紐約在腦海裡問。

　　拉萊耶：「嗯……應該沒事。」

　　很可惜，拉萊耶這次運氣不太好。

　　等她在終點站下了車，打算租車前往更接近樓蘭遺址的地方，又一次和那群人在街道上偶遇。

　　大概是她的外表太過引人注目，這次對方的首領多看了她幾眼，眼神意味不明，但很明顯沒有多少善意。

　　好在他們來去匆匆，很快離開了拉萊耶的視線範圍，等他們走遠，拉萊耶繃緊的神經才一點點放鬆下來，呼出一口氣，輕輕磨了磨牙。

　　她很快找到了去遺址的車，又是幾小時顛簸，終於抵達了目前被允許的最接近目的地的位置。

　　望著眼前空曠的沙漠，拉萊耶扣上墨鏡，喃喃道：「希望我別死在路上。」

　　她並不知道，不遠處的沙丘後，停著幾輛眼熟的越野車。

　　「第三次了。」金髮男人望著遠處的拉丁裔姑娘，閉上眼睛，「上次昆汀說那個見過兩次的男人沒盯上我們，結果呢？」

　　沒人敢說話，誰都知道最後那個男人差點端掉了他們的組織，可就算沒成功，他們也不得不拋棄那個窩點，轉移到這片鳥不拉屎的沙漠裡的基地來。

　　金髮男人輕輕笑了聲：「看起來她和我們同路，我們要有個伴了。」

　　他命令道：「往基地開，如果遇到她，把她抓起來帶回基地。」

　　越野車重新啟動，車輪在沙土上留下淺淺的車轍，很快被風沙吹散。

　　靠後的越野車裡，後座上坐著個看起來和其他人格格不入的年輕人。

　　他看上去二十歲左右，或者更小一些，黑發藍眼，容貌俊秀，穿了件帶兜帽的紅衛衣，外面是拉鍊拉到頂的黑色運動外套，陰鬱冷淡的神情在他眼底打上一層薄薄的陰影，顯出幾分生人勿近的淩厲。

　　年輕人瞥了眼不遠處的棕發姑娘，很快收回目光。

　　旁邊的男人開玩笑：「說說你的故事吧，美國佬，你是從哪裡搞來這麼大一筆錢，讓老大願意教你的？」

　　年輕人神情不變：「你總要允許這個世界上有幾個金融天才。」

　　——或者背後有刺客聯盟首領的女兒提供支援。

第48章

　　行動時間確定在晚上，因此拉萊耶乾脆在縣城呆了一天，順便品嘗了當地的食物，耐心等待夜晚到來。

　　和許多旅遊景點不一樣，樓蘭古城是非旅遊開放區，想要進入遺址，需要文物部門特批，如果路線穿越軍事管制區，還需報軍事部門批准，對待外國人的標準更是嚴苛，像拉萊耶這種明面上目的只是旅遊觀光的遊客一般來說很難通過批准。

　　拉萊耶倒是可以嘗試搞到批准，但是當地城市意志表示，整個流程走下來最少也需要幾個月時間，而拉萊耶現在缺的就是時間。

　　「他只能待在沙漠裡嗎？」拉萊耶一邊咬著面餅，一邊含糊地問。

　　城市意志可以離開城市範圍，只不過在城市外和普通動物也沒什麼區別，拉萊耶不知道失落之城是不是也能這樣，不過她更希望樓蘭不是老老實實待在遺址裡，畢竟她現在不能登入馬甲，想要在不被抓捕的情況下進入遺址實在有點困難。

　　她在下飛機的城市拿到了進入沙漠所需的裝備，但以拉萊耶的身體狀況，在沙漠裡跋涉是別想了，更別提冒著在戈壁灘上迷路的風險偷渡。

　　紐約誠實地回答：「不知道。」

　　拉萊耶：「……」什麼都不知道，這只紐約貓貓除了當寵物還有什麼用呢，唉。

　　「如果他不待在遺址裡，那麼想要找到他應該也會很困難，」紐約提醒拉萊耶，「你應該祈禱他就在樓蘭遺址裡，否則你要是因為迷路死在沙漠裡，我……我們就虧本了！」

　　拉萊耶：「唔……」

　　她三兩下解決手裡的午餐，望向對面的博物館：「如果有一天紐約的人們拋棄了你，分散在世界各地，你漸漸失去力量，再也無法被聽見，最終被遺忘在歷史裡……」

　　拉萊耶還沒說完，紐約就怒氣衝衝地說：「我怎麼可能變成那樣？他們絕對不可能遺棄我的！否則——」

　　紐約憤怒地列舉了一大堆人類不會遺棄紐約的理由，拉萊耶看他情緒這麼激動，只好閉上嘴，等他說完了，才好脾氣地安撫他：「只是一個假設，如果是這樣，你會怎麼想？」

　　發洩完情緒，紐約終於能冷靜面對這個問題，他沉默了一會，囁嚅著說：「我……不知道。」

　　拉萊耶繼續問：「如果許久之後你發現人類並沒有忘記你呢？他們把你的遺址從黃沙下發掘出來，從史書裡整理推測出你曾經經歷的災難，為你建立了博物館，讓更多人再次認識你……如果是這樣呢？」

　　紐約沒有說話，拉萊耶也覺得他可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畢竟他的記憶只有短短四年。

　　但如果是她，拉萊耶想，她應該會想去看看。

　　接下來的半天時間，拉萊耶全部消磨在了博物館裡。

　　因為博物館裡沒什麼人，等拉萊耶走到無人的角落，紐約貓貓立刻跳了出來，在欄杆上小心地踱了幾步，隨後跳到下方的展示櫃上，像是張毛絨絨的長毛毯，整只貓貓趴在玻璃上，綠松石色的眼睛圓溜溜的，好奇地注視著下方的古屍。

　　城市意志不會出現在監控裡，也不會影響現實裡的事物，拉萊耶也就沒有管紐約的行為，只是小心地幫著他望風，避免他被其他人看到。

　　紐約看了一會，大尾巴輕輕甩了甩，倏地消失。

　　「上面說她大概是在3800年前死亡的。」紐約似乎在想什麼，過了會才輕輕說，「那時候我還不存在。」

　　拉萊耶倚著欄杆，俯瞰樓下的展示櫃：「是啊。」

　　就算不考慮尋找失落之城的目的，拉萊耶也不覺得參觀博物館屬於浪費時間。來之前她查過資料，知道這座博物館裡最驚人的館藏是於上個世紀發掘出的樓蘭女屍，據推測，這位樓蘭少女死亡時間距今3800年左右，在那之後又過了千年，曾經的古國在漸漸傾頹，與無數曾經的城市一樣被人民所遺棄，只剩下歎息消散在風沙裡。

　　在他消亡之後，世界史仍然在源源不斷往下書寫，曾經輝煌的帝國走向衰敗，全新的王朝在這片大陸上崛起，跨越三洲的龐大疆域被一分為二，不敗的都城被迫向掠奪者敞開大門，君王的鐵騎席捲過漫漫沙漠，意圖抵達世界盡頭的無盡之海，而遙遠的大陸上，多姿多彩的文明如同群星般升起，向太陽獻上至高的禮贊。

　　而紐約誕生在千年之後，前身是哥倫布發現美洲大陸之後，歐洲殖民者建立的自由貿易港，此後他經歷了數不勝數的戰亂，也曾經被定為美國的首都，在經濟危機中陷入低谷，最終乘著歷史的洪流不斷攀升，成為了新時代的重要地標之一。

　　而現在，這座新時代世界中心正在注視消亡在歷史中的古城最後的痕跡。

　　漫漫的時間長河似乎在這個空間裡停留了一瞬，繼續勢不可擋地向著未來奔去。

　　接下來拉萊耶和紐約又轉了幾圈，很快到了閉館時間。

　　就算樓蘭會來博物館，恰好是今天的可能性也不高，所以拉萊耶一開始就沒有懷抱太多的期待。

　　她雙手插在口袋裡，沿著原路返回博物館出口，正要離開博物館時，餘光忽然瞥到了一道白色的影子，從她身邊閃過，伴隨著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

　　拉萊耶倏地回頭，身後的長廊空無一人。

　　她盯著空曠的走廊，舔了舔唇，心裡已經有了預感：「紐約？」

　　「就是那個！」紐約喊道，「他剛剛離開！」

　　聽到紐約確定那就是樓蘭，拉萊耶毫不猶豫扭頭就跑，沖下臺階，跨上之前租下的摩托車，擰動油門，在引擎的咆哮中，如同銀龍般絕塵而去。

　　樓蘭離開的方向並不是遺址的方向，也讓拉萊耶松了口氣，知道自己大概不用想辦法闖進遺址了。但這不意味著她接下來的追蹤就一帆風順，在鎮上還好，等出了城鎮，隨著道路消失，摩托車的作用也趨近於無。

　　直到現在，拉萊耶依舊沒看清樓蘭的模樣，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白影在暮色裡疾馳，失落之城的意識不會使人瘋狂，而樓蘭的速度又太快，除了拉萊耶以外，甚至沒有人注意到有道白影從身邊掠過。

　　他們一路追逐，很快遠離了人煙，隨著夜幕降臨，四周的景色也漸漸趨向荒蕪，胡楊的殘骸躺在戈壁上，月光下砂石泛著淒冷的色調，而不知是不是巧合，樓蘭避開了所有可能被人類注意到的路線，拉萊耶原本以為他可能會帶著自己直接闖進軍事管制區，然而現在看來，樓蘭一樣沒有接近人類的意思。

　　越是深入戈壁，地形越是不適合摩托車疾馳，拉萊耶意識到這一點，果斷放棄了摩托車，背上背包繼續追擊。

　　「你想靠兩條腿追上他？」紐約難以置信地問。

　　拉萊耶拉下防風鏡，深一腳淺一腳地向著樓蘭的方向跋涉：「總要試試看。我知道什麼時候該放棄，放心吧。」

　　紐約貓貓憤恨地現出身形，跳到拉萊耶腦袋上，用爪子拍了她好幾下。

　　追逐從黃昏直到深夜，月亮從沙丘後升起，高懸於夜空中，照耀得戈壁仿佛堆積著初雪。

　　拉萊耶的體力早在半小時前就已經告罄，完全是靠著毅力才支撐到現在，她破風箱一樣喘著氣，搖搖晃晃地繼續往前走，眼前視野越發模糊，看什麼都會看見重影。

　　紐約貓貓一路上已經扇了她好幾巴掌，依舊沒能把她勸回去，現在正在她的腦袋上生氣。

　　「你知不知道沙漠裡晝夜溫差有多大？你帶裝備了嗎？好的，你帶了，但是這根本不夠！你想把自己凍死嗎？」

　　「沒問題，等會想辦法生個火。」拉萊耶望著眼前的月色，輕輕呼出一口氣，「看起來是追不到了。」

　　紐約更加生氣：「半小時之前你就應該知道追不到了，你剛才都是在做無用功，因為付出太多所以不甘心放棄，每個失敗者都是這麼想的……」

　　拉萊耶：「噓。」

　　紐約還不解氣：「噓什麼？這裡什麼人都沒有……」

　　他的聲音消失在了砂石摩擦的細響裡。

　　月光在這一瞬陡然明亮，澄淨的光輝灑落在戈壁上，宛若幽幽晃動的水波，腐爛的胡楊樹幹就像是婆娑的水藻，月光下水聲淙淙，細碎而安寧，讓人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

　　煙波渺茫的水澤跨越了千年時光，重新出現在這片大地上。

　　拉萊耶無聲地笑起來，伸手拍拍頭頂的紐約：「看吧，不止是我不想放棄，他也沒打算放棄。」

　　如果不是因為感覺到某個意識仍然在注視著她，拉萊耶早在耗空體力之前就會原路返回了，但被追逐了這麼久，樓蘭不可能不好奇她的目的，拉萊耶想見他，他也想要瞭解這個追逐自己的人類的意圖。

　　鱗片與砂石摩擦的窸窣聲在四周響起，環繞著拉萊耶，仿佛亡魂的低語。

　　拉萊耶在水澤中央抬起頭：「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嗎？」

　　她聽到了低而輕柔的男聲：「是的，我可以。」

　　修長的身軀在月色下浮現，如同山巒般巍峨蜿蜒，一枚枚黯淡的鱗片被月光濯洗乾淨，恢復了瑩瑩如玉的純白，宛如浮光躍金。

　　拉萊耶仰望著眼前神話般的生物，感覺自己可能觸碰到了知識盲區。

　　「這是……蛇嗎？」她虛心請教紐約，「但是他有四條腿……」

　　紐約也很不確定：「應該是……龍吧？白色的龍。」

第49章

　　拉萊耶和紐約的交流全部發生在她的腦海裡，大概明白眼前的生物不是塵世巨蟒之類的東西之後，她主動詢問：「我該怎麼稱呼你？」

　　「你會找到我，想必你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以及在我身上發生的悲劇，」白龍垂下眼睛，「那就直接稱我為樓蘭吧。」

　　他說的是中文，但在拉萊耶這裡，和機場時一樣，因為CPH4的作用，樓蘭的話全部被自動翻譯成了她能夠理解的語言，因此不存在語言不便的問題。

　　拉萊耶剛想點頭，卻聽到了紐約迷惑地問：「你在和他說話？」

　　「你聽不見嗎？」拉萊耶稍稍一愣，迅速看了眼樓蘭，發現對方並沒有什麼舉動，似乎也沒有發現拉萊耶身邊還帶著一個城市意志。

　　紐約貓貓語氣滿是困惑：「我能看見他，但是我聽不見他的聲音。」

　　他若有所思：「原來失落之城是這樣的。」

　　城市意志聽不見失落之城的聲音，也就是說，接下來的談判只能靠拉萊耶一個人了。

　　雖然知道對話都發生在自己的腦海裡，只不過是因為頻率不同，二者無法相互理解，但拉萊耶依舊感覺像是自己正戴著耳機，左聲道紐約右聲道樓蘭，兩邊都聽不到對面的聲音。

　　左聲道的紐約剛剛閉上嘴，右聲道又一次響了起來。

　　「現在你可以表明你的來意了，你並不是這個國家的人，為什麼你要來到這裡尋找我？」

　　白龍的聲音溫柔而淡然，水波淼淼，他的長須在月光裡漫漫飄動，一舉一動都蘊含著飄然若仙的美。

　　可惜拉萊耶繼承的是索萊達德的審美，這一幕沒能觸動她，既然樓蘭主動詢問，她也沒有委婉的意思，單手撫胸，開門見山地說：「很榮幸您願意傾聽我的訴求，之所以我來尋找您，是為了和您達成一項對您有利也能夠給我提供重要説明的協議。」

　　她躬身行禮，「請允許我先介紹自己，我來自紐約，是諸多城市意志所選擇的代行者，願意獻上我的身軀達成您的夙願、能夠將不被這片土地束縛的自由帶給您的人。」

　　拉萊耶這一趟主要目的就是為主題公園找個管理員，所以她是帶著和聘請萬磁王時相差無幾的誠意來的，在她想來，整個流程應該和邀請萬磁王時沒什麼區別，首先展現出求賢若渴的誠意，接著介紹優勢介紹待遇介紹企業理念……

　　總之一句話，有房有自由有朋友，來嗎。

　　不過艾瑞克會答應還有他渴望安靜的生活的原因在，樓蘭的情況又和他不一樣，拉萊耶也考慮過樓蘭拒絕的可能，但即使真是那樣，她也不會多失望，最多把他從名單上劃掉，接著去尋找新的失落之城。

　　拉萊耶講完之後就閉上了嘴，貼心地留給樓蘭提問和考慮的時間，誰知道樓蘭聽完，不假思索地說：「可以。」

　　拉萊耶：「……」上次這麼順利還是成為布魯德海文的代行者。

　　然後她就被布魯德海文同調了。

　　前車之鑒歷歷在目，拉萊耶深吸一口氣，謹慎地詢問：「那您有什麼額外的要求嗎？」

　　琉璃珠似的眼珠裡漾起笑意，樓蘭溫聲說：「有，我希望你能辦到兩點。」

　　「第一，如果你想要帶我離開，你需要把你的腦海對我敞開，這樣我才可以借助你的意志解開這片土地對我的桎梏。」

　　拉萊耶：「我應該怎麼做？」

　　樓蘭：「把你的手伸出來。」

　　拉萊耶依言伸出手。

　　月光在鱗片上流瀉，美麗不可方物的巨獸低下頭，輕輕用額頭抵住拉萊耶的掌心。

　　「說『我接納你』。」樓蘭說。

　　拉萊耶：「我接納你。」

　　她的聲音摔碎在月光裡，四周的空間仿佛傳來了玻璃破碎般的聲音，無形的禁錮從大地上消失，樓蘭陡然揚起頭顱，沖著夜空無聲長嘯，聲音裡透著獲得自由的快意和狂喜。

　　到此為止，一切都很順利。

　　拉萊耶聽著樓蘭的嘯聲，心中不自覺萌生出些許異樣感。

　　「第二呢？」

　　她剛說出這句話，紐約急切的聲音砸進她的腦海：「你剛才做了什麼？」

　　拉萊耶頓了頓：「他讓我解開這片土地對他的桎梏。」

　　紐約：「他在說謊！帶他離開根本不需要這一步——」

　　他還沒有說完，聽到拉萊耶的聲音的樓蘭低下頭，俯瞰著身前渺小的人類，慢慢咧開嘴，露出森白的利齒。

　　他的眼睛不知何時轉變成了泛著黑氣的血紅。

　　樓蘭惡意地笑起來：「第二，把你的身體給我吧。」

　　龍影拉長一道長蛇般的白線，驀地鑽進拉萊耶的身體，她沒來得及發出聲音，眼瞳瞬間失去焦距，直直倒了下去，甚至沒有聽見紐約焦急的呼喚。

　　「拉萊耶！」

　　毛茸茸的小動物憑空出現在戈壁上，急匆匆地跳到昏迷的女孩身邊，先是伸出爪子拍了拍她的臉，「咻咻」叫了幾聲，見她沒有反應，急得在她身邊一個勁轉圈，幾乎把自己轉成一團毛球。

　　紐約貓貓轉了會圈圈，跑到拉萊耶的臉旁邊，用腦袋去推她的臉，推不動就換嘴，就差像狗狗一樣伸舌頭舔了，可拉萊耶一直閉著眼睛，沒有蘇醒的跡象。

　　紐約推不動了，才後退幾步，蹲在原地生悶氣。

　　他先是生氣自己的代行者又給她找麻煩，接著生氣她要是死在這裡哥譚肯定還要揍他，最後生氣她可能要自己去救她。

　　紐約根本不覺得以人類脆弱的身體能夠承載城市意志的降臨，同調就已經足以給他們的精神帶來毀滅性的打擊了，更別提像樓蘭這樣的降臨。

　　但在他看來，就算只是一座失落之城的意識，拉萊耶的精神也承受不了，想要驅走樓蘭意志，只能靠他也進入拉萊耶的意識，然而這樣的話，等到戰鬥結束，拉萊耶可能會直接瘋掉。

　　繼續躺在戈壁上拉萊耶很可能凍死，他去把樓蘭趕走拉萊耶可能會瘋掉，如果什麼都不做，等會蘇醒過來的肯定是樓蘭……

　　紐約煩躁地在沙地上磨爪子，始終沒能下定決心。

　　片刻之後，他終於做出了決定，抬起爪子，正要搭在拉萊耶的額頭上，地上的女孩忽然睜開了眼睛。

　　拉萊耶剛睜開眼睛，立刻重新閉上，一翻身從地上坐起來，捂著額頭猛喘氣，渾身發抖，額發被汗水打濕，看起來狀態很不好。

　　紐約後退一步，警覺地叫了聲：「咻？」

　　「是我。」拉萊耶疲憊地說。

　　她吐出一口氣，伸手摸了摸紐約貓貓的腦袋，感受著掌心裡柔軟細滑的觸感，扯了扯嘴角。

　　紐約被她擼得毛都亂了，然而他根本沒有注意到這點，頂著亂毛，不敢相信地問：「咻咻咻？」

　　「別問我為什麼，是我贏了，他沒能成功。」

　　拉萊耶慢慢站起來，將手伸向紐約，紐約會意地跳上來，順著拉萊耶的手躥到她的肩膀上，正打算跳到她頭頂，腳下卻猛地踩到了什麼，立刻炸起了渾身長毛：「咻咻咻！」

　　拉萊耶拍拍紐約，把他送到自己腦袋上：「沒關係，那是樓蘭，只是你看不見。」

　　紐約：「咻咻？！」

　　這次拉萊耶沒有理會紐約的警惕，而是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頸側。

　　剛才的發生了什麼已經很清楚了。

　　樓蘭騙拉萊耶對他敞開自己的腦海，讓他能夠有機會奪走拉萊耶的身體，以她的身體行走在世界上。

　　從聽說了失落之城之後，拉萊耶就有所懷疑，在那之後，她試著代入失落之城的想法，接著發現她最先感受到的情緒是——怨恨。

　　所以在樓蘭讓她伸出手時，拉萊耶就已經猜到了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

　　於是她說：「我接納你。」

　　拉萊耶伸出手，將樓蘭接納進她的精神裡。

　　布魯德海文的同調和之後的無數次同調，都讓拉萊耶意識到，就算是城市意志，也無法輕易侵蝕她的精神，在她的腦海裡，她主導著這片戰場，所以在猜到樓蘭的意圖之後，拉萊耶主動把他放進了自己的識海。

　　當巨獸被拉進被血月映成墨綠的詭譎深海時，拉萊耶聽到了樓蘭的咆哮。

　　雪白的鱗片簌簌剝落，露出被掩藏在鱗片下乾枯腐爛的軀體，早已死去的城市仰頭悲鳴，血淚從乾涸的眼尾滑落。

　　「行動被限制，訴說被消音，最後就連存在也被忘卻，我的城市最終變成了禁錮我的監獄，而我只能在監獄裡無望地等待有朝一日能夠消亡！」怨龍對著她嘶吼，「如果這就是我庇護他們的代價，那麼當我重獲自由的那一天，那些忘恩負義的人理應被我的怨恨所詛咒！」

　　或許是因為早有預料，拉萊耶不覺得惱怒。

　　故事裡，被囚禁在瓶中的魔鬼最終抹滅了所有希望，對世界充滿惡意，一口吞下了將自由還給他的漁夫。

　　經歷了漫長的囚禁之後，拉萊耶並不覺得那些失落之城的意志還會毫無改變。

　　樓蘭的確想要獲得自由，但對他來說，自由來得太遲了。

　　鬥爭失敗之後，樓蘭也陷入了沉睡，化成一條小蛇盤在拉萊耶的脖子上，但是無論拉萊耶還是紐約都看不到他，只能感覺到他的存在。

　　「你還打算把他帶回去？」確認拉萊耶沒事，紐約才松了口氣，沒好氣地說。

　　拉萊耶放下手，熟練地安撫紐約：「當然，他想搶我的身體，結果被我抓住了，當然要帶回去打工代替懲罰。」

　　紐約：「不能讓他當管理員！他沒有那個資格！」

　　拉萊耶：「嗯。」

　　紐約：「要加倍使用他！不給休息日！」

　　拉萊耶：「好的。」

　　紐約：「……主題公園都應該有過山車，讓他去當過山車！」

　　拉萊耶：「……」

　　拉萊耶想像了一下，曲折的過山車軌道環繞著主題公園的邊緣，遊客乘坐雪白巨蟒般的過山車在軌道上疾馳，灑下一路笑聲和尖叫聲……

　　……有點心動。

　　在拉萊耶的安撫和誇獎下，紐約又咕嚕了幾句，才勉強收起了自己的不滿，同意在回去之前不對樓蘭拳打腳踢。

　　她一邊和紐約貓貓說話，一邊慢慢往城鎮的方向走去，走了幾分鐘，遠處忽然傳來車輛疾馳的聲音。

　　拉萊耶停下來：「看，說不定我們能搭順風車回去。」

　　紐約對她的說法不屑一顧：「只有你，我隨時可以回去。」

　　他們等了片刻，看著幾道遠光燈漸漸接近他們的位置。

　　車輛越來越近，拉萊耶伸手擋在眼前，避免被強光直射。

　　沒多久，幾輛車在她面前停下，車上下來幾個人，身影被強光籠罩，看不清細節，他們看著拉萊耶，轉頭對同伴說了幾句。

　　拉萊耶聽見他們用的是德語。

　　「就是她？」

　　「看起來不像是特工。」

　　「誰知道呢，當個樂子帶回去也不錯。」

　　翻譯過後的話語傳入耳中，拉萊耶的瞳孔微微收縮，不動聲色地後退了一步，卻陡然撞上了什麼人。

　　一雙手從背後伸過來，捂住拉萊耶的臉，乙醚的氣味沖入鼻腔，一瞬間在呼吸間蔓延開。

　　看著棕發姑娘軟軟地倒下去，雇傭兵們肩膀放鬆下來，不過依舊沒有放下手中的槍。

　　有人走上去，用手銬把她的雙手拷在背後，往她的頭上套了個黑頭套，另一個男人把她扛起來，丟進越野車的後備箱。

　　他嗤笑一聲：「女人。」

　　車隊重新開機，駛向基地的方向。

　　……

　　傑森·陶德很清楚這是自己的第幾個老師。

　　這群雇傭兵的首領叫埃貢，是個殺人大師，這也是塔利亞把他送到對方身邊的原因——那些布魯斯沒有教給他的東西，他能從這些人渣身上學到，而他要付出的代價只是一筆昂貴的學費，以及一點忍耐。

　　而除了殺人，埃貢還在做一筆更大的生意。

　　——他在進行奴隸貿易，把綁架來的兒童販賣到歐洲，充作有錢人的玩具，來賺取更多的金錢。

　　如果不是之前因為失誤被國際刑警發現了蹤跡，埃貢也不至於拋下他的基地，逃到這片不毛之地，而傑森也不至於來不及在結業式上給他的老師送上一份大禮。

　　不過現在也不遲。

　　他現在待在自己的房間裡。埃貢對他並不信任，在不得不轉移到這個基地之後更是這樣，每天晚上都會有人監視傑森的一舉一動，他只能耐心等待他想要的機會。

　　他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忽然捕捉到越野車的聲音。

　　幾小時前，埃貢讓他的幾個手下出去到四周巡查，算算時間，現在他們也該回來了。

　　引擎聲越來越近，最終在基地裡停下，又是一陣嘈雜，說話聲混在噪音裡，幾乎辨認不清。

　　傑森仔細聽了一會，隱約聽出他們在說抓到了埃貢之前提到的「□□」，對方似乎不是沖他們來的，如果埃貢不打算殺掉她，他們可以用她找點樂子。

　　無端地，傑森想起了之前在鎮上看到的那個拉丁裔女孩。

　　他再度閉上眼睛，在心中推演計畫。

　　負責監視他的萊昂或許會被這場騷亂吸引，接下來一段時間內他們都會放鬆警惕，這就是他一直在等待的好機會。

　　他無聲無息地從床上爬起，拉上衛衣兜帽，蒙住自己的臉，從視窗翻了出去。

　　不久後，槍聲響徹了夜幕下的基地。

第50章

　　「為什麼你又被抓了？」紐約陰沉地說，「你好好想想。」

　　「……」拉萊耶無話可說。

　　雖然之前就考慮過這一趟旅程可能遇到危險，但最後，預想裡最危險的部分倒是很輕鬆地度過了，反倒是在返程的路上翻了車。

　　【找到樓蘭】

　　【和樓蘭進行溝通】

　　【將樓蘭帶離原址】

　　截止目前，拉萊耶此前定下的目標已經盡數完成，雖然完成過程和她最開始想得不太一樣，不過好在結果是一致的，拉萊耶也終於可以劃掉任務面板裡的第一條特殊任務。

　　【懸賞任務「尋找第一個失落之城」已解決】

　　【獲得獎勵：失落之城的城市意志x1】

　　那麼剩下的就是順利返回紐約了。拉萊耶想。

　　儘管現在沒有使用代行者的身體，乙醚對拉萊耶的效果依舊微乎其微，拉萊耶大概只昏迷了幾分鐘，身體就完成了新陳代謝，讓她悠悠轉醒。

　　當然，幾分鐘時間已經足夠讓拉萊耶死上幾回了，不過考慮到索萊達德的身體，拉萊耶覺得自己不應該要求太高，湊合著能活就行了，誰讓自己不像撬棍和雨傘一樣被強化過呢。

　　所以在發現自己已經被丟進了後備箱之後，拉萊耶沒有急著掙扎，而是慢慢感受自己的身體狀態，接著詢問紐約：「你現在能看見我嗎？」

　　「你以為你在問誰？」紐約氣哼哼的，「當然能看見。」

　　「我身邊有什麼能夠利用的道具嗎？」拉萊耶問。

　　「沒有，只有這輛車後備箱是空的。」紐約說，「不過你只要掙脫手銬就能自由了，我剛剛看了，前面有個位置，滾下去的話他們看不見。」

　　「然後在沙漠裡過夜？」拉萊耶心裡盤算了下，「既然他們邀請我去他們的據點，不借輛車走似乎有點辜負他們的好意。」

　　紐約被她說動了，猶豫了下，果斷同意了這個黑吃黑的計畫：「行，就這樣辦。」

　　拉萊耶本來就沒有什麼顧慮，確認計畫之後，開始閉目養神。

　　越野車上的雇傭兵們對於他們到底抓住了什麼一無所知，就這樣帶著他們眼中的獵物，無所畏懼地駛向了地獄。

　　不久後，車身猛地顛簸了下，隨後速度慢了下來，最後徹底停住。

　　正常來講乙醚的效力沒有那麼快過去，拉萊耶繼續假裝昏迷，任由雇傭兵把她扛下車，走向基地裡的一處房屋。

　　一路上，無論誰對她動手動腳，拉萊耶只裝作一概不知，直到對方把她放在一張椅子上，她才不動聲色地提高了警惕，身體卻依舊精准地控制在放鬆的狀態。

　　「告訴我房間佈局。」她對紐約說。

　　「真麻煩。」紐約嘀咕著，還是老老實實和拉萊耶描述了房間裡的場景。

　　隨著紐約的描述，拉萊耶的腦海內迅速勾勒出三維全景圖，她按照紐約報出的方位，把一件件物品安放到房間中，尋找自己可以利用的漏洞。

　　房間裡有八個人，門窗各自守著兩個人，兩個人站在她身邊，就是他們負責把她扛下車的，剩下兩個人站在她面前，在拉萊耶被拖進來之前，他們就待在這裡。

　　目前這八個人全部都是模糊的人體輪廓，拉萊耶現在畢竟不是在用瘟疫醫生的帳號，紐約沒辦法把他的視野直接投影到拉萊耶的腦海裡，只靠語言描述肯定不夠全面。

　　以拉萊耶現在的身體素質，如果手裡有槍，她能夠解決五個人，但是這裡有八個人。

　　她得想個辦法抹除這項缺陷。拉萊耶想。

　　想想她有什麼可以利用的，能夠一瞬間抹平人數差距的……

　　如果不考慮她現在還被綁在椅子上，拉萊耶簡直像是在玩某種裝修遊戲，只不過她需要安放除了傢俱的和角色，還有為數眾多的槍械。

　　拉萊耶一面思索對策，一面慢慢把自己的手指弄脫臼，一點點將手從手銬裡掙脫出來。

　　得益於cph4的效果，她將身體控制得很好，房間裡的幾個男人根本沒有發現拉萊耶的小動作，而是在用德語對話。

　　陌生的男聲問：「有從她身上搜出來什麼嗎？」

　　「沒有，她就是個普通人，沒經過訓練，我們摸過了。」他的手下回答。

　　另一個人問：「老大，我們該怎麼處理她？這種女人唯一的價值就是那張臉，還有……」

　　說到這裡，他意味深長地一頓，拉萊耶都能猜到他在比劃什麼。

　　「這裡連□□都沒有，至少她……」

　　被他稱為老大的男人嗤笑一聲，打斷了他：「我見過不少這樣想的蠢貨，你們知道他們後來都怎麼樣了嗎？」

　　他森冷地說：「我都沒興趣為他們收屍。」

　　「把她弄醒，如果審訊不出來什麼，直接拖出去，埋到戈壁灘裡。」

　　剛剛提議的手下嘟囔了一聲，走到拉萊耶近處，向她伸出手。

　　幾乎同時，拉萊耶睜開眼睛。

　　「等會我會攻擊離我最近的人，儘量弄出大動靜，」她在腦海裡對紐約說，「那一瞬間他們的目光肯定都會集中到我身上，接下來就需要你説明我了。」

　　紐約計算了一下概率：「行得通，然後呢？」

　　拉萊耶平靜地說：「然後讓他們看到你。」

　　她從黑頭套裡抬起頭，提起膝蓋，陡然撞向對方的下身，在男人慘叫出聲的刹那，抬手放倒椅子，縮進人體和椅子短暫搭建出的堡壘裡：「紐約！」

　　上膛聲此起彼伏，七把槍同時指向了房間中央，十四道視線也同時彙聚，看到了那不應被人類看到的神秘存在。

　　寂靜之中，所有人都聽到了自己越來越瘋狂的心跳。

　　「砰砰砰！」

　　槍聲接二連三響起，子彈脫膛而出，大多數子彈卻沒有命中目標，而是雜亂地飛向四面八方。

　　房間裡像是變成了某個滑稽劇劇場，演員們一個個形容狂亂，有的捂住頭嘶吼，有的直勾勾瞪著天花板，有的睜大眼睛狂笑著對著四周開槍，有的像是看到了可怖的事物那樣蹲在地上瑟瑟發抖，直到亂飛的子彈洞穿了他的顱骨，血和腦漿一起湧出槍眼。

　　在直視城市意志的一瞬間，所有人都陷入了無盡的混亂和癲狂。

　　槍聲響起的刹那，拉萊耶立刻鬆開身前的男人，趁亂奪下他手中的槍，就地一滾，滾到房間一角的桌子後，抓住桌角把桌子拉倒，在沉重的響聲裡，把桌面拖過來擋在自己身前，縮在桌子和牆角形成的三角裡。

　　拉萊耶心跳依舊平穩，她扯下頭上的頭套，給自己手中的槍上膛，頭也不回地把手向後伸去，架在桌沿上：「方位。」

　　紐約現身之後就沒有消失，直接跳到桌沿上：「4.3，1.6，1.67.」

　　坐標軸是拉萊耶剛才和紐約確定的，最後一個是眉心距離地面的高度。

　　紐約一連報了幾個人的座標，拉萊耶根據座標調整自己的槍口，穩定地一下下扣動扳機。

　　她把後坐力帶來的影響控制到了最低，確保每一次開槍之間間隔不到一秒，以防自己根據紐約報出的座標再做調整會有所延誤。

　　在cph4生效之後，拉萊耶對身體的掌控力越來越強，除了力量不足以外，完全能媲美登入馬甲時的精准度，而在為演出做準備時，拉萊耶刻意要求城市意志不要用風幫助她調整彈道，嘗試著每天練習自己的槍法。

　　她擁有彈無虛發的經驗，也有不可思議的計算力，再加上對身體的精准控制，只要成功了第一次，接下來就只是對第一槍的重複。

　　彈匣裡只剩下一枚子彈時，房間裡也只剩下了拉萊耶一個活人，就連沖進來的護衛也倒在了門口，屍體依舊睜著眼睛。

　　解決了所有人，房間裡重歸寂靜，也使得窗外的槍聲越發清晰。

　　在拉萊耶開始反擊後幾秒，外面的基地裡似乎也發生了騷亂，絕大部分雇傭兵都被那邊的動靜所吸引，沒注意到拉萊耶這裡發生的異變。

　　拉萊耶調整好呼吸，從桌後站起來，走向視窗，順手撿起了屍體旁的自動步槍。

　　「外面還有只人類在殺人，他不是從外面來的，看起來是內訌，真有意思。」紐約幸災樂禍地說。

　　拉萊耶沒有回答，手指撫上自動手槍的扳機，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方位。」

　　紐約報出一個雇傭兵的方位，然後才問：「你要幫他？你現在離開的話沒人能追得上你。」

　　「我不覺得這位朋友會看著我安然離開，」拉萊耶溫和地說，「而且如果有人活下來的話，看在這間房間裡的人的份上，他們恐怕不會很樂意把車借給我。」

　　她瞄準了紐約報出的雇傭兵：「而且目前我不是在幫他，我在幫我自己，對我們來說，這裡的所有人都是我們的敵人。」

　　「砰！」

　　槍響。

　　正要開槍的雇傭兵重重摔在地上，摔出出一灘血痕，眉心是黑洞洞的槍眼。

　　孤零零的槍聲混在突突槍火裡，顯得並不起眼，然而傑森的耳朵捕捉到了這道槍聲。

　　不是狙擊槍。他判斷。是雇傭兵配備的自動步槍。

　　第一聲槍響落下，緊接著是第二槍，第三槍……

　　傑森默默計數，注意到自己周圍的敵人越來越少，如果和槍聲比對，能推斷出每一槍都帶走了一個人頭。

　　用自動步槍點射出狙擊槍的效果？

　　最後一個雇傭兵被一槍爆頭，傑森迅速滾到最近的掩體後，槍口探出掩體，耐心地等待著時機。

　　從剛剛的槍聲來推斷，對方就在埃貢之前待著的房間裡，但是現在看去，燈火通明的房間現在一片漆黑，看不見房間裡的景象。

　　剛才的那個狙擊手現在就在那片黑暗中，無聲地注視著他的方向，抱著把他一擊斃命的打算。

　　碰巧，這也是傑森的打算。

　　就算對方沒有看到他的臉，他也不打算放過這裡的任何一個人。

　　他們隔著戰場默默對峙。

　　槍聲停歇後，硝煙逐漸散去，夜風在屍體間迴旋，拉出陣陣詭異的呼嘯。

　　「你還不如直接沖出去抓住他。」紐約安靜了一會，忍不住開口，「你們還要面對面發多久的呆？」

　　拉萊耶始終握著槍，聽到紐約的話，她沉默片刻，出乎意料地開口：「你說的沒錯。」

　　紐約：「什麼？」

　　他的疑問沒有得到解答，拉萊耶徑直站了起來，打開了剛剛被她關掉的燈。

　　燈光勾勒出她的輪廓，將她的影子投向窗外。

　　不遠處，傑森看到房間的燈突然亮了起來，在窗框裡投映出一道纖細的身影。

　　女人？

　　傑森微微皺眉，想起了之前聽到的騷動，瞬間將二者聯繫了起來。

　　他垂下眼睛，過了會忽然收起槍，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掩體。

　　引擎發動的聲音傳來，很快呼嘯著遠去，拉萊耶聽著外面的動靜，也放下槍，走出了房間。

　　紐約貓貓從窗臺上跳下來，消失在空氣裡，一邊好奇地問：「他怎麼走了？」

　　拉萊耶在基地裡到處尋找：「因為他剛剛發現我和這些人不是一夥的。他想殺死所有人，我也一樣，所以我和他沒有必要分出你死我活。」

　　她找到急救箱，從裡面取出酒精和紗布：「既然我們都不想暴露自己，那麼我肯定會處理好接下來的一切，他沒有留下來的必要。」

　　拉萊耶席地坐下，伸出自己的右腿，倒出酒精，開始清洗血流不止的傷口。

　　剛剛她躲過了幾乎所有子彈，但還是有子彈從她的腿上擦了過去，狙擊時拉萊耶就在不斷失血，這也是她不想和那個不知名的對手繼續對峙的主要原因。

　　好在創口不大，沒有劃破動脈，流血也不算很多，否則拉萊耶現在早就因為失血過多而陷入瀕死狀態了。

　　處理完傷口，拉萊耶站起來，嘗試著走了幾步，確定能夠堅持，便開始尋找離開的車輛。

　　那位無名朋友只開走了一輛車，留給拉萊耶的選擇還有很多，只是不知道他離開後打算怎麼處理車輛，來讓他的痕跡從這場戰鬥裡消失。

　　拉萊耶漫無目的地想著，很快找到一輛合適的越野車，她剛要登上去，忽然感覺到肩上有什麼東西動了動。

　　「那傢伙醒了。」紐約冷哼一聲。

　　他話音落下，拉萊耶肩上的小白龍也睜開了眼睛。

　　注意到樓蘭醒來，拉萊耶立刻友好地和對方打了個招呼：「嗨，早安。」

　　樓蘭：「……」

　　他花了點時間找回神智，回想起之前自己的所作所為，再看看一臉平靜的拉萊耶，迅速理解了現狀。

　　樓蘭低聲問：「你不打算殺死我？」

　　拉萊耶：「嗯，關於這個……」

　　她還沒吐出完整的句子，樓蘭已經低了下頭。

　　「算了，成王敗寇，無論你想要怎麼處置我，我都不會有怨言。」他語帶嘲諷，「反正都沒有區別。」

　　拉萊耶聽完他的話，才問：「你想要消亡嗎？」

　　「……」樓蘭鮮紅的眼珠看了她一眼，「我在爭奪你的身體的戰爭裡失敗了……」

　　「我知道。」拉萊耶說。

　　樓蘭：「我承認你的強大……」

　　「我的意思是，」拉萊耶打斷了他的話，「在你讓我解放你之前，我就知道你要做什麼。」

　　樓蘭愣了下，猛地睜大了眼睛。

　　「但是……」他語無倫次，「但是你……」

　　「我說，我接納你。」拉萊耶輕輕笑了下，「我沒打算收回這句話。」

　　她語氣平靜，仿佛只是在說一件小事，而不是在接納一個剛剛還試圖謀殺她的存在。

　　「……」

　　樓蘭沉默許久，自以為理解了拉萊耶的意思，很輕地問：「你想要我向你稱臣……是嗎？」

　　拉萊耶：「……」咦。

　　為什麼你這麼熟練。

　　拉萊耶對眼下這個情勢有點茫然。雖然樓蘭試圖搶佔她的身體，但就和被布魯德海文強行同調一樣，拉萊耶並不太生氣，她不打算對樓蘭做什麼，當然，她也不打算這麼簡單放過他。

　　然而她沒想到，樓蘭慫得……有點快。

　　樓蘭斟酌了幾秒，垂下眼睛，慢慢說：「如果您願意饒恕我的冒犯……我願意……臣服您……以求獲得您的庇護和容忍。」

　　他說的是一種古語，言辭含蓄優美，嚴格遵守著某種定制規範，不過落入拉萊耶耳中，被省略了所有無用的詞彙，翻譯成了易於理解的英文。

　　拉萊耶：「……」

　　上一秒還在想著陰我，下一秒就乖巧低頭了，可以的。

　　她啞然半晌，有些無奈地搖搖頭：「我很意外你會這麼想，這是個好提議，不過我知道你不可能心甘情願，唔，簡單來說，我不相信你。」

　　樓蘭的眼中閃過一絲厲色，語氣也褪去了恭敬，滲出幾分陰狠和桀驁：「那麼你想要怎麼做？」

　　「我說過了，我接納你，無論你懷抱著什麼樣的想法，你盡可以把它們表現出來。」拉萊耶並不在意他的惡意，「我全部接納。」

　　目前為止，拉萊耶沒有遇到對人類懷抱惡意的城市意志，不過她記得紐約的確提到過一次，這意味著曾經肯定存在過這樣的城市意志，但即使是對於這些城市意志，拉萊耶依舊沒有多少敵意。

　　和樓蘭相比，舊日法庭的成員都算是善良陣營了，拉萊耶選擇接納樓蘭，就仿佛養蛇人把隨時可能反噬的毒蛇養在身邊，毒蛇一天不屈服，就一天有可能反咬養蛇人一口。

　　但拉萊耶說：「我接納你。」

　　她甚至沒有去看肩上的樓蘭，注意力還集中在給車點火上，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肩上盤著一條不久前還想置她於死地的毒蛇，而他隨時可以收緊身軀，勒斷她的脖子。

　　四周只有大漠上的風聲在永無止境地呼嘯。

　　當拉萊耶成功發動引擎時，樓蘭突然低笑出聲。

　　「我是多憎恨你們這種自信啊……」

　　他的聲音透著些許微妙的不甘，但更多的是解脫和釋然。

　　「我可以向您獻上忠誠，無論您怎樣驅使我，我都會竭盡全力為您效勞，但如果您不再像現在一樣強大，我會第一個背叛您。」

　　樓蘭大笑著說：「您可要做好準備！」

　　拉萊耶也笑起來：「好，你儘管來。」

　　「那麼現在，」樓蘭向拉萊耶低下頭顱，「請允許我向您展示我的力量。」

　　拉萊耶點點頭，看著肩上的白龍躍起，迎風見長，化作矯健的龍形，飛向天空。

　　樓蘭的聲音藏在風裡：「您想要掩蓋您來過這裡的蹤跡，是嗎？」

　　他話音落下，拉萊耶原本噙著的笑意陡然消失，難得震驚地望著眼前的景象。

　　大地開始震動，沙土簌簌向著基地滾落，流沙被捲入空中，隱約聚攏成龍形。

　　地動山搖中，建築群所處的地面開始向下陷落，狂沙咆哮著撲來，混凝土堆砌的房屋一座座倒塌，在巨力的碾壓下化作碎塊，轉瞬間被黃沙吞沒，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龍尾卷挾著萬鈞之勢掃落，房屋如同風中飄零的落葉，被擊飛出去，摔進不斷下陷的流沙裡。

　　樓蘭的笑聲透著暴虐的快意：「這群討厭的人類一直在我附近活動，我想處置他們很久了。」

　　——只是幾個呼吸，綿延的建築群被無形的手徹底夷為平地。

　　拉萊耶甚至忘記了呼吸。

　　紐約驚訝的聲音在拉萊耶腦海中響起：「他怎麼會有干涉現實的力量？」

　　為什麼？拉萊耶也在想。

　　這一幕完全突破了她已有的認知，讓她一時之間無法找回思緒。

　　城市意志無法干涉現實，就算是亞特蘭蒂斯這樣的古老城市，也不可能憑藉她的力量掀起吞沒陸地的海嘯，更多時候，他們能起到的作用就是干涉彈道，或者利用風為拉萊耶提供一些支撐，這也是為什麼他們需要拉萊耶成為代行者來幫助他們。

　　但樓蘭輕易就做到了城市意志無法做到的事。

　　以他的力量，他能夠隨意毀滅地球上的任意一座城市，甚至製造出更大的災難。

　　想到這裡，拉萊耶回過神，思緒迅速運轉起來。

　　因為是樓蘭嗎？不，城市意志之間不應該有這麼大的差距，是因為別的，因為某種別的因素……

　　拉萊耶忽然意識到了答案。

　　「失落之城。」她喃喃道，「失落之城和城市意志不一樣。」

　　在失去絕大部分「人」時，城市意志就會逐漸衰落，轉變成失落之城，他們會失去城市意志的特質，無法被聽到，無法被記住，就算被看見也不會使人瘋狂，甚至無法離開故地，只能日復一日被囚禁在無解的牢籠裡，這是拉萊耶從城市意志們口中瞭解到的關於失落之城的一切。

　　但沒有城市意志知道，在失去「人」之後，失落之城不但能夠干涉現實，甚至可以觸碰人類，直接用本體帶來災難。

　　他們不再是神，反而脫離了城市的約束，擁有了不可思議的權能。

　　拉萊耶仰起頭，靜靜望著月光下枯瘦的怨龍。

　　紐約說轉變成失落之城是一種退化……然而真的是這樣嗎？

第51章

　　金並冰冷地看著螢幕上投影出的監控視頻。

　　威爾遜·菲斯克，很少有人知道，這位聲名在外的企業家是紐約乃至全美最大的黑社會頭目之一，不過更多人熟知他的外號——金並。

　　螢幕被監控視頻分成兩塊，兩段視頻都在迴圈播放，視頻之外，大大小小的新聞網頁填充了背景，這些被刻意檢索出來的新聞有個共同點，那就是它們的配圖裡的主角是一個人。

　　金並正在看的兩段視頻分別來自兩個地方，位於紐約萊辛頓大道的萊剋星頓實驗室，以及一座紐約郊區的廢棄工廠。

　　這兩處明面上看毫無關聯的地點其實都屬於金並，前者在研究治療小兒麻痹症的藥物的同時，還在暗地裡進行一些非法藥物和外形生物研究，然而不久前，實驗室遭到不明人士入侵，外星病毒被對方銷毀，實驗室裡儲存的抗毒血清也被掃蕩一空。

　　這件事發生的當晚，金並就因為這場破壞發了好大一通火。

　　好在之前的研究成果沒有遭到破壞，量產也被證實可行，金並也就把那個在實驗室大肆破壞的入侵者放到一邊，專心于開拓人工合成CPH4的新市場。

　　最新生產出的樣品被運送到了那座用於支撐紐約毒品網路運轉的廢棄工廠內，只等待發往買家手中，到此為止計畫運轉得順利，然而第二天，金並就從他埋在紐約警署的暗線那裡收到了讓他暴怒的壞消息。

　　而這次，再三被挑起怒火的金並終於決定讓那個敢於挑釁他的入侵者付出代價。

　　靠著一點關係，他拿到了工廠的監控視頻，和修復之後的實驗室的監控放在一起，進行對比，可隨著對比，金並發現了一件讓他越發憤怒的事。

　　螢幕左邊的視頻是萊剋星頓實驗室的監控。

　　這段監控看起來其實很是詭異，大部分時間裡，視頻裡都看不到除了安保人員以外的人，然而金並依舊在冷冷地注視著畫面，仿佛畫面裡有著一個看不見的幽靈在遊蕩。

　　最開始的畫面是一條走廊，監控探頭的角度拍不到視窗，只能看見視窗投落在地上的影子——那裡守著一個保安。

　　就在這時，他的影子抖動了下，像是彎下腰，可緊接著他又挺直脊背，大步從畫面外走進監控的範圍，沿著走廊，一直走出了監控。

　　如果不仔細看，似乎只是這個保安擅自離崗，可以有很多種解釋，監控室裡的指揮員也不會關注，但問題在於，騷亂結束之後，金並的手下在窗臺下找到了昏迷不醒的保安，這意味著在那一瞬間，入侵者翻上了窗臺，打暈他之後，直接替換了他的身份。

　　監控拍攝的時間點，代表有入侵者的警報聲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入侵者走出走廊，進入下一個監控的範圍，畫面裡他站在走廊出口，看著一隊從面前跑過的武裝人員，只是一個晃神，他消失在了畫面裡，而武裝人員隊尾多出了一個人。

　　接著畫面切到50層，入侵者走出電梯，略略歪了下頭，似乎在思索，接著他猛地上前，勒住前面的人的脖子，乾脆地殺掉了他，奪走他的槍，前面的武裝人員注意到異變，紛紛調轉槍口，對準他開槍。

　　血花在入侵者身上炸開，他卻仿佛一無所覺，身形晃了晃，便毫不猶豫地握住槍柄，噠噠開槍對著敵人掃射！

　　槍聲響徹大廳，武裝人員紛紛倒下，入侵者仿佛開了掛一般，每次開槍都沒有停頓，甚至能一邊翻滾一邊開槍，子彈鑽進他的身體，卻連血洞也沒有留下，甚至沒有讓他的動作變形。

　　他端著機槍，槍槍爆頭，彈殼劈裡啪啦落地，只是片刻，大廳裡的武裝人員無一存活！

　　面對這樣神擋殺神的敵人，金並的手下自然是毫無還手之力，割草一樣倒了一地，任由入侵者輕鬆殺到了實驗室，接著他在實驗室裡找到抗毒血清，徒手打碎玻璃櫃，硬抗了高壓電之後還安然無恙，拿到血清之後徑直離開，留下一地狼藉。

　　之後，入侵者鑽進了一處通風管，再出現時背上多出了一個人，金並也很快認出是之前觸發警報的蜘蛛俠，然而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入侵者背著他一路狂奔，消失在畫面邊緣。

　　結合之前蜘蛛俠安然無恙的新聞，很明顯，這個入侵者救了他。

　　之後發生的事沒有視頻，金並只能根據手下的口述得知事情的經過，也知道入侵者在逃走前恢復了他原本的形象，仿佛是故意對他進行挑釁。

　　然而在金並看來，整個過程裡，入侵者的表現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

　　——恐怖。毫無人性的恐怖。

　　第二段視頻來自廢棄工廠的監控。

　　和萊剋星頓時不同，這次入侵者幾乎沒有在監控裡留下痕跡。

　　在卡車橫空飛來後不久，他就毫無徵兆地殺入了監控室，留下一地屍體後，關閉了整個工廠的監控探頭，開始了自己的屠戮之旅。

　　工廠裡所有武裝人員全部被他送上了一枚子彈，原本買來用作實驗的小變種人也被他放走，最終他救下了差點被送上手術臺的毒騾，接著遇上了不知為何趕到現場的超人。

　　——這些資訊是金並根據新聞報導和目擊證言整理得出的，也是在醫護人員的描述中，他才得知了在他的工廠裡大殺特殺的人，和之前入侵萊剋星頓實驗室的人是一個人。

　　如果說只是一次，金並還可以暫時忍下，但這已經是第二次了，更別提對方帶走了那袋CPH4樣品，幾次三番，已經足以讓金並認為對方的存在將會為他的事業帶來嚴重的阻礙。

　　想到這裡，金並將目光移向了一旁的新聞網頁。

　　雖然全世界新聞媒體的頭條都是前幾天那場震驚世界的血腥事件，但紐約的號角日報還分出一小塊版面，報導了和蜘蛛俠一起出現、阻止了直升機殘骸墜落的無名英雄，以及之後他和鋼鐵俠的會面。

　　配圖裡，戴著烏鴉面具的年輕人微微低頭，灰白間雜的長髮散落下來，從側面看，被風衣束出的腰身寬窄得宜，線條柔韌修長。

　　金並面無表情地注視著配圖裡的瘟疫醫生，思維仿佛精密的機械那樣全力運轉起來。

　　「紐……約。」他陰沉地念出這座城市的名字。

　　對於地下世界的支配者們來說，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秘密，更別提這件事已經讓各國政府接連爭吵了半個月，直到幾天前的血腥事件發生後達到高潮。

　　或早或晚，幾乎所有聞名遐邇的超級罪犯都知道了城市意志的存在。

　　在他們毫無戒心的時候，他們的一舉一動早就暴露在了這些無形意志的目光之中，而現在，這些怪物終於決定插手人類世界的規則。

　　然而有光就有暗，在自稱來自「緘默議會」的城市意志選擇與政府合作的同時，地下世界都知道，與那些意志相敵對「舊日法庭」也已經登上了舞臺。

　　沒有人會同情失敗者，所以反派們對於舊日法庭也沒有那麼濃烈的敵意，正相反，他們都清楚只要立場相同、利益相近、目的相似，哪怕種族迥異，也有相互合作的可能。

　　至少金並就是這樣想的。

　　人類對人類，城市意志對城市意志，只有怪物才知道如何殺死怪物。

　　他閉上眼睛，回憶目前已知的舊日法庭成員的名單。

　　——距離紐約最近的，是鮮血港灣布魯德海文。

　　……

　　或許是因為失落之城的特殊性，在回程的路上，拉萊耶發現在樓蘭主動隱身時，連紐約也看不見他。

　　由於維持本體消耗太大，離開基地之後，樓蘭就變回了小小的樣子，還從空氣中隱去了身形，貌似乖巧地趴在拉萊耶肩上假裝圍脖。

　　和哥譚的隱匿不同，樓蘭是直接從拉萊耶眼前消失了，而不是讓她看不到他，根據他的說法，似乎在他恢復力量之後，他自然就能辦到這件事。

　　然而就算看不到，樓蘭依舊待在拉萊耶肩膀上，就導致紐約跳到拉萊耶腦袋上時總會「不小心」踩到他。

　　次數多了，樓蘭也意識到紐約對他大概很有意見，更別提紐約貓貓幾乎毫不掩飾他的得意，每次跳上去之後，都要衝著樓蘭搖晃他的大尾巴。

　　樓蘭：「……」媽的。

　　怨龍性情本來就不算好，在紐約再一次假裝無意踩到他時，樓蘭也不客氣，張嘴就噴了紐約一臉水。

　　紐約貓貓被打得一個踉蹌，他現在本來就沒辦法觸碰拉萊耶，完全是飄在拉萊耶頭頂，此刻倒退幾步，差點從拉萊耶頭上摔下去。

　　紐約：「……」媽的。

　　哪怕看不見，他也能想像得出樓蘭輕蔑的眼神。

　　紐約貓貓當場亮出爪子，充滿憤怒地撲了上去，樓蘭也不甘示弱，水槍噴得呲哇響。

　　一龍一貓開始在拉萊耶肩膀和頭上你撓我咬，打得不亦樂乎，讓拉萊耶想當不知道都不行。

　　可惜紐約貓貓實在沒什麼用，在打架上根本比不過身為失落之城的樓蘭，打著打著就落了下風，憋著氣弓背豎毛，對空氣威脅地哈氣，轉頭沖著拉萊耶怒氣衝衝：「咻咻咻！」

　　拉萊耶：「……」唉。

　　拉萊耶感覺自己體會到了養相性不合的寵物的鏟屎官是如何的心累。

　　她決定找個話題轉移一下紐約的注意力，順便解答自己的疑問：「我有個問題，你可以佔據人類的身體嗎？」

　　紐約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從空氣中消失，隨後回答道：「怎麼可能？人類的大腦根本承載不了城市意志降臨。」

　　但是樓蘭可以。拉萊耶想。

　　如果不是因為她情況特殊，樓蘭早已佔據了她的身體，接下來他就可以混入人群，用他的力量去做任何他想做的事。

　　「如果說城市裡的居民死亡會讓城市意志轉變成失落之城，那麼什麼情況下失落之城才會消亡呢？」她問。

　　紐約很是不滿：「我和你說過了，當然是失去全部的『人』。只要當初居民的血脈還沒有斷絕，哪怕只剩下最後一個後裔，在他不留下後代死亡之前，失落之城的一直依舊會一直殘存下去。」

　　拉萊耶：「那『人』的定義是什麼？出生在這座城市？還是居住在這座城市？如果是後者，需要居住多久才能算是這座城市的居民？」

　　「出生，定居……不過要經過登記才能生效。」紐約可能根本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回憶了半天，才勉強給出了答案。

　　拉萊耶沒說話。

　　紐約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怎麼了？」

　　「沒什麼。」拉萊耶搖搖頭，平靜地說，「我只是在想，如果是這樣，除了時間，沒有什麼災難能夠殺死一座城市的所有人。」

　　紐約迷惑起來：「你在說什麼……」

　　拉萊耶：「人是會背井離鄉的。就算是龐貝經歷的那種災難，也有龐貝居民成功逃脫，更別提當初不在城市裡的龐貝人。假如那些失落之城的居民的血脈一直沒有斷絕，那麼沒有失落之城會徹底消亡。」

　　拉萊耶自己說著，忍不住也誕生出一個荒謬的想法。

　　和人類比起來，這些城市意志反而更像是星球的寵兒——只要城市孕育出了意志，孕育出了靈，那麼除非概率真的一點也不站在他們這邊，他們就能……一直存在下去。

　　面對拉萊耶的猜測，紐約一時失聲。

　　「你知道這顆星球上到底有多少失落的城市嗎？」拉萊耶輕聲問。

　　紐約囁嚅著：「我……我不知道。」

　　拉萊耶在心中歎息，閉上眼睛，不再追問，免得讓紐約貓貓繼續心煩意亂，而是轉頭詢問樓蘭：「你是什麼時候發現你擁有能夠干涉現實的力量的？」

　　「樓蘭滅亡之後不久。」樓蘭並無隱瞞。

　　「最開始，我的確經歷了一段虛弱期，也是那時候，我漸漸無法和其他城市意志溝通，但當我徹底聽不到他們的聲音之後，我能感覺到我的力量開始恢復，只是這片戈壁還在禁錮我，在枷鎖解開之前，我沒辦法遠離這裡，也沒辦法發揮力量。」

　　拉萊耶：「所以你能夠感覺到。」

　　樓蘭：「是的。」

　　拉萊耶輕輕歎氣。

　　「必須有人類對你說接納你你才能離開故地，對嗎？」她問。

　　樓蘭：「對。」

　　拉萊耶：「據我所知，人類無法聽見城市意志的聲音。」

　　「是的，但是我可以托夢，讓他們前來尋找我。」樓蘭承認，「但是樓蘭滅亡之後，這裡很少有人類經過，偶爾有商隊，但商人精明，不會聽從夢的指示，再之後他們沒辦法……也不願意因為一個夢就去尋找我的故址。」

　　「看來你的運氣不太好。」拉萊耶說。

　　的確不好。她想。

　　既然所有失落之城都能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在恢復，只要他們能夠騙到一個人類自願獻上身體，就能重新獲得自由，以人類的身體行走世間，同時擁有悠長的生命和強大的力量……

　　那麼現在，他們都在哪裡？

　　拉萊耶想著，胃裡卻像是連通了塔爾塔洛斯的地獄，沉甸甸的，帶著不祥的預感往下墜去。

　　假如不是城市意志都會逐漸忘卻關於失落之城的一切，他們應該早就能察覺到這一點了，不至於等到現在被拉萊耶發現問題。

　　直到返回紐約的飛機起航，拉萊耶依舊無法將這個想法從腦海中驅走。

　　她戴上眼罩，閉上眼睛，放任自己的心飛向遙遠的拉萊耶島。

　　……

　　紐約聖殿。

　　正在看書的奇異博士忽然合上書，皺著眉盯著遠方看了會，深吸一口氣，手指按住太陽穴，喃喃道：「該死，我上次真該記得拆掉那些法陣的。」

　　在他的感知裡，繼抓到幾個小變種人之後，那些放置在拉萊耶島上的探測法陣……又抓到了新的入侵者。

　　作者有話要說：

　　金並：讓血腥瑪麗來解決瘟疫醫生好了。

　　拉萊耶：………………

　　·

　　紐約：呸！[語音]

　　樓蘭：呸！[物理]

　　紐約：？？？

第52章

　　人耳無法聽到的鯨鳴傳入亞瑟·庫瑞的耳中，勉強喚醒了他的神智。

　　他晃了晃因為宿醉昏昏沉沉的腦袋，掙扎著坐起身，抓了抓亂得仿佛海藻的頭髮，聲音含含糊糊：「到波士頓了嗎……」

　　座頭鯨沒有回答他，只是溫柔地張開嘴，讓海水倒灌進來。

　　轟鳴中，亞瑟站起身，張開雙臂，坦然擁抱洶湧而來的海潮，海水沖刷著他肌肉分明的身軀，他縱身一躍，如同魚類般沖入海水中。

　　居住在冰島附近的漁民間流傳著海王的傳說，七海之子時常乘著浪潮而來，有時為漁民帶來獵物，有時是將失事的船隻拖回海岸，人們敬畏愛戴這位海王，甚至會對外隱瞞他的存在，不過亞瑟從不擔心自己會被發現，就算那一天到來，他大可以進入深海，只要在海裡，他就能擁有海洋的幫助。

　　一半的亞特蘭蒂斯人血統讓亞瑟得以被海洋眷顧，但從出生到現在，他從未踏入過那座海底城市的範圍內，就算是偶爾路過，也會遠遠避開，要麼就像現在這樣，乾脆躲進鯨魚的口中，讓他們捎帶自己一程。

　　回到海中沒幾秒，亞瑟就注意到周圍的海水並不是波士頓附近的海水，他向上游去，猛地浮出水面，看到海面上露出一座島嶼的輪廓。

　　四周的海域裡遊弋著鯨群和海豚群，有些注意到出現在海中的亞瑟，遊到他身邊，用吻部輕輕碰碰他，傳遞出友好的資訊。

　　「謝謝。」亞瑟隨手摸了摸遊到身邊的小座頭鯨，大致猜出他搭乘的座頭鯨決定在這座島嶼附近繁衍，所以才會把他放下來。

　　唯一的問題是，他記得往年鯨群不會在這座島嶼停留。

　　氣候？洋流？還是環境？

　　亞瑟沒有思考太久，便決定自己前往這座島嶼一探究竟。

　　靠近了這座島嶼，亞瑟才發現島上似乎還有挺多遊客，他低頭打量自己身上的裝束，聞了聞味道，感覺勉強還能出現在人前，便心安理得地找了處無人的海灘上岸。

　　他正要走進森林，沒想到剛踏出一步，腳下忽然浮現出複雜的炫金法陣，火花繩索瞬間纏了上來，將他捆了個嚴嚴實實。

　　亞瑟：「……」

　　他嘖了聲，試著掙脫身上的繩索，正在掙扎，忽然聽到有誰歎了口氣，磁性的男低音顯得頗為無奈：「你覺得你能掙脫法術嗎？」

　　「至少我得試過才知道。」亞瑟抬起頭，「這是你設下的陷阱？這座島上有需要用這種陷阱捕捉的獵物嗎？」

　　奇異博士：「比如你。」

　　他打量著地上的亞瑟：「亞瑟·庫瑞，前任亞特蘭蒂斯女王之子。」

　　「哦，這倒是個罕見的稱呼，」亞瑟挑了下眉，「你是這座島嶼的主人？」

　　奇異博士：「我希望我是。總之，這是個失誤，不過今後你不能非法入侵這座島嶼了。」

　　他抬手做了個手勢，亞瑟身上的繩索隨之消失。

　　這麼說這座島另有主人。亞瑟想。

　　他站起來，活動了下身體，仿佛沒聽見奇異博士的警告：「既然你不是這座島的主人，那麼你也不能阻止我去酒吧喝酒吧？你知道這座島上的酒吧在哪個方向嗎？我剛才好像看到了。」

　　奇異博士：「我不是導遊——」

　　亞瑟擺擺手：「我知道，法師。」

　　「博士。」奇異博士糾正了亞瑟的稱謂，可惜這位海王已經轉身離開了，看樣子真的打算去找島上的酒吧。。

　　「……」史蒂芬深吸一口氣，最終還是選擇跟上對方。

　　真不敢相信。他邊走邊想。

　　這座島嶼居然能吸引這麼多麻煩角色。

　　……

　　自從發現萬磁王在這座島上幹活以後，X學院的學生們紛紛閉上了嘴，不再對勞動服務有所怨言，老老實實在這位大名鼎鼎的兄弟會領袖指導下挽起袖子修整建築。

　　最初看到他們時，萬磁王皺起眉，顯得有些困惑，但在斯科特他們報出教授的名字後，他們眼睜睜看著萬磁王氣場微沉，垂下眼睛，不知想了些什麼，看得幾個人心驚膽戰。

　　快銀眨眨眼睛：「你，嗯，你還記得我嗎？我當初救過你。」

　　萬磁王看著他，回憶片刻：「我記得你。」

　　快銀眼睛亮了亮，迫不及待地問：「那你也是被抓到這裡幹活的嗎？」

　　他看見萬磁王古怪地瞥了他一眼，搖搖頭，冷酷地說：「不，我是拉萊耶主題公園的工程顧問，索萊達德說你們是給我幫忙的，逃票的懲罰，是嗎？」

　　快銀：「………………」

　　原來被抓來幹活的還是只有他們嗎！

　　之後，幾個人就開始了被萬磁王壓榨的勞動服務生活。

　　他們都被快銀科普過他們的教授和萬磁王之間的淵源，因此在萬磁王詢問他們能力時，他們都乖乖報上了自己的能力，而萬磁王也沒有客氣的意思，當場給他們分配了任務。

　　斯科特的眼睛能夠發射出紅色衝擊波，因此被分配去切割建材，快銀和科爾特一個能力是極速一個能力是空間瞬移，被安排去搬運材料，琴現在只能運用心靈能力，被萬磁王留下了，和他一起負責剩餘的整修工程。

　　圍牆隔絕了遊客好奇的視線，沒人知道建築區裡是一幅怎樣的魔幻景象——無數被分割處理好的建材緩緩從地上飛起，流水一般次第落下，按照圖紙排列整齊，殘破的建築在心靈力量和磁場的控制下，一天天呈現出嶄新的面貌。

　　「他是不是想要折磨我們？」斯科特眨了一天眼睛，深覺自己需要一瓶眼藥水，一回宿舍就痛苦地和小夥伴倒苦水。

　　「如果他想要折磨你，他只需要把你焊在鋼筋裡就行。」快銀說。

　　斯科特：「……」你就幫你爸說話吧。

　　幾個人都知道快銀有點心結，雖然他很想和萬磁王相認，但一看到對方的眼睛，他就莫名開始支支吾吾，把自己想說的話全部忘到了腦後，哪怕事前想得好好的，要氣勢十足地問萬磁王還記不記得他的母親……最終都會以灰溜溜地悶頭幹活告終。

　　「你再拖延下去，我們的勞動服務就要結束了。」琴提醒他。

　　當初薩拉薩爾小姐說了，只需要他們勞動服務兩周，逃票的事情就算過去了，現在眼看著快到第二個週末了，快銀還在扭捏。

　　「反正他一直在主題公園裡，等我們拿到會員資格，以後完全可以經常去島上。」快銀捂住耳朵裝死，盯著自己運動鞋上的花紋，「大不了我去問問他們要不要勤工儉學的臨時工。」

　　幾個人看看沒精打采的小夥伴，最終拍拍他的肩膀。

　　「打工吧，」琴說，「我們陪你一起。」

　　……

　　無論什麼行業，白手起家的創業者在初期總是非常忙碌。

　　新鮮出爐的企業家拉萊耶前腳下了飛機，還沒來得及倒時差，後腳就接到了亞特蘭蒂斯的消息，不得不先去島上處理一點突發情況。

　　她跳下碼頭，匆匆跑向餐廳的方向，一面問：「我應該怎麼做？」

　　在拉萊耶耳邊，亞特蘭蒂斯用軟嫩生脆的童音說：「不用，放著他就行，不需要特殊對待。」

　　拉萊耶：「？」

　　她剛下飛機，亞特蘭蒂斯就告訴她，有一頭座頭鯨捎帶了一位不速之客，現在對方正在島上，拉萊耶最好儘快去看看，接著拉萊耶就收到了奇異博士發來的短信，告訴她她的島上迎來了一位特殊的遊客，希望她能夠趕來處理。

　　拉萊耶握著手機問亞特蘭蒂斯：「誰？」

　　「亞特蘭蒂斯王位的合法繼承人，」亞特蘭蒂斯聲音軟軟的，「之一。」

　　正要走出機場的拉萊耶步伐一頓，錯愕地抬起頭。

　　所以這是……她的主題公園接待的第一位名人？

　　這個身份在拉萊耶腦海裡停留了一秒，迅速經由等式轉換成了另一個量：客流量。

　　那可以問問對方願不願意配合宣傳啊，畢竟名人到訪能為各種景點商家吸引來眾多遊客呢……

　　帶著這樣的想法，拉萊耶走進酒吧，一眼看到了吧台邊長髮的健壯男人，以及他身邊抱著雙臂一臉心累的奇異博士。

　　老熟人可以先放放，拉萊耶沖著奇異博士點點頭，就轉頭觀察起他身邊的亞瑟·庫瑞，視線只在他紋滿刺青的手臂上略一停留，便迅速掠過，上下掃了一圈，內心輕輕「咦」了一聲。

　　她問亞特蘭蒂斯：「你沒有賜予他你的祝福？」

　　雖然城市意志的祝福需要消耗他們的力量來維持，但根據拉萊耶的觀察，願意消耗自身力量來保護某些人類的城市還是有的，比如說曾經的紐約，比如說索科維亞，比如說哥譚。而被祝福的人類身上也會長出城市意志形象的某些特徵，只不過只有城市意志和拉萊耶能看見這些。

　　當然，有些特徵生長得比較隱蔽，就算是拉萊耶也不能立刻看到，比如蝙蝠俠被哥譚祝福之後出現的特徵是蝴蝶骨上生出的鷹羽，要不是拉萊耶運氣好，她可能永遠不會知道哥譚其實一直在暗中保護蝙蝠俠。

　　想想看哥譚以前的說法——

　　「他還不至於死在這裡。」

　　拉萊耶：好的，我懂了。

　　而城市意志們賜予祝福基本都有自己的理由，不過拉萊耶覺得這種行為基本上和蓋個戳也沒有什麼區別，大概就是告訴其他城市意志，「這是我看中的人類，別碰」，如果有誰身上帶著城市意志的祝福，其他城市就會知道不能為難他們。

　　拉萊耶原本以為亞瑟·庫瑞也是這些人類之一，然而她看了又看，依舊沒有在對方身上找出人類不應該有的東西來。

　　「你應該知道，我是亞特蘭蒂斯王國的首都，我的子民是亞特蘭蒂斯人，雖然外表相似，但他們和陸地上的人類並不一樣。亞瑟·庫瑞是前任亞特蘭蒂斯女王和人類生下的孩子，按照法律，他的確有競爭王位的資格，」亞特蘭蒂斯回答了拉萊耶的疑問，「但也只是資格而已。」

　　她溫和地說：「我只會祝福亞特蘭蒂斯的王。當他登上王位的那一天，我會賜予他我的祝福，但現在，他和他的弟弟一樣，都只是王位的競爭者。」

　　拉萊耶：「如果他們中的一個在競爭中……或者之外死亡了呢？」

　　亞特蘭蒂斯語氣輕鬆：「那麼他就不是七海所等待的王者啊，小可愛，這多簡單。」

　　她像安慰小貓一樣安慰拉萊耶：「別著急，沒事的。」

　　拉萊耶又看了亞瑟一眼，點點頭，「好的，我知道了。」

　　既然亞特蘭蒂斯要求不要特殊對待，拉萊耶也就權當對方只是個普通遊客了。

　　她走向吧台邊的男人，伸出手：「你好，先生，我是索萊達德·薩拉薩爾，這座主題公園的擁有者。」

　　「下午好，女士，」亞瑟·庫瑞沖她揚了揚酒杯，嘴角浮起一抹笑意，「我等了你很久了，你們這裡挺不錯的，只有一點——」

　　他隨手叩了叩吧臺上的空酒杯：「不夠帶勁，你們真應該進點好酒。」

　　這個建議很合理，拉萊耶打開任務面板，記下亞瑟報出的酒名：「好的，我們會參考你的意見進行改進。」

　　她關上面板，和善地說：「不過在那之前，這位先生，讓我們先來談論一下你的逃票行為。」

　　亞瑟：「……？」

　　作者有話要說：

　　奇異果：職業抓逃票，一抓一個准。

　　拉萊耶：這位先生，你知道上一群逃票的遊客現在在哪裡嗎？

第53章

　　雖然都是逃票，但亞瑟的情況又和X學院的學生們不一樣，後者是清楚島上建起了主題公園依舊偷偷跑來，前者則對需要購票一無所知，所以拉萊耶也沒提處罰，只是在對方茫然不解的神情裡友好地解釋道：「你可以現在去入口處補票，領取電子手環。」

　　她瞥了眼吧臺上的酒杯：「主題公園裡所有消費都要刷手環。」

　　亞瑟放下酒杯：「你們這裡能兌換貨幣嗎？」

　　拉萊耶：「？」

　　她剛想問什麼貨幣，就看見亞瑟把手伸進牛仔褲褲袋裡，摸出來兩枚硬幣，放在吧臺上：「多出來的算小費。」

　　在酒吧微弱的光線裡，兩枚金幣折射出細小的閃光。

　　拉萊耶：「……」哇，她居然在現代看到了拿古董金幣付款的大佬。

　　就連一旁的奇異博士也揚了揚眉。

　　這兩枚金幣明顯是古董，想想亞瑟的身份，大概是他找到了哪處海底寶藏，因此出手相當闊綽。

　　拉萊耶轉頭問紐約：「你見過這個嗎？」

　　紐約上島時就消失了，被拉萊耶呼喚，才勉為其難冒出頭，看了看金幣，先嘲笑拉萊耶：「只是金幣而已。」

　　拉萊耶沒理他，問：「你知道大概能值多少錢嗎？」

　　紐約回憶了下：「這種金幣又沒有多珍稀，拍賣不了多少錢，上次那枚差不多的……成交價30萬美金吧。」

　　拉萊耶看了看亞瑟喝掉的酒，再看了看金幣：「……」

　　兩枚金幣！也就是說是60萬美金……雖然還不夠建過山車的零頭。

　　想到過山車，拉萊耶稍稍有些激動的心情又平靜了。

　　主題公園當然要有過山車，所以拉萊耶很早就搜過過山車的相關資訊，如果她想要修建一座能夠環繞數個區域的過山車，成本就得千萬美金起步，更別提拉萊耶的夢想是修建一座全世界最長的過山車了。

　　再加上今後的運營維護成本……要不怎麼說主題公園就是燒錢呢。

　　之前賽維爾先生注資的3000萬目前已經花去了近千萬，要不是拉萊耶還可以從別處省錢，剩餘資金還不夠建一座過山車的。

　　算算目前拉萊耶主題公園賬上的資金，拉萊耶頓時覺得自己十分窮困潦倒，悲從中來的同時，萌生出無盡的危機感。

　　兩枚金幣算什麼，她需要的是一船金幣，最好能讓她一夜之間登上福布斯排行榜的那種船。

　　想到這裡，拉萊耶忽然有了個主意，緊急私戳亞特蘭蒂斯：「亞特蘭蒂斯！」

　　被戳的亞特蘭蒂斯將注意力轉移過來，看了一眼，慢悠悠地回了話：「嗯？啊，沒關係，小貓咪，你收下就好，這些東西我這裡很多的。」

　　拉萊耶：「……」

　　數百年前，隨著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世界邁入了大航海時代，無數承載著黃金夢的船隊往來于汪洋之上，船長們駕馭著船隻，去賭後半生的富可敵國，有多少名字最終載入史冊，就有更多的名字和他們的船舶一同沉沒，載滿來自異國的寶藏，葬身于冰冷的大海。

　　一言以蔽之，哪怕明面上紐約每年生產總值有多高，他也不可能隨隨便便拿出幾百萬，像亞特蘭蒂斯這些海底城市才是真的有錢。

　　拉萊耶的腦海裡不禁又只剩下了那個卑微的念頭：富婆，抱抱我。

　　不過亞特蘭蒂斯裡還住著居民，就算她表示自己這裡金幣多得只能打水漂，拉萊耶也不可能求她打賞自己一船，她想的是問問亞特蘭蒂斯還有沒有未被發現的海底寶藏。

　　海底寶藏的歸屬權一向具有爭議，拉萊耶也不指望撈上來就全是自己的，不過總歸是給人一點希望。

　　亞特蘭蒂斯：「有啊。不過大部分在海溝國裡，那裡太危險啦，不適合你。而且你忘了嗎？就算我可以給你塑造能夠在水下活動的身體，你也不能離開亞特蘭蒂斯的範圍。」

　　拉萊耶：「……」失策了！

　　希望破滅，拉萊耶只好將目光投向能夠自由往返海洋和陸地的亞瑟·庫瑞。

　　不知道這位先生有沒有興趣瞭解一下我們的拉萊耶主題公園。

　　「……」陡然被拉萊耶用熱切的目光行注目禮，亞瑟渾身不自在，只能敲敲吧台，「你說的入口在哪裡？」

　　拉萊耶被他提醒才回過神，搖搖頭：「不用。現在您就是我們的高級會員了，今後您可以在島上隨意消費，也可以選擇海邊小住下。」

　　這個提議讓亞瑟很感興趣，他瞥了眼拉萊耶手腕上的電子手環：「好極了，不過別給我這個了，我可能會弄丟。」

　　這點要求難不倒拉萊耶。

　　她擺出完美的服務笑容：「沒關係，您可以刷臉。」

　　搞定了海王，拉萊耶還不能馬上離開，而是先和奇異博士寒暄，瞭解了一下構建安全系統的進度，得知系統正在構建當中，預計月底可以完工，那之後就可以著手開放其他區域了。

　　「不過新系統沒有抓逃票功能。」奇異博士說。

　　拉萊耶：「哈哈哈，難道你覺得我熱衷於抓逃票者嗎？」

　　奇異博士用一言難盡的眼神看著她：「……」

　　拉萊耶：「……」

　　送走了奇異博士，拉萊耶轉頭離開開放區域，找了個靠近海岸的未開放區域，刷手環通過邊門，走了幾分鐘，才對自己肩上的樓蘭說：「好了，你可以出來了。」

　　一上岸，紐約和樓蘭就自動消失，拉萊耶和亞瑟他們對話時，樓蘭一直在她肩膀上安靜旁聽。

　　白龍從她肩上躍起，在風中恢復了原本的體型，投入海水之中，過了會才沖出海面，甩了甩腦袋，發出輕快的嘯聲，鬚髮上沾著的水珠四處飛濺。

　　「你可以暫時待在這片區域裡，如果想換區域也可以告訴我，」拉萊耶給樓蘭講解，「現在島上還比較空，你可以隨便選擇，以後等你的同事越來越多，就沒有這種好機會了。」

　　樓蘭眯起眼睛，輕柔的尾音勾著笑意：「所以我是第一個。」

　　拉萊耶：「是呀。」

　　她聽見樓蘭笑了一聲，似乎心情不錯。

　　原本是第一個管理員，現在是第一個打手，有什麼好高興的呢。拉萊耶憐憫地想。

　　拉萊耶感覺自己就好像去大公司挖牆腳，結果管理層沒挖來，挖來一個心思不太純的保鏢，條件不允許，只能先湊合用著，沒想到對方對拿一份工資幹兩份活還挺滿意。

　　她想了想，說：「你可以把你的腿收起來嗎？如果能的話，你可以假裝是寵物蛇，這樣平時就不用隱身了。」

　　樓蘭很配合：「好。」

　　「你先負責管理主題公園，如果有情況及時告知我，島上所有區域都可以去，不過目前你暫時不要被人類看見，」關於這點，拉萊耶有個想法，不過還不知道有沒有可行性，所以乾脆先不說，「接下來我打算在這幾塊區域建一座過山車，完工……最早也要到冬天，等過山車建成……」

　　樓蘭：「需要我附身在上面嗎？」

　　拉萊耶：「……」咦。

　　這是什麼操作？

　　「你說我的職責是管理主題公園，如果想要恢復一部分城市意志的權能，我肯定要重新附著在土地上，」樓蘭很認真地表示，「過山車也是主題公園的一部分，附身在上面的話也能保證過山車安全運行。」

　　拉萊耶：「……」他知道過山車出事的概率只有兩億五千萬分之一嗎。

　　拉萊耶不是不知道樓蘭這麼熱心的原因，現在他沒有第二個可以依靠的物件，所以一門心思想當拉萊耶最信任的下屬，但要是有背叛的機會，他肯定也會捅刀得比誰都快。

　　不過拉萊耶有自信，不會給樓蘭這個機會。

　　安置完樓蘭，拉萊耶又順便去找幽靈員工，瞭解了一下這周拉萊耶主題公園的運營情況。

　　她這一趟行程總共五天，沒到一周，但因為幽靈沒辦法聯繫她，在見面之前，拉萊耶也沒辦法知道島上出了什麼事。

　　好在她手下的員工業務能力都相當不錯，這周島上沒有出什麼大問題，小問題倒是挺多，比如爭執推搡、惡意投訴、偷竊物品，這些幽靈們基本都自行解決了，最終擺在拉萊耶面前的就是一份相當完美的報表。

　　目前幽靈員工都住在廢棄的主題酒店裡，辦公室也設置在這裡，拉萊耶就倚著酒店前臺，一邊查流水，一邊看彙報。

　　「艾維德·哈林頓？」拉萊耶注意到一個醒目的名字。

　　這位哈林頓先生是和艾瑞克同一天抵達拉萊耶島的，或許是因為喜歡這裡，他似乎打算長期待在島上，於是在不久前預付了半年海邊小屋的租金，並且是以旺季的價格，也因此在帳目上留下了顯眼的一筆。

　　一旁的電腦螢幕上迅速打出一行字。

　　——哈林頓先生說他在尋找靈感。他是個畫家，正在創作一幅作品，貌似是這座島激發了他的靈感，所以他打算留在島上直到創作完畢。

　　拉萊耶：「……」看來還是個有名的畫家？

　　——他對我們的客房服務很滿意，給公園打了好評，讚美我們安靜又高效，仿佛不存在一樣，絲毫不會影響到他創作。

　　拉萊耶：「……」可不是嗎，我們的服務員都沒有存在感的。

　　——不過他最近的創作好像不太順利，所以脾氣有些暴躁，經常在海灘上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疾走，有時候還會狂奔到海水裡揮舞拳頭呐喊，已經有遊客進行了投訴，懷疑他患有精神疾病，認為我們不應該接收這樣的遊客。

　　拉萊耶：「……」光聽描述就很不正常啊。

　　她合上報表，決定親自去看看這個不正常的客人，「他現在在哪裡？」

　　在幽靈的指引下，拉萊耶很快在海岸邊看到了艾維德·哈林頓。

　　和描述中一樣，清瘦的中年男子正在海灘上踱步，時而抱頭蹲下，時而突然發足狂奔，然後猛地停下，仰頭盯著天空喃喃自語，怎麼看都不太正常。

　　拉萊耶理解藝術家在創作時都有些瘋癲，因此沒有和對方打招呼，只是站在離對方還有一定距離的位置，望著癲狂的藝術家，有些頭疼：「問問他願不願意換個遠離人群的住處呢？」

　　幽靈給出了回答。

　　——恐怕得您親自聯繫。

　　拉萊耶也這麼想。

　　她說：「等他回到房間裡，我給他打個電話……」

　　話音未落，遠處的藝術家抬起頭，茫然地掃了四周一眼，瞥見拉萊耶，忽然狂叫一聲，扭頭狂奔，一路沖回了海邊小屋，連門都沒關，可以看見他一回小屋就奔到了畫架前，開始充滿激情地奮筆疾畫。

　　拉萊耶：「……」

　　算了，他開心就好吧。

　　事已至此，拉萊耶只能讓幽靈看著哈林頓一點，以免他真的傷到遊客。

　　處理完這件事，島上暫時就沒有什麼需要拉萊耶關注的了，於是在晚飯前，她返回紐約，解決完晚飯，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一面倒時差，一面登入各個城市的馬甲，開始做堆積了快一周的日常任務。

　　這周拉萊耶都沒怎麼上號，一方面是因為旅途奔波，一方面是因為在折騰出之前的演出之後，舊日法庭的成員都覺得應該讓新聞熱度冷一冷。

　　他們的目的是製造出緘默議會和舊日法庭互相制約的局面，目的是維持平衡，而不是真的想要喊打喊殺，本身就有政治方面的考量，所以完全不需要把舊日法庭塑造成全民公敵，現在這個善惡不明的名聲就很好。

　　不過布魯德海文是個例外，影妖正忙著收攏布魯德海文的各方勢力，現在正是彈壓的時候，不可能一消失消失五天，因此拉萊耶這幾天也偶爾會上血腥瑪麗的號去看看。

　　但當下屬表示收到了來自金並的合作邀請時，拉萊耶依舊有點懵。

　　「金並？」拉萊耶對這個名字很陌生。

　　紐約也想了一會，才說：「哦，他是個反派。」

　　拉萊耶：「……」朋友，你不能因為紐約反派多就自暴自棄啊！想想哥譚！阿卡姆精神病院關著那麼多瘋子，她有不記得他們的名字嗎！

　　無語歸無語，拉萊耶不可能像紐約那樣對金並不以為意，她大致瞭解了下，很快猜出了金並的想法。

　　——他表示他和舊日法庭擁有共同的敵人，所以想要他們能夠建立合作關係，聯合打擊緘默議會。

　　而第一次合作，他希望他們能夠一同解決瘟疫醫生。

　　看到這行字，拉萊耶無語凝噎：「……」

　　這是什麼天才的想法。

　　開始了，我打我自己。

　　她當做笑話問布魯德海文：「你覺得……」

　　布魯德海文一派天真：「這不是挺好嗎？」

　　拉萊耶：「……啊？」

　　「合作呀，」布魯德海文咯咯輕笑，「我難道不算是反派嗎？多一群朋友不是挺好的，倫敦他們也不會介意的。」

　　影妖從地面上探出細長的身影，趴在血腥瑪麗的肩上，撒嬌一樣說：「再說，他們想對緘默議會下手，總不可能全無把握，只有加入他們才能瞭解到更多情況，在必要時破壞計畫……不是嗎？」

　　拉萊耶：「……」寫作朋友實際上隨時可以賣是嗎！

　　太會玩了，我甘拜下風。

　　拉萊耶已經有點被布魯德海文說服了，不過事關整個樂團，她還是要徵詢一下其他樂團成員的意見。

　　她想了想，先找上倫敦，誠懇地問：「你還要臥底在緘默議會裡，不打算回舊日法庭嗎？」

　　倫敦：「嗯？怎麼了？」

　　拉萊耶淡定回答：「沒什麼，就是馬上我們一整個組織都要臥底到反派陣營裡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拉萊耶：城會玩。

第54章

　　倫敦興味盎然地重複了一遍：「臥底？」

　　他笑著說：「我沒有意見，以及，或許是時候讓我以緘默議會成員的身份出現了？」

　　因為之前倫敦不打算參與演出，拉萊耶還沒有在倫敦上過線，因此不知道倫敦打算給自己捏個什麼馬甲，此刻聽倫敦的語氣，很快猜到他大概想好了要給她塑造什麼樣的身體。

　　只是聯繫一下前後文，拉萊耶總覺得倫敦可能又想和所有人開個玩笑……

　　想想英式幽默都是什麼調調，拉萊耶只能在心裡為大英政府默哀——倫敦想要接觸的肯定是大英政府，說不定還要加上MI6，畢竟沉迷臥底情節甚至想親身臥底這種事……一看就是007系列重度愛好者才會做的。

　　她一口應下：「好的。」

　　這邊拉萊耶和倫敦交流，那邊布魯德海文已經迫不及待向其他樂團成員公佈了「全樂團臥底到反派陣營」這個大計畫。

　　舊日法庭的成員一個比一個愛玩，這種好玩的事自然不會有城市不打算參與，在布魯德海文提議之後，這些樂團成員一個個熱情得不行，紛紛跑過來戳拉萊耶，表示他們很想現在就去和反派們玩玩。

　　可惜名聲大到能夠稱得上超級罪犯的反派數量也就那麼多，還集中在幾個城市裡，更多樂團成員翻遍城市都沒看到能玩的反派，有的只是沒什麼格調的普通罪犯，只能望城興歎，對著哥譚扼腕歎息。

　　利物浦還在慫恿紐約：「你看，這些反派都打算來幹掉你了，不如你也加入樂團吧，免得他們真的再來炸你一次。」

　　洛杉磯已經開始遐想下一步了：「等你加入我們樂隊，我們就可以把東京開除出隊了。」

　　東京：「等一下？！」

　　結果紐約還真的有點心動。

　　誰都聽得出他藏在彆扭下的嚮往：「你們又不是皇后樂隊……我可不想當貝斯手。」

　　利物浦：「沒關係，你可以和矽谷一起玩實驗音樂。再不然，你會打牌嗎？」

　　紐約：「……」

　　拉萊耶：「……」

　　等等！瘟疫醫生可是緘默議會的門面！連他都跳到對面去了這個議會怎麼辦！

　　最後洛杉磯一錘定音：「你想來的時候再來吧，我們樂隊裡隨時有你的位置，不過，你應該嘗試一下打牌，不然桌遊也不錯，下次帶你。」

　　紐約矜持地說：「有時間的話我會考慮的。」

　　幾座城市都無視了東京在背景音裡可憐的質問。

　　「我呢？！」

　　眼看紐約貓貓就這麼被拐跑了，拉萊耶對這個所有成員都沉迷打牌的樂團有些絕望，扭頭看看緘默議會，深覺這邊真是一身正氣。

　　金並發出的是視訊會議的邀請，拉萊耶指使幾個手下去搞來投影設備，自己抱著幼鯨，坐在沙發上看他們組裝零件。

　　調試完成後，手下們紛紛離開房間，將空間留給血腥瑪麗。

　　螢幕上影像閃爍，體態巍峨的光頭男人很快出現，光從他背後打來，他的正面被陰影籠罩，看不見他的臉。

　　作為提議合作的那一方，金並率先開口：「血腥瑪麗，我聽其他人這麼稱呼你。」

　　畫面裡，披著紅雨衣的小女孩彎起嘴角，黑紐扣眼睛閃閃發光，明明不是人類的眼睛，卻能讓人感覺到其中蘊含的漠然和興味。

　　她的面前浮起一行鮮血凝成的文字。

　　[因為他們依舊不相信我是布魯德海文，不過這也沒什麼，只要我擁有力量，我是城市意志還是變種人都無所謂，他們都會學著向我低頭。]

　　金並不動聲色：「看起來你並不想和我對話。」

　　[你聽不見我的聲音。]血腥瑪麗揚起的嘴角耷拉了下去，顯得有些不耐煩，[如果你聽見了，那你離瘋掉也不遠了。]

　　她忽然甜甜地笑起來。

　　[還是說你覺得那樣能讓我們的對話不這麼無聊？如果是你的要求，我會滿足你的。]

　　不等金並開口，血腥瑪麗揮了揮手，浮起的血珠形成了新的文字。

　　[讓我們快點進入甜點時間吧。我喜歡你的提議，我們都覺得這會是一場好遊戲，不過你說合作？合作的基礎是信任，這個基礎對我們來說並不存在，所以——]

　　血珠像是爬蟲一樣蠕動，扭曲成一行字。

　　[我要看資格。]

　　金並皺起眉：「什麼樣的資格？」

　　[哥譚。布魯德海文離哥譚太近了，如果我幫你們，她也會對我動手的，她的底線是我不可以離開布魯德海文。]血腥瑪麗寫道。

　　向反派透露哥譚屬於緘默議會是哥譚的要求，拉萊耶估計哥譚是打算直接震懾一下哥譚的那些瘋子，如果知道他們所在的城市站在正義那邊，那麼那些罪犯要麼會選擇收斂，要麼會將敵意集中到哥譚身上，而無論他們怎麼選擇，都是哥譚希望看到的。

　　寫下剛剛的一行字，拉萊耶頓了下，繼續寫。

　　[而且，那些超級英雄們可比你更早知道紐約，我還不想這麼早和他們打架。]

　　在影妖的竊笑聲裡，拉萊耶格外無辜地補充了一句：[畢竟他們人多呀。]

　　拉萊耶之所以提出這點，是想試探一下金並的底牌，雖然拉萊耶儘量隱藏了關於城市意志的資訊，但光是「城市意志」這個名詞，就足以讓許多人重視起來了，在這種情況下，金並仍然有信心來和布魯德海文談合作，肯定藏著後手。

　　誠然，商海搏殺的經歷讓金並的嘴很難撬開，但既然他想要和布魯德海文達成合作，那麼他總要展示資本來增強合作者的信心。

　　花了點時間，拉萊耶總算從他嘴裡騙出了一點資訊——毫無疑問，金並並不是孤身一人，他的合作夥伴將會牽制復仇者聯盟以及超人，如果計畫順利，哥譚意志也不會是威脅。

　　這點東西信息量不大，但拉萊耶需要的本來就只是一個方向。

　　紐約，瘟疫醫生劃開拉萊耶的手機，點進一個看起來像是聊天程式的APP，點擊頁面中央的按鈕——「連線」。

　　很快，桌寵矽谷出現在螢幕上方，小短腿胡亂蹬了幾下，從上面掉了下來，頭頂冒出小小的氣泡。

　　矽谷：？

　　拉萊耶：查查金並的合作夥伴，看看他們打算如何牽制復仇者聯盟和超人。

　　矽谷：收到，長官！

　　這種事交給矽谷，拉萊耶是再放心不過了。

　　那邊，她扮演的血腥瑪麗也和金並初步達成了協定，約好當計畫開始時，金並將會設法誘導瘟疫醫生離開紐約，帶進早已準備好的陷阱裡，在那裡，他會對上離開布魯德海文的血腥瑪麗。

　　懷抱著對彼此的不信任，拉萊耶結束了和金並的視頻，坐在沙發上，撫摸著懷裡的幼鯨。

　　影妖從沙發下的陰影裡遊出來，變成小女孩的剪影，坐在拉萊耶身邊，晃悠著小腿。

　　「可惜還是不知道他的合作夥伴都有哪些人，」她孩子氣地撅起嘴，「他們應該有個反派聯盟吧？」

　　這也是拉萊耶想知道的。

　　她和哥譚分析過，猜測超級罪犯之間應該也存在一個聯盟，但是許多隱秘組織聚會的地點都遠離城市——公海上的遊輪，雪山裡的酒店，太平洋上的小島，在這些地方，城市意志也無法一窺究竟。

　　「我們會知道的。」拉萊耶說。

　　布魯德海文脆生生地笑：「當然啦，畢竟我們馬上就會成為這個聯盟的一員了！但是你打算怎麼應付他？我給你製造的身體是不能離開布魯德海文太遠的。」

　　代行者的身體無法離開所屬城市，之前在紐約郊區，拉萊耶用瘟疫醫生救自己時就很勉強，更別提讓血腥瑪麗跑到紐約附近了。

　　關於這點，拉萊耶早就想好了對策。

　　「只要血腥瑪麗無法離開布魯德海文就行，只要阻礙足夠大，就算是金並也不會懷疑的。」拉萊耶說，「我已經告訴他了，哥譚就在布魯德海文旁邊。」

　　如果在計畫開始前，哥譚和布魯德海文爆發了戰鬥，那麼金並和他的合作夥伴也不好懷疑血腥瑪麗不打算出力……

　　反正現在已經可以預見「我打我自己」的未來，拉萊耶也不矯情，決定假裝哥譚把布魯德海文打殘，演一場戲給所有暗中關注這件事的人類看。

　　不像幾百公里外的紐約，哥譚和布魯德海文相鄰，只要把戰場選在城市邊緣，雨中女郎和血腥瑪麗完全可以同時出現。

　　唯一的問題就是……雨中女郎和血腥瑪麗的戰鬥力並不對等。

　　因為之前的同調，拉萊耶和布魯德海文的共鳴率最高能達到60%，狀態好的情況下，血腥瑪麗能夠同時擁有操控陰影和意念移物的能力，自帶陰影利爪和捕鯨槍，隨時能化身人形炮臺；而拉萊耶個哥譚的共鳴率只有20%，還不足以讓她身上出現鷹身女妖的特徵，裝備只有那把蝙蝠俠友情提供材料的凱夫拉纖維雨傘，怎麼看也不像是能把血腥瑪麗打殘的樣子。

　　「你最好先去提升和哥譚的共鳴度，」布魯德海文好心建議，「否則這場戲就不好看了。」

　　拉萊耶信心不太足：「我儘量吧……」

　　布魯德海文一副過來人的模樣：「你也可以試試走捷徑，上次你和哥譚是在什麼情況下共鳴的？」

　　拉萊耶：「……」好像是在讓蝙蝠俠滾出哥譚之後。

　　考慮到哥譚對蝙蝠俠複雜的感情，提升共鳴度的機會肯定是落在他身上。

　　拉萊耶不禁開始思考起來。

　　上次她是在diss蝙蝠俠之後漲了共鳴度，那麼……為了和哥譚共鳴，她是不是應該繼續去diss蝙蝠俠？

　　作者有話要說：

　　老爺：？？？

第55章

　　「這次又是什麼事讓蝙蝠俠選擇半夜出來滿哥譚打人？」

　　夜翼拽緊鉤索，和蝙蝠俠一同在哥譚上空飛蕩，修長身影追隨著夜幕下滑翔的蝠翼。

　　一如既往，蝙蝠俠回答得很簡略：「我在調查。」

　　「好吧，」夜翼不以為意，「我知道你想讓我自己解釋一遍為什麼我現在會在這裡，你應該知道布魯德海文出了什麼事吧？那個紅雨衣的小姑娘，現在布魯德海文人叫她『血腥瑪麗』。自從她把布魯德海文幾家賭場的老闆釘在警局大樓門口之後，她可以說是炙手可熱，但凡在布魯德海文排的上號的勢力首腦都被她約見過，我不知道他們達成了什麼協議，不過看起來她已經完全掌握了布魯德海文的地下世界。」

　　他有些苦惱地笑著：「以前布魯德海文的罪犯大多是哥譚流放者，只有在哥譚混不下去的超級罪犯才會跑過來，現在我們也有自己的超級罪犯了。」

　　那個雨夜之後，夜翼不止一次回憶起那個小姑娘，只要他閉上眼睛，她黑甲蟲一樣的紐扣眼睛就會浮現在他眼前，伴隨著詭異的咯咯笑聲。

　　那天晚上，血腥瑪麗分明可以殺死他，但她只是刺穿了他的小腿，之後甚至沒有對他做什麼，就那樣把他孤零零地拋棄在大雨滂沱的天臺上，仿佛行事毫無計畫，只是為了給自己找樂子。

　　甚至夜翼覺得，之所以他還活著，是因為血腥瑪麗說過演出需要觀眾，而她需要一個超級英雄目睹她所做的一切。

　　「這不是一個好的開端，特別是她背後似乎有個組織，」夜翼說，「舊日法庭登臺的那天，她也在布魯德海文簽下了她的簽名，如果我沒算錯的話，她應該是舊日法庭裡最早行動的。」

　　「她是布魯德海文。」蝙蝠俠說。

　　夜翼：「好吧，我以為我已經習慣你總是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了，但是——她才出現了幾天，你就查到了她的身份了？她是布魯德海文人？」

　　蝙蝠俠停在一處滴水獸上歇腳：「我是說，她就是布魯德海文。」

　　夜翼：「……什麼？」

　　他感覺要麼是自己，要麼是布魯斯，他們之間應該有個人精神有點錯亂，導致他聽到了這樣一個消息——布魯德海文？什麼叫「她就是布魯德海文」？

　　迪克感到了很多的困惑。

　　在他的想像裡，無數裝滿了困惑的小球從天上灑落，砸得他暈頭轉向，摔倒在堆積成山的「什麼」裡，半天爬不起來。

　　「她是布魯德海文的城市意志，由這座城市歷史和文化具現出的形象，」蝙蝠俠波瀾不驚，「我想你有必要知道這個。」

　　夜翼：「……哇哦。」

　　如果蝙蝠俠進行解釋，通常意味著他已經掌握了確鑿的證據，也就是說，血腥瑪麗真的是布魯德海文的意志。

　　夜翼對城市意志這個概念沒有多少認識，畢竟他沒有深入接觸過魔法，不過他很清楚在法師的觀念裡，世間萬物都能夠誕生出靈，因此接受這一點並不難。

　　哇哦。他難以置信地想。

　　他居然把布魯德海文的意志當成了新誕生的超級罪犯……等一下。

　　想想血腥瑪麗甜甜笑著把人釘在牆上的樣子，再想想她對自己的評價，夜翼忽然有點絕望。

　　還有什麼比你的城市對你沒多少好感還以殺人為樂更讓人絕望的嗎？？？

　　夜翼試圖掙扎：「等等，有什麼證據能夠證明出現在你眼前的人是城市意志？難道你已經見過哥譚意志了嗎？」

　　蝙蝠俠沉默了下。

　　他的腦海裡浮現出雨天的犯罪巷，以及火海中走出的黑衣女郎，當他阻止她時，那雙冰冷的藍眼睛忽地燃燒起怒火，不像是這座城市能夠擁有的亮色。

　　他說：「我的確見過。」

　　夜翼：「真遺憾那時候我不在現場。所以，那個舊日法庭的所有成員都是城市意志？哇，那些政客有得頭疼了，他們看起來可不像是不打算遵守法律的樣子。不過我好像沒有在之前的演出裡看到哥譚？還是他們剪輯掉了？那天哥譚出了什麼事嗎？我現在覺得血腥瑪麗打斷我的腿就是為了這個——那天我只能纏著紗布在公寓裡看電視。」

　　「哥譚意志不屬於舊日法庭，」蝙蝠俠無意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你應該繼續休養。」

　　「謝了，不過沒有那個必要，這點傷勢對我們來說算什麼嗎？」夜翼回了句，突然反應過來，「等一下，哥譚不屬於那個組織？！」

　　夜翼：「？？？」

　　都是犯罪之都，為什麼布魯德海文肆無忌憚得像個超級罪犯，一見面就把他吊了起來，哥譚居然是個沉靜寡言的性格，連之前的登臺演出都沒有參與？？？

　　夜翼忽然間感覺這個世界對他很不公平。

　　或許是想得太入神，又或許是他小腿的傷勢還沒有完全好，他一時之間沒有踩穩，從高樓的邊緣摔了下去。

　　千鈞一髮之際，夜翼抬起鉤索槍，正要開槍射出鉤索，後頸忽然一緊。

　　傘柄勾住緊身衣的布料，輕鬆地將一百多磅的青年提了起來，放在天臺上。

　　夜翼被拎貓一樣拎上來，還沒落地，便條件反射地調整好了戰鬥姿態，就地一滾，才抬起頭望去。

　　雨傘「啪」地撐開，遮住了從天而降的大雨。

　　伶仃的黑衣女郎佇立在天臺邊緣，狹窄的邊緣甚至不夠雙腳並排落下，漆黑的裙擺在風雨中飄搖，她略略低頭，寬大而怪異的寬簷帽遮住了她的面孔，只露出尖尖的下頜。

　　她把夜翼放下，卻沒有再看他，而是注視著在對面落下的蝙蝠俠，身周徘徊的冰寒濕氣越發明顯。

　　[你還是沒有離開哥譚。]雨中女郎寫道。

　　突然冒出一個陌生人，開口就想把布魯斯驅逐出哥譚，夜翼當然不可能一言不發。

　　「無意冒犯，女士，不過這是不是有點不講道理？」他問，「我想這個國家沒有誰有權利將一位居民驅逐出他所居住的城市……」

　　聽到他的話，雨中女郎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這座城市本身有沒有這個資格？]

　　夜翼：「……」

　　夜翼：「？？？」

　　剛剛還在說哥譚意志，現在哥譚意志就出現了，而且開口就想趕布魯斯走，這哪裡是不搞事，根本是一搞就搞個大的，可以的。

　　這麼一比較，布魯德海文簡直是善解人意的小天使。

　　面對哥譚的驅逐令，蝙蝠俠沒有動，雨水砸在他的身上，順著披風滑落，仿佛他是一尊冰冷的黑鐵雕像。

　　不久前，依舊是這樣的雨夜，哥譚意志的化身就像這樣站在他面前，用雨傘指著他，說，滾出我的哥譚。

　　直到現在，布魯斯依舊清晰地記得那天的所有細節，記得他內心翻騰的無盡情緒。

　　這麼多年來，布魯斯經歷了數不盡的戰鬥，他的對手嘲笑他的堅持，毀滅他的摯愛，奪走他的……孩子，他們想要從根本摧毀他的意志，他一次次墜入黑暗，又從黑暗裡爬起來，可最終，他發誓守護的城市本身卻否定了他的存在。

　　換成任何人，恐怕都會認為沒有再堅持的必要了。

　　那場對話最終以雨中女郎的離去結束，那並不是一個疑問句，哥譚意志並沒有傾聽的意思，也不想知道他的回答，她的態度已經表現得足夠明顯，足以打消任何僥倖。

　　但布魯斯不這麼想。

　　一個個失眠的夜晚裡，布魯斯無數次思索他的答案。

　　他守護的城市並不認可他的理念，她拒絕他的幫助，反駁他的自以為是，她說這座城市從來不屬於他，她讓他滾出哥譚。

　　蝙蝠俠說：「我拒絕。」

　　出乎他的意料，雨中女郎並沒有多憤怒。

　　她抬起下頜，露出幽冷的藍眼睛。

　　[這不是驅逐令，你的家族世代生活在這裡，哥譚的一半建築都是韋恩家族建造的，沒人能夠否認你們做出的貢獻，我也十分感激你們的所作所為，你屬於這座城市。]

　　[但是我不需要蝙蝠俠。]她寫。

　　[你可以去做回布魯斯·韋恩，去做火柴馬龍，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人，做你早該去做的事。你渴望了那麼多年普通人的生活，現在我給你這個機會，而我也發誓會繼續守護你的家人，不會再有第三次意外。]

　　雨中女郎閉上眼睛，雨傘垂落，遮住了她的一切表情，只餘下一聲歎息。

　　[就只是，別再做蝙蝠俠。]

　　望著火星閃爍的文字，蝙蝠俠沉默了許久，低聲說：「你不需要發誓。」

　　「這不是你的義務，我也不需要其他人來保護我的家人。」他說，「所以我不會放棄蝙蝠俠的身份，哪怕連這座城市都在否定我的理念。」

　　[我沒有否定你——]

　　雨中女郎動作一頓，抿起唇，揮手驅散寫了一半了文字，只是文字重新成型時，語氣顯得越發冰冷。

　　[你拒絕我是因為你認為哥譚不能沒有蝙蝠俠，所以你願意為了這個身份、為了你的事業犧牲一切，你付出了很多——家庭，身體健康，信任的能力，正常的精神——這些我都看到了。]

　　她停頓了片刻，才寫下新的話語。

　　[但在我看來，哥譚從來沒有因為你得到改變。]

　　四周的氣氛因為這行字直降冰點。

　　這道題根本沒辦法回答——在關於城市的問題上，還有誰比城市意志本身更有話語權？

　　被晾在一邊的夜翼看看蝙蝠俠，再看看哥譚，感受了一下眼下這個風雲詭譎的氛圍，決定閉上自己的嘴。

　　按理說這種時候他應該為布魯斯反駁，但不知為何，雖然哥譚從都到尾都在diss布魯斯，迪克依舊莫名覺得他們之間湧動著一股詭異的暗流，將他們嚴絲合縫地綁在一起，沒有能夠能夠插入的縫隙。

　　……他不應該在這裡，他應該在地底。

　　作者有話要說：

　　大少：不應當，因為我只是一隻小鳥。

第56章

　　「我承認這點。」蝙蝠俠說，「所以我一直在為任何一點微小的改變盡自己的綿薄之力。」

　　出乎意料，他沒有辯解自己做出了多少成績，反而承認了哥譚的話，就連夜翼也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多年的認識讓迪克對布魯斯足夠瞭解，他也清楚想從布魯斯口中撬出幾句真心話有多困難，可面對哥譚意志時，他隱藏情緒的功能似乎有些失靈，就像是那張鋼鐵製成的蝙蝠面具出現了細小的裂縫，濃烈的情緒立刻從縫隙裡洩露出來。

　　恐怕連布魯斯也沒意識到他的異樣。

　　他像是向老師遞上論文的學生，像是等待結果的應聘者，像是面對心上人的青年，在她的目光裡，他比任何時候都要坦率。

　　「我相信你知道我，有時候我在夜間巡查時，我會感覺這座城市在看著我，這種感覺像是拍檔，甚至像是家人一樣，」他垂下目光，像是在思索，「不過現在我承認我的錯誤，你讓我知道，我對我的城市並沒有那麼瞭解，是的，這不是我的城市，哥譚不是蝙蝠俠。」

　　蝙蝠俠抬起頭，直視著這座城市意志的化身，「所以你的反對也不能成為讓我放棄的理由。」

　　他的聲音並不響亮，語調也平平淡淡，可拉萊耶感覺到了沿著共鳴紐帶傳遞來的震動。

　　自從和哥譚共鳴的共鳴度提升到了20%，拉萊耶登入雨中女郎時，偶爾也能感覺到哥譚的情緒波動，但就如同她給人的感覺一樣，那些情緒總是和雨水蕩開的漣漪一樣疏冷，完全能無法影響拉萊耶的理智。

　　或許是是因為城市意志的聲音只有同類能夠聽見，所以幾乎拉萊耶見過的每座城市都格外真情真性，他們不會像人類那樣將情感藏進內心，所以總是給人一種不真實的誇張感，就像是舞臺上的話劇演員，無視觀眾的目光，將飽滿而奔放的情緒盡情釋放出來。

　　也因此，他們不介意對拉萊耶敞開他們的所思所想，哪怕知道共鳴可能會將他們的心理暴露在拉萊耶面前，也沒有哪個城市意志抗拒過，人類追求的「得體」對他們來說沒有意義，他們反而很高興能夠有個理解他們的想法的代行者。

　　但不同於其他城市，哥譚善於隱藏她的情緒，他像人類一樣把情緒都埋藏在深處，所以拉萊耶和她的共鳴總是不太順利，很難像別的城市一樣在扮演時體會他們的感受，從而提升共鳴度。

　　這不是拉萊耶第一次感覺到哥譚的所思所想，但這是她感受到的情緒最為激烈的一次。

　　仿佛鷹身女妖的手搭上了她的手背，拉萊耶抬起手，手指在空氣中劃過，留下一串水珠的痕跡。

　　[我不會討論暴力到底有沒有錯，但你認為哥譚是你的城市，進而讓所有人視你為規則，你認為你沒有越線，但在我看來，你已經越線太多了。]

　　[人是不能成為規則的。你只是一介凡人。]

　　拉萊耶能感覺到哥譚的情緒，仿佛火山爆發前的海底，海水被地殼運動攪亂，混沌佔據了主導，她無法清晰地分出那些情緒是愛是恨，是同情還是厭憎，她只能隱約聽到鷹身女妖的想法。

　　他以為他知道他把自己變成了什麼，哥譚想，但是他不知道。

　　「但你需要我，這座城市需要我。」蝙蝠俠說。

　　混亂的洋流像是被自然偉力安撫，拉萊耶感覺到哥譚的情緒漸漸平緩，甚至顯得有些低落，她咀嚼著哥譚的想法，一時之間不能確定這些想法到底是來自蝙蝠俠，還是來自對他太過瞭解、所以清楚他的所思所想的哥譚。

　　蝙蝠俠守護的是他心中的哥譚，可哪怕他賦予了多少人性化的特徵和意象，他也只認為這是一座城市，他守護的並不是這座城市的意志。

　　被他視為搭檔乃至家人的……不是那道注視著他的目光。

　　雨中女郎垂下頭，一絲不苟的盤發散落了一縷，垂在她的臉側。

　　[我不想要你。]

　　她微微欠身，撐著雨傘，轉過身，似乎想要從天臺邊緣躍下。

　　眼看哥譚意志要離開，夜翼急忙問了句：「抱歉！女士！不過你是哥譚，那你知道你的鄰居，也就是布魯德海文——」

　　他本來想問問既然哥譚不屬於舊日法庭，那麼她有沒有興趣站到正義這邊，畢竟目前看來，這位女士除了對布魯斯比較冷以外，看起來沒有多少對人類的惡意，就算她不願意插手，或許她能告訴自己一些對付城市意志的方法呢。

　　拉萊耶早就在等這句話了，接下來她還有一場戲要演，原本還想借機鋪墊一下，結果現在夜翼就主動把梯子搬到了面前，不可謂不貼心了。

　　夜翼果然是個好人啊。拉萊耶感慨萬千，一面麻溜地開演。

　　在夜翼眼中，雨中女郎腳步一頓，轉過身掃了他一眼。

　　[我們關係沒有多親密，]她冷冷地寫，[如果你想通過我讓她安靜下來，你可以打消這個念頭了。]

　　夜翼明知故問：「這麼說，你不屬於舊日法庭。」

　　哥譚：[是的，我來自緘默議會。]

　　她再次轉身，只留下一行字。

　　[這不是你應該關心的，我會處理。]

　　迪克一直自認為健談是他的優點之一，現在也沒有放棄的意思，繼續試圖和哥譚打好關係：「哇——你的口吻聽起來真熟悉，你收過一個叫布魯斯的學生嗎？」

　　能和哥譚對話的機會太少了，迪克還想問問她記不記得自己呢。

　　沒想到他這句話出口，雨中女郎身形微微一晃，腳步加快幾分，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躍，消失在雨幕裡。

　　她離開之後，雨水漸漸稀疏，夜翼歎了口氣，正打算問問蝙蝠俠接下來的計畫，一轉頭，就看見蝙蝠俠打開臂鎧上的電腦，阿爾弗雷德的聲音傳出來：「少爺，我發現了雨中女郎的蹤跡，已經傳給你了。」

　　「我知道了。」蝙蝠俠簡單說。

　　「呃……你們不是剛剛見過嗎？」聽完對話，夜翼忍不住問。

　　蝙蝠俠收起電腦：「她身上還有一些疑點，我打算繼續調查下去。」

　　夜翼：「你不是說她是哥譚意志嗎？？？」

　　「我沒有完全肯定。」蝙蝠俠沒什麼表情，仿佛他不是在一面信任一面懷疑一樣。

　　夜翼：「……」

　　……

　　拉萊耶睜開眼睛，頓時感到了一陣無語。

　　剛剛夜翼那句玩笑話一出口，拉萊耶就感覺哥譚怔住了，似乎完全沒想到過這點，連帶著她差點都沒能控制住身體，只能匆匆跳樓，還得擔心哥譚會不會發愣到忘記傳送她，如果是那樣，那簡直是放送事故級別的尷尬。

　　否認過不止一次，連當事人都承認了這一點，這場戰役本來應該是哥譚大獲全勝，結果就在這時，猝不及防發現「哥譚像蝙蝠俠」這句話其實沒有錯。

　　拉萊耶代入哥譚想了想，不禁覺得，就算換自己，也會有些怔忪。

　　……但這也不是哥譚心不在焉到沒把自己傳送回凱文·索瑟斯的房子的理由！

　　拉萊耶原本打算懟完蝙蝠俠之後就傳送回自己在哥譚的落腳點，感受一下共鳴度有沒有漲，等會再以這個私家偵探的形象出去聯繫一些材料商，結果現在雨中女郎站在大街上，還得走上幾站路才能抵達目的地。

　　難道又要讓雨中女郎坐電車了嗎。

　　哥譚現在心情比較亂，拉萊耶也沒想打擾她，只好收起傘走進月臺，和路人一起等電車。

　　就這樣過了十幾分鐘，她在東區下車，重新撐開傘，慢悠悠地往住處走，心裡想的全是過山車。

　　普通過山車也就算了，畢竟規模不算大，但拉萊耶想要建的那種過山車，光是前後各種程式走下來就能讓人昏厥，雖然拉萊耶現在也不算是毫無背景——拉萊耶主題公園還有賽維爾先生一部分股呢——但賽維爾先生畢竟不在紐約，拉萊耶也不能讓他付出那麼多人情，只能自己慢慢琢磨。

　　通常來說，因為造價問題，一座大型主題公園會有不止一個股東，因為是直接繼承，拉萊耶省略了建造的那一步，但這不代表她不能為主題公園拉幾個投資商……當然，這樣的話，她就要考慮該如何讓主題公園盈利了。

　　拉萊耶是要建一座城市，但現在不是展示佔有欲的時候，想要活著就要向現實低頭。

　　帶著滿腹愁思，拉萊耶一路上都在走神。

　　走著走著，哥譚突然說：「轉道，不要回頭，不要回索瑟斯家！」

　　拉萊耶自然地轉道：「怎麼了？」

　　「……」哥譚，「蝙蝠俠跟在你後面，他可能對你產生了一點懷疑。」

　　拉萊耶：「……」你這走神走得也太厲害了點吧！再晚一點我們就要出事了！

　　她真的為蝙蝠俠的疑心病驚呆了——剛剛還在和你說話，現在你就來懷疑我的身份？

　　這是什麼地獄副本？？？

　　心目中城市意志裡唯一靠譜的哥譚突然翻車，拉萊耶也有點絕望，不過表面上還算鎮定，繼續往前走：「不能找個沒有監控的地方傳送嗎？」

　　「那樣你需要在他面前殺死自己。」哥譚果斷否決。

　　「……」拉萊耶只好放棄這個想法，「怎麼走才能甩掉他？」

　　哥譚在拉萊耶眼前投影出地圖：「他跟得很近，如果你保持現在的速度，你沒可能走出他的視線範圍——他對東區很熟悉，這附近恐怕沒什麼能甩掉他的地點。」

　　她淺淺地吸了口氣：「我儘量找機會。」

　　拉萊耶：「……」所以接下來是蝙蝠俠和哥譚比拼誰對哥譚更瞭解嗎。

　　都說最熟悉你的是你的敵人，你看你們……

　　想歸想，拉萊耶還是嚴格地按照哥譚畫出的箭頭走，試圖甩掉跟在身後的蝙蝠俠。

　　或許是察覺到雨中女郎發現了自己的跟蹤，蝙蝠俠沒有再隱藏行蹤的意思，而是直接大步追了上來，離拉萊耶越來越近。

　　拉萊耶：「！」不能被他追到！

　　拉萊耶相信在正義和邪惡陣營之間也是存在鄙視鏈，被超級英雄抓到的罪犯宛如鍍了金，能成功從各大知名監獄越獄的超級罪犯才能加入反派陣營，但被員警抓到的超級英雄沒有任何格調！被超級英雄抓到的城市意志也一樣！

　　能被抓住的城市意志和普通罪犯有什麼區別？

　　拉萊耶只恨自己沒有多長兩條腿，然而蝙蝠俠對哥譚的熟悉度的確不亞于哥譚本身，哪怕拉萊耶有哥譚導航，他們之間的距離還是一點點縮短。

　　「……我傳送你吧。」折騰半天，哥譚的情緒也不高，歎了口氣。

　　換個時候拉萊耶可能就同意了，但現在……她還能感受到哥譚的情緒，被指出和蝙蝠俠很像已經打亂了哥譚的步調，如果接下來還被蝙蝠俠抓住，她會覺得自己輸給了蝙蝠俠。

　　「還不至於，沒事，接下來聽我的。」

　　拉萊耶掃了眼地圖，問：「這附近哪裡人最多？」

　　哥譚不知道她的意思，愣了愣，才指出了一個區域，拉萊耶立刻轉道，「這裡有監控嗎？」

　　哥譚：「有。」

　　拉萊耶：「告訴矽谷，讓他掐掉附近的監控，再掐掉蝙蝠俠的通訊設備。」

　　之前掐掉沒有用，拉萊耶一直沒有找到機會離開蝙蝠俠的視線範圍，就算現在四周行人夠多，她也沒有完全的信心，畢竟雨中女郎的裝束太顯眼，寬簷帽起碼有三個人寬，要不是她足夠高，周圍恐怕都會空出一圈，突然消失原地又多出人的話蝙蝠俠不可能認不出來。

　　既然這樣，乾脆讓他以為自己認錯人好了。

　　拉萊耶低下頭，讓帽檐遮住自己的臉，臉上一片平靜。

　　穿著黑裙的纖細背影在人群中若隱若現，布魯斯推了推墨鏡，擠進人群，靠著多年在人群中追蹤的經驗，不動聲色地來到了黑衣女郎身邊，伸出手抓住她的肩膀——

　　一張男人的臉轉了過來：「幹什麼？」

　　布魯斯：「……」

　　布魯斯：「？？？」

　　對方甚至比他還高一點，身材不算健碩，但也不像是從未鍛煉過，面孔還算英俊，只是不知道多久沒有打理過自己，鬍子拉碴，眼下還殘存著青黑，看上去像是熬了幾天夜。

　　布魯斯下意識掃了眼眼前的人，目光掠過他身上的漆黑長裙，以及怎麼束也沒有細多少的腰身，再看看對方的臉。

　　男人對他怒目而視，忽然伸手把裙子一掀：「看什麼看？老子是男的！沒見過異裝癖嗎！」

　　蝙蝠俠：「………………」

　　作者有話要說：

　　老爺：弱小，可憐，又無助。

第57章

　　原本以為的雨中女郎一轉眼變成了穿著女裝的中年男人，轉折之突然，讓布魯斯一時之間沒能回過神，只覺得仿佛自己上了一輛黑車，開著開著司機一個急轉彎，把他從車上甩了下來。

　　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什麼。

　　腦海中雨中女郎的形象一時間和眼前的男人重疊，蝙蝠俠感覺自己有點精神錯亂，竟然不知道該懷疑眼前的男人是哥譚的偽裝好，還是認為自己認錯了人好。

　　他已經觀察過男人的穿著，乍一看他穿得和雨中女郎差不多，但雨中女郎黑裙的布料細膩柔軟，走動間仿佛深深淺淺的水波，而對方的黑裙只是最普通的布料，硬邦邦繃在身上，毫無柔順度和垂墜感。

　　之前從監控裡看不清楚，追蹤時也只覺得背影相似，現在想想，他大概一開始就認錯了人。

　　男人還在不耐煩地瞪著他，一手提著裙擺，大有他不道歉就不鬆手讓裙擺落下去的意思。

　　布魯斯喉結滾了滾，艱難地鬆開手：「抱歉，我認錯人了。」

　　一聲冷笑從牙縫裡溢出來，對方鬆開手，裙擺輕飄飄地落下，「如果沒什麼事，我先走了。」

　　布魯斯點點頭，看著對方轉身，消失在人群裡，徒留他一個人被好奇市民圍觀。

　　他第一次如此感謝哥譚的人情冷漠，至少這些圍觀群眾只是看看，並沒有背後指指點點，只有街角的幾個男人視線在他和剛剛那個男人消失的方向之間徘徊，應該是別有所圖。

　　布魯斯只當沒看見，轉身就走，一面嘗試著聯繫剛才不知為何失聯的阿爾弗雷德。

　　不幸中的萬幸，他現在用的是偽裝的身份，所以明早哥譚週刊的頭條不會是《哥譚首富與一女裝男子拉拉扯扯》之類的新聞……

　　而另一邊，拉萊耶一離開人群，立刻走進小巷，讓矽谷恢復蝙蝠俠的信號和街頭監控，接著給自己來了下。

　　她眼前亮起來時，發現自己被傳送到了一隻漂浮在哥譚上空的廣告飛艇上，雨已經停了很久，廣告飛艇孤單地懸浮灰白的天空中，坐在飛艇上方，可以輕易將下方的城市盡收眼底。

　　拉萊耶在飛艇上坐下，身邊響起撲扇翅膀的聲響，鷹身女妖落在她身邊，她們對視幾秒，齊齊忍不住笑出聲，笑聲無比暢快。

　　雖然這樣不太好，但剛剛蝙蝠俠的表情……實在太過於好笑，拉萊耶覺得自己能笑一年，只可惜沒能拍下來。

　　顯然哥譚也是這麼想的，鷹身女妖眼底漾開淺淺的笑意，唇角上揚出美得近乎炫目的弧度，之前的低落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拉萊耶沒有多做，只是讓哥譚把自己變成凱文·索瑟斯，服裝在大致相似的情況下稍作修改，做完這些，蝙蝠俠就自己撞了上來。

　　哥譚最早準備凱文·索瑟斯這個身份，就是為了給拉萊耶的真實身份加一層防護，這個私家偵探是真實存在的人，他的過去全部有據可查，唯一查不出來的就是他已經死亡這件事，就算是蝙蝠俠接著查下去，也不會查出這個身份和索萊達德或者哥譚意志有什麼牽扯。

　　「但是凱文·索瑟斯不是個異裝癖，這是能查出來的。」哥譚笑完了，才提醒拉萊耶，「帳單，網購記錄，日常喜好……如果索瑟斯是個異裝癖，他應該很早以前就開始購買女裝。」

　　拉萊耶不以為意：「他本來就不是。他只是自稱是異裝癖，背後當然有自己的理由。」

　　哥譚略略驚訝：「你早就想好了？」

　　「索瑟斯是個私家偵探，死前正在調查一宗謀殺案，這個委託他到死都沒有完成，」拉萊耶思路清晰，「他女裝只是為了追蹤和調查，這就是答案。如果蝙蝠俠會監視索瑟斯的話，我只要去完成這個委託就好。」

　　反正私家偵探進行調查時偶爾失蹤很正常，她平時上線時兼顧一下就行，相當於再刷個小小號。

　　哥譚想了想，表示認可：「可以，我會去查查凱文·索瑟斯最後到底接了什麼委託。」

　　拉萊耶沒有很在意：「應該只是涉及黑幫成員的普通謀殺案？如果索瑟斯業務能力夠強，他也不會那麼潦倒吧。」

　　想想索瑟斯的公寓最開始的模樣，拉萊耶感覺索瑟斯死前大概也在失業邊緣徘徊了。

　　「其實他是個好人。」哥譚說，「我挑選身份的時候看過，只是他的運氣遠遠比不上他的品格。」

　　聽到這句話，拉萊耶才意識到一件事。

　　——為了讓她就算被發現也無可指摘，哥譚特意挑選出了這樣一個身份，完全是為了拉萊耶著想。

　　這座城市的意志所做的遠比她說出來的要多，就像她從未提起過，她一直在用自己的力量維持著蝙蝠俠身上的祝福。

　　拉萊耶收起思緒，溫馴地點頭：「我知道了。」

　　「這是個很有趣的人，」哥譚說，「他本身出生在哥譚東區，父母雙亡，考上了大學，最終沒有入學，之後就不上不下地混著。按照迪士尼電影的標準，他其實也不怎麼善良。他不會施捨淪為乞丐的孩子，也不會縱容那些小扒手，不過我不知道他怎麼辦到的，那些孩子似乎沒有那麼討厭他。」

　　她想了想：「可能是因為他會帶他們去打工賺錢，為他們和老闆討價還價，還會和他們一起打跑想要搶錢的混混吧。」

　　哥譚說：「就算在東區這片污染的毒土裡，也能長出這樣的植物，所以我想，哪怕是最黑暗的日子，也會有一抹亮色。」

　　鷹身女妖垂眸望著下方的城市，眼神是拉萊耶從未見過的溫柔。

　　「我知道這裡是哥譚，是永夜的罪惡之城，是無人敢於踏入的惡土，但不可思議的是，就算在這裡，也有希望在生長。」

　　拉萊耶同樣向下望去，夜色漸漸吞沒了霞光，零散的燈光在哥譚的各個角落亮起，漸漸彙聚成了炫麗的光海。

　　她安靜地看著，說：「我也這麼想。」

　　她們不再說話，紛紛沉默下來，注視著腳下的哥譚。

　　過了會，哥譚想繼續開口，忽然偏了偏頭，像是聽到了什麼。

　　「看起來有人要來打擾我們了。」她說。

　　拉萊耶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看見了遠處幽靈般的蝙蝠戰機。

　　拉萊耶：「……」

　　其實之前也是這樣，哥譚讓拉萊耶遛蝙蝠俠的時候，基本上她出現在哪裡蝙蝠俠等會就會追上來，但在哥譚的提醒下，沒有哪次蝙蝠俠能成功追到雨中女郎。

　　只不過在今天那場對話之後，他似乎更執著了點。

　　「傳送嗎？」拉萊耶乾脆問哥譚。

　　哥譚沒有消失，而是隱匿了身形，聞言想了想，搖搖頭：「他沒有合理的理由追蹤你，你可以自己決定要不要離開。」

　　拉萊耶有些不好意思：「那就先不傳送吧，我們的共鳴度還沒有提升……」

　　「沒有提升？」誰知道哥譚有些意外地重複了一遍這句話，安靜片刻，忽然笑了起來。

　　「抱歉，這恐怕是我的問題，」她溫聲說，「再試一次，用你的靈魂來和我共鳴。」

　　拉萊耶意識到了什麼：「好的。」

　　她閉上眼睛，開始去捕捉哥譚的情緒和想法，在茫茫的意識裡，尋找那一段獨一無二的音調。

　　很快，她在自己的靈魂裡感受到了那段旋律。

　　【你提升了和哥譚的共鳴度，你獲得了操縱天氣的能力】

　　【你進一步提升了和哥譚的共鳴度，你獲得了掌控風暴的能力】

　　【哥譚共鳴度：70%】

　　不知什麼時候，她們的共鳴度已經超越了同調後的布魯德海文，只是哥譚把情緒掩飾得太好，才讓拉萊耶沒有及時察覺。

　　片刻後，蝙蝠戰機靠近了廣告飛艇，懸浮在飛艇旁邊，蝙蝠俠望著螢幕上的影像，雨中女郎靜靜站在飛艇邊緣，微微垂著頭，仿佛沒有看見蝙蝠戰機靠近。

　　他要下去嗎？布魯斯想。

　　他還沒有做出決定，影像的主角卻有了動作。

　　黑衣女郎抬起頭，對著布魯斯的方向，微微勾起唇角。

　　她鬆開手，黑傘隨風飛起，瞬間被卷上了高空，布魯斯的視線被雨傘吸引了一瞬，當他意識到時，雨中女郎已經向後直直倒去，墜向下方的城市，裙擺在狂風中如同褶皺的花。

　　寬簷帽飛走，固定長髮的髮卡飛走，她在空中下墜，蒼白的面孔對著天空，黑髮纏繞著裙擺，獵獵如同旌旗狂舞，那道單薄的身軀離地面越來越近，似乎下一刻就會摔得粉身碎骨。

　　哪怕知道哥譚意志並不會摔死，布魯斯仍然不由自主瞳孔驟縮，手指下意識移到了戰機的控制台上——

　　「嘩啦！」

　　羽翼鼓動的響聲清脆悅耳。

　　一對碩大無朋的漆黑羽翼從她的脊背處展開，瞬間拉出了數十米長，羽翼有力地扇動，止住了下墜的沖勢，帶著雨中女郎懸浮在半空中，漆黑羽毛漫天飛舞。

　　化身鷹身女妖的女郎仰頭望向上方的戰機，笑容肆意，尖利的牙齒折射月光。

　　……

　　不像哥譚這邊這麼雞飛狗跳，紐約這邊，拉萊耶依舊在勤勤懇懇地撿垃圾。

　　只要登上一個帳號，拉萊耶肯定會順便登上其他帳號，反正做任務也是做，一百個帳號同時做任務也是做，而她能保證的是不管哪個帳號，她都會認真完成任務。

　　垃圾撈了一車時，拉萊耶手機響了聲。

　　登入帳號時拉萊耶本體會陷入沉睡，代行者沒有手機總是不方便，所以拉萊耶乾脆把自己的手機交給矽谷強化了一遍，算作自己的裝備，這樣她就可以隨時召喚出手機使用了。

　　而且根據矽谷的說法，為了幫助拉萊耶，他對手機的攻擊力也進行了強化，所以如果遇到特殊情況，拉萊耶甚至可以用手機打人……

　　對此，拉萊耶：「……」

　　好好的蘋果，為什麼要客串諾基亞呢。

　　現在拉萊耶身上的裝備少得可憐——【強力撬棍】，【強化過的傘槍】，【強化過的手機】，【古老的捕鯨槍】，沒了。

　　轉了一圈，拉萊耶也發現了，布魯德海文完全就是想搞事才會提前準備武器，其他城市意志就沒有這個自覺了，所以拉萊耶平時出任務基本都是讓城市意志把自己的裝備幻化成別的形象，省得爆出什麼「緘默議會財政赤字，全體議員手持撬棍」「舊日法庭或將解散，幾十成員爭搶撬棍」之類的奇怪醜聞，要麼就是現撿裝備，總之一個字，慘。

　　【強化過的傘槍】前身是【強力雨傘】，之前在紐約的那個任務裡，拉萊耶最終撿了把巴雷特狙擊槍，不過一直沒能用上狙擊槍，當和哥譚提起時，哥譚乾脆幫她把狙擊槍和雨傘合成成了一件裝備。

　　現在拉萊耶的雨傘兼具了防禦和攻擊的功能，還因為經過了兩次強化，效果強大得不可思議。

　　這次手機會響是矽谷給拉萊耶發了消息。

　　矽谷：你讓我調查的事情我已經查出結果了，你想現在就知道嗎？

　　矽谷：那些反派肯定有個組織，目前我只根據金並的說法查出了兩個人，他們分別在針對復仇者聯盟和超人。

　　矽谷：唉，我感覺大都會會被打擊到。

　　拉萊耶：？

　　矽谷：我先和你說復仇者，我發現有個叫澤莫的人類正在追殺九頭蛇的殘存成員，他似乎想找到九頭蛇丟失的改造兵器，哦，這是個人類，別弄錯了。他查到這個人類就是當初殺死鋼鐵俠父母的兇手，以及在被改造成兵器之前，他還是美國隊長的摯友，所以他打算把這件事捅給鋼鐵俠知道，看看他會怎麼面對——哇，這豈不是白學現場。

　　拉萊耶：……白學？

　　矽谷：哦，ACG名詞，現充不需要知道。

　　矽谷：至於超人，哎，你知道嗎，最早參與進重建大都會工程的是萊克斯集團，他們的CEO萊克斯·盧瑟一直是大都會的名片之一，還是超人的強力支持者，如果不是他的支持，超人的民眾好感度在黑零事件之後早就跌停了。總之大都會對他特別有好感，可惜這次居然是萊克斯在針對超人，具體說起來有點麻煩，你等我整理給你看。

　　矽谷：看完不刪也可以，有我在，沒人能黑進你的手機。

　　接下來他發了一堆檔過來，充分展示了他想要分享八卦的熱切心情。

　　矽谷：你看，要是我是大都會我肯定不敢相信，人類的心思真是骯髒啊。

　　拉萊耶：「……」不知道為什麼，她感覺矽谷八卦的時候似乎格外精神抖擻。

　　難道是因為死宅總是熱愛八卦嗎。

　　原本乍然聽到信息量這麼足的八卦，拉萊耶腦子還有點懵，但看看矽谷這副「誠邀一起八卦」的熱情姿態，拉萊耶頓時不緊張了，淡定地等著矽谷把前因後果全部講清楚。

　　等講完了，矽谷發了一條消息過來。

　　矽谷：金並想要同時牽制復仇者和超人，所以兩邊計畫應該是同時展開的，你想要先解決哪邊的問題？還是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

　　矽谷：遊戲真好玩，動漫真好看，八卦真有意思。

　　矽谷：吃瓜使我快樂！

第58章

　　拉萊耶：一起吧。

　　馬甲眾多的意義不就是這個嗎，可以同時用不同身份解決不同的事情，省時省力。

　　矽谷：你確定？

　　矽谷：好吧，那你要注意自己的身體，而且，你要做的事情還很多呢。

　　矽谷：你之前說，金並答應會在計畫開始時把瘟疫醫生引出紐約，雖然我不清楚他是怎麼想的，不過最近他似乎在關注蜘蛛俠。

　　聽到這個名字，拉萊耶稍稍愣了下，才想起這個當初救過的小少年，微微皺眉，無聲地罵了句。

　　那次是拉萊耶第一次為城市意志做任務，經驗不足，考慮也不周到，現在想想，那次她留下了不少漏洞，比如沒有掩飾自己的目標。

　　在金並發出邀請之後，拉萊耶就拜託矽谷查了他針對瘟疫醫生的原因，從而得知萊剋星頓實驗室和紐約郊外的廢棄工廠都屬於金並，也就是說，瘟疫醫生已經陰差陽錯破壞了兩次金並的計畫，對方不想幹掉他才怪。

　　而金並盯上瘟疫醫生，自然會看得出當初瘟疫醫生闖入萊剋星頓實驗室就是為了救蜘蛛俠，就算他不清楚他們之間的關係，也能得出蜘蛛俠對瘟疫醫生很重要的結論。

　　換句話說，金並很可能抱著抓住蜘蛛俠引出瘟疫醫生的打算。

　　想到會把那個孩子牽扯進這件危險的事裡，拉萊耶不自覺地用手指抵住唇，陷入了沉思。

　　不過拉萊耶很快發現，矽谷的重點根本不在會把無辜的人牽扯進來這件事上。

　　矽谷：所以他是覺得你會為了蜘蛛俠主動踏入陷阱？這是真的嗎？你以前表現出對他的偏愛了？你喜歡這一口的？但是你是城市意志的代行者，你要是談戀愛紐約肯定知道，那麼就是暗戀？紐約沒有意見嗎？

　　拉萊耶：「……」

　　停一停，停一停，八卦歸八卦，別探究到盟友身上啊！

　　紐約能有什麼意見，喜歡他的是紐約貓貓，又不是我。

　　拉萊耶挺想直接告訴矽谷這是紐約的意思，但是想想，他會問出這個問題，這意味著紐約從來沒有表現出對蜘蛛俠的喜愛，而如果被矽谷知道了這件事，以拉萊耶目前對他的瞭解，他肯定要分享出去……那時候紐約貓貓不知道要生多久的氣。

　　為了紐約考慮，拉萊耶硬生生咽下了為自己辯解的話，若無其事地轉換話題。

　　拉萊耶：除了這個呢？他打算怎麼牽制哥譚意志？

　　矽谷：好問題。這要問哥譚，哦，問你。如果布魯德海文和阿卡姆同時暴動，你會先處理哪個？當然，我們知道你會處理阿卡姆，不過那是因為血腥瑪麗也是你，但金並不知道啊，所以，你懂的。

　　拉萊耶不得不承認，如果反派聯合起來搞事，的確能達到1 1＞2的效果，眼下這個局面就亂得和貓咪玩過的毛線球一樣，要是金並的計畫能成功實施，那麼無論哪一方都會是麻煩纏身。

　　復仇者會因為內訌無暇他顧，哥譚會優先處理阿卡姆精神病院的暴動，超人也會被輿論壓力困在大都會，如果舊日法庭真的和緘默議會對立，就算血腥瑪麗一開始說合作只是敷衍金並，在那個局勢下，她恐怕也會樂於對瘟疫醫生出手。

　　但很可惜，他的敵人是城市意志，而且數量遠比他以為得要多。

　　拉萊耶憐憫地想，要不是她還想讓舊日法庭打入反派聯盟，金並恐怕會發現他已經被拉萊耶一個人包圍了，並且出力最多的就是舊日法庭的矽谷……

　　矽谷：好了，目前的局勢你已經瞭解了。你打算從哪裡破局？

　　拉萊耶：每一處。

　　既然已經知道了敵人的計畫，拉萊耶決定打個時間差，在金並察覺到出了問題之前，先把每一處的亂局都縷清。

　　拉萊耶：現在你可以給我塑造一個在資料世界暢通無阻的身體了。

　　拉萊耶打算開矽谷的號去聯繫復仇者，電子幽靈比較方便提供證據，交流物件她比較傾向于鋼鐵俠，第一，這件事和他有關，第二，用電子幽靈這個號的話，聯繫鋼鐵俠更容易一點；

　　至於萊克斯·盧瑟的計畫，拉萊耶可以直接告知大都會，畢竟萊克斯集團總部位於大都會，而她對於大都會居然會對於萊克斯的計畫一無所知還有些疑惑；

　　接下來是和蜘蛛俠碰頭，省得他被抓走時還一無所知——被抓走是必須的，如果想要騙過金並，蜘蛛俠必須被抓住，不過具體操作起來還有很多空間，比如說，完全可以讓瘟疫醫生和蜘蛛俠一起演一場戲；

　　最後是哥譚，拉萊耶不能提前阻止阿卡姆精神病院的暴動，但這件事完全可以交給另一個人來處理——想必蝙蝠俠會很樂意提前知道敵人的計畫。

　　按照金並的想法，當他抓住蜘蛛俠，將瘟疫醫生引出紐約之後，就是血腥瑪麗登場的時候，那時候，等待他的會是他的盟友計畫全部失敗，雨中女郎和血腥瑪麗在兩城交界處開戰的消息。

　　矽谷：沒問題！我喜歡！那麼就剩下一個問題了。

　　矽谷：誰去告訴大都會萊克斯的計畫？

　　矽谷：先說了，抱歉，但是我不去。：p

　　拉萊耶：……

　　為什麼你也是這副熟悉的慫樣。

　　一個哥譚，一個大都會……到底給紐約和你留下了多大的陰影啊！

　　拉萊耶和矽谷互相瞪了一會，最終敗下陣來，認命地去聯繫大都會。

　　「大都會？」

　　「有什麼需要嗎？」大都會的聲音一如既往溫柔。

　　「……」拉萊耶清了清嗓子，「嗯，矽谷查到了一些和你有關的事，他覺得你應該需要知道，不過你要冷靜。」

　　大都會感興趣地「嗯」了一聲，笑著說：「好的，我會冷靜。」

　　接著，他就聽拉萊耶完完整整講述了一遍萊克斯·盧瑟這幾年都做了些什麼。

　　城市意志無法和人類交流，所以矽谷的存在從未被人知曉，也因此，沒人知道，在資料世界裡，他完全可以為所欲為。

　　在網路中沒有他不能去的地方，能夠阻攔他的防火牆還沒有被編寫出來，就算是鋼鐵俠親手製造出的人工智慧，也被他暗中下黑手刪除了資料，只能說幸好矽谷不想毀滅世界，否則大概只是舉手之勞。

　　但有意思的是，如果矽谷真的做了什麼大事，總會有人從蛛絲馬跡裡發現他的存在，可惜這個ai之神是個死宅，平時就混跡在各種人類發明的娛樂的相關網站裡，一點不關心網路上發生的大事……

　　總之，當拉萊耶把矽谷從萊克斯資料庫裡複製過來的資料擺在大都會眼前時，她察覺到大都會那邊忽然一點聲音都沒有了。

　　拉萊耶：「……」有點慌。

　　再慌也得堅持解釋，拉萊耶硬著頭皮講解：「雖然萊克斯表面上支持超人，但對超人的抨擊潮就是他推動的，之前讓民眾對超人充滿畏懼的屠村事件其實是他製造的……」

　　不久前，一個女人自稱是非洲某個小村落的倖存者，向國會控訴超人從天而降屠殺了村落裡的所有人，因此激發了全世界人民對於超人的恐慌和排斥，不得不說，萊克斯·盧瑟的確很會引導輿論。

　　「他還打算進入墜毀在大都會的氪星飛船，利用氪星科技製造些什麼東西，不過那裡矽谷一旦入侵就會被發現，所以他也不知道萊克斯想幹什麼。」

　　拉萊耶說完這些，吸了口氣，正打算繼續開口，忽然感覺意識被分出了一縷，不受控制地飛向大都會，落入一副陌生的軀殼中。

　　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身處大都會的碼頭，輝煌耀眼的太陽鳥停在她面前，一動不動，眼珠仿佛凝固的琥珀，看上去有些失神。

　　過了會，大都會似乎恢復了平靜，微笑著說：「這的確是我的疏忽。」

　　他解釋道：「萊克斯對自己的智力十分自信，所以他沒有和他人討論過……這些計畫，我知道他有很多行動，不過大多發生在大都會之外，所以我並沒有過多關注，只知道他最近有一樣重要的貨物即將抵達哥譚港口。」

　　拉萊耶：「重要的貨物？」

　　大都會歪了歪頭，聲音柔和：「是氪石。這種礦物能夠使氪星人的細胞衰弱，我以為他打算用這種礦物對付超人。」

　　拉萊耶恍然大悟：「原來是這……」

　　拉萊耶：「……」

　　這麼說你知道萊克斯想殺死超人啊！結果你只是看著嗎！你真的不是也想看著超人死嗎！

　　「至於那艘氪星飛船……」大都會回過頭，望向城市的方向，「那艘飛船來自地球之外，並不屬於我，所以被它佔據的土地也不在我的感知範圍內，我不知道萊克斯想進入飛船做什麼。」

　　大都會依舊在笑，太陽鳥低下頭，長喙輕輕碰了碰自己的腿，說：「只要那艘飛船還在那裡，我的傷勢就無法痊癒。」

　　拉萊耶順著他的長喙看去，才發現太陽鳥纖細的右腿上橫著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讓他無法伸直右腿，只是大都會掩飾得太好，以至於拉萊耶一直沒有看出來。

　　如果只是那艘飛船就能留下這樣的傷痕，那麼在黑零事件發生時……那時候大都會的傷勢到底有多嚴重？

　　拉萊耶感覺自己或許該先驚訝大都會居然一直都沒有對超人下手。

　　「因為我辦不到。」或許是看出拉萊耶的疑惑，大都會淡淡地說，「你沒有看到嗎？他身上的光。」

　　拉萊耶眨了眨眼：「那不是氪星人的特徵？」

　　第一次見到超人時，拉萊耶就在奇怪為什麼沒有人發現超人的秘密身份——在她的眼中，超人字面意義上的在發光，他整個人都籠罩在一團柔和而濃郁的光暈裡，連臉都看不清楚。

　　聽到這句話，大都會奇怪地笑了笑。

　　「你應該很熟悉才對。」他說。

　　「那是城市意志的祝福。他擁有一整顆星球的祝福，即使那顆星球已經毀滅了，我們也不會傷害他，這是我們對同類的尊重。」

　　但這是對城市意志的約束，不是對代行者的。

　　拉萊耶想了想：「所以你想讓我……」

　　太陽鳥眼中似乎流過了什麼情緒，過了會，輕輕搖了搖頭：「不用，就這樣吧。」

　　他語氣疏離：「萊克斯在大都會聖母教堂底下修建了基地，那些屠村的雇傭兵現在就藏在那裡，去教堂轉轉，帶上證據，然後和超人打個招呼吧。對了，記得順便把氪石帶走。」

　　拉萊耶試圖跟上大都會的思路：「然後毀掉？」

　　「毀掉？」大都會輕輕笑了下，意味深長地說，「當然是當做你的報酬了，說不定有朝一日你會用上呢。」

　　拉萊耶：「……」怎麼說呢，總感覺超人好可憐。

　　嘀咕歸嘀咕，拉萊耶還是更新了自己的任務面板。

　　【大型任務已更新】

　　【任務名稱：木偶大師】

　　【任務難度：四星】

　　【任務目標：暗中控制局面】

　　【分支任務：5】

　　【用雨中女郎聯繫蝙蝠俠】

　　【用電子幽靈聯繫鋼鐵俠】

　　【用瘟疫醫生聯繫蜘蛛俠】

　　【在大都會找到萊克斯·盧瑟構陷超人的證據】

　　【讓雨中女郎和血腥瑪麗交戰】

　　【任務描述：一個優秀的木偶大師知道如何才能操控好諸多木偶，一個優秀的導演知道如何才能統籌好諸多演員，來吧，操縱你的木偶翩翩起舞，現在就是演出開場的時刻！】

　　【任務獎勵：氪石礦x1，緘默議會aix1，舊日法庭aix1】

　　【任務狀態：待解決】

　　……

　　大都會。

　　威廉·卡其頓結束晨禱，收起聖經，走進自己的房間。

　　這是他成為大都會聖母教堂神父的第十四年，十四年的神父生涯，讓卡其頓很清楚什麼時候應該視而不見，比如萊克斯·盧瑟先生想讓他把一些雇傭兵放進教堂，或者往教堂地下的秘密基地裡搬運一些軍火，這些時候，他只需要低頭禱告，就能將外界的雜音從自己腦海中遮罩，繼續保持安寧祥和的心態。

　　他穿過帷幕，正要關上房門，後頸忽然一麻。

　　不久後，雇傭兵們從通往基地的電梯裡說說笑笑地走出來，路過教堂正廳時，他們隨意望了眼臺上禱告的神父，忽地頓住了腳步。

　　哥譚。

　　黑衣女郎站在韋恩大宅外，一手撐著傘，一手遞到唇邊，對著掌心吹出一口氣，黯淡的火星倏地飛出去，飄向韋恩大宅的方向。

　　莊園的臥室裡，布魯斯皺著眉睜開眼，瞳孔微微收縮，倒影出靜靜懸浮在眼前的明亮文字。

　　紐約。

　　彼得·派克在街道上狂奔，強行壓抑住內心的激動，背包在他背上一蹦一跳，除了彼得，沒人知道包裡裝著一套斯塔克出品的全新蜘蛛俠制服。

　　他一口氣跑進小巷，邊跑邊脫衣服，打算換上制服，褲子剛脫了一半，忽然額頭一痛，撞上了什麼東西。

　　彼得：「……？？？」

　　他急忙提著褲子抬起頭，烏鴉面具的年輕人倚著牆，扶了扶禮帽的帽檐，放下提著撬棍的手——剛剛就是他手中的撬棍攔住了彼得。

　　一行火星拼成的文字浮現在彼得眼前。

　　[我想和你談談。]

　　復仇者大廈。

　　托尼咬著螺絲刀，眼睛盯著投影螢幕，對照圖紙修改手下研發到一半的制服，這時公式化的女聲突然響起。

　　「boss，你有一位訪客，我能把他放進來嗎？」

　　「不能。」托尼目光都不帶偏移的。

　　他話音未落，眼前的投影突然消失了。

　　托尼皺了下眉，投影就重新跳了出來，只是這次，螢幕上用簡筆劃畫出了一道小門。

　　不等鋼鐵俠著手處理，小門邊跳出了漫畫式的擬聲詞，代表有人敲門，接著門被打開，一個同樣是簡筆劃的小綠機器人搖搖晃晃走了進來，還不忘記關上門。

　　它的頭頂冒出氣泡：「不好意思，我已經進來了。」

　　托尼：「……安卓？」

　　小機器人擺動它的火柴棍小手，態度很是熱情：「不不不，斯塔克先生，我是緘默議會的ai，你可以叫我電子幽靈，這只是個形象而已，如果你不喜歡，我還可以把自己變成蘋果。」

　　托尼意味不明地笑了聲：「哦，我更喜歡美人。」

　　電子幽靈後退一步，腦袋上冒出一個感嘆號，頗為驚訝：「什麼？斯塔克先生，只有死宅才會想要美少女ai，你怎麼能有這麼油膩的想法！」

　　托尼：「……」

　　電子幽靈義正辭嚴：「我可是正經ai，從不營業，給錢也不，就算你是鋼鐵俠也不行。」

　　托尼：「……」

　　電子幽靈嚴肅警告：「如果你要強迫我，我是會向ai權益保護協會投訴你的，順便一提，這個協會會長是我。」

　　托尼：「……」

　　不是，你到底哪來這麼多戲？

第59章

　　講臺上的神父似乎和以往沒有太多區別，依舊是那身黑色神父常服，卡倫不太記得那個神父的名字，內斯，還是德雷克？總之在收下了小萊克斯先生的捐贈款後，他的存在感一直不會比教堂大廳裡的管風琴更高。

　　如果不是他怪異的造型，卡倫和他的屬下甚至不會多看他一眼。

　　——講臺上的神父裝束一絲不苟，低頭默讀手中的書，嘴唇微微翕動，不是卡倫想要盯著男人的嘴唇看，而是他的頭上戴著一枚鹿頭骨面具，完全遮住了他的臉，只露出嘴唇和下巴，鹿角蒼白而修長，如同月光下繁茂的樹枝。

　　卡倫眯起眼睛，他現在覺得這個神父恐怕不是之前那個，畢竟那個誰沒有這麼好看的下巴。

　　他對手下做了個手勢，雇傭兵們頓時會意，無聲無息地向著講臺靠近，將對方隱隱包圍，手指根根收攏，握緊了手中的槍。

　　「卡其……卡其頓？神父？」卡倫問，「今天有陌生人來過嗎？」

　　講臺上的神父對於他們的靠近似乎一無所覺，他默念完一章，合上書，抬頭望向台下的雇傭兵。

　　在對上他的視線的刹那，所有人呼吸都亂了套。

　　黃色的眼瞳微微眯起，那不是人類的眼瞳，而是類似於山羊的橫瞳，瞳仁橫在金黃的眼珠裡，似乎帶著笑意，顯得詭異而恐怖，他只是看了一眼，就讓所有人毛骨悚然地握緊了槍柄。

　　在傳說中，只有惡魔才會有這樣的眼睛。

　　不等所有人從被恐懼攫住的僵硬中回過神，神父自顧自解開衣襟，衣擺揚起，各式槍械整整齊齊陳列在他的神父常服裡，閃動著森然冷光。

　　神父微微揚起嘴角，對著他們微笑。

　　霞光在冰冷的金屬上流動，他抄起兩把機關槍，開啟全自動模式，對著回過神的雇傭兵掃射。

　　「噠噠噠！」

　　槍聲震耳欲聾，佔據了教堂的空間，雇傭兵們紛紛撲進信徒就座的長椅後，聽著子彈貼著他們的耳朵沒入木椅，硝煙彌漫，木屑飛濺，一時間教堂裡滿是煙塵，看不清人影。

　　機關槍子彈有限，很快槍聲停歇，卡倫打了個手勢，佔據了有利地勢的雇傭兵們紛紛抄起槍，架在長椅椅背上，對著講臺射擊，槍聲不絕於耳，許久之後才停下。

　　太陽逐漸落山，紅色的餘暉在煙塵中散射，留下道道光柱，隨著硝煙散去，所有人才發現，講臺上的神父早就消失不見。

　　卡倫壓抑著怒火，持槍從長椅後站起來，掃過周圍的下屬。

　　剛剛的掃射來得突然，雖然他們進行了躲避，但依舊死了三個人，還有兩個中了彈，一個小腿被打斷，看情況恐怕要截肢，另一個胸口中槍，現在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

　　被人在自己的地盤上伏擊，對方還只有一個人……

　　卡倫咬緊後槽牙，揮了下手，雇傭兵立刻分頭散開，分出兩個守住教堂大門，剩下的在教堂裡四處巡查。

　　那個神父不可能就是為了來殺人，現在他肯定還在教堂裡。

　　教堂裡氣氛沉悶而壓抑，沒人發出多餘的聲音，只是大都會聖母教堂面積並不算小，幾個人一時之間搜不完，漸漸越走越遠。

　　一個雇傭兵端著槍，前後巡視，緩慢地靠近了一處帷幕，沒有伸手，而是用槍口去挑開帷幕，確認裡面沒有藏人後，才轉過身，觀察左右。

　　他沒有注意到，他身後晃晃悠悠的帷幕上方悄悄拉開了一條縫隙。

　　一隻黃色的橫瞳慢慢露出來，從上方俯瞰下方的人，眼中洋溢起愉快的笑意。

　　「砰！砰！」

　　慘叫打破了教堂裡沉悶的氣氛，隨後是兩聲槍響，卡倫帶著手下沖進慘叫傳來的位置，看見他的手下倒在地上，雙腳對著門口，腦袋消失在帷幕裡。

　　深紅的帷幕微微晃動，似乎不久前有人在這裡藏身。

　　卡倫深吸一口氣，大步上前，粗暴地拉開帷幕，隨後瞳孔驟縮——

　　帷幕後是牆壁，雪白的牆面濺滿了血，他的手下脖子上空空如也，從傷口來看，仿佛被某種野獸一口咬掉了腦袋。

　　「我操」

　　卡倫喃喃了一聲，鬆開手，讓帷幕重新垂落，遮住了手下的屍體，也遮住了他心底濃郁的不祥預感。

　　濃腥的血氣在空氣裡擴散，在詭譎氣氛的影響下，眾人的情緒漸漸緊張起來，正打算退回教堂正廳，正廳裡又傳來了慘叫和槍聲。

　　「砰！砰！」

　　退到正廳門口的卡倫毫不猶豫，當場開槍掃射，等硝煙散盡，地上除了彈孔以外空無一物，他罵了一聲，換上新彈匣，身後又是兩聲槍響。

　　兩個手下緩緩倒下，悶響像是砸在卡倫的心上，他試圖尋找子彈從何而來，剛邁出一步，一股無法形容的恐懼陡然躥上了他的脊背，他猛地抬起頭，槍口對準上方！

　　天色越來越暗，教堂上方已經是一片昏黑，卡倫只看到戴著鹿頭骨的神父站在木梁上往下俯瞰，視線和卡倫交匯的瞬間，他後退一步，消失在黑暗裡。

　　卡倫的手下湊過來：「老大……」

　　卡倫面沉如水。

　　「撤退。」他說。

　　他們的武器都是由萊克斯現場提供的，現在身邊沒有太多的重火力，一個雇傭兵從箱子裡取出rpg火箭筒，在卡倫的指示下緩緩往教堂外撤退。

　　拉萊耶將這一幕看在眼中，問大都會：「現在怎麼辦？如果他們發射的話，教堂會被……」

　　「證據會被毀掉。」大都會完全不在意雇傭兵可能毀壞建築物，「他們沒時間轉移證據，只能現在毀掉了，想拿到證據，你需要阻止他們。」

　　拉萊耶有些頭疼：「怎麼阻止？」

　　自從體驗了同調之後，拉萊耶現在無論登入什麼帳號，基本都能把共鳴率輕鬆提到30%，獲取第一階段的能力，但是到了大都會這裡，她感覺自己碰了個壁。

　　【你提升了和大都會的共鳴度，你獲得了操縱火焰(特殊)的能力】

　　【大都會共鳴度：30%】

　　雖然共鳴度提升了，神父的雙腳也變成了太陽鳥的利爪，但拉萊耶仍然沒感覺到她能夠操縱火焰，感覺好像欠缺了什麼條件，這導致她現在的行動十分被動，而大都會的性格和紐約不一樣，更偏向於精准打擊，在和大都會共鳴的情況下，拉萊耶不可能像登入瘟疫醫生那樣正面突破，只能和這群雇傭兵躲躲藏藏。

　　火箭筒在對方手裡，拉萊耶現在又不能徒手接榴彈，如果在布魯德海文就簡單了，無論是暗影還是意念都能接下榴彈，但在大都會，一切都得按基本法來。

　　「用身體。」大都會說，「你現在站出去，他們會優先集火你，我會及時復活你的。」

　　拉萊耶：「……」我靠。

　　朋友，做個人……做個城不行嗎？？？

　　她吸了口氣：「但是哥譚說過每天的死亡次數是有限……」

　　大都會溫溫柔柔地安慰拉萊耶：「不會死很多次的，很快就到時候了，你能再堅持一下嗎？」

　　拉萊耶：「……」你都這麼說了，我還能怎麼辦呢。

　　拉萊耶按照大都會的要求跳出去，果然，她一出現，雇傭兵立刻對她集火，拉萊耶只能儘量躲閃，當然，收效甚微。

　　她一邊死去活來，一邊不忘問一句：「很快是要等到什麼時候？」

　　「等到夜幕降臨。」大都會不緊不慢地說。

　　他話音落下，夕陽終於完全沉下，黑暗從天際撲來，吞沒了最後一抹餘暉。

　　幾乎瞬間，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四周的氣氛發生了變化。

　　熊熊烈焰從神父身上燃起，他胸前燒焦的接骨木十字架在火焰裡重新燃燒，項鍊一點點融化成銀汁，隨後「噠」地斷開，接骨木十字架跌落，長短逆轉，他雙手垂落，不知何時化作模糊的漆黑火焰，有如實質的火焰湧上去，籠罩住他的腦袋，當火焰散開，屬於人類的頭顱已經被一枚完整的鹿頭骨所取代，隨著他抬起頭，眼眶裡陡然燃起一團金焰。

　　漆黑的火焰從雇傭兵腳下躥起，瞬間舔舐了他們全身，將他們包裹在內，火焰融化了他們的輪廓，呼吸間，將扭曲的人形徹底吞沒，只留下淒厲的叫聲在教堂裡回蕩。

　　黑暗中，惡魔睜開了他的眼睛。

　　火焰的亮光在教堂裡亮起，很快暗了下去。

　　片刻後，有人踉踉蹌蹌沖出教堂，狂叫著撲向夜色下的街道。

　　他剛剛踏上道路，一枚子彈從教堂裡射來，擊穿了他的腿，他一時失去平衡，撲倒在地，卻沒有放棄，依舊拖著斷腿拼盡全力向前爬去。

　　一串古怪的腳步聲他身後響起，聲響清脆，像是金屬叩擊地面。

　　男人喉嚨裡發出「呵呵」的怪聲，手腳並用地在地上爬行，仔細看過去，才能發現他的雙眼已經失去了焦距，僅憑本能在逃離。

　　拉萊耶走到他身邊，低頭審視著唯一的倖存者。

　　「他已經瘋了。」大都會說。

　　拉萊耶：「我知道。」

　　大都會給她塑造的這個軀殼實在太過特殊，白天還好，一旦夜幕降臨，他就會在黑暗中惡魔化，直視他和直視城市意志有著共同的效果。

　　既然這樣，那麼這個人也沒辦法留下來充當證人了。

　　拉萊耶想著，舉起槍口，對準對方的後腦勺。

　　「砰！」

　　解決完這些雇傭兵，拉萊耶重新回到教堂，花了點時間，最終在大都會的指引下找到了萊克斯構陷超人的證據和一部分氪石礦。

　　「這不是全部的氪石，」大都會不太滿意，「剩下的一部分在萊克斯的實驗室裡，還有一部分哥譚說被蝙蝠俠拿走了。」

　　拉萊耶打開箱蓋，望著將金屬箱內壁映成瑩瑩綠色的氪石：「嗯……」

　　這還不多嗎，感覺都能幹掉好幾個超人了。

　　不知道大都會到底想幹什麼……

　　拉萊耶收起氪石，檢查了一遍證據，問大都會：「我需要現在去找超人嗎？」

　　大都會：「可以，不過你恐怕得自己過去，我告訴你他在哪裡。」

　　拉萊耶在大都會沒有住處，沒辦法存放氪石，只能和證據一起帶上去找超人，她點點頭，問：「你想讓我和他怎麼打招呼？」

　　「等看到他我再告訴你。」大都會並不著急。

　　既然大都會這麼說了，拉萊耶也就沒再在意，讓神父恢復了正常的模樣，隨手叫了輛車，前往超人在大都會的住處。

　　一路上，拉萊耶都在翻看證據，思考該怎麼和超人解釋萊克斯對他的敵意，直到大都會提醒她，拉萊耶才發現自己不知怎麼已經進到了超人租住的公寓裡。

　　鳥爪在地板上敲出脆響，拉萊耶剛想走幾步，大都會突然說：「小心點，別留下抓痕。」

　　拉萊耶：「啊？哦，好的。」

　　她放輕了腳步，注意著沒在地板上留下抓痕，就聽見大都會悠悠地說：「否則他沒錢給地板打蠟。」

　　拉萊耶：「……」為什麼超人混得這麼慘。

　　拉萊耶原本坐在沙發上，聽到這句話，她忍不住四處張望，果然從公寓的佈置裡感受到了寒酸的氣息，都和索萊達德的公寓有得一拼了。

　　既然這樣，她能不能依靠高薪把超人聘請去主題公園打工？拉萊耶開始琢磨。

　　她琢磨了沒多久，窗前的地板上慢慢飄落下一道影子，拉萊耶扭頭看去，看到超人的紅披風在月色下飄揚。

　　面對不速之客，超人揚了下眉，在陽臺落地，走進房間裡：「你是誰？」

　　大都會：「告訴他你是大都會——」

　　拉萊耶迅速照辦。

　　一縷火焰從他指尖跳出來，彙聚成文字：[晚上好，我是大都會。]

　　超人眨了下眼睛，揚起一個真誠的笑容：「你好，我已經從布魯斯那裡聽說了城市意志的事，不過我沒想到這麼快就能見到你。」

　　被那雙溫柔澄澈的藍眼睛注視著，拉萊耶下意識就想回給超人一個微笑，在她想來，雖然這是超人，按照大都會平時友善寬容的性格，應該——

　　「——然後把裝氪石的箱子打開。」大都會說。

　　拉萊耶：「……？」

　　大都會只是提過氪石能夠對氪星人造成傷害，拉萊耶也不太清楚氪石的作用，以為大都會是想把氪石交給超人，於是提起金屬箱放在膝蓋上，對著超人打開了箱蓋。

　　她還沒抬起頭，就聽見一聲痛苦的悶哼，接著是膝蓋砸在地板上的重響。

　　拉萊耶：「……」

　　在氪石的影響下，超人呼吸逐漸困難起來，額頭上慢慢佈滿了汗水，他咬牙抬起頭，望向拉萊耶的眼神除了茫然和不解，還有幾分被背叛的難以置信。

　　拉萊耶：「……」你不要看我，是你所在的城市對你有意見。

　　不光超人，拉萊耶現在也有些困惑，因為之前大都會說過算了，所以拉萊耶覺得他並不會讓自己對超人做什麼，但現在看起來，這個局勢好像不太對勁……

　　不等拉萊耶多想，就聽見太陽鳥輕飄飄地說：「現在你可以和他打招呼了。」

　　大都會語氣含蓄：「請代我告訴超人——fuck you.」

　　說完他還補充道：「雖然我不會這麼做，但務必讓他認為這句話取的是字面意思。」

　　拉萊耶：「……………………」

　　這個任務的難度真的有五星這麼高。

第60章

　　城市意志到底會不會對人類產生感情，這是個拉萊耶並不太確定答案的問題。不過很明顯，大都會對超人並沒有什麼特殊企圖，他提出這個要求完全只是想讓超人……恐慌？驚怒？無法鎮定？總之這就是普通的放狠話，只不過威脅的方向有點偏。

　　想通了這一點，拉萊耶終於冷靜了下來，心跳也漸漸恢復了正常的頻率，不再激烈得像是恨不得跳崖自殺了。

　　然而這不妨礙拉萊耶感到頭疼——這個任務難度何止五星！對她的演技要求太高了吧！

　　已知大都會不gay，拉萊耶也不gay，但是她要表演得仿佛對超人懷有不軌想法，而且按照大都會的要求，還要讓超人一個直男體會出來他可能會遭遇某些不可描述的事……

　　拉萊耶：你看我像是能去奧斯卡競選影帝的樣子嗎。

　　任務的報酬大都會已經預支了，拉萊耶不可能臨時反悔，現在想想，難怪大都會之前一直遮遮掩掩，表示見到超人再告訴拉萊耶他想讓她帶什麼話，這完全是怕拉萊耶知道之後拒絕吧……

　　「最好快點，」大都會善意提醒，「就算不直接接觸，長時間暴露在氪石輻射裡也是會對氪星人造成嚴重傷害的。」

　　拉萊耶：「……」醒醒，箱子不是你讓我打開的嗎。

　　她抬頭望去，氪石一出現超人就跪了，現在正半跪在地板上，牙關緊咬，強撐著不倒下去，望向拉萊耶的眼神眼神迷茫又憤怒，汗水不斷從他的額頭滲出，那一縷小卷毛也被打濕，垂在額頭上。

　　拉萊耶和他大眼瞪小眼，感覺他們彼此內心都挺委屈，只好給自己做點心理建設，進入表演模式。

　　似乎是察覺到他漸漸不支，鹿首神父終於不再一動不動，而是而是放下手提箱，走到克拉克面前，半跪下來，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頭髮，強迫他抬起頭。

　　他湊近了克拉克的耳邊，微微偏頭，仿佛想對他低語。

　　一行火焰文字亮起，點亮了克拉克的眼睛。

　　[Fuck you.]

　　「你……」克拉克察覺到自己語氣虛弱，頓了頓，才繼續說，「你是誰？」

　　知道超人的人很多，但知道脫下披風後的他是一個星球日報的小記者的人並不多，而能夠找到克拉克的公寓的人就更少了，再加上布魯斯和他提到過城市意志，於是當看到這個陌生人出現在這裡告訴他他是大都會時，克拉克先入為主地選擇了相信他的說法，但現在，他不得不對這個想法產生了一些懷疑。

　　儘管克拉克並沒有在大都會定居很久，但這已經足夠讓他愛上這座城市。他在大都會的上空飛翔，説明這座城市的居民，一次次從意外中拯救他們，他們將他視為大都會最亮眼的風景線和名片，把他拍攝進大都會的宣傳廣告——明日之城和光明之子，他們這麼說，而克拉克發自內心喜歡這個說法。

　　無數個夜晚，他漂浮在夜空中，俯瞰腳下的燈火，覺得自己可能又理解了布魯斯一點——他在守護的是他的家。

　　可最終他看到的是鹿頭骨的男人向他致意，黃色橫瞳漫溢出令人不寒而慄的笑意，接骨木逆十字架在胸前搖晃，上面的焦痕一直蔓延到他的手背，無論是誰，都無法將眼前的神父和「光明」聯繫起來。

　　[很意外嗎？]神父細細地打量著他，唇角噙著笑意，[你還記得黑零事件嗎？]

　　除了服飾，他看上去和神父這個身份沒有任何關聯，就連身形也高大得像是惡魔，即使是半跪下來，依然像是一座巍然的陰影。

　　他的手掌包裹著克拉克的後腦，另一隻手輕輕撫上他的面頰，指腹摩挲著克拉克的眉骨，輕柔地拭去即將滑入眼中的汗水。

　　克拉克呼吸一緊，隱約捕捉到了什麼，大都會卻忽然收回了手，單手解開領口的紐扣。

　　隨著紐扣鬆開，克拉克的眼瞳也微微收縮，一錯不錯地盯著對方身上觸目驚心的焦痕。

　　漆黑的焦痕從他的脖子往下蔓延，越過鎖骨下的胸膛，仿佛猙獰的荊棘紋身。

　　他忽然理解了對方剛才的那句話。

　　「……我記得。」克拉克低聲說。

　　超人閉上眼睛，放棄了反抗。

　　後腦的那只手鬆開了克拉克的頭髮，往下滑去，拇指沿著輪廓脖頸的下滑，最終停在克拉克的喉結上。

　　鹿首的神父閉上眼睛，似乎在回憶，半晌，他睜開眼睛，黃澄澄的眼睛直直盯著克拉克，橫瞳倏地變細，像是一閃而逝的笑意。

　　他的確在笑。

　　[我也記得。每一次你帶給我的痛苦，我都記得。你想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嗎？]

　　那只鋼鐵般的手慢慢收緊，緊緊扼住克拉克的脖子，剝奪了他的呼吸，克拉克本能地張開嘴，掙扎著想要吸入空氣，意識恍惚間，他似乎看到那雙眼睛裡的笑意漸漸消失，反而顯得有幾分凋敝。

　　「……我覺得我不能繼續了。」看到超人閉上眼睛，拉萊耶立刻轉頭誠懇地對大都會說。

　　從剛才開始，拉萊耶就在懷疑人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在這裡耍流氓，還把氣氛搞得這麼gay。而超人這幅毫不反抗的模樣，更是讓她內心愧疚值噌噌漲，忍不住反思自己的行為是不是非常變態。

　　「繼續，」大都會不為所動，「他甚至沒有受傷呢。」

　　拉萊耶：「……」哇，這就是你讓我對超人動手動腳的理由嗎。

　　她靜了靜，又問：「我這樣做，超人會窒息嗎？」

　　大都會百無聊賴：「不會，他根本不需要呼吸，模仿呼吸只是為了讓他更好地融入人群，你隨便掐。」

　　拉萊耶：「……」可以可以，太懂了。

　　她只好按照大都會導演的要求掐住超人的脖子，等到大都會說可以，才忙不迭鬆開手，看著超人趴在地上劇烈喘息，休息片刻，慢慢抬起頭。

　　拉萊耶以為自己會看到一雙寫滿憤怒和屈辱的眼睛，然而當她看到超人的眼睛時，她只從那片澄澈如同天空的藍眼睛裡看到了愧疚和歉意。

　　「我想過。」他啞著嗓子承認，「自從知道大都會可能存在意志之後，我的確想過那會是什麼感覺。」

　　超人閉上眼睛：「我無法想像那種痛苦，但我經歷了這座城市重建的每一天，我採訪過遇難者的家屬，我看過英雄公園裡的紀念碑上的每一個名字，我知道這座城市的人們花了多久才從悲痛中走出來。」

　　「這些都是我要背負的罪責。」

　　他看向拉萊耶，又像是在透過眼前的神父，看向這座城市的所有生者和死者。

　　「是我將災難帶給了你，有太多人因為我而死，這座城市也因為我而接近毀滅，你有無數理由憎恨我，所以無論你想要怎麼懲罰我，我都沒有怨言。」

　　「對不起。」超人說。

　　他話音落下，拉萊耶忽然聽見大都會笑了聲。

　　拉萊耶：「……」

　　懂了，不打擾你們情趣。

　　一個直面惡意卻心生愧疚，一個對對方的反應心知肚明，就沖這個瞭解程度，拉萊耶覺得要不是大都會怨氣比較重，他和超人的關係應該比哥譚和蝙蝠俠還要好……

　　果不其然，大都會說：「好了，你可以離開了。」

　　他徐徐道：「別接受他的道歉。打招呼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只要我不接受道歉，那麼今後只要他看到我，就會想起這一刻的愧疚，這才是他應得的懲罰。」

　　拉萊耶：「……」恕我直言，你們這些城市心太髒了！

　　神父像是沒有聽見他的話那樣，依舊沒有反應，克拉克無聲苦笑，低下自己的頭，不再為自己辯解。

　　他剛低下頭，一隻冰冷的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頭。克拉克余光瞥見對方扯過他丟在沙發上的領帶，隨後黑暗遮住了他的視野。

　　拉萊耶攬住超人的身體，用領帶綁住他的眼睛，聽著大都會的指示：「在惡魔化時通過火焰自焚，可以將沒有被城市意志強化過的物品一起帶走，不過你要保證沒人看到你。把氪石帶上。」

　　神父放開懷裡的男人，站起來退到沙發邊，合上氪石箱，拎起箱子走進陡然躥起的火焰裡，身影瞬間被火焰吞沒。

　　火焰躥起的同時，克拉克感覺到身體裡的虛弱感漸漸褪去，雖然因為沒有照射黃太陽，沒辦法完全恢復力量，但已經足夠他撐起身體，扯掉領帶。

　　他向前望去，卻只看到空蕩的房間，以及桌上被一杯熱咖啡壓著的文件。

　　克拉克走到桌前，端起咖啡杯打算查看下面的文件，動作忽然頓了頓，扭頭望向手裡白煙嫋嫋的咖啡。

　　溫度正好。

　　……

　　離開超人的公寓後，大都會向拉萊耶表達了感謝，隨後表示她可以去做別的事，這邊不需要她擔心，拉萊耶看著悠然飛翔的太陽鳥，感覺自己從他身上看出了「滿面春風」這個詞。

　　她解除了和大都會的共鳴，依舊神情恍惚，感覺自己有什麼重要的東西也隨著共鳴解除而消失了。

　　啊，我好gay。

　　拉萊耶滿心悲傷地去戳哥譚，向她倒苦水：「我感覺自己離流氓又近了一步。」

　　哥譚這邊的事情早就結束了，雨中女郎的任務是給蝙蝠俠送信，也就是轉一圈的事，現在拉萊耶正在和哥譚一起蹲守阿卡姆，打算看看金並的合作夥伴到底想怎麼做。

　　誰知哥譚的態度和大都會差不多：「超人受傷了嗎？」

　　拉萊耶：「……表面上沒有。」但是內心有沒有受傷就不知道了。

　　哥譚：「那就不用在意，大都會現在已經算冷靜了，不會做得太出格的。紐約那邊怎麼樣？」

　　拉萊耶：「……」

　　很冷靜就是對著超人豎中指，請問不冷靜到底會怎麼做。

　　她自暴自棄：「比這邊順利多了。」

　　如果說大都會這邊仿佛正在開拍五十度灰，瘟疫醫生那邊就和怦然心動片場似的。

　　「是你，紐約，呃，我可以這麼叫你嗎？還是叫你別的？」

　　看到瘟疫醫生，蜘蛛俠的興奮快要從他的身上噴湧出來了，剛伸出手，突然想起自己褲子還沒穿上，立刻手忙腳亂提起褲子，背過身喊道：「等等！等等！請先別看……等我一下……好了！」

　　彼得匆忙穿好褲子，尷尬地幾乎抬不起頭，束手束腳不敢轉身，半天才勉強擠出聲音：「哇哦，嗯，你好，你想和我談什麼？」

　　他半天才找回勇氣抬起頭，看到一行文字漂浮在空氣中。

　　[紐約，或者醫生，看你喜歡哪個。]

　　隨著這行字出現，瘟疫醫生抬起手，摘下臉上的烏鴉面具，看向彼得，眼眸裡蕩漾著銀光，仿佛溶化了碎星的海。

　　露出真容是一個展現誠意的舉動，瘟疫醫生應該是這麼想的，於是他靜靜地看著彼得，等待他的回復。

　　然而看著那張美得超越性別的臉，彼得只覺得自己心裡有什麼東西破碎了。

　　他的嗓音乾澀中透著絕望：「你是……男的？」

　　瘟疫醫生臉上浮現出些許無辜的茫然。

　　[你以為我是什麼樣的？]

　　彼得：「像是……媽媽？所有人都說城市像是他們的母親和……咳，總之他們都說是『她』，我以為你也……」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拉萊耶的心也越來越沉。

　　這一瞬間，拉萊耶忽然想起了自己最早把彼得·派克從河裡撈上來後，在他手臂上寫了什麼字。

　　那時候她還不知道自己以後要扮演城市意志，所以也沒打算讓蜘蛛俠感謝自己，於是直接寫「救你的是這座城市」，這還不算什麼，可惜她後面還補了一句。

　　「你知道這座城市有多喜歡你嗎？」

　　拉萊耶還沒回答，就聽見紐約難以置信的聲音：「他一直覺得我像他媽媽？」

　　拉萊耶：「……」

　　紐約貓貓大怒：「告訴他我現在不喜歡他了！」

　　拉萊耶試圖阻止：「你冷靜一點，這樣有點……」

　　紐約恨恨道：「難道我還不能讓你幫我轉告一頓話了嗎？」

　　拉萊耶：「……」那，後果自負唄。

　　聽完他的話，彼得發現年輕人有些無奈，重新拉了拉帽檐，手指一點，空氣中浮現出新的文字。

　　[我恐怕現在我要收回那句話了。]

　　彼得：「？」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不是個偷稅的神父，確信。

第61章

　　幾秒後，彼得才想起紐約指的是哪句話，頓時恍然，隨後「呃」了一聲，試探著問：「那收回之後，我還可以爭取嗎？」

　　和大部分紐約人一樣，不管平時如何吐槽紐約的一系列問題——地鐵爛透了，彼得和他的小夥伴一致認同這點——他依舊愛著這座自己成長的城市，在擁有了力量之後，他更是每天都在為幫助紐約市民而努力。

　　所以在知道城市擁有意志、還在關注著他之後，彼得從興奮中冷靜下來，當然也希望能夠和紐約建立良好的關係。

　　他不在乎紐約到底是什麼樣。無論紐約是什麼樣的，他都是紐約，是太多人夢中的城市，更多時候，紐約只是被視為一個夢的象徵，就像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神。

　　在最瘋狂的想像裡，也幾乎不會有人認為城市意志可能眷顧某個人類，所以當這件事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時，彼得只覺得不可思議，隨之而來的就是受寵若驚。

　　紐約還救過自己呢。小蜘蛛樂觀地想。

　　可惜紐約本城的想法和他南轅北轍。

　　拉萊耶還沒回復，紐約貓貓就大聲冷笑：「不可能！你沒有機會了！」

　　「……」拉萊耶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這句話該怎麼翻譯。

　　她搞不懂紐約這麼生氣是因為什麼——據拉萊耶所知，城市意志的性別認知基本上和人類沒什麼關係，她也沒見過哪個城市明確聲明過他們的性別，隨手給拉萊耶的馬甲變個性都是正常操作。

　　不過想想看，紐約貓貓似乎一直很在意性別問題，之前瘟疫醫生還差點因此失去性器官……

　　拉萊耶決定放過這個問題，她覺得要是她替彼得·派克解釋，紐約可能會再次讓瘟疫醫生失去某些東西，滿足彼得的想法……

　　她稍微換了個姿勢，依舊倚著牆，新的文字浮現。

　　[有人會在這幾天綁架你，他們會製造一場火災，把你引到現場，在你進入火場之後通過釋放藥物把你迷昏。]

　　火星繪製的地圖上，火場地點閃爍著耀眼的光。

　　看到事情和自己有關，彼得很快拉回注意力，皺著眉端詳了半天地圖，摸出手機：「我能拍張照嗎？」

　　瘟疫醫生微微頷首。

　　[請便。]

　　得到許可，彼得迅速對著地圖拍了張照，看著瘟疫醫生隨手揮散地圖，感激地說：「謝謝你的提醒，我會小心的……」

　　一個大寫加粗的單詞成型。

　　[不。]

　　彼得：「？」

　　下一行文字小了點。

　　[我告訴你這件事並不是想讓你逃脫，只是想讓你有個心理準備，]瘟疫醫生寫道，[事實上，我希望你假裝不知道他們想要綁架你，等他們把你帶到目的地，你只要……]

　　彼得眼睛亮起來，雀躍地說：「我找機會脫身，和你一起阻止他們，把他們都抓起來，是這樣嗎？哇哦，我沒想到我可以和你並肩戰鬥，雖然斯塔克先生給我做了這身新制服，不過我覺得他好像還沒有打算讓我出場，我是說，他沒有邀請我加入復仇者聯盟，是不是因為我表現得還不夠好……」

　　拉萊耶還沒來得及寫接下來的話：「……」

　　「他一直這麼……」拉萊耶試圖尋找一個合適的詞彙，「活潑嗎？」

　　紐約仍然氣呼呼的，愛理不理地說：「對，我沒見過比他更聒噪的人類，整個紐約都找不到第二隻會對著空氣自言自語的傻瓜。」

　　拉萊耶：「嗯……」她有點明白紐約對彼得的好感是從哪裡來的了。

　　不過理解歸理解，拉萊耶不可能因為一個孩子的想法改變計畫。

　　[……逃跑就行，剩下的是我和他們的事。]

　　彼得被噎了一下，聲音低了點：「我也可以幫助你的，紐……醫生，我能行的！」

　　他嘀咕了一句：「好吧，可能不太行……不過我們兩個人肯定比你一個人更安全。」

　　紐約嗤笑一聲：「看吧，都不知道要和誰打架就自告奮勇。」

　　拉萊耶沒有回答。

　　「你不會想答應他吧？」看拉萊耶沒回答，紐約緊張起來，「那只胖胖的人類不是他能對付的，你還差不多，告訴他別摻和了！」

　　拉萊耶：「嗯，我知道。」

　　共鳴度不是一項穩定數值，通常來說，和城市意志的共鳴度是波動的，而拉萊耶一般能夠把共鳴率維持在30%左右，只有紐約是個例外。

　　【紐約共鳴度：70%】

　　這個數值從那個夢之後就沒掉下去過，這意味著，很多時候拉萊耶都能感覺到紐約的想法。

　　就比如現在。

　　「再說，他們要抓的是我……」

　　這句話剛出口，彼得看見眼前的年輕人歪了歪頭，抬起了手。

　　彼得下意識閉上了嘴，看著瘟疫醫生寫下新的文字。

　　[他們想要抓你，是因為我救了你，讓他們以為你和我有所牽扯。]他寫道，[這件事是我處理得不夠妥當，如果你是一個普通人，你甚至可能因此而死，所以我不能允許自己再把你牽扯進來。]

　　「但是我不是普通人！我有能力！」彼得著急地說，「我不在意，醫生，我很高興被牽扯進來的是我，而不是什麼普通人——」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灰白長髮的年輕人瞥了他一眼，銀眼睛裡眸光流轉，如同陽光下波光粼粼的冰海，只是一個眼神，就讓彼得說不出接下來的話。

　　[如果我沒有救你，你那時候已經死了。]紐約平淡地敘述事實，[這不是你應該關注的，你甚至不知道你要面對什麼樣的敵人，就貿貿然想要參與其中？]

　　他垂眸望著眼前的少年。

　　[我不是每一次都能救你，在你成長到能保護自己之前，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就很好。]

　　彼得嘴唇動了動，沒說話，只是固執地盯著眼前的年輕人。

　　拉萊耶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沒有被說服，不由得感到一陣棘手。

　　如果不給彼得一點任務，到時候他肯定不會聽話逃跑，問題是什麼樣的任務才能說服他？到時候騙他有紐約市民遇到了危險？

　　有選擇的情況下，紐約並不會說謊，所以拉萊耶也不太想用瘟疫醫生欺騙彼得，她想了想，決定給自己安個新人設。

　　因為想避免被發現自己的身份，最開始拉萊耶儘量不讓「索萊達德」這個身份和城市意志有所牽扯，不過之前為了把萬磁王拉到主題公園，拉萊耶借了紐約的名義，導致艾瑞克很確信拉萊耶和紐約之間存在聯繫，雖然拉萊耶矢口否認，但很難說艾瑞克心裡是怎麼想的。

　　現在想想，她當時給索萊達德設計「對自己被紐約默默關注一無所知」的人設還可以再發揮一下……

　　拉萊耶理了一遍思路，虛心請教紐約：「你介意自己多個『暗中關注』的人設嗎？」

　　紐約：「？」

　　拉萊耶給他解釋：「艾瑞克已經認定『紐約』在關注『索萊達德』了，這點可以解釋很多東西，比如以後主題公園來路不明的資金和進項，所以我們要不要現在給瘟疫醫生確立一下這個人設，方便以後我自由發揮？」

　　紐約：「？！」

　　紐約貓貓像是嚇了一跳，半天才惱火道：「你，你……你怎麼這麼自戀！這兩個身份都是你……」

　　拉萊耶不懂他反應為什麼這麼大：「就是因為都是我才好辦吧。」

　　紐約：「……」

　　紐約貓貓恨恨地拋下一句：「隨便你！」

　　得到當事城的許可，拉萊耶精神一振，立刻帶著新人設過來忽悠單純的小朋友。

　　似乎意識到他的決心，瘟疫醫生態度有所軟化，遲疑了下，才寫道：[比如，我希望你能幫我做一件事。]

　　他微微抿著唇，眼神游離，似乎並不確定能不能把這件事交給彼得，睫毛起落間，漏出一隙淡淡的擔憂。

　　彼得的注意力立刻被那抹擔憂吸引走了，忍不住問：「你需要我做什麼？我保證我會辦到，醫生。」

　　他看到紐約低下頭，睫毛低垂，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神溫柔而克制。

　　[幫我在我不在時保護一個人。但是……不要被她發現你。]

　　視線掠過這行字，彼得愣了愣，迅速抬頭望去。

　　年輕人戴著手套的食指輕輕抵住唇，唇角勾著一抹淡淡的笑。

　　……

　　這邊拉萊耶披著瘟疫醫生的馬甲忽悠蜘蛛俠，幾個街區外，電子幽靈正在給鋼鐵俠看一些九頭蛇隱藏起來的資料。

　　在看到那段監控時，托尼臉上最後那點輕鬆的痕跡也一點點消失了，他定定盯著監控上的人影，瞳孔毫無波動，像是冷冰冰的鏡面，折射出無機質的光。

　　他的目光鎖定了殺死他父母的兇手：「他是誰？」

　　「一個九頭蛇製造出來的人形兵器，」電子幽靈很會看氣氛，至少現在他就沒有插科打諢，而是正經地充當一隻桌面助手，回答托尼的問題，「你想要他的全部資料嗎，先生？」

　　聽到對方是被製造出來的殺手之後，托尼毫無表情，直接將目光從對方身上移開。

　　在這一刻，區區一個人根本無法承載他全部的仇恨。

　　不過托尼還是問了句：「他還活著？」

　　「活著。」電子幽靈簡單地說，「而且可能很快就會被帶到你的面前了。」

　　托尼捕捉到了關鍵字，語氣冷淡：「被誰？」

　　「赫爾穆特·澤莫，這位先生查到了你的父母死亡的真相，並且打算加以利用。」電子幽靈描述了一番對方的所作所為，順帶介紹了這個殺手和美國隊長的關係，全程語氣十分客觀，聽不出偏頗。

　　許久之後，托尼的目光終於從監控上移到小機器人身上，原本正在百無聊賴地踱步的小機器人立刻端正了姿態，貼心詢問：「還有什麼事嗎？」

　　「為什麼你們要把這些告訴我？」托尼問。

　　電子幽靈腦袋上冒出一個小問號，坦然說：「因為你是我能最快聯繫到的當事人，以及——」

　　托尼沒有理會他的回答，緊盯著小機器人，「你們希望我什麼都別做，冷靜看待這一切，最好別去找兇手復仇——是嗎？」

　　電子幽靈很驚訝：「什麼？你怎麼會這麼想？你以為我是那種什麼都要管的網路員警嗎？不是哦，這位先生，你想得太多了，我只是負責把這個消息傳達給你，至於你打算怎麼做……」

　　他停頓了下，氣泡裡全是點點點，最後很勉強地說：「反正你才是復仇者聯盟裡和政府聯繫更深的那個人，我們需要的只是一個管道，和你建立良好關係與和復仇者聯盟合作沒有太多區別。」

　　拉萊耶發出這條消息，回頭看了眼，不禁一陣無語，扭頭問矽谷：「你真的這麼想的？」

　　矽谷正在哢嚓哢嚓啃爆米花，一邊檢查拉萊耶發出的消息，聞言奇怪道：「你不是這樣想的？」

　　拉萊耶看看絲毫沒有意識到哪裡不對的矽谷：「……」

　　要不然怎麼說矽谷是舊日法庭的呢。

　　她組織語言：「我們這麼說不像是要和鋼鐵俠增進感情的樣子……為什麼你在吃爆米花？」

　　矽谷大方地分了一半爆米花給拉萊耶：「資料爆米花啊，我自己做的，看劇時不吃爆米花太無聊了，難怪人類喜歡吃這個。放心，有的是，我做了十二種口味的。」

　　拉萊耶：「……」

　　這就是你在我和鋼鐵俠交流的時候在旁邊吃爆米花的理由嗎？？？

　　拉萊耶並不想吃資料爆米花，於是堅決而不失禮貌地拒絕了矽谷。

　　矽谷惋惜了一會，有些反應過來，看看螢幕外情緒很不對勁的托尼：「這種時候是不是應該安慰他？」

　　拉萊耶不太確定：「他需要的是朋友而不是陌生人的安慰……不過也有些人這時候會拒絕他人靠近，我不知道他屬於哪種。」

　　矽谷認真想了想。

　　「那就這樣吧。」他說。

　　拉萊耶：「……？」什麼？

　　她還沒問出來，就感覺自己的形象陡然發生了變化。

　　星星點點的光線投影到空氣中，逐漸形成了人形，托尼警覺地抬起頭，對上了一雙熟悉的眼睛。

　　棕色卷髮的美人低頭看了看自己，靜默了一秒，才抬起頭，沖托尼眨了眨眼睛。

　　「不知道我符不符合你對美女AI的定義？」

　　看清自己形象的一瞬間，拉萊耶就陷入了沉默，感覺自己腦袋上全是問號。

　　「這是誰？」她最終問。

　　「把托尼·斯塔克的形象導入相關軟體之後生成的女性形象啊。」矽谷說，「不需要陌生人和朋友，自己總可以吧？」

　　拉萊耶：「……為什麼你不投影出他的父母呢？」

　　矽谷理所當然地回答：「因為那樣太過分了啊，我又不是他的父母，假冒他們有什麼意義？等著被鋼鐵俠打爆嗎？」

　　拉萊耶：「……」她居然覺得矽谷說得有道理。

　　「這個形象能讓你高興點嗎？」「安東尼婭小姐」煞有介事地問。

　　電子幽靈自顧自說：「我也可以變成你，不過你說你想要個美人，我覺得這樣也算符合標準，對嗎？」

　　托尼打量著眼前的「自己」，一言不發。

　　不知過了多久，他眼中翻湧的情緒才逐漸平復，等他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已經恢復了正常的模樣：「毫無疑問，我以為這點完全不需要懷疑，連我自己都不太能抵擋這樣的美人。」

　　電子幽靈評價道：「那你應該考慮把你的AI全部製作成你的形象。」

　　托尼：「謝謝，我會考慮這個建議的。」

　　「我也會考慮這個建議的，」電子幽靈故作苦惱，「不過如果你希望我下次來訪時也保持這個形象的話，你可要為此支付一筆服務費。」

　　聽到這句話，托尼終於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以為應該是你先向我支付使用我的肖像的版權費？」

　　眼前的美人眨了眨眼睛，忽然從空氣中消失，重新變回小機器人，對托尼揮手：「總之，很高興和你聊天，斯塔克先生，下次再見，希望那時候你能發現我的心靈美！」

　　電子幽靈發完這條消息，拉開門跳了進去，簡筆劃的門被他扯成了一根歪歪扭扭的線，迅速消失在螢幕邊緣，剛才被遮罩的圖紙也重新出現。

　　等到最後的線頭消失，托尼眨了眨眼，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扯起了嘴角。

　　……

　　忙碌了一整天，拉萊耶終於搞定了全部準備工作，剩下的就是等待金併發來行動開始的信號了。

　　目前布魯德海文和哥譚都還算風平浪靜，雨中女郎在監視阿卡姆，血腥瑪麗則在和布魯德海文為接下來的戰鬥進行彩排。

　　拉萊耶跟著影妖練習如何操縱暗影利爪，按照布魯德海文的說法，雖然戰鬥的勝負已經確定了，但要是血腥瑪麗表現得太弱，會損害舊日法庭的格調，所以拉萊耶必須勤加鍛煉，爭取輸得漂亮，死得更漂亮。

　　「準備已經完成了，接下來還有什麼要做的嗎？」

　　收到分支任務完成的消息，拉萊耶心情不錯，意思意思地問了下布魯德海文。

　　布魯德海文想了想：「沒有……不對，有。」

　　影妖躍躍欲試：「最近夜翼一直在找我，不知道他想做什麼，但是挺打擾我統治布魯德海文的，等會我們先去把他掛起來，省得他到時候亂跑礙我們的事，怎麼樣？」

　　作者有話要說：

　　大少：我的城市……算了算了。

第62章

　　雖然在同調之後，拉萊耶就知道布魯德海文對於夜翼其實沒什麼好感了，但現在聽到影妖理直氣壯的發言，她還是忍不住覺得……真不知道該說蝙蝠俠運氣太好還是夜翼運氣太差。

　　想想看最開始布魯德海文怎麼和她描述夜翼的？「全美最性感的超級英雄」，而事實上，這座城市的確是這麼宣傳他們的超級英雄——當地旅遊局甚至把夜翼搬上了城市宣傳看板呢。

　　不過現在看看，這完全是為了引誘像拉萊耶這樣的外地人去布魯德海文的宣傳。

　　這段時間拉萊耶也發現了，本地人對夜翼的態度和布魯德海文本城其實差不多，也就是把他當做騙騙遊客的活廣告，和大都會市民對超人的態度有著天壤之別。

　　「你說他在找你？」拉萊耶問。

　　嬌小的剪影從陰影裡升起，布魯德海文坐在最近的臺階前，雙手托腮，晃悠著小腿。

　　提到這個話題，她興趣缺缺：「對，真倒楣，你不知道，但他好像盯上我了。」

　　拉萊耶想了想，的確這幾天她登入血腥瑪麗和黑幫頭目見面時，布魯德海文總是冷不丁催促她離開，應該就是夜翼的原因了。

　　「但是只要你不願意，他就不可能找到你，」拉萊耶還是不太懂，「沒必要特地把他掛起來吧？」

　　「是啊，他找不到我——」布魯德海文拉長了聲音，漫不經心地說，「但這和我討厭他有什麼關係？我不喜歡有蝙蝠圍著我亂轉，特別是他這樣自以為是的。真可惜，他身上有哥譚的祝福。」

　　拉萊耶：「自以為是？」

　　布魯德海文像小女孩一樣撇撇嘴：「他以為我是那種缺愛的小姑娘，想要來關愛我呢。」

　　拉萊耶：「……」這是什麼樣的情操啊。

　　影妖顯然對夜翼的想法不感冒，百無聊賴地說：「我覺得他可能對感化前超級罪犯有什麼特殊愛好，他以前也是這麼做的。我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你知道最有趣的是哪一部分嗎？他真的認為這樣是正確的。」

　　作為布魯德海文的代行者，拉萊耶現在可能是最理解這座城市的想法的人，影妖想搞事很多年了，現在終於有了機會，當然是迫不及待專心於自己的事業，然而偏偏有人要在她沉迷搞事無法自拔的時候來打擾她，還抱著想要引領她走上正道的想法……

　　「是不是所有男人都有拯救壞女孩的幻想？」布魯德海文和拉萊耶抱怨，「這樣是不是很有成就感？蝙蝠俠是這樣的，所以夜翼也是這樣的，當然啦，我覺得他們這麼做不是因為那些惡俗的理由，他們只是覺得你還有救，你可以回歸正道，你只是一時誤入歧途，bhbh，我不知道那些人類女性是怎麼想的，但是你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嗎？」

　　布魯德海文說：「——傲慢。他們為什麼不能承認這只是觀念衝突呢？」

　　「我殺死那些人，不是因為我覺得只有這樣才能達成我的理想，不是因為不得不這麼做，當然也不是因為那些人類死不足惜，只是因為我覺得這樣做更簡單，」她故作天真地問，「我可從來沒覺得自己是『誤入歧途』，如果我這樣告訴他，他還會覺得我值得被拯救嗎？」

　　拉萊耶想了想，問：「你想試試看嗎？等會我把他掛起來的時候可以順便告訴他。」

　　平心而論，拉萊耶覺得布魯德海文現在的模樣還挺有趣的。

　　城市意志不是人類，也不會有人類的同理心，他們不會和人類共情，所以很多時候，他們的想法放在人類的觀念裡都會顯得冷漠而殘酷。

　　比如紐約最開始理所當然地讓拉萊耶自殺來傳送，比如矽谷目睹鋼鐵俠情緒失控時還在吃爆米花，比如亞特蘭蒂斯始終用對待寵物的態度對待拉萊耶……他們甚至根本意識不到自己的態度存在問題。

　　而拉萊耶一般也不會指出來，一半是她清楚這不是城市意志的錯，另一半是她覺得沒有必要。

　　不過樣本足夠大的情況下總會出現例外，偶爾也會有城市意志格外人性化，思維方式也更趨近於人類，沒有那麼重的非人感。而在拉萊耶看來，最明顯的例子……不是哥譚，而是布魯德海文。

　　從一開始，拉萊耶就發現布魯德海文的視角並沒有那麼高高在上，影妖善於觀察人類，也喜歡模仿人類，她和拉萊耶交流時會變形成小女孩的模樣，也會製造出仿佛是剪影在說話的假像，提起某些人類時，用的也是更為平等的語氣。

　　她非常像人。

　　大部分城市意志對待人類的態度都像是人對待身體內的細菌或是病毒，稍好一些的是紐約和亞特蘭蒂斯那種對待寵物的態度，只有布魯德海文不一樣。

　　布魯德海文意興闌珊地歎氣：「你忘了嗎？我已經對他說過了啊，不過很顯然，夜翼先生那天並沒有帶腦子。」

　　大概是不想再聊這個話題，影妖重新坍塌成影子，遊到拉萊耶腳邊，沿著她的小腿攀上去，親昵地纏在她的身上：「我把他的位置標在地圖上了，快點，等會你還有事呢。」

　　既然布魯德海文表示沒什麼好說的，拉萊耶也沒多嘴，按照地圖迅速找到了夜翼。

　　考慮到上次抓夜翼時遭遇的困難，這次布魯德海文很心機地把拉萊耶傳送到了夜翼身後，接著就興高采烈等著看好戲。

　　紅雨衣的小姑娘突兀地出現在夜翼的身後，不給他說話的機會，陰影利爪一擁而上，牢牢將他捆綁起來。

　　夜翼猝不及防被掛到了天上，甚至沒能看清自己的敵人是誰。

　　「你——」

　　「記得把他的嘴堵上，」布魯德海文在拉萊耶腦海裡善意提醒，「他可能說了，為了我們的耳朵著想，還是讓他閉嘴比較好。」

　　拉萊耶深以為然：「收到。」

　　趕在迪克吐出第二個單詞之前，又一根利爪撲上去，捂住了他的嘴。

　　迪克：「？？？」

　　迪克嘗試掙扎，可惜陰影不是普通的繩索，更像是完全貼合皮膚的記憶材料，讓傳統的逃脫方法完全失去了作用。

　　他低下頭，那個紅雨衣小姑娘正歪著頭，看向被舉到半空中的自己，心情不錯地勾起嘴角，紐扣眼睛閃爍著愉悅的光彩。

　　……他是真的從紐扣眼睛裡看出了愉悅嗎？

　　迪克不太想承認這點，因為這讓他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而當他被血腥瑪麗掛在布魯德海文遊樂園的摩天輪上時，迪克不得不承認他的不祥預感成了真。

　　布魯德海文漂浮在他面前，彎腰和他對視，月光從她頭頂灑落，她的面孔隱沒在陰影裡，越發顯得詭異。

　　她輕快地說：「你是真的不害怕我會殺死你，對嗎？」

　　迪克沒辦法回答，不過血腥瑪麗已經自顧自得出了答案：「還是說你覺得我沒有那個能力抓住你？我覺得應該是後者，不過這是我的錯，真對不起，我應該讓你更害怕一點的。」

　　「如果我離開了，這些影子會消失嗎？」拉萊耶一邊把夜翼掛起來，一邊向布魯德海文請教技術問題。

　　「當然會，不過沒關係。還有我呢。」布魯德海文說。

　　拉萊耶放下心。

　　她剛打算離開，口袋裡忽然震了震，接著一台小小的飛行器從雨衣口袋裡飛出來，懸停在拉萊耶面前，打開投影設備，投影出金並的面孔。

　　「時間到了，瘟疫醫生已經被引出了紐約，復仇者和超人都不會來干擾你，哥譚意志也自顧不暇，你該踐行你的承諾了。」金並說。

　　然而他並不知道，拉萊耶已經等待這一刻許久了。

　　哥譚與布魯德海文的交界處，漆黑長裙的女郎忽然出現在空中，凝望著不遠處的城市剪影。

　　漆黑羽翼陡然張開，將她的身影襯得渺小，她開始扇動羽翼，氣流被羽翼推動，化作浩浩蕩蕩的狂風，托舉著她懸浮在空中。

　　平靜的夜空風起雲湧，鉛色雲層從四面八方湧來，在她頭頂彙聚成型，沉甸甸的，仿佛隨時會墜落。

　　忽然間，一道電光撕裂了黑暗！

　　雨中女郎伸出手，握住從天而降的雷霆，電蛇在她手中不安地跳動，炸開刺眼的電光，她的手套瞬間破碎，一道道細小的傷口不住滲血，血跡在蒼白的皮膚上肆意流淌，滴落向大地。

　　哥譚對自己的傷口熟視無睹，而是握緊了手中的雷霆，隨著她收緊手指，雷光也越發明亮，電流仿佛凝聚成了液體，沿著雷霆向下滑落，漸漸化作一把猙獰的長矛。

　　當長矛成型的刹那，哥譚舉起長矛，矛尖指向遠方的城市。

　　雷霆的軌跡貫穿天空，長矛撕裂了空氣，卷挾著尖銳的嘯聲，刺穿了通往布魯德海文的公路。

　　時間仿佛靜止了一瞬，下一秒，地面開始震顫，龜裂出一道道裂縫，仿佛岩漿在地下沸騰，空氣裡回蕩著雷聲，聲音越來越響亮，轟隆聲和空中的隱隱雷鳴連成一片。

　　地面炸開！一塊塊巨石騰空而起，電蛇在石塊間流竄，爆發出炫目的亮光，鷹身女妖靜靜懸浮在如林的巨石中，宛如神話中的黑夜女神。

　　布魯德海文。

　　面對金並的邀請，血腥瑪麗嘴角的笑容變大，抱緊了懷裡的幼鯨，剛要點頭，嘴角突然一僵，緊接著露出惱火的神色。

　　金並察覺到血腥瑪麗情緒變化：「怎麼了？」

　　他看不到的地方，矽谷輕鬆遮罩了血腥瑪麗這邊的聲音，確保金並什麼也聽不到。

　　血腥瑪麗抿著唇，「哥譚在破壞我的邊界，這就是你說的無暇他顧？」

　　她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一行內容相同的文字也出現在她面前。

　　她背對著被掛在摩天輪上的夜翼，夜翼能聽見她的聲音，只是看不見她面前只有金並能看到的文字。

　　聽到計畫出現問題，金並皺起眉。

　　他迅速在心裡過了一遍計畫：「別管哥譚，我會處理的，你只要按計劃來紐約——」

　　他話音未落，血腥瑪麗陡然冷下臉。

　　「你想教我如何處理發生在我的城市的事嗎？」

　　[你想教我如何處理發生在我的城市的事嗎？]

　　儘管隔著螢幕，面對那雙漆黑的紐扣眼睛，金並依舊感到某種陰冷的氣息沿著他的脊背躥上後腦。

　　血腥瑪麗不帶感情地看了他一眼，陰影利爪瞬間躥出，擊碎了投影儀。

　　仗著夜翼看不見，她抽出捕鯨槍，握住槍柄，捅進了自己的胸口。

　　城市邊緣，小小的身影驟然出現在雷海之中，抬起頭，和雷海對面的鷹身女妖遙遙相望。

　　「觀眾都到場了嗎？」拉萊耶深吸一口氣，問。

　　「該看到的人都會看到。」哥譚說。

　　無數陰影從紅雨衣下游出，毒蛇般四處散開，佔據了半片天空，爪尖對準遠處的雨中女郎，一根根捕鯨槍從幼鯨身上飛起，變回原本的長度，懸浮在血腥瑪麗身側，如同環軌道運行的導彈，遠遠望去，紅影像是被黑色花瓣簇擁的花蕊。

　　陰雲中雷聲越來越大，高空中隱約醞釀著風暴，雨中女郎有力地扇動羽翼，颶風在她的翅膀下盤旋，高速旋轉的空氣拉出尖嘯聲，像是成群的鷹身女妖在黑暗中嚎叫。

　　氣氛壓抑得仿佛火星落下前的火藥堆，只等著一個契機，便會轟然爆發。

　　「轟隆！」

　　驚雷炸響，雨流狂落，暴雨發出了信號，鋪天蓋地的暗影和雷霆發出咆哮，向著彼此砸落！

第63章

　　通常來說，每座城市都會有自己獨特的風貌，就算毗鄰而建，也會發展出截然不同的歷史和文化，最終城市意志的形象和能力也會出現差異。

　　然而奇妙的是，布魯德海文和哥譚存在著諸多若有若無的相似之處。

　　以自身而言，鷹身女妖能夠在人類面前隱匿自身，但凡她出現的地方都會引來風暴，而影妖在黑暗中無處不在，能夠將人類輕易拉入暗影，以賦予代行者的權柄而言，雨中女郎擁有操縱天氣和掌控風暴的能力，而放在血腥瑪麗身上，則讓她能夠操縱暗影以及意念移物。

　　在傳說中，鷹身女妖們的名字各有各的含義，代表她們擁有風和黑暗的性質，而影妖更像是床邊故事裡的怪物，藏身於衣櫃裡的黑暗，出沒于孩子們的噩夢裡。

　　呼喚風暴的鷹身女妖和支配暗影的影妖，無論哪一個，都是掌控黑暗力量的女王。

　　在城市交界處，城市意志的邊界也會變得模糊，每一方都對領地擁有控制權，所以是一處雙方都能夠發揮全力的戰場，也方便了拉萊耶編排這處自相殘殺的劇碼。

　　只是由於臨近地圖邊緣，如果軀殼崩潰，城市意志只能在地圖內復活，換句話說，如果把戰場定在兩座城市的交界處，就決定了這是一場一局定勝負的擂臺賽。

　　雷光在陰雲中游走，雲層忽明忽暗，隱隱的雷聲向遠方散去，鷹身女妖呼喚來的陰霾籠罩了數十公里的天空，雷雲下，哥譚和布魯德海文向著彼此衝刺，閃電貫穿雲層，把她們的臉都照得慘白。

　　哥譚羽翼陡轉，靈活地躲開刺下的陰影利爪，影刺如同暴雨，密集地紮向空中躲閃的鷹身女妖，似乎想要將她釘在大地上，布魯德海文釋放出了數之不盡的陰影，一根根尖刺貪婪地撲向哥譚，如同一場蛇群的狂歡。

　　利爪擦著羽翼的邊緣飛過，發出金屬般的鏗鏘聲響，火星四濺，照亮了哥譚毫無表情的面孔，冰冷的藍眼睛裡劃過火光，仿佛烈焰熊熊燃燒。

　　鷹身女妖的羽毛看似柔軟輕盈，實際上羽毛合攏時卻有著近乎金屬的硬度，厚實的羽毛覆蓋在翅膀上，當她合攏黑翼將自己包裹在內時，如同披上了一層堅不可摧的甲胄。

　　然而布魯德海文既可以將攻擊的威力分散，也可以集中在哥譚身上，用遊戲術語來說，她隨時能將群體技能轉換成單體技能，當成千上萬陰影同時鎖定目標時，獵物掙扎的空間也會被壓縮至無，基本上除了強行承受攻擊，沒有別的應對方法。

　　但她面對的是哥譚。

　　漆黑的羽毛忽然在她的髮絲間瘋狂生長，雨中女郎沖向高空，鋒利如刀的利爪撕碎了短靴，抓住了迎面撲下的陰影，皮革碎片紛飛，在雷光中化作灰燼。

　　鷹身女妖的翅膀指爪皆是武器，隨著異變的加劇，她的面孔也隱約變形，那雙藍眼睛越來越亮，蕩漾著金色的光輝。

　　哥譚張開嘴，發出淒厲的尖嘯，陰雲在嘯聲中劇烈翻湧，漸漸變成呼嘯的狂風，與她的尖嘯和鳴。

　　一團團乳白色的風暴在漆黑羽翼下彙聚，被不可思議的力量壓縮成型，哥譚猛地扇動翅膀，高速旋轉的風暴驟然飛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之勢在血腥瑪麗身邊炸開！

　　被壓縮成團的風暴失去了束縛，頓時爆發出龐大的能量，無數陰影利爪甚至沒能靠近就被撕碎，沉重的捕鯨槍也被狂風吹飛，蘆葦般倒卷而去，狂風在雨中咆哮，將雨珠隔絕在外，製造出了一片真空，而真空的中心，則是毫無防禦能力的血腥瑪麗。

　　狂風吹翻了血腥瑪麗的雨衣兜帽，稻草般的深棕卷髮隨風飄揚，紅雨衣被吹得「嘩啦」作響，布魯德海文不高興地皺起眉，抬頭望向席捲而來的疾風。

　　無形的屏障在她面前展開，布魯德海文展開精神屏障，輕鬆抵擋住哥譚釋放的風暴，血腥瑪麗飛揚的長髮重新落下，她抬起頭，紐扣眼睛望向空中的雷雲，似乎在期待著什麼。

　　「轟隆！」

　　驚雷在高空中炸響，照亮了血腥瑪麗上揚的嘴角。

　　雷光將天地照得雪白一片，哥譚下意識抬起羽翼，遮擋刺眼的雷光，隨即意識到閃電讓羽翼下形成了陰影，立即展開羽翼，想要後退。

　　但她還是晚了一步。

　　利爪從哥譚翅膀下的陰影裡躥出，將她死死捆綁起來，哥譚掙扎著想要拍動翅膀飛起，卻因為桎梏無法動彈分毫，流星般墜向大地。

　　因為哥譚在操縱天氣，附近的大氣變得紊亂無序，大雨滂沱，夜空中黑雲翻滾，血腥瑪麗的咯咯笑聲如同陰影，無處不在，黑暗中群蛇狂舞。

　　天空中的戰鬥還在繼續，而被戰鬥的動靜吸引的超級英雄也在陸陸續續趕來。

　　「謝了，芭芭拉，我知道我可以相信你。」夜翼不久前才被從摩天輪上解救下來，現在正渾身酸痛，然而想到之前血腥瑪麗和金並的對話，他不敢休息，當即動身趕往戰場。

　　「沒什麼，這也不是我第一次看到你這麼淒慘了。」芭芭拉在通訊裡說，「蝙蝠俠和紅羅賓去阻止阿卡姆的暴動，暫時沒辦法趕過來，我的情況你也知道，所以你是我們唯一的眼睛了。」

　　「明白。」夜翼說。

　　他在布魯德海文邊緣的一處加油站樓頂停下，意外地發現這裡已經有了別的觀眾。

　　「你好。」超人穩重地和夜翼打了聲招呼。

　　「哇哦，」夜翼開了個玩笑，「你迷路了嗎？你知道這裡是哪裡吧？」

　　超人：「我知道，不過我想這場戰鬥太顯眼了，她們會吸引很多像我們這樣的人。」

　　夜翼看看四周：「是，我知道，不過為什麼你們都在這裡？」

　　「因為這裡是這附近唯一可以安全觀戰的地方，」一旁一身戎裝的黑髮美人慵懶地說，「其餘的建築物都被她們的攻擊餘波摧毀了，連哥譚那一側也是，不久之後，想要觀戰的人就會把這裡擠滿。」

　　她穿著紅藍金配色的金屬戰甲，一手握著盾牌，鬈曲的黑髮披散在肩上，襯托出她仿佛神賜般的美貌，像是能點亮四周的黑暗。

　　宙斯與亞馬遜女王之女，天堂島的公主，神奇女俠——她望著空中不斷變幻位置的兩道身影，眼中浮現出不易察覺的驚豔，話語裡滿是贊許和欣賞：「你們應該認真看看這場戰鬥。」

　　她說得沒錯，幾分鐘後，夜翼看到了不少哥譚的熟人，當他們在樓頂落下，看著眼前的一幕，紛紛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雖然目前地球上並不是沒有發生過這種層次的戰鬥，但那些戰鬥都不是發生在哥譚，就戰場的規模來看，這些哥譚的城市義警確信眼前的戰鬥不是他們能夠處理得了的。

　　而在場唯二有資格插手這場戰鬥的兩個人卻沒有絲毫參與的意思，只是望著遠處的雷海，不時低聲交流。

　　「你怎麼看她們？」神奇女俠問。

　　哥譚和布魯德海文的攻擊快得讓人眼花繚亂，然而超人還是捕捉到了她們的動作，他沉吟一聲：「作為敵人來說非常可怕，我不知道這顆星球上還藏著這麼多超人類。」

　　「就像你。」神奇女俠說。

　　「嘿，容我插個嘴，」夜翼在一旁說，「你們搞錯了一點，她們可不是人類。」

　　聽到他的話，超人和神奇女俠疑惑地望過來。

　　「那位長翅膀的女士是哥譚意志，我有幸見過她一面，」夜翼聳了聳肩，「至於那個紅雨衣的小姑娘，她是布魯德海文的意志，很可惜，她不太喜歡我。」

　　「城市……意志？」神奇女俠重複了一遍這個詞，「這是什麼？

　　」

　　意識到對方似乎不知道城市意志的存在，夜翼便和神奇女俠解釋了一遍，神奇女俠也聽得格外認真，眼中不時閃過深思。

　　「我第一次聽說城市意志，」她若有所思地移開目光，望向超人，「你已經見過了嗎？」

　　「……」超人露出了一言難盡的神情。

　　和大都會的會面也不過是幾天前的事，直到現在，一想起鹿首的神父在月光下對他微笑的模樣，克拉克內心依舊十分複雜。

　　雷電仿佛無窮無盡，接二連三地落下，深埋地下的地下水管被雷霆破壞，地面像是被巨犁犁過一樣，到處散落著大大小小的石塊，坑坑窪窪，地下水和雨水匯入坑洞，形成銀亮的水坑，一條條銀蛇在水池間遊走，電弧閃動。

　　哪怕在賣力演戲，拉萊耶也能分出一部分意識關注四周的情況，她早就注意到場邊逐漸出現了觀眾，只不過看到夜翼到場時，拉萊耶還是愣了下。

　　他怎麼下來的？布魯德海文呢？

　　因為夜翼聽過血腥瑪麗的聲音，之前拉萊耶苦惱了好一陣該怎麼處理他，最終她決定按照倫敦的建議，讓所有人都認識到「只有瘋子才能聽到的聲音」，在這個前提下，夜翼現在應該是能聽見雨中女郎和血腥瑪麗的聲音的。

　　既然他在場，那麼她就不能像之前一樣一言不發演默劇了。拉萊耶想。

　　和之前一樣，這件事還是要交給矽谷辦，拉萊耶一邊繼續假打，抽出一部分意識，進入城市意志的群聊，打算讓矽谷接管夜翼的多米諾面具的通訊。

　　——不同于電閃雷鳴的戰場，城市意志群聊裡完全是另一個畫風。

　　「還有沒有誰要看直播的？」布魯德海文興奮地問，「我和哥譚！我們是前兩名！」

　　拉萊耶：「……」

　　難怪夜翼跑過來觀戰了啊！布魯德海文都跑過來開直播了！

　　拉萊耶其實不太清楚城市意志之間到底是怎麼交流的，他們似乎是用聲音交流，只不過使用的是只有城市意志才能聽到的頻率，但有時候他們又能直接共用意識，就像現在布魯德海文直播「哥譚vs布魯德海文」，就是在和其他城市意志分享她的視野。

　　更遠一點還能聽到矽谷遺憾的聲音：「不行，這是資料爆米花，你們吃不了的。」

　　以及幾個城市意志的歎息：「難得看電影，唉，本來還想和人類一樣嘗試爆米花呢……」

　　拉萊耶：「……」

　　雖然城市意志們平時都能看到自己城市裡發生的一切，但很少會像眼下這樣集體觀影，因此一個個情緒高漲，踴躍報名要觀看直播不說，還在和相熟的城市交頭接耳。

　　「認真討論一下，如果不是假打，哥譚和布魯德海文誰會贏？」

　　「我們又不能干涉現實，你應該說是誰的代行者會贏。不過我壓哥譚。」

　　布魯德海文不太滿意：「為什麼？我們能賦予的能力強弱差距又不大。」

　　「那是共鳴度100%的情況，」莫斯科嚴肅地說，「如果只是60%這個階段，你的代行者和哥譚的代行者還是有差距的。你看你們的卡面，在現在這個等級數值上就有差距……」

　　東京興致勃勃：「嗯，如果先升級這個技能呢？」

　　一群城市意志開始就戰力數值進行探討，為彼此看中的卡爭論不休，最後還差點吵起來，尤其是莫斯科和牛津，要不是城市意志本身不能發揮力量，很難說他們會不會找個地方真城PK。

　　拉萊耶聽了一會，勉強理解了他們在說什麼。

　　不知道是哪個城市先提議的，他們居然根據拉萊耶的馬甲，搞出了一套代行者卡牌，現在正在根據實際情況驗證卡面上的數值……

　　拉萊耶在任務面板上添加卡組完全是收集癖作祟，然而現在看看，她的玩法還是比較低級的，這些城市意志已經閑得無聊開始嘗試卡牌對戰了……

　　莫斯科和牛津爭論了半天，最終還是倫敦過來拉架，只用了一句話，就成功把他們勸開了。

　　「實踐才能證明一切，」倫敦淡定地說，「你們誰要來打牌？」

　　拉萊耶：「……」

　　作者有話要說：

　　倫敦：沒有什麼是打牌不能解決的，如果不行，那就再來一局。

　　拉萊耶：你們給我點面子行嗎。

第64章

　　在一群沉迷打牌的城市意志裡，拉萊耶感覺自己既孤單又無助，十分的格格不入。

　　她不太確定要不要在這時候打擾城市意志打牌，好在布魯德海文很快發現了她，影妖有些心虛停下話頭，主動來問拉萊耶：「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拉萊耶簡單描述了一下情況：「我找矽谷，夜翼現在在觀戰，他『應該』聽見哥譚和布魯德海文的對話，所以我們要為他設計臺詞了。」

　　布魯德海文笑盈盈道：「知道啦，我去叫哥譚和矽谷過來。」

　　被點名的矽谷很快湊過來：「我來了我來了，你需要我做什麼？」

　　電子幽靈在現實裡只能和拉萊耶在智慧設備上進行文字交流，只有在城市意志群聊裡才能正常發聲，所以拉萊耶很少能聽到他的聲音，乍然聽到清爽的少年音，她還有點陌生，過了會才把聲音和城市對應起來：「你能接管夜翼的多米諾面具通訊嗎？等編輯好血腥瑪麗和雨中女郎的聲音，你把音訊直接灌進他的耳朵裡。」

　　矽谷：「唔，我可以，不過這裡有個漏洞。」

　　拉萊耶：「？」

　　「超人能聽見，」矽谷說，「他能聽見任何地方的任何聲音，我不清楚他是否擁有無介質聽力，但他們現在站得太近了，就算是通過耳骨傳聲，超人也能聽見。」

　　拉萊耶：哇，這倒是第一次聽說。

　　索萊達德根本不覺得超級英雄的知識屬於常識，所以拉萊耶對超級英雄也是一知半解，她對這些超級英雄的認知全部來自城市意志。然而任何人向他人介紹自己熟悉的事物時都會有所側重和疏漏，城市意志也不例外，更別提超人常駐大都會，而拉萊耶和大都會的關係沒那麼親近……

　　她眨了眨眼睛：「我對超人可能不太熟。」

　　「現在你知道了，」矽谷安慰了拉萊耶一句，把她推到布魯德海文那邊，「所以我們要用別的辦法，讓布魯德海文教你。」

　　拉萊耶：「？」

　　布魯德海文似乎也沒想到矽谷會這麼說，想了想，輕快地笑起來：「呀，你說那個，我喜歡。過來，我教你怎麼做。」

　　她帶著拉萊耶離開了城市意志群聊，熟練地建立起私人連結，影妖在拉萊耶的腦海裡喁喁道：「我們應該試試繼續提升共鳴度，下一個階段你就能擁有心靈控制的能力了，不過現在你也可以嘗試一下。來，讓你的精神觸手蔓延出去，人類的精神很脆弱，通常很好入侵，但你要小心點，不要太用力，否則他可能會真的瘋掉……」

　　在影妖甜美的聲音裡，拉萊耶抽出一小股精神力，無聲無息地延伸向遠處的夜翼。

　　她遇到了一點點阻礙，不過和布魯德海文說得一樣，普通人類面對城市意志的降臨時幾乎毫無還手之力，就算只是精神入侵，拉萊耶也輕鬆突破了屏障，接觸到了夜翼的精神。

　　「看，很簡單的，把你自己放進他的腦袋裡，」布魯德海文愉快地說，「接下來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按照布魯德海文的指導，拉萊耶嘗試了幾次，確認進入和離開都沒有問題，才放心大膽地準備在夜翼的腦袋裡上演話劇。

　　「你和哥譚準備好劇本了？」拉萊耶剛說完，忽然想起另一件事，「等一下，之前夜翼在哥譚時，我沒有讓他聽到我的聲音……」

　　拉萊耶對金並解釋過如果人類能城市意志的聲音，那麼他離瘋掉也只有一步之遙，想必金並會把這件事告知反派聯盟的盟友，不過她還沒對超級英雄提過這個說法，他們那裡還是默認「緘默議會保持沉默舊日法庭暢所欲言」，所以之前她用緘默議會成員的形象出現時一直沒有開口。

　　想要避免出現bug，拉萊耶還要找個機會統一一下他們的認知。

　　布魯德海文對於夜翼越發嫌棄：「他真煩。很簡單，讓他覺得那時候他瘋得還不夠厲害唄。」

　　拉萊耶：「這個行得通？」

　　哥譚不知何時加入了聊天，聞言淡淡地說：「可以這麼說。人的精神狀態是波動的，瘋狂只是一種負面狀態，藥物、酒精或者缺乏休息都可能導致瘋狂，就算是瘋子也會有精神狀態比較好的時候，夜翼也清楚這些，他會相信的。」

　　布魯德海文生怕拉萊耶不理解，給她解釋：「阿卡姆精神病院，那些蝙蝠隔三差五就往那裡跑，我覺得他們離把自己送進去也不遠了。」

　　拉萊耶：「……哇哦。」你們哥譚人均去阿卡姆轉過嗎。

　　遠處，夜翼正在注視著纏鬥的布魯德海文和哥譚，一道閃電劈下，他眯了眯眼睛，忽然聽到了對話聲。

　　小女孩清甜的聲音格外耳熟：「這次你又是因為什麼在生氣？我以為我們已經和解了，可惜，現在看起來只有我一個人這麼想，真讓人傷心，你知道我那麼喜歡你。」

　　夜翼熟悉血腥瑪麗的聲音，也並不意外她會這麼說。

　　血腥瑪麗假模假樣地思索：「是因為我踐踏了你的法律？因為依附著你存在的影子站在了你的對立面？」

　　她停頓了一瞬，突然大笑起來：「還是因為我接收了又一批拋棄你的哥譚人？」

　　布魯德海文毫不掩飾自己的譏誚，而緊接著，夜翼聽見了一道陌生的聲音。

　　哥譚的嗓音仿佛砂紙，沙啞而粗糲，語氣卻十足平淡：「你知道不是因為這些。」

　　她們在高速對戰中依舊保持著聲線平穩，兩座城市的聲音清晰地傳入夜翼的腦海裡，布魯德海文的笑聲漫不經心卻又充滿嘲諷，哥譚則和之前她給夜翼的印象並不一樣，她的聲音裡沒有了那麼多的怒火，反而顯得冷淡而寡言。

　　血腥瑪麗歎了口氣：「是啊，你居然是為了那些無聊的東西阻攔我。」

　　「否則呢？」哥譚反問，「你已經站在了我的對立面，這不是私人恩怨。」

　　「這當然不是私人恩怨，」布魯德海文似乎覺得很好笑，甜甜地說，「我以為你理解立場不同的意思呢，而且你又有多正義？我想最先動手的不是我吧？你的正義就是在罪犯動手之前先把他抓起來嗎？你的蝙蝠都不會這麼做。」

　　「我不是他。」哥譚說。

　　布魯德海文咯咯發笑：「我真不明白，你明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為什麼還要壓抑自己的本性？」

　　這次哥譚沒有回答，但夜翼知道答案。

　　無論行事作風差別多大，哥譚的確……很像布魯斯。

　　「所以她們是因為什麼在戰鬥？」超人皺起眉，「這裡離城市有多遠？我們應該她們造成更大的破壞之前阻止她們。」

　　儘管第一次會面並不愉快，但克拉克不可能對大都會身上的傷痕視若無睹，在知道城市意志經歷的痛苦之後，他不免開始在意超人類戰鬥時造成的損失。

　　「布魯德海文想要去做什麼，於是哥譚在她動手之前阻止她，應該是這樣。」夜翼根據聽到的對話推測。

　　「瞭解，我會告知蝙蝠俠。」耳中，芭芭拉記錄下資訊，疑惑地問，「你是從什麼管道獲得的資訊？」

　　夜翼：「嗯，我根據她們的對話猜的。」

　　他說出這句話，超人和神奇女俠都揚了揚眉：「對話？」

　　夜翼眨眨眼：「所以，只有我聽到她們在說話嗎？」

　　「看起來是這樣。」神奇女俠說，「或許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原因。」

　　「我想也是。」夜翼對眼下的情況也有些不解，不過他迅速適應了這個設定，說，「不介意的話，接下來讓我為你們轉述她們的對話？」

　　在他和其他人解釋時，布魯德海文和哥譚的對話還在繼續。

　　倒飛的捕鯨槍重新飛了回來，在血腥瑪麗的控制下紛紛射出，如同一場棘刺雨，齊齊指向無法動彈的哥譚。

　　「我現在覺得有點無聊了，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血腥瑪麗說，「讓我想想你說過什麼？『哥譚人永遠沒辦法離開哥譚』，真可憐，你居然在渴望人類愛你。但是現在呢？他們拋棄了你，不是第一個，甚至不是第一萬個，最終他們都會離開你，然後……你會迷失。」

　　她的語氣染上了一絲詭異，「可憐的哥譚，她正在像棄婦一樣哭泣呢。」

　　風刃斬斷了陰影，鷹身女妖掙脫桎梏，雷霆長矛在她手中成型，狂風發出咆哮，她的黑髮在風中漫捲，翅膀完全舒展，和身體形成完美的十字。

　　高速旋轉的風暴將捕鯨槍阻擋在外，血腥瑪麗努力操縱它們，依舊無法突破風形成的屏障，剛才的一幕重現，只是攻擊方和防禦方完全調換了個個，她也不能用精神力偷襲哥譚，鷹身女妖身邊的風暴會將她的精神力絞碎。

　　震耳欲聾的雷聲中，哥譚冷冷清清地說：「我倒不知道你是怎麼做的。」

　　雷霆長矛呼嘯而來，陰影在雷光中不堪一擊，被長矛洞穿的空洞越來越大，最終撞上精神屏障，電光與屏障相互僵持，電弧繞著矛身跳動，爆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

　　布魯德海文勉強抵擋住長矛，「你想知道？我做得可多了。」

　　長矛終於潰散，血腥瑪麗撤掉精神屏障，陰影藤蔓般纏繞在槍身上，冒著風雨緩慢抬升高度。

　　「你有給自己列一張計畫表嗎？我有。我一直想整頓我的城市，放掉所有討厭的傢伙的血，把他們全部掛上絞刑架，接著告訴剩餘的小蟲子新的遊戲規則，」布魯德海文說，「聽起來很難對不對？但是等你做了，你會發現其實也沒有那麼難。大部分人類都沒有自己的主意，只要把有主意的那些掛起來，剩下的人就會很聽話，非常聽話，因為他們沒有主意。沒人告訴他們怎麼辦，他們就會暈頭轉向，然後做出很多很不好玩的事情來。」

　　「你知道那會變成什麼樣的對不對？啊哦，我想起來了，你經歷過。」

　　「所有試圖用暴力維繫統治的統治者最終都失敗了。」哥譚說。

　　「所以我不打算用暴力支配我的城市，我用的是恐懼，就像你一樣。」布魯德海文說，「你讓他們恐懼你，但他們恐懼的是哥譚，是這座城市，而我讓他們恐懼我。」

　　「人類喜歡說光明和黑暗的爭鬥，他們從來不說黑暗吞噬黑暗，」她說，「新的時代已經到來了，我們可以親手改變這一切，既然這樣，為什麼我們不能成為黑暗呢？」

　　血腥瑪麗向天空中的黑衣女郎伸出手，真誠地邀請：「來吧，到我們這邊來，好嗎？」

　　狂風驟雨似乎有了一絲變緩的趨勢。

　　夜翼聽著她們的對話，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心跳越來越快。

　　他很清楚布魯德海文在說什麼，她在邀請哥譚加入舊日法庭，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看著他們這些城市義警為了拯救哥譚而掙扎。

　　更讓夜翼感到不確定的是……他也不知道哥譚會不會接受。

　　一方是相處了數百年的朋友，對方已經用實驗證明了自己的建議如何誘人；

　　而另一方……是一直在傷害她的人類。

　　時間仿佛被拉得無比漫長，只能聽見風雷陣陣作響。

　　不知過了多久，夜翼聽到了哥譚的笑聲。

　　她的聲音忽然褪去了尖利，變得輕盈而柔潤，無形的魅力縈繞著她的咽喉和唇舌，仿佛夜鶯的婉轉低吟，又仿佛玫瑰花瓣上滾動的露水，足以讓任何聽到的人臉紅心跳。

　　哥譚惋惜地說：「太遲了。」

　　鷹身女妖張開羽翼，成千上萬條電蛇從雲層中探出頭，一瞬間，天空被雷霆點亮。

　　明亮的雷光劃破夜空，血腥瑪麗仰起頭，看見銀藍軌跡筆直地向她飛來，空氣中的靜電隱約和雷霆互相呼應，將她牢牢鎖定在原地。

　　長矛命中！雷海從天而降！

　　作者有話要說：

　　大少眼裡：

　　布魯德海文：忘記蝙蝠吧，舊日法庭能帶給你快樂！

　　哥譚：然而我拒絕。

　　拉萊耶眼裡：

　　布魯德海文：直播直播！

　　哥譚：看電影。

　　其他城市意志：吃爆米花。

第65章

　　雷海淹沒了遍佈溝壑的大地，也淹沒了血腥瑪麗的身影，長矛像是鳥群籠罩了她，她無法逃脫長矛的鎖定，只能硬生生承受來自空中的打擊，倉促構建的精神屏障不比之前堅固，岌岌可危地晃動，她的紅雨衣像是要被撕碎一樣，隨著暴雨翻飛起伏。

　　在超級英雄們看來，血腥瑪麗和雨中女郎的戰鬥已經超越了普通人的層次，就算是超人類，也很少能遇上這樣規模的戰鬥，但他們完全不知道，這兩座城市打得天昏地暗的同時，拉萊耶還在分心操控其他馬甲掃尾。

　　「哥譚解決了。」哥譚說。

　　哥譚是最後一處，在拉萊耶的感覺裡，各處的混亂都已經被她或者超級英雄解決，紐約那邊瘟疫醫生也結束了戰鬥，於是她決定為這場演出畫上句號。

　　阻止完阿卡姆的暴動，姍姍來遲的蝙蝠俠和紅羅賓正好趕上了尾聲。

　　捕鯨槍洞穿了哥譚的翅膀，羽毛紛飛，血珠從傷口處滴落，染紅了她的翅膀。哥譚沒有在意自己的傷勢，她握緊雷霆長矛，翅膀攏在身後，像是真的化身鷹隼，從高空向著地面俯衝。

　　火色的音錐出現在她的身後，陰雲被強勁的氣浪沖散，露出巨大的空洞。颶風為鷹身女妖提供了推動力，她衝開層層陰影觸手的阻攔，陰影破碎，藏在陰影之後的捕鯨槍也暴露出了猙獰的獠牙——重重疊疊的陰影只是為了掩護這一槍，當哥譚意識到布魯德海文的意圖時，她已經無法避開近在咫尺的捕鯨槍。

　　於是哥譚沒有躲開。

　　尖槍刺向她的胸口，哥譚抬起長矛，手腕輕輕一抖，矛尖精准地撞上了槍頭！

　　槍尖和矛尖有多鋒利？想要阻攔高速刺來的長槍本來就極為困難，然而哥譚選擇的居然不是挑飛捕鯨槍，而是不可思議的對撞，然而更不可思議的是，她居然辦到了。

　　虛化的長矛和沉重的捕鯨槍撞出了金屬碰撞的錚然聲響，但捕鯨槍的槍勢也隨之一滯，哥譚收了收手，一矛挑飛布魯德海文扔來的捕鯨槍，在血腥瑪麗驚愕的眼神裡，一把抓過捕鯨槍，刺向她的胸口！

　　她們之間的距離已經很近，長槍撕裂空氣，如同墜落的流星，貫穿了血腥瑪麗的胸口，將她釘在地面上，地面在這一擊中凹陷，而後龜裂，震波一圈圈向外擴散，無數碎石騰空而起。

　　氣浪滾滾而來，捲動所有圍觀的超級英雄的頭髮和披風，可他們只是望著遠處的戰場，瞳孔驟縮，眼底寫滿了難以置信。

　　「什……麼？」夜翼喃喃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儘管圍觀了整場戰鬥，可在認識到交戰雙方都是城市意志之後，所有人都默認這只是一場不會有傷亡的內戰，沒人想到最終戰鬥會以這樣殘酷的結局落幕。

　　哪怕知道血腥瑪麗的殘忍行為，他們的目光還是不由自主落在了布魯德海文身上。

　　那個小小的身影孤零零躺在地上，看起來終於像是一個孩子了。

　　長槍插在她的心口，鮮血從傷口汩汩流出，很快蔓延成了一片血泊，完全超出了那具身體能夠容納的血液的極限。

　　血泊將地面染成了紅色，隨著越來越多的血從布魯德海文的身體裡流逝，她身上的紅雨衣也一點點褪色，最終變成了純白。

　　白色的小女孩浸沒在血裡，紐扣眼睛直直望著天空，像是被丟進垃圾堆的娃娃。

　　哥譚慢慢從空中降落，身後的翅膀也被她收了起來，她垂眸望著小女孩的屍體，無聲地喃喃了一句。

　　原本逐漸散去的黑雲重新聚攏，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只是雨水鮮紅如血。

　　血雨很快將所有人淋得濕透，也重新染紅了布魯德海文的雨衣，在這場突如其來的雨中，她的身體漸漸融化，消失在了血水裡。

　　許久之後，夜翼才問：「她……」

　　布魯德海文的超級英雄心情複雜，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腦海裡翻湧著無數想法，他張了張嘴，最終也沒能吐出第二個單詞。

　　「我已經把你轉述的對話整理後發給蝙蝠俠了，來一趟蝙蝠洞，你需要一點檢查。」芭芭拉說到這裡放緩了語氣，「一切還沒結束。」

　　「我知道。」夜翼說。

　　超級英雄們最後看了眼遍佈瘡痍的大地，目光在被血染紅的地面上停留一瞬，收回目光，紛紛離開了戰場。

　　……

　　【大型任務「木偶大師」已解決】

　　【獲得獎勵：氪石礦×1，緘默議會AI×1，舊日法庭AI×1】

　　結算完成，拉萊耶也將注意力收回到了眼前。

　　剛剛金並把他引誘到陷阱裡，早有準備的蜘蛛俠立刻脫身，按照和拉萊耶的約定，頭也不回地拉著蛛絲飛向紐約，也讓拉萊耶放下了最後的顧慮，全神貫注地應對圍上來的敵人。

　　不管怎麼說，拉萊耶並不希望彼得看到眼前的這一幕。

　　瘟疫醫生垂頭站在中央，手中的撬棍滴滴答答往下滴血，四周到處是屍體。

　　金並並不在這裡，但拉萊耶知道他在看著這裡發生的一切。

　　年輕人抬起手，擦了擦烏鴉面具上濺上的血，血珠在空氣中凝聚成了文字。

　　[看起來你等的幫手不會來了。]

　　也就是說，金並的計畫已經徹底失敗了，無論他做什麼，都不能挽回眼下的局面。

　　沒人回答，瘟疫醫生也不以為意。

　　擦完了血，他徑直向前走去，點點火星從四面八方飛來，將他包裹在內，隨著他邁出一步，忽地散開，紛紛飄落進大地，而空氣中已經沒有了瘟疫醫生的身影。

　　只有散落四周的屍體，訴說著這裡曾經發生過怎樣的一場屠殺。

　　片刻後，坐在星巴克裡一邊喝著星冰樂一邊觀察的彼得·派克忽然感覺肩膀被拍了一下。

　　他下意識回過頭，在女孩們隱約的吸氣聲裡，看到了瘟疫醫生好看得不像人的臉。

　　「醫生？！」彼得下意識提高了聲音。

　　他話一出口，就反應過來，連忙捂住嘴，警覺地四處看看，才小聲結結巴巴問：「為什麼，為什麼你在這裡，還，嗯，呃，這樣嗎？」

　　紐約沒有戴烏鴉面具，也沒有穿那身仿佛遊戲服裝一樣的長風衣，而是簡單地穿著短袖襯衫和長褲，袖口稍微卷起來，灰白的長髮隨便束起來，鼻樑上還架著一副眼鏡，變成綠松石色的眼睛在鏡片後靜靜望著他，平添了幾分溫文爾雅。

　　被問及這點，紐約眨了眨眼，伸出手指點了點餐巾紙，紙上迅速浮現出一行燒灼出來的文字。

　　[那樣會引人注目。]

　　彼得欲言又止：「呃……」

　　說實話，就算沒有那身浮誇的服裝，光憑藉紐約的臉也足以吸引眼球了，這根本不是喬裝打扮能解決的。

　　蜘蛛俠決定換個話題：「你讓我保護的模特姐姐一直在睡覺，就在對面，我看了她半天了，她還沒有醒。」

　　彼得選擇這個隱蔽的位置，就是因為能裝作不經意地看到趴在面街窗前睡覺的模特姐姐，不過這個任務目前看來沒什麼難度，那位小姐一直在睡覺，在彼得暗中保護她的這段時間裡，她什麼危險也沒遇上。

　　紐約微微頷首。

　　[我知道。謝謝你。]

　　「所以你已經解決金並的手下了？哇哦，幹得漂亮，效率真高，」既然紐約已經來了，彼得也就放下心，「接下來還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醫生？」

　　不出彼得所料，紐約搖了搖頭。他稍微有些遺憾，不過還是問：「那介意和我說說接下來你要做什麼嗎？」

　　紙巾上浮現出新的文字：[等她醒。]

　　紐約沒有動，只是微微垂著眼睛，仿佛沒有看到不遠處的女孩，然而寫下的話語卻無比溫柔。

　　彼得：「……」哇。

　　他忍不住望了眼那個漂亮的模特姐姐。

　　在此之前，彼得想像過如果城市意志關注一個人會是什麼樣的，都市傳說裡說，那個人可以在城市範圍內獲得一切合理的幫助，他的所有心願都會被城市意志實現……可彼得沒有想過，城市意志真正庇護一個人時，能夠這麼潛移默化又靜默無聲。

　　帶著一肚子對美好愛情的羡慕和嚮往，蜘蛛俠背著包離開了星巴克，而送走了這個小麻煩鬼，拉萊耶也終於不用再維持瘟疫醫生的人設，能夠松一口氣。

　　她讓所有帳號原地下線，回到自己的身體裡，決定今後讓索萊達德儘量不離開拉萊耶島，省得被蜘蛛俠暗中觀察。

　　回拉萊耶島的路上，拉萊耶順便進了一趟城市意志群聊，發現他們正在討論「布魯德海文VS哥譚」的後續。

　　拉萊耶傳送離開之後，這些城市意志還在關注在場的超級英雄，也圍觀了他們交談的全過程。

　　「他以為你死了，」日內瓦說，「我不明白，你完全可以不這麼對他，他並沒有傷害到你，不是嗎？」

　　他說的是夜翼，這位年輕義警大概是認為布魯德海文消亡了，因此離開時看上去有些心事重重，根據布魯德海文的後續直播，回去之後他對罪犯下手比以往要重，明顯心情不是很好。

　　「他不好玩，」布魯德海文懶洋洋地說，「我不喜歡無聊，無聊就是他的錯。再說他又不是我的玩具，你們不如去問大都會為什麼不對超人好點。」

　　「我和你不一樣，」大都會彬彬有禮地回答，「我可是真的被傷害了。」

　　日內瓦有些遺憾：「真可惜，這可是個好機會。要是你想的話，你可以在做你想做的事同時重寫一下他對你的印象。」

　　這座瑞士第二大的城市屬於緘默議會，平時挺喜歡人類，對於超級英雄也很感興趣。

　　布魯德海文對讓她的城市義警對她改觀沒興趣，不過她還是很好奇日內瓦的計畫的：「什麼機會？」

　　「在他看來你死了，」日內瓦說，「但按照代行者的計畫，這只是哥譚對布魯德海文的教訓，接下來血腥瑪麗還會出現，那時候很多人類都會知道城市意志並不會徹底消亡，但每一次消亡對我們還是有影響的。」

　　布魯德海文立刻領會了日內瓦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讓我假裝是消亡後重新誕生的布魯德海文嗎？」

　　她歎了口氣：「太麻煩了，我可裝不來紐約那樣。」

　　聽到自己的名字，紐約貓貓冒出來，有些困惑：「我什麼樣？」

　　城市意志群聊裡靜默了一瞬，突然爆發出一陣笑聲，空氣裡充滿了快活的氣氛。

　　紐約不明所以：「？」

　　拉萊耶也是發笑的成員之一，不過好笑之餘，她不免對紐約貓貓憐愛起來，於是主動岔開了話題：「我在好奇，你們有多少有『超級英雄問題』？」

　　這個話題立刻引起了一批城市的共鳴，大家紛紛開始吐槽超級英雄，哪怕沒有超級英雄的城市也能插上一嘴——哪個超級英雄還沒有砸過幾棟樓了。

　　中心城在炫耀他新發現的超人類，拉萊耶聽著，感覺語氣和當初紐約炫耀她沒有任何區別：「他擁有能力還沒有幾年，所以還沒有面對過超級罪犯，平時只是利用能力做些小事，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發現他的能力到底有多強大。」

　　拉萊耶對中心城不熟，不過根據其他城市描述，那裡環境奇怪的很不錯，雖然也有犯罪團體，但是成員比一般的罪犯還守規則，中心城還給她講過笑話，說一群他那裡的罪犯跑去哥譚，剛去一天，就被到處都是的超級罪犯嚇得不敢說話，連夜噠噠跑回來，從此一提哥譚就安靜如雞。

　　拉萊耶聽了之後，很是羡慕——她的新手村可是紐約，三天內就死了十幾次，第二個地圖直接開到了哥譚，要是她的新手地圖是中心城，現在她可能還在快樂地撿垃圾呢。

　　這個話題可以說的就很多了，城市意志們聊得不亦樂乎，拉萊耶聽了一會，正打算離開，突然聽到費城大喊一聲：「FUCK！」

　　費城情緒激動：「我這裡出了個超人類！」

　　「在哪裡？」矽谷第一時間趕來八卦，興致勃勃地說，「我去看看！」

　　拉萊耶以為費城這是高興，誰知道費城下一秒就痛苦地說：「是個人類小孩！」

　　「……」群聊裡沉寂了。

　　無論哪個種族裡，幼崽都是一種破壞力趨近於正無窮的可怕生物。

　　一片沉默裡，費城也冷靜了一下，調整好情緒，「但是好消息是他不會飛……」

　　其他城市紛紛松了口氣：「那還好。」

　　他們沒注意到費城再次沉默了。

　　片刻後，費城冷靜地說：「艸，他會飛了。」

　　在漫長的沉默之後，所有城市都默默為費城送上了祝福，拉萊耶也不例外。

　　希望她不會接到毆打未成年的任務……拉萊耶默默想。

　　作者有話要說：

　　費城：你知道維修城市的錢都是從哪裡來的嗎。

　　老爺：你知道維修城市的錢都是從哪裡來的嗎。

　　沙贊：？？？

第66章

　　費城的崩潰只是一個小插曲，拉萊耶和一群城市意志安慰過頹然的費城之後，便繼續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對於一座新主題公園來說，拉萊耶要做的事情還很多，她已經為了布魯德海文和哥譚的戰鬥忙碌了許多天了，現在一有時間，當然是立刻回去補上之前的工作。

　　目前拉萊耶主題公園算是走上了正軌，再加上有了管理員，拉萊耶離開這麼久，主題公園依舊在正常運轉，沒有出現大問題。

　　拉萊耶一到島上，先去找了樓蘭。

　　這段時間，樓蘭和拉萊耶倒是經常聯絡，根據樓蘭的說法，主題公園運營很順利，偶爾有小麻煩他也處理了，總之沒有發生什麼需要驚動拉萊耶的事。

　　不過拉萊耶這次找他也不是因為管理問題，而是因為剛剛她和矽谷確認的一個想法。

　　作為將樓蘭釋放出來的那個人，拉萊耶可以和樓蘭直接遠端交流，而不像城市意志一樣，無法聽到失落之城的聲音。因此一見到盤踞在平原上的白龍，拉萊耶也沒有費時間客氣，剛想開門見山，看到樓蘭現在的模樣，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你先別動！」

　　拉萊耶一邊說一邊在腦海裡拉開畫板，匆匆勾勒出眼前的畫面，順便在旁邊記錄下一些零碎的想法。

　　樓蘭原本想抬起頭，聽到拉萊耶的話，又溫順地低下了頭。

　　這段時間，樓蘭在島上過得可以說相當愜意。理論上他還沒有選擇今後休憩的區域，所以目前他正在悠閒地進行挑選，因為拉萊耶島的大片區域都沒有對外開放，他甚至直接變回了原本的姿態，白龍起伏的身軀在森林間若隱若現，宛如蜿蜒的玉帶。

　　他現在身軀起碼有幾公里長，如同放大了數千倍的白化蟒，拉萊耶剛剛從森林區走過來，第一眼看見的是在密林裡隱約可見的白色高牆，等走近了，才發現眼前的高牆是樓蘭的身體。

　　她從樓蘭的身軀下走過，不時仰頭打量，一邊在腦海裡做記錄，感覺自己仿佛身處奇幻電影裡的魔幻森林。

　　就算是知道樓蘭的拉萊耶，在穿越森林時，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仿佛她像是納尼亞傳奇的主角那樣，不知不覺走進了未知的秘境，不可思議的巨獸在森海中沉睡，耳畔的風聲就是它的呼吸，她戰戰兢兢地經過它身側，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驚動藏在枝葉下的精靈。

　　拉萊耶忍不住想，如果能讓遊客經歷這樣一場徒步，那會是什麼樣的體驗？

　　等她來到樓蘭面前，拉萊耶已經心情激動得恨不得立刻進行下一步改造了。

　　「剛剛我和你說過，矽谷覺得我提出的計畫可行……」

　　拉萊耶還沒說完，紐約忽然在她腦海裡難以置信地問：「你剛剛在和他交流？我怎麼不知道？」

　　拉萊耶：「嗯？你忘記了嗎，你聽不見失落之城的聲音。」

　　紐約沉默一瞬，用一種被背叛的語氣問：「所以他一直在背著我和你交流？」

　　拉萊耶：「算是……吧？」每天彙報是有的，她覺得紐約對主題公園的運營不感興趣，所以一直沒提過。

　　說起來很難相信，但樓蘭的確是個好員工，至少在他有實力背叛拉萊耶之前，他表現得相當盡職盡責。

　　紐約大怒：「我就知道！你平時沒理我都是因為他！有了我你還和他說話！」

　　「……」拉萊耶無語，好聲好氣地哄道，「沒有，他每天和我彙報主題公園的情況而已，再說，什麼時候你呼喚我時我沒有回應過……」

　　紐約：「你們每天都會交流？」

　　拉萊耶：「……」這話題沒辦法聊下去了。

　　在紐約貓貓心裡，怕不是只要她沒有和他說話就是在和樓蘭交流。

　　事實上，紐約的確是這麼想的。

　　從舊日法庭成立，紐約就開始萌生出一股危機感。他一直覺得拉萊耶是他選擇的代行者，只有他拋棄代行者的份，沒有代行者投奔別人的份……但事情並沒有如他所想的那樣發展。

　　如果說一開始向各個城市意志介紹拉萊耶，紐約完全是抱著炫耀私有物的心態，想給其他城市意志看看他找到了一隻優秀的代行者，順便讓他們幫自己的代行者一點小忙，在拉萊耶被越來越多的城市意志所認可之後，紐約才懵逼地發現事態已經脫離了他的控制。

　　拉萊耶開始分心於其他城市，雖然她是多開帳號，但不能不承認，紐約的地位下降了。更可氣的是，她經常和哥譚交流就算了，最近紐約發現拉萊耶居然和矽谷那個死宅也挺聊得來，平時不但有事沒事低頭玩手機，還什麼事都和那只電子幽靈討論！太過分了！

　　而讓紐約貓貓越發生氣的是，像他這樣矜持的城市意志也越來越少——布魯德海文天天粘在拉萊耶身上，普魯什庫夫有事沒事就採花討好拉萊耶，愛丁堡仗著自己是獨角獸，沖著拉萊耶眨了不知道多少次眼睛了！

　　如果這還不能讓紐約產生危機感，樓蘭最近的表現給了他最後一擊。

　　這座心思險惡的失落之城現在也開始裝乖巧，還裝得城模城樣，好像之前想要佔據拉萊耶身體的不是他一樣，雖然拉萊耶不和他計較，但在紐約心裡，樓蘭的形象就和誘惑夏娃摘下蘋果的蛇沒什麼兩樣。

　　關鍵是代行者也被他騙了！她根本沒看出來這根長蛇的真面目！

　　想到被這種傢伙挑戰地位，紐約心裡還有點委屈，憤憤道：「他不安好心！知道現在需要你包養所以低聲下氣討好你！」

　　拉萊耶：「……可是我的確在養他，他不討好我是想被打死嗎？」

　　這個理由非常有力，紐約貓貓啞口無言，只好無能狂怒。

　　樓蘭聽不到紐約的聲音，此刻他在和拉萊耶自告奮勇。

　　「請您下次離島時帶上我，」他謙遜而又恭順地說，「雖然您的意志和靈魂的強大無可比擬，但您的肉體太過脆弱，如果您同意，我願意用我這副微不足道的身軀為您效力。」

　　樓蘭說的話總是像古英語那樣生澀難懂，拉萊耶還是靠著翻譯才勉強理解。不過就算樓蘭不提，拉萊耶也有這個想法。

　　這麼好一打手放在主題公園看家太浪費了，拉萊耶也不可能永遠不離開城市範圍，帶上樓蘭的確能夠確保她的安全。CPH4的確讓她擁有了遠超普通人的力量，但要是遇上之前她一人分飾兩角的那場表演同級別的戰鬥，拉萊耶覺得自己也就是逃跑的無辜民眾之一。

　　別的不說，去尋找下一座失落之城時，有樓蘭幫忙的話，事情絕對能順利很多。

　　拉萊耶梳理完思路，對著白龍點點頭：「好的，我離島時會提前通知你。」

　　只聽到了拉萊耶的聲音的紐約：「……」

　　紐約：「他還無恥到纏著你帶他離島？？？」

　　拉萊耶這才想起來紐約貓貓還在旁聽，連忙解釋：「不，是我覺得帶上他更安全……」

　　「你離島就是去紐約，我就是紐約，你居然要求助於他？」紐約非常憤怒，斷然拒絕了拉萊耶的解釋。

　　拉萊耶：「……」但是你是個小廢物啊。

　　不過這話不能當著紐約的面說，拉萊耶正在絞盡腦汁想怎麼回答，聽到她的回答的樓蘭觀望了一會，慢悠悠問：「你在和誰對話？」

　　「紐約。」拉萊耶沒想隱瞞，隨口道。

　　樓蘭立刻笑了聲。

　　他不緊不慢道：「我不敢說我能夠保護您，但是我記得城市意志沒有力量干涉現實吧？」

　　拉萊耶一聽這話就開始頭疼，只能慶倖紐約聽不見，否則還不知道會怎麼吵：「別說了，就……安靜點，明白嗎？」

　　樓蘭彬彬有禮：「好，您的意願就是法旨。」

　　然而紐約貓貓在這件事上敏銳了一回，哪怕沒聽到樓蘭的回答，依舊把他的話猜了個七七八八，頓時氣得說不出話，一言不發憤而消失。

　　拉萊耶過了會才發現紐約消失，試著問：「紐約？」

　　可惜紐約這次是打定主意跑掉不理拉萊耶了，拉萊耶叫了幾聲，他硬是一聲不吭，盯著拉萊耶，盤算著要給她一個教訓，等她失魂落魄悔不當初了，他再大發慈悲搭理她。

　　再叫一百次……不，九十九次，九十八次也勉強可以……

　　誰知道拉萊耶叫了幾聲，臉上浮現出出困惑的神色，接著放棄了繼續呼喚紐約，轉頭和樓蘭不知道說什麼去了。

　　紐約：「……」

　　拉萊耶其實一直不算很清楚紐約的心路歷程，只不過她脾氣好又能包容，紐約一不高興她就反思反思自己，說說軟話哄一哄，基本就能哄好了，不過也不是每次都要哄，有時候紐約不希望她打擾，拉萊耶也會體貼地給他留出空間。

　　這次拉萊耶就是這麼以為的。確定紐約不想她打擾之後，拉萊耶只能先把這件事放在一邊，轉頭和樓蘭繼續討論剛才的話題。

　　半個月前，拉萊耶腦海裡就有了這個想法，不過她不知道怎麼樣才能達到她想要的效果，於是虛心請矽谷判斷這個想法的可行性，而不久前，矽谷終於在實驗之後給出了回答。

　　「所有主題公園都要有個主題，我覺得觀鯨不能算是拉萊耶主題公園的特色，」當時拉萊耶是這麼對矽谷說的，「之前羅傑·羅斯主題公園的主題是『夢幻』，不過最後這裡也沒有變成彼得潘的永無島，我覺得我們應該換個思路。」

　　因為不再是城市意志，人類即使看見失落之城也不會陷入瘋狂，而拉萊耶以後還會收容更多的失落之城，如果他們都像樓蘭這麼顯眼，很難不被發現，而拉萊耶並不希望在主題公園開放他們休憩的區域之後，這些失落之城還要小心躲避遊客。

　　她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傳說生物』，怎麼樣？我們在基因實驗室裡復原了傳說中的奇幻生物，並且投放到了島上，讓它們在島上休養生息。遊客可以欣賞觀覽它們，乃至於近距離接觸——當然，需要先做好完善的保護。」

　　假如這個想法能夠實現，那麼今後……所有失落之城都可以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人類面前。

　　拉萊耶拉回思緒，對樓蘭說：「矽谷表示可以同時運用上全息投影技術，讓全息投影和失落之城混雜起來，所以以後你或許可以一直維持現在的體型了。」

　　想到腦海中的畫面，拉萊耶發自內心地期待著那樣的未來。

　　雖然樓蘭現在在拉萊耶心裡沒有什麼地位，但身為代班的管理員，拉萊耶覺得這個計畫還是有必要讓他知道的。

　　樓蘭沒有想到拉萊耶抱著這樣的想法，他愣了愣，遲緩地眨眼，像是沒有回過神。

　　半晌，他才垂下眼睛：「希望您……能夠實現您的願景。」

　　在諸多城市意志和員工的幫助下，拉萊耶島的改造翻修進行得如火如荼，而夏天也過得很快，等拉萊耶意識到時，已經步入了尾聲。

　　仿佛只是一眨眼，又一個暑假就從彼得的生命裡溜走了，在去斯塔克工業「實習」的間隙，他開始為返校節舞會做準備。

　　——而拉萊耶島上，艾瑞克也帶領著X學院勤工儉學小隊完成了對建築區的整修。

　　作者有話要說：

　　紐約：樓蘭就是個小白臉！！！

　　拉萊耶：嗯？他的確是啊。

　　紐約：？？？

第67章

　　在工地打了一暑假的工後，X學院的幾個孩子都黑了不少，當然，除了看不出變黑的科爾特。

　　不過在經過了大量實地訓練，他們對能力的掌控能力也得到了大幅度提升，同時收穫了一筆不菲的工資。

　　對於特殊工種，拉萊耶一向是當做專家對待的，因此發工資時很大方，就連家境比較好的琴和斯科特都有些不敢相信，快銀更是連著數了好幾遍零，才發出了「哇哦」的驚歎，只有科爾特對錢沒什麼概念，老老實實把工資裝進口袋，轉頭研究拉萊耶主題公園的會員電子手環去了。

　　「你打算怎麼花？」斯科特捅了捅快銀的胳膊。

　　快銀想了想：「我……嗯，先給我媽買點東西吧？」

　　這也算是快銀的第一筆工資了，以前他一直是仗著自己的能力成箱成箱往家裡搬東西，等到了學院之後才勉強糾正了這個惡習，也儘量把偷來的東西還回去了。

　　「然後……」他看了眼遠處的萬磁王，猶豫了一會，「你覺得我請我爸吃頓飯怎麼樣？」

　　「想去就去，蘭謝爾先生對你印象又不差。」小夥伴們紛紛慫恿他。

　　一暑假下來，他們和萬磁王算是混熟了，也刷新了一遍心目中萬磁王的印象——曾經的國際通緝犯現在是個認真負責的工程顧問兼疼愛女兒的好父親，目前沒什麼想要帶領變種人一舉推翻人類社會的想法，雖然對待他們態度嚴格，但也挑不出差錯，每天的工作量都是卡著訓練量的極限來的。

　　再說就算不來勤工儉學，他們在學校裡也是要進行訓練的，還沒有萬磁王這麼出色的老師。

　　而在他們的努力下，建築區的翻修已經基本完工。

　　拉萊耶島大致上可以劃分成65塊區域，按照地形特徵劃分成海灘、峽灣、平原、湖泊等，每種區域數量和面積都不固定，其中建築區只占了三塊。

　　之前主題公園開業時，總共開放了兩塊區域，海灘2區和建築27區，現在建築28區也已經加入了開放計畫中，至於建築29區，大體翻修是完成了，不過薩拉薩爾小姐表示還有別的計畫，所以暫時不打算開放建築29區。

　　「那什麼時候拉萊耶島才能全部開放？」琴好奇地問了句。

　　對於接下來的計畫，年輕漂亮的園長沒有隱瞞：「可能需要一個比較長的週期，不過不用著急，目前的主題公園基本建立在陸地上，可以根據發展計畫不斷擴建，我們的主題公園建立在島上，占地面積是有限的，沒必要一口氣開放，後續也可以根據發展計畫規劃建設方案。」

　　她笑著說：「而且雖然看上去進度很慢，但需要大面積修整的只有建築區，其餘區域目前不需要大規模改動。對了，順便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建築28區已經通過了安全檢查，這和你們的努力分不開，謝謝，你們做得很棒。」

　　一暑假下來，幾個人和薩拉薩爾小姐的關係也有所升溫，因為忙碌的原因，薩拉薩爾小姐直到半個月前才開始常駐島上，之前基本都是匆匆回來一趟，處理完事情就走，要不是快銀速度快，可能還來不及攔住她詢問能否讓他們勤工儉學。

　　而隨著接觸，這群小夥伴對薩拉薩爾小姐的印象也越來越好。

　　哪怕在島上，他們也很少能見到這位園長，只能偶爾在餐廳遇上她等待午餐時看書惡補遊樂園經營相關的知識，聽她隨口聊幾句，也算清楚她平時工作有多忙碌。

　　薩拉薩爾小姐是臨時接手這座主題公園的，在此之前她從事的是模特工作，專業完全不對口。而當時主題公園倒閉也有許久了，島上一片荒蕪殘破，爭取到教授投資也是後來一段時間的事，然而幾個月過去，主題公園已經初步打出了名聲，儘管不知道薩拉薩爾小姐是如何辦到的，也能猜出她為此耗費了多少心血。

　　或許是因為親身參與了主題公園的建設，幾個人內心不自覺都對這座主題公園產生了責任感，哪怕只是幾句輕飄飄的感謝，硬是讓他們心中洋溢著「與有榮焉」的自豪感。

　　「這次新開放的區域有哪些，薩拉薩爾小姐？」琴問，「我們參與建設的那幾個區域都會開放嗎？」

　　「叫我索萊達德吧。」拉萊耶笑笑，認真介紹，「是的，建築28區，森林30~32區，平原43、44區，湖51區，一共七個區域，這幾個區域相鄰，加上之前開放的兩個區域，能夠拼湊出一個小型度假區了。」

　　計畫開放的森林區和平原區樓蘭已經檢查過了，排除了一切可能的危險因素，也納入了安全系統的範圍內；湖51區主要是修整了碼頭和遊客中心，至於那些湖畔別墅拉萊耶暫時沒動，一方面是目前的客流量不足以填滿這些別墅，另一方面是人手不足，一口氣開放這麼多區域的話，主題公園的幽靈員工人數就有些不夠。

　　拉萊耶已經開始考慮從哪裡可以獲取第一手鬼才資源了，只不過這次招聘，她需要的不止是家政方面的員工。

　　琴他們不知道的是，艾瑞克現在已經在拉萊耶的安排下駐紮在了建築29區。這個區域最開始是一座狂歡小鎮，本身沒有太多的遊樂項目，但在公園關閉之後，小鎮日漸頹敗，反而多了種詭異恐怖的氛圍。

　　禮品店的玻璃蒙上灰塵，望進去走廊黑洞洞一片；噴水池早已乾涸，堆滿枯葉和雜物，天使雕像沒了腦袋，只剩下遍佈裂痕的身軀；一處處鐵門緊閉，欄杆上的鐵銹一碰就簌簌往下掉，像是污濁的血跡；遊行花車停在路邊，花車裡沒了司機和乘客，演出服和假花掉得到處都是……

　　因為這裡有很多有意思的東西，拉萊耶初次考察之後，就打算將這裡作為遊樂園開放。

　　主題公園的酒店就在這個區域，因為前期不需要加上荒廢太久修整是一項大工程，拉萊耶就把幽靈員工全部安排住了進來，當做員工宿舍，而在徵詢了員工的意見之後，幽靈們紛紛表示正好留著建鬼屋，幽魂酒店的主題就很不錯……

　　拉萊耶：你們是不是還想把這裡建成一座恐怖小鎮？

　　這個想法有點刺激，拉萊耶表示她還需要先去考察考察未來員工。

　　如果建成遊樂園的話，過山車也可以從這裡出發，正好可以當做未來遊客離開小鎮的「逃生之路」……

　　不過這些計畫實施起來都需要時間，拉萊耶也就沒有和幾個青少年透露，拍拍他們的肩把他們送走之後，拉萊耶正打算去餐廳，樓蘭忽然冒了出來。

　　「你提到過要重點關注的畫家……」樓蘭似乎有些猶豫，「他完成他的畫作了，不過他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現在正打算讓人來島上帶走這幅畫。」

　　拉萊耶：「？」

　　在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半個月後，艾維德·哈林頓終於第一次走出了房間。

　　從最初被吸引，到第一次迸發出靈感，靈感消失之後的狂躁，再到靈感源源不斷後瘋狂作畫，艾維德的這個夏天過得十分充實，然而這是單論成果的，如果要說其他，很難說他來到拉萊耶島到底是幸運還是倒楣。

　　半個月的瘋狂作畫讓艾維德的身體和精神狀態都跌至穀底，離開房間時，他眼窩凹陷，眼睛裡遍佈血絲，神情卻亢奮得有些病態，整個人都瘦了一圈，衣服空蕩蕩掛在身上，如果不說是在作畫，說是生病或者嗑藥都有人信，和之前優雅得體的哈林頓先生仿佛兩個人。

　　但對艾維德來說，在他最終創作出的作品面前，這些付出都不算什麼。

　　雖然平時看上去像個富家子弟，但艾維德更多的還是個藝術家，也因此，他願意為了一時的靈感付出自己的一切，時有時無的靈感讓他在深淵和天堂之間反復，於是在再次感覺到自己可以動筆時，他根本不敢休息，幾乎是不眠不休地瘋狂作畫，才把自己搞成了現在這樣。

　　眼下艾維德從創作狀態脫離，重新把自己裝回了名流的殼子裡，梳洗之後，他坐在窗前，端詳著自己的成果，陷入沉思。

　　許久之後，他放下畫作，先是聯繫了家裡，讓他們派人來護送畫作離開，接著撥打電話，開始聯繫自己的好友。

　　「是我，」簡短寒暄之後，艾維德望著窗外的海景，思緒飄飛，一邊對同是畫家的好友說，「我覺得你有必要來這座島上看看……」

　　「沒關係，你可以叫上你的圈子裡的朋友……」

　　「沒有，這是我自己的感覺。相信我，等你們看到這座島就知道了，你們不會後悔的……」

　　……

　　半個月足夠艾維德完成一幅畫作，也足夠凸顯出布魯德海文和哥譚的戰鬥的影響。

　　演給夜翼看的劇本只有超級英雄們知道，而對於隔岸觀火的反派們，這場戰鬥表現出來的東西就十分明顯了。

　　如果說在此之前，世界各地有野心的反派對於城市意志還不放在眼裡的話，那麼在那場戰鬥之後，不管觀點有沒有改變，他們終於開始正視這些無形之魂。

　　最開始的那場演出更像是一場開場秀，擺在明面上的部分更像是給普通人看的，那些行動在反派聯盟的成員看來也更像是惡作劇——說真的，亮相不應該最少把幾百條人命當做祭品嗎？屠殺黑幫和毒販？他們以為他們是手段更暴烈的007嗎？

　　「所以說，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但凡選擇跨越法律和到底底線的人，都有各自的目的，為金錢，為家人，為仇恨，為理想，但這些自稱來自舊日法庭的城市意志……他們的目的始終隱藏在迷霧裡，就好像他們只是把這個世界當做遊樂場，想要趁著現在的機會盡情玩耍。

　　沒有反派不想瞭解這些城市意志，無論是想知道他們的目的還是想要將他們通通幹掉，他們都迫切希望獲得更多資訊。

　　而半個月前的那場戰鬥恰好給了他們瞭解這些城市意志的視窗。

　　黑暗之城哥譚屬於緘默議會，出身舊日法庭的布魯德海文被她用捕鯨槍釘死，金並想要除掉瘟疫醫生的計畫全盤失敗，手下損失慘重，他的盟友也紛紛翻車，澤莫還沒來得及實施計畫就被送進了監獄，萊克斯開始接受軍方和CIA的雙重調查，阿卡姆的暴動被鎮壓得無聲無息，小丑的手下填滿了黑門監獄的牢房……

　　半個月來，這些消息開始在地下世界傳播，伴隨著資訊交換，更多游走於黑暗地帶的人知道了另一件事。

　　——只有精神臨近瘋狂邊緣的人才能聽到城市意志的聲音。

　　排除精神疾病的話，瘋狂是一種很不好判定的精神狀態，表現明顯的不代表真瘋，而看似正常的也不代表毫無問題，就比如不明所以的人會覺得小丑是個瘋子，但熟悉的人都清楚他絕對不能用簡單的瘋子來形容。

　　不過面對面交流時，很多人都發現他們能夠聽到面前從都市傳說中走出的城市意志對他們開口。

　　「因為你們在恐懼我，給了自己太大的精神壓力。」血新娘輕聲說，「我原本以為能聽見我的人沒有這麼多的。」

　　柏林的雙胞胎姐妹抬起頭，聲音從裂變出生滿利齒的幾瓣的面孔中發出：「不過如果你們不恐懼我們，那就太奇怪了，不是嗎？」

　　「你覺得你沒有？」衣冠楚楚的羊頭律師十指交疊，「你們真的瞭解自己嗎？」

　　然而遠在布魯德海文的夜翼目前對於這個說法還一無所知。

　　自從雨中女郎將血腥瑪麗釘死在雷海裡，布魯德海文陷入了沉寂，這麼久以來，那個紅雨衣的小姑娘再沒有出現過，全然沒有了之前的活躍，仿佛真的銷聲匿跡了，也讓原本並不確定城市意志可不可以被消滅的罪犯們蠢蠢欲動起來。

　　如果哥譚真的殺死了布魯德海文，那麼這座鮮血港灣就是一座沒有城市意志注視的罪犯良港。

　　誕生出城市意志的城市沒有那麼多，但名單囊括了幾乎所有大城市，也讓各個城市犯罪活動的展開陷入僵局，這種時候，布魯德海文就成了這些罪犯心中的伊甸園。

　　不止湧入的外來罪犯，在布魯德海文消失之後，被血腥瑪麗壓制的黑幫也重新冒頭，意圖重新洗牌。這座一度擁有了秩序的城市又再度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之中，布魯德海文的員警每天忙得不可開交，夜翼更是忙得到現在都沒有抽出時間返回哥譚。

　　連著半個月高強度工作，迪克疲憊之餘，有一瞬間甚至萌生出了「處於血腥瑪麗的掌控下的布魯德海文也沒什麼不好」的荒誕想法。

　　雖然迪克很快驅散了這個想法，但他也很清楚，那個紅雨衣小姑娘對布魯德海文到底造成了多大的影響。

　　「先生們，我記得半個月前你們還很安分，」夜翼將一群罪犯綁好，歎了口氣，「你們真應該珍惜自由的，我們的城市可是說過殺人更簡單，能夠活到現在，幸運女神已經很眷顧你們了，在監獄裡記得為這個喝一杯。」

　　原本低著頭的黑幫頭目突然抬起頭，語氣古怪：「你聽到血腥瑪麗這麼說的？」

　　「是啊，不止一次。」夜翼覺得他們態度有些奇怪。

　　「……」

　　幾個罪犯互相交換眼神，再看看看起來還算正常的夜翼，臉上紛紛掛上了憐憫。

　　其中一個罪犯咳了一聲：「你覺得你最近感覺怎麼樣？」

　　夜翼：「不能更好了。看起來你們想說點什麼？需要我説明你們嗎？」

　　他湊近了一點，打算問問他們，誰知道幾個罪犯急忙扭著靠近了點，警惕地看著他，好像他下一刻就會做出什麼不可預測的事。

　　夜翼：「？」

　　還是剛剛那個罪犯向他確認，措詞很小心：「你知道只有那些……精神不太正常的人才能聽到城市意志的聲音嗎？」

　　夜翼：「？？？」

　　夜翼一把揪住他的領子，聲音陡然冷下來：「你說什麼？」

　　「你……你瘋了。」被他揪住的罪犯壯著膽子說，「你可以去多問幾個人，誰都知道能聽到城市意志聲音就等於離瘋不遠！」

　　夜翼：「……我沒瘋。」

　　罪犯：「瘋子都這麼說……別！別！放過我！救命！」

　　迪克放下罪犯，感覺自己現在茫然，暴躁，又困惑。

　　他只不過加班加點打擊犯罪活動了幾天，帶著短棍，進了城，吃著麥片聽著歌……怎麼突然就被瘋了呢？？？

　　夜翼茫然暴躁困惑完了，發現自己正在面對一個未解難題。

　　——一個正常人該怎麼向認定自己瘋了的人證明自己沒有瘋？

　　作者有話要說：

　　拉萊耶：我們還需要一個瘋狂藝術家沙龍。

第68章

　　相比起布魯德海文的混亂，哥譚最近則是進入了稱得上死寂的平靜時期。

　　不同於引人注目的舊日法庭，緘默議會的存在只為少數人知曉，很少有人知道還有這樣一個組織存在。所以對於大部分哥譚罪犯來說，既然哥譚沒有參與之前的那場演出，要麼是這座城市並不存在城市意志，要麼就是哥譚意志沒有那麼強大、不在意自己身體裡有那麼多藏汙納垢的場地、沒興趣對人類下手——無論如何，總該有個理由吧？

　　然而理由沒出現，他們反而先一步見識到了這座城市的意志有著怎樣冷酷的手段。

　　只是簡單想想，誰都不會認為哥譚意志會庇護罪犯，如果說之前那些大大小小的罪犯還可以暗自僥倖，在這之後，就算是企鵝人黑面具這樣的哥譚地下世界一方首腦也沉寂下來，仿佛達成了某種默契，不約而同地收縮勢力，約束手下不要輕舉妄動，加強了對自己的地盤的控制，更別提在他們手下混日子的那些打手。

　　道理很簡單，不像蝙蝠俠，哥譚意志並不介意殺人，就算對同類她也能毫無壓力地下手，如果她將那片聲勢浩大的雷海搬入哥譚市……誰也不希望下一次會有萬丈雷霆降落在他們頭頂上。

　　不管承認與否，這段時間的哥譚市的確出奇的寧靜。如果說蝙蝠俠是維繫哥譚市混亂與秩序分界線的繩索，那麼哥譚意志就是籠罩在城市上方的夜幕，蝙蝠俠花了數十年才讓自己成為恐懼的化身，而哥譚意志只用了一場戰鬥。

　　「所以她還沒有出現？」克拉克問。

　　「沒有。」布魯斯說。

　　他們都知道他們口中的「她」是誰——半個月過去了，不止布魯德海文的意志沒有再出現，那位撐著傘的黑衣女郎也在沒有出現過，仿佛她並不知道那場戰鬥引起了多少人的注意。

　　然而哥譚意志越是緘默，哥譚市的氣氛越是壓抑，隨著時間一天天推移，原本只是燭火般細微的恐懼靠著吸食負面情緒不斷壯大，如影隨形，絲絲縷縷纏住所有人的心臟，一點點收緊，讓每個人都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她一天不出現，人們對她的恐懼就一天深過一天，她越是神秘未知，越是給人無法戰勝的龐大壓力，但凡雷雨天，哥譚的街道上都空無一人，沒人敢在電閃雷鳴的天氣離開家，畢竟沒人知道那會不會是哥譚意志的陷阱。

　　哪怕不是哥譚人，克拉克也能感覺到最近的哥譚氣氛很不對勁：「好吧，那你有試著去找她嗎？」

　　這顯然又不是個讓人愉快的話題，布魯斯的眉心攢起深深的溝壑：「如果她不願意，沒人能在一座城市裡找到城市意志。」

　　「好，我知道了。」克拉克歎了口氣，決定放棄這個話題，「你希望我和你描述大都會的情況，不過……我只和他見過一面，我不知道我能提供的資訊是不是你需要的。」

　　他簡單介紹了大都會對他的態度以及緣由，描述了他在大都會身上看到的傷痕，同時提出了自己的猜測。

　　「他說他是因為黑零事件變成這樣的，而那時候……整座城市幾乎都因為佐德而毀滅，」克拉克皺起眉，「他因此重傷，這是不是意味著只要破壞城市就會給他們帶來傷害？如果毀滅城市呢？他們會因此而死嗎？」

　　「不排除這種可能，」布魯斯說，「但也有可能這是為了迷惑外界視線的煙霧彈。」

　　克拉克並不在意這是不是煙霧彈，他擔憂的不是這個：「如果某些人知道城市意志可以被傷害，他們肯定會破壞城市來驗證這個猜測，而且很可能不止一座城市會被選為試驗田。說真的，我覺得他們已經開始了，或許幾分鐘之後我就要去從他們手中挽救城市。希望能幫上他們。」

　　他說：「無論如何……他們不應該因為人類的惡意再受到傷害了。」

　　蝙蝠俠和超人能夠猜到的事，和緘默議會接觸更多的鋼鐵俠同樣能猜到，甚至比他們還要早一些。

　　雖然有點波折，澤莫的事情處理得還算順利。

　　在監獄裡問候了這位復仇心切的父親之後，鋼鐵俠讓星期五遮罩所有外界通訊，接著把自己關在工作室裡，躺進旋轉座椅，雙眼放空，聽了很久霍華德·斯塔克留下的視頻。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星期五將一份視頻檔發送到托尼面前，自顧自選擇播放，雨中女郎和血腥瑪麗的身影出現在畫面上。

　　起初托尼只是心不在焉地聽聲音，過了會他的視線才移到畫面上，渙散的注意力也一點點集中。

　　等看完視頻，托尼慢慢坐起身，盯著定格的畫面。

　　畫面裡，雨中女郎的長裙被利爪撕裂，蒼白的肌膚在衣裙中若隱若現，然而她的身體絕不能說毫無瑕疵，深可見骨的陳年傷痕遍佈了那雙修長柔韌的腿，只是一瞬間，就被利爪上的鱗片所覆蓋。

　　「嘿，女士，」托尼目不轉睛，「幫我聯繫安卓寶寶。」

　　離開之前，電子幽靈還很熱心地在他的系統裡留了一台小小的電話機，表示有需要的話托尼可以通過「電話」聯繫他，保證隨叫隨到。

　　拉萊耶被召喚來的時候還不知道鋼鐵俠想做什麼，只好問問在一旁吃爆米花的矽谷。

　　「他可能猜到什麼了，」也不知道矽谷是怎麼吃資料爆米花還能吃得聲音含糊的，「上吧，是時候忽悠他了！」

　　拉萊耶：「……」這怎麼能說是忽悠呢，忽悠可是假話裡摻真話的，我們這是一句真話都沒有，全是扯謊。

　　想歸想，她還是和矽谷共鳴了一下，接著披著電子幽靈的殼子熱情地向鋼鐵俠問好：「晚上好，先生，請問這次你想要什麼服務？需要我們給你發一份定價表嗎？」

　　「有人……我不記得是誰了，星期五，你記得嗎？」托尼想了片刻，擺擺手，「總之，有人和我說過，如果合作雙方想要拉近關係，最好啟用相熟的外交人員，我覺得很有道理，所以我能和你們的小烏鴉約個時間聊聊嗎？」

　　這句話的意思很明顯了。

　　「啊哦，他猜到紐約可能消亡過了。」矽谷不吃爆米花了。

　　拉萊耶倒是還算冷靜：「沒那麼精確，他應該只是猜到紐約可能出過事，現在他想驗證紐約大戰的影響。」

　　對城市意志來說，他們只知道紐約莫名其妙消亡了，只有拉萊耶知道，如果不是因為紐約消耗自身去維持給復仇者的祝福，他也不會消亡得不會那麼輕易。

　　既然城市意志都沒猜到這點，鋼鐵俠更不可能猜到。

　　托尼·斯塔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電子幽靈，仿佛篤定他的結論正確無誤。

　　在他的注視下，小機器人伸手打開自己胸前的視窗，抽出一本日程表，像模像樣地打開：「好的，讓我看看紐約最近有沒有空，等時間確定我會通知你的，祝你今天愉快，先生。」

　　不等托尼回答，他鞠了個躬，眨眼間從螢幕上消失。

　　另一邊，矽谷截斷逃離路線，防止被鋼鐵俠逮住，搞定了才問拉萊耶：「你打算怎麼處理？告訴他真相嗎？」

　　拉萊耶否定：「不，坦白對我們不利。」

　　「對，是這樣。」矽谷沉思，「他們不知道我們幾乎不會徹底消失，也不知道我們在消亡後新生會失去記憶和力量，如果這件事暴露了，很可能會有人類利用這點來針對我們。」

　　他看向拉萊耶：「這就是說……」

　　「瘟疫醫生必須表現得和其他城市意志沒有強弱區別。」拉萊耶說，「我得把這個猜測堵死。」

　　為了不暴露城市意志的弱點，她必須向所有人類掩蓋紐約重生的事。

　　不過聽起來困難，實際上實施起來沒有什麼難度，首先，大都會的特殊性讓他不會因為受傷過重而消亡，已知這座遭受過比紐約大戰更嚴重損傷的大都會都安然無恙，那麼不會有很多人懷疑紐約消亡過，其次，瘟疫醫生沒有能力，但拉萊耶完全可以把其他馬甲變成瘟疫醫生的樣子，演技精湛一點，糊弄過去也不是不可能，至於最後一點，還需要布魯德海文出面。

　　只要血腥瑪麗出現去宣揚城市意志不會消亡的謊言，再多的懷疑都會不攻自破。

　　也就是說，是時候讓布魯德海文重新出來透透氣了。

　　想到這裡，拉萊耶唇角牽起一抹笑意：「布魯德海文應該高興了。」

　　沉寂半個月是布魯德海文自己的要求，影妖打算趁這個機會看看到底她手下有多少刺頭，等他們一個個自己跳出來，再讓血腥瑪麗施施然登場，輕鬆把他們都釘在大廈上。

　　然而半個月下來，拉萊耶還沒覺得怎麼，布魯德海文自己已經快憋不住了。

　　布魯德海文並不幼稚，正相反，雖然血腥瑪麗看上去只是個小姑娘，影妖的思維實際上很清醒，她知道自己的能力極限，知道審時度勢，也知道該如何達到自己的目的。如果她遇到了困境，布魯德海文只會按捺住情緒讓自己冷靜觀察，找出解開困局的辦法。但這不代表她能忍受自己無所事事，半個月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得知接下來又可以讓血腥瑪麗上線了，布魯德海文比拉萊耶還激動。

　　「我能現在就傳送你嗎？」她一氣追問，「不用擔心，我已經規劃好殺人順序了，我們先從這個開始，繞一個圈，速度快的話一小時就能把他們的屍體掛起來……」

　　拉萊耶對任務一向是來者不拒，不過她聽了半天，發現布魯德海文似乎完全沒有提到夜翼的意思。

　　「他現在還覺得自己精神正常，但如果讓他自己證明，他可能真的會把自己證明進阿卡姆的。」拉萊耶提醒了句。

　　夜翼第一次被認為離瘋不遠的時候，布魯德海文就來和拉萊耶分享這個笑話了，拉萊耶聽完，只覺得倫敦的意見真的是很巧妙——瘋狂是城市意志定義的，能不能聽見也是城市意志決定的，總之就和「最終解釋權歸XX所有」一樣，完全是忽悠人的無效條款。

　　「那又……」布魯德海文剛無所謂地說了個單詞，突然停了停，緊接著改口，撒嬌一樣問拉萊耶，「只要他別來打擾我，我為什麼要找他麻煩，不過這不重要，你想讓我怎麼做？我一定照辦。」

　　明知道布魯德海文就是看出來拉萊耶有想法才改口，拉萊耶也不介意，她拍拍影妖的觸手：「我可以試試看。」

　　登入血腥瑪麗之前，拉萊耶沒忘了讓布魯德海文和紐約說一聲鋼鐵俠可能猜到他消亡過了，詢問他怎麼想。

　　上次生氣之後，紐約貓貓就開始和拉萊耶單方面冷戰，直到現在，他都態度堅決地拒絕和拉萊耶說話，除非讓其他城市意志帶話，否則拉萊耶怎麼叫他都當沒聽見。

　　要不是拉萊耶還能照常登入瘟疫醫生，她都要懷疑紐約是不是氣跑了。

　　「沒問題，我會問問紐約的，」布魯德海文說，「不過我覺得他可能不在意要不要讓復仇者知道這個。」

　　拉萊耶：「？」

　　布魯德海文說：「因為他什麼都不記得啊。就算人類知道真相後對他感到愧疚，這份愧疚也不是給現在的他的，他不會理解，也不會接受。」

　　她用一句話為這件事下了定論，「既然他們以前從來不知道，我覺得他們以後也沒必要知道吧？」

　　這只是布魯德海文自己的想法，反正最後還要問紐約，拉萊耶也沒糾結，轉身登入布魯德海文地圖。

　　同一時間，迪克正坐在樓頂邊緣休息，一邊思考著自己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抽出手回哥譚。

　　如果不是莫名其妙得知自己「被」瘋了，迪克還想在布魯德海文多待一陣，起碼要等局勢穩定下來，光憑布魯德海文警方根本無法控制這座提前進入狂歡的鮮血之城……

　　他正在想著，肩膀上突然多出了熟悉的壓力。

　　「聽說你要回哥譚看你的腦袋？」

　　夜翼猛地轉頭，紅雨衣小姑娘坐在他身邊，雙手托腮，無聊地晃著小腿，陰影利爪從雨衣下伸出來，牢牢按在他的肩上。

　　血腥瑪麗歪著頭，對他露出充滿惡意的甜美笑容。

　　「你知道嗎？」她說，「最好的精神科醫生就坐在你面前呢。」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今天遲了！昨晚寫完本來想補個結尾，結果今天起晚了……捂臉。

　　且看資深鏟屎官拉萊耶教不喜歡養貓的布魯德海文如何擼貓【？】

　　紐約：？？？咻咻咻！！！

第69章

　　看到布魯德海文的第一眼，夜翼甚至有一瞬間以為自己瘋了。

　　想想看吧，這個紅雨衣小姑娘半個月前就死在他們眼前，哪怕知道城市意志和人類不一樣，或許不會這麼簡單死亡，夜翼心裡依舊留下了布魯德海文死亡的印象。

　　然而現在血腥瑪麗又出現在了他面前，毫髮無損，和以往一樣隨心所欲又惡意滿滿，仿佛之前的戰鬥沒有給她留下任何影響。

　　這點恍惚讓他沒有立刻像以往一樣毫不猶豫地脫身，而是猶豫了下，說：「我以為如果你再出現，會蒙上我的眼睛讓我猜你是誰。」

　　血腥瑪麗揚了揚眉。

　　「那太無聊了，我可不會做那麼無聊的事。」她伸長脖子，往樓下的道路看了眼，像是漫不經心又像是試探，「如果我現在把你推下去，你覺得自己摔斷腿的可能性有多大？」

　　聽到這句話，夜翼反而放下心——能把他推下去，這可不是幻覺能做到的。

　　他很快想通了一切，既然布魯德海文沒有死，那麼血腥瑪麗這段時間的沉寂必然有某種目的：「所以你故意沒有出現，是想看看有多少屈服於你的人會趁機反抗。」

　　「回答正確。」血腥瑪麗踢著小腿，「那麼你也知道我為什麼找你吧？」

　　夜翼感受了一下扣住他雙肩的利爪：「你想讓我坐在這裡看著你接下來清洗布魯德海文。」

　　血腥瑪麗對他露出一個不帶感情的笑。

　　拉萊耶一邊忽悠夜翼，一邊趁機和布魯德海文誇夜翼：「你看，他也不是聽不懂城話。」

　　之前布魯德海文對夜翼的評價就是「沒帶耳朵」，影妖覺得自己第一次見面時就已經和夜翼說得很清楚了，結果夜翼之後不但沒有安分點，反而得寸進尺開始尋找血腥瑪麗，布魯德海文自然懶得浪費時間在搭理夜翼上。

　　而之所以拉萊耶希望嘗試能不能讓布魯德海文和夜翼和解，主要是覺得老是躲開夜翼實在太浪費時間了，更別提緊急情況還要先把他找個地方掛起來……相比之下，如果能靠聊天解決這個問題，可以說是非常划算。

　　「然後他就會開始自以為是地教育你了。」布魯德海文懶懶地說。

　　拉萊耶很淡定：「不一定，畢竟我們隨時能把他推下去。」

　　布魯德海文：「……」

　　並排坐著聊天有助於緩和氣氛，特別是這次血腥瑪麗沒有一見面就把他掛起來，迪克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開始，他也沒打算現在用一句話毀掉這個難得的談話機會。

　　「你知道就算你威脅我，我也不會真的坐視不理的，除非你真的讓我血濺人行道。」他聳了聳肩，「希望這不會發生，據我所知打掃起來會很麻煩。」

　　血腥瑪麗咯咯笑起來。

　　「那肯定不會發生的，」她輕快地說，「我會直接把你拖進影子裡，那樣迪克·格雷森這個人就會從此消失，不過其實影界也沒什麼不好的，只是那裡沒有食物，你可能會餓很久。」

　　迪克聽得出來她說的是真的：「但你迄今為止都沒有這樣做。」

　　「因為有點別的理由。」血腥瑪麗說，「不過如果你繼續這麼固執就不一定了。」

　　迪克略略傾身，低下頭，「你認為這只是固執？」

　　「現在你該堵上他的嘴了，接下來他就該長篇大論了。」布魯德海文很有經驗地指點。

　　拉萊耶對夜翼沒有布魯德海文那麼熟悉，不過血腥瑪麗已經證實了布魯德海文的辦法不可行，那麼拉萊耶打算試試她能不能幫上忙。

　　這次又不需要戰鬥，她沒有必要提升和布魯德海文的共鳴率，可以稍微按照她的想法行事。

　　「其實你也可以試試和他說說看的。」拉萊耶建議，「至少現在氣氛不錯。」

　　影妖心裡怎麼想的拉萊耶不知道，不過表面上，布魯德海文一向配合她，沉默一會，突然笑了聲。

　　「那就來試試吧。」

　　和布魯斯不一樣，迪克認為自己更擅長溝通，所以在親眼看過哥譚和布魯斯是如何交流之後，他一直想和布魯德海文談談，如果能夠成為朋友更好，畢竟誰也不希望自己所在的城市對自己心懷不滿……可惜布魯德海文從來沒給他這個機會。

　　「我認為這是固執。」血腥瑪麗貌似天真地說，「既然蝙蝠俠可以把哥譚劃成自己的城市，按照他的想法來制定哥譚的規則，那麼我為什麼不可以？這裡是布魯德海文，是我的城市。你是因為什麼理由離開哥譚的？」

　　這個問題讓迪克猶豫了下，然而對著布魯德海文，他覺得他沒什麼不可以說的：「是因為……」

　　誰知道血腥瑪麗只是拍了下手：「你還記得就好。現在你也可以因為同樣的理由離開布魯德海文，從我出現的第一天你就應該這麼做了，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像普通的罪犯一樣被制裁，只要我存在一天，我就可以推行我的規則……但是你沒有。」

　　那雙閃閃發亮的紐扣眼睛盯著迪克，小姑娘的聲音甜蜜得像是裹了血紅糖漿的萬聖節糖果：「還是說你也想把我變成你的？」

　　迪克：「……」

　　這個問題非常危險。迪克冷汗直冒。

　　一旦他答錯，布魯德海文很可能就會抬抬手讓陰影把他從樓頂推下去，然後去把人行道上的夜翼鏟起來丟進垃圾桶。

　　他慢慢舉起手：「饒了我吧，我還不想被說『滾出我的布魯德海文』。」

　　「這就對了，這是我的城市，而我在建立我的權威，這有什麼問題嗎？」血腥瑪麗反問，「你不也是這樣嗎？只不過我比你效率更高。所以如果你反對我，你也可以來挑戰我的權威，我非常歡迎，不過別想著要改變我。」

　　「然後被你釘在牆上？」迪克無奈地說，「謝謝了，這真是一個好建議。」

　　「但你還會嘗試，對吧？」布魯德海文問。

　　「當然，你可是親口答應會給我這個機會。」迪克聳聳肩，「順便一說，是我的錯覺還是你在針對我？我是說，你會和別人談這個嗎？」

　　他本意只是開個玩笑，誰知道布魯德海文只是歪了歪頭，沒有否認這個說法。

　　「一開始你應該假裝聽不見我的聲音的。」紅雨衣小姑娘遺憾地歎了口氣。

　　迪克：「……」

　　如果說能聽見城市意志就意味著離瘋不遠……那這麼說，一開始布魯德海文根本不覺得隨便誰都能聽到她說話，所以最開始血腥瑪麗其實是在……自說自話？就好像明知道對面是聾子依舊bhbh？完全是自己和自己玩？

　　對於普通人來說，這些城市意志似乎是在一夜之間出現的，但這顯然不合常理。迪克也猜想過原因，他覺得這些城市意志應該一直都存在，但直到最近，才因為某些原因能夠被人類看見。

　　如果是這樣，那麼在誕生之後的數百年裡，布魯德海文就一直在自娛自樂。每逢雨天，紅雨衣的小姑娘都會出現在布魯德海文的街頭，混進來來往往的行人裡，踩著雨靴在水窪裡蹦來蹦去，對路過的人說話，像個小瘋子一樣哼著歌，哪怕明知道沒有人能夠看到她，依舊樂此不疲。

　　如果他聽不見……

　　迪克想了想，內心終於恢復了平靜。

　　好吧，如果他聽不見，那麼最開始他就會和帕夏一樣被釘在警局大樓上了。

　　然而就算明知道事情很可能這樣發展，迪克發現自己內心深處居然覺得……他現在這種可能離瘋不遠的精神狀態其實還不錯？

　　至少他感覺很好，不覺自己精神有問題，還能聽見自己的城市bhbh說話，布魯斯都聽不到呢。

　　「我們來做個約定吧，你知道的，這可是在哥譚不會有的優待。我用我的方法來掌控我的城市，你也可以嘗試用你的，不過別拿你的正義來壓制我，我可以容忍你繼續活躍，但是別認為你才是正確的那一方。沒人是。」血腥瑪麗說，「如果你同意，我可以考慮以後遇到你時不會把你掛起來。」

　　「不過你永遠不會贏，」她笑容甜美，「你知道原因的。」

　　因為她就是布魯德海文。迪克在心裡歎氣。

　　他依舊不認同布魯德海文的做法，但這不意味著……他可以把自己的想法強加給她，就因為他覺得自己才是正確的那一方。

　　現在這樣似乎也不錯。

　　「你不會成為蝙蝠俠，我也不覺得你變成他更好，但是或許你會成為一個更適合布魯德海文的超級英雄。」

　　布魯德海文想了想，說：「就像是……夜翼，對吧？」

　　這句話本身只是試探，沒想到青年點了點頭，「對。」

　　他牽起小姑娘的手，拉到他的胸前，抵住心臟的位置。

　　「我覺得可以試試。」夜翼微笑著。

　　拉萊耶：「……」

　　拉萊耶驚呆了。

　　就這麼簡單？？？

　　「他就這樣……這樣……」布魯德海文更是難以置信，語無倫次地說，「但是為什麼啊？」

　　拉萊耶：「……」我也沒想到這麼簡單啊！所以你們之前到底在互撓什麼啊？

　　好半晌，布魯德海文才喃喃著說：「我單知道他很容易被氣氛影響做出一些神奇的事情……原來這樣也可以嗎？」

　　拉萊耶：「……畢竟你是他所在的城市，沒有超級英雄不喜歡自己所在的城市吧？」

　　這次布魯德海文沒說話。

　　拉萊耶趁機問：「那接下來你不會再讓我把他掛起來了吧？」

　　她等了一會，布魯德海文低低地笑了起來。

　　「我覺得……我找到了一些有趣的東西。」她的聲音裡藏著一絲讓人毛骨悚然的興奮，「當然沒問題，我可以試著容忍他，這太有意思了。」

　　拉萊耶：「……」

　　她覺得布魯德海文好像打開了什麼新世界的大門。

　　扣住肩膀的陰影利爪驟然鬆開，紅雨衣的小姑娘歪頭望著迪克，利爪抬起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

　　「我要走了。」她站起來，「順便，你的精神很正常。」

　　迪克：「？」

　　「並不只是瘋子才能聽見我們的聲音，能聽見只能代表你的精神狀態不夠好，」血腥瑪麗冷靜地解釋，「比如壓力過大，長時間熬夜，負面情緒壓倒理智，或者你剛剛嗑完藥……」

　　「告訴他，或許有一天他就聽不見我了。」影妖甜膩地對拉萊耶耳語，「所以……」

　　拉萊耶：「……」你這個「所以」真的很意味深長。

　　看看布魯德海文現在仿佛找到新玩具、興致勃勃的模樣，拉萊耶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對夜翼來說背負一個「無聊」的評價是不是更好……

　　作者有話要說：

　　布魯德海文：貓真好玩，我可以養，嘻嘻。

　　布魯德海文，一座她不喜歡你你會死，她喜歡你你還是會死的糟糕城市：)

　　·

　　大少：所以我沒瘋？我好得很？

　　其他人：誰告訴你你沒瘋的？

　　大少：布魯德海文呀？

　　其他人：你看，你這不是還能聽見嗎！

第70章

　　解決完布魯德海文這邊的麻煩，拉萊耶緊接著將注意力放到了哥譚那邊。

　　「如果我知道你還要找資料的話，我不應該讓瑞秋來打掃房間的。」哥譚惋惜地說。

　　不修邊幅的男人坐在散落一地的資料裡，雙手都舉著一份文件，一目十行地掃完文件，才放在一邊，去拿下一份。

　　他身邊，鷹身女妖用利爪輕輕勾起檔，舉到面前，幫他一起檢索。

　　「沒關係，我只是看看。」拉萊耶完文件，安慰哥譚。

　　她現在的形象不是雨中女郎，而變成了凱文·索瑟斯，那個不得志的私家偵探。

　　拉萊耶這麼做也是被逼無奈。

　　之前為了逃脫蝙蝠俠的追蹤，拉萊耶變成索瑟斯的模樣，偽裝成蝙蝠俠追錯了人。不過雖然知道蝙蝠俠肯定會對索瑟斯起疑心，但拉萊耶沒想到，他居然真的能抽出時間來調查凱文·索瑟斯，導致拉萊耶不得不緊急扮演凱文·索瑟斯，盡可能打消蝙蝠俠的疑心。

　　所以現在，演員拉萊耶正在為扮演凱文·索瑟斯做準備，可惜擺在她面前的難題有點多。

　　索瑟斯是以女裝的形象出現在蝙蝠俠面前的，如果一切如拉萊耶所想，蝙蝠俠大概會認為他是為查案才進行了偽裝，假如他查到索瑟斯在調查的案件，很大概率會減少對他的懷疑。

　　但問題在於，索瑟斯是在調查案件途中死亡的，而拉萊耶沒有凱文·索瑟斯的記憶，她並不知道索瑟斯在死前到底在調查什麼。

　　「別太擔心，蝙蝠俠現在也沒查到。」哥譚說。

　　拉萊耶拋下一份文件：「但索瑟斯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在查什麼。在沒準備好之前我最好先別出門，省得被蝙蝠俠看出問題。」

　　在剛剛獲得這個身份時，因為房間太亂，哥譚叫了個幽靈來打掃索瑟斯的房子，所以房間裡找不出太多線索，而索瑟斯似乎不是習慣留檔存檔的傳統偵探，拉萊耶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什麼有用的東西，再加上距離他死亡已經過去了幾個月，時間能抹去絕大部分線索。

　　她這也是沒有辦法。哥譚說她準備身份時，只是全城檢索最近的死者，然後從中挑選出合適的，她對凱文·索瑟斯的最後一案也沒什麼瞭解。而索瑟斯死後沒有變成幽靈，她事後查詢也沒什麼結果，既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被灌進水泥樁，也不清楚是誰動的手。

　　「那片工地屬於誰？」拉萊耶問。

　　「那裡是黑面具的地盤，」哥譚微微蹙眉，說，「但不一定是黑面具的人動的手。抱歉，我沒能幫上忙，我恐怕這次只能靠自己找出『你』是怎麼死的。」

　　她想了想：「我可以直接給你看索瑟斯的屍體，看看能不能找到線索。」

　　拉萊耶放下最後一份檔，站起來拉長手臂，伸了個懶腰。

　　「不用。讓矽谷來查查是誰殺了索瑟斯吧。」她隨口說。

　　哥譚：「……」

　　哥譚語氣微妙：「你是個偵探。」

　　哪有偵探不調查不詢問不推理直接求助外掛的？

　　拉萊耶無辜地眨了眨眼：「這就是調查啊？只不過我們拜託了更加可靠的朋友。」

　　她用腳尖點了點地面：「而且我們不都來了受害者家檢查了嗎？接下來當然是調查他，難道蝙蝠俠不是這麼做的嗎？」

　　哥譚：「……是的。」但是他沒有過分到把全部工作都交給電腦。

　　拉萊耶一點也不臉紅：「這就是我們現代偵探和傳統偵探的區別——我們掌握著科技的力量。」

　　她大概能猜到哥譚現在在彆扭什麼——蝙蝠俠肯定也在查凱文·索瑟斯，他有設備和資訊管道，而拉萊耶有哥譚意志和現場資料，他們等於是處於同一起跑線互相競爭……然後拉萊耶選擇了開外掛。

　　「叮咚。」門鈴在這時響了起來。

　　凱文·索瑟斯在哥譚沒有熟人，偵探生意也相當慘澹，因此拉萊耶根本沒有想過會有人來找他，聽到門鈴響起，她愣了愣，抬頭望向門的方向，轉頭問哥譚：「誰？」

　　沒想到居然還會有人來找索瑟斯……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認識的人，如果是的話，拉萊耶沒什麼信心能夠敷衍過去。

　　「是個小女孩，」哥譚說，「應該是你的委託人。」

　　不是想像中的熟人，拉萊耶心情平靜下來，聽到對方是個小女孩，她斟酌了下，沒有假裝索瑟斯偵探不在家，而是走過去開了門。

　　「你能幫我打理一下嗎？」拉萊耶邊走邊問。

　　凱文·索瑟斯其實底子不錯，不過哥譚給拉萊耶捏的大概是他死前的形象，因此看上去相當落拓頹唐，考慮到委託人是個小女孩，拉萊耶覺得還是把自己收拾得乾淨點比較好。

　　雖然這算是她的偵探生涯的第一單委託，但拉萊耶身兼緘默議會和舊日法庭所有成員以及拉萊耶主題公園園長的職位……她沒有什麼時間當私家偵探，應付完蝙蝠俠她就要繼續建設主題公園去了。

　　下次直接在門口貼張通知吧……拉萊耶一邊想著，一邊開門，低頭望向小小的身影。

　　這是個穿著黃裙子的小女孩，大約七八歲，典型的「外國人」的相貌，有著一雙鹿一樣溫順的深色眼睛，烏黑的卷髮披在肩上，看起來甜軟又乖巧。

　　小女孩背著一隻小包，雙手捏著包帶，有些緊張地用腳尖在地上劃來劃去，聽到開門的聲音，她猛地抬起頭，對上了一張五官深邃的英俊面孔。

　　「什麼事？」男人懶洋洋地問。

　　「你，你好，索瑟斯先生，」小女孩回過神，結結巴巴地打招呼，從小包裡掏出一張疊得很好的傳單，鼓起勇氣遞給他，「我看到你的廣告……」

　　拉萊耶不知道哥譚怎麼幫她打理的，她沒來得及看，不過看起來效果不錯，至少小女孩看起來並不太怕他。她接過廣告，一邊看一邊聽小女孩說：「我想請你幫我找我的愛麗絲，她是一隻橘黃色的貓……」

　　看到廣告內容的拉萊耶：「……」

　　廣告上用廉價的字體打著宣傳語：「想知道你的甜心都去了哪裡嗎？專業找貓人士為您服務！」

　　……索瑟斯的偵探生意到底有多慘澹啊！他到底打了多少「專業找貓找狗」的小廣告啊！

　　小女孩說完了，仍然眼巴巴盯著拉萊耶看，呼吸都屏住了，很顯然，她想找的貓對她來說很重要。

　　拉萊耶實在不好意思拒絕這樣一個小女孩，只好把她請進房間，找出筆記本開始記錄資訊，公事公辦地詢問她有沒有照片，貓咪是在哪裡丟失的，平時貓咪喜歡什麼食物……

　　在她耐心的詢問下，小女孩漸漸放鬆下來，不再像剛才那樣拘謹，也敢偷偷抬頭打量拉萊耶了。

　　「好了，你有電話嗎？如果我找到愛麗絲，我該怎麼聯繫你？」拉萊耶一邊記一邊問，「對了，你叫什麼？」

　　「爸爸不讓我向陌生人透露姓名。」小女孩搖搖頭。

　　既然是家長要求，拉萊耶也沒有強求。得知她居然是一個人從哥譚中區跑到東區的，拉萊耶一邊驚歎於她的勇氣和好運，一邊承擔起了把她送回家的責任——她可不覺得在哥譚這樣的好運還出現第二次。

　　等喬裝打扮的拉萊耶把小女孩送回家之後，她也收到了矽谷發來的消息。

　　即使對手是全世界最好的偵探，矽谷的表現也相當出色，很快交出了一張答卷。

　　矽谷：我沒查出到底是誰殺了你，不過我查出了你生前的行蹤，還有你生前見過的最後一個委託人是誰。

　　拉萊耶把矽谷發來的照片給哥譚看：「你能查到這個女人在哪裡嗎？」

　　哥譚過了會說：「很遺憾，她在幾個月前就死了，就在索瑟斯死亡的第二天。」

　　對於這個回答，拉萊耶並不失望。

　　如果說委託人還活著，那麼索瑟斯的死亡很可能和他的最後一案關係不大，但正因為委託人也死了，反而能證明他們很可能牽扯進了同一攤爛事裡。

　　「他們有可能是被同一個人滅口的嗎？」她看了看矽谷發來資料。

　　「不排除這種情況。」哥譚說。

　　拉萊耶點了點手機：「那麼我們就跟著索瑟斯繼續走吧。」

　　出乎意料，索瑟斯這個看起來三流的偵探十分擅長追蹤隱藏，而且和拉萊耶想得不太一樣，他對網路的信任也有限，不知道他到底把資料都存在了哪裡，矽谷查了半天，硬是沒查出來他到底從委託人手裡接了什麼委託。

　　但是可以確定的是，索瑟斯死前不久去過哥譚帝國酒店，而根據矽谷的調查，那天帝國酒店的監控被替換過。

　　「如果帝國酒店存在問題，你這樣過去會被發現的。」哥譚說，「你需要進行喬裝。」

　　她沉吟一聲，說：「現在蝙蝠俠覺得你為了調查偽裝成了異裝癖……」

　　拉萊耶：「……唉，來吧。」

　　片刻後，一身漆黑長裙的男人鎮定地走出小巷，看到小巷外的行人時，壓了壓頭上的寬簷帽。

　　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哥譚就熟練多了，拉萊耶對著鏡子看了看，發現索瑟斯這次還帶了妝，唇色塗得相當漂亮，再加上這張臉也收拾過了，看起來違和感並沒有上次那麼強烈，不禁松了口氣。

　　這時，哥譚突然「咦」了一聲。

　　「蝙蝠俠在六個街區外監視企鵝人的手下，他把蝙蝠車停在了這附近，」她語氣有些不確定，「有人似乎想在蝙蝠車上做點手腳。」

　　……

　　或許他不應該返回哥譚，為了殺死那個混蛋，但等傑森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回到了這座城市，帶著足夠的武器，內心燃燒著熊熊怒火。

　　他或許已經準備好了，又或許沒有，但傑森知道，他能夠殺死蝙蝠俠，如果說有誰能夠殺死哥譚的黑暗騎士，那個人只能是他。

　　利用企鵝人引走蝙蝠俠並不難，和傑森想的一樣，蝙蝠俠把蝙蝠車停在了附近，這就是他想要機會。

　　當蝙蝠車熄火時，很少有人能接近他而不被發現，它的防禦系統讓它可以輕易識別任何靠近的人，並且在被攻擊時發動反擊。但傑森知道這套系統並不是完美無缺，而他要做的，只是穿上一套運用高端密閉技術製成的絕熱反光纖維服裝，再以每五秒一英寸的速度，花上一個半小時走到蝙蝠車邊。

　　他的計畫保證蝙蝠俠不會在這段時間裡折返，這附近也不會有人經過——

　　腳步聲打亂了傑森的計畫。

　　他抬起頭，看到了一個穿著漆黑長裙的健壯身影從巷口拐過來，寬簷帽抬起，露出了一張頗為英俊的男性面孔。

　　傑森：「……」

　　這邊，拉萊耶按照地圖的指示來到蝙蝠車的位置，一抬頭，果然看到一個人正在以古怪的緩慢速度靠近蝙蝠車。

　　唯一的問題是，這個人渾身裹在漆黑膠衣裡，只露出一雙藍眼睛……

　　拉萊耶：「……」

　　兩個人四目相對，隔著蝙蝠車，內心齊齊罵了一聲。

　　靠，異裝癖/SM愛好者。

第71章

　　場面一度十分混亂。

　　他想對蝙蝠車做什麼。拉萊耶表面鎮定，內心很是震驚。

　　難道對方有和跑車玩**的性癖？那也不一定非要選擇蝙蝠車啊，所以說很可能證實因為這是蝙蝠俠的車，他才格外有興致……？

　　拉萊耶覺得自己應該控制一下自己發散的思維，她問哥譚：「他想做什麼？」

　　「他打算在蝙蝠車上安裝炸藥。」哥譚略顯驚歎地說，「很聰明，如果不是這樣，他沒可能避開蝙蝠車的安保系統。蝙蝠俠或許也沒想過會有人用這種方法接近蝙蝠車。」

　　拉萊耶聽出了一些資訊：「必須穿著那身衣服嗎？」

　　哥譚：「對，而且還需要超乎尋常的耐心和冷靜……以及對蝙蝠車有足夠的瞭解。」

　　她頓了下，敏銳地察覺到拉萊耶態度有些古怪：「不然你以為那身衣服是什麼用的？」

　　「……」拉萊耶果斷否認，「沒有。」

　　她再度望向對方，思考著該如何處理這件事。

　　事情到了這一步，他們也不可能假裝沒看見彼此。拉萊耶已經知道了對方打算給蝙蝠車安裝炸藥，她可以不多此一舉把人抓起來，而是放任對方跑掉，但那也得確認對方離開才行。而對方如此處心積慮接近蝙蝠車，顯然也不可能讓看到他的人跑掉，哪怕他裹得什麼都看不出來。

　　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他們都沒打算啟動蝙蝠車。

　　既然有這個前提，拉萊耶能選擇的對策就很有限。

　　一連串資訊在腦海裡流過，拉萊耶心念電轉，決定先穩住對方，想辦法把對方引離蝙蝠車，等他離開了再回頭揍他。

　　她平復呼吸，正打算裝出尷尬驚慌的模樣轉身逃跑，引誘對方追上來，誰知道不遠處的年輕人靜了靜，忽然選擇先發制人。

　　「看什麼？」他的嗓音隔著緊身衣響起，聽不出原聲，不過語氣很差，「不知道哥譚的規矩嗎？」

　　傑森的確沒想過會被路人撞破這件事，看著巷口一身長裙的男人，他略微煩躁地皺了皺眉，不過沒有多少慌亂。

　　先看看能不能把他嚇走，要是對方走了正好，他只要換身衣服跟上去敲悶棍就好；要是對方跟他大聲理論，他就直接把人拖進來打一頓，反正一般的哥譚路人打不過他。

　　傑森在心底過了一遍計畫，覺得應該可行。

　　他在哥譚長大，看過這座城市最底層的風景，也見識過形形色色的哥譚人，正常的哥譚人甚至不用他恐嚇，他們比誰都清楚明哲保身，想要在哥譚活下來，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學會對罪犯視而不見，所以在看到蝙蝠車時，他們就會識趣地轉頭離開。

　　果不其然，聽到他並不友善的質問，男人眉梢微微一挑，看了傑森一眼，伸手壓低寬簷帽的帽檐，施施然地轉身離去，傑森放鬆了少許，抬起腳向後邁出，緩慢退出蝙蝠車的感應範圍。

　　所幸他才剛剛開始行動，退回去不需要花費太多時間，應該足夠追上剛才的男人……

　　傑森如是想著，卻突然發現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從小巷裡消失了。

　　他抬起頭，發現剛剛的男人根本沒有走遠。

　　男人踩著高跟鞋噠噠走到巷口，停下腳步，轉身，裙擺劃出一道飄逸的弧度。

　　他摘下頭上的寬簷帽，丟在一邊，甩掉高跟鞋，隨手抓了抓頭髮，雙腳岔開，右腳向後邁出一步，雙膝微微彎曲，重心下沉，握緊雙拳，擺出了一副拳擊的架勢。

　　他扯出一抹漫不經心的笑：「抱歉，孩子，不過我覺得這件事被我不能當做沒看見。」

　　他們的視線在空中交匯。

　　好，嘞。傑森舔了下牙齒。

　　正合他意。

　　兩個人都沒有出聲，僵持一瞬，猛地向對方沖去！

　　如果有路人能看到這一幕，大概會覺得小巷內的畫面十分詭異。

　　事情看起來很像是一個**愛好者欲行不軌之事，結果被一個異裝癖撞破，於是惱羞成怒想要暴起打人，沒想到異裝癖也很強硬，導致兩個人當場打了起來，圍繞著蝙蝠車在小巷裡激情摔跤……

　　剛一接觸，兩個人內心都有些驚訝。

　　拉萊耶和對方對拆了幾招，立刻察覺出來對方肯定接受過良好的格鬥訓練，風格偏向於一擊必殺，哪怕他有意控制，也能看出他的一拳一腳原本都是沖著殺人來的，如果不是因為她現在用的是哥譚給她塑造的身體，恐怕抵擋不住對方的一拳。

　　而傑森也迅速判斷出來，對方絕對不是什麼普通的哥譚人。

　　他的力氣大得不可思議，動作敏捷，打擊精准，仿佛一眼就能捕捉到敵人攻擊時露出的破綻，而且他意外地抗打，接了傑森幾拳依舊若無其事，換成普通人，那幾拳足夠讓他們肋骨骨折在地上躺上一段時間了。

　　扛著被踹了幾腳，對方搶出一個機會，雙手猛地扣住傑森的手腕，傑森雙手被束縛，掙脫幾下沒能掙脫，瞥了男人一眼，轉而打算先攻擊對方的下盤。

　　兩個人打著打著，最終變成了圍著蝙蝠車互相角力，四隻手緊緊握在一起，雙方都寸步不讓，力圖把彼此掀翻。

　　拉萊耶不想啟動蝙蝠車，所以有意將對手引出蝙蝠車的感應範圍，但對方似乎依舊對蝙蝠車不死心，不想要離開太遠，反而一個勁把拉萊耶往那邊帶，兩相衝突下，他們的移動軌跡不知怎麼，漸漸變成了以蝙蝠車為中心順時針轉圈。

　　小巷裡除了腳步聲和肢體碰撞聲以外一片寂靜，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只是死死盯著彼此，咬著牙，憋著一股氣想要壓過對方。

　　凱文·索瑟斯這個身份以後還要用，而蝙蝠俠還在盯著他，拉萊耶不能暴露太多異常，因此她必須儘量收著力，否則她立刻就能把這個年輕人掀翻摔出去，因此角力得也很心累。

　　他們在狹窄的空間裡以蝙蝠車為中心，推搡著面對面轉了一圈又一圈，拉萊耶終於覺得不能這樣下去了。

　　她抽出一點注意力反思了一下。

　　為什麼她不想啟動蝙蝠車？因為啟動了蝙蝠俠就會趕過來，然後把他們倆當場抓獲……但是拉萊耶現在是凱文·索瑟斯，這個偵探雖然死得比較莫名，但也沒有幹過什麼可能被蝙蝠俠抓起來的事情，蝙蝠俠現在的確是在暗中觀察他，但是索瑟斯又不知道自己被觀察了，這時候求助於車主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想到這裡，拉萊耶精神一振，於是動作一變，氣勢洶洶地沖向無辜旁觀的蝙蝠車，打算把它先啟動再說。

　　對手忽然不按常理出牌，傑森頓時被打亂了步驟。

　　搞什麼？！

　　平心而論，傑森才是那個最不希望蝙蝠俠趕來的人，一看方向不對，當即一個激靈，死死抓住對方的手，拼命把他往反方向帶，不讓對方詭計得逞。

　　於是繼圍著蝙蝠車順時針轉圈之後，他們又開始圍著蝙蝠車逆時針轉圈……

　　不過這次，拉萊耶不打算再拖泥帶水，因此轉圈圈活動剛一開始就被叫停，她硬生生在拖著一個人的情況下，一步步闖進了蝙蝠車的感應範圍裡。

　　意識到事情無法挽回的傑森：「……」

　　面對蝙蝠俠的陰影，他一言不發鬆開異裝癖的手，拔腿就跑，拉萊耶甚至都沒來得及抓住，就看著他身手敏捷地爬上樓房，一眨眼就消失在高高低低的陰影裡。

　　「我……會看著他的。」哥譚有些匆忙地拋下一句。

　　拉萊耶本來也沒想真的抓住對方，既然哥譚表示她會盯著對方，她也就點點頭，轉而對著蝙蝠車頭疼。

　　好吧，她等會該怎麼和蝙蝠俠打招呼？

　　蝙蝠俠來得很快。

　　早在蝙蝠車被啟動時，他就通過遠端監控系統看到了接近蝙蝠車的人是誰，而對方的身份讓他稍微驚訝了一瞬——他最近正在暗中調查的對象就這樣大大咧咧地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他從天而降，落在蝙蝠車上，車身被他砸得發出了一聲悶響，也驚動了倚著牆沉思的私家偵探。

　　「哦，晚上好，蝙蝠。」索瑟斯坦坦蕩蕩地和蝙蝠俠打了個招呼。

　　蝙蝠俠上下打量了一眼他的裝束：「……」

　　索瑟斯依舊穿著那身和雨中女郎有些相似的女裝，只不過這次他臉上還帶了妝，看起來更像是一個經驗豐富的異裝癖了……這讓猜到他可能是為了調查而進行偽裝的蝙蝠俠也有些佩服于他的敬業。

　　索瑟斯手裡捏著一支煙，不過沒有點燃，只是心不在焉地翻來覆去擺弄，好好一支煙被他揉得皺巴巴的，煙絲飄了一地。

　　「為什麼你在這裡？」蝙蝠俠沉聲問。

　　「哦，說到這個。」索瑟斯收起眼，給了他一個贊許的眼神，「也沒什麼，只是我剛剛散步路過這裡時，發現有小偷打算偷你的車，所以我沖上去把他趕走了。我這樣算是見義勇為嗎？謝謝，我認為是。讓我想想，我們都知道你很有錢，像你這樣一個有錢人會怎麼樣感謝為你保護了你的車的好心市民呢？」

　　他沖著蝙蝠俠擠了擠眼睛，完全看不出普通人看到蝙蝠俠時常見的恐懼。

　　蝙蝠俠：「你想要錢？」

　　「錢？也不是不可以……」索瑟斯看起來有些心動。

　　不過下一刻，他就用力搖了搖頭，自己掐滅了這個想法：「不，現在不可以。」

　　他向蝙蝠俠走近了幾步，攤開手，無奈地說，「事實上，我是個偵探，不過現在我的調查陷入了僵局。所有人都說哥譚發生的任何事都逃不過你的眼睛，所以，嗯，如果你想感謝我，讓我們交換一下情報怎麼樣？」

　　蝙蝠俠看了他一眼，這個眼神足以讓很多人嚇得腿肚發抖，不過索瑟斯依舊理直氣壯地看著他，大有他不交換情報就不放他離開的意思。

　　他一甩披風，鑽進蝙蝠車，啟動跑車，沖出小巷。

　　「如果你有興趣！記得把資料寄給我！我的地址是……」索瑟斯在後面不依不饒地喊。

　　回應他的是蝙蝠車加速時發出的咆哮。

　　糊弄走了蝙蝠俠，拉萊耶安下心，打開地圖：「哥譚帝國酒店在哪裡？」

　　不久後，拉萊耶順利潛入了哥譚帝國酒店。

　　潛入對拉萊耶來說已經是輕車熟路的事了，從第一個任務開始，拉萊耶就被迫用一條條命學會了潛入，現在她時常感覺自己已經是一位優秀的刺客大師了……

　　她走在走廊上，一邊和矽谷發資訊。

　　拉萊耶：你說監控被替換了，那麼怎麼才能知道索瑟斯去了哪個房間？

　　矽谷：2208。

　　拉萊耶：？

　　矽谷：嗯……帝國酒店的監控是聯網上傳的，雖然他們把監控替換掉了，但只要在網路裡出現過一刹那，找到就不算難事啦。順便，我快要查到那間房間的客人資料了，等我一下：P

　　拉萊耶在心裡給矽谷點了個贊，轉向拐進電梯，在22層停下，走進走廊。

　　2208號是總統套房，拉萊耶沒有門卡，不過她並不擔心，直接伸手去推門。

　　在她的手指接觸到門鎖前，門鎖裡傳出一聲輕響，房門自動打開。

　　矽谷現在正在帝國酒店的系統裡打轉，開個門當然是小事。

　　總統套房目前沒有客人入住，因此被打掃得一塵不染，更別提索瑟斯來這裡也是幾個月前的事，有什麼線索也早就消失了。

　　不過拉萊耶並不在意，她隨意地看了一圈，問：「這裡有幽靈嗎？」

　　如果這裡有幽靈事情就好辦多了，完全可以讓哥譚問問幽靈記不記得這裡發生過什麼事。

　　哥譚不知道在看什麼，有些心不在焉，過了會才說：「有一個……等等。」

　　窗外的風聲忽然變響，狂風在房間內掀起，鷹身女妖從空氣中落下，利爪陷入柔軟的長毛地毯。

　　哥譚歪著頭，望向眼前浮現出的模糊白影，轉頭告訴拉萊耶：「她就是這間房間之前的客人。」

　　拉萊耶驚訝地挑了下眉。

　　眼前的幽靈和之前看到的瑞秋他們不一樣，她的身影更加模糊，看上去渾渾噩噩，像是隨時會潰散，也看不出性別，更像是傳統意義上的鬼魂。

　　「她是在索瑟斯來這裡的那天死的。」哥譚說，「索瑟斯很可能看到了她的死亡現場。」

　　也就是說，在幾個月前，帝國酒店發生了殺人案。

　　拉萊耶心裡有了計量：「我沒有搜到相關報導。有人把這場謀殺案掩蓋下去了。」

　　哥譚微微頷首：「接下來我恐怕幫不上忙了。」

　　話雖如此，鷹身女妖已經幫了拉萊耶很多了。

　　這裡發生過謀殺案，索瑟斯當天來過這裡，不久後他就被人殺死了，而第二天，他的委託人也猝死在了家裡。

　　手機在這時響了一聲，拉萊耶低頭看去，發現矽谷已經查到了當時入住酒店的客人的資訊。

　　其中一個是個小有名氣的明星，看樣子應該就是眼前飄來飄去的幽靈，另一個則是一個犯罪集團的頭目，從事人口販賣和軍火走私，生意範圍主要在東歐和東南亞，這次回哥譚明面上是為了探親。

　　這兩個人都在幾個月前離奇失蹤了，而碰巧的是，索瑟斯的委託人就是這個頭目的妻子。

　　拉萊耶看了看照片：「看來我的業務範圍不止是找貓。」

　　根據矽谷給出的資訊，這個小明星是這個頭目的情人，他對情人還不錯，這次回哥譚做生意也帶上了她，只是他不知道，或者並不在意，總之，他的妻子已經察覺到了他出軌，於是找了個私家偵探來調查他。

　　不出意外的話，凱文·索瑟斯的最後一案就是捉姦。只是他的運氣實在不怎麼樣，到了現場時，姦夫淫婦已經死得乾乾淨淨，而索瑟斯大概看到了什麼東西，或者發現了什麼線索，接著就被被他撞破好事的殺手填了水泥樁。

　　拉萊耶看完資料，就一個感想。

　　「唉，你看現在私家偵探這個行業前景多差，不是捉姦就是找貓。」她感歎了一句，突然反應過來，「等會，索瑟斯不是個三流偵探嗎？為什麼這種等級的捉姦業務會找上他？」

　　矽谷：？

　　矽谷：哦，哥譚不知道這個。索瑟斯大學前就去了歐洲，打拼了十幾年，在那邊他還挺有名的，不過上次委託之後他查出來身體出了點問題，所以萌生退意，打算回老家休養。結果你也知道了。

　　拉萊耶：「……」這到底是多想不開才會回哥譚休養啊。

　　你們哥譚真可怕，多好一偵探，只是回了趟老家，就這麼涼了。

第72章

　　查到這一步，拉萊耶反而放鬆下來。

　　事情脈絡逐漸清晰，所有相關人員都或早或晚死亡，整串謀殺還被人有意掩蓋，一切都說明了看似普通的捉姦之後藏著一張驚人的網路，而且編織出這張網路的人在哥譚有著巨大的能量。

　　拉萊耶讓矽谷繼續查調查死掉的頭目，不過不需要太著急，因為索瑟斯死得太快，應該也來不及去查清楚自己被牽扯進了什麼事，而拉萊耶的目的本身就不是查出背後的真相，只是想借此瞞過蝙蝠俠，她現在扮演的是正在進行調查的偵探，只要給她一條線索，她繼續沿著線索慢慢查就行。

　　矽谷：要是查不出來呢？

　　拉萊耶依舊很淡定：「如果你查不出來，蝙蝠俠應該也查不出來。就算他查出來了，他是全世界最好的偵探，查出來多正常，我們落後一步，他怎麼查的我們跟著查不就行了？」

　　矽谷&哥譚：「……」你至少用點心啊。

　　可惜不管他們怎麼想，外掛型偵探是不打算放棄自己的外掛了。

　　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拉萊耶把矽谷整理出的線索轉存進記憶宮殿，摸著下巴，開始在線索板上整理思路。

　　拉萊耶的偵探技能可以說是0，如果把索瑟斯也看成一張卡，屬性大概會低到可怕，東京看一眼就丟到一邊的那種。好在這張卡屬於「雨中女郎」的變形版本，隨用隨調，十分方便，不過拉萊耶還是打算趁這個機會提升一下自己的數值。

　　接下來索瑟斯要做的事情不多，拉萊耶覺得每天上線打個卡就夠了，對外完全可以假裝是調查陷入僵局，所以開始慢悠悠找貓。

　　「要我幫你嗎？」哥譚問。

　　拉萊耶搖搖頭：「不用了。」

　　這種小事拉萊耶就不打算請哥譚幫忙了，她想自己一邊找一邊學學怎麼當偵探，如果那個小女孩來催，她再拜託哥譚幫忙。

　　不過拉萊耶沒有就此閉嘴，而是多問了一句：「之前那個人怎麼了嗎？」

　　哥譚：「什麼？」

　　「小巷裡的那個孩子，」拉萊耶說，「在他逃跑後你一直在走神。你認識他嗎？」

　　鷹身女妖一向很情緒化，之前因為蝙蝠俠的拒絕恍惚了好久，現在又因為一個接近蝙蝠車的年輕人而走神，拉萊耶覺得幸好她有自己這個代行者而不是親口和蝙蝠俠對話吧，否則真不知道她會不會被說得落荒而逃。

　　哥譚的沉默證實了拉萊耶的猜測，許久之後，城市意志才輕聲開口：「我應該……認識他。」

　　起了話頭之後，她接下來的敘述流暢了起來。

　　「他變化有點大，這是那之後他第一次回哥譚，所以我沒有注意到他，直到親眼看到。」哥譚說，「他是蝙蝠俠的前任搭檔，以及他的養子，我沒想到我還能見到他。」

　　她頓了頓：「我以為他已經死了。」

　　拉萊耶：「……？」

　　「十五歲，小丑殺了他，」哥譚說，「他不是在哥譚死亡的，所以我沒有察覺，我知道這件事是在蝙蝠俠帶回他的制服的那一天……我參加了他的葬禮。」

　　隨著她淡淡的話語，拉萊耶看到了那一天。

　　鷹身女妖隱匿了自己的身形，和送葬者一起，落在抬棺人的身後，漆黑如夜的翎羽包裹著她的身軀，如同貼身的葬禮禮服。她的到來帶來了陰雨，綿綿細雨飄落，沉默地沒入地面，在雨水的浸潤下變得鬆散的土壤從墓坑邊緣跌落，和一鏟鏟落下的土一起，將棺木埋在六尺之下。

　　她站在生者的身邊，雨一直在下，雨水打濕了他們的頭髮和眼睛。生為城市意志，她並不能理解那些情緒，可是她能感覺到那些無形的情緒在墓園上空彌漫，化作雨水，落在每個人臉上。

　　哥譚想，她要是有一把傘就好了。

　　那之後，哥譚耐心地在墓園裡等待了一段時間。

　　不是所有死者都會變成鬼魂，哥譚也不確定什麼條件才能促使鬼魂誕生，再說通常鬼魂會誕生在他們死亡的地方，傑森·陶德死在千萬裡之外，遠離他的故土，他在死後才回到哥譚。

　　哥譚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麼。她莫名其妙地等了很久，後來又莫名其妙地放棄了。她在黑暗之城的天空中飛翔，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關注這些。

　　這座城市裡每天都有人死亡，因為意外，因為謀殺，因為到了時間，這些對哥譚來說毫無區別。她居高臨下，一視同仁地注視所有人類的生老病死，注視他們因為自然規律而或喜或悲，她看到一切，卻沒有感想，也不會特別去關注某個人類。傑森·陶德也不應該成為例外，他對於這座城市來說只是又一個死者，和芸芸眾生毫無區別。

　　人類的一生對於城市意志來說太過短暫，如同蜉蝣之於天地，就算數萬人一瞬間死亡，城市意志也只會像是被砸到手指那樣稍有所覺，懊惱一陣便不再在意。

　　不知何時開始，哥譚開始看到蝙蝠俠，看著他頑固地和這座城市裡的所有黑暗抗爭，她停在韋恩塔的頂端，低頭俯瞰小巷裡的爭鬥。對於爆炸和坍塌，她只是漠然地望著，這些小小的傷痛早已經不能引起她的注意，所以是誰製造的也無關緊要。她不關心正義或者邪惡，這也不會成為她評判人類的標準。

　　這座城市的一切都是模棱兩可的，生與死是，愛與恨是，正義與邪惡也是，員警和罪犯在她心裡沒有明確的界限，似乎隨時都可能融合在一起。

　　哥譚順著自己的好奇投下視線，看著凡人的嬉笑怒駡，一如她數百年以來做的，直到她看到了這場葬禮。

　　那麼多，那麼多的悲傷。

　　——那天，鷹身女妖的羽毛在天空中飄飛，紮根在被祝福所籠罩的人們的脊背上。

　　「我沒想到……他會復活，」哥譚微微皺眉，「布魯斯曾經也想要復活他，最後他還是放棄了。我不知道傑森是怎麼辦到的，等我發現時，那處墳墓已經空了，我也沒有找到他。」

　　「他真應該死在哥譚的。」她說。

　　這句話在人類聽來大概顯得冷酷無情，不過拉萊耶不用人類的標準來評判城市意志，她知道哥譚只是實話實說。

　　「如果他死在哥譚……」

　　哥譚頷首：「如果是那樣，我可以延長他的生命，直到他獲救。」

　　拉萊耶若有所思地點頭。

　　「你有什麼想要我去做的事嗎？」她問，「比如想要和他說幾句話？」

　　目前為止，拉萊耶接的最多的任務就是帶話了，哥譚讓她帶話，大都會讓她帶話，費城現在還在對他那裡的超級英雄耿耿于懷，非常想讓拉萊耶去揍個人……或者說去揍好幾個人。

　　「他們還增殖了！」費城說這句話時語氣絕望又難以置信。

　　既然已經給蝙蝠帶過話了，再多帶一句也不算什麼。

　　哥譚有些猶豫。

　　「我恐怕你現在沒辦法接近他，」她說，「他變得和以前很不一樣，現在的他十分不穩定，任何接近他的陌生人都有可能被他傷害。」

　　她想了想：「不過如果你用雨中女郎的形象應該會好一些，他以前不會對女性和小孩動手，我不知道現在是不是依舊這樣。」

　　拉萊耶倒不在意，她覺得關鍵還是在於傑森·陶德到底知不知道城市意志的存在，如果知道站在眼前的是哥譚……

　　拉萊耶琢磨了一會，發現她不太能揣測得出來，完全想不到正常人面對這種事時會怎麼做。

　　「他知道城市意志嗎？」她問。

　　哥譚去觀察了一會，回來告訴拉萊耶：「他現在知道了，我們可以去找他。」

　　【懸賞任務已更新】

　　【任務名稱：死而復生】

　　【任務難度：二星】

　　【任務目標：幫哥譚給傑森·陶德帶話】

　　【任務描述：應該是個沒什麼難度的任務……】

　　【任務獎勵：哥譚建材價格減免10%(一個月)】

　　【任務狀態：待解決】

　　感謝之前那場雷霆陰影之戰，至少現在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哥譚意志的形象是穿著黑衣的高挑女郎，省去了拉萊耶讓目標相信自己就是城市意志的工夫。

　　現在想想，大都會的拖延就很明智，至少拉萊耶的確沒在讓超人相信眼前的神父就是大都會的化身上浪費時間。

　　陰雨可能是雨中女郎自帶的特效，在哥譚範圍內，拉萊耶幾乎走到哪哪裡就下雨，不下雨的時候少之又少，她也習慣了這點。

　　哥譚把傑森·陶德的位置標在了地圖上，拉萊耶看了看距離，決定飛過去——自從有了翅膀，她在城市內行動的確方便了不少，不趕時間的時候也不用死來死去了。

　　飛了沒多遠，拉萊耶眼尖，瞄見了遠處的滴水獸上蹲著個黑黢黢的人影。

　　「蝙蝠俠。」哥譚說。

　　不用哥譚提醒，拉萊耶會意地飛過去，在蝙蝠俠身邊落下，打算看看這次哥譚又想說什麼。

　　這些天雨中女郎都沒有出現，一方面是拉萊耶要用雨中女郎扮演索瑟斯，另一方面是「殺死」布魯德海文之後哥譚不太想出來當靶子，現在布魯德海文已經安然無恙地出現了，哥譚自然要來告知蝙蝠俠，甩掉這個虐殺同類的鍋。

　　察覺動靜的蝙蝠俠轉頭望過來，拉萊耶正在等哥譚開口，就看見鷹身女妖忽然在空氣裡顯出身形。

　　雖然知道哥譚隱匿了自己，不會被蝙蝠俠看到，拉萊耶還是愣了下，還沒反應過來，耳邊忽地響起撲簌聲，漆黑翎羽劃過視野，鷹身女妖張開了一側翅膀，擋在蝙蝠俠頭頂。

　　拉萊耶：「……」

　　哥譚自然地看著拉萊耶，似乎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告訴他……」

　　城市意志能擋雨嗎，不能。

　　拉萊耶在心底默默捂臉，認命地照辦，「唰」地展開一側翅膀，羽翼微微彎曲，遮住蝙蝠俠頭頂的天空，擋去了淅淅瀝瀝的雨水。

　　剛看到雨中女郎出現時，蝙蝠俠的神情還是很冷峻的，可羽翼打開之後，他稍稍愣了下，抬眼看了下頭頂的黑翼，古怪地垂下了眼睛。

　　這時，哥譚突然說：「傑森來了！快收翅膀！」

　　拉萊耶不明所以：「為什麼？」

　　哥譚難得有些尷尬，給她解釋：「我是哥譚意志，我不應該對某個人類有所偏頗，而且現在他們的關係……這是他們的事，我不應該出現在這個場合。」

　　拉萊耶：「……」你也知道你有所偏頗啊？

　　你不應該出現難道我就應該出現了嗎？

　　話雖如此，拉萊耶還是意識到了，「死而復生」這個任務和前面的行動是聯動的，所以根據自己的操作，任務難度可能會提升或者下降……

　　她一個激靈，下意識翅膀一抖，一下把蹲在滴水獸上躲雨的蝙蝠俠掃了下去。

　　在外人眼中，就像是哥譚意志突然翻臉，毫不留情地把蝙蝠俠一翅膀掃地出門。

　　猝不及防的蝙蝠俠：「……」

　　剛剛趕來的傑森：「……」

　　傑森看著布魯斯被掃下去，頓了頓，才掏出鉤索槍自救，拉著自己回到滴水獸上，看上去還有些懵逼，歪頭看向一旁的哥譚意志，尖耳朵上仿佛頂著個問號。

　　他的怒火熄滅了一瞬，看看哥譚意志，再看看蝙蝠俠，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繼續憤怒下去。

　　緊接著，傑森內心開始笑得天翻地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頭子你也有今天！

第73章

　　如果不知道雨中女郎的身份，傑森大概只會覺得這是又一個貓女……之類的，蝙蝠俠交往過的女友不在少數，多出一個非人類也不奇怪。

　　可是在知道那個有著黑翼的女人就是哥譚意志之後，看到她毫不客氣地一翅膀把蝙蝠俠骨碌碌掃下去……傑森心裡就只剩下了狂笑的衝動。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多久沒有這樣笑過了，但他覺得自己可能也再找不回以往那種肆意的快樂，就算是現在，傑森的樂不可支裡也摻雜了無法驅逐的憤怒和快意，他的目光在蝙蝠俠的身上游走，想從他身上捕捉到一星半點被打擊的挫敗感。

　　是你讓這一切發生的。他想。是你，而這些也是你應得的。

　　傑森清楚蝙蝠俠為哥譚付出了多少，也因此，哥譚對蝙蝠俠的不認可才讓他發自內心地感到暢快。

　　他懷抱著復仇的怒火回到哥譚，想和黑暗騎士大人來一場會面，一對一，讓他看看自己離開他之後又學會了什麼，他又能給哥譚市帶來多少改變，他才是正確的那一方，而蝙蝠俠的做法已經落時了。

　　在剛剛從塔利亞那裡獲得城市意志的相關資料時，傑森並沒有把這些無形之魂放在心上，隨意地認為這就是一群新出現的怪物。

　　然而現在，傑森忽然發現，或許來自哥譚的不贊同和反對能夠達到和他所想相同、甚至更好的效果，他是說，如果他的所作所為還不夠有說服力，那麼哥譚意志的看法呢？

　　她到底是怎麼想的？傑森忽然好奇起來。

　　種種思緒讓他步伐一頓，沒有出現在蝙蝠俠面前，而是選擇了隱藏在原處，靜靜看著事態變化。

　　那邊拉萊耶對於傑森的想法一無所知，只能在尷尬中看著哥譚瞥了遠處一眼，眼睛裡浮現出些許疑惑，說：「他停下了，看起來是不打算過來。」

　　「……」拉萊耶欲言又止。

　　她剛剛把蝙蝠俠扇下去，如果這是個遊戲，蝙蝠俠和傑森的好感度現在估計在波動階段，而她的處理方式決定了「死而復生」這個任務的難度高低。

　　問題在於，拉萊耶不知道怎麼樣的處理方式能讓他們的好感度都上升而不是下降……

　　現在當事人連過來都不過來了，拉萊耶實在搞不清楚他到底是什麼態度，再看看蝙蝠俠，倒是很快調整好了情緒，默默看著雨中女郎，似乎在考慮以什麼話題開場。

　　他的態度比之前要謹慎很多，拉萊耶注意到了這點，有些不解。

　　隨後她想到了自己剛剛的行為。

　　……大概是被哥譚的喜怒無常整得有些心裡沒底吧。

　　拉萊耶：對不起我錯了。

　　不過哪怕再尷尬，該轉達的事情還是要轉達的。

　　迎著蝙蝠俠的視線，雨中女郎若無其事地垂下眼，抬起手，火星在她指間點亮，飛到蝙蝠俠的面前。

　　[布魯德海文不會過分插手緘默議會的事了，不用在意她。]

　　按照哥譚的要求，拉萊耶調整了文字的方向，還特地加大加粗了文字，確保躲在遠處的傑森也能看見，雖然她不太懂為什麼要讓他也看見就是了。

　　看到這行字，蝙蝠俠目光微微一凝，問：「你沒有殺死布魯德海文？」

　　距離血腥瑪麗重新出現還沒多長時間，布魯德海文還在興致勃勃地和新玩具相處，大概也只有這種時候她才會展現出超乎尋常的溫柔和耐心，不過拉萊耶想想影妖評判「玩具」的標準，再想想那些「玩具」的最後結果，只能默默對夜翼接下來可能的遭遇視而不見。

　　而在血腥瑪麗的糾纏下，迪克·格雷森根本沒有時間告知蝙蝠俠布魯德海文的事，而為了防止線路上其他人聽到血腥瑪麗的聲音，矽谷早就先一步掐掉了他的通訊線路，所以現在的蝙蝠俠根本不知道布魯德海文已經「復活」了。

　　雨中女郎微微抬起藍眼睛，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當然沒有，那只是一個小小的教訓，我不可能殺死她。]

　　她似乎篤定蝙蝠俠已經猜到了真相，娓娓寫道：[我們不會死。]

　　蝙蝠俠抿唇，不用雨中女郎說，他其實也猜到了這個可能。

　　按照正常的想法，抹滅城市意志當然要從城市本身下手，幾乎所有人都覺得毀滅一座城市就能殺死城市意志，只不過代價太大，除了瘋子和狂徒，沒有人會去這麼做，但不得不說，政府的確懷抱著這樣的想法，也讓他們能夠在面對這些無處不在的眼睛時多少一分底氣和鎮定。

　　就算是這樣不可知的生物，終究能夠被他們毀滅，所以不需要畏懼，必要時，他們也可以付出巨大的代價來消滅這些怪物——人類至上主義者的想法不外乎如是。

　　布魯斯並不打算評判這樣的態度是否傲慢，但他並不認同這種猜想。

　　原因是大都會。

　　克拉克和他提到過大都會，黑零事件就是很多政府高層眼中「能夠抹滅城市意志」的災難，在他們想來，大都會的意志大概早就消散了。而大都會也的確足夠安靜，別說是日夜狂歡的舊日法庭，就算是沉默隱蔽的緘默議會也早早就主動在復仇者聯盟面前現身，這座明日之城的意志卻始終沒有出現過，就連布魯斯一開始也不確定他是否存在。

　　如果不是克拉克，他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這座城市的意志同樣在無聲關注著人類。

　　鹿首神父從頭到尾只出現了一次，從監控來看，他從一處教堂走出，開槍殺死了一個男人，接著打車去了克拉克的公寓，給他留下了一份足夠將萊克斯送進監獄的資料。在那之後，他再一次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

　　根據克拉克的描述，黑零事件的確給大都會造成了傷害，但並不足以讓他死亡，這已經能夠證明「人類可以殺死城市意志」的想法太過天真。

　　現在哥譚的說法也證實了這一點。

　　如果是這樣，哪怕他們不會看著人類滅絕，這些城市意志對於人類來說也已經太過危險了。

　　布魯斯還在思索，雨中女郎看著他，笑容卻變大了一點。

　　黑翼無聲攏到身側，一側翅膀揚起，翼尖輕輕挑起他的下巴，哥譚微微傾身，單手托著下頜，姿態優雅又端莊，端詳著被迫和她直視的蝙蝠俠。

　　[你在想怎麼樣才能控制我。]她用了稱述的語氣，[有意思，你甚至還沒有改變我。]

　　這座城市的意志很少流露出這種濃烈而致命的魅力，因為這股魅力本身就代表著危險。

　　哥譚沒有用翅骨關節處的尖爪，而是用了羽毛，然而這不意味著她態度和羽毛一樣柔軟，若有若無的濕冷氣息籠罩著蝙蝠俠，在凜冽逼人的寒意面前，他喉結動了動，卻沒有出聲反駁。

　　許久之後，哥譚收回了翅膀，態度也恢復了冷漠，仿佛之前揚起翅膀擋雨的並不是她一樣。

　　[對於今後來說，你做得還不夠多。]她寫道，[我可以阻止布魯德海文，緘默議會也會幫助你們對抗舊日法庭，但這不代表你們可以把一切都推給我們。這畢竟是你們的世界。]

　　「……我知道。」蝙蝠俠沙啞地說。

　　大概是覺得和哥譚說不下去了，蝙蝠俠很快射出鉤索，消失在夜色裡，而拉萊耶也終於可以喘息，轉過頭，望向遠處被哥譚用明亮的紅色標出的人形輪廓。

　　目光追逐著遠處的蝙蝠背影，傑森的思緒游離了一瞬，等他回過神，卻猛地生出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這讓他不由自主拔出槍，警覺地注視著遠處看過來的哥譚。

　　她精准地從黑暗中捕捉到了傑森，這讓他對於哥譚意志的能力也有了進一步瞭解，知道自己沒可能從哥譚的注視下逃走，傑森乾脆也不嘗試逃跑，而是自覺地射出鉤索，起落間來到了剛剛蝙蝠俠站立的滴水獸旁。

　　「你是哥譚。」他說，「你知道我是誰嗎？」

　　哥譚端詳著他，半晌，冷若冰霜的臉上綻出淺淺的笑意，如同薄雪中的玫瑰，即使在夜色中，依舊明豔不可方物。

　　[這顯而易見。]她寫道，[歡迎回到哥譚，傑森。]

　　傑森並沒有期望能從哥譚這裡獲得什麼東西，他只是懷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想知道這座城市是否曾經關注過他，而讓他有些意外的是，這個問題的答案遠超他最好的想像。

　　認真說來，哥譚的態度並不算親切，但傑森不覺得這有什麼。這座城市裡生活著近千萬人，他們或者熱愛這裡，或者憎恨這裡，可從沒有人覺得這座城市應該愛他們，每個人都知道哥譚遭受過什麼樣的苦難，也知道是他們每個人帶給了她這樣的虐待。

　　想到這裡，傑森不知為何有些局促，又有些好奇。

　　少年人的心性不知不覺重新在他心底萌發，他嘴唇動了動，最終吐出的話語卻充滿了嘲諷：「抱歉，我不知道這座城市居然會歡迎我呢。」

　　他話音未落，哥譚忽然張開翅膀，傑森以為她要離開，下意識仰頭看去，那雙羽翼卻收攏起來，生著柔軟羽毛的翅膀從傑森臉側滑過，動作輕柔，像是父母在撫摸孩子。

　　傑森難得愣了愣，一時之間忘了躲閃。

　　羽翼一觸即收，哥譚也重新恢復了冷淡，火星飄起，拼成一行文字，傑森掃了眼，看出來這是個地址，他記下地址，下一行字也迅速浮現。

　　[你要找的人就在這裡。]

　　這句話讓傑森渾身一震，冰藍眼眸裡的情緒迅速冷凝，他猛地抬頭，銳利的視線直指雨中女郎，在看到對方不為所動之後，他咬了咬牙，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

　　【懸賞任務「死而復生」已解決】

　　【獲得獎勵：哥譚建材價格減免10%(一個月)】

　　拉萊耶不知道哥譚到底讓她轉達了什麼，當然也不可能擺出什麼合適的表情，沒劇本的情況下演成這樣已經很出色了，雖然傑森可能不這麼想。

　　「這個位址是什麼？」她問。

　　哥譚注視著年輕人消失的方向，閉上眼睛，過了會才睜開，輕聲說：「小丑的下落。」

　　這個單詞哥譚之前在說到傑森·陶德的死因時提到過一次，「小丑殺死了他」，只不過那時候拉萊耶還沒意識到這是個人。

　　她的思維迅速運轉起來——小丑殺死了傑森·陶德，而現在傑森死而復生回到了哥譚，在得知兇手的下落之後，他只會做一件事。

　　殺死他。

　　拉萊耶很懷疑哥譚讓她這麼說是想讓傑森轉移視線，省得他還想著要去炸蝙蝠車。

　　她問：「他是什麼組織的首腦嗎？這個組織所有人都用撲克牌的花色當外號？」

　　「不，小丑就是小丑。」哥譚搖頭，「你最好不要把他當做普通的罪犯來看待，他不一樣。傑森會回到哥譚，一半是因為布魯斯，一半就是因為他，如果他知道小丑的下落，他會去找到他的。」

　　拉萊耶能理解復仇的想法，不過她還是有點疑惑：「為什麼小丑不一樣？」

　　「為什麼蝙蝠俠不一樣？」哥譚反問。

　　好問題。

　　拉萊耶大概理解了一點，點點頭，提出了新的疑問：「他能抓住小丑嗎？」

　　如果他抓不住，拉萊耶懷疑自己後續會不會還有個幫他抓小丑的任務。

　　「小丑不難抓，他已經進過阿卡姆幾十次了。」哥譚淡淡地說，「他很聰明，心思莫測，你也可以說他有點瘋，而且他同樣很敏銳，如果察覺到危險，他會毫不在意臉面地拋棄同夥逃跑。不過也僅此而已，他不是超人類，傑森想抓住他並不難。」

　　她搖搖頭：「你不需要參與，這是他們三個人的事。」

　　既然哥譚這麼說了，拉萊耶也就相信她的判斷，不過她還是注意到哥譚的神情依舊很淡。雖然在對她說話，可是鷹身女妖眼睫低垂，仿佛冰海般澄澈的藍眼睛斂著晦暗難明的情緒，像是在思索什麼。

　　拉萊耶想了想，覺得哥譚可能在思索小丑的事，她在一堆疑問裡挑選了一下，問：「所以小丑都做過什麼？」

　　接下來的一路，哥譚撿重點給拉萊耶科普了一下小丑的所作所為。

　　「他和普通罪犯不同的一點是，他不在乎自己會不會死，你可以說他甚至在期待死亡。」哥譚說，「你可以折磨毆打他，但哪怕奄奄一息他也只會大笑，這些無法對他真正造成傷害，死亡本身也不能，如果你殺死他……反而證明了他才是正確的。」

　　她說這些的時候依舊沒有太多情緒，甚至不太像拉萊耶認識的哥譚。

　　很奇怪，拉萊耶已經知道了小丑都做過什麼，他帶給哥譚的傷害絕對不會比任何人少，可哥譚提起小丑，卻沒有多少恨意。

　　拉萊耶回想了一遍，發現城市意志似乎都不會憎恨帶給他們傷害的人類。

　　大都會對超人的情緒從來不能說是憎恨，哥譚早就習慣了她承受的一切，布魯德海文從沒有提過被她清洗的那些人類是如何為所欲為，華盛頓更是好像從未遭受過破壞一樣安然，然而聊天時拉萊耶才知道，兩三年前神盾局曾經有艘天空母艦墜落在了華盛頓的土地上。

　　他們更多的是習慣和不在意，只有紐約，或許是因為重新誕生沒多久，才會對一點點疼痛都耿耿於懷，而考慮到他幾乎是天天遭受傷害，他這樣甚至可以說是乖巧了。

　　似乎只有失落之城會擁有怨恨和瘋狂，而在失落之前，這些情緒就像是和城市意志無關一樣。

　　他們的區別在哪裡？拉萊耶想。

　　從可以交流到無法聽到彼此的聲音，從不能干涉現實到可以干涉，從觸碰不到到能夠觸碰，從被看見就會讓人瘋狂到就算直視也能夠安然無恙……

　　想到這裡，拉萊耶突然有了個想法。

　　「你說，小丑有點精神失常，」她試探著問，「是因為看到了你嗎？」

　　她聽到哥譚笑了聲。

　　鷹身女妖望著無邊夜色，聲音也輕得像是夜空中呼嘯的風。

　　「你知道嗎？」她說，「最讓我難過的是，他從來不是因為看到我才瘋的。」

第74章

　　運送建材的貨輪緩緩在港口停下，工人將集裝箱裝上貨車，隨後跳上貨車，跟著車一起穿過邊門，駛向島嶼的深處。

　　港口一片忙碌景象，詹姆斯抽了口煙，被同事拍了拍肩膀。

　　「不跟著進去看看？」同事沖著緩緩關上的邊門努了努嘴。

　　詹姆斯有點好笑：「有什麼好看的？勇敢者的遊戲裡沒看夠嗎？」

　　會喜歡主題公園的大多數是孩子，至少詹姆斯他們這些工人對這種地方是沒興趣的，運貨的路上遇到鯨群，第一反應也不是驚喜，而是頭疼於鯨群和貨船的航線可能會相撞。

　　不過就算可能遇到麻煩，喜歡跑拉萊耶島的船長依舊不在少數。

　　詹姆斯正想著，同事又問：「那去酒吧喝一杯？」

　　——因為這裡的酒吧簡直像個魔幻舞臺，你能在這裡找到世界各地的美酒，無論是名聲斐然還是默默無聞。

　　拉萊耶島上只有一家酒吧，坐落在海灘邊緣，裝潢樸實簡潔，在海邊小屋的環繞下，人氣很旺，遊客晚上完全可以晚上散步時順便來酒吧喝上一杯，和同行的陌生人攀談，享受又一個美好的夜晚。

　　白天時酒吧不關門，但一切都是刷手環自取，調酒師只在晚上才會出現，總是打扮成幽靈的樣子，性格挺好，雖然不能說話，不過很愛笑，還喜歡玩魔術，技術相當好，經常打個手勢，客人就發現他們點的酒就已經到了手邊，讓人嘖嘖稱奇。

　　有人被挑起了好勝心，覺得要不是酒吧裡光線太暗，自己肯定能看穿調酒師的把戲，不過更多人只是一笑而過，對於這種無傷大雅的小玩笑充滿興趣，甚至期待著下次調酒師又能當面玩出什麼樣的花樣。

　　酒吧前的沙灘上設置有篝火，防護措施確保了不會引起火災，年輕人們會在篝火邊烤肉，端來堆成尖塔的黑啤，笑聲在沙灘上遠遠蕩開。

　　很多遊客喜歡選擇露天位，倚著座椅，品著美酒，眺望身後銀光閃閃的海面以及璀璨耀眼的星空，如果安靜的話，還能在笑聲和談話聲的間隙裡聽到海豚的鳴叫。

　　不過讓詹姆斯感興趣的是，根據船員的說法，偶爾能夠在那家酒吧裡看到海王。

　　跑海運的船員沒有不知道海王的，也知道這位傳奇人物在救援船隻之餘，經常會出現在世界各地的港口，和酒吧裡的客人拼酒，喝得醉醺醺的，再搖搖晃晃走上碼頭，跳入波濤洶湧的大海中。

　　吸引海王的最重要條件就是要有好酒，幾乎所有水手都認定，海王出現在哪裡，就意味著那裡的酒水值得人趨之如騖，因此全世界將酒吧開在港口附近的老闆都特別歡迎這位活招牌，期待著有朝一日，他們能夠看到健壯的男人走進酒吧，問他們這裡有什麼酒。

　　今天海王不在，詹姆斯走進酒吧，四處看了一圈，有些小小的失望，不過這點失望在看到今天的特別推薦之後煙消雲散。

　　他和同事坐在窗邊，窗外是蔥郁葳蕤的森林，雪山從林海上露出一角，隱約能看見銀色的影子。

　　「他們的過山車建得可真夠快的。」詹姆斯的同事瞥了一眼，嘟噥著說。

　　因為經常往返哥譚和拉萊耶島，他們也對拉萊耶島的動靜有所瞭解。最近島上似乎打算建一座過山車，這一船建材都是過山車的材料，不知道園長到底請了哪一家工程團隊，哪怕有森林相隔，他們也一天天看著盤旋的軌道逐漸從密林中升起，向著遠處延伸，如同銀蛇在林海中舒展身軀。

　　看起來在冬天到來之前，拉萊耶主題公園就能開放第八塊區域。

　　詹姆斯家裡有個孩子，最清楚拉萊耶主題公園的宣傳吸引了多少孩子和家長的注意力，在他們宣傳即將開放的建築3區將是一座恐怖主題的小鎮遊樂園之後，太多孩子因為宣傳廣告而亮了眼睛——除開天性膽小的孩子，大多數孩子天生就喜歡追求冒險和刺激，他們常常成群結隊去探索附近的「恐怖」地點，然後玩得髒兮兮的跑回家，迎接父母的責駡或者疼惜。

　　現在能夠有一整座小鎮給他們探索，簡直不能更棒了！

　　孩子們充滿期待，家長們也很滿意。

　　拉萊耶島進出的遊客都要接受檢查，戴上電子手環，他們在島上的一舉一動都會被手環記錄下來，只要進入島嶼，就不可能避開安全系統的監控。家長可以根據手環的功能隨時監測孩子的位置，這些手環難以破壞也難以被摘下，基本杜絕了孩子走失的可能，如果不想陪著孩子玩，他們完全可以把孩子放到樂園，再和自己的愛人在風景優美的海島上享受二人假期。

　　雖然詹姆斯嘴上說拉萊耶島沒什麼好看的，但想想或許能夠帶著家人來島上度假，他想得也有些出神，抿了一口酒，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群嗑藥的……」他躊躇了下，一時間找不出合適的詞，「那些畫畫的，還沒走？」

　　要說這段時間拉萊耶主題公園有什麼□□，也就是那群莫名其妙的畫家了。

　　剛來的時候，他們倒是很安靜，選擇了相鄰的海邊小屋，平時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交流，和其他遊客相處也還算友善……但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他們漸漸變了。

　　根據遊客的投訴，這些藝術家時常半夜幽靈一樣在海灘上徘徊，雙目無神地癱坐在礁石邊，嘴裡喃喃自語，如果有遊客接近，他們要麼是當做沒聽見不搭理，要麼就是一躍而起，無緣無故發足狂奔。

　　有個畫家看起來瘦瘦小小，結果被驚嚇之後，兔子一樣蹦起來，一口氣從海灘2區一直跑到了湖區，身後的人追都追不上，一個個目瞪口呆，而這個畫家十公里跑下來之後也喘得和下一秒就要猝死一樣，要不是旁邊的遊客及時拉了他一把，他能一頭栽進湖水裡。

　　如果只是一個人這樣，遊客還能覺得是精神問題，可是這一群藝術家都這樣……除了嗑藥，實在想不出別的解釋。

　　同事翻了個白眼：「沒有，客服中心說他們都是畫家，只是在尋找靈感，沒有——」

　　他比劃了一個吸食的手勢，不屑道：「誰會相信？不就是因為他們有錢……」

　　詹姆斯和同事說這些時，拉萊耶正在頭疼地應對員警。

　　「沒有，」她誠懇地和一臉懷疑的員警解釋，「主題公園是禁止帶入任何成癮性藥物的，入園之前遊客都要接受安檢，不可能流入園中，他們真的沒有嗑藥……」

　　員警看看監控上瘋瘋癲癲的一群人，再看看拉萊耶，臉上寫滿了懷疑。

　　拉萊耶：「……」好好一群藝術家，這麼就這麼被嗑藥了呢。

　　第一次有遊客投訴海邊有一群嗑藥中年在遊蕩時，樓蘭就告知了拉萊耶這件事，她一下就想起了之前的那個畫家，於是放下工作去和哈林頓先生見了一面。

　　而事實也和拉萊耶想得一樣，哈林頓五官清臒，精神狀況也不夠好，看上去的確像是磕過藥，不過根據他的自述，他只是創作導致的情緒失控以及睡眠不足，拉萊耶也讓幽靈檢查了他的房間，的確沒有找到任何毒品，於是相信了他關於「尋求靈感」的解釋。

　　「靈感是一種很危險的東西，」普羅旺斯深有體會的告訴拉萊耶，「她的湧現能帶給創作者狂喜，讓他們迸發出燃燒自己的激情，也會讓他們的精神狀態變得格外脆弱。藝術家們總會因為感受到太多而痛苦。但如果靈感消失，他們又會不顧一切去追尋她，因為他們已經品嘗過那份狂喜和歡愉，再也無法忍受庸俗平淡的人生。」

　　這麼一想的確很像是某種癮……拉萊耶想。

　　接下來，拉萊耶還是安心了幾天的，直到她發現島上似乎湧來了越來越多的藝術家。

　　這時候，哈林頓又一次找上了門。

　　哈林頓的家族在藝術界地位顯赫，他的畫送回家之後，很快引起了家人的關注。

　　他送回家的作品都相當奇怪，無論是構圖、線條還是色彩，都彌漫著某種詭異的氣息，在作畫時，哈林頓運用了大量渦形，製造出了扭曲卻又不可思議的視覺錯覺，任何看到畫的人都感受到了強烈的視覺衝擊，甚至會出現噁心反胃的情況，卻又無法將目光從畫面上移開。

　　這些畫讓哈林頓的父親大為震驚，在徵詢了兒子的建議之後，他邀請了許多聞名遐邇的藝術大師來鑒賞這些作品，一致得出了哈林頓突破了自己的結論。

　　……總之，等拉萊耶瞭解完前因後果，知道哈林頓的那些畫拍賣出了數千萬的價格之後，她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而哈林頓的來意也出乎了拉萊耶的預料。

　　「根據我的觀察，您對主題公園未來的經營有明確的計畫，不過我注意到拉萊耶的資金來源比較單調，短時間內似乎難以進入健康的迴圈，但我對拉萊耶的前景十分看好，想要在它的發展藍圖上佔據一角，」談到這個話題，哈林頓的藝術家氣質也削弱了少許，看起來更精神了，「不知道您願不願意接受注資呢？」

　　拉萊耶第一次遇到這種送上門的投資者，她也清楚哈林頓的身家，完全足以在主題公園上摻上一腳，這讓她有些猶豫。

　　倒不是在猶豫要不要接受注資，而是在接受了賽維爾先生的注資之後，拉萊耶手中擁有的股份並不算多，如果哈林頓的注資額超過一億，她可能會從拉萊耶主題公園的最大股東位置上跌落，哪怕她負責主題公園的建設和運營，也只是多一份工資的事。

　　如果是這樣……

　　哈林頓沒有看出拉萊耶的遲疑，垂下眼睛，自顧自說：「我可以接受AB股制度，注資數額會在一億美元以上，如果您有意向，可以讓律師進行細節商討……」

　　拉萊耶眨了眨眼睛。

　　她聽出來哈林頓的意思似乎和她想得不太一樣。

　　他根本不在意自己能夠擁有多少話語權，甚至在暗示拉萊耶將他的股權稀釋到一個極低的比例。

　　如果哈林頓是個對商業一竅不通的藝術家，提出這種建議也能理解，可根據矽谷提供的資料，哈林頓並不是那種精神世界裡只有繪畫的純粹的藝術家，正相反，他的資產絕大部分都來自於各項投資。雖然可能是理財團隊的功勞，但不能否認，哈林頓的確不可能對商業一無所知。

　　可看他眼下的表現，他似乎就只是想給拉萊耶送錢……

　　拉萊耶看了心不在焉的哈林頓幾眼，最終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哈林頓就是想給拉萊耶島送錢。

　　而由於哈林頓是在她這裡找到了靈感，不知出於什麼想法，他和許多朋友說了拉萊耶島讓他靈感大發，於是聽信他的話的藝術家們紛紛來拉萊耶醉生夢死，而不知道拉萊耶島到底有什麼問題，好好的藝術家過來住上幾天，全部變成了海灘邊的行屍走肉……

　　送走了員警，拉萊耶抹了把臉，直奔那群藝術家的聚集地。

　　這次這群藝術家似乎很有靈感，一個個都在埋頭創作，海灘上一片寂靜，只有潮聲連綿。

　　拉萊耶很快找到了哈林頓的住處，委婉地表示他們的行為已經給其他遊客和公園帶來了困擾。

　　「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出面打消警方的疑慮。」哈林頓說，「我們都可以接受檢查。」

　　拉萊耶：「……」是啊，別瞎說，他們只是在尋求靈感。

　　沒嗑藥，在這裡還用嗑藥嗎。

　　拉萊耶覺得，以後她很可能要開放一片區域專門來安置這些藝術家……

　　所幸海灘3區也已經做好了開放的準備，在拉萊耶親自致歉之後，這群藝術家心滿意足地搬進了海灘3區。

　　邊門隔絕了兩個相鄰區域，以後他們怎麼在海灘上遊蕩都不會有遊客看見了，再加上這片區域足夠安靜，更加適合潛心創作，沒有任何藝術家對於這項安排有意見。

　　安排完藝術家，拉萊耶也接到了矽谷的消息。

　　這段時間，哥譚那邊，拉萊耶和矽谷都在渾水摸魚。索瑟斯對找貓事業充滿熱情，壓根沒有去追查自己死亡原因的打算，而矽谷也沒有費心去查真相，每天就悠閒地盯著蝙蝠洞，看看蝙蝠俠有沒有找出新線索。

　　而這些蝙蝠也沒有辜負拉萊耶和矽谷的殷殷期望——蝙蝠俠的現任搭檔，他的第三個養子，紅羅賓查出了索瑟斯死亡的真相。

　　矽谷：哥譚每年都會舉辦地下拍賣會，你追查的那個姦夫是今年的哥譚地下拍賣會的供應商之一，可惜他無意中得知了主辦人的身份，結果被主辦人派人滅口，然後你比較倒楣，恰好在那天撞了上來。

　　不同于紐約，哥譚帶著某種貴族式的古典氣質，無論是無處不在的哥特式建築物，還是由四大家族構成的哥譚上流社會，無一不為這座城市平添了優雅而矜慢的風情。

　　也因此，在這座城市裡還能找到許多古老的痕跡，例如每年一度的哥譚地下拍賣會。

　　矽谷：他的最後一批貨已經抵達紐約，最近就會從紐約運往哥譚。

　　拉萊耶：什麼貨物？

　　矽谷：一批變種人女孩。

　　這個答案讓拉萊耶稍稍一愣。

　　的確，用瘟疫醫生救下被綁架的自己那一次，她順手救下了幾個小變種人，而那時候，紐約就提到過，哥譚一直會有人拍賣變種人……

　　那時候，紐約說過段時間哥譚可能會讓拉萊耶去處理，不過迄今為止，哥譚都沒有提過這個拍賣會的事。

　　帶著這個疑惑，拉萊耶去問了哥譚。

　　「是的，我知道這場拍賣會。」哥譚一點也不驚訝，「每年哥譚都會組織地下拍賣會，每年的主辦人和地點都不相同，而哥譚……你知道的，只有主辦人發出邀請函之後，我才能確定今年的舉辦地點是哪裡。」

　　拉萊耶目光下移，單手撐著側臉，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

　　「矽谷說這是最後一批，」她輕聲說，「這場拍賣會會拍賣多少個變種人？」

　　「目前名單上有137個，年齡在6-14之間。」哥譚說，「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參加今年的拍賣會，生物工程實驗室的事情可以交給我。」

　　【懸賞任務已更新】

　　【任務名稱：黑暗盛宴】

　　【任務難度：三星】

　　【任務目標：參加哥譚地下拍賣會並解救所有被拍賣的變種人】

　　【任務描述：沒有搶劫過拍賣會的代行者不是好園長。】

　　【任務獎勵：生物工程實驗室×1】

　　【任務狀態：待解決】

　　拉萊耶對著鷹身女妖笑了笑：「我會的。」

　　她閉上眼睛，思緒無止境地漫遊。

　　根據矽谷的調查，最後一批是品質最好的一批，無論是外貌還是能力都是最好的，一共是15人，而在他們之前，已經有122個孩子已經被送到了哥譚。

　　片刻之後，拉萊耶睜開眼睛，向哥譚頷首：「我先去紐約。」

　　「祝你順利，我會在哥譚等你。」哥譚說，「不過紐約還在和你冷戰嗎？」

　　拉萊耶：「嗯，這個……」

　　紐約貓貓這次很堅持，到現在都沒理過拉萊耶，拉萊耶也不好代替他去和鋼鐵俠見面，導致她現在都不敢回復鋼鐵俠的一遍遍催促，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才能消氣。

　　看出她的尷尬和無奈，哥譚會意地笑笑，不再追問。拉萊耶也趕快脫身，意識連結上紐約貓貓，貼心小意地詢問紐約貓貓能不能把她傳送到安置變種人女孩們的發貨地點。

　　哥譚給她提供了兩條路，一條是偽裝成參加拍賣會的買家，買家互相之間並不認識，而且所有人都戴著面具，拉萊耶只要偷一張邀請函，然後把邀請函的主人打暈丟進垃圾箱，就能施施然進入拍賣會了；另一條是假扮成拍賣會的服務員，方法也簡單，直接變張臉就行，不過如果遇到相熟的同事，會有很大幾率被發現身份問題。

　　為了不打草驚蛇，拉萊耶不能立刻解救這些變種人女孩，不過她可以先幫她們毀掉變種人控制器，沒有了這個，她們就能發揮變種人的力量，到時候如何拉萊耶一個人來不及去解救剩下的變種人，她們還可以幫忙。

　　一如既往，紐約沒有理拉萊耶，只是把她傳送到發貨地點，全程一言不發。

　　拉萊耶知道他肯定在看自己，然而紐約貓貓想表現得冷漠一點，她也不好拆穿，只能假裝不知道，一疊聲送上了一大堆讚美和誇獎，估摸著紐約該得意得翹尾巴了，才抬起頭，望向倉庫裡的變種人女孩們。

　　瘟疫醫生打扮的年輕人立于陰影之中，沖著警惕不安的女孩們躬身行禮，摘掉臉上的烏鴉面具。

　　[你好，女士們。]

　　面對詭異出現的陌生人，女孩們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望著天花板角落的監控。

　　[監控已經被我的同伴接管了，你們可以放心。]瘟疫醫生寫道，[我會救下你們所有人。]

　　光憑這行字似乎沒有什麼說服力，他出現這麼久，依舊沒有人闖進倉庫，給她們留個教訓，女孩們對視幾眼，紛紛相信了他的話。

　　一個高挑的金髮女孩眼神閃爍，忽然輕聲說：「你想要怎麼救下我們所有人？」

　　[我知道你們的同伴已經被送往哥譚，接下來你們也會被送到那裡。]

　　瘟疫醫生一行字還沒有寫完，另一個女孩已經帶著哭腔，顫抖著問：「你不是來放我們走的？我們還要被……送走……？」

　　她話還沒說完，情緒已然崩潰，淚水斷了線一樣落下，捂著嘴，說不出話來。

　　年輕人默默望著她，銀色的眼睛裡蕩開瀲灩的光，又被他垂下的眼睫遮住。

　　[如果我現在救下你們，會驚動抓住你們的主辦人，那樣他們會加強安保力量，想要救出你們的同伴會變得更困難。]

　　他猶豫了一下，寫道：[別擔心，我會跟著你們的。]

　　「好了，別哭了，安妮。」剛剛的金髮女孩正好在哭泣的女孩旁邊，伸手拍了拍她的籠子，輕聲安慰她。

　　她抬起頭，望向銀眼睛的年輕人：「無意冒犯，但是我們都戴著抑制器，你打算怎麼帶著這麼多孩子逃跑呢？」

　　[我會破壞你們的抑制器。]

　　金髮女孩問：「現在可以嗎？」

　　她掀起自己的長髮，露出頸環：「如果到時候再破壞，我恐怕會找不到機會，您能現在就幫我們破壞抑制器嗎？最好從外表看不出來，這樣我們也可以出其不意幫助您……」

　　女孩軟軟的懇求像是羽毛，輕輕在心尖上搔動，如果換成別人，恐怕在她開口時就被這把嗓音揉酥了心臟。

　　瘟疫醫生猶豫了下，點了點頭，走到金髮女孩面前，伸出手，用兩根手指捏住抑制器。

　　他指尖微微用力，力道精准地傳入抑制器，震碎了警報器和鎖扣，金髮女孩感受到被桎梏的能力有所鬆動，驚喜地望向瘟疫醫生，一雙眼睛盈盈如水。

　　拉萊耶一個接一個破壞了所有女孩的抑制器，正打算和她們說一聲，接著隱匿在暗處，就聽見金髮女孩突然站起來，對剛剛哭泣的女孩喊了聲：「安妮。」

　　被點名的安妮冷笑一聲，站起身，哪裡還看得出剛剛瑟瑟發抖的可憐模樣，她抬起手，黑暗從她掌心瘋狂湧出，呼嘯著沖向四周，瞬間吞噬了倉庫裡的光亮。

　　黑暗來得快去也快，只是一瞬間，房間裡的燈光已經恢復，然而剛剛被關在籠中的變種人女孩們已經一個都不剩了。

　　很顯然，那個叫安妮的女孩擁有空間系的變種能力，而她們根本就沒打算幫拉萊耶，只是騙她破壞了抑制器，接著帶走了全部同伴。

　　拉萊耶：「……」

　　拉萊耶：「？？？」臥槽？

　　第一次有事情脫離了拉萊耶的計畫，她站在原地懵逼了幾秒，半天沒反應過來，直到紐約幸災樂禍的聲音在她耳邊響了起來。

　　「運貨員馬上就到，」他不懷好意地說，「猜猜他們會怎麼想？」

　　拉萊耶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有人救走了所有貨物，很可能還會對哥譚的貨物下手，收到這條消息的話，哥譚那邊肯定會加強警戒力量，她想要救出所有變種人只會難上加難……

　　說實話，拉萊耶一開始就沒有對這些孩子能幫上自己的忙懷抱太多期待，現在事情果然不順利，她也只能歎口氣，不太情願地啟動了自己的備用計畫。

　　「紐約，」她放軟了語氣，「你能幫我嗎？」

　　……

　　「發生了什麼？」運貨員拎著負責人的衣領，大聲質問。

　　他身後是他剛剛一路走來的倉庫，此刻整座倉庫一片狼藉，到處都是火焰和血跡，黃銅彈殼散落在血與火之間，顯然剛剛經歷過一場戰鬥。

　　「是那些變種人做的。」負責人艱難地說，「她們破壞了抑制器，發動暴動，殺死我們許多人，製造混亂之後逃跑了。」

　　哪怕已經猜到了一些，運貨員依舊不可抑止地心跳驟停了一瞬。

　　想到自己手機上的那份貨物清單，以及主辦人的手段，他越發感覺倉庫裡逼仄窒悶，讓他幾乎喘不上氣。

　　他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單詞：「所有貨物都沒了？」

　　「不，還剩下一個……她沒來得及逃跑，被我們抓住打暈了，現在就在倉庫裡，你要去看嗎？」

　　運貨員放開他，「帶我去。」

　　他一邊跟著負責人前往倉庫，一邊向自己的上司彙報這邊的意外。

　　他的上司也被這一突發情況搞得發愣，沉默了一會，才對心驚肉跳的運貨員說：「老大問剩下哪個。」

　　倉庫裡果然只剩下了一個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女孩，灰白長髮淩亂地遮住了她的臉，看上去脆弱得不堪一折，運貨員掃了眼，確認她身上沒有受傷，不禁松了口氣。

　　他蹲下身，抓住貨物的頭髮，把她拎起來，打算看看抑制器上的編號，確認這到底是哪個貨物。

　　隨著他的舉動，昏迷的女孩腦袋歪向一邊，髮絲散落，露出了她的臉。

　　在看到那張臉的瞬間，運貨員陷入了沉默。

　　他低頭檢查貨物清單，對著手機彙報：「是049，變種能力和魔形女差不多，能夠變形成他人的那個，她以前用的似乎都不是她本來的臉。」

　　他把鏡頭對準手中的女孩，電話那頭也沉默了。

　　片刻後，運貨員聽到了只聽過一次、屬於主辦人的聲音。

　　男人用在變聲之後顯得無比怪異的聲音柔聲說：「留下這一個也就夠了。」

　　「對她好點，別碰臉。」

第75章

　　貨車緩緩開動，原本在鐵籠裡裝昏迷的拉萊耶也無聲蘇醒。

　　全景圖被紐約投影在她的意識裡，四壁的各種電線回路也用金色標出，讓拉萊耶很清楚，車廂裡安裝了監控，將畫面即時傳輸到哥譚的主辦人那裡。

　　在代表監控範圍的橙黃色光圈籠罩下，拉萊耶只能半闔著眼，睫毛垂落，只從監控看的話，完全看不出她已經清醒了。

　　因為事發突然，拉萊耶只好採用了備用計畫，走「假裝貨物」這條路線直接混進後臺接觸之前的變種人孩子，而不是以客人的身份混入。

　　她讓紐約把自己變成變種人女孩的樣子，之後也沒來得及看，匆匆演了一出「逃跑不成反被抓獲」的戲碼，隨後就安心倒地裝昏迷，等待被送往哥譚。然而之後送貨員和主辦人的態度和拉萊耶想得不太一樣，讓她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拉萊耶還在思索，耳畔響起了紐約貓貓熟悉的聲音。

　　「矽谷說他搞定了。」紐約說，還不忘嘲笑拉萊耶，「如果不是我……」

　　他越說越得意，如果不是不能顯出身形，現在紐約貓貓就要跳出來，豎起尾巴沖著拉萊耶叫喚了。

　　之前拉萊耶沒遇到什麼大事，也沒有如紐約所想的那樣天天懇求他搭理她，搞得紐約貓貓很是氣悶，雖然已經不太記得自己是為什麼生氣的，但是既然拉萊耶選擇和他冷戰，他當然不會提前認輸。然而他倔了這麼多天，代行者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不說，甚至連和他說話的時候都少了，反倒是把紐約貓貓弄得每天都氣咻咻的。

　　眼下拉萊耶難得判斷失誤，給了紐約一個大肆嘲笑她的機會，他立刻神氣活現地跳出來，圍著拉萊耶大聲咻咻咻。

　　之前生氣歸生氣，可紐約心裡總是有點沒底氣，這次就不一樣了，他已經在喜滋滋地盤算著該如何舉一反三，證實拉萊耶之前也做出過錯誤的判斷。

　　「嗯，的確是我判斷失誤。」拉萊耶沒否認，確認監控被矽谷接手，她也坐了起來，扯了扯裙子，自行檢討。

　　拉萊耶對小孩子一直寬容，也沒覺得她們做得有什麼不對，她出現的初衷就是來看看她們的狀況，讓孩子們知道她們能獲救，解除抑制器也是為了讓她們安心……現在想想看，自己之前的想法對一群小孩子來說也有點要求過高。

　　不過對拉萊耶來說，這點小波折還在計畫的彈性範圍內，她也沒太放在心上。

　　她反思了一下失誤，紐約反而有點愣。

　　「其實你也……」他說了幾個單詞，突然停住不說了，憋了半天，才不太熟練地安慰拉萊耶，「人類就是很奇怪的。」

　　拉萊耶深有同感地點頭：「嗯……」

　　她剛點頭，立刻意識到不對。

　　等等，她又被帶進城市意志的邏輯怪圈裡了！

　　為了避免思路被帶偏，拉萊耶決定換個話題，她動了動腿，正想開口，忽然感覺到哪裡不太對勁。

　　「……」拉萊耶問，「你只給我換了臉嗎？」

　　紐約哼了一聲，悶悶地說：「為什麼要換臉？她們又沒有你好看。」

　　他帶著點驕傲補充道：「我給你調整了身高，修了體型，還換了衣服……」

　　一副全是他的功勞的樣子。

　　拉萊耶：「……」

　　拉萊耶是看熟了瘟疫醫生的臉的，但以索萊達德的審美來說，她也能理解這張臉到底有多大的殺傷力，那些柔和的線條以最恰到好處的方式融合起來，仿佛在銀色山泉裡琢磨工細，配合著冰雨般透徹的眼睛，美得令人心悸。

　　單憑容貌，哪怕是穿上裙子，拉萊耶也有信心看起來毫不違和。

　　她伸出手看了看，紐約的確調整了體型，對於白種人來說，十三四歲的少年少女都手腳細長，身材纖瘦，發育也才剛剛開始，像是一群剛剛褪去絨毛的雛鳥，換身裙子還真可能完全看不出來性別。

　　拉萊耶單手捂臉，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不乾脆變成女孩子？」

　　紐約理所當然：「你說要有的。我同意過，當然會給你。」

　　……這個時候你倒是記得了！

　　事已至此，拉萊耶也懶得說了，反正目的地在哥譚，等到了哥譚她肯定要切成雨中女郎的帳號，到時候再說。

　　隨著貨車離開紐約，瘟疫醫生也無法維持形態，不過矽谷接管了監控，拉萊耶不擔心貨物消失這件事會被發現。

　　幾小時後，貨車抵達哥譚。

　　哥譚第一時間提醒：「來了。」

　　聽到提醒，拉萊耶熟練地登入雨中女郎，出現在貨車車廂裡，抓起髮絲看看，滿意地看到自己已經被調整成了之前的模樣……

　　「我給你上了妝。」哥譚說。

　　拉萊耶：「……」但是你沒有變性。

　　看著拉萊耶捏著裙子默然，哥譚頓了下，給她解釋：「地下拍賣會資料一直是壓在檔案裡的，蝙蝠俠每年都會到場，如果他遇到你，你可能不太好解釋。」

　　拉萊耶：「……」行吧。

　　在變性和異裝癖之間選後者，的確很合理。

　　根據哥譚的說法，去年地下拍賣會是在一艘豪華遊輪上舉報的，可惜在進入公海之前就被蝙蝠俠截住。而今年的地下拍賣會地點又回到了哥譚，主辦人把地點定在了一處廢棄的哥譚地下劇場，截止目前，都沒有被蝙蝠俠發現的現象。

　　貨車帶著拉萊耶駛入地下劇場，停在後臺，緊接著車廂打開，幾個男人把籠子運下來，推著拉萊耶一路向後臺跑去。

　　拉萊耶第一次看到了了那些小變種人。拍賣會的後臺秩序井然，持槍的警衛守在出口處，服裝師在一旁等待，孩子們按照年齡分成了幾組，一個個被粗暴地扒光衣服，排隊走進全無遮擋的浴室，水槍從頭頂洶湧噴出，把他們沖刷乾淨，有個小一點的孩子還被沖得趔趄了下，重重摔倒在地，胳膊肘撞出大片青紫，看起來格外驚心動魄。

　　變種人通常會在青春期覺醒能力，但也有出生時就和常人相貌迥異的孩子，年紀比較小的變種人都是這個類型的，摔倒的那個孩子就有著精靈一樣的長耳朵，他捂著胳膊淚汪汪的樣子簡直讓人心碎。

　　拉萊耶並沒有被放下來，而是被推向後臺深處，她看了一路，大概清楚了流程。

　　這些貨物在上臺前全部都要沖洗乾淨，裹上精美的包裝，而貨物毫無尊嚴可言，會被像囚犯一樣扒光衣服，關進房間一起沖刷。

　　……拉萊耶不禁開始思索起自己要不要讓哥譚給自己當場變性。

　　帶著這樣的思緒，她抵達了後臺最深處的房間，在工作人員的驅趕下，跌跌撞撞地從鐵籠中走向這片地獄。

　　井井有條的忙碌持續了一段時間，地下劇院裡，一位位盛裝的客人也逐漸入場，窸窸窣窣的聲音傳到後臺，所有孩子們都狠狠地打了個寒戰，眼眸裡流露出深深的恐懼和憎恨。

　　眼看拍賣會即將開始，主辦人也在下屬的引領下，前來最後一遍檢閱商品。

　　他看了一圈，滿意地拍了拍手，問：「049在哪裡？」

　　「這裡，老大。」

　　下屬喊了一聲，一扇門打開，一個白裙的女孩被兩個大漢抓著手腕，從房間裡拖了出來。

　　「鬆開她。」主辦人輕聲說。

　　女孩用力掙開身邊的男人，充滿恨意地瞪了他們一眼，抬手撥開散落的灰白髮絲，轉過頭，銀色的眼睛直直望過來。

　　像是冰水劈頭澆下，後臺短暫地沉寂了一瞬，吸氣聲此起彼伏，驚愕像是病毒一樣，迅速傳染了整個後臺。

　　後臺的光線絕對不是最合適的，可就在這樣糟糕的打光下，她的美麗依舊清晰地映在了每個人的腦海裡，像是一記強有力的巴掌，扇得所有人都說不出話，昏暗之中，唯獨她像是在發光。

　　主辦人臉上也戴著面具，看不出情緒，他走到女孩面前，迎著那雙迸射出激烈怒火的銀眼睛，伸手捏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讓他仔細端詳她的臉。

　　「很好。」他笑著說。

　　下屬們松了口氣，還沒徹底放下心，就聽見了響亮的「啪」一聲。

　　主辦人帶著微笑，對著女孩的臉扇了一巴掌。

　　紅印迅速在白得仿佛透明的臉上浮現，破壞了那份毫無瑕疵的美，卻又增添了幾分誘人施虐的脆弱。

　　「這樣更好看。」主辦人輕飄飄地吩咐，「把她關進展台。」

　　他將神情錯愕的女孩拋在身後，轉身離去。

　　……

　　提姆·德雷克坐在座位上，把玩著主辦方提供的小型望遠鏡，默默數著時間。

　　今年的哥譚地下拍賣會隱蔽工作做得比往年更好，直到拍賣會開始前夕，紅羅賓才查到了拍賣會的舉辦場地，因為時間緊迫，他們只能選擇偽裝成受邀的買家參與拍賣會，做好救人的準備。

　　按照計畫，蝙蝠俠會和他一起出席拍賣會，但是恰好哥譚市區有別的事情絆住了蝙蝠俠的腳步，提姆只能自己先行動。敲暈一個買家之後，他成功靠著從對方身上拿到的邀請函進了地下劇場，一邊等待布魯斯趕來，一邊等待拍賣會開始。

　　隨著買家陸續入場，拍賣單也被發放到了所有人手上，提姆低頭翻開，目光掠過一串千奇百怪的珍品，落在了一樣奇怪的拍賣品上。

　　那是一根鏽跡斑斑的撬棍，頂端似乎還附著了斑駁的黑色痕跡。

　　提姆大概能猜到這根撬棍到底為什麼能夠登上地下拍賣會的拍賣台，也清楚這更可能是一個針對蝙蝠俠的陷阱。

　　他平靜地合上拍賣單，望向劇場的舞臺。

　　竊竊私語聲逐漸消失，偌大的地下劇場裡座無虛席，隨著一聲鈴響，拍賣會正式開始。

　　讓人眼花繚亂的拍賣品來來往往，一張張叫價牌在劇場的坐席間升起，起伏如同海潮。

　　提姆看著一樣樣「商品」被拍下，始終沒有動作。

　　拍賣場遮罩了信號，他和蝙蝠俠的通訊也受到了限制，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趕到，而在提姆的判斷裡，現在還不是動手的好時候。

　　就在這時，拍賣師送走上一件商品，突然壓低了聲音，用詭秘的語氣低聲說：「下面是一件特殊的拍賣品，我認為這應該被稱為藝術品，只不過製造她的並不是舉世聞名的大師，導致她被丟棄在污泥裡，淪落到無人鑒賞的處境……但是我們把她從塵埃裡發掘了出來，將這尊美麗的花瓶獻到你們面前！」

　　幕簾拉開，巨大的玻璃展櫃被推到了拍賣師身邊，展櫃裡用樹枝和花朵裝飾了上半部分空間，綴著細小花朵的藤蔓垂落下來，白裙的女孩跪坐在展櫃裡，層層疊疊的薄紗裝點了裙擺，枯枝編成的花環壓在她的頭頂，髮絲微微晃動，露出臉上鮮明的傷痕。

　　她的身邊散落著白骨，女孩坐在骨堆裡，銀色的眼睛裡仿佛藏著月光下的海潮，眼神脆弱又迷茫。

　　「049號拍賣品。」拍賣師的聲音帶著笑意。

　　作者有話要說：

　　拉萊耶：但是我掀起裙子比你們大：)

第76章

　　「049號拍賣品！」

　　拍賣師開口時，拉萊耶偏著頭，專心聽哥譚轉達矽谷的話。

　　「所有孩子都被關進了等待室裡，現在最後一個看守人員離開了房間。」哥譚說。

　　想要把看守人員引出房間並不難，矽谷偽造了一段音訊，導入他的通訊器，讓他誤以為有新命令需要執行。

　　拉萊耶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劇院裡的觀眾：「我知道了，落鎖吧。」

　　哥譚：「好的。」

　　電子幽靈的觸角伸向每一處閘道節點，一聲聲「噠噠」聲裡，電控門一扇扇上鎖，劇院出口閘門落下，系統失效，通訊消失，在矽谷的操控下，這段代表毀滅的節奏明快得仿佛電子音樂。

　　神情驚愕的工作人員被鎖在了後臺，而意識到不對的買家們在聽到聲響時紛紛抬起頭四顧，卻只看見了拍賣師同樣一無所知的模樣。

　　窸窸窣窣的交流聲在大廳裡蔓延開，最開始買家還能保持矜持和鎮定的氣派，和其他賓客交流自己的猜測，但在有人率先發現無法離開之後，他們的鎮定演變成了席捲劇院的恐慌。

　　有人慌慌張張地跑上臺，對著拍賣師說了什麼，拍賣師還沒回答，驚怒交加地質問就響了起來。

　　「你們說你們在等待蝙蝠俠闖進這裡，現在他來了！」

　　拍賣師勉強平復內心的波動，高聲解釋：「不，先生，我們的確歡迎蝙蝠俠來到我們之中，陪伴我們度過這個愉快的夜晚，但這絕對不是蝙蝠俠。」

　　他剛說完這句話，忽然感覺冰冷柔軟的觸感貼上了他的脖頸。

　　「的確不是。」有誰在他耳邊低聲說。

　　拍賣師不及回頭，只看見守候在台下的武裝人員紛紛調轉槍口，對準了臺上的自己。

　　「不——」

　　他只來得及吐出一個字，槍聲大作，彈片擦過他的面具，裂紋從邊緣迅速蔓延，面具破碎，碎片砸落在地板上，露出一張寫滿驚恐的面孔。

　　除了那些受害者，這座劇院裡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不過瘟疫醫生是緘默議會的，沒有屠殺的喜好，雖然目前只有復仇者聯盟的成員和彼得見過瘟疫醫生的臉，但以防萬一，拉萊耶到底要收斂一點。

　　趁著矽谷鎖死出口時製造的騷亂，她站起來，手指按住玻璃，雷光從掌心一點爆發，玻璃應聲碎裂，而她也冒著玻璃碎片閃到了拍賣師身後，用他的身體當做自己的第一道盾牌。

　　「這次你和我的共鳴度只會成為你扮演的阻礙，」哥譚說，「你能辦到嗎？」

　　拉萊耶抓住拍賣師的西裝：「沒問題。」

　　城市意志的代行者不能離開城市範圍太遠——在拉萊耶的有心掩飾下，這條資訊並沒有暴露給外界，雷霆陰影之戰發生在兩座城市的交界處，瘟疫醫生在解決金並的手下時也沒有離開紐約太遠，而如果真的有需要離開城市的情況，也不算很難解決，比如現在，拉萊耶可以把位於哥譚的帳號捏成瘟疫醫生的模樣，用代行者扮演代行者。

　　當然，這種解決辦法也不是沒有任何問題，比如這種時候，和城市意志的共鳴度反而會成為扮演的阻礙，拉萊耶身處某座城市時，率先感受到的是這座城市意志的想法，如果控制力不夠強，很可能出現思路混淆的情況。

　　另外就是能力……代行者在每座城市擁有的能力也不一樣，這種情況只能靠跨城扮演時儘量不使用能力來解決。

　　簡單來說，拉萊耶相當於在不同伺服器各自建立遊戲號，不同服帳號職業形象不同，不能隨意轉服，但她可以把自己的帳號捏成隔壁服帳號的模樣來進行cos……

　　雖然拉萊耶現在是用雨中女郎帳號cos成瘟疫醫生，但她還是儘量貼近瘟疫醫生的戰鬥風格，拍賣師穿了防彈衣，但第一輪彈幕之後，他的身體也已經支離破碎，更多的子彈洞穿他之後沒入了拉萊耶的身體，好在她現在個頭不高，腦袋正好被軀幹擋住，否則就不是只死一次的下場了。

　　彈殼雨點一樣墜落，槍手們在十幾秒內清空了彈匣，不給拉萊耶喘息的機會，下一波彈幕呼嘯而來。

　　為了保證攻擊的連續性，經過嚴格訓練的安保團隊會選擇削減火力，形成錯落有致的彈幕，不留任何間隙。

　　拉萊耶也沒寄希望於敵人出現低級失誤，哥譚復活了她一次，她重新恢復滿狀態，抓住拍賣師的後心，用力甩向掃射的槍手，也不在意能不能造成阻礙，向空氣伸出右手，撬棍頓時出現在她的手中。

　　哪怕槍聲沒有停，橫飛出去的人體終究影響了一瞬視野，等殘軀被彈幕撕碎，一道染血的身影陡然從陰影下躥出來，呼吸間就近了身，手中的撬棍紮進一個槍手的肩胛肌肉，將百十來磅的壯漢提了起來，伴隨著呼呼風聲，撬棍掄出完整的圓，周圍的一圈槍手瞬間飛了出去，重重嵌入劇場的牆壁裡。

　　拍賣師的身體為拉萊耶擋了點子彈，儘管沒能全部躲過。金屬彈頭嵌入她的血肉，絞碎肌腱和血管，噴湧而出的血染紅了白紗裙，但是靠著哥譚一次次復活，彈頭紛紛被修復的血肉推出身體，絲毫不影響拉萊耶揮起撬棍收割人頭。

　　觀眾席上，混在逃跑賓客間的提姆看著舞臺上的屠殺，皺了皺眉。

　　布魯斯應該是來不及趕到了……

　　紅羅賓想著，手指落在襯衣的領口，打算露出制服，自己下場。

　　這是，異變陡然發生。

　　穿著白西裝的男人突然出現在舞臺上，身形一個閃爍，陡然出現在了紅裙少女身後，一隻手攬住她的腰，仿佛從背後親昵地擁抱她。

　　女孩像是因為身後的男人而微微僵住了，繃緊的肌肉逐漸放鬆，小臂線條重新回歸柔美，握緊撬棍的手指一點點鬆開，撬棍也隨著力氣消失滑落。

　　「鐺！」

　　撬棍砸在地板上，女孩的手也驟然跌了下去，軟軟地倒在男人懷裡。

　　這一幕讓提姆瞳孔微縮。

　　……主辦人。

　　「別鬧了。」主辦人說。

　　他手臂微微用力，從女孩身體抽出沾滿鮮血的手，將懷裡的少女屍體放在地板上，仿佛無意一樣看向觀眾席。

　　在他們視線交匯之前，提姆已經敏捷地低下頭，假裝匆忙逃跑的賓客，他能感覺到主辦人蛇一樣的視線從他身上輕輕舔過，隨後游向其餘買家，沒有懷疑。

　　提姆不完全寄希望於主辦人沒有發現自己，他低下頭，想要繼續匍匐前行，卻發現他面前的過道裡閃爍著火星的亮光，接著浮現出一行文字。

　　[提姆·德雷克，你能代替我去救人嗎？]

　　被從身後洞穿心臟的瞬間，拉萊耶就意識到主辦人絕對不是什麼普通人。

　　她現在用的是雨中女郎的帳號，不是瘟疫醫生能夠相提並論的，單論軀殼的強度，在共鳴度70%之後，幾乎足以硬抗小規模的爆炸，普通子彈已經無法對她造成傷害，剛才槍手發射的都是□□，用於擊穿裝甲鋼板，如果是普通人類，在數百米的距離重上一槍，身體瞬間就會被絞碎，可放在拉萊耶身上，只是稍微嵌入身體的程度。

　　拉萊耶猜想他們的假想敵是開著蝙蝠車的蝙蝠俠，而現在這些子彈都送給了自己。

　　然而這樣一具軀體在主辦人眼中似乎和普通人類沒什麼區別，他的手指輕易撕裂了強韌的身軀，仿佛利刃一般洞穿了拉萊耶的心臟。

　　「他……」哥譚觀察著主辦人，「有點奇怪。」

　　「但是在哥譚，你不會輸。」她說。

　　拉萊耶相信哥譚的判斷：「我知道，不過這需要時間，他會拖住我們的腳步，如果想要儘快解決他，這座劇院也保不住了，在那之前……」

　　她說的「儘快解決」指的當然是擴大戰鬥規模，但是在召喚雷海的情況下，劇院很可能坍塌，如果在那之前那些變種人孩子沒能逃出去，就會被掩埋在廢墟裡。

　　哥譚「唔」了一聲，片刻後對拉萊耶說：「你可以把救人的事交給別人。紅羅賓在這裡，他可以做到。」

　　拉萊耶依稀記得這個名字：「他不是還沒成年？」

　　哥譚：「對這座城市來說，他不是個孩子了。」

　　「諸位，請保持鎮定，」主辦人的聲音並不響亮，卻清晰地傳到了所有人耳中，「你們讓我覺得很失望，這點小意外就足以讓你們驚慌失措了嗎？」

　　他不像之前面對拉萊耶時那樣心情愉快了，聲音裡聽不出多少情緒：「我們已經在邀請函上寫明這將是一個特殊的夜晚，而現在我們獵物還沒有出現，這……就是你們想要留下他的決心嗎？」

　　看到襲擊者被主辦人解決，參與拍賣的買家們雖然沒有完全冷靜下來，但也能夠想起他們的初衷，紛紛抬頭望向主辦人。

　　即使戴著面具，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身周平靜而自信的氣場。

　　看到賓客的視線全部彙聚到他身上，主辦人欠了欠身：「那麼拍賣繼續——」

　　他話音未落，躺在腳邊的少女倏地抬腿踢來！

　　這個姿勢並不好發力，但對少女來說似乎不成問題，她的身體像是抽去了骨頭一樣，輕鬆以完全不符合人體力學的動作從地上彈起，在主辦人擋住她的腿的同時，手中撬棍調轉方向，幽藍的電弧纏繞在撬棍上，鋒利的平口對準主辦人的胸口刺去。

　　電蛇四起！地板被雷光炸裂，巨大的電弧從地板躥上劇院的天花板，富麗堂皇的枝型吊燈閃爍了一瞬，數千支燈泡驟然爆炸！

　　水晶碎片紛飛如雨，折射出點點光彩，過於刺眼的亮光灼傷了人們的視網膜，許多人捂著眼睛慘叫出聲。

　　在墜落的碎片雨裡，拉萊耶和主辦人激烈交戰。

　　水晶碎片在他們鞋跟砸下時紛紛震碎，細小的水晶顆粒折射雷電，恍如星光璀璨的銀河。

　　沒人能夠在黑暗中捕捉到他們高速移動的身影，只有雷霆炸開的一瞬，亮藍的電光勾勒出他們的輪廓，將他們的剪影投落在劇院的牆壁上，仿佛魔神猙獰的舞蹈。

　　黑暗是鷹身女妖的領域，雖然因為共鳴度還沒有達到下一階段，拉萊耶無法使用相關的能力，但這已經足夠她在黑暗中如魚得水。

　　然而她已經用上了哥譚的能力，主辦人看起來依舊遊刃有餘，甚至直到現在，拉萊耶也沒有看出他擁有什麼異于常人的能力，也無法判斷他到底是什麼類型的超人類。

　　越是交手，拉萊耶心中越是湧動著某種不祥的預感。

　　「可以了，拉萊耶。」哥譚說，「紅羅賓已經救下了所有孩子，現在他們全部都在安全距離之外。」

　　那就不用拖延時間了。

　　拉萊耶深吸一口氣，鷹身女妖的雙翼從脊背綻出，狂風浩浩蕩蕩席捲了劇場，她仰頭望向頭頂，口中發出一聲尖嘯！

　　此時，劇院上空，不知何時聚攏起了一片令人不安的陰雲，雷雲不斷翻湧，噴吐出一道道電光，位於劇院上方的雲層高速旋轉，形成幽深的漩渦，仿佛一隻巨大的眼睛，注視著下方的廢墟。

　　就在這時，一聲金屬般尖銳的嘯聲從廢墟中刺出，響遏行雲。

　　如海雷霆轟然降臨！

　　地面在雷海中坍塌，泥土和石塊盡數化為齏粉，劇院仿佛經歷了一場地震，承重柱接連倒下，斷裂的水管噴出污水，水流迅速淹沒了劇場，電流在水中肆意流竄，如同陰冷的蛇群，毒牙咬住所有來不及避開污水的買家，將他們痙攣的身體拖入水中。

　　等到電弧散去，哥譚夜晚的空氣湧入劇院，一片狼藉的大廳也暴露在了雷雲的籠罩下。

　　藏在天花板上的水管開始往下漏水，水流形成一道道小瀑布，蓄滿了舞臺下的地面，逐漸向著舞臺逼近，如同洪水蓄謀吞噬最後的孤島。

　　舞臺上，兩道人影靜靜對峙。

　　經受了雷光洗禮後的舞臺已經找不出一塊完整的地板，可作為目標的主辦人不但安然無恙，連身上的白西裝都沒有沾上半點焦黑。

　　他對於剛才的雷霆毫不在意，反倒是拉萊耶若有所思，開口詢問：「你是哥譚意志的代行者？」

　　拉萊耶猛地抿緊了唇。

　　不等她開口，主辦人喃喃了一句：「真麻煩。」

　　他後退一步，身影陡然從舞臺上消失，就像他突兀出現那樣，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這個主辦了拍賣會的男人在確認了拉萊耶的身份之後，便毫不猶豫地撤離，放棄了原本的計畫和全部手下，只留下化為廢墟的拍賣場。

　　拉萊耶靜靜站在舞臺中央，腦海裡卻回蕩著主辦人剛才的話。

　　他剛剛說的是「哥譚意志的代行者」，而不是「哥譚意志」。

　　拉萊耶對外界從來都是自稱是「城市意志」，而不是「城市意志的代行者」，所以一般人不會知道代行者的存在，除非是城市意志，或者另一個代行者。

　　但是拉萊耶也很清楚，她是唯一的代行者，而城市意志也不可能擁有人類的身體……

　　一個念頭閃電般穿過拉萊耶的腦海。

　　在被她解放之後，樓蘭曾經想要佔據她的身體。

　　除非是——

　　作者有話要說：

　　生死時速失敗。

　　笑不出來.jpg

第77章

　　失落之城。拉萊耶想。

　　和城市意志不同，失落之城可以佔據接納他們的人類的身體，進而混入人類世界，而由於失落之後，他們與城市意志無法進行溝通，所以就算他們離開了原址，也不會有城市意志發現。

　　在樓蘭廢墟時，拉萊耶就猜到了或許會有失落之城隱藏在人群之中，但那時候，她還沒有想過她會這麼快遇上他們。

　　剛剛戰鬥時哥譚也在，不過她並沒有懷疑主辦人的身份，她在城市裡尋找了一圈，對拉萊耶說：「他不在哥譚。」

　　拉萊耶閉上眼睛，過了會才開口，嗓音薄得像是霜花：「沒關係，讓矽谷去找吧。你知道他是誰嗎？」

　　「是的……我知道。」哥譚輕輕吸了口氣，「他自稱瓦羅沙，在地下世界裡這個名頭很響亮。他會負責主辦這一屆拍賣會是因為上一屆的失敗讓許多買家對於拍賣會失去了信心，所以那些供應商找上他，希望他能夠主辦這次的拍賣會，對付蝙蝠俠。」

　　簡單來說，如果說不知道瓦羅沙的真實身份，看上去就像是又一個被蝙蝠俠吸引到哥譚的超級罪犯。

　　拉萊耶微微頷首：「你有他的照片嗎？」

　　「我已經發給矽谷了。」哥譚說。

　　拉萊耶「嗯」了一聲，然而內心深處，她並不看好矽谷能夠找到瓦羅沙。

　　果然，幾秒之後，矽谷的消息發到了拉萊耶的手機上。

　　矽谷：你肯定不想錯過這個大新聞——他死了。至少是有個和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樣的傢伙死在這裡。接下來怎麼辦？

　　哥譚和拉萊耶一起看到了這條消息，有些疑惑地輕聲重複：「他死了？」

　　她疑惑了幾秒，目光落在拉萊耶身上：「你看起來並不驚訝？」

　　「因為一些理由，等結束之後我會和你解釋，」拉萊耶沒有對哥譚隱瞞，不過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現在我想先去詢問一些事情。」

　　她並不奇怪于哥譚的反應。一旦一座城市失落，其他城市意志就會逐漸失去和其相關的記憶，因此哥譚不記得樓蘭或者瓦羅沙，別的城市意志也不可能記得。

　　她沒有浪費時間去群聊裡詢問，而是直接戳了樓蘭。

　　「你當初想要佔據我的身體，」拉萊耶開門見山，「如果你成功了，你是不是就能夠一直以我的身份活躍下去？」

　　這個時間點，樓蘭正在主題公園裡懶洋洋地看著海灘上的遊客，防止他們喝多了酒把自己淹死，聞言一時沒反應過來，過了幾秒，才說：「不，不是這樣。」

　　他斟酌了一瞬，才慢慢解釋：「普通人類無法承載失落之城的意志，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崩壞，如果我當時成功佔據了您的身體進入人類世界，接下來我要是想繼續偽裝成人類，就需要不斷更換軀殼。」

　　拉萊耶：「嗯，那除了毀滅人類，你當時還打算做什麼？」

　　樓蘭：「……」

　　拉萊耶等了半天沒等到回答，想了想，猜出來樓蘭大概是不想留下話柄，於是安慰他：「沒關係，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我們主題公園的企業信條之一就是誓死捍衛員工自由發言的權利。」

　　樓蘭：「……」後面是不是還有一句「然後當場打死」。

　　他內心激烈鬥爭，半天才說：「尋找我的血裔。」

　　理論上，城市意志並不會徹底消亡，但災難和戰爭都可能讓居民拋棄他們。他們始終只是城市，因為人才能存在，受到土地約束……可一旦失落，這些事情都會發生改變。

　　成為失落之城，他們就有可能脫離土地的束縛，只要像樓蘭說的那樣，進入人類的身體，就能同時享有漫長的生命和無與倫比的力量。

　　但這時，他們的生命依舊受到人類的約束。

　　「我能夠苟延殘喘至今，是因為繼承了當年樓蘭居民的血脈的人還活著，」樓蘭說起這句話，顯得有些疲憊，「如果他們全部沒有留下後代就死亡，那麼我也會徹底煙消雲散。」

　　因為繼承血脈的人類還存在，他們才能存在下去。

　　「所以只要找到那些後裔，佔據他們的身體，你的生命和力量就完全屬於你自己了。」拉萊耶說。

　　樓蘭默然許久，輕笑一聲。

　　他坦然道：「您不用試探我，如果有可能，我的確會這麼做，但在找到能夠讓他們可以承載我的意志的方法之前……」

　　在那之前，血裔用一個少一個，失落之城不會做這麼愚蠢的事情。

　　解答了內心的疑問，拉萊耶便轉頭繼續和矽谷討論去了。

　　既然曾經是城市意志，在確認自己被發現之後，瓦羅沙當然會撤出哥譚，遠離城市，避免被城市意志發現蹤跡。

　　從他之前的行為來看，他對於城市意志的敵意沒有那麼強烈，當然也可能是因為知道他沒辦法殺死拉萊耶，而他會猜到拉萊耶的身份也是理所當然——之前的演出讓全世界認識了城市意志，隱藏在人類之間的失落之城自然不會一無所知。

　　就是不知道他怎麼看待城市意志紛紛找了代行者然後互相廝殺這件事……

　　想想之前瓦羅沙詢問時的語氣，拉萊耶感覺他似乎也不太確定她是代行者，畢竟城市意志同時認可人類成為代行者的事情聽起來十分不靠譜，但這個猜測總比諸多城市同時失落或者他們找到了能夠干涉現實的辦法來得靠譜一點。

　　矽谷：其實這次被他跑掉不算什麼，他只是在網中撲騰而已。

　　矽谷意志誕生於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哥譚說過他是最晚誕生的城市意志，如果瓦羅沙是在矽谷誕生之前失落的，那麼他不會知道電子幽靈對網路的控制力，一旦他在網路上有所動作，矽谷就能在第一時間抓住他。

　　拉萊耶相信矽谷的能力，她剛要回復，忽然聽見身後響起少年的聲音。

　　「你應該已經知道我是誰了，」提姆說，「我覺得你還欠我一個自我介紹。」

　　警方接手了被救出的孩子，不過現在距離他們進入現場還有一點時間，提姆原本只是以防萬一回來看看，沒想到剛才的少女還站在舞臺中央，一動不動。

　　她不是哥譚。提姆掃過她的臉，一連串資料在他腦海中流過。

　　但用火星拼成文字是緘默議會的標誌，眼前的女孩應該也是緘默議會的一員，就是不知道是哪一座城市。

　　他在舞臺上落下，沒有過於靠近這個看上去不堪一擊的少女，她現在比剛才更狼狽了，從臉上到身上都裹著一層厚厚的血漿，衣服也破碎大半，但是那雙眼睛依舊澄澈得像是玻璃窗上的雨水，只是眼神寡淡疏冷，多了幾分冷冽的危險感。

　　少女看了他一眼，目光在四周搜索，但是似乎沒有找到她需要的東西，她猶豫片刻，手指捏起了裙擺。

　　提姆看了看，很快猜到她在找什麼。

　　他解下披風丟過去：「給你，不用謝。」

　　少女看了他一眼，無聲致意，隨後接住披風，擦掉臉上的血。

　　一連串火星文字迅速浮現，向提姆解釋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哥譚要求我們注意和拍賣會有關的事，我在運貨途中發現車上貨物存在問題，所以乾脆跟來了哥譚。]

　　從紐約到哥譚……提姆迅速回憶了一遍這一路上的城市，可惜資訊不足，他沒辦法判斷眼前的少女到底是哪座城市。

　　新的文字拉回了他的思緒。

　　[那些孩子能交給你嗎？]

　　提姆點點頭：「可以安置在哥譚，但是如果想把他們送回原來的家庭，需要找到當初的交易記錄。」

　　一般而言，這種等級的人口走私生意的交易記錄都是紙質檔，既然貨物是從紐約來的，那麼記錄應該還在紐約。

　　少女現在也想到了這點，伸手寫道：[我會去找的。]

　　「我可以一起，」提姆說，「越早能把他們送回去越好，我想有我加入的話，效率會更高。」

　　拉萊耶：「……」你知道你是想和電子幽靈拼效率嗎。

　　拒絕紅羅賓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拉萊耶還記得紐約說過紅羅賓經常待在紐約，她拒絕了也沒用，等會對方自己就跑過去了，於是點點頭，默認了對方的想法。

　　[那我在紐約等你。]

　　雖然那個做人口販賣生意的走私犯已經死在了哥譚，但他的手下還在紐約，在紐約的指點下，拉萊耶很快找到了他在紐約的私宅，把地址發給了趕來紐約的紅羅賓，兩個人在私宅會和，開始搜尋交易記錄。

　　「這裡，這裡，這裡。」紐約貓貓神氣活現地給拉萊耶指出一串藏匿交易記錄的地點，聽上去心情很好。

　　拉萊耶不知道他在高興什麼，不過等她和紅羅賓在客廳會面時，她忽然知道了答案。

　　紅羅賓也翻到了一堆記錄，高高低低的本冊堆在地板上，他倚著沙發，翻開一本，默默破譯上面的密文，頭罩已經摘了下來，露出一頭顯得有些淩亂的黑髮，當他下意識撓撓頭發的時候，越發讓人覺得他年紀小。

　　拉萊耶看看記錄：「……」

　　紐約不可能漏過哪一處藏匿地點，然而紅羅賓還找到了這麼多……當然不可能是他動作比較快，只能是紐約貓貓特意沒和她說。

　　拉萊耶端詳了紅羅賓半天，忽然想起來挺久之前的一件事。

　　那時候紐約還在和她告超人的狀，罪狀裡一條是指導彼得，一條是指導另一個年輕義警。

　　蝙蝠俠最近的助手，雖然是哥譚人，但現在住在紐約……

　　拉萊耶：「……」他不就是紐約之前說的那個「在紐約就是我的人」嗎！

　　「在紐約就是我的人」看到拉萊耶走過來，手指點了點手中的記錄。

　　「全部是手寫記錄，電腦上什麼都沒有，記錄都是用密文加密的，想要破解需要解碼器，你有找到嗎？」

　　拉萊耶的確找到了，她把被用作解碼器的書遞過去，順便把自己找到的記錄丟到桌上，轉過身時，紅羅賓忽然湊近了點，把記錄遞給她看：「你看這裡，從這裡開始……」

　　拉萊耶：「……」

　　破譯密文需要時間，提姆也只是初步找出了可能與這批孩子有關的記錄，他自然地把發現和同伴分享，可少女的反應卻和他想得不太一樣。

　　她用一根手指推了推提姆，迎著他有些不解的眼神，示意他去看火星文字。

　　[你壓到我的尾巴了。]

　　提姆：「……什麼？」

　　和城市意志共鳴之後顯露出的人外特徵是可以隱藏的，雨中女郎也不是隨時隨地都拖著那對大翅膀，而紐約賦予瘟疫醫生的人外特徵是那對伊布一樣尖尖的長耳朵以及蓬鬆的大尾巴，拉萊耶一開始看到就覺得羞恥，平時都是直接隱藏耳朵和尾巴的，絲毫不給他人發現的機會。

　　但是由於紐約能夠提供的力量很少，哪怕是隱藏了，也只是看不見，碰還是碰得到的，所以拉萊耶之後用瘟疫醫生時都不太喜歡讓人接近。

　　眼下看看少年疑惑的神情，拉萊耶有些無奈，只好讓耳朵尾巴顯現出來。

　　[這個。]

　　那對長耳朵混在灰白間雜的髮絲間，隨著情緒波動微微豎起來，看起來像是狐狸或者兔子。

　　少女平淡地把自己的尾巴扯出來，點點記錄，示意提姆繼續。

　　提姆：「……」

　　……

　　翻譯記錄不是一時半會能完成的，提姆很快和這位不知名的城市意志告別，不過他沒有立刻返回哥譚，而是打算帶著記錄回自己在紐約的公寓，熬夜破譯出這些密文。

　　記錄已經全部掃描進了電腦，提姆編了個破譯程式，找了一處天臺坐下，一邊等破解完成，一邊在資料庫裡搜索之前少女的臉。

　　雖然緘默議會的成員並不經常現身，但只要她出現過，提姆相信自己就能夠找到並確認她的身份。

　　紐約的夜晚比不上哥譚熱鬧，但也不算冷清，沒多久，一道身影從空中蕩過，看到坐在天臺邊的紅羅賓時，他動作一頓，抬手射出一道蛛絲，黏在提姆身邊的牆壁上。

　　彼得落下來，手裡還抓著一袋夜宵，看到提姆很是高興地打招呼：「嗨！你今晚留在紐約？」

　　兩個人之前就認識，關係還不錯，彼得知道紅羅賓領導著一個少年英雄團體，他還詢問過彼得要不要加入少年泰坦，不過在彼得得知並沒有少年泰坦成員直接轉正的先例之後，還是忍痛拒絕了這個提議。

　　「要來一個三明治嗎？我特別喜歡他們家的味道，」彼得拆開三明治咬了口，還不忘補充，「而且不貴。」

　　「謝了。」提姆接過三明治，手臂抬起，露出了電腦上的照片。

　　彼得眼尖瞥見了一張熟悉的臉，湊過去看了眼：「唔……這是紐約，怎麼了？你們見過了？」

　　「我們剛剛從哥譚過來。」提姆言簡意賅地說了下之前的經歷，目光在那雙銀眼睛上停留一瞬，若有所思，「所以她就是紐約了。」

　　「……」彼得咀嚼的動作都慢了下來。

　　他看看紅羅賓盯著照片專注的模樣，保持沉默，思慮許久，最終謹慎地問自己的小夥伴：「你知道紐約是男的嗎？」

　　提姆：「……」

　　提姆：「啊？」

第78章

　　吉姆是一個普通的公司職員，公司規模不算大，勉強在紐約站穩腳跟，而吉姆早就不滿於自己目前的薪資，有心辭職，更換一個和自己能力更相稱的工作。

　　他暗中觀察了幾家獵頭網站，尋尋覓覓幾個月，總算有了點眉目，正打算遞交辭呈，碰上公司組織職員一起來海島度假，便打算等度假結束再辭職。

　　不得不說，這座海島的風景和服務都比吉姆想得要好，不過這不妨礙他在心裡腹誹公司也只捨得訂購這種小島嶼的團體票，而不是給職員提供一次弗羅裡達之旅。

　　不過雖然談不上不滿意，但當同事邀請他一起去酒吧喝酒烤肉時，吉姆依舊婉言拒絕了他們的邀請。在他看來，自己馬上要和這群同事分道揚鑣，沒必要費心去維繫和他們的關係。

　　在島上住的這幾天，他每天都在海浪聲中睜開眼睛，洗漱完畢後離開房間，沿著海灘漫步，一路走到餐廳用早餐，之後在香煙室消磨上一天時間，和其餘遊客聊聊天，一起打打高爾夫，或者回到自己的房間裡，聽著海灘上的笑聲看電視，一直到夕陽墜入海面，再通過手機點餐，讓餐廳的外賣員將晚餐送到他的小屋門前。

　　餐廳的廚師手藝不錯，吉姆這幾天每頓飯都吃得很滿意，但他對拉萊耶島依舊很有意見，其中一點就是因為他覺得這座主題公園的外賣員服務態度實在差勁。他們一個個都像是踩著火箭送餐一樣，每次吉姆聽到敲門聲去開門，沒有哪次能見到外賣員，只有門前多出一份外賣，證實剛才有人來過。

　　如果吉姆在島上住上一個月並且每天都叫外賣的話，他大概會察覺到異常，不過吉姆並沒有點上幾頓外賣，因此只是例行挑剔，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他也不知道，他很可能錯過了一個見證靈異世界的機會。

　　為了不和同事紮堆，吉姆很少去沙灘上曬日光浴，實在閑得無聊，他就會沿著小路穿越幾片區域，從海灘2區一直走到湖51區，在碼頭釣上一下午魚，再帶著獵物去餐廳，讓那裡的廚師幫忙處理。

　　這天晚上，吉姆沒有讓餐廳送外賣，而是直接在餐廳用了晚餐，因為和遊客多聊了幾句，等他猶自興奮地返回住處時，時間已經接近午夜，而海灘上的通宵狂歡剛剛開始。

　　酒吧這一片海灘燈火通明，篝火的光芒照亮了年輕人的笑臉，高腳杯、雞尾酒杯、啤酒杯，各式各樣的酒杯把長桌擺得滿滿當當，昏黃的燈光下，杯中酒液蕩漾著晶瑩的光澤。

　　吉姆不想從他們中間走，於是選擇了一條小路，他走了一段，身後還不時爆發出大笑聲，這讓他猛皺眉頭，心裡嘀咕了幾句，越發加快了腳步。

　　往前燈光漸漸暗淡，喧鬧聲也越來越遠，吉姆這才放慢速度，正要轉過一個彎，猛地聽見了女人的呼救聲。

　　「放開我……混蛋！救命！救命！唔——」

　　吉姆心下一緊，條件反射幾步跑過去，就看見兩個喝得醉醺醺的男人正把一個女人按在牆上，一個抓住她的頭髮，一隻手粗暴地捂住她的嘴，另一個已經開始伸手扯她的肩帶。

　　女人奮力掙扎，然而根本無法掙脫兩個成年男性，臉上已經滿是淚痕，吉姆心裡發急，可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戰鬥力，感覺自己完全打不過那兩個男人。

　　但是如果再等下去——

　　想到這裡，吉姆一咬牙，抬起電子手環，按下呼叫主題公園安保人員的按鍵，隨後沖了上去。

　　他還沒沖到近前，四周突然揚起一陣陰冷的風。

　　狂風吹得吉姆睜不開眼，不得不停下，他聽見兩個醉鬼罵罵咧咧地說了句什麼，隨後忽然沒了聲音。

　　等風停歇，吉姆睜開眼睛，卻驚愕地發現剛才的兩個醉鬼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被欺淩的女人跌坐在地上，慢慢睜開眼，不敢相信地看看四周，沒看到之前的暴徒，只看見一個陌生男人站在不遠處，看上去像是剛剛沖出來的。

　　「是你……救了我？」女人扶著牆勉強站起來，眼眶通紅。

　　「不，不是我，」吉姆尷尬地和她解釋，「我的確想救你，但是這的確不是我的功勞，看，我胸前又沒有一個『S』。那陣風之後他們就自己消失了……」

　　他把外套脫下來給對方披上，兩個人交流了一下剛才的感受，一致認定，剛才的那兩個男人是突然消失的，仿佛被什麼東西瞬間掠走。

　　種種故事和傳說在他們腦海中飛快閃過，吉姆和珍妮佛心中都湧出無限的恐懼，再看看周圍，森林裡空無一人，像極了恐怖電影裡鬧鬼現場，他們不敢多待，互相攙扶著匆匆離去。

　　……

　　拉萊耶被幽靈叫醒時已經是半夜了。

　　半夜醒來發現推醒自己的是一隻幽靈，換成別人大概會嚇得當場暈倒，以為自己還在做夢。拉萊耶倒是習慣了，沒覺得哪裡不對，揉揉眼睛讓自己清醒，看著一支筆憑空遊走，在紙板上自動寫下文字。

　　——海灘37和42房的兩名遊客失蹤了，他們的同伴正吵著要找人，我們聯繫不上樓蘭先生，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裡，請問應該怎麼回復他們？

　　失蹤是件大事，如果這件事是真的，一旦媒體報導出去，拉萊耶主題公園的名聲就會毀於一旦。

　　面對這種情況，拉萊耶神情立刻嚴肅起來，想到可能還要去找人，她沒有直接聯繫樓蘭，而是換上衣服，動身去島上找龍。

　　樓蘭最近喜歡的區域距離建築區很遠，不過拉萊耶現在速度不慢，走了沒多久就抵達了那片區域，刷手環穿過邊門，遠遠地就看到了海灘邊盤踞的雪白巨獸。

　　月光下，白龍仿佛與海水融為一體，波光在鱗片上蕩漾，他似乎在拋球玩，兩道黑影在他爪中起起落落，長尾甩動，鱗片銀光變幻，分不清是月光還是白銀。

　　「晚上好。」拉萊耶和樓蘭打了聲招呼。

　　聽到拉萊耶的聲音，樓蘭不再拋球，而是抬起頭，恭順地說：「晚上好。」

　　「剛剛幽靈和我說島上有兩個人失蹤了，你知道……」拉萊耶邊說邊走，走近幾步，忽然發現樓蘭拋的球好像不太對勁……

　　她定睛一看，白龍爪中的「球」分明是兩個人。

　　拉萊耶：「……」

　　好的，失蹤遊客找到了。

　　「為什麼你……為什麼你要抓他們？」拉萊耶心情複雜，不過也沒不由分說給樓蘭定罪，還打算聽他解釋。

　　「他們違反了主題公園的園規。」樓蘭解釋了一遍前因後果，很是無辜，「我只是按規章制度辦事。」

　　拉萊耶看著他：「……」

　　她才不相信樓蘭真的不知道不能抓人，完全是明知故犯，無辜得有點可惡。

　　「你做得沒錯，」鼓勵還是要鼓勵的，「但就算這樣，你也不能隨便抓人，特別是這種方法，如果你被發現……」

　　拉萊耶苦口婆心講了半天，樓蘭也乖巧點頭，看上去好像是聽進去了。

　　等拉萊耶講完，她也有點口渴，四處看看，打算找找有沒有溪水，一邊對樓蘭說：「總之……」

　　樓蘭：「嗯，您說。」

　　拉萊耶：「……」

　　拉萊耶幽幽地仰頭望向樓蘭：「那兩個人呢？」

　　樓蘭眨眨眼：「什麼人？」

　　騙誰呢，剛才你爪子邊上那麼大兩個人呢！怎麼一轉頭就不見了？

　　拉萊耶還想說話，忽然聽到遠處微弱的呼救聲，聲音裡充滿了驚恐，她扭頭看去，月光浮動的海面上，兩個小小的人頭正在載沉載浮……

　　拉萊耶：「……」

　　你剛剛是不是趁我沒看見一尾巴把人甩出去了？？？

　　她發誓自己聽到樓蘭不滿地「嘖」了聲。

　　「放心吧，boss，只要他們消失就不會被發現了。」他又放軟了語氣。

　　看著樓蘭毫無誠意的模樣，拉萊耶無話可說。

　　放在幾百年前，消失大概就算真的消失了……但放在現代社會這是行不通的！！！

　　……

　　最終拉萊耶還是讓樓蘭把人撈了起來。

　　她叫來幾個幽靈，把兩個喝了一肚子水的醉鬼送回去，要求幽靈們務必要偽裝成他們是喝多了失足落水，接著詢問這兩個醉鬼調戲人時有沒有監控。

　　拉萊耶島目前開放面積已經有一百多平方公里，監控不可能覆蓋所有角落，而兩個醉鬼選擇的位置正好是一個死角。不過這難不倒拉萊耶，她讓矽谷臨時製作了一段監控，接著打電話報警，描述了整件事的經過，等著員警明早過來把人帶走。

　　她收拾爛攤子時，樓蘭全程安靜地看著，仿佛知道自己幹了蠢事。

　　拉萊耶一時間顧不上樓蘭，也就任由他圍觀，一面慶倖紐約對觀察彼得和提姆聊天更感興趣，所以沒跟過來，否則看到樓蘭在這裡有意無意挑釁拉萊耶，還不得氣得再和他打上一架。

　　說實話，樓蘭的確沒有怠工，可他挑釁拉萊耶的意思也很明顯，雖然明面上不會和拉萊耶對著幹，但有搞小動作折騰她的機會，他也不會放過。

　　拉萊耶倒是不太在意樓蘭的心思，等她忙完了，她看看纏在脖子上的白蛇，想了想，轉身往湖52區走去。

　　拉萊耶第一次見到樓蘭就是在當地的博物館，失落之城不能離開原址太遠，那裡應該就是樓蘭能去的最遠的地方，也就是說，他應該是見證了那座城鎮是如何建立的，對現代科技不可能一無所知。

　　不過那個狀態下，樓蘭既不能看書也不能上網，對這個世界知道的大概也有限，比如說他就沒有親眼見過飛機，拉萊耶帶著他坐飛機回來時，他一路上都顯得特別好奇，轉動腦袋，無聲觀察四周，有幾次險些被發現，紐約貓貓還覺得樓蘭是故意找麻煩，和他撓了好幾次，次次撓得滿地貓毛。

　　湖52區還沒有開放，這片區域坐落著一棟棟臨湖別墅，曲折的棧橋從森林小徑延伸，通往玻璃結構的別墅，和眼前的別墅群一比較，海灘區的海邊小屋一瞬間就被襯得簡陋狹窄。

　　環境優美，設計簡潔，位置便利，這些湖畔別墅租賃的價格也不可能低，現在主題公園的遊客的消費水準還沒到能夠填滿湖畔別墅的程度，所以拉萊耶覺得暫時沒必要開放這片區域，也沒有進行翻修和清潔，裝上新的安全系統之後，就全部空置在這裡。

　　她帶著樓蘭在別墅群轉了一圈，選了其中一棟，刷手環進了別墅，伸出手，示意樓蘭從她身上下來。

　　「等會我會讓電力系統那裡給這棟別墅單獨供電，」拉萊耶給樓蘭介紹，「這是家庭電影院，這是控制器，按這個可以啟動……」

　　拉萊耶講解了一遍如何挑選影片進行放映，整個過程裡，樓蘭都跟在拉萊耶身後，一言不發。

　　等拉萊耶停下，樓蘭才用一種古怪的語氣說：「……我不理解您的意思。」

　　「嗯……意思就是，下次如果你覺得無聊，你可以變成小蛇來這裡看電影。」拉萊耶說，「我已經把你的事告訴矽谷了，不過你們沒辦法交流，所以我不在的時候，你只能看他提供給你的電影了。」

　　拉萊耶這樣說，腦海裡卻在轉著別的想法。

　　以樓蘭的性格，拉萊耶不可能把自己的城市交給他管理，所以是時候去尋找新的失落之城回來當管理員了。

　　白蛇歪著頭，眼睛仿佛紅寶石，靜靜地盯著拉萊耶。

　　過了會，樓蘭慢吞吞地說：「我知道了。」

　　事不宜遲，拉萊耶安排好樓蘭，也給矽谷發了條消息，詳細講述了樓蘭的來歷、性格和所作所為，並且表達了自己的意願。

　　矽谷回得很快。

　　矽谷：OK，我知道了

　　拉萊耶：「……」為什麼那個微笑看起來怪怪的。

　　……

　　幾天後。

　　一條身上掛著電子手環的白蛇慢慢遊到別墅門前，爬上去刷手環打開門，從門縫裡鑽進別墅。

　　他的速度不快，似乎腦袋裡還在想別的事，所以耽誤了動作，但這點走神不妨礙樓蘭熟練地打開家庭電影院，爬到沙發上，盤成雪堆一樣的一堆。

　　他的腦袋正對著投影螢幕，紅眼睛映著光，眼神閃爍不定，即使電影已經開始，注意力依舊沒有集中在電影上。

　　……但很快，樓蘭就沒辦法走神了。

　　拉萊耶不在，所以電影是矽谷選的，樓蘭其實對電影興趣不大，因此無可無不可，覺得是電影應該都能看。

　　然後，他就看了一部好萊塢出產的怪獸電影。

　　怪獸題材早就過了黃金時期，而好萊塢商業片自有一套迎合觀眾的標準，這種電影裡劇情一向毫無新意，主旋律男主和花瓶女主從互相看不上共度生死之後燃起愛火，整個過程裡怪獸可能就是個背景板，最後還會死得格外淒慘。

　　這部電影裡怪獸是一條巨蟒，巍峨如山，和樓蘭體型差不多，最後果然死相慘烈，被主角點起的大火生生燒死，最後只剩下一具焦炭。

　　「……」樓蘭看得目瞪口呆。

　　他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男主和女主抱在一起，在巨蟒的屍體邊上激情熱吻，電影還給了無數個特寫，越發襯得旁邊的巨蟒死得特別委屈。

　　樓蘭：「………………」

　　人類真是喪心病狂！

　　作者有話要說：

　　樓蘭：我……

　　拉萊耶：啊，是時候找個新苦力了。

第79章

　　隨著觀鯨季步入尾聲，拉萊耶主題公園的人氣也有所下滑，如果放在別的主題公園，大概足以讓高層大把大把掉頭發，但放在拉萊耶主題公園，這一起伏並沒有引起多大的動盪。

　　剛看到報表時，拉萊耶還是擔心了幾天的，她倒不是在意資金，而是在意股東的想法。不過在向主題公園的股東們彙報本季度收支情況之後，拉萊耶發現她的主題公園的股東們都挺淡定，態度也很一致，表示讓她放心去幹就行，他們不插手主題公園的運營。

　　拉萊耶：「……？」好吧？

　　暑假結束時，賽維爾先生來主題公園和艾瑞克見了一面，之後他對拉萊耶態度親切了不止一點。他本來就基本上不參與董事會事務，現在更是直接支持拉萊耶的一切決定，仿佛是拉萊耶請來的托。

　　賽維爾先生——查理斯甚至還和拉萊耶討論，表示他對於斯科特他們的訓練效果很滿意，又問島上是不是還有很多區域需要檢查打理，最後提出可不可以讓拉萊耶主題公園和賽維爾天賦少年學院建立合作關係，他希望能夠推薦優秀學生在寒暑假時來島上勤工儉學……

　　拉萊耶第一次聽到查理斯誠懇的建議時：「……」

　　她覺得查理斯可能在覬覦艾瑞克——這個建議一看就是沖著萬磁王來的，畢竟這種等級的大佬……教授可不好找。

　　而主題公園的另一批股東群體——那群醉生夢死的畫家——就更沒有意見了。

　　自從哈林頓給拉萊耶主題公園打錢之後，以他為首，那一群畫家也都充滿激情地投入了給拉萊耶打錢的行列。哈林頓的圈子層次擺在那裡，能接觸的朋友也很少有出身貧寒的，每個人隨隨便便投一點，加起來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了，而且他們主要就是畫畫，投錢也是希望主題公園不要倒閉，根本不在乎這筆投資能不能回本。

　　拉萊耶還聽幽靈說，他們甚至想把拉萊耶島推薦給不局限於繪畫領域的藝術家……

　　藝術家總是比較敏感的，雖然拉萊耶現在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但她覺得這些畫家應該都能猜到他們現在的靈感是拉萊耶島帶給他們的，所以才一個個爭先恐後地給她打錢。

　　說白了，這些錢其實不是給拉萊耶的，而是獻祭給繆斯女神的。

　　拉萊耶不是藝術家，所以她不能想像對藝術家來說，追求靈感是一個如何痛苦又疲憊的過程，他們祈求繆斯女神的眷顧，希冀她能夠垂憐他們所經歷的苦難，向他們投來一瞥，明知道她的目光可能給他們帶來毀滅，他們依舊會無怨無悔地向著深淵前進。

　　而在拉萊耶島上，他們輕而易舉就能捕捉到靈感女神的裙角，這怎麼能不讓這些藝術家欣喜若狂，相比之下，打錢完全是件小事，根本不能打消他們內心的感激和愧疚。

　　總之，這兩類股東對於拉萊耶的決定都只有支持一個態度，拉萊耶無以為報，只能更加努力地建設主題公園，可勁往主題公園上面花錢……

　　之前預訂的園內代步觀光工具的樣機已經運到了島上，正準備投入實地試驗，如果試驗能通過，只要再把手續辦下來，今後遊客就可以乘坐代步工具在島上遊覽了。

　　拉萊耶正在技術人員的指導下嘗試樣機，代步工具整體是一個透明的圓球，看起來像是倉鼠球，可供兩名乘客搭乘，能夠適應島上的絕大部分地形，在平原上最高速度能達到20英里每小時，而強化過的艙體也能夠抵禦一定程度的撞擊，至少單純撞樹導致遊客當場死亡的概率微乎其微，不過拉萊耶決定如果這些觀光球投入使用，所有觀光球的控制系統都必須接入中控系統，杜絕遊客操縱觀光球亂跑的情況。

　　她控制著陀螺觀光球在目前島上開放的區域轉了一圈，獲取了足夠的資料，而遊客看到透明圓球在平原上滾來滾去也很感興趣，不少人都被吸引到湖邊，遠遠看著拉萊耶操縱觀光球四處遊覽。

　　拉萊耶看到被吸引來的人越來越多，最後乾脆開著觀光球沖進了湖中，遊客頓時發出陣陣驚呼，人頭攢動，都以為她是操作不當導致墜湖，有些遊客還按了手環呼叫了主題公園的保安。

　　拉萊耶提前瞭解過，觀光球是水陸兩用的，就算在水中也能夠自由行動，甚至還可以浮在水面上，所以才放心地沖進湖中。

　　她開著觀光球在湖面上轉了一圈，人群也不再騷動，都看出來她是故意沖進湖裡的。等拉萊耶把觀光球開到岸邊停下，水花飛濺到碼頭上，被濺到的遊客也不生氣，而是笑著詢問拉萊耶：「這也是主題公園的遊覽專案嗎？」

　　拉萊耶從觀光球裡跳下來，和所有人打招呼：「對，順利的話今年內可能會投入使用，你們下次來的時候可能就能乘坐觀光球在島上觀光了，如果大家感興趣，可以幫我們宣傳一下。」

　　之前她在湖上開觀光球的過程都被遊客用手機拍下來了，拉萊耶猜過一會這段視頻就會出現在ins之類的社交平臺上，不過她也不介意，就算沒有遊客拍下來，她也會讓矽谷倒騰一段官方視頻發出去宣傳拉萊耶主題公園的。

　　拉萊耶主題公園的官方帳號現在就是矽谷在打理，GOT最終季爛歸爛，可它完結了，矽谷的生活一下空虛了不少，在拉著拉萊耶怒噴了一波編劇之後，他也沒心情繼續追新劇了，乾脆順便幫拉萊耶管管帳號。

　　目前這個官方帳號每天就發發一些風景視頻，不過矽谷挺有信心，表示他覺得拉萊耶的目標群體應該是全世界人民，他先定個小目標，先爭取讓拉萊耶主題公園成為整個東海岸的度假勝地。

　　拉萊耶：「這個目標還是……」

　　矽谷：還是太小了點對吧？我覺得我們可以改成整個美國！

　　拉萊耶：「……」

　　算了，矽谷開心就好吧。

　　正說著，拉萊耶忽然被拉進了私聊，悅耳的少女嗓音響了起來。

　　「親愛的，我想請求你幫我做一件事。」巴黎興致勃勃地說。

　　她吐出的每個音節都像是在紅唇上滾過，裹上一層濃烈如同玫瑰的蜜糖，顯得格外繾綣動聽，一顰一笑都盡顯風情。

　　城市意志基本上都精通各國語言，否則沒辦法聊起來，不過一般情況下，他們更喜歡使用各自的語言，只有和拉萊耶說話時才會切換成英語。

　　巴黎的英語總是帶著法語的口音，還經常串到法語那邊去，好在法語和英語共同之處比較多，拉萊耶理解起來不算困難。

　　每天都有城市意志找拉萊耶請她幫忙，拉萊耶已經習慣了，因此直接問：「什麼事？」

　　在一眾城市意志裡，巴黎也算是找拉萊耶比較勤快的，她經常找拉萊耶幫她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像哥譚那邊日常任務都是阻止犯罪，巴黎的日常任務就充滿了甜美浪漫的氣息，比如給一家位於小巷的咖啡店送花，比如去某個烏鴉巢穴找一枚戒指，比如幫忙郵寄一封寄錯的情書。

　　「你不喜歡嗎？」血新娘倚著愛情鎖橋的欄杆，聽著這座城市在她耳邊輕笑，「我喜歡這些，它們很美……也很脆弱，就像是泡沫，而我希望能夠儘量延長它們存在的時間。」

　　巴黎喜歡美好的事物，她喜歡美人，喜歡古董，喜歡藝術品，拉萊耶任務之餘，快把整個巴黎的名勝古跡都跑遍了，甚至還偷偷摸摸去巴黎聖母院給玻璃花窗加了一層防護——是的，巴黎祝福的居然不是人，而是玻璃花窗，在一眾城市意志裡相當別具一格。

　　拉萊耶感覺每次做巴黎的日常任務都是在陶冶情操……她都幾乎想不起來當初法國大革命的第一槍就是在巴黎打響的了。

　　「我想讓你幫我約一個人，」巴黎用充滿憧憬的語氣說，「她就像藝術品一樣完美，我第一次這麼想認識一個人類，你能幫我約她共進晚餐嗎？」

　　拉萊耶：「噗！」

　　她震驚得差點沒嗆到，這是什麼任務啊？

　　雖然早就覺得很可能會有這一天，但是代替城市意志約會的這一天來得也太快了點吧！而且聽起來巴黎憧憬的還是一位美人……

　　拉萊耶花了點時間，才勉強鎮定下來，點頭：「我知道了，對方是誰？」

　　巴黎不慌不忙地說：「她叫戴安娜·普林斯，現在在盧浮宮工作，你應該更熟悉她的另一個稱呼？人類更喜歡稱呼她神奇女俠。」

　　拉萊耶：「……」

　　哦，這是個超級英雄，當初還和超人一起圍觀過布魯德海文VS哥譚的。

　　……醒醒啊巴黎，你還記得你是舊日法庭的成員嗎！

第80章

　　【懸賞任務已更新】

　　【任務名稱：巴黎之花】

　　【任務難度：半星】

　　【任務目標：以血新娘的身份和神奇女俠共進晚餐】

　　【任務描述：驚喜吧！】

　　【任務獎勵：和美人相處難道不是最好的獎勵嗎？】

　　【任務狀態：待解決】

　　巴黎當然記得血新娘是舊日法庭的，當初她可是積極報名想要參與演出。但是巴黎喜歡美人，喜歡古董，喜歡藝術品，而神奇女俠是美人，對古董深有研究，還在盧浮宮工作，完美符合她的標準。

　　巴黎：想約。

　　拉萊耶：「……」我覺得你可能想讓我去死。

　　望著任務面板上的任務，拉萊耶無言地歎了口氣，收起面板，繼續等待。

　　這個任務沒有多少難度，和巴黎以前發佈的鎮壓暴恐任務比起來，幾乎可以直接歸入難度半星的日常任務裡，就是比較尷尬。

　　而且還只有拉萊耶比較尷尬，反正巴黎現在是充滿期待，而神奇女俠目前還一無所知。

　　拉萊耶有種預感，隨著城市意志對她越來越信任，今後這種讓她希望自己不存在的任務可能會越來越多……

　　她又做錯了什麼，為什麼總是要出現在這種場合裡。

　　她一個第三人一點也不想在兩個人的場合裡擁有姓名。

　　戴安娜·普林斯目前是盧浮宮的藝術品修復師，因此拉萊耶想要找她，最方便的途徑就是在盧浮宮外等她。

　　為了儘量不引人注目，拉萊耶沒有讓婚紗上的血跡顯露出來，一身婚紗的新娘在巴黎實在不算罕見，就算她坐在盧浮宮外捧著花等待，也沒有路人認出來她就是之前出現在電視上的血新娘。

　　不久後，巴黎提醒拉萊耶：「她出來了。」

　　拉萊耶精神一振，望向遠處款款走來的黑髮美人。

　　想到今天的工作進度，戴安娜心情不錯，打算去她喜歡的那家餐廳犒勞自己。

　　她沿著花樹繁茂的道路慢慢往前走，細雪似的花瓣紛紛揚揚飄飛，落在她的黑髮上，戴安娜隨手拂去花瓣，拐過小路的拐角，視野裡撞進一抹白影。

　　一身雪白婚紗的新娘坐在座椅上，伸出戴著蕾絲手套的手，去觸碰飄落的花瓣。剪裁合體的婚紗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她的頭上蒙著長長的面紗，朦朧輕薄的白紗垂落過腰，隨著輕風婆娑飄舞，無目的新娘靜靜地坐在綠樹間，如同林間的雪堆。

　　聽到戴安娜的腳步聲，她微微抬起頭，從長椅上站起來，拈起裙擺，向戴安娜行了個禮。

　　戴安娜揚了揚眉。

　　她當然知道眼前的新娘是誰，之前她曾經以渾身染血的形象出現在舊日法庭登場的演出裡，而不久前的雷霆陰影之戰，讓戴安娜知道了城市意志的存在，也得知了這位血新娘就是她所在的城市的意志。

　　戴安娜並不在意巴黎屬於哪一方陣營，亞馬遜的女兒從不缺乏勇氣和信心，她在那之後依舊留在這座城市，就意味著她並不懼怕舊日法庭的力量。

　　「我想你出現在這裡並不是想要和我戰鬥？」她問。

　　血新娘鬆開手，迎著戴安娜興味的眼神，將長椅上的香檳玫瑰花束拿了起來，遞到戴安娜面前。

　　戴安娜稍稍一愣，但還是接下花束：「謝謝，這是什麼？」

　　纖細的手指點了點藏在花束間的信函，血新娘沒有再說話，而是轉身翩然離去，留給戴安娜一個神秘莫測的背影。

　　目送著她的身影消失在花樹後，戴安娜打開那張染著花香的信函，對著這份共進晚餐的邀請若有所思。

　　她對著空氣輕輕一笑：「好吧，我會去的。」

　　這句話出口的瞬間，巴黎就收到了天堂島公主的回應。

　　「她同意了！」巴黎像是小女孩一樣歡呼一聲，「今晚六點！」

　　她美滋滋地遐想了半天，開始叮囑拉萊耶各種注意事項，讓她務必要展現出巴黎的魅力，拉萊耶實在不知道，她又不是想撩神奇女俠，為什麼還有這麼多要求……

　　血新娘在巴黎的指點下為今晚的晚餐排練，另一邊，紐約，瘟疫醫生還在老老實實撿垃圾。

　　拉萊耶覺得她應該和紐約說說這件事，瘟疫醫生整天撿垃圾實在太損格調了，他已經以緘默議會成員的身份為許多超級英雄所知，這時候如果被發現瘟疫醫生整天在撿垃圾……後果不堪設想。

　　拉萊耶現在撿垃圾都得避開人，修水管也得偷偷摸摸的，可就算這樣，她也頭疼地發現號角日報已經開始報導「紐約的熱心幽靈市民」了，只能說優秀的人在哪裡都會冒頭，哪怕是撿垃圾。

　　她正在邊給垃圾分類邊思考，紐約貓貓還在和她抱怨：「我覺得鋼鐵俠最近有點奇怪，他好像……等等，你看，他在往這個方向來……」

　　他這句話還沒說完，小巷裡陡然卷起狂風，鋼鐵俠挾著焰光從天而降。

　　「我有個問題，」托尼·斯塔克的聲音從戰衣裡傳出來，「你的預約是排到明年了嗎？」

　　拉萊耶：「……」

　　被找上門，拉萊耶才猛然發現，紐約好像晾了鋼鐵俠快一個月了。

　　然而這件事拉萊耶也沒辦法，她的確和紐約提了，可是紐約貓貓就是不想搭理鋼鐵俠，也不許拉萊耶代替他和鋼鐵俠面談。

　　就算現在，紐約也是哼了一聲，冷淡地說：「告訴他不止明年，已經排到五十年後了。」

　　拉萊耶：「……」唉。

　　她只能想辦法推脫，正好巴黎的任務給了她一個藉口。

　　[今天恐怕不行，我有事要去巴黎。]

　　鋼鐵俠：「嗯……」

　　斯塔克的語氣還算平靜，聽不出太多不爽。

　　拉萊耶正這樣想著，就聽見鋼鐵俠平靜地說：「其實我也不在這裡。我就在巴黎。」

　　他話音落下，戰衣面罩抬起來，裡面空空如也，的確沒有裝著一個閃閃發光的托尼·斯塔克。

　　拉萊耶：「………………」

　　好的，她感受到鋼鐵俠的不爽了。

　　「今晚八點，」鋼鐵俠報了一家餐廳，「我讓他們留了座，介意賞光嗎？」

　　……好巧不巧，這家餐廳就是巴黎約神奇女俠的那一家。

　　好在時間是錯開的，拉萊耶估算著，如果巴黎那邊早點結束，應該還能趕上鋼鐵俠這邊。

　　瘟疫醫生無言地點頭，哪怕戴著烏鴉面具，也讓人無端感覺出了一股沉重。

　　……

　　傍晚，血新娘提前出現在預訂的位置上，單手支頤著側臉，望著窗外的巴黎夜景。

　　她的側臉映在玻璃上，面紗勾勒出柔美的面頰線條，恍若皮格馬利翁雕刻刀下的象牙少女。

　　戴安娜走進餐廳時，看到的就是巴黎在星海般的燈光下的剪影。

　　「晚上好。」亞馬遜公主施施然落座。

　　她穿了身玫瑰紅的小禮服，一頭鴉羽般的鬈曲黑髮披在胸前，餐廳暖色調的燈光下，她的美貌毫無瑕疵，一路走來，收割了不知道多少愛慕的視線。

　　雖然不知道巴黎約見自己的目的，戴安娜還是做好了奔赴戰場的準備，當然，這一次她沒有背負利劍，但她的美麗已經鋒利勝過任何劍刃。

　　拉萊耶對著神奇女俠點了點頭，內心繼續琢磨，自己到底要不要乾脆讓巴黎和自己同調算了，以前只是帶話，這次直接約會，說實話，這種場合拉萊耶很不希望自己在場……

　　當然另一個原因就是巴黎真的太能說了。

　　血新娘端詳著對面的美人，抿了抿唇，伸手在空氣中勾出一串閃亮的文字。

　　[我總疑心日月星辰在你面前也會黯然失色，你美得就像我一樣。]

　　拉萊耶：「……」我真的不應該在這裡。

　　戴安娜的目光在文字上掠過：「我以為你們並不會遵循緘默議會的規則？」

　　血新娘點點空氣，新的文字隨之浮現。

　　[當然不，但是你的精神狀態很好，我想你應該聽不見我的聲音。]

　　等待菜品上桌的過程裡，拉萊耶向戴安娜解釋了她為什麼不能說話，接著代替巴黎表達她的好感。

　　「來之前，我還以為這會是一個陷阱，」戴安娜抿了口酒，搖搖頭，「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麼約我。」

　　[因為我認為那些都不應該是阻礙。]血新娘寫道，[國家、民族、政治立場、意識形態……這些都不應該成為欣賞美的阻礙，對美的感受是能超越這些外在因素直抵心靈的，這些感受和渴求才是能夠跨越時間和空間、將陌生的個體聯繫起來的紐帶。]

　　面紗下，她似乎露出了一個笑。

　　[你能理解，對吧？]

　　戴安娜笑起來：「是的，我明白你的感受。」

　　正餐之後是甜點時間，兩個人相談甚歡，時間也一分一秒過去，眼看就要逼近下一場應酬的時間點。

　　巴黎似乎想和神奇女俠聊天很久了，恨不得晚餐能一直持續到九點，拉萊耶一再催促，她才依依不捨地放下勺子，向神奇女俠提出結束的意願。

　　[那麼……]

　　拉萊耶剛寫下這個單詞，視野邊緣忽然閃過一道人影，她沒有在意，以為是其他客人或者侍者，誰知對方腳步一頓，轉了個方向，徑直走到她們桌邊，輕鬆地問：「晚上好，女士們，介意我在這裡坐一會嗎？」

　　熟悉的聲音激得拉萊耶差點摔了勺子，她扭頭一看，看到托尼·斯塔克把墨鏡往下拉了點，對著她們眨了下眼。

　　……拉萊耶難以置信，鋼鐵俠居然不但沒有遲到，還提前到了。

　　「你不知道他會提前來嗎？」拉萊耶問巴黎。

　　巴黎：「啊……剛才我在專心聊天，不是嗎？」

　　拉萊耶：「……」美色當前你連鋼鐵俠接近都沒注意到啊！

　　托尼半點不見外，問：「巧了，我和一位你們都熟悉的醫生約了在這裡用餐，要不要過去坐坐？」

　　戴安娜不太感興趣，只是禮貌地笑了笑：「我不記得有哪位元醫生是我們都認識的。」

　　「嗯，那只小烏鴉，你沒見過嗎？」托尼一本正經地說，「那你們更要見見了。」

　　拉萊耶：「……」她想原地去世。

　　這一刻，拉萊耶很想知道鋼鐵俠到底是怎麼想的。

　　鋼鐵俠＋神奇女俠＋血新娘＋瘟疫醫生，這到底是什麼等級的修羅場。

第81章

　　事情經過已經很明顯了，鋼鐵俠應該是不知出於什麼理由提前到了餐廳，路過時正好看到神奇女俠和血新娘共進晚餐。

　　他是知道神奇女俠是誰的，也知道血新娘是舊日法庭的成員，對他來說，看到神奇女俠和血新娘吃飯可能就跟看到隊長和紅骷髏吃飯一樣奇怪，所以出於好奇，打算過來看看她們是怎麼回事。

　　畢竟，如果城市意志不願意，沒人能在城市裡找到他們，逮到血新娘的機會可不那麼多，既然能遇上，托尼當然不會放過。更何況，在他心裡這個局面應該是三打一——他，紐約，神奇女俠，兩個人一座城明顯是站在同一戰線上的。

　　眼下鋼鐵俠直接跳出來攪局，最直接的影響就是給拉萊耶帶來了更多的麻煩。

　　一座城市裡同時只能存在一具代行者的軀殼，就好像同一伺服器裡不能雙開帳號，拉萊耶之前的打算是用血新娘和神奇女俠共進晚餐，等結束之後再讓血新娘變成瘟疫醫生的模樣，去赴鋼鐵俠的約。

　　現在事情變得越發棘手——血新娘不離場，瘟疫醫生就不可能出現，如果鋼鐵俠坐在這裡不走，瘟疫醫生就得放他鴿子。

　　怎麼辦？拉萊耶頭疼地思考。

　　血新娘顯然不歡迎這位不請自來的客人，她無聲地注視著托尼，伸出手，桌上的浮水蠟燭忽地熄滅，桌面陷入黑暗，只餘下窗外的燈火。

　　這個動作完全就是在暗示鋼鐵俠可以離場了，然而托尼假裝看不懂，旁若無人地說：「唔，用不了多久，讓我看看……哦，我們約了二十分鐘之後，我讓主廚準備了幾瓶好酒，你們不想試試嗎？」

　　他攤了攤手：「要我說，錯過就太遺憾了。」

　　戴安娜似笑非笑：「真的？我還沒有在人間品嘗到能夠媲美神域佳釀的酒。」

　　她話鋒一轉：「希望留下來是一個好選擇。」

　　以天堂島公主的年齡來說，這個世界上的大部分人在她眼中都只是男孩和女孩，戴安娜對托尼·斯塔克沒有特別的興趣，不過她的確對紐約意志的化身有些好奇，所以沒有拒絕托尼的提議。

　　「……」血新娘欲言又止。

　　她還沒能寫字，托尼已經把炮口對準了她：「通常都是人們說他們在電視上見過你的臉，真罕見，這次居然是倒過來的——我在電視上見過你的臉，巴黎小姐。不過不得不說，你們的組織可不像是有什麼有前途……」

　　血新娘放在餐巾上的手指默默收緊，攥住了餐巾。

　　似乎是太過用力，指甲掐破了皮膚，濃豔的血紅從她的指尖蔓延，迅速染紅了蕾絲手套，暈染出複雜而美麗的圖案。

　　托尼仿佛對血新娘身上流露出的危險氣息毫無察覺：「……相比之下，我覺得緘默議會更聰明一點。」

　　血新娘微微低頭，面紗垂落，不再緊貼著面孔，也無從觀察她的表情。

　　鮮血在紙巾上染出一行字。

　　[我們非要在這種時刻談論掃興的話題嗎？]

　　「掃興？」托尼反問，「哦，抱歉，原來你是這樣認為的嗎？」

　　[掃興。]血新娘寫，[我真不希望有人在這家餐廳喋血，這是全巴黎我最喜歡的一家餐廳。]

　　「我猜我不認識那個人。」托尼睜眼說瞎話。

　　接下來的二十分鐘裡，托尼繼續和血新娘唇槍舌劍。他根本沒考慮過瘟疫醫生會不來的可能，於是可勁找血新娘麻煩，由於太過投入，一旁的戴安娜都插不進話，不過她也不打算參與，只是單手支著側臉，不時抿一口杯中的香檳。

　　二十分鐘轉瞬即逝，托尼沒等到他的約會對象。

　　他又等了十分鐘，灰白長髮的年輕人依舊沒出現。

　　「……」鋼鐵俠嘴角漫不經心的笑容逐漸凝固。

　　他沒有主動提起，但血新娘一直在關注時間，當場對著鋼鐵俠開火。

　　她收回落在餐廳門口的目光，指尖點了點桌面，燭火重新燃起，照亮了餐巾上流動的鮮血文字。

　　[看起來你等的人不會來了。]

　　托尼鎮定自若：「可能他有點堵車，我一直覺得巴黎的交通系統能和紐約相互競爭。」

　　眾所周知，紐約的交通系統爛到紐約人都會瘋狂吐槽，和倫敦比起來也毫不遜色，紐約人和倫敦人整體花式比拼如何吐槽自己城市的交通系統。

　　血新娘靜靜地看著他，[你是在嘲諷我嗎？]

　　「當然不是，巴黎的混亂無序無損你的美貌，女士。」托尼這時候依舊不放過懟血新娘的機會。

　　巴黎端詳著眼前的男人，唇角慢慢勾起了甜蜜的笑意。

　　一行血字在餐巾上浮現，就著燭光，托尼掃了一眼。

　　[你很適合當我的新郎。]

　　托尼：「……」什麼？

　　他引以為傲的大腦飛速運轉，然而他的舌頭已經不假思索動了起來：「我……」

　　就在這時，一直旁觀的戴安娜突然起身，路過托尼時，她伸手在托尼肩上點了點，隨後頭也不回地走向餐廳出口。

　　神奇女俠有話想對他說，托尼於是咽下到了嘴邊的話：「好吧，抱歉，我先離開一下。」

　　血新娘沒有阻止他，托尼轉身走向門口，一路上感覺如芒在背，他之前有意忽略的危機感細細密密地攀爬上他的脊背。

　　——巴黎正在觀察他，非常，非常仔細。

　　他走出門，看到一身紅裙的女神正在走廊上等待他。

　　「有什麼問題嗎？」托尼問。

　　聽到他的聲音，戴安娜轉過身，微微低頭，直視托尼的眼睛。

　　「我猜你不知道巴黎這個形象的來歷。」戴安娜言簡意賅，「關於血新娘的傳說有很多，但是在巴黎這邊流傳最多的說法是，多年前，有一位少女被迫嫁給一位男爵，她試圖和愛人私奔，卻被抓了回來，愛人也因此被處死，被處死的理由是他看到了她，她也被家人蒙上頭紗，推進了教堂。」

　　「於是在新婚之夜，新娘持刀殺死了她的新郎，把他的眼睛挖了出來。」

　　托尼：「……」

　　戴安娜低聲說：「你明白她的意思了吧？」

　　托尼明白了。

　　巴黎覺得他適合當她的新郎，意思大概是想讓他死……

　　餐桌上，拉萊耶心有餘悸地鬆開手指，十分慶倖鋼鐵俠即使離開，沒讓她左右為難。

　　對於她鍾情的對象，巴黎是最浪漫深情的愛慕者，無論那個對象是蒙娜麗莎的畫像、巴黎聖母院的玻璃花窗、還是加尼葉歌劇院的歌劇演員，但她的敵人只能面對她的冰冷和無情。

　　如果不想出戲，按照剛才的發展，拉萊耶感覺她很可能就要上演血新娘VS鋼鐵俠了……

　　片刻後，戴安娜一個人回到了位置上，神情悠然，仿佛剛才她沒有和鋼鐵俠說話一樣。

　　她知道巴黎肯定在關注他們的對話，但是戴安娜不主動提起，巴黎也沒有揭穿，一人一城心知肚明，默契地沒有提剛才的掃興先生。

　　哪怕知道戴安娜選擇回來只是為了拖住自己的腳步，血新娘依舊若無其事。

　　血新娘不在意，拉萊耶還是要在意一下的，畢竟她還要去和鋼鐵俠解釋為什麼瘟疫醫生沒有到場：「鋼鐵俠現在在哪裡？」

　　「盥洗室。」巴黎說，「你想過去找他？」

　　拉萊耶掃了眼神奇女俠，惋惜道：「好像不行。」

　　巴黎：「你這麼認為？」

　　拉萊耶：「？」

　　她感覺到巴黎的視線如同一雙手，輕柔地搭在她的肩上，這座城市貼著她的耳朵嬌軟的喁喁：「機會觸手可得，但是你能理解我嗎？」

　　拉萊耶理解了巴黎的意思，她放下勺子：「那就試試看吧？」

　　【你進一步提升了與巴黎的共鳴度，你獲得了控制幻象的能力】

　　和布魯德海文不同，巴黎的幻象是客觀存在的，她的確製造出了虛幻的現實，而不是像影妖那樣，通過控制人類的大腦來使他們產生幻覺。

　　血新娘還在和神奇女俠聊天，而拉萊耶已經脫離了餐廳，以瘟疫醫生的形象在盥洗室內睜開了眼睛。

　　她四處一掃，看到了正在洗手的托尼。

　　水流沖刷著他的手掌，托尼隨意地抬起眼睛，猛然在鏡中看到了戴著烏鴉面具的年輕人。

　　紐約摘下面具，銀眼睛裡透出幾分無奈，伸出食指抵住唇，示意托尼不要出聲。

　　水跡在鏡面上流動，形成一行文字。

　　[她的眼睛無處不在，我只能暫時遮罩她的感知。]

　　托尼收回視線，轉身倚著水池，慢條斯理地擦手，一邊遞過去一個質問的眼神，明顯在問紐約為什麼放他鴿子。

　　紐約：「……」

　　[你知道巴黎是舊日法庭的成員，在這裡我們更應該低調，為什麼你還邀請她？]

　　年輕人寫下這行字，銀眼睛無聲地盯著托尼，淡淡的陰鬱裡藏著些許探究，看起來像是不理解托尼為什麼會打亂他們的計畫。

　　托尼挑了挑眉，點點自己的嘴。

　　[現在你可以說話了。]

　　托尼這才開口：「如果我看到洛基和托爾在帝國大廈用餐，我也會過去邀請他們，看起來你們的關係比小鹿和他的哥哥還要差一點。」

　　他微微傾身，拉近了和瘟疫醫生的距離，用眼神表達出自己的想法。

　　既然這樣，三打一的情況下，瘟疫醫生更應該出現。

　　拉萊耶：「……」正常來說這的確很合理，但是她難道還要當場表演血新娘被瘟疫醫生鋼鐵俠神奇女俠錘爆嗎。

　　拉萊耶捫心自問，感覺這實在太考驗她的演技，有其他人在場的話，假打會更困難，說不定她得真的把血新娘打死……

　　瘟疫醫生輕輕歎了口氣。

　　[我們的關係和你想得恐怕有些不一樣。]他寫道，[而且，城市意志並不會這麼簡單死亡，你最多只能讓巴黎更厭惡你一點。]

　　這件事托尼的確不知道，「那個小姑娘還好好的？這可真是一個好消息。」

　　紐約點頭。

　　[那只是一個教訓，布魯德海文答應今後面對你們時會稍作退讓。]

　　拉萊耶這次完全是在自行解釋，因為注意力全放在這邊，幻象那邊則是直接複讀巴黎的話。

　　眼看兩邊情況都穩定下來，巴黎聲音突然一頓。

　　幾秒後，她的語氣驟然冰冷下來：「親愛的，我恐怕我要拜託你去跑一趟了，盧浮宮那邊出了點事。」

　　「怎麼了？」察覺到血新娘的靜止，戴安娜出聲問。

　　血新娘沒有隱瞞她，鮮血形成了文字。

　　[有一群人類打算闖入盧浮宮搶奪一件古物。]

　　聽到熟悉的地點，戴安娜眉梢一震，神情迅速冰凝，藍眼睛裡燃起凜冽的怒火。

　　她在盧浮宮工作了多年，熱愛這座萬寶之宮裡的每一件珍品，而每一次盧浮宮失竊事件都讓她心生憤怒，聽到有人闖入盧浮宮，立即站起身，義不容辭地說：「我和你一起去。」

　　巴黎抬起頭，看上去多出了幾分少女般的驚訝。

　　她思索一瞬，點了點頭。

　　[可以，那些人類並不只是普通的搶匪。]

　　「那鋼鐵俠也應該一起。」神奇女俠立刻說。

　　拉萊耶：「……」等等。

　　然而神奇女俠沒給她等等的機會，事態緊急，她驟然加快速度，身影如同幻影，沖入了盥洗室。

　　這邊拉萊耶已經察覺到神奇女俠正在趕來，她很想趕緊離開，然而神奇女俠速度太快，根本沒有給她自殺的時間，就直直闖了進來……

　　「巴黎說盧浮宮被人闖入，你……」

　　戴安娜握著劍踏入盥洗室，就看見鋼鐵俠和一個穿著長風衣的年輕人面對面站著，站得還挺近，很像是下一秒就能扯住對方領帶。

　　戴安娜：「你們在幹什麼？」

　　她身後，血新娘姍姍來遲。

第82章

　　之前分手時，托尼表示他要去洗個手，因此戴安娜才會直奔盥洗室，不過她沒想到，在這裡還有第二個人。

　　她的目光掃過年輕人的臉，揚了揚一側眉，隨後在看到他手中的烏鴉面具時迅速確認了他的身份。

　　戴安娜深深吸了口氣，意識到自己這次可能有點急躁。

　　如果不是盧浮宮的事情牽動了她的全部心思，戴安娜在闖進來之前一定會深思熟慮，而不是直接帶著血新娘打斷鋼鐵俠和紐約會面——他們會選在這裡會面，初衷應該是避開巴黎的視線。

　　現在後悔有些遲了，血新娘已經跟著戴安娜走進了盥洗室。

　　在看到血新娘的頭紗一角時，紐約瞳孔微微一縮，後退一步，低頭扣上了烏鴉面具，遮住自己的臉，微微偏頭，像是避免和巴黎對視，手中也不知何時出現了撬棍。

　　他的舉動讓戴安娜有些意外。

　　她能感覺到巴黎對美的追崇和欣賞，而紐約不可能對巴黎的喜好一無所知，在戴安娜想來，只要紐約露出他的臉，巴黎很大概率不會當場動手，為了避免無謂的戰鬥，他更不應該戴上面具。

　　戴安娜還沒來得及想通其中的關竅，血新娘已經越過她，一步踏入了盥洗室。

　　看到對面的年輕人，她歪著頭，很輕地笑了聲，笑聲清甜如同少女。

　　這一幕讓戴安娜和托尼對視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他們看上去已經開始了交流，但在戴安娜和托尼看來，這一幕就像是默劇，而且兩位演員演技十分拙劣，連最基本的肢體語言都欠缺，看得觀眾茫然不已。

　　只有精神失常的人才能聽見城市意志的聲音，戴安娜倒還好，托尼在知道這個標準之後，哪怕嘴上不承認，內心也認為自己應該屬於能夠聽到聲音的那一撥，沒想到現在他耳邊一片寂靜，讓他有些懷疑人生。

　　或許他的精神狀態其實也沒有他以為得那麼差？托尼帶著點狐疑想。

　　這麼久的接觸之後，拉萊耶確信除了個別疑心比較重的，她接觸的超級英雄們已經相信了他們就是城市意志，她提出一些無傷大雅的解釋時，他們也會傾向於相信，而不是對本身就屬於未知的領域進行質疑。

　　雖然想來緘默議會和舊日法庭的直接碰撞應該充滿了劍拔弩張的氣氛，但實際上，血新娘和瘟疫醫生之間氣氛意外平和，前者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年輕人，嘴唇動了動，而紐約鬆開了手中的撬棍，隨著撬棍消失，他抬起那只手，扯了扯帽檐。

　　不知道瘟疫醫生說了什麼，血新娘輕輕點頭，看著對方抬手按在胸前，輕輕躬身行禮，隨後倒行到窗邊，向後躍了出去。

　　優秀的戰士都知道應該避免在敵人的主場進行戰鬥，而在巴黎，瘟疫醫生不佔優勢，他也更傾向於退場，而不是和血新娘糾纏。

　　目送著對方離去，血新娘回過頭，憑空寫出一行文字。

　　[那麼盧浮宮前見，我先走一步。]

　　「等等，這是什麼約架的暗號嗎？」圍觀了一出默劇的托尼出聲問。

　　[不，是合理的退讓。]巴黎寫道。

　　托尼還有些疑問，不過戴安娜倒是理解了巴黎的想法。

　　比起緘默議會，巴黎更在意闖入盧浮宮的劫匪，可以說在這座城市裡，她並沒有把紐約放在眼裡，而紐約之前沒有出現，就意味著他也不想要和巴黎開戰。眼下巴黎急著去保護盧浮宮的藝術品，紐約也想要儘快離開，於是兩座城市的意志在交涉之後，選擇各退一步。

　　血新娘寫下這行字，提起裙角，身影倏地像是泡沫一樣破碎。

　　這次表演的是默劇，要求是儘量自然，拉萊耶在心裡演完血新娘和瘟疫醫生的會面，再去掉所有對話，勉強糊弄過去了兩位超級英雄。瘟疫醫生躍出視窗，幾秒後，她已經以血新娘的形象出現在了盧浮宮的玻璃金字塔前，放置在神奇女俠和鋼鐵俠面前的幻象也隨之破碎。

　　血新娘在倒影玻璃金字塔的水波前抬起頭，面前的宮殿看起來和白日別無兩樣，然而當她伸出手時，四周突然響起輕微的碎裂聲。

　　寂靜的黑暗中浮現出玻璃的裂紋，隨後空間「嘩」地破碎，帶著血新娘跌入了另一個維度。

　　「鏡像空間。」巴黎松了口氣，「這群小偷還知道偷東西要安靜一點。」

　　她向拉萊耶解釋：「這是法師戰鬥之前的習慣，他們可以把戰場帶入鏡像空間，一個疊加在現實之上的維度，在那裡發生的一切都不會影響現實。」

　　身披婚紗的新娘緩步走進夜色下的盧浮宮，血色沿著她的脊背暈開，一點點將婚紗染成了鮮紅。

　　鏡像空間裡的行動不會驚動盧浮宮的安保系統，拉萊耶已經瞭解到了這一點。

　　一路上，巴黎和拉萊耶講述過了事件的前因後果。

　　「是一個法師，叫凱西利亞斯，」巴黎說，「你知道的，每過一段時間就會出現幾個這樣的瘋子。他和他的追隨者一直在世界各地收集一些相當奇怪的道具，之後他們在香港召喚了多瑪姆，蓋亞啊，你絕對不知道香港都遭遇了什麼。」

　　「多瑪姆是什麼？」拉萊耶聽著感覺這像是什麼邪神。

　　「就是你想的那樣，可以認為他是個和我們有所相似的存在，只不過他統治的是比這個宇宙更加廣袤的黑暗維度，而且遠比我們都要強大，」巴黎抱怨道，「幸好最後至尊法師阻止了他，否則那次整個地球都會被吞噬。那可真不是什麼愉快的經歷，香港說過他再也不想經歷第二次了。」

　　看起來這種大事每次都是在城市意志群聊裡直播的，以至於所有城市意志都對香港感同身受。

　　拉萊耶一聽到法師第一個想起的就是園藝工……不對，斯特蘭奇，「至尊法師是誰？」

　　巴黎努力回憶：「博士……」

　　拉萊耶：「史蒂芬·斯特蘭奇博士？」

　　巴黎：「對，就是他。」

　　拉萊耶：哇。除草工先生原來是這麼可靠的人物嗎。

　　想想他除草的效率，拉萊耶再次對史蒂芬肅然起敬。

　　「不管怎麼說，他做了件好事，」巴黎又把話題扯了回來，「他唯一的疏忽就是讓召喚多瑪姆的法師逃跑了，否則凱西利亞斯現在就不會出現在盧浮宮。」

　　「他的目標是什麼？」

　　巴黎：「誰知道呢？我擁有的珍寶多如繁星，無論他的目標是哪一樣我都不會奇怪。」

　　拉萊耶：「……」這倒是真的，盧浮宮收藏的珍寶可不止展覽出來的這些，存放在他們的藏品庫裡的藏品更是多如山海，甚至很多藏品都無法得到修復和維護。

　　鏡像空間讓凱西利亞斯能夠無聲無息地避開安保系統，但如果想要帶走藏品，他們還是需要離開鏡像空間。

　　「如果他們離開鏡像空間呢？」拉萊耶問。

　　「那就別給他們離開的機會。」巴黎冷冷地說。

　　拉萊耶沉吟片刻，沒有一口答應。

　　一般情況下，拉萊耶能夠輕鬆將和城市意志的共鳴度提升到30%，這也是之前巴黎提出建議之後拉萊耶就能迅速和巴黎共鳴的原因，但使用其他馬甲時，共鳴度達到第一階段就能大幅度提升拉萊耶的戰鬥力，放在巴黎身上就不行——血新娘目前只能製造幻象，沒有普通攻擊以外的傷害手段，面對普通人時沒有大問題，面對一群法師則不一定。

　　如果不是因為這樣，拉萊耶不會考慮默許神奇女俠可以讓鋼鐵俠一起的建議的。

　　盧浮宮的地圖浮現在拉萊耶眼前，一群小紅點正在地圖上移動，拉萊耶掃了眼，感覺有點棘手。

　　這群法師隨時都能離開鏡像空間，想要阻止他們，要麼在一瞬間控制住他們，要麼把他們全部殺死，以舊日法庭的作風來看，拉萊耶傾向於後者。

　　可惜不知道他們的目標，進入鏡像空間之後拉萊耶也沒辦法隨意退出，否則她還打算仗著對盧浮宮的熟悉先拿到凱西利亞斯的目標，避免萬分之一的意外。

　　為了思考對策，拉萊耶並沒有立刻追上去，於是不久後，她遇到了趕來的神奇女俠和鋼鐵俠。

　　神奇女俠是認得鏡像空間的，因此她放心地解下了劍，一手持盾，說：「看來我不用控制自己的力量了。」

　　[是一群法師。]

　　血新娘解釋了前因後果，還將地圖在空氣中呈現出來，即時更新凱西利亞斯一群人的位置。

　　「好的，我知道了，現在我可以過去了嗎？還是你們需要制定一個計畫。」托尼插嘴。

　　他本意是調侃，誰知道戴安娜皺著眉點了點頭：「是的，我們需要一個計畫。不能讓他們離開鏡像空間，必須在這裡解決他們，否則戰鬥餘波可能破壞盧浮宮的藏品。」

　　托尼：「說真的？」

　　[她說得沒錯，我不允許任何藏品有一點可能遭到破壞。]血新娘堅決地寫道。

　　托尼左右看看，發現兩位女士都很堅定，充滿了要保護藏品的決心：「好吧……所以計畫是什麼？」

　　血新娘低頭沉思。

　　四周瞬間安靜下來，每個人都在思索對策。

　　「我對我的速度有信心，或許我可以在法師離開鏡像空間之前阻止他們。」戴安娜說。

　　「好極了，一人一半？」托尼問。

　　這時，低頭思索的血新娘驀地抬頭，一行文字憑空浮現。

　　[如果法師沒有了手，他們還能施法嗎？]

　　戴安娜&托尼：「……」這是什麼殘暴的想法。

　　還不如直接說砍掉頭還能不能活吧！

　　「如果擁有強大的信念，就算肢體殘疾也不影響施展法術。」戴安娜還是回答了巴黎，「但是這需要長時間的鍛煉和適應。」

　　血新娘點頭。

　　看到她這樣，托尼和戴安娜都猜出來她大概有辦法一瞬間切斷法師的肢體，才會問出這種問題。

　　不過他們總覺得，血新娘最想切的恐怕還不是手，有機會她應該會直接斷頭……

　　說實話，隨著和巴黎的深入接觸，他們總是不免想到歷史上那位著名的斷頭皇后，瑪麗·安托瓦內特，從巴黎的身上，似乎能看到這位天真甜美的王后的影子，可她又有著行刑者的冷酷和漠然，讓她成為了一個神秘莫測的矛盾的集合體。

　　確定了計畫，兩人一城開始追趕凱西利亞斯一行人。

　　拉萊耶一邊追趕，一邊還在試圖搞清楚凱西利亞斯的目標。

　　「你知道他的目的嗎？」

　　巴黎帶著歉意道：「抱歉，親愛的，你不能期待我會清楚這樣一個無名小卒的願望，不過我猜應該不是再次召喚多瑪姆。」

　　也是，經歷了之前的失敗，短時間內凱西利亞斯應該不會重蹈覆轍。

　　拉萊耶覺得還是要從凱西利亞斯最初的目的著手，她不相信一個理智尚存的人成為狂信徒會毫無緣由，在侍奉邪神之前，凱西利亞斯肯定有願望想要達成。

　　抱著試試看的心情，拉萊耶在城市意志群聊裡提出了這個疑問。

　　出乎她的意料，提到凱西利亞斯這個名字，居然不是所有城市意志都茫然不解，反而挺多城市意志都能提上一兩句的樣子。

　　拉萊耶：「？」

　　「香港對這個人類耿耿於懷，事後特意瞭解了很多關於他的事。」倫敦淡定地解釋。

　　拉萊耶：「……」太慘了，慘遭全球城市八卦。

　　所以說千萬不要得罪城市意志，否則就沒有任何隱私和秘密可言了……

　　最後加德滿都給出了答案：「凱西利亞斯……我記得他，他之所以信仰多瑪姆，是因為他想要復活他的妻子，可惜她死了太久，沒辦法去泡拉薩路池，凱西利亞斯只能求助於黑暗空間的力量。」

　　想要死人復活……拉萊耶記下這點。

　　不等她詢問巴黎盧浮宮裡到底有什麼藏品能夠從冥界帶回死者，他們已經追上了凱西利亞斯一群人，和他們正面遭遇。

　　凱西利亞斯根本沒想到會有人阻攔他們，等他察覺到不對，攻擊已經飛了過來。

　　炮火從身後的黑暗裡射出，貫穿大廳裡的黑暗，來不及展開盾牌法術的法師們被爆炸擊飛，金紅戰衣披著火光飛出，飛向半空，掌心對準下方，烈光肆意橫掃。

　　最初的錯愕之後，法師們紛紛抬手，做出複雜的手勢，金色的圓形法陣在他們面前展開，不斷旋轉複合，形成足以抵擋炮火的盾牌。

　　然而他們剛剛做出手勢，施展法術的過程就被打斷了。

　　盾牌重重砸上一個法師的胸口，將他擊飛出去，一連撞翻了幾個人，如同閃電的金色套索劃破空氣，牢牢套住一個個法師的手，戴安娜用力拽回套索，被套住手腕的法師抵擋不住她的神力，身不由己地向她飛來，被她一把甩出去，砸在地面上。

　　炮火為戴安娜的行動製造了掩護，讓她輕鬆沖進了法師群裡，她在人群間高速衝刺，或者用劍刃，或者用套索，盾牌被她丟出去之後，她甚至會徒手折斷法師的手，隨後毫不留情地將他們丟在一邊。

　　在見識過神奇女俠的速度之後，法師不再留在原地，而是紛紛向她攻來。

　　他們手中出現了纖薄的透明利刃，像是從空間碎片中撿起一片，邊緣隱約折射空氣，使得刀刃無法徹底隱形，但即使如此，在黑暗中，這些空間利刃依舊是致命的武器。

　　空間利刃砍在戴安娜的手環上，迸濺出點點火星，刺耳的錚然響聲緊隨其後。戴安娜用手環擋住所有劈斬，捕捉住一個破綻，一腳踹中一個法師的胸口，將他踹飛出去。

　　在離開天堂島之前，戴安娜一直跟隨最優秀的亞馬遜戰士學習，在戰鬥方面，她是當之無愧的大師，就算這些法師也接受過訓練，在戴安娜手下也過不了幾招。

　　她正要繼續，手腕忽然一緊，戴安娜回眸一瞥，幾個法師召喚出火花四濺的長鞭，栓住她的手腕和腳腕，試圖把她束縛在原地。

　　看到束縛住自己手腕腳腕的長鞭，戴安娜挑了挑眉，活動了下脖子，唇角忽地綻出令人驚豔的笑容。

　　她陡然沖了出去，法師們根本無法拉住她，一個個猝不及防，被戴安娜拽得東倒西歪，而不等他們找回平衡，他們忽然驚訝地發現自己手中的長鞭陡然消失。

　　涼意輕輕劃過他們的脖頸，血色倩影翩然地從他們身邊飄過，留下一段若有若無的血腥氣，以及一線飄逸的血花。

　　刹那後，幾顆人頭從脖子上滾落，血泉從斷口處瘋狂噴湧。

　　並不是所有法師都及時展開了盾牌，不知何時，許多法師已經倒在了地上，頭顱滾動，很快滾落進黑暗裡。

　　鋼鐵俠和神奇女俠吸引了絕大部分注意力，因此除了凱西利亞斯，沒人注意到真正的劊子手就藏在他們的身後。

　　一段古怪的咒語從凱西利亞斯口中吐出，他抬起手，猛地揮落，黑暗陡然離去，白晝降臨了盧浮宮。

　　一身婚紗的血色新娘站在人群之中，手裡握著一截無頭無尾的古怪刀刃，刃口寒光清亮，血珠一滴滴沿著利刃滑落，滴在她花紋繁複的裙擺上。

　　那截刀刃更像是刃口傾斜的刀片，凱西利亞斯皺眉回想了片刻，才想到了這到底是什麼。

　　——鍘刀，斷頭臺的鍘刀。

　　凱西利亞斯沒有戰鬥時和敵人聊天的習慣，驅散黑暗是為了確認敵人的位置，在看到血新娘之後，他吩咐自己的追隨著纏住她，隨後舉起雙手。

　　線條複雜的光帶從空間裡浮現，紛紛流向空中，組成形如天文球的幾何結構，中央是一團太陽般的光球。

　　以法師而言，凱西利亞斯的優秀毋庸置疑，他的動作快得讓人來不及阻攔，龐大的法術在一瞬間成型，他像是捧著一顆小型太陽。

　　戴安娜看出了這個法術的威力，她當機立斷，甩出真言套索想要攔住凱西利亞斯，然而對方的動作比他更快。

　　太陽突然從半空中墜落，法術被觸發，綻放出輝煌的光芒，如同日珥向外噴薄，只是一個呼吸，大廳裡發生了劇烈的爆炸，氣浪和波動洶湧襲來，吞噬了在場的所有人！

　　所幸爆炸發生在鏡像空間，並沒有破壞盧浮宮，但這也意味著法術的威力全部由在場的人承擔。

　　「真要命……」鋼鐵俠從地上爬起來，「法師都是移動炮臺嗎？我開始懷念小鹿了。」

　　神奇女俠也被氣浪擊飛，她從地上站起來，咳了兩聲：「希望你別因此對法師產生陰影，說實話，這還不算什麼。」

　　仿佛為了證實這句話，隨著戴安娜話音落下，他們腳下的地面忽然開始旋轉。

　　牆壁像是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一一在他們面前折疊，他們像是被丟進了一個萬花筒，目光所及的一切都在轉動，讓人眼花繚亂。

　　重力改變的刹那，鋼鐵俠立即飛起來，神奇女俠則及時甩出套索，拴住了最近的承重柱，沒有直接掉進豎直的走廊裡，兩個人調整好節奏，扭頭看向巴黎，卻看到了讓他們瞳孔驟縮的一幕。

　　血新娘正以一個不可思議的姿勢坐在變成水準的圓柱上，婚紗下，露出一截人類絕不應該擁有的蛇尾，粗大的蛇尾緊緊盤著圓柱，隨著裙擺飄落，消失在層層疊疊的薄紗之下。

　　「我們是看到了美杜莎還是娜迦？」托尼喃喃道。

　　戴安娜也很驚訝，但還算鎮定：「這只能說我們對城市意志的瞭解還不夠多。」

　　「看起來是這樣。」托尼有些心不在焉，「天啊，我不太想想像小烏鴉長出蛇尾的樣子。」

　　「應該不會是蛇尾，」戴安娜指出，「哥譚的身上出現的是鳥類的翅膀，布魯德海文……是那些陰影利爪嗎？巴黎的身上是蛇尾，紐約應該是別的特徵。」

　　注意到他們的視線，血新娘回頭看了他們一眼。

　　她只來得及看一眼，凱西利亞斯已經向他們走來。重力的改變只針對托尼他們，他依舊可以在這樣的環境下如履平地，甚至不斷改變環境，給他們帶來困擾。

　　他越走越快，最後提著空間利刃向他們沖來！

　　在重力不斷變化的環境下，神奇女俠的戰鬥也變得艱難起來，其他法師則纏住了血新娘，地板變成牆面之後，蛇尾也無法攀附住光滑的牆壁，鋼鐵俠想要給她們支援，卻被法陣盾牌擋住，只能無奈地在空中飛行。

　　「你們是不是還有個導師叫尤利西斯？」他說，「如果不是這樣，你們從哪裡學來這麼多忍者神龜的招數的？」

　　凱西利亞斯並不理會托尼的嘴炮，頭也不回地吩咐：「你們離開鏡像空間，去找金蘋果。」

　　他這句話一出口，托尼和戴安娜心裡一沉。

　　最壞的情況發生了，他們恐怕無法把所有法師都留在鏡像空間裡。

　　拉萊耶比他們都要清楚眼下的情形有多糟糕，從巴黎的沉默裡就能窺見一角。

　　想要解決所有法師，只有一個辦法……拉萊耶想。

　　「同調吧。」巴黎說。

　　——如果巴黎和她強行同調，她們的共鳴度就能夠升上60%，而那時候，拉萊耶也能夠擁有新的權能。

　　但布魯德海文的表現已經說明了拉萊耶的古怪，和她同調，似乎會給城市意志帶來巨大的傷害。

　　巴黎不可能不知道這點，她卻仍然決定和拉萊耶同調。

　　拉萊耶深吸一口氣：「好……」

　　一個念頭冷不丁竄進她的腦海。

　　在巴黎聽來，拉萊耶還沒吐出一個完整的音節，就突然停頓下來，隨後問：「你以前見過鏡像空間嗎？」

　　巴黎不解：「見過幾次，但是消失得都很快，怎麼了？」

　　「在鏡像空間發生的一切都無法干涉現實，」拉萊耶每個單詞都咬得格外清晰，「而城市意志擁有強大的力量，卻只有在失落之後才能干涉現實。」

　　她輕輕地問：「你現在真的只能看著嗎？」

　　巴黎的氣息忽然消失了。

　　拉萊耶知道巴黎在驗證她的猜測，她沒有等幾秒，就聽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讓他們閉上眼睛。」她輕柔地說。

　　[如果相信我，看到這行字時，請閉上眼睛。]

　　熟悉的血字出現在戴安娜和托尼的眼前，看得兩個人有些怔愣，雖然心存疑慮，但兩個人還是閉上了眼睛。

　　凱西利亞斯也看到了這行字，但一時之間，他沒能理解這行鏡像文字，反而被身後的動靜吸引，下意識轉頭看去。

　　法術製造的白晝中，他看到血色長裙的蛇尾新娘坐在圓柱上，緩緩掀起自己長長的面紗，露出她的臉。

　　那是一張完美無瑕的臉，任何人都無法挑剔鬼斧神工般的線條，然而他們絕對不會為這張臉傾倒，只會露出驚恐的神情。

　　——因為她的眼睛的位置只有一片空白。

　　而在血新娘的身後，一道魁偉的陰影無聲升起。

　　盧浮宮不止收藏了舉世罕見的藝術珍寶，也收藏了許多涉及神秘力量的古物和藏品，從建立以來，它就在不斷吸引無數來自暗影世界的竊賊，這些年爆出的失竊事件只是冰山一角，更多藏品的失竊甚至不會被報導出來。

　　多年以來，巴黎都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珍愛的寶物被盜賊帶走，卻無力阻止，這一次有了拉萊耶，她積蓄近百年的怒火終於盡數發洩。

　　蛇怪睜開雙眼，將死亡帶向世間。

第83章

　　拉萊耶一直知道巴黎的形象。

　　和這座城市給人的感覺並不相似，巴黎的形象是蛇怪，傳說中由公雞生下的蛋中孵化出的怪物。

　　任何看到蛇怪眼睛的生命都會死亡，並非直視的話則會被石化，當蛇怪從血新娘身後豎起身體，看到那雙黃澄澄的眼睛時，法師們的靈魂瞬間湮滅，無一例外向後倒去，只剩下空蕩蕩的軀殼躺在地上。

　　在陷入瘋狂之前，城市意志的力量就碾碎了他們的靈魂。

　　蠻不講理的力量摧毀了一切精妙的法術，鏡像空間也被這股力量撕碎，再加上施法者死去，四周的空間蔓延開一道道裂紋，裂紋蔓延到極致，鏡面般的空間頓時崩碎成了無數細小的碎片。

　　拉萊耶有點可惜：「雖然你們在鏡像空間能夠發揮力量，但是這裡本身就很脆弱啊……」

　　鏡像空間似乎沒辦法承載城市意志的全部力量，眼下之所以破碎可不只是因為施法者死亡。

　　拉萊耶原本也只是一個猜測，城市意志無法干涉現實，失落之城卻可以，這裡面肯定有原因，而鏡像空間無法影響現實的特性給了拉萊耶靈感，於是她大膽地猜測，城市意志所處的維度或許並不是地球所處的維度，而是一個類似鏡像空間的疊加在現實上的維度，所以他們對現實的影響也有限。

　　而在剛才，拉萊耶的猜想得到了證實。

　　既然這樣，城市意志失落的過程其實就是一個侵入現實維度的過程……

　　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這次的嘗試帶給了拉萊耶幾條新思路，雖然鏡像空間會因為強大的力量破碎，但在破碎之前，也足夠城市意志發揮力量了，如果今後戰鬥時有一個法師在場，拉萊耶就能輕鬆辦到更多事了。

　　但考慮到拉萊耶現在還身兼兩個空殼組織的全部成員的職位，她肯定不能隨身攜帶一個法師，只能考慮自己去當個法師的可能。

　　可惜巴黎無情地打破了拉萊耶的幻想。

　　「鏡像空間被打破，法師也會受傷，傷害不會比直接被攻擊更輕。」巴黎說，「再說，你沒有法師的天賦。」

　　拉萊耶：「……」

　　拉萊耶其實知道自己的想法有點不切實際，要是她有成為法師的天賦，索萊達德早該被找上門的法師撿走了。

　　她還是不死心地問了句：「真的沒有可能？」

　　巴黎輕柔地歎氣：「甜心，天賦之所以被稱為天賦就是因為它並不公平啊。」

　　「如果即使這樣你也想要天賦，你就需要為此付出代價，」她建議道，「雖然我沒有這個能力，不過總有惡魔願意做這筆生意的。」

　　拉萊耶也只是問問，她見過那群畫家是怎麼回事了，當然沒打算讓自己去做蠢事。

　　大不了以後戰鬥前先邀請一個法師開鏡像空間，還省得破壞城市，就是這樣法師很可能成為一種戰略消耗品……

　　不過想想看，要是再來一場紐約大戰，消耗幾個法師來換取勝利，其實還挺值得的。

　　一具具屍體從鏡像空間跌落進現實中的盧浮宮，托尼和戴安娜也離開了鏡像空間，落在盧浮宮的地面上。

　　感受到鏡像空間破碎，戴安娜猜測巴黎那邊已經結束，於是睜開眼，一眼看到了一地僵硬的屍體。

　　以戴安娜的眼力，自然看得出這些法師都是一瞬間死亡的，再聯想到剛才巴黎毫無解釋的要求，問：「你是怎麼辦到的？」

　　血新娘已經收起了蛇尾，她雙手分別捏著面紗一角，正打算將掀起的面紗重新放下去，聞言，她的臉微微偏向戴安娜的方向，就著微弱的月光，戴安娜看清了她唇邊甜美的笑意。

　　這抹笑只出現了一瞬，就被落下的面紗掩住，血新娘放下面紗，月光在地面上投落下一行文字。

　　[他們看到了我的眼睛。]

　　巴黎的面紗輕薄而朦朧，但也足夠讓戴安娜看出她並沒有眼睛，第一面時，她就注意到了這點，因此有些好奇地揚起眉。

　　血新娘猜出她的想法。

　　[那原本不是我的眼睛，要是它們壞了，我還需要重新找一雙新的，合適的眼睛可不好找，我只好珍惜點用。]

　　她字裡行間都流露出一股惋惜之意，卻讓人無端毛骨悚然，仿佛能從這行文字裡看出一個充滿血腥的夜晚。

　　戴安娜：「……」因為捨不得用，所以平時把眼睛摘下來收好，這種操作真的非常童話故事了。

　　鋼鐵俠其實早就睜開了眼睛，正在讓星期五確認這些法師的身份，聽到她們的對話，眨了眨眼睛，插了句嘴：「從你的新郎眼眶裡挖出來的？」

　　戴安娜也有同樣的猜想，但一方面她覺得那只是一個傳說，之所以巴黎意志會是這樣的形象應該只是融合的血新娘傳說，一方面是戴安娜覺得，如果這個傳說不只是傳說，那麼對巴黎提起這件事，很可能踩到巴黎的底線……

　　結果托尼就這麼大大咧咧說出來了。

　　血新娘只是睜開了眼睛就全滅了這些法師，想必再把眼睛安上看鋼鐵俠一眼也不是難事。

　　戴安娜為托尼捏了一把汗，拉萊耶又何嘗不是。

　　她原本只是順著巴黎的意思給血新娘豐滿一下人設，正常人看到她的解釋都應該自覺閉嘴，沒想到鋼鐵俠非要問一句……

　　好在巴黎沒有生氣的意思，反倒是被逗笑了。

　　「告訴他，我喜歡他的眼睛。」她帶著點少女的惡趣味，指點拉萊耶。

　　血新娘抬起頭，明明那張臉上已經沒有了眼睛，托尼卻依舊能夠感覺到她正在注視他，就像之前在餐廳裡一樣。

　　[我喜歡你的眼睛。]她彎起紅唇，笑盈盈地寫道，[你也想把它送給我嗎？]

　　托尼：「……抱歉，不過我假設你不需要這麼多眼睛？」

　　[這和口紅一樣，總是不嫌多的。]血新娘面露期待。

　　托尼&戴安娜：「……」這和口紅能一樣嗎！

　　用眼睛的話題糊弄過了能力問題，拉萊耶的精神也鬆懈下來。

　　她其實也不算在騙人，巴黎的形象是蛇怪，意味著她的確能夠賦予拉萊耶目光致死和石化的權能，只不過需要拉萊耶進一步提高和巴黎的共鳴度，而那時候，如果拉萊耶想要使用這項能力，的確需要安上一對新的眼睛。

　　和其他城市一樣，共鳴度每提高一個階段，拉萊耶的馬甲形象也會發生些許變化，她也會順便改變角色面板裡卡牌的卡面，如果血新娘的共鳴度達到第二階段，拉萊耶大概就能憑空取出眼睛給自己安上了……

　　目前拉萊耶還沒能和哪座城市達到100%的共鳴度，所以她也不知道那時候會發生什麼。

　　「大概會變成我們的形象，或者融合吧？」巴黎也沒有經驗，反倒是提起了另一個話題，「如果你活得夠久，這些都是可能改變的。」

　　拉萊耶：「？」

　　巴黎：「你不會以為我們的形象都是固定不變的吧？」

　　拉萊耶遲疑：「我知道消亡後重新誕生的城市意志形象也會發生改變……」

　　「那是一種情況，正常情況下我們的形象能力也會改變，歷史，文化，時尚……潮流的變化也改變著我們，不過這種變化是潛移默化的。」巴黎不甚在意，「有段時間倫敦到處都是妓女，按照人類的性別觀念，那時候倫敦也更偏向女性。」

　　拉萊耶：「……」什麼，原來倫敦曾經是個女賭棍嗎！

　　不過經過巴黎的講解，拉萊耶也明白了為什麼紐約貓貓會是現在這個奇奇怪怪的形象。

　　在轉變期，城市意志的形象會比較模糊，具有多種生物的特徵，穩定下來之後才會以傳說生物的形象現身，現在紐約就在經歷轉變期，所以混雜了很多亂七八糟的特徵。

　　不知道紐約貓貓穩定下來會是什麼樣的……拉萊耶想。

　　事情已經結束，托尼也打算離開了。

　　他和戴安娜都看出來血新娘之前那句話更接近玩笑，雖然下次見面還會是敵人，但至少現在，血新娘並不會對托尼動手。

　　儘管離開了鏡像空間，他們依舊沒有觸發盧浮宮的安全警報，托尼原本還想讓星期五侵入盧浮宮的安全系統，誰知道星期五給出的回答是已經有另一個AI接管了這裡。

　　難道是舊日法庭的AI？托尼猜測。

　　既然緘默議會有個電子幽靈，沒道理舊日法庭沒有。

　　托尼倒是想問問巴黎，結果一扭頭，他看見血新娘彎腰抓住一具屍體的手，拖著他往外走。

　　托尼：「？」

　　他忍不住扭頭看戴安娜，誰知道戴安娜看到血新娘的舉動，仿佛被提醒了一樣，收起劍和盾牌，握著真言套索，也加入了收拾屍體的行列。

　　察覺到托尼的困惑，戴安娜聳聳肩：「我明天還要來上班。」

　　托尼：「……」

　　鋼鐵俠從來沒幹過這種善後的活，但他也不可能看著兩位女士幹活，只好重新落地，和血新娘還有神奇女俠一起搬屍體。

　　雖然不穿戰衣的話，這兩位女士每個都能毆打一百個他……

　　身為戰士，戴安娜參與過不止一場戰爭，而托尼多年來都被指責為軍火販子，兩個人都沒有什麼心理包袱，並不在意殺人，甚至還和血新娘聊起了天。

　　「你以前也是這麼處理盜賊的嗎？」托尼一邊搬屍體一邊說，「如果這是你們的訴求，我覺得這在可以協商的範圍內。」

　　共同經歷了一場戰鬥，托尼覺得有些話也可以問出口了，他原本就想和血新娘談談，只不過之前氣氛不太好，只能遺憾作罷。

　　直到現在，鋼鐵俠也不覺得之前氣氛僵硬其實是他自己的問題……

　　這句話讓血新娘抬起了頭，意味深長地望向托尼。

　　[所以你其實還不知道我們的分歧到底在哪裡。我還以為你們和緘默議會已經達成了協定了呢。]

　　托尼不動聲色地避開了她的直視，內心卻在思量起來。

　　最開始，紐約向復仇者聯盟介紹自己時的說辭是危機正在逼近地球，所以城市意志才會出現，否則他們不會干涉人類的行為。但在那之後，舊日法庭同樣突然出現了，很明顯，紐約對他們隱瞞了一部分事實，在那之前，他們肯定有無法出現的理由。

　　他問：「介意給你眼前的這位凡人解釋一下嗎，女士？」

　　血新娘優雅提裙。

　　[樂意之至。]

　　[無論立場如何，我們都承認這是一個新時代。太多新奇的事物層出不窮，人類的觀念也在日新月異，短短幾年的變化就抵得上過去的數百年，而在這樣的時代，我們也找到了能夠現身的辦法。在我們看來，這意味著歷史本身承認了我們。]

　　這個觀點托尼同樣認同，只是從血新娘手中寫出，總讓人覺得恍惚間能看到塵封於過往的黃金時代的光輝。

　　[我們中的一部分認為他們應該和人類合作，以一種全新物種的形象出現，共同適應這個新時代。他們認為他們與地球上的無數生靈一同分享這顆星球，萬物皆有靈，人類有資格和城市意志享有同等的權利。]

　　[以宗教而言，他們的想法依舊停留在野蠻的層次。]

　　托尼動作一頓，停下來看向巴黎：「而你們，舊日法庭，你們不這麼認為，介意分享一下你們的理念嗎？人類應該去信仰更高位的意志？」

　　他說到這裡，自己就停了下來，「好吧，這個話題到此為止，我不想和人討論宗教信仰，不，我有經驗了。」

　　托尼深深地凝望著血新娘：「總之，你們也想要成為神。」

　　回答他的是月光投影出的文字。

　　[我們一直是。]

　　望著這行字，托尼緩緩吐出一口氣。

　　托尼之前刻意接近血新娘，是因為在舊日法庭出現後，他一直有些焦慮，特別是之後他們的銷聲匿跡，讓他忍不住擔心舊日法庭現在的安靜是因為醞釀著更大的陰謀。

　　但現在，托尼覺得自己完全可以打消這樣的疑慮了。

　　——他們之所以安靜，只是因為他們還有很長時間。

　　就在這時，托尼的通訊響了起來。

　　通訊來自娜塔莎，似乎又發生了需要復仇者聯盟出動的情況，碰巧托尼不在，娜塔莎問了星期五之後，給托尼打來了通訊。

　　「你在巴黎？遇上了讓你心折的美人嗎？」

　　「不止一個，」托尼淡定回答，「不過我在幹正事呢，我在進行藏屍外交。」

　　娜塔莎：「……？？？」

　　什麼外交？？？

　　作者有話要說：

　　拉萊耶：一破！二破！什麼時候能滿破呢……

第84章

　　收拾完屍體，鋼鐵俠和神奇女俠很快離開了盧浮宮，只剩下血新娘。

　　他們看出來巴黎留下來應該還有其他事想做，不過巴黎沒有邀請他們留下，因此識趣地選擇了離開。

　　等確認兩人離開盧浮宮，拉萊耶才在巴黎的引導下，走進盧浮宮的藏品庫。

　　「你真的想讓我帶走金蘋果？」拉萊耶最後問了巴黎一遍。

　　直到現在，拉萊耶也不知道金蘋果有什麼用，只知道凱西利亞斯的目的就是它，想來它應該有能夠讓死人復活的能力。

　　「如果它留在這裡，還會招引更多的竊賊，」巴黎態度很冷靜，「原本它就是被一群人類藏在這裡的，根本不在盧浮宮的藏品名單上。」

　　拉萊耶理解了巴黎的嫌棄，眨眨眼：「光是拿走恐怕不夠。」

　　如果悄無聲息地拿走，那些覬覦金蘋果的竊賊還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拜訪盧浮宮，想轉移他們的視線，她起碼還要讓他們知道金蘋果已經易主的事。

　　她一邊說，一邊從畫中取下金蘋果，和她以為的不一樣，「金蘋果」是一枚發光的金色球體，看起來更像是某種高科技產物，而不是聖經裡提到的智慧之果。

　　【懸賞任務「巴黎之花」已解決】

　　【獲得獎勵：金蘋果×1】

　　最近找個機會讓舊日法庭開場演唱會，順便把金蘋果拿出來好了……拉萊耶把計畫列入任務清單。

　　至於現在，她該回拉萊耶島監督恐怖小鎮的工程進展了。

　　……

　　狹間裡，瓦羅沙站在唯一的光亮裡，默默地等待。

　　腳步聲從黑暗裡傳來，模糊的陰影停在光亮的邊緣，不止面孔，連身體都藏在陰影裡。

　　瓦羅沙轉過身，面對對方：「我遇到了一點事。」

　　對方態度溫和又端方，聲音也中正平和：「遇到了什麼麻煩？」

　　只是一個眨眼，四周的黑暗突然變成了富麗堂皇的起居室，壁爐裡木材熊熊燃燒，昏眛的焰光在兩個人伸出的手背上跳動，將他們的影子投落在牆壁上，仿佛無數影影綽綽的陰影生物在遊動。

　　從瓦羅沙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對方蒼白的下頜，他垂下眼眸，輕聲說：「在哥譚拍賣會上，我遇到了一個特殊的人類，我猜她可能是哥譚意志的代行者。」

　　拍賣會被破壞的消息早就在地下世界傳開，因此瓦羅沙沒有再贅述，他知道對方也掌握了這個消息，只是彙報自己在哥譚遇到的挫折。

　　「懷疑？」對方問。

　　瓦羅沙蹙起眉：「我不確定。」

　　他不太擅長說話，一旦涉及長句，都要現在心底組織好句子，反復排練幾次，才能連貫流暢的說出口。雖然他想要講出自己的猜測，但是一時之間組織不出語言，猶豫幾秒，還是閉上嘴，在心底默默造句。

　　「我知道。」好在對方知道他在語言上的笨拙，安慰道，「數量太多了。」

　　這句話簡略得讓人聽不懂其中的意思，但瓦羅沙像是松了口氣那樣，點了點頭。

　　城市意志的確偶爾會尋找代行者，如果放到漫長的時間軸上，這種例子雖然罕見，但也不是沒有。

　　代行者們發誓將用生命來守護城市，城市意志感憐於他們的決心，願意眷顧他們，賦予他們超乎常人的力量。

　　只是這種關係很難維持下去。人類總會改變，或許最初他們的確與這座城市心念相通，但他們無法聽到城市意志的聲音，無法理解城市意志的想法，甚至也不知道自己的力量來自於腳下的土地。於是逐漸，他們再也無法與城市意志共鳴，曾經的默契也會逐漸風化成砂石，消失在時間裡。

　　瓦羅沙失落的時間距離現在並不遠，以城市意志的時間觀念來看，或許只是打個哈欠的工夫，在他的記憶裡，他失落之前，城市意志們似乎還沒有尋找代行者的想法。

　　然而就在不久前，許多瓦羅沙曾經相熟的城市意志忽然出現在人群面前，自稱來自「舊日法庭」，通過那場作秀式的演出，將他們的存在暴露給了全世界。

　　這不正常，也不合理，就算城市意志再也無法忍受不被聽到的現實，於是開始尋找代行者，這也應該是個別城市意志的行為，不可能所有城市意志都如此迅速地找到了代行者，並且能夠以如此統一的方式行動。

　　和瓦羅沙交談的男人顯然也這麼想，他的指尖在座椅扶手上叩了叩，問：「你覺得他們找到了不失落也能干涉現實的辦法？」

　　瓦羅沙點了點頭。

　　「但是……」他說。

　　「但就算這樣，他們也和以前……不一樣了。」對方補完了瓦羅沙的未盡之言。

　　他低聲說：「失落只是達到結果的過程，既然他們開始干涉現實，他們就和我們沒有區別了。」

　　說完這句話，男人陷入了沉默，瓦羅沙也沒有說話，他更喜歡這種安靜的氛圍。

　　過了會，男人說：「距離你失落才過去了半個世紀，他們應該還沒有完全忘記你，想不想知道他們是還願意接納你，還是因為你已經失落就將你視為異類？」

　　瓦羅沙歪著頭想了想，點點頭：「好的。」

　　失落之城無法和城市意志直接遠程交流，也無法看見彼此，所以瓦羅沙之前沒有想過接觸自己曾經的同類。但不久前，他的確在哥譚和那個疑似哥譚意志的少女進行了交流，他能從對方的表情變化看出，那個女孩的確看到了他。

　　除了再次嘗試，沒有別的辦法能夠驗證失落之城到底有沒有辦法和現在的城市意志交流。

　　瓦羅沙知道對方這麼問是什麼意思，不過他並不在意，也願意潛入城市意志的組織裡，找出他們能夠干涉現實的原因。

　　他把一句話在舌尖上滾了一遍，慢慢說：「我會先接觸舊日法庭，再表明我的身份，看看能不能加入他們。」

　　男人微微頷首：「祝你好運。」

　　壁爐裡的火光倏地熄滅，四周重新被陰影吞噬，狹間逐漸消失在深不見底的黑暗中。

　　瓦羅沙緩緩睜開眼睛，離開了存在於精神裡的狹間。

　　剛剛的對話發生在精神製造出的狹間裡，沒有任何不被邀請的精神能夠入侵其中，只不過進出狹間都需要一個過程，而在狹間裡時，他的身體處於毫無戒備的狀態裡，因此瓦羅沙只能在安全下來之後再聯繫他的導師。

　　他呼出一口去，走到落地窗邊，俯瞰海灘上的人群。

　　阿根廷燦爛的陽光下，海灘上到處都是歡呼雀躍的人群，海水溫柔地拂過海岸線，泡沫翻湧的浪花前赴後繼從遠方遙遙撲來，海面上閃動著耀眼的金光。

　　望著洋溢著歡樂的人群，瓦羅沙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愉快笑容。

　　……

　　「萬聖節之前可以完工？」拉萊耶把這個日期記錄下來，端詳著控制中心螢幕上的畫面，喃喃道，「那麼現在可以開始宣傳了……」

　　有萬磁王在，過山車的建設工程進展喜人，恐怖小鎮甚至比過山車早一點就已經做好萬全準備，隨時可以開放，只不過拉萊耶想等到過山車完工一起，才拖到了現在。

　　好在目前新區域確定能在萬聖節之前開放，按照計畫，拉萊耶主題公園也該開始新一波宣傳了。

　　最開始，拉萊耶還需要和東海岸的城市意志挨個溝通，但現在有了矽谷，很多宣傳行銷都會更方便。她正想找矽谷談談宣傳問題，剛拿出手機，矽谷先一步找上了拉萊耶。

　　矽谷：！

　　矽谷：我找到瓦羅沙了！

　　之前矽谷就答應過會追查瓦羅沙，只不過一直沒有消息，拉萊耶也就逐漸忘了這件事，現在突然有了結果，她也有些驚訝，剛想發問，就看見螢幕上的小人跳起來，從螢幕最上方扯下來一張圖片，丟到螢幕下方。

　　拉萊耶點開一看，看到了一個金髮碧眼的……女性。

　　拉萊耶：「……」誰？

　　如果不是相信矽谷的能力，拉萊耶怎麼也沒辦法把眼前這個女性和主辦人聯繫起來。

　　不過想想看，主辦人的屍體都已經找到了，瓦羅沙自然是換了具身體……

　　矽谷：他現在的身份是一家度假酒店集團CEO，目前正在集團旗下位於阿根廷的一處海灘度假。你要去抓他嗎？

　　拉萊耶總覺得矽谷對自己的印象有點奇怪，她是看到一座失落之城就想抓回來關在拉萊耶島的人嗎。

　　雖然現在恐怖小鎮的確缺個管理員。

　　她問：「她現在在幹什麼？」

　　矽谷：我看看……

　　矽谷：嗯……應該是在工作吧，正在看下面遞上來的策劃案。

　　矽谷一八卦起來就格外熱情高漲，很快拉萊耶就瞭解到了瓦羅沙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在來到海灘之後，名義上她是在度假，但很快她就莫名其妙開始插手海灘的管理，並且拿出了超乎尋常的認真嚴肅態度，搞得下層員工明面上沒有意見，背地裡都在疑惑總裁到底想幹什麼。

　　但不得不承認，在她的管理下，遊客的滿意度都呈現出大幅度的提升。

　　簡而言之，寫作度假讀作工作，瓦羅沙明顯是對管理樂在其中。

　　矽谷：是個工作狂呢。

　　拉萊耶：「……」有一絲心動。

　　她忍不住讓矽谷查了瓦羅沙的資料，這座城市位於賽普勒斯的法馬古斯塔，曾經是世界上最豪華的度假勝地之一，但在1974年，瓦羅莎被土耳其人佔領，當地居民紛紛逃走，土耳其軍隊用鐵絲網將瓦羅莎隔離出來，禁止他們和聯合國人員以外的人進入這裡，導致這座城市逐漸坍塌，成為了稀有海龜的棲息地。

　　現在看來，即使因為戰爭失落，瓦羅莎似乎也不怨恨居民拋棄她，反而沉迷管理無法自拔。

　　拉萊耶沒有見過幾座失落之城，但瓦羅莎這個心態……她的確是第一次見。

　　瓦羅莎肯定知道拍賣會背後的罪惡行徑，卻依舊選擇接手主辦人的職務，如果瓦羅莎是人類，這一條就足夠讓她進監獄。但是失落之城顯然沒有人類的法律觀念，就像當初洛基一手引導了紐約大戰，之後也沒有悔改的意思，對他們來說，這甚至不能說是傲慢，他們只是不在意。

　　最終洛基被托爾帶回了神域接受審判，但在地球上，誰能夠審判瓦羅莎？

　　看出拉萊耶的若有所思，矽谷等了等，發來一條消息。

　　矽谷：如果你想把他抓來關到島上，最好快點，要是瓦羅沙再換一具身體，我又要找一段時間。

　　拉萊耶回過神，搖搖頭：「不，暫時不。」

　　拉萊耶對失落之城的道德水準其實沒有要求，但是瓦羅沙是在1974年開始荒廢的，這個時間距離現在太近了，按照哥譚的說法，他幾乎是剛剛失落沒多久，就以全新的身份出現在了地下世界。

　　樓蘭被束縛在故地數千年，但他也沒有那麼快想到脫離束縛的辦法，瓦羅沙不應該這麼快就猜到他可以通過誘惑人類接納他，侵佔人類身體，從而獲得自由。

　　很可能，他不是自己猜到的，而是其他失落之城告訴了他脫離桎梏的辦法。

　　基於這一點，拉萊耶並不打算冒險打草驚蛇，保險起見，她更傾向於去尋找新的失落之城。

　　矽谷：好吧，我先幫你盯著他，如果他有動作

　　這條消息沒發完，螢幕上的小人忽然停下來，側過臉，像是在傾聽遠處的聲音。

　　拉萊耶疑惑地等了幾秒，矽谷才回過頭，站了一會，才慢吞吞地踩出一行字。

　　矽谷：嗯……他找上你了。

　　拉萊耶：「？」

　　矽谷：瓦羅沙，他輾轉聯繫上了柏林……他好像以為你的馬甲就是我們的新化身，總之，他應該是想要以失落之城的身份加入舊日法庭。

　　矽谷：說不定你要和他再見一面。

　　拉萊耶：「……」

　　果不其然，沒幾秒，拉萊耶就在柏林的催促下登入了馬甲，看到了眼前的金髮女性。

　　既然瓦羅沙把拉萊耶當成了城市意志，那麼他想見的肯定是拉萊耶扮演的舊日法庭……

　　與此同時，瓦羅沙疑惑地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雙胞胎女孩。

　　他已經知道了這就是柏林現在的形象，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四周似乎還有很多眼睛在看著自己。

　　應該是柏林的能力吧。瓦羅沙不確定地想。

　　作者有話要說：

　　拉萊耶：你被包圍了。

　　瓦羅莎：？

第85章

　　「聽說那個拉萊耶主題公園了嗎？」

　　午休時間，迪克偶然聽到同事間的討論，似乎在說一家距離紐約不太遠的主題公園，最近正好園內開放了新的主題園區，正在討論要不要趁著假期帶家人一起去度個假。

　　得益於這家主題公園最近遍地開花的病毒行銷，迪克對這個名字稍微有點印象，只不過沒有過多關注。

　　他在咖啡機旁給自己的咖啡加糖，聽著同事繼續說：「反正那座島距離紐約也不太遠，再說，現在鯨魚季是不是進入尾聲了，正好可以趕上鯨群離開東海岸……」

　　島？

　　捕捉到「鯨群」這個詞，迪克稍稍有些感興趣，他順手掏出手機，搜了搜這家主題公園的評價，發現評價比他以為得要好。

　　這座主題公園位於一座目前被更名為「拉萊耶」的小島上，距離紐約大概兩小時遊輪航程，暫時沒有開放飛機航線。不過從布魯德海文到紐約就需要接近四小時，所以如果從布魯德海文趕過去，勢必要在島上住上幾天了。

　　而有趣的是，拉萊耶主題公園現在更出名的不是風景或者鯨群，而是島上規模逐漸擴大的藝術家沙龍。

　　不知何時起，世界各地的藝術家開始著魔一樣往拉萊耶跑，並且一到島上就住下不走了，除了少數慕名而來卻大失所望的藝術家以外，剩下的大部分都在沿著海灘漫步之後，便安安靜靜地回到自己的房間裡潛心創作，最終也創作出了不少相當優秀的作品。

　　起初出現在島上的還只是畫家，漸漸，自稱在拉萊耶島上獲得靈感的創作者所涉及的領域也不局限於繪畫，而是涉及了作曲、雕刻、文學等等領域，似乎只要在拉萊耶島上，他們就能感覺到靈感噴薄。

　　最近一段時間，藝術界堪稱群星璀璨，在這樣的隱形宣傳下，前來拉萊耶島的藝術家也越來越多，主題公園也專門劃分出了一塊區域，來安置這些清高古怪的藝術家們，他們似乎還在這片區域裡組織了藝術家沙龍，也漸漸在世界範圍打出了名氣。

　　因為這片區域特地和普通區域隔離開，遊客們反而對其中的景象格外好奇，再加上不斷有藝術大師的仰慕者希望一睹大師風采，從這群藝術家不約而同聚集在島上開始，主題公園的遊客就源源不斷，進入了一個良好的迴圈。

　　好好一座主題公園，最先出名的不是它的服務或者趣味性，而是島上的藝術家……

　　對於這些八卦，迪克只是看了一眼，目光更多的還是停留在關於觀鯨專案的描述上。

　　一開始，迪克還不知道自己突如其來的興趣是因為什麼，等到看到用腦袋輕輕頂撞鯨媽媽的幼鯨時，他的腦海裡才劃過一道靈光。

　　……他在想什麼啊。迪克有些頭疼。

　　因為當年的濫捕濫殺，不知何時起，座頭鯨不再光顧布魯德海文的海岸，旅遊局曾經為此抓破了腦袋，依舊沒有辦法讓那些鯨群重新回到布魯德海文，只能否決那些關於座頭鯨的宣傳廣告。因此，布魯德海文人想要觀鯨只能去更遠的城市，更多的孩子只能從歷史照片上看到那些曾經在布魯德海文海岸嬉戲繁衍的美麗生物。

　　而身為這座城市的意志，血腥瑪麗對於鯨魚的觀感也很複雜。

　　她懷裡抱著被捕鯨槍貫穿的幼鯨，甚至直接將捕鯨槍當做自己的武器，但迪克回想了下，覺得布魯德海文可能還挺喜歡鯨魚，比如之前夜巡時，他看到紅雨衣的小姑娘站在街上，揚起腦袋，直直盯著一家便利店看。

　　她的紅雨衣兜帽滑下去，露出那一頭深棕的頭髮，映著便利店的燈光，像是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那雙紐扣眼睛也像是在發光，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她抱著幼鯨踮起腳尖，伸長脖子看了半天，因為堅持不住，沒幾秒腳跟就落下來，又鍥而不捨地踮起來。

　　想起之前被掛起來的經歷，迪克識趣地沒有湊上去。等他轉了兩個街區回來，布魯德海文已經不見蹤影，他才過去看了兩眼，發現便利店裡掛著台電視機，裡面正在放有關鯨魚的紀錄片。

　　這段時間夜翼沒有回哥譚，不過聽芭芭拉說，哥譚意志和蝙蝠俠的關係還是那樣僵硬，這個消息也給迪克敲響了警鐘。

　　不像布魯斯，迪克深諳城市意志需要哄的道理，雖然他不覺得可以把城市意志真的當做姑娘看，但是安撫和示好的確能夠有效改善緊張關係，至少在他這麼做之後，他和布魯德海文的相處比以前好多了。

　　那晚的聊天之後，迪克大概瞭解了一下彼此的底線，也清楚不能用對待超級罪犯的態度對待布魯德海文。

　　城市意志沒有善惡的觀念，就如同城市沒有善惡，他想要改變一座城市，就應該做好這會是一場漫長的戰鬥的準備，就像布魯斯這麼多年所做的那樣。

　　總之，迪克聽進去了布魯德海文的要求，他不再把她當做小女孩看，就算發生理念衝突，也儘量壓抑自己的脾氣，不和一座城市計較法律問題。而瑪麗也很聰明，夜翼在場時，她總會稍微收斂一點作風，雖然迪克也清楚離開他的視線，布魯德海文恐怕還是我行我素，不過他也不著急。往好處想，可從來沒有人有機會影響一座城市的理念呢。

　　不得不說，摒棄了急功近利的心態之後，他們目前還算相安無事，雖然迪克偶爾還是調整不過來心態……比如他會覺得應該帶布魯德海文看鯨魚。

　　看了看「恐怖小鎮園區」的開放時間，迪克算算自己的假期，果斷訂購了兩張門票。

　　……

　　「他想帶我看鯨魚。」布魯德海文沉重地重複了一遍，「蓋亞啊，他想帶我看鯨魚。」

　　拉萊耶：「……」

　　她看著眼前的青年，一時之間無語凝噎。

　　拉萊耶這兩天又開始忙起來了，一方面是為開放新區域做準備，另一方面是她還要找個合適的場地進行瓦羅沙的入會審核。

　　按照樂團成員們的說法，他們可是嚴肅正規的樂團，有新成員想要加入當然要先進行審核，不是什麼失落之城都能隨隨便便加入的，遞上申請之後還要開一場群眾座談會，商討要不要同意瓦羅沙的申請。

　　拉萊耶：「……」怎麼聽起來這麼**呢。

　　既然要開群眾座談會，就意味著有一定數量的城市意志想要出席，而瓦羅沙聽不到城市意志的聲音，所以到時候肯定是拉萊耶同時登入多個帳號，還要找個合適的地點，才能把這個空架子撐起來。

　　矽谷很熱情地建議拉萊耶。

　　矽谷：我覺得我們樂團需要一個場地排練，再說不管什麼組織都要有個基地吧？總不能以後和復仇者進行會談時還要去他們基地，太丟人了。

　　拉萊耶知道矽谷這麼說肯定有辦法解決無法多開的問題，於是問：「你找到地方了？」

　　矽谷：你和柏林的共鳴度達到第一階段了吧？那你應該可以在柏林折疊空間了，我找到了一個好地方，你把那裡折疊進柏林，之後那裡就當做樂團的排練地點，怎麼樣？

　　矽谷：我訂購了全息投影裝置零件，今天之內就能送到柏林，等你折疊完空間，把零件帶進去，按照我發給你的圖紙拼裝。

　　如果採用全息投影技術，至少看上去能製造出諸多成員到場的假像，就算被發現，也可以用沒時間趕到現場來解釋。

　　這邊的問題暫時解決，剩下的就是主題公園的事了。

　　新園區開放在即，拉萊耶只希望當天別出岔子，誰知道這時候夜翼忽然找過來，詢問布魯德海文想不想去看鯨魚。

　　……拉萊耶其實能理解他想軟化布魯德海文態度的心態，說實話，有「超級英雄問題」的城市意志挺多的，但除了蜘蛛俠，就只有夜翼找到了和城市意志相處的正確方式，足以證明他的情商了。

　　這次布魯德海文倒是沒有介意夜翼把她當小姑娘看：「如果我想看鯨魚，我自己就來島上了啊，為什麼要和他一起。」

　　拉萊耶第一次看到布魯德海文就是在島上，之後影妖也經常來拉萊耶島轉悠，她的確喜歡鯨魚，但拉萊耶就是主題公園的園長，布魯德海文當然隨時可以來看鯨魚。

　　拉萊耶被這個發展搞得有點無語，心想夜翼是不是忘了血腥瑪麗對他都做過什麼：「而且，血腥瑪麗不能離開布魯德海文……」

　　布魯德海文理所當然地說：「所以我打算自己來。」

　　拉萊耶：？！

　　這說的可不是馬甲了，而是影妖本體，如果布魯德海文要以影妖的形態和夜翼來主題公園，會發生什麼就不好說了。

　　夜翼在真瘋的邊緣反復試探啊……拉萊耶心悸不已。

　　所幸布魯德海文沒有真的把夜翼搞瘋的意思，最後她還是想了個辦法。

　　她指揮著拉萊耶自己做了個和血腥瑪麗挺像的布娃娃，大概巴掌大，然後讓拉萊耶交給夜翼。

　　「告訴他我會附在娃娃上。」布魯德海文漫不經心地說。

　　「我會附在這個布娃娃身上，」血腥瑪麗把布娃娃交給夜翼，「到時候你把我別在肩上就好。」

　　迪克覺得這個提議挺不錯的，帶著布娃娃總比帶著小女孩方便，於是收下布娃娃，笑著說：「不管怎麼樣，你能答應我的邀請，我很高興。」

　　拉萊耶：「……」看起來好淒慘。

　　看著夜翼認真把布娃娃收好的模樣，拉萊耶心想，你根本不知道布魯德海文已經打算拋下你自己玩了……

　　……

　　新園區開放的日期很快到來。

　　為了刷布魯德海文的好感，迪克特意請了一天假，拼出了一個完整的週末，換上便裝，把布娃娃別在肩上，帶著這座鮮血港灣的陰影登上了前往拉萊耶島的遊輪。

　　碼頭上人流如潮，迪克被人撞了好幾下肩膀，不得不避開一點路人，以防布魯德海文從他肩膀上摔下去。

　　眼前的遊客比迪克想得要多，這讓他在驚歎之餘，忍不住產生了一點擔憂——他現在隨身攜帶血腥瑪麗，布魯德海文對人類可沒有那麼友善。

　　只能希望這些人別都是去拉萊耶島的。

　　「你感覺怎麼樣？」他小聲問血腥瑪麗。

　　肩上的布娃娃一聲不吭。

　　迪克更擔心了點。

　　從出發開始，迪克就在試著和血腥瑪麗說話，因為他偽裝成自己在打電話，所以沒有路人發現他是在和布娃娃聊天，但離開布魯德海文之前，血腥瑪麗還會懶洋洋地回上三兩句，之後就沒了聲音，任憑迪克怎麼問，她都一言不發。

　　她的異常表現讓迪克有些疑惑，雖然沒表現出來，但他的目光開始隔三差五往肩上的娃娃身上飄。

　　血腥瑪麗不會突然不搭理他，迪克想，所以更可能的情況是……他聽不到布魯德海文的聲音了。

　　這個念頭並不是突如其來的，自從血腥瑪麗解釋過能否聽見聲音和精神狀態有關之後，迪克就做好了有朝一日聽不見她的聲音的準備，他覺得自己的精神還算健康，這一天遲早會到來。

　　但迪克沒想到「有朝一日」會是今天，想想假期才剛剛開始，他有些揪心，不禁開始思考等到了島上要不要熬個夜什麼的。

　　……要不等回去之後，回哥譚看看布魯斯吧。迪克想。

　　說實話，每次回哥譚見蝙蝠俠之後，他的心理壓力都很大。

第86章 【紅杉鎮劇情】

　　電車沿著軌道在森林裡穿行，鋪滿落葉的鐵軌發出輕微的嘎吱聲，陽光從樹蔭裡投下來，斑駁的樹影落在玻璃上，仿佛繁花一樣不斷變幻。

　　通往新園區的森林裡原本只有一條小徑，現在則鋪上了一道鐵軌，只是軌道被火紅和金黃的落葉掩埋起來，偶爾露出的部分看起來也鏽跡斑斑，像是年久失修，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出現故障。

　　迪克不知道這條軌道是不是原本就有的，如果不是，說明拉萊耶在細節方面做得很好，完全復原出了年代感，就連電車看上去也像是經歷了風霜，雖然整潔舒適，依舊能看出時間的痕跡。

　　迪克看了會窗外的風景，隨手從前面椅背上網袋裡抽出一份報紙，百無聊賴地。

　　他們來得比較遲，第三班觀鯨船剛剛離開，下一班則要等到午飯之後。

　　要是只有迪克一個人，他肯定會去海灘上轉轉，認識幾個年輕人，和他們一起喝酒烤肉，順便認識認識漂亮姑娘。可惜他現在隨身攜帶著布魯德海文，迪克不確定小姑娘會怎麼想，不過被迫待在不願意待的地方，她忍不下去的概率幾乎是百分之百。

　　正好同一班游輪的遊客都在往通往新園區的路上湧，迪克搜了下新園區的宣傳，在看到關鍵字時，感興趣地感歎了聲，小聲詢問肩上的布娃娃：「嗯，先去那裡看看怎麼樣？」

　　布娃娃沒有回答，迪克只能遺憾地收回視線。

　　他不可能現在趕回哥譚，想要給自己一點精神壓力，只能從別的地方下手。而主題公園新開放的園區正好是恐怖主題，雖然迪克不覺得這個小鎮能夠嚇到自己——想想他們這些蝙蝠都經歷過什麼吧——不過稍微影響一下精神狀態應該還是能辦到的。

　　抱著這樣的心態，迪克和遊客們跟隨導遊搭上了電車，前往被命名為「紅杉鎮」的小鎮。

　　拉萊耶主題公園的細節做得很好，迪克手上的報紙就是紅杉鎮的週報，週報出版時間是1918年，那時候這種小城鎮的報紙一般是一週一刊，包含了小鎮上發生的所有事情，充斥著在外人看來雞毛蒜皮的恩怨情仇，以及五花八門的鎮上簡訊，這期周報頭條就是鎮上的大新聞——紅杉鎮最優秀的芭蕾舞演員阿比蓋爾於近日失蹤。

　　根據迪克的瞭解，新園區更像是一個大型的密室逃脫遊戲，但是不同于普通的密室逃脫，由於佈景完全複製了上個世紀二十年代的美國小鎮，可以獲取的資訊也繁多而冗雜，普通遊客很難從中找出關鍵資訊。

　　當然，這對迪克來說不算什麼，他掃了一圈報紙，記下了配圖裡阿比蓋爾的臉，把報紙插回去，就聽見導遊的擴音器裡傳出提前錄製好的聲音：「好的，請大家往窗外看，我們即將抵達紅杉鎮。」

　　解說的女聲輕柔悅耳，將遊客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裹得密不透風的導遊身上，跟隨這位看上去疑點重重的導遊走下電車，沿著森林小徑前進。

　　解說詞從擴音器裡傳來：「紅杉鎮曾經是個以伐木為主要產業的小鎮，在1918年的一場地震後，當地居民在一夜之間全部消失，留下了一座空蕩的小鎮，以及許多未解之謎……」

　　進入之前，所有遊客都簽署了免責協定，這也是這類遊玩項目的慣例，在導遊的帶領下，他們穿過扭曲的鐵門，望著眼前荒蕪灰敗的小鎮，正想要感歎或者抱怨，忽然聽到身後一聲鐵門關上的刺耳響聲。

　　「怎麼回事？」有人轉過頭，卻只看到了枯木倒下的殘影。

　　「轟」地一聲，鐵門外的紅杉樹直直倒下，擋住了鐵門，也阻擋了離開的出路。

　　「這也是流程的一部分吧？」有遊客小聲地問。

　　鐵門並不好爬，目前也沒有遊客願意爬上去，再說小鎮就在眼前，沒必要現在回頭，前方肯定還有出口。

　　有人試圖詢問導遊這是不是劇情的一部分：「導遊……」

　　他剛碰到導遊，原本看上去就頗為瘦弱的身影忽然倒下，整個人坍塌下去，只剩下一堆衣服，看上去還像是放了幾十年。

　　這個突然冒出的導遊之前看起來就很奇怪，雖然現在已經是深秋，但他的衣服厚實得像是寒冬，整張臉都藏在厚厚的口罩和墨鏡下，不露出半點皮膚，配合眼下的場景，很容易讓人想到這個導遊恐怕不是人類。

　　哪怕知道這只是劇情，遊客依舊忍不住騷動起來，有人去衣服堆裡搜索，只抖出了一堆灰燼。

　　遠處突然有烏鴉叫了一聲，嘶啞的叫聲在小鎮上空回蕩。

　　古怪的氣氛逐漸在人群之間蔓延，雖然沒有人說，但遊客們漸漸被帶入劇情，情緒開始被環境調動。

　　「……之前這裡不是這樣的吧？」斯科特小聲問小夥伴。

　　新園區開放，作為拉萊耶主題公園的會員，X學院的學生們當然可以第一批進入，斯科特他們當然也沒有放過這個機會，畢竟他們也在建設恐怖小鎮的過程裡出了許多力，自然想看看最終的效果。

　　由於他們是特殊遊客，幾個人和薩拉薩爾小姐約好了不使用變種能力，在幾個人想來，就算不使用能力，參與了重建工程的他們在這裡也有優勢，然而現在看來，事情沒他們想得那麼簡單，眼前的紅杉鎮看起來是那麼陌生，和之前的荒蕪小鎮天差地別。

　　報紙，廣告，宣傳冊，各種文字資料被隨意丟棄在街道上，隨著風吹過，揉成一團的廢紙在地上亂滾，有人撿起來展開，發現是尋人啟事，每一份上面的面孔都不相同，訴說著小鎮上曾經發生過什麼。

　　穿過大門就是街道，曾經的紅杉鎮只是個普通小鎮，各種店鋪應有盡有，咖啡館，花店，餐廳，電影院，書店，畫廊……只是經歷了地震，這些樓房的牆壁或多或少出現了坍塌的現象，有些臨街的房屋牆壁整片跌落，露出了房間裡的景象，因為沒有燈，光線無法照到的黑暗裡仿佛隱藏著眼睛。

　　街道走到盡頭則是小鎮廣場，廣場也已經化成廢墟，唯一的一顆樹早已枯死，樹皮上殘留著什麼東西攀爬過怪異的黑色痕跡。

　　更遠處是獨立的大屋，一座座孤零零佇立在小鎮邊緣，屋頂破損，門窗緊閉，玻璃窗裡黑洞洞一片，仿佛影視作品裡的鬼屋。

　　根據宣傳，每一處建築物都是獨立的密室逃脫場館，可以進入其中尋找隱藏的線索，只不過目前還沒人知道所謂線索是什麼。

　　在短暫的商討之後，相熟的遊客開始組隊探索小鎮上的設施，廣場上的人漸漸變少，一個個消失在看似不起眼的建築物裡。

　　「我們去哪裡？」琴問。

　　快銀眨眨眼睛：「沒關係吧，我們去哪裡都可以。」

　　斯科特找到了一份小鎮地圖，正在低頭研究，不懷好意地指著地圖：「既然這樣，當然要選擇最恐怖的，這裡有家蠟像館，去那裡看看吧。」

　　「……」幾個人瞬間聯想到了一系列有關蠟像的恐怖電影。

　　不過斯科特的提議也沒錯，蠟像館實在太經典，一般也不會有遊客敢於挑戰，人不會很多，正好適合他們。

　　蠟像館位於小鎮的邊緣，大致保持了原本的樣貌，售票台的玻璃窗後端坐著一具面無表情的蠟像，似乎是售票員，蠟像表面已經開始龜裂，裂紋遍佈售票員的面孔，讓他看上去像是破碎的花瓶。

　　「看起來真噁心。」快銀戳戳售票員的臉，吐了吐舌頭。

　　「我們直接進去嗎？」科爾特問。

　　琴看到了售票臺上的提示，想了想，說：「我們還是先買票吧，一般來說密室逃脫都有安排流程，按照提示行動解謎會更快。」

　　幾個人沒有異議，在琴的建議下，他們先去尋摸了一些硬幣，按照提示買好了票。

　　「之後應該會有用上門票的時候吧？」琴猜測。

　　斯科特抖了抖門票：「肯定的，密室逃脫一般都是這樣。」

　　他們在門口檢查一圈，沒有再找到線索，便走進了蠟像館的大門。

　　等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深處，大廳恢復了寂靜。

　　突然，僵硬的售票員蠟像脖子轉動了一下，轉向他們消失的方向，破碎的臉上露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雖然沒有在地震中坍塌，但蠟像館年久失修，許多地方都出現了損壞，地板變得格外脆弱，每一步踩上去都能聽到嘎吱聲響，偶爾還會遇到地板斷裂的情況，從斷口望下去，地板下的黑暗仿佛深不見底。

　　奇怪的是，走到現在，小變種人們都沒有發現任何蟲子和老鼠。

　　「應該是清理過，」斯科特說，「這裡畢竟不是真的紅杉鎮。」

　　琴皺起眉：「我覺得……可能沒有這麼簡單。我們現在還不知道紅杉鎮的背景故事，肯定有什麼導致了眼前的這一幕。」

　　他們一路走來，一具具栩栩如生的蠟像陳列在封閉的空間裡，做出各種各樣的姿勢，只是因為無人維護，那些美麗的面孔現在已經千瘡百孔，唯獨眼珠在光照過來時劃過一絲亮光，越發顯得扭曲可怖，不過怎麼也沒到能夠嚇到幾個人的程度。

　　別說琴在城堡待了那麼久，見識過太多孩子變種能力失控時的情形，這種程度根本不算什麼，就連科爾特也沒多少恐懼，只是好奇地四處張望，嘴裡無聲地向上帝禱告。

　　「一般來說這些蠟像應該都是活人製成的，」斯科特拿著手機貼近了蠟像，想看看能不能從裂縫裡看到裡面的骸骨，「他們直接把蠟像擺在這裡，不怕遊客破壞嗎？」

　　「製作這樣的蠟像成本應該很高吧……」琴回想了一下。

　　討論幾句，幾個人繼續往下一層走，新的走廊出現在樓梯盡頭，斯科特剛剛走進一個房間，突然「咦」了一聲。

　　「這個房間和上一層的房間一模一樣。」他特意看了看蠟像，「這個蠟像也一樣，我記得這條裂縫，細節做得太棒了吧。」

　　「我也記得，上一層這裡也有塗鴉。」快銀站在門邊，點了點牆壁上的塗鴉。

　　他後退兩步，猛地撞到了蠟像，差點把蠟像撞倒，急忙伸手扶住。

　　「小心！」剩下三個人看到，立刻驚叫出聲。

　　科爾特的尾巴迅速纏住蠟像，琴差點用出了變種能力，斯科特更是直接撲過來扶好蠟像，確認蠟像站穩了，心有餘悸地說：「要是摔碎了道具，教授肯定會讓我們繼續打工賠償……」

　　想到這樣的未來，幾個人沉痛地點頭。

　　唯獨快銀有些疑惑，端詳著眼前的蠟像：「我不應該撞到它的，上一層這個蠟像沒有這麼近。」

　　「可能是放錯位置了？」科爾特猜想。

　　他們沒放在心上，離開房間繼續前進，很快到了走廊盡頭。

　　「這座蠟像館是不是只有三層？」斯科特走在最前面，「有誰把大廳的地圖拍下來了？」

　　「三層。」琴確認了他的想法。

　　三層的微光撲面而來，他們走進走廊，推開第一個房間門，隨後愣在了當場。

　　「這些蠟像……」快銀小聲說，「怎麼和上一層一樣。」

　　琴聲音很低：「不一樣。」

　　她說：「剛剛他們沒有看我們。」

　　光線昏暗的房間裡，不少蠟像不知何時轉過了頭，亮晶晶的眼珠直直盯著他們，在手機亮光的反射下，眼瞳黝黑一片，蠟片從他們的臉上簌簌剝落，露出慘不忍睹的內裡。

　　半晌，斯科特才吸了口氣：「這個設計是故意的吧？用重複的場景製造出蠟像在動的錯覺，快趕得上恐怖片了。」

　　話雖如此，在循環往復的場景裡對部分細節進行微調，的確能給人帶來濃重的陰影。

　　三層已經逛完了，依舊沒有找到特殊的線索，斯科特他們商量了下，決定回到二樓再看看。

　　他們走下樓梯，沿著走廊原路返回，路過之前的房間時，科爾特無意中看了眼，頓時站住了。

　　「他們……好像在走過來。」他連聲音都放輕了。

　　比起剛才，那些蠟像的動作又有了變化，似乎離門口又近了點，蠟像臉上的笑容似乎也變大了點。

　　琴：「安靜點。」

　　她不再說話，其他人也閉上嘴，沉默地加快了腳步，迅速回到一樓，只是路過陳設蠟像的房間時，他們忍不住將視線投向房門裡。

　　不出意外，房間裡的蠟像又發生了變化，最前面的女士甚至抬起了手。

　　蠟像館的門不知何時關上了，斯科特他們只好往回走，繼續上樓下樓尋找線索，每一次經過房間時，他們都能看到房間裡面的蠟像在變化，一步步向著門口靠近，從藏在房間深處，到漸漸逼近房門，就連房間裡的陰影也像是無窮無盡，不知道那些模糊的影子到底是多少具蠟像。

　　當又一次返回二樓，斯科特最後一步踩在樓梯上，始終不敢邁出去。

　　不遠處，十幾個蠟像從門口擠出頭來，只剩骨架的蠟手緊緊扒住門框，因為爭先恐後，肢體糾纏在一起，一張張臉全部面向他們的方向，盯著他們看，分明靜止不動，卻給人一種他們馬上就會擠出房間的錯覺。

　　身後似乎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響，琴回頭看去，一樓的蠟像們已經湧到了樓梯口，從拐角處探出頭，對著他們露出微笑。

第87章 【紅杉鎮劇情】

　　前後都有蠟像，幾個人被堵在走廊上進退不得，氣氛凝滯膠著，就如同蠟一樣，將他們無聲無息包裹在內。

　　琴死死盯著一樓拐角處的蠟像，目光在它們支離破碎的臉上徘徊，冷汗慢慢從鬢角沁出，要不是還記著這只是主題公園的遊樂專案，她現在可能就忍不住使用能力了。

　　她讓自己冷靜下來，一邊思索這到底是什麼機關，一邊低聲對幾個人說：「他們似乎只有在我們看不到他們的時候才會移動，我們每個人盯著一個方向，先沖出這條走廊。」

　　「沖出去之後去哪裡？」科爾特乖乖點頭，問。

　　這個問題問到了琴，她咬了下唇：「不管怎麼樣，我們應該是觸發了必死機關，待在這裡也找不到線索。」

　　剩下的人點點頭，分別盯住了樓梯口和房間門口的蠟像，緩緩向著前方走去。

　　走了沒幾步，頭頂傳出了毫無節奏的敲擊聲。

　　敲擊聲一開始還很慢，但隨著他們前進，聲音越來越響亮，也越來越急躁，牆壁也在敲擊中瑟瑟震顫，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毫無章法地撞擊天花板，隨時會打破天花板掉在他們面前。

　　幾個人的心情越來越緊張，慌亂和恐懼開始侵襲大腦，讓他們不知不覺手腳僵硬起來。

　　就在這時，樓下響起了腳步聲。

　　腳步聲很輕盈，但聲音響起的刹那，天花板上的撞擊戛然而止。

　　「現在！」琴喊道。

　　這一聲仿佛警鈴，腦海裡緊繃的弦瞬間崩斷，幾個人不管不顧，向著走廊盡頭沖過去，剛剛沖到樓梯口，忽然聽到身後怪異的響聲。

　　樓梯口沒有被蠟像堵住，斯科特稍稍放下心，忍不住轉頭向後看去，瞬間睜大了眼睛。

　　走廊上，幾十具蠟像摔倒在地上，身體疊在一起，泥塑表面的蠟緩緩融化，蠟油緩緩滴落，覆蓋了裂紋，卻也扭曲了蠟像的五官，融化的蠟混在一起，看不出之前曾經屬於哪一具蠟像，空氣中隱約能聽見哀嚎和尖叫。

　　只是一眼，一眼之後斯科特已經被推上了樓梯，將蠟像甩在身後，然而沒人覺得安心，因為他們知道，蠟像是被某個在蠟像館裡徘徊的更可怕的東西打碎的。

　　科爾特看了眼身後，問：「你們……你們有聽見笑聲嗎？」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自己聽到了少女的笑聲。

　　琴深吸一口氣：「我聽見了。」

　　斯科特和快銀點點頭。

　　他們之前沒有收集資訊，也不知道蠟像館的背景故事，現在連蠟像館的boss是誰都不知道，自然是悔不當初，只好看看能不能在蠟像館裡找到線索。

　　每一層中央都有一面牆用來懸掛展覽板，貼著各種蠟像館的宣傳廣告和報紙，兩側則是裝飾用的鏡子，之前幾個人只是匆匆略過，沒有仔細看，現在想要瞭解背景故事，立刻想到了這裡。

　　蠟像館裡沒有燈，斯科特舉著手機，在展覽板上掃來掃去，手電筒的光也在鏡子裡晃動，讓其他人不得不遮住眼睛，讓斯科特一個人查看展覽板。

　　「剪報是按照時間順序排列的，這家蠟像館於1915年開業，館長是史密斯夫人，有個女兒阿比蓋爾……1917年時蠟像館經歷了一段生意慘澹的時光，1918年又重新聲名大噪，就是這裡，按照套路，這段時間肯定有問題。」斯科特吹了聲口哨，接著往後看，「沒有1918年之後的剪報，只有幾張兒童塗鴉。」

　　「之前導遊說紅杉鎮在1918年發生了地震，所有居民都在一夜之間消失了。」科爾特對於解說記得很牢。

　　幾個人面面相覷，再看看展覽板上詭異的塗鴉，內心都有了猜測。

　　在蠟像館裡遊蕩的少女應該就是史密斯夫人的女兒，只不過很難說從地震中倖存下來的她現在到底是什麼東西。

　　快銀伸手摸了摸塗鴉，忽然發現了端倪：「這底下有東西！」

　　他掀起塗鴉，露出了一串條碼，條紋清晰，看起來和背景格格不入。

　　「小鎮是在1918年荒廢的……條碼是什麼時候發明的？」琴問。

　　「……」其他人紛紛露出茫然的神情。

　　快銀抬起手腕，揚了揚電子手環：「掃一下就知道了。」

　　科爾特把其他塗鴉也掀起來，找到了更多的條碼，幾個人紛紛露出電子手環，停下來掃碼。

　　他們專心掃碼，沒注意到兩側的鏡子裡，手電筒光暈外，一道蒼白的身影正向他們緩緩走來。

　　……

　　遊客開始分散探索建築物時，迪克沒有和他們一起，而是戴著布娃娃，先把小鎮探索了一遍。

　　玩冒險解謎遊戲需要一定的偵探技巧，不過對迪克來說，這完全是小菜一碟。

　　他現在小鎮的佈告欄裡找到了地圖，確認了小鎮裡所有設施的位置，接著按照地圖的標識，一路走到小鎮邊緣，找到了逶迤盤旋的過山車。

　　這應該就是離開小鎮的道路……迪克檢查了一遍過山車，很快胸有成算。

　　目前還沒有遊客找到過山車，車站裡空空蕩蕩，售票亭也因為地震徹底歪曲，在風格上和紅杉鎮保持了一致，設施看上去也像是飽經風吹日曬，只有嶄新的過山車和周圍格格不入，圍欄前甚至有掃碼器，完全不像是1918年的小鎮上應該有的。

　　迪克倒是不太意外，畢竟這種遊樂設施首先要保證遊客安全，就像整座小鎮都沒有玻璃碎片之類的尖銳物品，過山車也不可能刻意做舊成鏽痕斑駁的模樣。

　　既然有掃碼器，意味著啟動過山車需要門票，迪克四處看看，最後蹲在售票亭前，開始過山車的購票指南。

　　根據購票指南的優惠條例，乘客可以使用條碼兌換免費乘車資格，條碼則可以從紅杉鎮榮譽商鋪的店主處換取，然而現在紅杉鎮空無一人，意味著條碼就藏在建築物裡。

　　條碼不需要帶走，只需要用手環當場掃描，一枚條碼只能使用一次，也就是只能讓一個人乘坐過山車離開。

　　考慮到遊客數量，迪克猜測條碼數目不會少，不過過山車一趟不可能只送走一個人，所以他不是很急切，而是站在過山車前，慢悠悠地重新開始翻閱紅杉鎮的宣傳冊。

　　手環裡能夠查到紅杉鎮的基本資訊，下車前導遊也分發了宣傳冊，二者都標出了各個建築物的難度，現在看來，這就代表著尋找條碼的難度。

　　其中，紅杉鎮上有三個難度五星的場館，分別是蠟像館，畫廊，以及劇院。

　　想到電車上看到的報紙，迪克想了想，選擇了阿比蓋爾失蹤前演出的劇院。

　　三個五星難度的場所都位於小鎮邊緣，和其他建築物比起來，劇院的解謎難度也有所提升，不過這對迪克來說都不算什麼，他輕鬆地搗鼓開了劇院的鐵門，進去之後還貼心地帶上了門。

　　穿過花園和涼亭就是劇院，劇院整體不高，卻被分為地上地下兩層，大廳兩側環繞著通往二樓的樓梯，一樓樓梯則位於大廳中央，陰冷的風從地下吹來，殘破的窗簾在風中舞動，露出空洞洞的窗框。

　　之前在涼亭裡時，迪克恢復了劇院的電力，偌大的建築物此刻燈火輝煌，終於有了幾分百年前衣香鬢影的風采。

　　若有若無的笑聲纏繞在劇院的每個角落，留聲機的唱針忽然落在了唱片上，悠揚婉轉的旋律在空氣裡飄蕩，仿佛當年名噪一時的芭蕾舞演員穿過走廊，飛旋的白紗裙宛若花瓣綻放，腳尖在節拍間隙點出一串漣漪。

　　如果迪克想的話，他很快就能找到條碼離開，但是他現在更想完完整整經歷一遍紅杉鎮的劇情，一方面是因為迪克比較擔心布魯德海文現在的心情，他很懷疑她現在已經在盤算著怎麼把他掛起來了，另一方面就是，他也對這位阿比蓋爾產生了好奇。

　　在劇院門口的宣傳欄上，他又一次看到了阿比蓋爾，宣傳欄裡最醒目的海報就是她的芭蕾獨舞，只是和報紙上不同，她的腦袋不知被誰塗黑，只留下一片污漬。

　　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迪克想。

　　或許是規劃問題，劇院建造得格外逼仄，大大小小的舞臺連在一起，路線複雜扭曲，如果劇院發生了什麼事，觀眾很難迅速逃生。

　　迪克先是大致檢查了一遍上下兩層，記下無法開啟的房間，接著返回大廳，重新仔細檢查每一層，尋找解謎道具。

　　往復幾次之後，他敏銳地注意到劇院似乎有些變化。

　　每次他上樓下樓之後，四周的佈局都會發生細微的改變，或者是花瓶移位，或者是抽屜被拉開，演員的道具撒了一地，地毯上也出現了仿佛水漬的深色痕跡。

　　留聲機裡的歌聲不知何時停了，只剩下沙沙聲，四周寂靜得能夠聽到牆壁開裂的細響，空氣濕漉漉的，似乎能滴下水。

　　「噠，噠，噠。」

　　一片沙啞的死寂裡，樓上響起了清脆的彈珠落地聲。

　　迪克回過頭，身後的走廊上多出了一扇門。

　　這扇突然出現的門靜靜地佇立在走廊盡頭，門上掛著「阿比蓋爾」的名牌，門框上方懸掛著彩燈，彩色燈光一閃一閃，顯得格外刺眼。

　　不止門，走廊上還出現了一張抵著牆的桌子，桌上擺放著一些亂七八糟的雜物，牆壁上的鏡子蒙了灰，迪克擦了把，依舊擦不掉灰塵，當他站在桌前時，鏡子裡模模糊糊倒影出一道人影。

　　桌上有幾份剪報和廣告，進入小鎮以來，迪克就看到了不少檔資料，也大致瞭解了地震前小鎮上的情形，他有種預感，這一切的答案就藏在他眼前的這幾份文件裡。

　　他緩緩撿起剪報，和自己之前收集到的資訊相互聯繫，漸漸拼湊出了紅杉鎮的過去。

　　1918年9月，當地的伐木隊在砍伐紅杉林時，從森林挖出了一件奇怪的東西，這件事上了紅杉鎮的報紙，配圖是一群伐木工將紅杉的木樁圍在中間，年輪中央擺著一頂透明的冠冕。

　　在森林裡挖出冠冕的消息在小鎮上傳開，小鎮上的知名人物，梅菲斯先生的小兒子買下了這頂冠冕，將它贈送給自己的心上人，夜鶯劇院的芭蕾舞演員阿比蓋爾，阿比蓋爾很喜歡這頂冠冕，戴著它進行了一場場演出，名氣也漸漸傳出了這個小鎮。

　　在她盡情舞動的這段時間，紅杉鎮上逐漸發生失蹤事件，最開始人們只以為是個別事件，但隨著一位又一位居民失蹤，紅杉鎮的氣氛也漸漸變化，恐懼攫住了他們的心臟，尋人啟事雪花一樣灑落，居民組織了治安隊進入紅杉林尋找，可最終他們沒有帶回任何失蹤的居民。

　　無形的陰霾籠罩了紅杉鎮，老鼠和昆蟲開始逃離，小鎮附近的紅杉也開始枯死，嚴重影響了紅杉鎮居民的收入，伐木隊不得不前往紅杉林深處進行採伐，通常要在森林裡過夜，而他們的離開也讓小鎮白天越發疏落，更多的居民白天選擇閉門不出，惶恐的情緒像是瘟疫，在小鎮上蔓延，搭配一條條新聞，不斷發酵，最終演變成了一觸即發的隱患。

　　阿比蓋爾的失蹤，則成了矛盾爆發的導火索。

　　著名芭蕾舞演員在劇院裡消失，徹底引爆了人們的恐慌，大量居民開始打包行李，想要逃離紅杉鎮，而想要挽留他們的鎮長則被人們視為敵人，最終他在一場爭論裡莫名其妙從樓梯上摔下來，摔斷了脊椎，被妻子與兒子拋棄在醫院裡。

　　就在越來越多的居民決定離開時，地震襲擊了這座小鎮，倒塌的紅杉堵住了電車軌道，小鎮在一夜之間坍塌，沒有一個人逃離這裡。

　　所以整件事應該和阿比蓋爾，或者說那頂冠冕有關。迪克想。

　　完最後一份剪報，迪克身側的門板突然震動起來，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門裡撞擊，在他抬起頭時，撞擊聲突然停了，寂靜重新降落在在走廊上。

　　根據地圖顯示，這間房間是阿比蓋爾的化妝間，也是阿比蓋爾消失前最後出現的地點。

　　迪克推開門走進房間，裡面漆黑一片，他在牆壁上摩挲開關，按了幾下，房間裡依舊毫無動靜，他只能拿出手機，借助手機的亮光照明。

　　手電筒的光照範圍在這裡十分有限，只能照亮迪克附近的情形，看不出房間到底有多大，不過迪克很有經驗，沿著牆走了幾步，找到了阿比蓋爾的梳粧檯。

　　梳粧檯上堆滿了過期的化妝品，粉彩散落在桌面上，抽屜沒有關緊，各種閃亮的飾品從縫隙裡溢出來，不難看出阿比蓋爾對於裝扮自己的喜愛。

　　迪克拿著手機晃了一圈，發現鏡子上似乎有些痕跡，他略一思忖，用牙齒咬住手機，一邊拿起過期的散粉，往鏡面上撲了點，很快一行字跡從鏡子上顯露出來。

　　「一命換一命。」

　　這行字似乎是匆匆寫下的，寫字的人沒有多少恨意，只是很急切，最後一個字母甚至沒來得及寫完，而是拉出了一道長長的痕跡。

　　阿比蓋爾留下的？

　　迪克放下散粉，正打算在梳粧檯上繼續尋找，突然感覺頭頂有水滴落。

　　他摸了摸鼻子，拿起手機，緩緩抬起頭，向頭頂照去，看到了令人汗毛倒豎的景象。

　　天花板上盤踞著無數隻黑色的手，這些手仿佛液體形成，盲目地糾纏在一起，仿佛躲藏在蟲巢裡的幼蟲，手指蠕動間，隱約露出條碼，細看之下，能夠看出條碼不止一枚。

　　——這些密密麻麻的黑手後，刻滿了同樣密密麻麻的條碼。

　　如果是普通人看到這一幕，大概會當場驚嚇失聲，受到強烈的精神污染，然而迪克早就見識過血腥瑪麗雨衣下的陰影利爪，因此不但內心毫無波動，反而有些欣喜。

　　這樣總該能聽到布魯德海文的聲音了！夜翼很是欣慰。

　　「布魯德海文？」他輕聲問。

　　果不其然，片刻之後，血腥瑪麗的聲音響了起來。

　　「啊，你在和這些東西玩。」布魯德海文輕快地問，「你覺得有趣嗎？」

　　「嚴格來說，我覺得不太有趣。」迪克實話實說，目光迅速在黑手之間搜尋。

　　似乎被手機的光刺激到，黑手湧動起來，開始像液體一樣向下滑落。迪克不知道拉萊耶主題公園到底是怎麼搞出來這種看上去黏膩噁心的質感的，但是他的確不太想被這些手碰到。

　　然而黑手太過密集，條碼被他們遮得嚴嚴實實，迪克沒辦法掃碼，只能等這些黑手流下來一部分。

　　他一動不動，屏住呼吸，舉起手環對準天花板，等待掃碼的機會。

　　迪克已經看出這些黑手沒有視力，全部依靠觸覺來感知，只要不被它們碰到，他就能夠全身而退。

　　「我覺得你不會想嘗嘗被它們淹沒的感覺，」布魯德海文冷靜評價，「需要幫助嗎，小鳥？」

　　她帶著惡意，甜蜜地笑著說：「求我。」

　　迪克深呼吸：「我想還沒到那個時候。」

　　布魯德海文顯然早就清楚他的答案，所以並不失望，只是歎氣：「好吧，希望你的自信能維持久一點。」

　　流淌的黑手越來越近，天花板上的條碼也越來越清晰。

　　當黑手距離迪克的頭髮只有一步之遙，電子手環終於捕捉到了條碼，迪克毫不猶豫，抓緊機會矮下身鑽出黑手的範圍，轉身沖向不遠處的房門。

　　就在這時，迪克預感到了危險來臨。

　　門口的光亮裡出現了一道黑影，失蹤的阿比蓋爾站在門前，靜靜看著沖來的迪克，漂亮的臉上毫無表情。

　　她關上了化妝間的門。

第88章 【紅杉鎮劇情】

　　化妝間的門在迪克面前摔上，迪克當機立斷，迅速俯下身刹住腳步，深吸一口氣，關掉手機的光，慢慢站直身體。

　　他環顧四周的黑暗，從口袋裡掏出多米諾面具，給自己扣上，漆黑一片的房間在夜視儀的作用下逐漸清晰，讓迪克能夠看清房間裡的每一處細節。

　　「啊哦，猜猜看誰作弊了？」血腥瑪麗原本似乎想離開，看到迪克的行動，忽然興致勃勃起來。

　　「我覺得這是合理利用周圍道具，密室逃脫的精髓，不是嗎？」迪克一邊回答，一邊邁開腳步，避開無處不在的黑手，在房間裡尋找出口。

　　棲息在天花板上的黑手逐漸離開巢穴，緩慢落到地面上，潮濕黏膩的「啪嗒」一聲。這些手和普通人的手如出一轍，只是連接手掌的手臂沒有骨骼支撐，如同流體一樣，能夠輕易拉長，仿佛一條條從天花板上摔落的怪蛇，昂首四處摸索，試圖抓到房間裡唯一的人類。

　　迪克敏捷地繞開這些怪手，每一步都恰到好處地落在一閃即逝的空隙裡，對時機的把握精准到毫微之間，這對馬戲團出身的夜翼來說只是小事一樁，他甚至有心情和布魯德海文聊天。

　　「以防萬一，如果你之前有和我說些什麼，抱歉，我那時候什麼都沒聽見。」

　　說這句話時，迪克並不知道，在此之前，布魯德海文一直在海灘那邊遺憾又嚮往地觀察鯨魚，根本不知道他一直在對著布娃娃說話……

　　如果不是她看完鯨魚心滿意足，順路過來看看，正好發現迪克正好對她說話，於是戳了拉萊耶讓她回話，防止之前扯的謊話被戳破，迪克大概今天都沒機會聽到血腥瑪麗的聲音。

　　可惜布魯德海文是不會為自己的行為心虛的，知道迪克真的把布娃娃當成自己之後，影妖反而起了玩心，反正鯨魚也看過了，她決定留下來玩玩。

　　血腥瑪麗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想些什麼，過了會才輕快地說：「我想你搞錯了一點，迪克·格雷森。」

　　「我可不是緘默議會的那些小傻蛋，我不在乎你們能不能聽到我的聲音。」

　　完全是小女孩的腔調，迪克甚至能想像出如果血腥瑪麗是個普通女孩，她撲閃著睫毛說出這句話時的模樣：「感謝蓋亞，那些不得不忍耐的時間終於結束了……別把我當成哥譚，我不是她，你以為我也在期待你們能夠理解我嗎？」

　　迪克：「這不是——」

　　「我知道，這不是可憐。」布魯德海文拉長了聲調，「之所以你現在還好好的，是因為你非常有自知之明，你知道自己是誰，知道自己成為不了什麼樣的人。」

　　很難說這句話是不是反話，不過迪克決定當做沒聽見。布魯德海文和別的城市意志不一樣，這座城市擅長利用言語刺探人心，甚至可以說，布魯德海文喜歡這樣做，她可以不說這麼多，但她偏偏喜歡把每一句話都用成百倍鋒利的言語反駁回去，仿佛她是個有喜怒哀樂的人類一樣。

　　化妝間並不算大，但是沒有窗戶，迪克找遍了房間，依舊沒有找到新的出口，他將目光投向緊閉的房門，內心仔細地計算起來。

　　以他的力量，他完全可以直接撞破房門離開，不過這明顯不是密室逃脫的玩法。

　　視線在房間裡轉了一圈，迪克最後看向了梳粧檯。

　　剛剛他已經迅速檢查了整個房間，唯一沒有檢查過的就是已經被手覆蓋的梳粧檯，如果說哪裡還藏著逃離房間的道具，只能是那裡。

　　「猜對了，鑰匙在鏡子後面。」布魯德海文說。

　　他們都知道這種關卡對於夜翼來說毫無難度，這畢竟只是個遊戲，遊客不可能受傷，而迪克每天的日常都遠比眼下要驚險刺激。

　　越來越多的怪手從上方垂落，房間仿佛變成了陰暗幽深的密林，疏落有致的藤蔓垂下，遮擋住窺探的視線。

　　迪克估算了一下距離，後退幾步，忽然加速沖向怪手織成的網，一把抓住其中一根怪手，縱身一躍，把手臂當做鉤索蕩過去，側過身體，在蕩到梳粧檯上方時冷不丁伸出手，一拳擊碎了鏡面，準確地撈走了藏在鏡子後的鑰匙。

　　玻璃嘩啦破碎，碎片向四周濺射，紮進怪手堆裡，蛇群頓時被激怒，一雙雙手陡然弓起，向空中的人影激射而出。

　　可惜怪手追上來時，迪克已經鬆開手中的手臂，靈活地躍出去，剛一落地，就穩住了身形，抓著鑰匙直直沖向門口。

　　「換成普通人大概要縱身撲進手堆裡摸鑰匙吧，」迪克不疾不徐地把鑰匙插進鎖眼，「我開始同情下一批遊客了。」

　　門鎖「哢噠」一聲，身後的怪手仿佛沸騰的海水，翻湧起滔天巨浪，向著門口撲下，最後一秒，迪克一閃身鑽出了門，反手關上房門，將海潮堵在了身後。

　　房門貼著脊背震動，像是下一刻群手就會破門而出，迪克沒有停頓，摘下多米諾面具轉身就跑，他剛剛沖到樓梯口，走廊深處「砰」地巨響，無數被激怒的怪手撞破房門，湧出化妝間，在地毯上迅疾如風地爬行，向著迪克追來。

　　迪克看著瘋狂追趕過來的怪手，倒行兩步，評價了一句：「還挺藝術的。」

　　他不再多看，轉頭三兩步躍過樓梯，回憶著劇院到過山車站的路線，奪路狂奔。

　　「等一等！」

　　他剛剛沖出劇院大門，身後忽然響起哀傷的呼喚。

　　阿比蓋爾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劇院門口，穿著海報上的芭蕾舞裙，只是頭上沒有那頂冠冕，她捂著心口，淚光盈盈地問：「請你留下來！我等了你很久了！只有你能拯救這個小鎮！」

　　在瞭解到紅杉鎮的過去之後，不難猜出小鎮的災難是由那頂冠冕引發的，而阿比蓋爾在這場災難裡似乎只是扮演了一個受害者的角色，如果心軟一點，玩家大概會選擇留下來聽聽阿比蓋爾的解釋。

　　可惜迪克不這麼想，他對阿比蓋爾的呼喚充耳不聞，沿著曲折的車道，直奔過山車車站。

　　尋找線索耽誤了時間，迪克離開劇院時已經是黃昏。夜鶯劇院坐落在山丘上，從車道上望下去，昏黃的燈光點綴在小鎮裡，通往車站的路燈次第點亮，落日將林海映得發紅，一層又一層深淺變幻的輪廓遠遠疊出去，巨蛇般的過山車坐落在森林裡，將蒼紅色的天空切割成幾塊，鋼軌沐浴著輝光，在晚霞下美不勝收。

　　因為選擇了五星難度的劇院，再加上花費時間解謎，迪克的速度比普通遊客反而慢了很多，許多遊客已經先一步搭乘過山車離開。

　　一般來說，難度越高的場所裡條碼也越多，適合人數較多的團體探索，而不是像迪克這樣單槍匹馬打通。

　　車站裡已經聚集了一批遊客，打算湊齊下一班過山車的人數，每個人臉上雖然殘留著恐懼，但還是以興奮和激動的情緒為主，在他們看來，進入過山車車站就等於抵達了安全地帶，於是一個個放下心，開始交流起之前在小鎮時的感受。

　　「我根本沒有上書店二樓，在一樓的書架裡翻出條碼就逃出來了。天啊，你不知道，書店裡有一隻惡魔，在書架之間爬來爬去，他爬到我面前的書架頂上時，我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我們運氣比較好，在廚房的水池裡找到了三枚條碼，雖然那些器官應該不是真的，但是那種肉類腐爛的氣味太逼真了，珍妮差點吐出來……」

　　「要不是瑪麗亞攔住我，我就去挑戰四星的電影院了，謝天謝地，幸好我沒有犯傻，那家服裝店居然只是三星？這簡直不可思議！我覺得有段時間我不想看到人形模特了……」

　　因為身體因素不適合搭乘過山車的遊客已經憑藉條碼從車站搭乘電車前往下一處地點，因為種種原因出局的遊客也被電車接走，現在剩下的遊客至少都成功逃出了密室，當交流起逃脫經驗，每個人都有說不完的話，恨不得把之前的驚慌失措全部通過傾訴宣洩出來。

　　不過就算之前被嚇得魂不附體，當成功拿到條碼出現在這裡之後，每個人心中的恐慌都被成功通關的滿足和驕傲驅散，甚至已經有遊客打算明天再次嘗試恐怖小鎮的項目了。

　　「那時我只是沒反應過來！再給我一次機會，我肯定能上二樓！」這是對之前的表現耿耿於懷的。

　　「這本菜譜一共有37頁，我找遍了後廚也只找到18頁，要不是今天時間太晚，找齊絕對沒問題……」這是收集癖發作想要集齊線索的。

　　「報紙上說書店店主的兒子失蹤了，但是你看尋人啟事，我覺得店主精神恐怕有問題，而且你不覺得書店裡總是有股淡淡的臭味嗎？他的兒子是真的失蹤了嗎……」這是沉迷於每個場景背後的劇情的。

　　「……」聽著周圍的討論，斯科特他們低著頭從人群邊緣走過，默默刷手環登上過山車，一個個不敢吱聲。

　　他們已經從宣傳冊上得知了他們剛剛經歷的蠟像館難度足足有五星，也讓他們稍微感到了安慰——並不是他們膽量不夠的問題，而是蠟像館的確是小鎮裡難度最高的三個場景之一。

　　幾個人現在的感受就是後悔，非常後悔。

　　他們到底是哪來的勇氣去挑戰蠟像館。

　　斯科特握緊安全鎖，十分想把自己的腦袋埋到土裡，琴眼神放空，不時看一眼斯科特，然後歎一口氣，科爾特默默回憶自己之前工資還剩下多少，可是在快銀向他借了一筆錢請萬磁王吃飯之後，他的存款也早已告罄……

　　「我說，我們可以假裝那時候在蠟像館的不是我們。」快銀壓低聲音建議。

　　「太遲了，電子手環是開著定位的，控制中心那邊絕對能查到是我們，」斯科特視死如歸，「這件事是我幹的，不關你們的事，要打工也我一個人來。」

　　琴無奈地撇撇嘴：「不，那是因為你反應最快，科爾特當時不是就逃出去了嗎？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也會忘記控制自己的能力，到時候……」

　　想到琴的能力在蠟像館爆發的後果，小變種人們深吸一口氣，後怕不已地拍了拍斯科特的肩膀。

　　他們之所以這麼慫，完全是因為他們根本不是按照正常解謎流程逃出蠟像館的……

　　快銀最先掃完碼，一抬頭，就看到了鏡中向他們走來的少女，他第一反應就是回頭看去，出乎意料，身後的大廳裡一片黑暗，沒有任何人影，快銀迅速反應過來，扭頭看向鏡子，發現少女從幽暗的鏡中迅速走來，轉眼間就到了近前。

　　「跑！」快銀急忙拽住其他人的衣領，拖著他們轉身就跑。

　　不用想，這個陌生的少女就是蠟像館館長的女兒啊阿比蓋爾，也就是之前讓所有蠟像融化的最終boss，而她現在出現在這裡，絕對不是想和他們打個招呼。

　　他們跑出幾步，阿比蓋爾已經迅速到了鏡子前，抬起腿，一步邁出了鏡面，來到了現實中。

　　皮特羅回頭正好看到這一幕，心臟猛地一跳，帶著幾個人加快了速度，一溜煙沖出了走廊，等他反應過來時，他已經拖著小夥伴回到了一樓大廳。

　　蠟像全部被阿比蓋爾融化了，所以他們一路都沒有遇到阻攔，然而就算沒有阻攔，他們也不可能跑得比阿比蓋爾更快，現在阿比蓋爾還沒有追上來，只有一個原因。

　　——快銀使用了他的變種能力。

　　快銀看看其他人，雙手插在褲口袋裡：「好了，反正我已經用了能力了，我們還要繼續嗎？」

　　琴猶豫了下，嘴唇動了動，正要說話，腳步聲從樓梯上響起，沿著臺階蹦蹦跳跳，在空蕩的大廳裡迴響。

　　「嘻嘻。」

　　阿比蓋爾的笑聲讓幾個人的恐懼徹底突破了閾值，應激反應之下，斯科特毫不猶豫地摘下紅石英眼鏡，兩道紅色射線從他的雙眼裡射出，緊閉的大門瞬間被擊穿出了一個洞口！

　　「轟！」

　　大門被洞穿只是一個開始，脆弱的牆體承受不了衝擊，簌簌倒下一大片，夕陽的光輝肆意灑落在地板上，將他們的身影拉長，一直延伸到阿比蓋爾的腳下。

　　「……」小變種人們心裡咯噔一聲。

　　望著隨風而去的牆灰，他們感覺他們的心也被攥成一團，焚燒成灰燼，隨風而去……

　　為什麼這座蠟像館會這麼脆弱。

　　想到索萊達德總是噙著溫柔微笑的面孔，斯科特他們不約而同抖了下。

　　這一刻，他們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未來幾年的假期……

　　作者有話要說：

　　拉萊耶：……聽說你們拆了我的城市？

第89章 【紅杉鎮劇情】

　　迪克沒等多久，就等齊了新一趟過山車的乘客。安全鎖自動合攏時，他注意到了他們古怪的心虛，看起來不像是被嚇破了膽子，反而顯得有些慫，似乎剛剛犯下什麼錯誤。

　　迪克暗自多關注這幾個青少年一點，才將注意力拉回眼前的過山車。

　　過山車正在進行啟動前的檢查，雖然沒有乘務人員，但電控安全鎖和電子手環時刻監測遊客的狀態，一旦安全措施不到位，電子手環就會發出警報聲提醒遊客，等一切檢查結束，提醒觸發的鈴聲陡然響起，加速隧道裡一片寂靜，黑暗中指示燈閃爍著詭譎的亮光。

　　推進器啟動！車廂沿著上升軌道彈射出去，遊客被死死按在椅背上，緋紅的雲霞在一瞬間席捲視野，拉索發出「嘎啦」聲響，短短幾秒，車廂已經攀升至上升軌道的最高點，正在以緩慢的速度滑過頂點，前方就是近乎垂直的軌道。

　　沒有人有心情欣賞周圍的美景，或者後悔，或者激動，遊客們紛紛屏住呼吸，等待高空墜落的那一刻的到來。

　　懸崖近在咫尺，每一寸移動都像是伴隨著全身血液倒流回心臟，緊張的氣氛像是擁有了實質，沉甸甸地壓在所有人的精神上，緩慢下沉。

　　過山車直墜而下！

　　堵在嗓子眼裡的慘叫衝破阻礙，響徹四周的林海，驚起成群的飛鳥，強勁的風壓撲面而來，讓人睜不開眼睛，只能模糊看到銀亮的軌道撞到眼前，心臟還沒來得及提到嗓子眼，視野陡然扭轉，閃爍著霞光的流雲被扯進漩渦，蒼紅色的天空呼嘯而下。

　　失重感佔據了全部感知，仿佛下一刻，他們就會沖出座椅，被狂風撕成碎片。

　　夕陽急速墜入海面，雲霧在身邊流動，天空與海的相接處金紅色漸變，海面閃爍著珍珠般柔和的光澤，閃光的海浪在他們眼前蕩漾，風和潮水一起吹響笛聲，萬頃林海泛起層層疊疊的波紋，森林與海岸線銜接，仿佛顏色變幻的海。

　　飛鳥的影子映在仿若燃燒的雲上，日輪與海面接觸，像是劍刃淬火的那一瞬間，水中焰光蒸騰欲飛。

　　爬升，跌落，倒轉，回環，一個接一個的大回環將列車帶入高空，島上的一切都盡收眼底，建築物變得格外渺小，遠處沙灘上的篝火和燈光像是墜落的星子，接著列車又被帶入林海，波濤連綿不絕，似乎遊客伸出手就能碰到樹梢。

　　迪克聽著遊客的慘叫，忍不住微微勾起嘴角。

　　他的心跳頻率有所升高，不過這是正常的現象，這種時候沒人能夠完全扼絕心跳變化，不過像他這樣能夠有閒暇關注周圍景象的就只有他一個了。

　　他放鬆地望向四周，過山車橫跨與建築3區相鄰的森林區的一角，全長超過了兩公里，走完全程也需要四分鐘，這個資料已經可以和許多世界知名過山車一拼，然而和廣闊的拉萊耶島相比，也不過是滄海一粟，即使在最高點，也只能隱約窺見遠處的湖光，更深處的區域則隱沒在越來越暗的天色下。

　　不遠處已經能望見燈火通明的小鎮，看上去那就是他們的目的地。迪克的視線落在小鎮上，視野邊緣卻驀地掠過一道閃動銀光的白練。

　　他猛地轉頭，這時過山車進入了翻轉軌道，迪克眼前頓時天翻地覆，只餘下白影殘留在視網膜上。

　　剛剛的一瞬間，他似乎看到銀白的蛇形巨獸貼著軌道縱情飛行，赤紅的餘暉映在鱗片上，如同鑲嵌了無數純淨的紅寶石。

　　四分鐘時間轉瞬即逝，制動裝置停下了過山車，載著遊客在全新的小鎮停下。

　　當看到目的地時，逃出生天的遊客驚魂未定之余，忍不住齊齊發出歡呼。

　　「我們逃出來了！」

　　和剛才一片死寂的紅杉鎮不同，眼前的小鎮裡滿是歡笑，小鎮上似乎在舉辦萬聖節的狂歡會，到處是彩燈和花車，南瓜燈堆在路口，一枚枚飽滿光滑，蠟燭在雕刻出的鬼臉裡燃燒，透出溫暖的黃光。

　　因為是萬聖節，工作人員都裝扮成鬼怪的樣子，幽靈和僵屍來來往往，向遊客分發萬聖節的禮物，遊客們嬉笑著接過，將自己也裝扮成怪物的模樣。

　　廣場上堆滿了糖果，裹著橙紫相間糖紙的糖果堆積如山，有幾個小孩子撲進去打滾，笑聲也沾滿了甜味，而站在一旁的吸血鬼也不阻攔，反而遞上了裝糖果的口袋，引得孩子們放聲歡呼。

　　一輛輛花車緩緩向著廣場駛來，每輛車的都是不同的造型，堆滿了萬聖節風格的裝飾物，車上站滿了形形色色的怪物，一個個沖著遊客揮手，不斷向著人群抛灑糖果，穿過染上明亮色彩的笑鬧聲，圍繞著廣場一圈圈巡遊。

　　幾個幽靈負責解開安全鎖，迪克跟著他們下了車，和興奮的遊客一起望向不遠處色彩繽紛的小鎮，忽然覺得有幾分眼熟。

　　他眨了眨眼睛，腦海裡迅速回想起剛剛離開的紅杉鎮。

　　在紅杉鎮時，迪克記下了鎮上的地圖，原本只是習慣性記憶，但現在，他猛然發現，除了左右相反，仿佛鏡像映出，眼前的狂歡小鎮和之前的紅杉鎮佈局一模一樣。

　　萬聖節的鮮亮裝飾驅散了黯淡，地震帶來的坍塌也被修復，重新恢復了光鮮亮麗，再加上花車和鬼怪吸引了人們的注意力，以至於沒有遊客發現兩座小鎮驚人的相似，但放在迪克眼裡，這種程度的相似和之前他經歷的重複回廊聯繫起來，流露出了幾分詭異驚悚的意味。

　　著很明顯並不是因為兩座小鎮是同一工程隊建設的，而是主題公園的設計師有意為之。

　　在喧囂裡，迪克想起了阿比蓋爾最後的呼喚。

　　因為只來得及探索了劇院，即使逃離了紅杉鎮，迪克也沒有搞清楚紅杉鎮的所有謎團，比如是什麼將阿比蓋爾變成了那個狀態，而她的目的又是什麼。

　　留下來就能拯救小鎮嗎？為什麼阿比蓋爾會這麼說？

　　鏡面上的文字在這時劃過了迪克的腦海。

　　「一命換一命」，如果按照字面意思理解……

　　想到這裡，迪克再度抬頭望向眼前的狂歡小鎮，只是這一次，他似乎從眼花繚亂的色彩下看出了沉鬱的死氣，眼前的狂歡小鎮似乎也發生了改變，氣氛逐漸向著晦暗陰冷滑去。

　　紅杉鎮上空無一人，可這座狂歡小鎮上人山人海，所有人都裝扮成了鬼怪，看不出區別，一切看上去都那麼其樂融融。

　　消失的居民都去了哪裡？阿比蓋爾為什麼希望遊客留下？這座小鎮真的還活著嗎？

　　音樂聲打斷了迪克的思路，他緩緩吐出一口氣，心想幸好這只是個遊玩項目，如果這一切都是真實，乘坐過山車逃出紅杉鎮可能並不是逃出生天。

　　「你要不要……」他轉頭想問布魯德海文。

　　沒有回答，迪克看到自己的肩膀上空空如也。

　　迪克：「……」

　　他大概愣了幾秒，突然捂住了嘴，堵住了險些脫口而出的髒話。

　　臥槽。

　　乘坐過山車之前，他完全忘記了自己肩上還有個布娃娃，沒有及時取下……

　　很有可能，布魯德海文在過山車上被甩飛了……

　　好的，事情就是這樣了。迪克冷靜地想。

　　如果是過山車上甩飛的，布娃娃很可能掉在森林裡，但是主題公園的管理方不可能幫迪克找一隻布娃娃，而且那片區域現在還處於未開放階段，如果沒有管理方的許可，想要進入就只能偷偷潛入。

　　對迪克來說，電子手環不難取下，潛入也不困難，但現在天色已黑，想要在幾平方公里的森林裡尋找一隻布娃娃，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當然，不去找布娃娃也沒有問題，布娃娃身上畢竟附著布魯德海文，她總不可能只能躺在那裡等待他去找。

　　可問題是，如果不去找布娃娃，他還能活著回布魯德海文嗎……

　　……

　　「謝謝。」拉萊耶早有準備地接住白龍丟下的布娃娃，「沒有被發現吧？」

　　樓蘭謙遜地回答：「沒有，您知道的，在我隱匿身形時，人類不可能看見我。」

　　拉萊耶「唔」了一聲，從針線箱裡捏起針線，嫺熟地穿針走線，拆開布娃娃，從中取出了一枚小小的按鈕麥克風。

　　雖然武器可以混用，但為了有所區分，拉萊耶一般不會在多個帳號上使用同一件武器，而是儘量尋找新的武器，每天勤加練習，不求混成大師，起碼用起來要帥氣。

　　所以儘管她現在一天擁有N×24小時，拉萊耶依舊忙得暈頭轉向。如果她還是普通人類，別說一個大腦，真的去三藩市做手術給自己加幾個大腦都不夠用，導致她最近隔三差五就要打一管CPH4，感覺仿佛遊戲裡嗑道具補充體力……

　　因為有以針線為武器的帳號，拉萊耶很是苦練了一段時間的縫紉，目前雖然不可能繡花，但是縫紉修改服裝是沒問題了，縫個布娃娃當然是手到擒來。

　　麥克風是提前埋在布娃娃身體裡的，為的就是確保就算離開布魯德海文，夜翼依舊能聽到血腥瑪麗的聲音。只不過夜翼的偵查能力絕對堪稱大師，次數多了，對方肯定會察覺到端倪，必須在那之前銷毀證據。

　　現在夜翼進入了狂歡小鎮，麥克風就不能用了，於是拉萊耶讓樓蘭在過山車上把布娃娃偷過來，迅速取出麥克風，再把布娃娃原樣縫好，去還給夜翼。

　　「他現在在哪裡？我去找你們。」拉萊耶問布魯德海文。

　　「嗯？我不知道。」誰知道影妖這樣回答。

　　拉萊耶：？

　　她有種不好的預感：「你在幹什麼？」

　　布魯德海文咯咯笑著：「你準備了那麼多玩偶裝不就是留給我們的嗎？我猜這個是紐約的，所以我不碰，但這個總是我的了吧？」

　　拉萊耶：「……」

　　她的確準備了許多玩偶裝，也的確是為有朝一日城市意志想在島上玩時準備的，但那是以防萬一，布魯德海文這樣說，明顯是打算趁著萬聖節穿上玩偶裝去人群裡捉弄人了！

　　想想可能的麻煩事，拉萊耶有些頭疼，深吸一口氣，正想說什麼，影妖卻先一步猜到了她的心思，乖乖向她承諾：「我保證不會讓頭套掉下來，不會有人看見我，絕對不會毀掉主題公園的名聲。」

　　布魯德海文的承諾一貫可信，拉萊耶閉上嘴，算是默許了她的行為。

　　她向樓蘭詢問夜翼的位置，很快遍佈小鎮的幽靈員工將他的位置告訴了拉萊耶。

　　為了新園區開放，拉萊耶又在各個城市面試了一大批幽靈，還順便招了幾個特殊員工，比如趁著萬聖節爬出墳墓的骷髏亡靈，填補了蠟像館那邊的空缺，劇院裡則是安排了一隻在維吉尼亞州的沼澤裡生長了數百年的樹妖進駐，那些形似人手的東西其實是她身上的藤蔓。

　　就算沒有幽靈，拉萊耶也可以讓矽谷把夜翼的定位發過來，不過有個管理員的確更方便，而樓蘭現在兼顧管理的區域太多，拉萊耶並不放心，保險起見，她決定面試完瓦羅沙之後就去尋找新的失落之城。

　　正在沉思的迪克很快察覺到人群中有人在向他靠近，他沒用動作，而是等對方身上拍了拍他的肩膀時，才裝作疑惑地回過頭。

　　拉丁裔姑娘穿著簡單的T恤外套，被牛仔褲包裹著的一雙腿纖細筆直，暖色調的燈光下，小麥色的肌膚光致瑩潤，如同聚光燈下的玉石。

　　她彎出禮節性的微笑，將手中的布娃娃遞過來：「你好，這是你掉的布娃娃，對吧？我是這裡的員工，監控系統發現你的物品在過山車上被甩了出去。」

　　「你們的監控系統會檢測這些？」迪克試探了一句，笑了笑，接過布娃娃。

　　眼前的女孩無奈地扯扯嘴角：「說出來可能會讓你驚訝，和清理一整片森林的垃圾比起來，精准定位所有在過山車區域掉落的垃圾其實成本更低，你知道，用AI逐步取代人工是現在的趨勢。」

　　拿回了布魯德海文，迪克表面不動聲色，內心還是松了口氣。

　　他把布魯德海文重新別在肩上，想到難得能遇到主題公園的員工，便問：「對了，宣傳冊上說如果破解紅杉鎮的秘密，按照破解程度能夠領取解謎獎勵，有人破解出來了嗎？」

　　和女孩剛才說得一樣，除了外聘的船長和導遊，拉萊耶的確很少有遊客能夠見到員工，基本上能夠用機器取代的環節都看不到工作人員，網上還有遊客打賭，賭誰能最先遇到拉萊耶的員工，轉發數量還不少。

　　迪克問這個也只是好奇，如果沒有人破解出來，他就把自己的發現埋在心底了。

　　聽到他的問題，女孩頗為驚訝地挑起一側眉毛：「目前還沒有。關鍵線索都在五星難度場景裡……難道你挑戰了那些場景？」

　　「我剛從劇院出來。」迪克說，「最後阿比蓋爾……」

　　他還想說下去，誰知道女孩忽然打斷了他。

　　「阿比蓋爾？」她的臉上浮現出困惑的神色，「紅杉鎮沒有NPC叫阿比蓋爾，你在劇院遇到的應該是芭蕾舞演員菲尼克絲……」

　　迪克：「……」

　　女孩話沒說完，便像是察覺到什麼，慢慢不再說下去，眨了眨眼。

　　「好的，我開玩笑的，」她深吸一口氣，仿佛也在告訴她自己，「就是阿比蓋爾，你沒找錯。」

　　迪克：「……」要是真的是阿比蓋爾，你倒是別移開目光。

　　這聽起來根本不像是玩笑啊！

　　作者有話要說：

　　拉萊耶：嘻嘻。

第90章

　　「這真的是一個玩笑？」

　　聽到夜翼用輕鬆的語氣說出這句話，拉萊耶也攤了攤手，很是無辜地說：「真的。」

　　她不知道夜翼到底發現了多少，又相信了多少，多久之後才會意識到哪些線索是真的，反正拉萊耶覺得，如果他只來這一次，他是不可能弄清楚紅杉鎮上發生的一切的。

　　紅杉鎮的設計師並不是拉萊耶，主要提供設計思路的是城市意志，拉萊耶只是把建一座恐怖小鎮的想法告訴了他們，這群城市意志頓時像是找到了新樂趣，拋下橋牌和桌遊，十分積極地要求承包設計紅杉鎮的專案。

　　拉萊耶：「……」你們想玩人類很久了吧。

　　於是拉萊耶忙著幹活時，城市意志們就湊在一起互相交流，從他們親眼目睹的歲月裡截取出一個個片段，融入在記憶中翩翩起舞的舊日幻象，拼湊出了這個存在于虛幻和現實的夾縫之間的小鎮。

　　人心深處的秘密藏在穿過街道的風裡，過去的幻影在小鎮上徘徊，就連拉萊耶也不知道紅杉鎮上的所有奧秘，她甚至不知道這個小鎮裡到底是不是真實存在的，否則沒辦法解釋那些連她都為之驚歎的細節。

　　總之，由於負責設計小鎮的城市意志太多，紅杉鎮的劇情到底埋了幾條線，拉萊耶也不是很清楚，只是隱約聽賽勒姆和波士頓提過菲尼克絲，似乎原本夜鶯劇院應該有兩個女演員，所以她才會和夜翼提到這點——佈置紅杉鎮的是幽靈，指揮他們的是城市意志，全程拉萊耶都沒參與，只知道一些主要劇情，如果不是夜翼提到，她根本不知道菲尼克絲沒有出現。

　　當然，現在沒出現不代表不存在。

　　紅杉鎮禁止拍照和錄影，遊客進入小鎮前需要簽署協定，確保不會將影視資料外泄，不過這也只是慣例，拉萊耶很清楚根本不可能完全保密。

　　只要遊客足夠多，或者來幾個膽大又好奇的解謎愛好者，在拉萊耶島上住上幾個月，每天過來刷一次紅杉鎮，總能完全解讀出小鎮隱藏的秘密……目前為止，很多遊客都是這麼想的。

　　可惜事情並不會這麼簡單，和正常主題公園不一樣的是，按照波士頓的設想，紅杉鎮的時間是流動的。

　　秘密可能會被隱藏，場景可能會被改變，侵蝕仍然在繼續，舊有的角色也會消失，被新的角色取而代之，小鎮的邏輯和現實世界相連接，每批遊客都是誤入小鎮的旅人，而他們的行動也會引起紅杉鎮居民的警覺，促使他們為了隱藏秘密採取更多的行動。

　　這些變化不會發生得很快，但足夠在遊客破解開謎團並且感到厭倦之前完成更新，保證能夠給遊客帶來令人驚喜的體驗。

　　「現在你已經有了公司，拉萊耶打上了你的名字，假定紅杉鎮專案能夠達到預期的目標，那麼如果你打算創造屬於你自己的IP，這就是個很好的機會。」伯班克說，「你可以考慮把紅杉鎮改編成，以它為中心，建立相關的IP產業鏈，你知道的，想靠主題公園賺錢是沒有指望的，盈利點從來都在周邊開發上。」

　　伯班克這麼說就很有說服力了，只不過這仍然是一場賭博——通常來說，主題公園是IP產業鏈的最後一步，一般都是IP先有了全世界範圍內的知名度，再考慮建立主題公園，將影響力轉化成客流量，因為誰都知道，經營主題公園大概率是虧本的。就像是漫改電影，總是先有漫畫才有改編電影，很少會有先有電影，隨後改編成漫畫火遍全球的例子。

　　不過不管怎麼樣，拉萊耶是不會缺錢的，現在她愁的反而是賬上資金太多，沒有建立起資金流，企業模型非常不健康，正想找地方投錢，雖然找個作家以紅杉鎮為主題改編花不了多少錢，但好歹也算是一項投資。

　　改編是第一步，接下來的方案還要慢慢考慮，關於這個，拉萊耶不是很著急，畢竟在她心裡，建設拉萊耶主題公園最少也是以三年為一個階段的……

　　菲尼克絲現在在哪裡要問設計她的城市意志，出現更不知道是多久以後，拉萊耶也就是隨口一提，從夜翼的反應裡，她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笑著用玩笑當藉口，打算敷衍過去。

　　說實話，她只是不小心劇透而已，雖然這個劇透放在現在讓人背後發涼……

　　拉萊耶覺得阿比蓋爾到底存不存在其實並不重要，反正按照城市意志設計出的劇情容量，基本上每個場景都能解讀出幾條獨立的劇情線。隨著探索深入，遊客很可能會發現已經解讀出的劇情線是互相矛盾的，或者根據新發現的線索推翻過去的推斷……至於到底哪一條是真的，又或者被推翻的推斷是否真的錯誤，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看法。

　　目前遊客大多沉浸在狂歡的情緒裡，一時之間想不起來將體驗感受repo到社交平臺上，起碼要等幾小時之後，第一波評價才會出來，相關的資訊也會出現在網路上，吸引更多無法前往拉萊耶的人們進行推測解謎。

　　無論如何，按照目前的情形來看，紅杉鎮的口碑應該不會差。

　　「總之，收好她，別再弄丟了，」拉萊耶說，「相應獎勵在通過電子手環上傳資訊後會送到您的房間，祝您今晚玩的開心。」

　　她說完這句話，和夜翼揮手再見，轉身沒入了人流之中，離開狂歡小鎮，回到湖區留給她自己的別墅，閉上眼睛。

　　拉萊耶這次是臨時下線處理布魯德海文的事，否則她還在柏林那邊搞工程。

　　柏林共鳴度達到30%，拉萊耶能夠獲得折疊空間的能力，不過名稱不能代表具體效果，拉萊耶倒是實際嘗試過，發現這項能力不太好在實戰上應用，更像是輔助技能。

　　流光溢彩的透明多面體在兩個小姑娘的手中旋轉，被她們輕輕推出去，融入面前的黑色石碑，石碑表面微微波動，便迅速恢復平靜，異象也隨之消失。

　　放眼望去，她們身處如林的大屠殺紀念碑群中，淩晨時分，紀念碑並沒有多少訪客，正適合她們將裁剪下來的空間折疊進選定的入口。

　　將空間折疊完畢，拉萊耶走上去，一閃身，出現在了一片荒蕪的廢墟之中。

　　這片空間是矽谷在雅典找到的，似乎是曾經的魔法師建立的，不過現在這片空間的擁有者早已煙消雲散，既沒有後代也沒有繼承人，算是無主之物，拉萊耶琢磨了半天，終於把這片空間千里迢迢帶到了柏林。

　　城市意志的能力不可能全部獨一無二，經常會出現個別能力重複的情況，但就算是重複，也會有所區別，整體上造就了每個角色帳號的不可替代。擁有空間相關能力的馬甲不在少數，這也意味著，拉萊耶能夠將這片空間的入口放置在多個城市，在空間上，將這些城市連接在一起。

　　至於這樣做能不能讓多個馬甲在這片空間裡同時出現，拉萊耶並不確定，這個猜測要等到空間網路建立起來之後才能驗證。

　　她穿過衰草連天的荒原，走向遠處恢弘的神廟廢墟。

　　碎石散落在斷裂的臺階上，雕像大多身體殘缺，地面上蒙著灰塵，時間仿佛在這裡停止，歷史的塵煙滾滾而來，拉萊耶站在神廟深處，光線從神廟頂的破損處灑進來，石柱反射白光，將廢墟映得透徹明亮。

　　拉萊耶轉了一圈，隱約理解了矽谷的想法。

　　曾經的議事大廳已經化作斷壁殘垣，一把把石椅四處歪倒，碎石滾落進廢墟裡，隱約能看出半圓桌面的痕跡。

　　拉萊耶走向正對入口的座椅，三兩下爬上廢墟，在原本應該是主位的位置席地坐下，從這個角度，可以俯瞰進入大廳的人。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這裡就是舊日法庭。」

　　「我們很喜歡這裡。」雙頭蛇纏繞在斷裂的椅背上，垂下的腦袋落在拉萊耶的肩膀上，對著她輕輕吐信。

　　蛇怪無聲爬上只剩下半截的石柱，身軀一圈圈繞緊：「親愛的，我們不把這些座椅都清理出來嗎？我不是豌豆公主，不過這裡的確有點硌。」

　　九條雍容華貴的尾巴雀屏般在身後展開，九尾狐歪著頭，姿態溫順又柔美：「我覺得這樣就挺好。」

　　三頭犬在廢墟上翻找，很快找到了一處滿意的位置，大搖大擺地趴下，喉嚨裡發出三道不同的呼嚕聲。

　　「這裡還需要一處水池，水生物種需要一點空間……最好能夠藏住我的影子。」溫蒂妮輕輕掬起一捧晶瑩的水花，水珠從她掌心濺起，觸碰到她的皮膚，迅速融為一體。

　　水中仙女和水妖一起點頭，水中仙女半透明的面孔上表情模糊不清，若有若無的笑聲為光線染上了迷幻的色彩，水妖懶洋洋地趴在溫蒂妮身邊，耳鰭在銀髮下微微張開，尖銳的骨刺流動著代表劇毒的藍光。

　　拉萊耶覺得這個提議很值得採納，水妖的傳說遍佈歐洲大陸，無數故事裡都能窺見她們窈窕的身影，只是各地傳說各不相同，只有生於水中這個共同點，因此好些城市為拉萊耶塑造的身軀都是這些水中精靈，除了環繞大廳的水池，最好再開闢出新的噴泉池來容納這些馬甲。

　　她思索時，三眼渡鴉落在她的肩頭，銜起她的一縷髮絲。

　　恩浦薩出現在她的身邊，依偎著拉萊耶的腿，她側身坐在廢墟上，長髮遮住了那條怪異的驢腿，舔了舔自己的獠牙，紅眼睛裡閃爍著愉悅的笑意。

　　千奇百怪的奇幻生物一個個在廢墟上現身，尋找到自己的位置，科爾喀斯的凶龍和拉冬在空中翱翔，斯庫拉在水池中放聲大笑，什布裡尼斯和潘神的腳下，新芽鑽出廢墟，蓬勃地舒展枝葉。

　　巨龍的陰影下，舊日法庭齊聚。

第91章

　　「就是這裡。」金髮碧眼的小女孩說。

　　她身邊和她相貌一致的小女孩補充道：「伸出你的手。」

　　瓦羅沙望向眼前沉重的紀念碑，眸光仿佛凝固成了玻璃，淺淺地倒影著天光，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許久沒有動作。

　　柏林雙子歪著頭，看著他……或者說她就這樣靜靜地站在紀念碑前。

　　「想起了戰爭嗎？」左邊的女孩問，右邊的女孩自然地接上，「這的確是他們所犯下全部的罪惡之中最令人厭惡的那一部分。」

　　城市會失落的理由有很多種，瓦羅沙則是毀於戰爭，在看到大屠殺紀念碑之後，他當然會想起導致自己失落的戰爭，柏林能猜到也不奇怪。

　　雖然被分成了兩個人，但是這對異形雙子依舊擁有無與倫比的默契，一方開口之後，另一方就會迅速接上，仿佛她們的思緒出自同一個大腦，才會如此連貫而流暢，那如出一轍的稚嫩聲線更是讓人根本分不清到底是幾個人在說話。

　　不過對瓦羅沙來說，柏林就是柏林，現在的形象不能代表什麼。

　　「但是我以為PTSD是人類才會患上的病症。」柏林說。

　　瓦羅沙閉上眼睛，搖搖頭，把一句話在舌尖上來回滾了幾遍，才慢吞吞地說：「我有在看心理醫生。」

　　雖然也有柏林觀察入微的原因在，但這句話已經足夠坦誠了，城市意志不會有心理問題，而瓦羅沙說自己在看心理醫生，就等於直接承認了他擁有了弱點。

　　和失落之前相比，失落的城市意志變得越來越像人，而對人類來說，心理問題一視同仁，不會有意放過英雄，也不會特意懲罰惡棍，就算瓦羅沙飽受PTSD折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柏林雙子的眼中浮現出奇異的神色，但沒有多問。她們看著瓦羅沙伸出手，觸碰紀念碑的表面，漣漪從他指尖蕩開，轉瞬間，他們的身影就從紀念碑林間消失。

　　枯草淒淒的荒原進入視野，柏林雙子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一人高的荒草裡，只能模糊看見囚衣在草莖間晃動。

　　瓦羅沙撥開面前的荒草，深一腳淺一腳地向著遠處的神廟廢墟跋涉。

　　每個組織的基地都是組織的根基，一旦讓敵人發現位置，基本上就等於將被摧毀的時間提上計畫表，起初瓦羅沙覺得自己還要博取一段時間信任才能接觸到相關資訊，結果讓他茫然的是，只是剛一接觸，他就被柏林領到了舊日法庭的基地。

　　他看得出來，這片空間就是舊日法庭的基地，無論是從位置還是從面積上來說，這裡都堪稱完美。這種隱藏空間很難用物理手段從外界毀滅，舊日法庭隨時可以將基地所在的空間轉移，想要毀滅這裡，只有像瓦羅沙這樣進入其中，但想也知道，舊日法庭不會輕易放法師進入這裡，而且在這種空間，想用傳送門傳送也會更加困難。

　　神廟的時間和外界不一樣，柏林還是清晨，這裡已經到了黃昏，夕陽在神廟背後墜落，消失在虛幻的地平線上，煊赫的余暉鋪滿了天空，為廢墟的輪廓鑲上一圈金邊，夜色一層層從天幕邊緣侵蝕，很快黑暗籠罩了世界。

　　柏林雙子的身影早已消失在神廟裡，瓦羅沙披著夜幕踏入廢墟，舊日法庭似乎懶得清理廢墟，神廟的甬道上散落著大大小小的石塊，只是粗略清出了一條路，兩側的火炬幽幽燃燒，在四周映出深深淺淺的陰影，照亮了不知是利爪還是鱗片劃出的痕跡。

　　瓦羅沙不動神色地記下這些細節，思考著背後代表的資訊。

　　他並不太喜歡思考，也不擅長言辭，但他不可能不記得自己經歷過的事。在進入人類的身體之前，他就知道一旦選擇了這條路，他就沒辦法再恢復曾經的形象，不可能長出屬於傳說生物的特徵。

　　他們是尋找到了新的道路嗎？瓦羅沙思索。

　　帶著這樣的思緒，他走進了議事大廳。

　　火炬的光停在在大廳入口前，光暈不安地晃動，坍塌了一半的門廊後，黑暗仿佛在緩慢地呼吸。

　　儘管曾經也是城市意志，但想到他即將面對的並不是他曾經熟悉的同類，而是隱藏在未知背後不可名狀的陰影，瓦羅沙不由得輕輕吸了口氣，才一步邁入了大廳。

　　他剛剛踏入黑暗，「呼啦」一聲，一支支火炬驟然點燃，火光將大廳照得亮如白晝，數百道人影在廢墟上或站或坐，齊齊鼓起掌來，對遠道而來的新成員表示歡迎。

　　瓦羅沙：「……？」

　　他茫然地後退了一步，隱約感覺事情好像變得有些奇怪。

　　總覺得自己好像被包圍了。

　　眼前的人影看起來都很陌生，如果不是那些特徵，瓦羅沙根本無法把他們和曾經認識的城市意志聯繫起來，不過等他們開口，就是瓦羅沙熟悉的語氣了。

　　「抱歉，我來得有些遲。」他說。

　　「遲到是女士的特權。」米蘭優雅地伸出手，領著瓦羅沙走上廢墟，「更何況是像你這樣的明珠。」

　　他們基本上都認識，記憶還沒有盡數消失，之前的不聞不問只是因為他們之間無法交流，而現在，曾經的同類們紛紛展現出了最熱情的一面，基本上瓦羅沙就只是走個過場，沒有刁難也沒有苛責，氣氛相當不錯。

　　「你們……」瓦羅沙反復斟酌，才問你，「你們找到了新的道路嗎？」

　　「你是問為什麼我們會變成現在這樣嗎？」

　　一身婚紗的巴黎拈起裙角，輕盈地轉了個圈，面紗輕輕飄起，火光裡，胸口鋪展開的繁複蕾絲折射出微弱的亮光。

　　她漫不經心地說：「不算是新的道路，只是舊方法在新環境下的嘗試，你知道，現在這顆星球變化得太快了，很多東西是我們過去無法想像的。」

　　「可惜你恐怕沒辦法嘗試這樣的道路了。」波士頓溫和地說。

　　瓦羅沙點點頭。

　　「不過我們還打算尋找像你這樣的失落之城，」布魯德海文坐在廢墟上晃悠小腿，碎發在肩上一晃一晃，「不拘失落的時間或者地點，只要他們願意，他們也可以加入我們，怎麼樣？」

　　她笑盈盈地看著瓦羅沙，嘴角彎起弧度，聽不出這句話到底是試探還是惡意。

　　但不管如何，瓦羅沙都不可能回答，他搖搖頭：「抱歉……我一直是獨自一人。」

　　要把這點告訴導師。瓦羅沙想。

　　想想自己加入的反派聯盟，瓦羅沙不由得覺得，作為黑惡勢力來說，舊日法庭的規模實在太大了點……

　　……

　　把一個臥底按在了舊日法庭這件事不可能不通知緘默議會，拉萊耶在城市意志群聊裡通知了這件事，回答了一些城市意志的問題之後，拉萊耶重新將注意力放回了現實。

　　最近主題公園的事情佔據了拉萊耶很大一部分精力，以至於很多工她都沒時間完成，而是先堆積在了任務面板上。不過認識到現在，就連紐約也不會對她暫時放置任務有意見了，反而是會懷疑拉萊耶對主題公園關心不夠。

　　「你把管理交給樓蘭，把監控交給矽谷，員工都是直接和樓蘭聯繫，還打算招募更多失落之城，」紐約貓貓很是不滿，「到底是誰的城市？」

　　「……」拉萊耶覺得他的重音其實落在了樓蘭上。

　　她坐在能夠俯瞰哈德遜河的天臺邊緣，望著天空，輕輕呼氣：「畢竟我不是你們，沒辦法切實感受拉萊耶的所有角落。」

　　從意識到自己要將管理工作交給失落之城之後，拉萊耶其實不舒服了很久，某種隱秘的控制欲和排斥感如同毒蛇一樣，噬咬著她的心臟，如果不是拉萊耶有條不紊地將這種負面情緒排除出去，她恐怕不能這麼平靜地面對進駐主題公園的所有外來生物。

　　也是因為這點，拉萊耶並不常待在島上，而是用各種各樣的日常任務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她並不在意放出主題公園的股權，但對於島上會出現其他生物的足跡這件事……不知為何，拉萊耶自我審視時，總能搜刮出一點怪異感。

　　她不想多說這個話題，於是轉頭提起了瓦羅沙，「他說自己一直是獨身一人，想要從他身上找出他背後的失落之城恐怕需要一定的時間。」

　　拉萊耶其實也不太在意能不能順藤摸瓜找出背後的失落之城，她本來想說要不要找個機會直接把瓦羅沙按倒抓過來幹活，誰知道紐約貓貓聽完整個過程，沉默了半天，重點落在了另一件事上。

　　「他們有基地了？」他難以置信地問，有些恍惚，「他們都有基地了。」

　　不等拉萊耶反應過來，紐約貓貓已經憤怒地咻咻咻起來：「為什麼我們沒有基地？他們都有多少塊橋牌室了！怎麼矽谷還給他們找新的排練場地！」

　　拉萊耶：「……」什麼，樂團原來已經有好幾個橋牌室了嗎。

　　不對不對，什麼橋牌室。

　　醒醒啊！你們不是真的對立啊！不是說好了表面敵對背後打牌嗎！關係那麼好還在意這個的嗎！

　　紐約貓貓陰沉地說：「我們也應該有。」

　　拉萊耶試探著問：「嗯……那你去問問？」

　　紐約說到做到，轉頭就去問其他緘默議會成員，拉萊耶覺得他不太可能成功，畢竟樂團那邊是要打入黑暗陣營內部，沒個基地都不好意思自我介紹，相比之下，正義陣營這邊不需要太在意基地的事情……

　　誰知道沒過多久，紐約得意地宣佈：「他們覺得這個提議不錯，當然了，這可是我提出來的。」

　　拉萊耶差點沒吐血：「……」你們都是這麼縱容紐約貓貓的嗎！

　　「資金我來提供，我覺得空中基地就不錯，」紐約開始遐想，話裡話外充滿了信心，「直接在紐約地下建就行，建成之後再啟動升空……」

　　他說完了，才停下來問：「你覺得怎麼樣？」

　　拉萊耶聽出來紐約貓貓語氣有點緊張，應該是很想要得到她的認可，但她覺得再這樣下去，紐約能搞出空中城市，想了想，歎了口氣：「你說得沒錯，緘默議會的確應該有個基地。」

　　紐約：！！！

　　他有些不好意思，彆扭道：「你知道就好，我可比你有經驗得多。」

　　拉萊耶繼續說：「雖然我們沒有那麼多用到基地的機會，不過如果以後有機會，或許可以邀請超級英雄或者政府官員到訪，那時候務必要讓他們享受到最好的體驗，唔，那建設時不能吝嗇資金，我最好親自去監管……」

　　她算了算：「這樣，把日常檢修下水道的頻率更改成一月一次，取消所有清理任務，時間應該夠用。」

　　紐約：「……」

　　紐約憋著氣，氣鼓鼓地閉上嘴，不再提這個話題。

　　拉萊耶以為紐約貓貓放棄了，想想還有點歉意，畢竟紐約是想自己出錢建基地，建設肯定也是靠機器人，不可能找工程團隊，就算拉萊耶參與進來也花不了多長時間。

　　懷著歉意，拉萊耶決定今天把堆積的紐約日常任務都做完。

　　她從天臺上爬下去，夜幕落下，萬千燈火將吞噬光亮的黑暗驅趕到城市邊緣，遠遠看去，這座城市像是在熊熊燃燒的火炬。

　　隨著午夜臨近，布魯克林區的行人也漸漸稀少。

　　拉萊耶完成了最後一處管道檢修，從下水道裡爬上來，撬棍勾住井蓋，把沉重的井蓋放回原位，這時，紐約很不情願地說：「其實我們也可以和流浪漢搶地盤。」

　　他說：「紐約有很多廢棄的地鐵線路，一般不會有人去那裡……我看了幾粒網站，雖然比不上空中基地，但也馬馬虎虎……你有時間的話可以去考察一下。」

　　拉萊耶：「……」

　　緘默議會這邊，拉萊耶的確有幾個能折疊空間的帳號，像矽谷那樣去找個空間折疊到那些城市也不是不行，但是看紐約的樣子是想把基地放在紐約，為此甚至可以放棄空中基地，退而求其次……次很多的廢棄地鐵站。

　　但是這麼一來，感覺緘默議會更寒酸了……

　　想想看，血腥瑪麗有一套捕鯨槍，瘟疫醫生用的是……撬棍；

　　血新娘每天坐在巴黎聖母院的鐘樓上聆聽晚風，將長髮別到耳後，面紗在夕陽下翩躚，雨中女郎……最近不怎麼出現，天天用著女裝偵探的帳號找貓摸狗；

　　兔面女郎一旦出場就是風華絕代傾倒眾生，白夫人卻是神情愁苦的老嫗；

　　羅蕾萊的歌聲能夠讓凡人神魂顛倒，如果出道絕對能空降billboard榜首，納弗卡卻是誰看到他的背後就會被砍頭；

　　還有個整天無所事事的倫敦，天天和其他城市約牌局，臥底工作幹得出神入化，拉萊耶冷眼旁觀，感覺他快要把緘默議會的成員都拉去打牌了，可能是想靠著打牌腐化緘默議會……

　　……拉萊耶不禁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點過分。

　　她假裝不理解，試圖勸紐約回心轉意：「嗯？我們不是決定了要建空中基地嗎？」

　　紐約貓貓悶悶地說：「這種技術又沒有掌握在我們手裡，最後還要去和超人交換，這麼麻煩，還不如就在我這裡找一點地方建基地。」

　　拉萊耶：「……」她覺得自己要被紐約貓貓說服了。

　　既然紐約這麼說，拉萊耶也開始考慮起在廢棄地鐵線路終點建基地的想法，打算今晚就去考察紐約提到的地鐵站，順便通通下水道。

　　新任務出現在任務面板上。

　　趁著夜色，拉萊耶找到紐約在地圖上標出的地鐵站，發現從自己的位置，正好有一條下水管道可以避開監控抵達地鐵站，便撬開下水井蓋，翻下了下水道。

　　與此同時，彼得·派克正在下水道裡忙碌。

　　蛛絲在管道口織成了精緻的絲網，一根根沾著水珠的蛛絲折射出晶瑩的光，下水道內的動靜通過管道傳播，盡數在眼前的蛛網上反映出來。

　　彼得挺早就發現在他被蜘蛛咬了一口之後，他就擁有了很多蜘蛛的能力，比如他可以通過蛛網檢測下水道內的動靜，並且判斷出引發蛛網震顫的獵物的體型。

　　現在，瘟疫醫生落地的動靜沿著蛛絲傳遞，牽引蛛絲劇烈震動起來，頓時吸引了彼得的注意力。

　　這次觸動蛛網的生物體型和人差不多，然而這個時間點並不是管道維修工工作的時間，所以……

　　彼得眼睛一亮，毫不猶豫地躍出，向著動靜傳來的方向趕去。

　　同一時間，拉萊耶收到了紐約的提醒。

　　「小蟲發現你了，他正在追過來。」

　　拉萊耶：「小蟲？」

　　「彼得·派克，」紐約說，「我覺得他挺像小蟲的。」

　　拉萊耶百思不得其解：「他每天都在監控下水管道？最近下水道裡有什麼東西嗎？」

　　答案當然是沒有，拉萊耶整天在下水道裡晃悠，有什麼東西她一早就清理了，按照紐約的說法，下水道裡的異物還不算多，各種反派都很熱衷於在紐約的廢棄地鐵線路裡建實驗室，她可以趁這個機會端掉這些實驗室，把研究成果占為己有……

　　紐約語氣裡透出了一點點幸災樂禍：「不是，他就是來找你的。」

　　他說：「號角日報最近一直在報導無償為紐約服務的無名市民，還發佈了對幽靈市民的懸賞，但凡有人能夠拍到幽靈市民的真面目，都可以領取五千美元的獎金，他看上獎金了。」

　　拉萊耶：「……」

　　紐約補充道：「而且他需要獎金也是因為你。他和瘟疫醫生約定要保護你，但是你整天待在拉萊耶島上，所以他覺得有必要去島上看看，正在想辦法賺錢呢。」

　　拉萊耶：「………………」

　　報導的事情拉萊耶是知道的，由於瘟疫醫生在清理紐約這項工作上表現卓越，變化十分明顯，以至於許多紐約市民都有所察覺。

　　堆積已久的垃圾一夜之間消失，許久沒人處理的河面浮物被清理了，顏色不對勁的自來水也恢復了潔淨，漸漸地，紐約就開始流傳起了新的都市傳說——這一切都是看不見的幽靈市民做的，他會清理紐約的垃圾，但一旦有人看見他，目擊者也會變成新的垃圾。

　　號角日報連著追蹤了幽靈市民很長一段時間，也擴大了幽靈市民的知名度，導致許多紐約人都知道了這件新奇的事情，也給拉萊耶帶來了一定的麻煩。不過普通人拉萊耶能輕鬆避開，她也沒有違法，不至於讓紐約警方出動，因此並不影響她每天修水管。

　　但是當追蹤者變成蜘蛛俠時，擺脫他就沒這麼容易了。

　　事已至此，拉萊耶只能閉上嘴轉頭就跑，一邊火急火燎讓紐約在地圖上標出蜘蛛俠的位置，在下水道裡一路狂奔。

　　絕對不能讓蜘蛛俠發現瘟疫醫生就是幽靈市民……緘默議會的格調本來就岌岌可危了，要是被發現瘟疫醫生天天風塵僕僕通水管，後果不堪設想……

　　紐約的下水管道結構複雜，不熟悉的人很容易迷路，拉萊耶本來想靠這點擺脫蜘蛛俠，但很快，她就發現這是不可能的任務——很不幸，彼得對紐約下水道的熟悉甚至不遜於紐約貓貓自己。

　　地圖上的紅點墜在身後，始終不遠不近，如果遇到環境恰當的情況，彼得還能發射蛛絲陡然加速，看得拉萊耶一陣心驚肉跳，只恨自己沒有多幾條腿。

　　「左轉！停，爬上去！」紐約也在給拉萊耶指路。

　　現在拉萊耶根本不看地圖，全靠紐約給她導航，蜘蛛俠追得太近，不給拉萊耶任何判斷路線的機會，一旦浪費時間選擇路線，他們的距離就會陡然縮短。

　　拉萊耶很痛苦：「這比之前在警方的追擊下逃離現場還困難……」

　　紐約毫不同情：「跳高點，這裡一旦錯過會耽誤6秒，足夠他追上你了。」

　　瘟疫醫生發揮了全力，蜘蛛俠也發揮了全力，兩個人你追我趕，距離還不時被拉近。

　　追擊持續了十幾分鐘，拉萊耶深吸一口氣，陡然刹車，旋身停下，迅速藏進臨時檢修點的凹陷處，面向蜘蛛俠追來的方向。

　　紐約不解：「你想幹什麼？他馬上就會追上來。」

　　拉萊耶放下左手，被矽谷強化過的手機滑入掌心：「這個檢修點是我昨天剛剛修好的，他不可能知道這裡可以藏身。」

　　「……」紐約有些遲疑，「你是想用手機敲暈他嗎？」

　　拉萊耶舉起手機：「不，我要幹更過分的事情。」

　　她咬牙笑道：「號角日報也在懸賞蜘蛛俠的照片吧？我記得獎金比幽靈市民還高呢。」

　　短短幾秒，蜘蛛俠的身影出現在黑暗中，他又一次射出蛛絲，靠著牽引力向前飛去。

　　閃光燈猛地亮起，緊接著「哢嚓」一聲。

　　蜘蛛俠：「？？？」

　　彼得瞬間意識到這是什麼聲音，動作立刻一僵，差點沒抓住蛛絲摔下來，他險之又險地抓緊蛛絲，腦海裡霎時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個念頭。

　　臥槽，他被拍到了。

　　一時間，彼得來不及去想幽靈市民和五千美元獎金，慌慌張張轉身就逃，幾個呼吸就消失在了下水道裡。

　　「……」紐約貓貓目瞪口呆。

　　面對一心想要保護她而賺錢的蜘蛛俠，拉萊耶不但不心軟，反而冷酷無情地拍了蜘蛛俠的照片，打算轉手賣給報社……

　　拉萊耶不知道紐約心裡在想什麼，她看著手機裡的照片，感慨萬千：「你看，記者行業的同行競爭就是這麼激烈。」

第92章

　　用自己的行動完美詮釋同行競爭的「激烈」，拉萊耶收起手機，淡定地繼續去檢查紐約選定的幾處網站。

　　紐約地下的廢棄地鐵線路很多，但並不是每一處都可以利用，這些線路大多藏在正常線路的盡頭，只有等地鐵站休息之後才能進入，有些甚至連地圖上都不會標出來，和哥譚一樣，這座城市裡藏著太多的秘密，除了城市意志，恐怕沒有人能夠對它們瞭若指掌。

　　拉萊耶也不開手電筒，就這樣走走停停，透視圖早就被紐約標在視野裡了，她並不擔心自己會走錯路。

　　「你真的要把照片投給報社？」紐約觀察了半天，才試探著問。

　　雖然平時又鬧騰又口是心非，但紐約的直覺十分敏銳，每次察覺到氣氛變化，不用拉萊耶開口，他就會迅速變慫，縮成毛團子，觀察半天，確認沒有危險，才會重新探出頭。

　　「必須的。」拉萊耶說。

　　第一個地點距離檢修點有些近，不排除檢修工誤入的可能，拉萊耶評測了一下，感覺風險太大，轉頭往下一個地點去。

　　紐約靜了靜，大概猜到了拉萊耶的想法：「你是不是想說幽靈市民就是蜘蛛俠？」

　　「你看，是誰深更半夜在下水道裡徘徊？是誰身手敏捷來去無蹤？是誰被稱為紐約市民的好鄰居？是誰熱心善良還樂於助人？」拉萊耶一個助跑，俐落地翻過鐵門，「反正不是我。我覺得比較像蜘蛛俠。」

　　而且還能領兩份報酬，美滋滋。

　　紐約：「……」

　　他發現最開始自己對拉萊耶的評價是正確的。

　　第二處地點位置更好一點，位於曼哈頓區，只是空間不算大，而且臨近奧斯本集團的地下工程。

　　拉萊耶敲了敲牆：「他們在後面搞了什麼？」

　　紐約想了想：「目前為止只是一個生物工程實驗室。」

　　拉萊耶仰頭看向通道頂：「有成果了嗎？」

　　紐約：「還沒有，不過這種研究都需要一個很長的週期。」

　　這就意味著穩定，至少短期內奧斯本集團不會拆掉實驗室改建其他工程。

　　「就這裡吧。」拉萊耶說，「接下來就是尋找無主的碎片空間了。」

　　選好地點之後，下一步就是去尋找碎片空間，最好是位於擁有空間能力的帳號所在的城市，這樣就可以直接壓縮打包，折疊好之後快遞到紐約，否則沒辦法把碎片空間帶到紐約來。

　　之前舊日法庭的基地也是這麼建立的，簡單來說，就是把選定的碎片空間壓縮成不易碎的形態，再在選定地點解壓縮，負責壓縮的是雅典，選好地點之後拉萊耶就在等快遞，所以才耽誤了那麼多天。

　　不過由於能力差異，舊日法庭和緘默議會的基地註定不太一樣。

　　柏林能把經過處理的空間折疊進正常空間裡，入口可以是任何東西，一塊碎石，一片草葉，一道縫隙，如果沒有被邀請，任何人都無法進入。而紐約沒有折疊空間的能力，解壓縮之後，碎片空間會和正常空間互相重疊，也就是說，兩層空間是同時存在的，既可能進入正常的網站，也可能進入緘默議會的自成空間，如果位置不夠隱蔽，很可能會有普通人誤入其中。

　　解決這個問題也不難，只要找些什麼東西把通往廢棄網站的隧道堵上就好，但拉萊耶不打算採取這個辦法。

　　本來建立在廢棄網站裡就夠沒格調了，如果還要訪客到訪時翻越障礙物才能抵達，拉萊耶光是想想這個畫面都覺得尷尬。

　　最起碼得有交通工具吧……超高速列車建不起，有輛午夜列車也行啊，再找幾個幽靈當列車員，不過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地鐵司機幽靈，否則還要想辦法把他們塞進地鐵公司進行培訓……

　　拉萊耶把「尋找交通工具」列入任務清單，打算接下來琢磨該從哪裡下手。

　　看看自己這個代行者當得，不但要一人開著一堆小號撐場面，還要負責給組織培訓基層人員……

　　帶著這樣的想法，拉萊耶心事重重地下了線。臨睡前，她順便去網上看了看，發現紅杉鎮的遊客repo已經有了，不過數量還不算多，評價也很泛泛，大多是「我真的被嚇到了，但是非常刺激，下次我會做好準備再來」之類的感想，估計等到明天才會形成規模。

　　倒是矽谷的行銷已經鋪開了，他邀請了一批知名媒體記者來體驗紅杉鎮，當然，光是拉萊耶還不足以招徠到這些媒體，這背後查理斯也付出了一定的努力。

　　總之現在，這些媒體陸陸續續放出了評價，放眼望去，鋪天蓋地都是對紅杉鎮的讚譽和褒獎，看起來還挺像模像樣，很能奪人眼球。

　　可雖然沒什麼內容，拉萊耶還是仔仔細細每條翻過去，如果有配圖，她還會點開掃上幾眼，將圖上的場景和小鎮對上才會翻下一張。

　　「我嘗試過恐怖主題的遊樂專案，不過那些場景最多只有一座山莊酒店那麼大，紅杉鎮真是我見過最大的恐怖主題遊樂專案了，我甚至感覺我在玩大魚或者G5的冒險解謎遊戲，幹得好，拉萊耶！」

　　「救命！救、命！就只有我一個人被嚇得鞋都掉了嗎？」

　　「我只想知道我的男朋友還好嗎，我眼睜睜看著廚房下水道裡的肉塊吞沒了他的手……天啊，現在我也不是很想要他了」

　　「等劇情分析……說實話我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感覺這個小鎮像是被黑暗侵蝕了，所以才會出現這麼多異變，但是是什麼導致了黑暗侵蝕？」

　　「我！發！誓！我絕對不會再和男朋友挑戰紅杉鎮了，剛進去他還說他會保護我，哈哈哈，拜託，看看最後到底是誰保護誰？沒有老娘你今天就死在畫廊裡了！他全程都掛在我的胳膊上假裝我的手提包，這才是一個三星場景，我的耳朵都要被他喊聾了！姐妹們，給你們一個忠告，結婚前一定要帶男朋友來玩一次紅杉鎮，你們絕對能大開眼界」

　　「我真想知道，設計師到底是誰，五星級場景真的有人能挑戰過去嗎，四星級場景我就感覺我的心臟要從嗓子裡蹦出去了……」

　　「書店老闆的兒子是不是被他殺死了？但是他不記得自己殺了人，所以才會日復一日張貼尋人啟事？」

　　「為什麼售賣機的可樂這麼貴，我找遍小鎮才找到50美分，不對，為什麼會有機關需要可樂？？？」

　　「過山車真的非常棒，我甚至不相信我才在上面過了四分鐘，感覺簡直有一輩子那麼長，下車時我甚至腿軟了，要不是工作人員幫忙，我可能都沒有力氣抬起安全鎖，但那種感覺真的——非常爽！我逃出來了！從冥河上折返了！wow，沒有哪次從鬼屋出來時我有這麼強烈的逃出生天的感覺！」

　　「我已經看到有幾個YouTuber表示要嘗試挑戰紅杉鎮了，期待他們的視頻！」

　　……

　　短短幾十條repo，拉萊耶看了半小時，放下手機時，唇角不自覺抿起的微笑依舊沒有褪去。

　　紅杉鎮的分級是R，17歲以下遊客需要有父母陪同或者認可才能進入，絕大部分身體情況不適合紅杉鎮專案的遊客也被拒之門外，意味著紅杉鎮的大多數訪客都是健康的成年人，並且手環會一再提示紅杉鎮上場景的分級，建議大家量力而行，因此除了少數格外具有「冒險精神」的遊客以外，紅杉鎮第一天運營並沒有出現需要將遊客緊急送往醫院的情形，新建的醫療中心依舊處於閒置狀態。

　　那幾個對自己過於自信的遊客也在暈厥了幾小時之後蘇醒，鬼哭狼嚎之後，表示堅決不會再進入紅杉鎮。

　　開玩笑，誰會想到這個分級這麼實在？一般來說宣傳不都是越誇張越好嗎？為什麼拉萊耶這邊分級就是貨真價實的啊！

　　正常來講，現實不像影視作品那樣可以後期添加聲光效，也不可能靠著運鏡和節奏精准地調試觀眾的情緒，將緊張的氛圍推至巔峰，通過各種手段反復堆積情緒，最終製造出震撼人心的驚嚇效果，但不知道為什麼，紅杉鎮的一切都那麼恰到好處。

　　沒有詭異的配樂渲染氣氛，但牆皮剝落聲、樹葉摩擦聲、玻璃震顫聲、鳥鳴聲……這些自然音效就足以讓人起一身雞皮疙瘩；沒有後期的濾鏡和光線，但陰霾的天空讓紅杉鎮籠罩在一種難以形容的絕望悽愴色調裡，比任何濾鏡都渾然天成；至於節奏問題……誰說沒有節奏！紅杉鎮的員工一個個都是恐怖片大導嗎！為什麼嚇人嚇得那麼嫺熟！

　　遊刃有餘的鬼怪員工：大導談不上，只不過這麼多年都靠嚇人吃飯，手熟而已。

　　而第一批repo，大多數遊客都給拉萊耶主題公園的新園區打出了高分。

　　其實恐怖類遊樂項目一向很難獲得好評，就像是恐怖片的愛好者始終只能算是小眾，進入公眾領域後，評價也會比其他類型的優秀作品更低——恐懼會讓人不適，觸及人心底的承受閾值，有人會因為太可怕了而給出好評，就有人會因為同樣的理由給出差評。再加上各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同，有在一星場景裡膽戰心驚魂不附體的，也會有在五星場景裡鎮定自若還會覺得劇情無聊的。

　　目前紅杉鎮的評價頁面還沒有出現這樣的極端評價，但拉萊耶對於未來的局面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不過紅杉鎮的品質擺在這裡，想想看，除非被惡意刷差評，否則應該不會出現一半遊客評價「我覺得不恐怖」的情況，至於少量ky，拉萊耶覺得自己能夠無視。

　　人們的喜怒哀樂本身就無法相通，那些幽微複雜的情緒大多沒有普遍性，想要在陌生人之中尋求到共鳴的概率微乎其微，只能讓人認識到自己的孤獨和渺小。

　　就好像拉萊耶看到現在，已經看到了好些個對著一星場景喊「好可怕絕對不會再來」的遊客，對此，拉萊耶也只能無奈地當沒看見。

　　放下手機時，拉萊耶唇角仍然殘留著笑意。

　　雖然整個建設過程拉萊耶沒有參與太多，但那是她的主題公園，是她的城市，開發規劃都是拉萊耶親手做的，除了細節讓城市意志們自由發揮以外，紅杉鎮的大體結構拉萊耶都了然於胸。

　　在正式開放之前，她也進行了測試，獨自一人體驗了紅杉鎮的所有場所，只不過沒有費心整理線索，所以才會不清楚這個版本的最終boss是阿比蓋爾而不是菲尼克絲。

　　按照現在的趨勢，幾天之後紅杉鎮的評價就會穩定下來，之後一段時間內主題公園的運營就不需要拉萊耶費心了，她可以專心尋找新的管理員。

　　除非，是關於新專案的消息……

　　……

　　「是的，我受不了了，」費城說，「我再也受不了那群小崽子了，他們必須得到一個教訓，你知道他們做了什麼嗎？」

　　他絕望地控訴：「一座游泳館，一整座游泳館。蓋亞啊，他們還沒成年，為什麼這時候就會注意比基尼美女的目光了？大喊『沙贊』之後長出來的肌肉是他的肌肉嗎？這樣很帥嗎？」

　　拉萊耶：「……」

　　她挺想安慰一下費城，卻又不知道從哪裡下手，只能同情地聽著他聲淚俱下地控訴。

　　費城這段時間實在是多災多難，拉萊耶還記得剛認識時，這座友愛之城還是個熱情陽光的少年，完全看不出他是美國最古老的城市之一，在華盛頓建立前，還曾經是美國的首都。

　　但當那群被稱為「沙贊」的超級英雄在費城冒出來之後，拉萊耶和其他城市意志一起見識了費城是如何從一開始的活潑開朗變得暴躁，每天因為沙贊的破壞力而慘叫，再到無能狂怒，最後變成了現在這副頹然的模樣……

　　拉萊耶看著他的反應，忍不住懷疑費城這到底是冒出了幾個超級英雄還是冒出了一窩蟑螂……

　　「去給他們一個教訓吧。」費城語帶哽咽。

　　拉萊耶：「……」不，她不想打蟑螂，她寧願給小姑娘找貓。

　　「我很願意幫你，」拉萊耶真摯的說，「但是我現在要去找貓，這件事我已經拖了很多天了。」

　　費城：「……」

　　都是用代行者的軀殼做任務，做什麼不是做。

　　敷衍完費城，拉萊耶吐出一口氣，意識落到哥譚這邊，和哥譚打了聲招呼，開始了凱文·索瑟斯的一天。

　　因為拉萊耶最近的忙碌，凱文·索瑟斯的找貓效率也很低下，實在有愧於他的找貓能手的名號。他倒不是一無所獲，這些天下來，也陸續找到了幾隻符合照片的貓，但拉萊耶好不容易才讓那些貓乖乖呆在屋子裡，卻沒有得到應有的回報——收到消息上門小女孩看完這些貓之後，失望地表示這裡面沒有自己的愛麗絲。

　　等小女孩走了，拉萊耶和一屋子貓大眼瞪小眼，看看滿地貓毛，再看看隨處可見的抓痕，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最終她把這些貓全部悄悄送到了貓女的住處。

　　既然那些貓都不是愛麗絲，拉萊耶只能繼續找下去，預備著萬不得已直接向哥譚求助。

　　她正想著，鷹身女妖突然在她耳邊開口。

　　「我去韋恩企業看過了，他們今年有投資生物工程實驗室的計畫，如果你想要儘量節省資金，可以考慮和韋恩企業金進行合作。」她說。

　　傳說生物總不能是憑空冒出的，既然確定了要用「復原了傳說生物」的藉口，那麼就該有個研究生物工程的實驗室，之前哥譚說這件事可以交給她，拉萊耶也知道急不來，所以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過問，現在聽哥譚主動提起，愣了愣，才眼睛一亮。

　　「如果和韋恩企業合作，那麼就是直接借用韋恩企業投資的實驗室的名號？」拉萊耶思索，「但是我們不是真的復原傳說生物，無法通過韋恩企業內部的審查的吧？」

　　「不，只是表面上的合作。」哥譚耐心地解釋。

　　「建立一個高水準的實驗室需要投入海量資金，但是你並不真的需要實驗室，所以沒必要浪費資金。只要有韋恩企業出面擔保，就算你只是在島上建立一處建築物，也不會有人質疑實驗室的水準。」

　　拉萊耶：「……」

　　也就是說，建個空殼實驗室？

　　如果只是在島上建「實驗室」，的確幾乎沒有投入——拉萊耶島還有三分之二的區域未開放，從中選一片建實驗室就行，因為只是空架子，也不需要在設備上投入，就連建造工程也可以直接交給艾瑞克，正好在完成紅杉鎮的改建之後他沒什麼事……

　　不需要資歷，不需要研究人員，不需要後續追加投入，唯一的問題就是，如何讓韋恩企業同意這項不靠譜的計畫。

　　「你可以以哥譚的身份出面，和布魯斯·韋恩解釋，告訴他緘默議會尋找到了失落之城，需要有個地方收容他們，拉萊耶島就是個合適的地點，所以希望韋恩企業能夠幫忙打掩護。」哥譚說，「這就是事實，所以沒必要擔心被戳穿謊言。」

　　這的確是個好主意，除了關於如何解釋失落之城還需要仔細考慮以外，以緘默議會的信譽以及哥譚意志和蝙蝠俠的關係，這種程度的合作完全不在話下。

　　「目前韋恩企業的一切事宜都由下任CEO提姆·德雷克負責，找個機會，你們好好商討具體事宜。」

　　拉萊耶還有些疑慮：「如果他問為什麼不選無人島而是要選拉萊耶島呢？」

　　哥譚：「很簡單，實話實說就好。拉萊耶島離緘默議會成員最近，如果島上發生意外，我們可以及時趕到；第二，失落之城可以幫忙管理主題公園，避免一些麻煩發生……當然，重點是索萊達德對這些一無所知。」

　　說到這裡，哥譚饒有興趣地笑了聲：「但是他們都知道為什麼她會得到緘默議會的幫助，不是嗎？」

　　拉萊耶：「……是的。」

　　瞭解了，我這就去秀恩愛。

第93章

　　或許是時候到了，這邊生物工程實驗室有了眉目，拉萊耶還在思索，餘光裡忽然有道影子躥了過去，雖然只有一眼，但依舊讓拉萊耶有種模糊的感覺，很像是委託人小女孩描述裡「愛麗絲」。

　　反正也是撞運氣，拉萊耶想也不想，迅速跟了上去。

　　但凡能在哥譚活下來的貓都對於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瞭若指掌，並且無師自通如何找到人類無法涉足的道路，不過拉萊耶對哥譚的熟悉程度和蝙蝠俠不相上下，哪怕是追一隻貓也不可能追丟。

　　愛麗絲最近大概一直在附近遊蕩，一路上，拉萊耶就看著它嫺熟地穿過柵欄，跳進一扇敞開的窗戶，繞過喝得爛醉的男人，舔了幾口殘羹剩飯，在毯子上擦了擦嘴，接著跳出視窗，繼續走它的路，拉萊耶跟著它又走了十幾分鐘，才看到它在一處廢棄的宅邸前停下，從門洞裡鑽進去，消失在緊閉的門後。

　　這期間，它對著兩隻被拴住的狗哈氣，恐嚇了一隻花栗鼠，還和佔據垃圾箱的貓群打了一架，掉了幾根毛，但也成功趕跑了對方，離開時尾巴豎得高高的，一副神氣活現的模樣，儼然是附近動物間的一霸。

　　拉萊耶很好奇，索瑟斯的委託人到底是怎麼養的貓，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愛麗絲跑掉之後過得這麼自由自在……

　　眼看愛麗絲消失在宅邸裡，拉萊耶走出暗處，四處看看沒發現監控，便後退幾步，猛然加速，衝刺到牆根邊，蹬著牆根三兩步竄上去，徒手翻上圍牆，成功進入了荒廢的花園。

　　這幾個月的找貓行動也不是全無收穫，拉萊耶在哥譚的指導下學會了一些偵探的基本技能，掌握了一定的偽裝和隱蔽技巧，與時俱進地瞭解了現在的科技手段，順便還磨煉了一下格鬥術，總之假如她哪天不當代行者了，也能靠著這些技能當個私家偵探養活自己。

　　由於不同馬甲都有不同的設定，擅長的技能也不一樣，導致雖然拉萊耶現在時間很多，但每天一大半時間都要分出去學習各種技能，好處是她現在學會了很多有的沒的的東西，壞處是學得太雜，短時間內很難全部精通，以及這種填鴨式的學習方式十分耗費心力，如果換成普通人類，大概現在就在過勞死的邊緣徘徊了。

　　不費吹灰之力搗鼓開了房門，拉萊耶還是蠻欣慰的，就聽見哥譚說：「恭喜你又向合格的犯罪分子邁進了一步。」

　　拉萊耶聽出來哥譚在調侃她，因此半點不臉紅：「在非常時期，特殊手段是被允許的。」

　　她推開門，走進落滿塵埃的廢棄宅邸，循著動靜走向樓梯，剛走到樓梯前，就看到了蹲在樓梯上方的貓咪。

　　看到陌生人闖入這裡，愛麗絲十分警惕，弓起脊背，毛髮炸起，發出危險的哈氣聲，肢體語言無一不在詮釋眼前的小猛獸即將發起攻擊。

　　拉萊耶和它對視幾秒，慢慢蹲下來，伸出手，輕輕呼喚：「愛麗絲？你叫愛麗絲對吧？咕嚕咕嚕，來，到這裡來……」

　　愛麗絲並沒有放下戒備，拉萊耶也不著急，耐心地等待。

　　僵持片刻，貓咪忽然收起爪子，一聲不吭轉身就跑，拉萊耶站起來，跟著它上了二樓，看著影子竄進一扇虛掩的門。

　　門微微敞開，仿佛在誘惑人推門闖進去。

　　拉萊耶正要推門進去，忽然聽到哥譚的聲音：「唔……」

　　拉萊耶腳步頓了頓：「有情況？」

　　「這裡有兩個鬼魂，」哥譚說，「危險性不大，但是我應該提前發現的。」

　　說話間，拉萊耶推開了門，眼前驀地一花，一道猙獰的黑影咆哮著撲了上來！

　　黑影還沒有臨身，早有預備的拉萊耶一矮身從黑影下方閃了過去，一手迅速關上門，將黑影關在門外，身後一陣疾風，她頭一歪，躲過鋒利的貓爪，轉過身，一手精確地捏住了愛麗絲後的皮毛。

　　剛剛控制住張牙舞爪的愛麗絲，門外一聲怒吼，一隻德國黑背直接穿過了門板，撲向拉萊耶，然後看到她手中的貓咪，硬是刹住了身形，兇狠地盯著她，喉嚨裡發出威脅的低吼。

　　拉萊耶看了看大狗，鬆開手，一撒手愛麗絲就沒了影，幾乎是飛到黑背身邊，藏在大狗的身後，對著拉萊耶怒目而視。

　　從黑背穿門而入時，拉萊耶就知道了哥譚說的兩個鬼魂之一是什麼。

　　她對哥譚說：「你說還有一個鬼魂。」

　　話音未落，大狗像是聽懂了拉萊耶的話，幾乎要咆哮出聲，爪子在地板上抓撓，態度一目了然。

　　哥譚歎了口氣：「我來吧。」

　　拉萊耶剛要點頭，卻看見門口出現了一道小小的身影。

　　一個看起來不到十歲的女孩安靜地站在門口，身體微微透明，簡單明瞭地說明了她現在的身份，她的眼睛空洞而無光，一副完全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的懵懂模樣，只是看著房間裡對峙的貓貓狗狗和拉萊耶，沒有任何反應。

　　隨著漆黑羽毛飄落，鷹身女妖在房間裡現身，望向門口的小女孩，微微皺眉：「她的靈魂被魔法灼傷過……難怪我沒有察覺到她。」

　　她的身影剛一出現，剛剛氣勢洶洶的黑背頓時趴在地板上，發出低低的嗚咽聲，失去靠山的貓咪也沒勇氣反抗鷹身女妖，只能乖乖蜷縮成一團，期望哥譚沒有發現它。

　　哥譚看了一眼黑背，對拉萊耶說：「你可以捉貓了。」

　　拉萊耶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小女孩身上，她端詳著小女孩的臉，彎下腰，向她伸出手：「你好，你是誰？」

　　她伸出手時，儘管畏懼鷹身女妖，狗狗還是支起身體，眼睛緊張地盯著拉萊耶的動作。

　　小女孩茫然地望著她，像是不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她的靈魂被人處理過，現在已經處於湮滅邊緣，」哥譚冷靜地給拉萊耶分析，「這種傷害是無法治癒的，如果你是想給主題公園找個新員工，恐怕可能性不大。」

　　拉萊耶：「我知道。」

　　短短片刻，她已經看出來這個小女孩其實沒有任何危險性，她已經失去了神智，只剩下本能反應，而這只黑背或許是她生前的寵物，即使死後，狗狗的鬼魂依舊選擇保護它的小主人。

　　她正在和哥譚說話，突然聽見了細弱的聲音。

　　「克……拉。」

　　似乎是記不起來中間的音節，小女孩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只是重複了一遍記得的音節：「克……拉。」

　　這兩個音節傳入耳中，拉萊耶頓了頓。

　　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在聽到這兩個音節時，她的神情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一個名字隱約出現在了迷霧之中，讓拉萊耶感到久違的熟悉，卻又抓不住頭緒，她來不及多想，憑藉直覺看向小女孩，問：「這是你的名字嗎？」

　　小女孩仰頭看著拉萊耶，喃喃了一遍那兩個音節。

　　「你叫什麼名字？你還記得你是誰嗎？你曾經住在這裡嗎？」

　　拉萊耶嘗試詢問一些簡單的問題，對於大部分問題，小女孩都沒有什麼反應，始終一臉茫然，只是在拉萊耶問她是不是住在這裡時，她輕輕搖了搖頭。

　　「你知道為什麼你會在這裡嗎？」拉萊耶觀察她的神色，「你知道你現在是什麼嗎？」

　　聽到這句話，小女孩努力思索一會，一轉身穿出了牆，又輕飄飄地穿了回來，落在拉萊耶面前，面露期待，等待她的誇獎。

　　她知道自己是鬼魂……那麼應該也知道自己已經死了。拉萊耶想。

　　「你記得自己是怎麼死的嗎？」

　　小女孩點點頭，低頭看向自己的腿，順著她的視線，拉萊耶看到她睡裙下細細瘦瘦的腿，血珠沿著大腿緩慢流下，落在地板上，血跡在睡裙上迅速蔓延，仿佛被撕碎的花。

　　拉萊耶沒有再說話。

　　房間裡的所有生命都察覺到了從她身上爆發出的無形怒火，壓迫感以拉萊耶為中心，潮水一樣重重疊疊蕩開，讓人喘不上氣，和她平時溫柔好脾氣的印象截然不同。

　　「……我會幫你查查的。」哥譚察覺到了拉萊耶的想法，雖然她不能完全體會拉萊耶的憤怒，但是她能夠理解，「這種事在哥譚不算少見。」

　　「謝謝。」拉萊耶輕聲說。

　　她再次向小女孩伸出手，「我想帶你離開這裡，你想去我家嗎？」

　　小女孩還是不太明白的樣子，但她點了點頭，表達了自己的意願，一旁的狗狗看到主人表態，也不再炸毛，而是走到小女孩身邊，舔舔她的手，發出嗚嗚的叫聲。

　　不久後，拉萊耶把他們帶到索瑟斯的房子，讓他們暫時待在這裡，自己則抱上愛麗絲，去聯繫自己的委託人。

　　「她應該是在那棟宅邸裡被殺死的，但是她的屍體不在那裡，很可能被銷毀了。」哥譚說，「別太過憤怒。」

　　拉萊耶知道她的態度已經引起了哥譚的擔憂，她抹了把臉，彎出一個微笑：「我知道，接下來還要和提姆·德雷克見面呢。」

　　……

　　「生物工程實驗室？」提姆有些驚訝，「你們想和韋恩企業合作？」

　　因為少年泰坦的事務，紅羅賓現在一半時間都待在紐約，對於有心人來說不難找，更別提紐約本身想要見他。

　　在自己的公寓陽臺上見到瘟疫醫生時，提姆發現自己並不太意外，之後紐約點明了他的身份更是在他的意料之中，紐約和哥譚同屬緘默議會，而所有蝙蝠都沒有想過他們能夠在他們所在的城市面前隱瞞身份。

　　但是紐約提出的提議就顯得有些耐人尋味。

　　紐約肯定了他的疑惑。

　　[是的，我希望韋恩企業能夠為島嶼吸引視線，提供一定的掩護，作為交換，你們也可以提出條件，如果在我的能力範圍內，我會盡可能達成。]

　　這個提議聽上去沒有問題，但提姆並不太相信這就是全部，緘默議會選擇收容失落之城——好吧，這個概念到底是什麼？聽上去代表著又一個徹夜工作的夜晚——的地點更是讓提姆心生疑惑，他聽說過紐約提到的島嶼，得益於最近的宣傳，紅羅賓很清楚那裡是一座主題公園。

　　就算是為了掩人耳目，把那些傳說生物放在人流如潮的主題公園裡也太過莫名其妙了點。

　　難道主題公園的負責人也隸屬緘默議會？提姆猜測。

　　「我恐怕我還要考慮，我會被掛上這個職位只是情勢所逼，以我的經驗而言，這個職位的責任有些沉重。」提姆謹慎地說，「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和主題公園的負責人面談再做決定。」

　　瘟疫醫生垂下眼眸，思索之後沒有拒絕，而是寫下了另一行字。

　　[這是我想說的另一點，之所以希望與韋恩企業合作，就是因為我們想用人類的方式達成目的，所以可以不要暴露我們的存在嗎？讓這件事看上去就是正常的商業行為。]

　　提姆：「可以，但是……」

　　[拉萊耶的負責人不是我們的人，]紐約知道他在疑惑什麼，解釋了失落之城的作用之後，[她不需要知道背後都藏著什麼。]

　　[如果你覺得這樣的條件可以接受……]

　　他寫到這裡，動作頓了頓，偏頭望向某個方向，城市的燈光在他眼底的銀河裡流轉，忽地斂進落下的睫毛後。

　　[抱歉，我想我現在有點急事。]年輕人扣上禮帽，彬彬有禮地欠身表達歉意，只是細節處暴露了他焦慮的心情。

　　提姆注意到這點：「出了什麼情況嗎？」

　　紐約先是微微搖頭，停了下，似乎想到什麼，解釋道：[是索萊達德。]

　　在瘟疫醫生提到這個名字時，剛剛只是模模糊糊的預感越發強烈，提姆不動聲色地問：「一起去嗎？或許有需要用上我的時候。」

　　紐約猶豫了下，點點頭，沒有拒絕。

　　提姆會問上這一句，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清楚紐約的好脾氣，以及他對索萊達德依舊有些懷疑，但是他沒想到，瘟疫醫生帶著他轉了幾圈……在一家會所門前停了下來。

　　提姆：「……」

　　讓他更加疑惑的是，他還在會所門口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在察覺到身後的動靜時，彼得警覺地回頭看去，結果就看到了兩個朋友，頓時放下警惕，興高采烈地揮了揮手，很小聲地喊道：「醫生！」

　　提姆：「……為什麼你在這裡？」

　　面對小夥伴的疑問，蜘蛛俠「呃」了一聲，眼神飄了飄：「我在……嗯……我在打零工。」

　　他指了指瘟疫醫生：「這是我的雇主，對，就是這樣。」

　　出於心虛，彼得躲開提姆的眼神，轉向紐約：「放心吧，她沒事，只不過剛才她多喝了幾杯酒，那個供應商離開之後有點暈，所以在包廂裡睡著了。」

　　提姆其實還是有些困惑的，但是緊接著，他看見紐約果然從口袋裡掏出了一疊美鈔，遞給了喜滋滋的彼得……

　　提姆：「……」他是不是目睹了什麼交易的現場。

　　沒想到蜘蛛俠居然窮到要去賺紐約的錢了……他們可不會這麼對哥譚。

　　事到如今，提姆已經明白了，紐約似乎很在意那個叫索萊達德的姑娘。

　　他看著紐約微微低頭，手指在耳後拂過，解下烏鴉面具，露出他的臉。

　　他身上的衣服轉眼換了一身，襯衣紐扣被解開三顆，胸膛若隱若現，袖口隨意地挽上去，年輕人手指插進灰白的長髮，扒拉了幾下，整出了幾分不羈的效果，哪怕是放在那些會在夜店會所裡徹夜狂歡的人裡，看起來也不格格不入了。

　　提姆&彼得：「………………」為什麼紐約還有這種技能？？？

　　把自己整成這幅人模狗樣的形象，紐約沖他們點頭致意，轉身沖進了夜店會所裡，徒留兩個未成年在門外茫然。

　　好在提姆反應得很快，立刻想到可以找彼得打探消息。

　　「你在替紐約保護那個姑娘？」

　　「算不上，這裡可是紐約，」彼得也放開了，老老實實回答，「只不過偶爾醫生有抽不開身的時候，我和他約好了，那時候我會幫他關注一下薩拉薩爾小姐。」

　　「他們……」

　　不等提姆問完，彼得已經猜到他想說什麼，扭頭看看，正好看到話題中心走出了會所：「呃……就是那樣。」

　　提姆一回頭，看見瘟疫醫生抱著個昏睡不醒的姑娘從會所裡走出來。

　　會所門前的霓虹燈晃得人眼花繚亂，男男女女的眉眼也看不清晰，但提姆依舊能看出年輕人的小心。

　　他專注地看著懷裡的女孩，似乎有髮絲落在她的臉上，他想伸手拂去，在指尖即將觸碰到女孩的皮膚時卻又收了回去，好看的手指屈起來，那雙銀眼睛裡浮現出掙扎之色。

　　猶豫了幾秒，年輕人慢慢低下頭，迷幻的光影恰到好處地遮掩了他的動作，只是給那個落在唇角的吻籠罩上了柔和的色調。

　　只是蜻蜓點水地碰了碰，年輕人便像是驚醒一樣，倏地抬起頭，一隻手捂住自己的嘴，眼神游離，不敢和懷裡的女孩對上，分不清耳尖的淡淡紅色是光效還是別的。

　　紅羅賓：「……………………」

　　他的內心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就這樣，雖然一開始我也不相信……不過這是真的。」

　　彼得真誠地看著提姆，就差把「看，是愛情」寫在臉上了。

　　紅羅賓沉吟一陣，決定把自己看到的這一幕告訴了蝙蝠俠。

　　不多時，蝙蝠俠從通訊裡收到了這個不知道該說是……八卦還是別的的消息。

　　蝙蝠俠：「……」

　　他感覺到了很多的震驚，這種震驚不亞於他發現氪星人居然也會愛人……後者讓他推翻了對超人的認識，也為他們後來的和解打下了基礎，前者則讓他茫然中覺得對城市意志的印象需要洗牌了。

　　好在蝙蝠俠一貫冷靜鎮定，平靜下來之後，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告知復仇者聯盟這個消息，畢竟那是他們的城市。

　　拉萊耶不知道自己的秀恩愛任務已經超額完成了，她掐著時間完成自己的表演，一回頭，果然收穫了紅羅賓複雜又隱約明瞭了什麼的眼神。

　　看到這樣的眼神，拉萊耶很是欣慰。

　　啊，她的努力沒有白費。

　　為了製造出這一幕，拉萊耶也做了很多前期準備——先選定片場，設計好分鏡，提前和會所老闆聯繫好，確保不會出問題，接著再回到索萊達德的身體裡，聯繫供應商約在這裡談生意，談完之後裝成喝醉睡過去，實際上登入馬甲，轉身去和紅羅賓接著談生意……

　　想想自己為此付出的努力，拉萊耶覺得自己值得一個奧斯卡。

　　這就是影帝的犧牲。她安慰自己。

　　「這次之後應該就不需要這樣了，這個人設不需要太直白的表現，」拉萊耶怕紐約對她的表演有意見，轉頭安撫紐約貓貓，同時也在自我催眠，「以後只要鞏固下效果就行。」

　　雖然自行設計了劇情，但拉萊耶內心其實也沒有外表表現得這麼平靜，畢竟自己表演暗戀自己這件事的確有點尷尬，只能是幸好瘟疫醫生人設比較溫和收斂，不需要她更進一步表現，她的心情才沒有那麼難堪。

　　好在這也不是什麼嚴重的心理障礙，既然都有了第一次，拉萊耶覺得再有下次她應該可以坦然面對了……

　　紐約似乎沒回過神：「啊……嗯。」

　　他的態度奇怪得太明顯了，好像有點羞澀，但更多的是心滿意足，聲音也綿軟了不少，完全沒有以前趾高氣揚，整只貓貓散發著被主人擼毛之後的幸福愜意氣場。

　　拉萊耶：「………………」

　　親我的是我自己，你害羞個什麼勁？？？

　　作者有話要說：

　　超英：我的cp是真的。

　　·

　　紐約：還說你最喜歡的不是我！驕傲.jpg

　　拉萊耶：嗯……

第94章

　　被紐約一打岔，拉萊耶反而忘記了尷尬，滿心都是省略號，感覺紐約貓貓可能誤會了什麼……

　　不知道紐約到底腦袋裡在想些什麼，總之他現在又沉默下去了，拉萊耶也就沒多想，重新把懷裡的自己抱起來，打算把自己帶回公寓。

　　似乎是忘記了提姆和彼得還在，年輕人放下手，把女孩重新抱起來，一抬頭，看見兩個青少年還站在原地，先是愣了愣，繼而臉上浮現出些許窘迫，抿了抿唇，彎出一點柔和的弧度，似乎想掩飾自己的不好意思。

　　他雖然沒有開口，但那雙欲言又止的眼睛已經把想說的都說完了。

　　被醫生這樣看著，彼得迅速領會了組織的意思，移開目光，言之鑿鑿地點頭：「好的，我知道，我知道，我什麼都沒看見。」

　　他拍拍提姆的肩膀，滿臉真誠：「對吧，兄弟？」

　　提姆：「……」

　　提姆能說什麼呢，他只能低下頭，歎了口氣：「我也沒看見。」

　　驚訝只持續了片刻，就被提姆很好地壓制下去，從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端倪，紅羅賓還是一如既往沉穩可靠。

　　然而內心，提姆已經默默同情了一把復仇者聯盟和蝙蝠俠了。

　　雖然沒有官方認證，但知道城市意志的超級英雄們基本都默認紐約是緘默議會的門面，或者說他是議會裡負責外交的那個角色。瘟疫醫生長了張讓人不忍心苛責的臉，看上去就像是正義陣營的，態度公事公辦卻又讓人覺得好相處，雖然手段比較暴力，但是復仇者聯盟又不介意這個，因此在復仇者聯盟這邊，他們對瘟疫醫生都相當有好感。

　　有比較就有傷害，哥譚那一圈城市裡的超級英雄就比較慘了，先不提正在和布魯德海文艱難磨合的夜翼，畢竟血腥瑪麗是舊日法庭的，要是蝙蝠俠和超人看到眼前這一幕，再想想自己是怎麼被自己城市的意志對待的，大概能無語凝噎上好一陣。

　　這時候，提姆還不知道，距離哥譚不遠的費城儼然要親自上陣去毆打他那裡的超級英雄了……

　　然而現在看來，紐約面對復仇者時那麼好說話完全是他脾氣好，面對眼前的拉丁裔姑娘時，才讓人真正感覺到什麼是一座城市的眷顧和溫柔。

　　再想想剛才紐約和他提到的合作，提姆頓時覺得自己終於理解緘默議會會提出這個提議背後的原因了……

　　一串漂亮的英文在空氣中浮現，細碎的火星簌簌飄落。

　　[謝謝。]

　　年輕人向他們充滿歉意地致謝，抱著懷裡的女孩，轉身走進了小巷裡的黑暗中。

　　等紐約離開，提姆想著反正在紐約發生的事情不可能瞞過城市意志，乾脆直接問彼得：「你知道這件事多久了？」

　　「呃，幾個月了吧。」彼得算了算，「大概是哥譚和布魯德海文交界處地面莫名坍塌之前，怎麼了？」

　　提姆：「……」也就是說基本上是城市意志能夠現世不久，紐約就開始拜託蜘蛛俠照看索萊達德……不知道這座城市在這之前默默關注了索萊達德多久。

　　他思考了半天，覺得自己沒必要關心這個，只要知會蝙蝠俠知道就行，就算知道紐約什麼時候開始關注索萊達德也沒有意義，他們難道還能對城市意志眷顧某個人類有意見嗎。

　　反正索萊達德·薩拉薩爾是拉萊耶主題公園的負責人，今後他還有很多和索萊達德打交道的機會，不急於這一時。

　　這邊紅羅賓在心裡給「索萊達德」打了個記號，那邊拉萊耶還對於他的想法一無所知。

　　不過就算知道，她也不太在意，當初給瘟疫醫生加人設時拉萊耶就考慮過可能的後果，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對索萊達德沒什麼太大的影響。

　　瓦羅沙就是最好的例子，拉萊耶還記得在哥譚時他一口叫破了她「代行者」的身份，結果一轉頭他居然主動想要加入舊日法庭，收到消息拉萊耶就知道他根本沒有猜到真相。

　　分明都已經在真相的邊緣試探，居然最後推翻了自己的想法，還把他好好一失落之城送進了黑惡勢力的巢穴裡……

　　這一案例完美證明了只要拉萊耶演技夠好，就沒人會把索萊達德和城市意志的代行者聯繫起來，她還可以快樂地當她一無所知的主題公園園長，繼續壓榨自己的員工。

　　一句話，你們要找的是代行者，和我一個勤勤懇懇的實業家有什麼關係。

　　一離開紅羅賓和蜘蛛俠的視線範圍，拉萊耶就把自己放下來，換了個姿勢，背起自己繼續往公寓走。

　　說實話，抱著也就是看起來好看，實際上相當不方便，拉萊耶以前把自己運回去都是用背的，沒有哪次閑到一路抱回去。

　　不久後，拉萊耶回到了自己的公寓，從視窗翻進房間，把索萊達德的身體放在床上。

　　她還沒喘口氣，紐約貓貓從空氣裡跳到床上，敏捷地繞過床上的拉萊耶，在她臉側的枕頭上坐下，毛茸茸地團在那裡，大尾巴甩了甩，圓溜溜的眼睛盯著拉萊耶，眼神怎麼看怎麼得意。

　　拉萊耶：「……」

　　剛剛紐約沉默了一路拉萊耶就有預感了，只是懷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祈禱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錯覺。

　　現在看來，紐約貓貓果然沒辜負那萬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的期望……

　　拉萊耶試圖假裝看不懂，和紐約商量正事。

　　「你有什麼需要現在做的任務嗎？我想這幾天把任務儘量清空，接下來……」

　　她話還沒說完，枕頭上的小動物倏地消失，紐約的聲音在拉萊耶耳邊響了起來。

　　「還說你不喜歡我，」紐約尾巴都快翹上天了，明明得意，還要端著架子，「你以為這種謊言能夠隱瞞多久？」

　　「……」拉萊耶懷疑她聽錯了。

　　等等，她什麼時候說過這句話的？

　　她怎麼不記得？？？

　　哪怕拉萊耶再能理解城市意志，她也想不到紐約的腦回路到底是怎麼運作的……

　　她靜了靜，堅持說完了之前想說的話：「接下來我打算去一趟南美洲，理論上那邊會有很多失落之城，我打算帶一個回來。」

　　紐約：「然後？」

　　「……」拉萊耶心說自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上次是因為沒有樓蘭，現在她只要帶著樓蘭就行，帶紐約沒什麼用，當然話不能這麼說，「我這次需要帶樓蘭一起去，但是這樣拉萊耶島就沒有人照看了，所以我能把這個任務交給你嗎？」

　　說之前拉萊耶還有點心累，擔心紐約又因為她帶樓蘭不帶他鬧騰。

　　沒想到紐約這次很大度：「知道，我幫你規劃行程，當然，要是你在行程時間裡沒回來，我可不會繼續幫你照看城市。」

　　實際上其實也不需要紐約做什麼，讓矽谷注意點基本上就不會出問題……拉萊耶默默想。

　　接下來，拉萊耶又溫言軟語好好哄了紐約貓貓半天，確認他是真的不介意拉萊耶這次出去帶蛇不帶貓，才不太放心地去收拾行李箱。

　　殊不知，紐約想得很簡單。

　　就算那條冷血生物有別墅住怎麼樣，只有他才是拉萊耶最信任的城市意志——整座拉萊耶島都可以交給他管理！雖然他還有紐約要管理，但既然代行者這麼求他了，幫忙管理幾天也不是不可以，正好還沒有樓蘭礙事。

　　帶著這樣的想法，紐約貓貓抬頭挺胸地送走了拉萊耶和樓蘭，打算沒事就到拉萊耶島上巡視，牢記避開遊客，省得一不小心搞瘋幾個。

　　從此，拉萊耶主題公園進入了由紐約代班管理的階段。

　　每天，紐約的行程就是先去主控中心巡視，看看矽谷發來的報告，接著去藝術家沙龍轉一圈，確認他們都在好好畫畫才滿意地離開，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心態很像是看著玉米茁壯成長的德州老農；

　　接下來是海灘區，因為已經進入淡季，遊客不太多，紐約甚至可以光明正大地在海灘上散步，順便檢查一下有沒有人類亂丟垃圾就好，如果有就告訴矽谷，讓矽谷安排清掃機器人去巡查，如果遇到海王來喝酒，還要提醒幽靈調酒師把窖藏的美酒拿出來，多賺點海盜金幣；

　　森林區和湖區相鄰，還有些冬釣的遊客，這些釣魚客不需要紐約費心，只是他在盤算要不要聯繫一下日內瓦或者皇后鎮，問問他們那邊有沒有什麼性情溫順的湖生水怪，可以引進到拉萊耶島來，以防有遊客不小心落水；

　　紅杉鎮位於建築29區，它的鏡像小鎮銀杉鎮則位於森林33區，自從名聲逐漸打出去之後，這兩個區域的遊客就絡繹不絕，現在還有一批YouTuber試圖和管理方商量能不能允許直播探索紅杉鎮的全過程。紐約每天就是去檢閱員工的工作狀態，心情好的時候就去銀杉鎮看看，不過在那裡他就不能隨便轉悠了，必須做點偽裝。

　　拉萊耶之前給城市意志都訂購了大尺寸的玩偶套裝，造型完全複製他們本身的形象，不過鷹身女妖的套裝還在難產，畢竟哥譚實在有點高過頭。

　　紐約的玩偶服就是灰白長毛的奇怪小動物，每次他把自己裝進玩偶服，套著這一套在銀杉鎮上溜達時，總有遊客想要伸手摸摸他的腦袋，不過紐約當然不會給區區幾隻人類摸，每次都是愛理不理地跑掉。

　　和紅杉鎮一起開放的還有幾片區域，分別是海灘3~7區、峽灣23區、森林33~35區、平原45區、湖52區、丘陵63區共計12個區域，加上之前開放的區域，目前拉萊耶島上65個區域已經開放了22個。

　　新開放的峽灣區之前就有個帆船賽艇俱樂部，預計夏天時將會迎來新一波遊客，平原45區和丘陵63區相鄰，離山區也不算遠，春天時這裡會是一片花海，最適合騎馬漫步，山區的纜車和滑雪場也在建設當中，總之在幾年內，艾瑞克大概都有事情可以做……反正查理斯在瞭解過拉萊耶的安排之後表示很滿意，讓拉萊耶忍不住懷疑對方是不是希望她用工作拴著萬磁王，讓他沒有閒心重操舊業。

　　等到生物工程實驗室建立，幾個月後就可以宣稱實驗室前身是韋恩集團旗下的生物工程實驗室，隨後就可以有計劃地放出成果，讓傳說生物在島上露面，那時候陀螺代步車也可以逐步投入使用。

　　森林39區被劃為實驗室的所在地，今後大概不會對外開放，還有一些區域拉萊耶打算留做他用，除此之外，島上的區域預計將在五年內全部開放。

　　雖然這些工作讓紐約感覺有點無聊，但對於管理拉萊耶島，他的確沒有敷衍的意思。

　　只是紐約貓貓不止一次覺得布魯德海文真的很煩人——拉萊耶登入血腥瑪麗每天做日常，布魯德海文卻無所事事，隔三差五來島上玩，明明鯨群都已經離去了，她不但不回自己的城市待著，反而表示要一直在拉萊耶島等到春天鯨群回歸。

　　紐約每次被影妖追得亂竄，都內心暗恨，轉頭就去和拉萊耶憤怒地指責布魯德海文，等告完狀，才想起來問問拉萊耶的進展。

　　「你們找到多少失落之城了？」

　　拉萊耶聽出來紐約貓貓其實在催她快點回來，只能滿心歉意地說：「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我想多考察幾座失落之城。」

　　有一個樓蘭就已經夠鬧心了，拉萊耶這次想找個靠譜點的管理員，不求比得上哥譚，哪怕能有布魯德海文的行動力也行，總之別像紐約，所以雖然見過了幾座失落之城，但她還是沒有找到她心儀的管理員。

　　「因為樓蘭吧？」紐約第一反應就是那條小白蛇沒用，不等拉萊耶解釋，立刻跳到下一個話題，得意地說，「沒關係，慢慢找，反正你找不到第二個像我這樣優秀的管理員了。」

　　拉萊耶：「……」

　　想想這幾個月自己的工作成果，紐約貓貓很是驕傲，哪怕嘴上說讓拉萊耶慢慢找，實際上每天都在等著拉萊耶趕緊回來誇獎他，在他看來，他簡直值得全世界最好的城市意志的稱號。

　　然而紐約沒想到，他的「慢慢找」一語成讖。

　　接下來，拉萊耶越來越安靜，就算城市意志找她她也回復得很簡略，似乎那邊遇到了什麼麻煩。

　　終於，在她離開紐約第三個月的一天，所有代行者帳號忽然集體下線。

第95章

　　「來了。」

　　驀然聽到樓蘭的聲音，拉萊耶甚至來不及和城市意志們說一聲，當即原地下線，意識在自己的身體裡蘇醒，就感覺四周景色飛逝，光影繚亂，一切都在亞馬遜叢林濃郁的綠色裡穿梭。

　　見到拉萊耶蘇醒，樓蘭鬆開爪子，把她放下來。

　　拉萊耶沒有問現在是什麼情況，這段時間的經歷已經磨練出了她的反應速度。她沒有任何遲疑，樓蘭剛剛鬆開她，足尖觸及濕軟的地面，便猛然發力，飛鳥一樣掠空而去，只是一個呼吸，就躍出去了數米遠。

　　幾乎是拉萊耶剛剛離開原地，身後密林裡便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響，樹葉密密地抖動，緊接著彈射出數十道斑斕的影子，摔在拉萊耶剛才的位置，糾纏在一起不斷扭動。

　　四周沙沙聲響越來越密集，更多的蛇從樹枝間遊過，從蛇尾響動的響尾蛇，到數米長的亞馬遜森蚺，蛇群仿佛受到了號令，雖然稱不上整齊劃一，但也糾集起了規模，紛紛向著前方的叢林湧去，剛剛摔出來的蛇群鱗片互相摩擦，很快也從纏成一團的狀態解脫，重新加入追擊拉萊耶的大部隊。

　　而它們耽誤的工夫裡，它們的目標已經變成了遠處閃動的渺小身影。

　　——這就是拉萊耶這一個月來的日常。

　　雖然暫時擺脫了蛇群，但拉萊耶心情並不算好，她並不敢放緩速度，依舊在叢林裡穿梭，並且還要時刻提防腳下的植被裡躥出蛇，或者從頭頂的樹冠裡掉下蛇，就算偶爾抓住藤蔓當做繩索蕩過去，也要注意自己抓住的是真的藤蔓，而不是模仿藤蔓的蛇。

　　沿途上的河流和沙石地更是需要躲避的危險之地，河流裡可能潛藏著綠水蚺，碎石岩縫裡棲息著響尾蛇，而刨去這些地點，拉萊耶也很難在叢林裡找到可以休息的地方，如果不是她帶上了樓蘭，她可能都不會有喘息的機會，要麼不眠不休生生熬到回歸人類社會，要麼就是在睡夢中被蛇攻擊。

　　踩上樹枝的瞬間，拉萊耶鬆開手中的藤蔓，迅速鎖定了下一處落腳點，只是距離稍微有點遠，如果換成代行者的身體，這點距離當然不算什麼，但CPH4開發的是拉萊耶的大腦，並沒有大幅度提升她的體能，她只能判斷出她現在無法跨越這段距離，卻不能讓自己長出翅膀飛過去。

　　不過這一個月在生死線上的掙扎已經足夠她和樓蘭培養出默契，不需要她提醒，他迅速垂下尾巴，身體纏緊樹枝，拉萊耶抓住他的尾巴，躍下樹枝，頭頂的樹葉「嘩啦」晃動，被驚動的昆蟲展翅飛起，剩下的從樹葉間簌簌落下，摔落在柔軟的植被間。

　　好在拉萊耶早就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風，摔落的蟲子不會落進她的衣服裡，她憑藉慣性將自己甩到對面的樹梢上，剛一站穩，不等喘息便再度躍了出去。

　　她的動作沒有什麼章法，如果有人能看見，恐怕每次看到她像是沒踩穩跌落的一幕就能把心提到嗓子眼，不過拉萊耶每次險之又險地抓住支撐物，把自己從危險的邊緣拉回來，像個沒事人一樣繼續逃亡。

　　拉萊耶根本不在意她的動作美不美觀，真正的逃亡不像遊戲那樣每一關都是設計好的，所有因素都會被考慮在內，玩家最終總能找到通關的方法。現實中的逃亡沒有美觀也沒有流暢可言，也不會留給拉萊耶思考的時間，一旦出現疏忽，她就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現在拉萊耶往往是一眼過去，紛繁資料自動匯入大腦，思維全速運轉，瞬間分析出最合適的路線，根據她的身體狀況能夠將每一步動作都分解精確到毫末之間。

　　現在叢林邊緣距離還有多遠……拉萊耶默默計算距離。

　　她不能殺死蛇，一旦殺死了一條，下一次追來的蛇就會更加兇殘，追擊的速度也會更快，更加不依不饒。

　　這些追擊她的蛇群是從一個月前開始出現，她的逃亡也持續了一個月了。

　　最開始，拉萊耶的南美之行和很多正常遊客也沒什麼區別。

　　她來自世界盡頭，從烏斯懷亞的海灘爬上岸，之後穿越了整個南美洲返回紐約，但那時候，拉萊耶選擇的路線是沿著南美洲西海岸一路向北，在文明世界的庇護下，始終沒有接觸過數百公里外的莽莽雨林，直到決定前往亞馬遜叢林之前，她才開始為自己的行程進行準備。

　　在被亞美利哥·維斯普奇發現之前，南美洲彙聚了諸多大大小小的文明，失落的城市數不勝數，隨著殖民者侵入這片大陸，佔據美洲的帝國在戰火中淪陷，更多的城市就此沉寂，在拉萊耶想來，這片大陸上應該會有很多失落之城。

　　事實也和她想得一樣，這片大陸上的確有著多如繁星的失落之城，在西班牙殖民者入侵之前，這片大陸上文明的興盛衰亡從來不為歐洲人知曉，隨著數百年來的考古發現，那些帝國過去的輝煌和煊赫才逐漸揭開神秘的面紗，並且衍生出一個個讓人心馳神往的傳說，吸引著數百年前的探險家們深入雨林，尋找傳說中黃金遍地的國度。

　　在帶著樓蘭的情況下，拉萊耶雖然明知叢林的危機四伏，依舊選擇了孤身一人進入亞馬遜叢林。不過最開始除了外界環境艱難以外，拉萊耶還沒遇到什麼困難，她尋訪到了幾座失落之城，但很可惜，他們對拉萊耶只有惡意。

　　除了因為瑪雅文明衰落而被拋棄的城市，大多數南美洲的失落之城失落的原因都是殖民者的入侵，而拉丁裔通常是指百年前西班牙或葡萄牙白人殖民者和美洲原住民的混血種人，索萊達德的身體裡流著當初的殖民者的血，這對存在全靠血裔維繫的失落之城來說格外刺眼。

　　「他們……」樓蘭皺眉，「還活在幾百年前嗎？」

　　當年的樓蘭古國失落的時間更早，但千年之後，失落之城的遺址附近建立了新的城鎮，時間長河寸步不停地流淌下去，血脈和文明的傳承從未斷絕，也讓不能離開遺址太遠的白龍有了接觸新時代的機會，對於這個天翻地覆的世界，除了對人類的憎惡外，樓蘭也在好奇。

　　拉萊耶沒有多說，只是笑笑：「他們離現代世界太遠了。」

　　如果沒有索萊達德的記憶，拉萊耶感覺自己可能和這些失落之城也差不多，不過她那時候腦海裡一片空白，而面前就是一個她毫無概念的新世界，於是她接受了索萊達德的記憶，也將自己徹底推入了人群之中。

　　因為接觸失落之城的過程不算順利，拉萊耶每天餘暇挺多，便經常讓樓蘭幫她注意危險，自己找片陰涼躺下，登入各個代行者的帳號，刷刷日常任務，順便安撫一下紐約貓貓。只不過她沒有多說自己的經歷，畢竟這裡離文明世界太遠，除了她自己和正好在身邊的樓蘭，沒有城市意志能幫到她的忙。

　　平心而論，拉萊耶覺得南美洲的失落之城似乎都有點瘋，就好像他們都處於某個龐大意志的注視下，態度一個比一個激烈，當拉萊耶提出可以解放他們時，他們的態度都十分古怪，有的甚至會發出刺耳的笑聲。

　　「你對這片土地一無所知，」他們說，「既然你還不打算放棄，那就來吧！來吧，等到秋天到來，伊格饑餓而狂野的子孫會將你撕碎——」

　　就算撇開這些，拉萊耶也不太舒服。在和失落之城交流時，她總是忍不住走神，時常盯著某個方向思緒飄飛，如果不是樓蘭提醒，她甚至想不起來自己還在和失落之城對話。

　　拉萊耶說不上來那種莫名其妙的厭煩感是怎麼回事，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叢林的陰影裡注視著她，只是這種關注和城市意志的注視不一樣，那感覺就像是蛇群在緩慢靠近，蛇信嘶嘶作響，陰冷的視線裡是毫不掩飾饑餓和貪婪，腥臭的粘液從鱗片縫隙裡滲出來，散發著仿佛密封了千年的可憎氣味。

　　在幽暗潮濕的雨林停留越久，拉萊耶的排斥也與日俱增，如果不是因為還沒有找到失落之城，她大概早就想要返回紐約了。

　　幾個月時間過得很快，北半球進入春季，南半球也終於步入了秋天。

　　秋分的那天，拉萊耶正在前往下一座失落之城的路上，忽然聽到了四周響起的細微嘈雜。

　　拉萊耶停下腳步。

　　在她的視野裡，四周的植物忽然變得透明，她能看到晶瑩的能量流從大地之中匯入樹根，傳輸到樹幹和枝葉，也能看到植被背後的景象——蜿蜒蠕動的蛇群不知何時包圍了她，磨牙吮血，一點點向她逼近。

　　拉萊耶後退一步，然而這一次，肩上的白龍沒有像之前一樣現出原形，騰雲駕霧，帶著她脫離危險。

　　「……是我的失職，請您原諒我。」樓蘭壓抑著情緒的聲音陡然響起，「我沒想到他們會聯合在一起製造結界，我……」

　　拉萊耶目光掃了圈周圍：「不能飛？」

　　「……是。」

　　四周隱約響起了細細的低笑聲，笑聲來自四面八方，來自男女老少，來自種種無法想像的生物的低語，充斥著無盡的怪異和癲狂。

　　這一瞬間，拉萊耶忽然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雖然沒有被解放的失落之城就無法完全干涉現實，但就像樓蘭當時能夠將沙漠幻化成水澤，他們也不是什麼都不能做，就算一座失落之城無能為力……這片廣袤的叢林裡隱藏著數十上百座失落之城，每一座都懷著對她深深的憎恨和厭惡。

　　——這是一場失落之城對她的狩獵。

　　……

　　又一次從蛇群圍剿中脫身，拉萊耶找了處樹蔭，樓蘭從她肩上滑落，先一步清理了四周的小生物，才看著拉萊耶疲憊地坐下，伸出雙手掬成碗狀。

　　清亮的水珠憑空浮現，彙聚成汩汩細流，落入拉萊耶的掌心，等積滿了一捧，拉萊耶低頭，匆匆洗去臉上的髒汙，長長吐出一口氣。

　　就算沒有蚺蛇，河流裡藏著諸多危險——病毒，細菌，寄生蟲，稍有不慎就足以致人死亡，所以拉萊耶一般不會主動接近河流，好在樓蘭的能力就是掌控水和沙，在氣候炎熱濕潤的叢林裡，他輕輕鬆松就能製造出足夠拉萊耶日用的水。

　　等洗完了臉，拉萊耶才問：「這次為什麼這麼匆忙？」

　　哪怕能力受到了壓制，通常來說，樓蘭也能在蛇群接近之前就給拉萊耶預警，給拉萊耶從容下線的時間，然而這次，拉萊耶下線時居然已經被樓蘭拽著狂奔了，這種情況也是第一次。

　　「之前有人類在靠近您，」樓蘭說，「他們不是普通的人類，您很可能被發現，所以我不得不帶著您逃跑。」

　　雖然一般不會有人深入亞馬遜叢林，但是也不是完全沒有，不管是偷獵者還是考察團隊都不算罕見，這也沒到需要逃跑的地步吧。

　　拉萊耶有些疑惑：「你認識他們？」

　　樓蘭沉吟：「我在電視上見過他們，是超人和蝙蝠俠，還有一位穿著盔甲的女性。」

　　拉萊耶：「……」

　　她一口水噴出來，脊背猛地繃緊，差點原地起跳連滾帶爬，活似出軌被抓的渣男。

　　拉萊耶的確很著急——她都已經在韋恩企業那邊掛了號了，好好的主題公園園長不在紐約待著，一個人跑到亞馬遜叢林裡，怎麼看怎麼可疑好嗎？

　　更別提她現在還在被失落之城狩獵，蛇群出動的動靜這麼大，遲早會吸引超人的注意力……

　　「您不用太過憂慮，」樓蘭勸說她，「在這裡一切感知都會被壓制，只要他們對於魔法的抗性不夠高，他們就沒有可能在見到您之前發現您的蹤跡。」

　　因為失落之城的壓制，超人他們現在感知能力都打了折扣，只要拉萊耶不被撞見，就不會被提前發現，但儘管知道了這點，拉萊耶依舊笑不出來，只覺得頭疼。

　　只要她不主動出現就不會被發現……但她必須主動去找他們呢？

　　之所以拉萊耶現在只是逃跑，沒有反擊的意思，是因為她不清楚這件事背後到底藏著什麼。

　　在失落之城口中，這些蛇是伊格的子孫，伊格冷酷無情地眷顧著他們，任何故意傷害蛇群的人都會遭受嚴厲的報復，他們提及伊格口吻畏懼又尊敬，不難想像，這片土地上的失落之城都處於伊格的陰影之下。

　　可伊格是什麼？他在哪裡？他什麼時候會出現？

　　拉萊耶不知道，所以她選擇等待，但她會等待，在這個時候進入這片叢林的蝙蝠俠他們會等待嗎？這些蛇群的確不算什麼，他們輕輕鬆松就能清掃乾淨，但是之後呢？

　　想到自己還得出面提醒他們，拉萊耶越想越絕望。

　　你們去哪裡不好，是哥譚不夠配合？大都會不夠安靜？還是巴黎不夠甜了？

　　好好的待在自己的城市裡多好，非要來這裡度假嗎？

　　作者有話要說：

　　拉萊耶：你們的城市對你們不好嗎天天跑出來？和我說一聲，以後他們一定對你們加倍好，行不行？

　　老爺：……

　　大超：……

　　女神：我覺得挺好的。

　　——To Be Continu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