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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要和老闆談戀愛 By 葉斐然

陳小小の小註記:錢唯×陸詢;我以為是穿越校園甜寵,結果是藥物致幻;電視劇《才不要和老闆談戀愛》原著小說

文案:
錢唯這輩子最後悔的事,
是19歲那年,得罪了素有“法學院之光”稱號的陸詢。
她幫著自己的弟弟錢川,撬了陸詢的牆角,搶走了他的白月光。
誰知道有朝一日陸詢成了她的老板,錢唯只能做牛做馬贖罪。
這次上天給了她機會重回19歲,
錢唯說什麼都要拍好陸詢的馬屁,確保他和他的白月光終成眷屬。
但……為什麼她好像把陸詢得罪得更徹底了?
救命啊!她只是想幫未來老板談戀愛,不是想和未來老板談戀愛啊!

【小劇場】
錢唯背地里沒少抱怨老板︰“陸詢就沒有私生活嗎?成天就加班加班,他自己不怕加班到腎虛嗎?”
直到有一天——
她的老板把她叫到辦公室︰今晚別加班了,來一趟我家。
錢唯︰???
陸詢淡然笑笑︰一個好老板不應該讓員工總有疑慮,今晚親自給你解答我腎不腎虛。

法學院高嶺之花學霸男主VS狗腿成精古靈精怪女主,法學生VS法學生,今日說法般的戀愛體驗啊!

第一章

  「周法官啊,你看那個宏發小額貸款糾紛案年前什麼時候有空去強制執行?我也知道你們執行庭最近忙,庭裡的車都不夠用,但我們當事人眼巴巴地盯著呢,你們什麼時候有空,我們律所願意出車……」

  「上次的管轄權異議被駁回了,我們會對裁定提出上訴,開庭日子這樣能拖到年後了,有充分時間準備上庭材料了。」

  臨近年關,不少白領已經提前休假回家過年,寫字樓電梯裡來往的人越發稀少,多數公司已經進入了休假預備模式,然而精誠律師事務所辦公室裡還是一派繁忙。

  錢唯在同事們的電話聲裡咬了咬筆桿,等了又等,直到辦公室裡漸漸安靜,其餘同事開庭的開庭,外出見客戶的見客戶,偌大的開放式辦公區只剩下幾個實習生,她這才給自己又打了打氣,然後鬼鬼祟祟閃身進了合夥人陸詢的辦公室。

  挺不巧,陸詢正在接一個美國客戶的電話,錢唯很識時務地坐在一邊,安靜如雞地等待陸詢打完這通電話。

  陸詢的辦公室朝南,冬日的陽光毫不吝嗇地照射進來,透過他辦公室裡的落地綠植,映在他白皙的臉上,挺翹的鼻尖下正打出一個漂亮的陰影,一張薄而唇形完美的嘴唇裡吐著純正流利的美音。

  這個男人成熟、英俊,強大,仿佛無懈可擊,連頭上翹起的那幾根頭髮,都在昭示著與眾不同,錢唯就想起前幾天在廁所隔間裡聽到幾個女實習生在討論陸詢,「陸Par的後腦勺都英俊得讓人在人群裡一眼能認出來」。陸詢的後腦勺英俊不英俊她沒有研究,但她也不得不承認,陸詢這張臉啊,就算自己看了好幾年,照理就算沒審美疲勞也該對他的外貌免疫了,但某些瞬間冷不丁的這麼來一眼,還真是挺有衝擊力。此刻陸詢戴了一副金邊鏡框的平光鏡,在電話的間歇喝了一口水,喉結在白皙修長的脖頸間微微滾動,那突出的弧度裡似乎寫滿了荷爾蒙的暗示,一股禁-欲-系精英范兒衣-冠-禽-獸的氣質撲面而來。

  陸詢打電話從沒一句廢話,很快就結束了這通電話,他摘下了金邊鏡框的平光鏡,隨意在桌上一丟,看向錢唯,也不說話。

  錢唯被他這種目光看得有些頭皮發麻,不敢對視,只好盯著他放在桌上那雙骨節分明的手看,硬著頭皮聲音諂媚道:「老闆……」

  「不行。」

  「……」錢唯這下忍不住抬頭了,「我還什麼都沒說啊!」

  陸詢冷冷笑了聲:「通常以這種稱呼開頭都沒有好事。」

  錢唯訕笑道:「你怎麼這麼說呢……」

  「那你這次是有什麼好事找我?請我吃飯?給我送禮?」

  「這個……」錢唯組織了下語言,「我聽說你最近接了個案子,高科機電擬以14億美元收購母公司旗下鍋爐公司65%股權的,我怕你團隊人不夠,我願意主動請纓加入這個收購案。」

  「做夢。」

  雖然長著一張如詩如畫般的臉蛋,可惜陸詢兩片姣好的嘴唇裡吐出的是這樣無情的兩個字。

  「陸詢!」錢唯這下也繃不住了,「好歹我們同學一場,肥水不流外人田啊!這麼大一個案子,我聽說你都點名讓幾個實習律師加入學習了,我好歹和你一年參加工作的,也算半個資深律師吧!難道我就沒機會嗎?」

  陸詢抿著嘴唇不說話。

  錢唯決定打悲情牌:「真是飽漢不知餓漢饑啊,你想像一下,你找上門的案子多到分--身無暇只能推掉的時候,你的老同學我,正在大過年的冰天雪地裡嚼著窩窩頭愁著明年的案源和收入……」

  「窩窩頭是粗糧,挺健康的。」

  「……」錢唯還準備垂死掙扎,「陸詢,以前是我對不起你,是我那時候太年輕太衝動……」

  「我的計時收費標準是5000人民幣一小時。」陸詢按下了桌上的計時器,「你還有什麼想和我說的嗎?」

  「沒有了,謝謝老闆!」

  錢唯看著計時器上跳動的數位,二話沒說,趕緊從椅子上站起來往門外走,她算是死心了。

  「等下。」

  難道是陸詢良心發現了?錢唯驚喜地想,臉上又帶了笑,充滿討好地回了頭。

  「下次記得進門前敲門。」陸詢重新戴上了眼鏡,埋頭在看案卷,頭也沒抬,「出去把門帶上。」

  「……」

  去死吧陸詢!

  *****

  錢唯和陸詢同樣畢業於A大法學院,是同屆,可惜……

  錢唯一想到過去,就後悔得腸子發青。

  「我那時候哪知道陸詢有朝一日會做我老闆?明明一屆的,我還是個小律師,他竟然一路平步青雲都升合夥人了!合夥人!Partner!人家是陸Par,我卻還是錢律!我能有什麼辦法,我也很絕望啊!我也想當錢Par啊!」

  這天下班後,錢唯約了劉詩韻,在一間輕音樂酒吧,大吐苦水。

  劉詩韻是錢唯的大學室友,雖然是少數畢業後並沒有從事法律相關工作的,但卻是錢唯最好的朋友。

  「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錢唯把眼前的雞尾酒一飲而盡,「你說說,陸詢怎麼這麼小心眼?我不就不小心得罪了他一下?」

  「你那哪是得罪了一下?」劉詩韻翻了個白眼,「你幫錢川撬了人家的牆角,把人家女友莫梓心都給搶了,四捨五入一下就是奪妻之仇,這哪個男人受得了?而且吧,陸詢看起來很長情,這麼多年,一直單身,恐怕是對莫梓心『曾經滄海難為書除卻巫山不是雲』,忘不了忘不了。而且被撬牆角這種事,不僅是感情上不能接受,男人的自尊心也無法釋懷啊。結果你還這麼大剌剌成天在他眼皮底下晃蕩,不停提醒他過去的恥辱,他沒拿刀捅你恐怕都是因為顧忌刑事犯罪會被吊銷律師執照!」

  「……」錢唯有些嘀咕,「有這麼嚴重嗎?」

  「當然了!」

  「可嚴格說來,莫梓心不算陸詢女友吧。」

  「是啊,畢竟人家沒正式捅破窗戶紙談戀愛呢,你就給人家三下五除二把牆角給撬了。錢唯啊,你聽沒聽過,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陸詢都沒有曾經擁有過,你想這心裡的遺憾和不甘得有多強烈?莫梓心就是他心裡的白月光。」

  錢唯還試圖給自己開脫:「但錢川是我的雙胞胎弟弟,不管怎麼說人都是幫親不幫理的,設身處地,陸詢也會這麼做的!」

  「你這話留著去給陸詢講吧,反正你和他這個梁子是結下了,別指望他和你世紀大和解了。」

  「哎!」錢唯苦悶地歎了口氣,「你這麼說的話,最近陸詢越來越陰陽怪氣了,我上次吧,好不容易我大姨給我介紹了個男的,不害怕我女律師身份的,我千難萬難從客戶的時間裡擠出了一個晚上準備去相親,結果陸詢知道了,那個晚上給我丟了個案子,害得我連續為這個案子加班了一個月!等我空了,那男的都有對象了!陸詢一定是心裡不平衡,自己因為我單身到現在,就看不慣我,忍不了我脫單,死也拉個墊背的!」

  「說吧,陸詢丟給你的那個案子,標的額多少?是什麼案子?」

  「六百萬……」錢唯吞吞吐吐道,「是個銀行壞賬,代表銀行方面……」

  「銀行壞帳本來就是走個訴訟流程好進行後續核銷而已,你官司打成什麼樣人家銀行也不會對你有施壓,六百萬的標的,等於給你送錢了。」劉詩韻鄙視地看了眼錢唯,「你別說,陸詢這招真是對症下藥,知道你見錢眼開,給你這種案子。你也有點骨氣啊,你完全可以不接這個案子繼續去相親的!活該你單身!」

  「我要是像你這麼有錢,我當然也能有骨氣。」錢唯沒好氣,「要不是家裡困難,這年頭誰出來做律師啊!」

  劉詩韻是個企業家二代,家裡是開連鎖酒店的,因而從A大法學院畢業後,就接手酒店管理了。

  「不過我說你,你反正也不會從事法律行業,你當年在法學院學習這麼刻苦這麼用功到底為什麼啊?怎麼這麼想不開還好好學習?你報考法學院就是個錯誤!」

  劉詩韻抿了一口飲料,字正腔圓道:「我從小立志做一個奸商,不好好學習法律,怎麼更好地鑽法律的空子?」

  「……」

  難得抽空和劉詩韻小聚後,錢唯不得不又投入到工作中去,還有不少事需要在年前掃尾,因而片刻不能鬆懈。

  倒是幾個實習生,除了幫忙複印、整理案卷外已經沒有別的事,午休時便聚在一起聊天。

  「對了,你們聽說過沒,那個安瀾山莊邊上有個小寺廟,據說是一百來年前建的了,現在是文化保留建築,特別靈,只要在裡面許願過,沒有不成的。」

  「我知道!可靈了!許什麼成什麼!」

  錢唯一邊整理著證據目錄,一邊聽著她們嘰嘰喳喳的對話,心中有些羡慕她們的年輕和活力,然而就在她準備繼續聽的時候,那群實習生似乎都約好般的集體禁聲了。

  錢唯抬頭,才發現陸詢開了辦公室的門,正朝大辦公區走來。

  「啪」的一下,一疊材料被丟到了錢唯的辦公桌上。

  「怎麼了?」

  錢唯被嚇了一跳,始作俑者陸詢就站在她辦公桌前,高大的身軀一下子遮住了全部的陽光。

  「案源。」陸詢惜字如金,他用手指輕輕點了下那疊材料,「這個案子你接。」

  「哦哦,好的。」錢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如果是過去,等到錢唯這個回饋之後陸詢就會離開了,然而今天的陸詢又在錢唯的辦公桌前多逗留了一會兒。

  「明晚你去嗎?」

  錢唯愣了愣,才意識過來陸詢說的是明晚的大學同學聚會,劉詩韻那天和她說過,地點就定在律所附近。

  「我去的,你是有什麼東西要我帶給哪個同學嗎?」因為實在太忙,陸詢一向很少參加這類聚會,但介於當年的大學同學裡如今除了從事律師的外,大部分都在公檢法從業,算是個人脈圈子,有時聚會也會互相幫個忙帶個材料或者談論個案子。錢唯平時只想回家睡覺,也從不參加這類聚會,這次也是拗不過劉詩韻才答應去的。

  「不用,我去。」陸詢說完,並沒有離開,只是盯著錢唯看了一眼,然後便看下桌子上自己剛放下的那疊材料,他垂下睫毛在陽光下輕輕顫動,在眼下留下扇形的陰影,「這個案子的材料好好看,一定要看仔細,馬上看。」

  說完,也不等錢唯反應,陸詢就轉身離開了。

  「等等!陸詢!」倒是錢唯叫住了他,她擺弄了一下眼前的案子材料,「你怎麼突然這麼……這麼友善地給我案源了?」

  「你問題這麼多,是窩窩頭還沒吃厭?」

  「……」

  不管怎麼說,錢唯內心還是充滿了感動,她望著陸詢的背影,心懷愧疚地想,以後再也不背後說陸詢壞話了,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陸詢不愧被稱為當年A大法學院之光,果然品德和他的容貌在一致的高度。

  不知道陸詢給自己的是什麼樣的案子?總之就是陸詢手裡隨便漏出來的小案子,收入都不會少,錢唯美滋滋地打開了資料袋,材料裡的「法律援助」四個大字頓時映入眼簾。

  媽-的,這是一個法律援助案件,沒有錢!一分也沒有!

第二章

  對陸詢給的法律援助案件,錢唯大致翻了翻,這竟然還是個婚姻案件,雖然並不涉及多少財產標的,但當事人的陳述顛來倒去,又夾雜了很多個人感情,需要律師花費很多精力進行整理和提煉有用資訊,錢唯看了看日程表,決定先把這個案子放在一邊,等年後直接約談當事人。

  「你還不走?」

  一忙起來錢唯就完全忘記了工作以外的事,直到這天下班時陸詢走到她面前,她才意識到今晚便是約定的同學聚會的日子。

  錢唯火速地收拾了文件:「走走走!陸詢等等我!搭個便車!」

  陸詢不置可否,然而確實放慢了腳步,錢唯終於跟著他進了電梯。

  陸詢的黑色賓利空間寬敞舒適,錢唯不得不感慨有錢真好。雖然和自己有仇,但錢唯也不得不承認,陸詢這個人,真是幹什麼都很出色,他賺錢的能力和他的容貌一樣出眾。多金、英俊、有才華,而且還長情,對莫梓心這麼多年了還濤聲依舊。

  「上次給你的案子材料看了嗎?」

  就在錢唯苦思冥想如何開啟話題的時候,陸詢竟然先開了口。他的聲音帶了種微涼的質感,又有種若即若離的意味,每次都讓人捉摸不透他語氣裡的情緒。

  錢唯不知道為什麼,本能地覺得如果老實回答沒看,陸詢一定會生氣,權衡之下她最終撒了個謊:「看了看了!」

  陸詢沉默了片刻,才最終道:「你看完有什麼想和我說的嗎?」

  為了討好老闆,錢唯咬了咬牙,決定出賣自己的靈魂:「雖然是個法律援助案件,但是我知道,一定是老闆的良苦用心才把這樣的案件給我,我相信這個案件一定能帶給我全新的視角和鍛煉,能讓我在未來的工作中受益匪淺,我一定辦好這個案件,不辜負老闆的一片苦心!」

  「你根本沒看。」可惜陸詢一針見血地戳破了錢唯的謊話,「同學會結束了回去加班,把材料看完。」

  「……」陸詢我上輩子一定和你有仇吧!

  錢唯和陸詢到的時候,其餘同學早已熱火朝天地聊開了。

  「做女律師真是不容易,每次相親恨不得和人家保證未來要是鬧離婚,我絕對不會讓人家淨身出戶到一分錢沒有。」

  「做法官也很辛苦啊,萬一判決不合當事人的意,還有當事人去法院門口拉橫幅的!壓力也很大,還只能拿體制裡的死工資,你們律師都開Q5了,我們還在開QQ。」

  眾人見了陸詢這位稀客,趕緊把他迎進來,和在學校時一樣,陸詢不論出現在哪兒,都是眾星捧月的人群焦點。

  「陸詢來了!」

  「這次怎麼還是一個人來的?物質文明建設的已經夠好了,什麼時候建設一下精神文明脫個單?」

  「最近。」

  眾人譁然,陸詢雖然言簡意賅,但大家都知道,他說「最近」就真的是最近。

  錢唯有些詫異地抬頭看了一眼陸詢,陸詢最近會脫單?他什麼時候有潛在物件了?平時完全是留在所裡加班順帶壓榨揉捏自己啊,難道和雲養貓似的是在雲戀愛?

  不比陸詢,錢唯並非眾人的焦點,她找到了劉詩韻,在她對面坐下。

  劉詩韻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被包圍著的陸詢:「我開始就在納悶,今年陸詢怎麼會參加同學聚會。」她神神秘秘地壓低了聲音,「你知道嗎?莫梓心今天也要來。」

  錢唯有些驚訝:「她回國了?」

  「怎麼不是,而且這次是要徹底回國發展了。」劉詩韻抿嘴一笑,「我就說吧,陸詢就是個長情的人。本來從不參加同學會的人,為了心愛的女人,還不是破例了?你沒聽見?剛才陸詢不還說最近要脫單了。」

  錢唯有些恍然大悟的同時有些疑惑:「可莫梓心有男友啊,她和錢川分手後出國留學了,我聽錢川說她後來交了個美國男友,都快結婚了吧。」

  「切。你能撬陸詢的牆角,不許他撬別人的牆角啊?」

  「你說如果這次我幫陸詢撬牆角,陸詢會不會原諒我自此和我冰釋前嫌?」

  劉詩韻眨了眨眼睛:「當然會,男人嘛,他愛情-事業都美滿了,哪裡會還有空來折磨你,現在的陸詢一看就是長期沒有性生活導致變態了。不信你聽我分析啊……」

  結果劉詩韻分析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了,她看了眼門口,激動地站起來了。

  「莫梓心來了!」

  錢唯後知後覺地回頭,才看到了莫梓心,她正站在門口,迎接著同學們熱情的問候。莫梓心長得非常漂亮,不僅是學霸,琴棋書畫還都挺精通,女神級的人物,如今在國外待得久了,穿衣打扮方面,更是洋氣精緻。

  只是女神並沒有和老同學嘮嗑很久,她穿過人群,朝錢唯走來。

  「錢唯,好久不見。」

  錢唯下意識站起來:「弟妹!好久不見!」說完她就尷尬起來,「不好意思,當初叫習慣了……別在意!」她左顧右盼看了看,發現陸詢還坐在一邊,並沒有動作,只是安靜地看向這裡。

  這傢夥,明明是為了莫梓心來參加同學會的,結果關鍵時刻人家莫梓心到了,陸詢還玩起了羞澀少年play?

  「聽說你要回國發展了,那你男友呢?也一起來中國發展嗎?」錢唯只能硬著頭皮尬聊。

  莫梓心撩了撩頭髮,有意沒意地朝陸詢的方面瞟了一眼,微微一笑:「我現在單身。」

  有戲啊大兄弟!錢唯朝著陸詢拼命擠眉弄眼,結果陸詢卻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錢唯有些恨鐵不成鋼,這個陸詢,竟然還會有這種緊張到不知所措的時候?算了!是時候自己將功贖罪了!

  然而莫梓心很快轉換了話題:「我回國以後也想做律師,錢唯,說說你的體會分享分享吧,做一個好律師,有什麼書啊東西啊我要提前準備的。」

  嘿,就算你轉移話題也難不倒我!

  錢唯笑了笑:「讓我這種學渣分享經驗肯定不如讓我們學霸分享來的強啊,陸詢現在是我老闆,他已經是合夥人了,他的經驗一定比較有參考性。陸詢,不如你說說做律師的感受?有什麼需要準備的?」

  自己這麼好心地幫忙牽線搭橋,結果陸詢一點也不上道。

  「做律師挺好的,就是不少人會有點頭冷。」他的聲音平平淡淡,一點不熱情,他看了一眼莫梓心,「你頭髮也不是太多,準備點柳屋生髮液吧。」

  陸詢,你真是活該單身這麼久!

  之後的聚會裡,錢唯都盡心盡力地想給陸詢和莫梓心製造機會,然而在不解風情的陸詢面前,一切都是徒勞。

  沒過多久,陸詢接了個客戶電話,拿起大衣就要走。

  「走了。」

  錢唯正和幾個同學聊得熱火朝天,對站在自己面前的陸詢目瞪口呆:「陸詢,你走就走了,和我彙報什麼啊?你是我老闆,又不是我是你老闆!」

  「你也知道我是老闆?」陸詢瞟了一眼錢唯,「我是讓你走。」

  「為什麼啊!我挨下來沒有事啊,我還想多聊一會兒。」

  「現在走,我能順路送你。」

  「謝謝!不過不用了,我自己待會兒打車吧!而且你哪裡和我順路了?你家和我家兩個方向好嗎?」

  「我回律所,順路送你一起回律所。」

  錢唯很茫然:「我回律所幹什麼?」

  「你忘了?」陸詢微微一笑,「加班。」

  「……」

  一路上,陸詢和錢唯誰都沒說話,直到快到目的地,錢唯終於忍不住:「陸詢,什麼時候我可以不用這麼加班啊?」

  陸詢沉默了片刻,就在錢唯以為他不準備回答的時候,他開了口:「等我有女朋友的時候。」

  「說實話,你是不是記恨我讓你大學最美好的青春裡沒機會戀愛?」

  「呵。」

  這就是記仇了……

  「我們有沒有可能……」錢唯小心翼翼地措辭道,「重修舊好?然後一起發財一起飛?」

  「所以你是你準備怎麼彌補我?」陸詢的面色仍舊冷靜,但聲音的尾音裡卻帶了一點點微妙的情緒,但錢唯還來不及去分辨,這情緒就像一縷青煙般消散琢磨不到了。

  對於陸詢的這個問題,錢唯只有啞口無言,她想,這還真把她難倒了,她確實沒法彌補陸詢,怎麼彌補人家無處安放的青春,怎麼彌補人家這麼多年求而不得的痛苦,就算現在莫梓心是單身,以陸詢這麼多年的空白經歷來說,他沒准也沒多少泡妞技巧,也未必就能打動佳人再一次重溫舊夢終成眷屬……

  一段談話,就這麼談到了死路,錢唯最終決定閉嘴,而就這樣,陸詢這個周扒皮還真的把錢唯送回了律所,當然,對錢唯狠,陸詢對自己也狠,錢唯加班,他也進了辦公室開始處理郵件。

  錢唯看了一眼電子鐘,又恨恨地望著陸詢辦公室的燈光,賭氣地想,加班就加班,可我偏要和你對著幹,我就不看那個法律援助案件材料,我研究我的醫療糾紛案!

  錢唯就這麼被陸詢盯著被迫加了個班,好在已經到了年關,陸詢為了個破產重組的案件第二天就出了差,錢唯則忙著在年前處理完所有工作,但不知怎麼的,最近就是背到了天上去,案件敗訴了好幾個,出門還真踩到了狗屎,半小時前還從八卦王劉詩韻那裡得知前幾天還單身的莫梓心火速交了新男友,並且就在這麼幾天內閃婚了!錢唯簡直不敢想像陸詢得知這個消息後的臉色,更不敢想像陸詢出差回來後想起新仇舊恨會用什麼方式折騰自己,未來簡直一片愁雲慘澹。

  這天她見完郊區的一個客戶,正準備等車回律所,轉頭看見對面「安瀾山莊」幾個大字。錢唯想起了實習生說的那間很靈的寺廟,她看了看時間,閒著無事,決定去寺廟裡拜拜轉轉運。

  雖然是個小寺廟,但大約因為傳聞,人十分多,跪拜竟然還需要排隊。

  錢唯雖然心裡並沒有多麼相信這種儀式,但本著來都來了的心態,還是也像模像樣地跪下心中許願起來。

  「神明啊,讓我案源滾滾發大財吧!」

  「不不不,還是先讓往事隨風,陸詢能和我握手言和吧!」

  「哎,不行不行,還是先讓陸詢和能莫梓心重修舊好吧,讓莫梓心趕緊離婚和陸詢在一起吧!」

  錢唯絮絮叨叨嘀咕了半天,人到底是貪心,一個願望過後又冒出另一個願望,在地上跪了半天,她身後排隊的大媽忍不住了。

  「姑娘啊,你快點啊!這個寺廟雖然很靈,但是願望也只能許一個啊。」

  「那就讓我重新回到19歲還沒得罪陸詢的那年吧!就這一個願望!」錢唯雙手合十,十分虔誠。

  彼時錢唯沒有想到,自己隨口許下的願望,竟然真的會成真。

  她真的重回了19歲,可惜壓根不是按照什麼令人愉快的方式。

  就在錢唯剛走出寺廟後,手機就收到了一條短信,低頭一看,來自於老闆陸詢,於是她哪裡敢怠慢,趕忙掏出手機準備一邊看一邊往前走,結果就這麼一時不察沒看路,一腳踩空,在錢唯還沒來得及反應之前,她就狠狠摔進了道路施工挖開的一個深坑裡去。

  在她徹底失去意識之前,她的腦海裡隻閃過了三個念頭。

  第一,千萬不要邊看手機邊走路!真的會死!

  第二,這特麼哪個施工隊!施工不知道放置警示標誌嗎??根據《侵權責任法》,在公共場所或者道路上挖坑、修繕安裝地下設施等,沒有設置明顯標誌和採取安全措施造成他人損害的,施工人應當承擔侵權責任的啊!!!大家不能有文化講點法律和公德嗎?!!!

  第三,重生我就說說而已,我不是真的想死啊!!!

第三章

  錢唯是在一陣聒噪的鈴聲中醒來的,她覺得有些渾身酸痛,昏昏沉沉拿了手機,下意識想要滑動觸控式螢幕,摸索了半天才發現手裡拿著的竟然是一款老式的翻蓋手機,十年前流行的那種樣式。如果說這時她還以為自己在做夢,那下一瞬間手機接聽後傳來的錢川的大嗓門讓她一下子醒了一半。

  「錢川?你什麼時候回國了??」

  「錢唯,你是不是腦子秀逗了?什麼回國?我現在在東區男生宿舍2棟下面,你趕緊來。」

  東區男生宿舍2棟??錢唯懵了半天,她在四周看了一眼,說完全陌生,似乎也不儘然,這顯然是一間女生宿舍,屋子一側並列放著兩排上下鋪四張床,另一側則是四張書桌,錢唯又看了看,這下越看越熟悉,越看身上冷汗也越多起來。

  這,這分明是自己大學的宿舍啊!她用力捏了自己一把,疼!真特麼疼!錢唯抬頭看了一眼牆壁上的掛曆,2009年9月12日。真的是她19歲那年。

  看來自己真的掛了!錢唯痛心疾首地想到,早知道昨晚那小破寺廟竟然這麼靈,自己就不該烏鴉嘴許什麼重回19歲的願望,就算沒許「再給我500個願望」這類的,再不濟也許個中千萬大獎的願望啊!何況死就死了,竟然還是掉坑裡這麼無語的死法,好歹給她一個壯美一點的死法啊,至少見義勇為一下吧!死了還能上個電視收穫「英勇好市民」的稱號……

  「錢唯!都說了你多少次了,下次睡覺前手機一定要關靜音!」

  錢唯的床在下鋪,她的上方傳來了上鋪劉詩韻的抱怨聲,錢唯甚至能聽到她嘟囔著翻了個身以後床板嘎吱嘎吱的聲音。

  錢唯阿Q精神地想道,好吧,既然重生了,那就打起精神吧!總比死絕了強!

  2009年9月12日,這個日期在錢唯的心中漸漸清晰起來,一切都如19歲那年一樣,一個普通的早晨,昨晚忘了關手機靜音,錢川的電話打破了睡眠。

  等等!錢川的電話!東區男生宿舍2棟!

  這些線索在錢唯的心中漸漸清晰,她這下完全醒了,連滾帶爬地從床上爬起來,隨手套了件衣服,就在她準備往外衝的時候,上鋪蚊帳裡伸出一隻細白的手,拉住了錢唯衣服上的帽子,然後一個貞子一樣披頭散髮的女人從蚊帳裡坐起來,又伸出了另一隻手,手裡赫然捧著一盆仙人掌。

  「錢唯,你要下樓嗎?幫我的仙人掌放到一樓的大露臺上曬曬太陽,我們宿舍的陽臺都沒太陽,連我的仙人掌都快死了。」

  2009年9月,大二開學沒多久,隔壁女生宿舍樓發生了色-狼半夜潛入的事件,雖然因為發現及時,色狼沒得逞就跑了,可一時之間大家都很恐慌,在枕頭底下藏水果刀的藏水果刀,買報警器的買報警器。劉詩韻就很另闢蹊徑了,她把自己的仙人掌搬到了床上,號稱一旦有色-狼接近,就可以直接抄起仙人掌把人給砸昏。

  「就算沒被我的仙人掌砸了以後逃跑,我也能靠著分辨他臉上的仙人掌刺把他抓起來!」

  錢唯還記得很清楚劉詩韻當時信誓旦旦的表情。只是過去了一周,色-狼沒再出現,劉詩韻的仙人掌反而奄奄一息,連刺也軟軟得耷拉下來。

  「等等!我有急事!」

  劉詩韻卻不依不饒地拉住了錢唯的帽子,錢唯情急之下只能接過了她的仙人掌,抱著盆仙人掌風風火火地出了宿舍樓。

  她得趕緊趕到東區男生宿舍2棟去,錢川正在那兒找陸詢約架呢!上一世,她被錢川的電話吵醒後根本沒在意,而是翻個身繼續睡,等她醒來,錢川已經和陸詢在宿舍樓前狠狠地打了一架,兩人自此結仇,錢唯也就是從這裡開始被錢川帶著走上了得罪陸詢的道路。

  既然上天給她機會重活一世,那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把握,和自己未來的老闆搞好關係!

  可惜錢唯還是慢了一步,等她衝到男生宿舍樓前的時候,錢川正照著陸詢的臉上給了一拳。

  19歲的陸詢身材修長,唇紅齒白,眉眼還是一如既往的英俊,精緻的比例讓人想起舊日民國那種大戶人家的貴公子,他的臉極具青春飽滿的少年感,充滿了乾淨透徹的別樣美感,而那張五官端正的臉上也已經有了日後禁-欲-系高嶺之花的雛形。陸詢就是這種人,每個階段你都以為這是他顏值的巔峰,但每一次,他都能用自己極具侵略性和存在感的長相打破你的認知,刷出新的巔峰。

  只是很可惜,此時這張漂亮的臉蛋被錢川一個拳頭破了相。陸詢的左臉紅腫了一小塊,嘴角破皮流了血。

  他輕輕地抹了抹嘴角,低頭看了眼自己指尖上沾到的血,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錢川,平平靜靜的,也不氣不惱,只是開始慢條斯理地挽袖子,動作仍舊優雅極了。

  錢川得意洋洋地看著陸詢:「怎麼了?打不過了?你們學文科的男人就是體弱。」

  只有錢唯大叫要糟。陸詢這個人,反應越是平靜,行動就越是狠辣。她現在才理解為什麼上一世,錢川會在男宿舍門口被陸詢揍個半死了,這種程度的挑釁不是作死是什麼?陸詢根本不體弱,他從十來歲就開始練散打了……

  「盯著我看幹什麼啊?有本事你上啊。」

  錢川還在不知死活地蹦躂,錢唯衝上去照著他的後腦勺就是一下。

  「誰?!」錢川暴怒地大叫了一聲回頭,看清了錢唯,他的語氣緩了緩,「你終於趕來幫我加油助威了啊。」

  陸詢應著錢川的聲音,也把目光投向了錢唯。說時遲那時快,錢唯用川劇變臉的速度一秒換上了一副如花笑臉,她熱情地衝上去握住了陸詢的手。

  「陸詢同學!我仰慕你很久了!」

  錢川:???

  陸詢被這突如其來的發展也驚得手有點僵硬,一時之間都忘記了抽走自己的手。

  錢唯厚了厚臉皮:「你好!我叫錢唯,雖然因為我常常蹺課,你不一定對我有印象,但我也是法學院的,和錢川是雙胞胎,雖然只比他早出生一分鐘,但畢竟是他姐姐,長姐如母,我替他向你道歉!希望你看在我們同是法學生的面子上,原諒他這一次!我這個弟弟是體科院的,作為體育特招生進的A大,你懂的,體科院嘛,四肢發達頭腦簡單,腦子不大好使,希望你不要計較。」

  「錢唯!你在說什麼啊?你腦子是不是壞掉了?誰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錢川怒吼道,「我第四任女朋友又因為這個陸詢和我分手了!說喜歡上他了,你還幫這個小白臉?」

  錢唯狠狠白了錢川一眼:「錢川,這種事,怎麼也能賴到陸詢的身上?你自己有四個前女友都看上陸詢跑了,首先你沒有證據證明陸詢做了男小三,其次就算人家是男小三,你也應該先好好找找自己的問題,如果你和你前女友們情比金堅,別人怎麼有空子可鑽?」

  錢川一張面孔因為憤怒和震驚徹底扭曲了:「錢唯你……你……」

  「你什麼你?你的前女友和你分手,那是因為你沒有陸詢有魅力有知識有涵養,你應該學會在挫折中成長,在對比中堅強啊!怎麼能毆打比你優秀的同學呢?」錢唯說完,狗腿地看了一眼陸詢,「陸詢,你嘴角的傷不要緊吧?我帶你去醫務室?你有什麼吩咐儘管說!」

  陸詢看著這一場變故,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他看了一眼錢唯,語氣挺意味深長:「你是不是能把我的手放開了?」

  錢唯這才意識到自己還緊緊握著陸詢的手,她訕笑了一下,趕緊放開了對方的手:「我這是太激動了有點情難自禁,請你一定要接受我的歉意!」

  重活一世,這一次一定要改寫命運!不僅不能得罪陸詢,還要第一時間和陸詢成為好朋友!拍好未來老闆的馬屁!畢竟未來的陸詢就是行走的人民幣和散財童子!

  陸詢指了指自己受傷的嘴角,聲音涼颼颼的:「你弟弟把我打成這樣,你一句輕飄飄的道歉我就必須原諒嗎?其餘一點表示也沒有?如果我沒記錯,我們學校的學生手冊23頁第三章第十款裡規定了,毆打同學,要記大過扣10個學分的。」

  錢唯腦門有些冒汗,她不想得罪陸詢,但也不能真的出賣自己弟弟啊。錢川那點可憐的成績,再扣掉10個學分,到大四估計都沒法修滿學分畢業……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在絕境就容易爆發小宇宙,錢唯突然想起自己手上的仙人掌。

  「怎麼會沒表示!送給你!」錢唯說著,一把把這盆仙人掌鄭重其事地塞到了陸詢的手裡,「男人,就要能屈能伸,沒有隔夜的仇。」

  「所以你的表示是送我一盆仙人掌?」陸詢冷笑了聲,「仙人掌的寓意是堅強,你送我這盆仙人掌是想讓我被你弟弟莫名其妙打了一拳之後還保持堅強嗎?」

  錢唯硬著頭皮解釋道:「仙人掌也算個綠色植物,綠色代表和平和友誼,而仙人掌是在沙漠裡也能存活的植物,堅強這個寓意是我希望你和我弟弟之間的和平、友誼能夠像仙人掌一樣生命力旺盛。」

  陸詢盯著仙人掌看了看,然後朝錢唯笑了:「是嗎?可你這顆仙人掌,刺都已經耷拉了,感覺不出幾天就要死了。我和你弟弟的和平和友誼,我看也和這盆仙人掌一樣,很快就要走到盡頭了吧?」

  「……」錢唯欲哭無淚,「我替錢川賠罪,行嗎?」

  「我的臉都破相了,賠罪就完了?」

  「那你說吧!我怎麼做你能和錢川和解?只要你提任何補償措施,我一定幫你實現!」錢唯狗腿道,「何況其實你一直是我學習的榜樣,我追趕的標杆,錢川打了你,雖然受傷的是你,但是我的心裡也很不好受,試問誰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偶像被打呢?你是我們法學院的驕傲啊!就算你大仁大義原諒了錢川,我也原諒不了他,我一定回去會好好修理他教育他的!」

  陸詢輕飄飄地看了一眼錢唯身邊咬牙切齒的錢川:「既然這樣,這次我就不追究了。」他轉眼看向錢唯,「至於補償措施。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

第四章

  陸詢說完,很隨意地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又看了一眼錢唯,還真的捧著個仙人掌走了。一場風波終於就此平息,看熱鬧的人散了,錢唯也終於鬆了一口氣,這個點也是午飯時間了,她也有些餓了,直接便往食堂方向走。

  「錢唯!」錢川這時也終於徹底反應過來,態度激烈,他三下五除二追上錢唯,在飯桌上堵住了她,質問道,「你說,你是不是也看上陸詢這個小白臉了?」

  錢唯一邊吃著糖醋小排,一邊翻了個白眼:「你真是不知道自己躲過了一場什麼樣丟人的風波。」

  「什麼丟人?難道你覺得我打不過陸詢那種小白臉?」

  「確實打不過。」錢唯鄙夷道,「你別覺得自己是體育生就一定比人家強壯,人家陸詢穿衣顯瘦脫衣有肉類型好嗎?」上一世,錢川挑釁陸詢,結果不僅沒討到好,還差點被陸詢打成豬頭,陸詢這傢伙別看平時斯文內斂的,心裡煤球一樣黑,打起人來專門撿臉上和身上疼卻不致命的地方下手,和錢川那種沒章法的亂打根本不同,錢川事後頂著那張姹紫嫣紅堪比彩虹的臉恢復了一個月才敢出門見人,因此和陸詢有了不共戴天之仇。

  「你看過?」錢川氣吼吼的。

  「我沒看過我還不能意-淫?」

  「你果然對這個小白臉有意思。」錢川陰陽怪氣地笑了笑,「我說你今天怎麼一反常態對陸詢那麼溜鬚拍馬,原來是想泡他。什麼學習的榜樣?我認識你十九年就沒見你什麼時候想認真學習過,你上課就沒不遲到過,連早起都做不到的人,就突然在學習上有了偶像?」

  「你這個人思想不要這麼齷齪好不好?陸詢根本不是我喜歡的那類型好嗎?」錢唯停下了筷子,腦內浮現出28歲斯文敗類衣-冠-禽-獸般的陸詢,「我喜歡清純不做作的男人,陸詢那種妖豔賤-貨型的我可駕馭不了。」

  「妖豔賤-貨??」錢川對這個未來的流行詞很陌生,「雖然我不爽他,但也不能平白污蔑人吧,陸詢哪裡妖豔賤-貨了?他穿得清清爽爽的,一張小白臉也乾乾淨淨的,雖然我也是男人,但也承認他確實長得不錯……」

  「你懂個屁。」錢唯敲了敲餐盤,「陸詢就是那種骨子裡很騷的妖豔氣質,看人要透過表像,你看看陸詢現在就夠招蜂引蝶了,雖然如今還是一張清純的臉,但他再過幾年絕對就進化了,臉上那種骨子裡的妖豔就會透出來了。」

  「咳咳咳咳咳。」

  「你咳什麼咳?什麼東西都沒吃還能被自己口水嗆成這樣?眼睛呢?眨這麼快是抽筋了?」錢唯看了一眼突然大聲咳嗽不斷眨眼的錢川,有些莫名其妙。

  她顯然沒收到錢川好心的示意,直到陸詢冷著張臉出現在她面前,錢唯才意識到危機。

  「這個……我可以解釋……」倒了血黴,竟然在食堂吃個飯還能繼續撞見陸詢,「陸詢……是我用詞不當,我請你吃飯,你聽我慢慢說……」

  可惜陸詢的臉色並沒有轉好看:「我突然想好讓你做什麼補償措施了。」他冷颼颼地說道,「你不是要請我吃飯嗎?行,那就請吧,一個月。」

  錢唯鬆了一口氣,剛要點頭稱好,就聽見陸詢惡魔般的聲音繼續響了起來。

  「一個月早飯。」

  「……」陸詢一定是故意的吧!錢唯內心欲哭無淚,他一定聽到錢川的話了,明知道自己是絕對早起不來,連上課都遲到的人,卻要幫他打一個月的早飯。A大的食堂早餐非常豐盛,但相對的,早飯也因此十分火爆,如果不早起排隊,根本搶不到早點。

  錢唯試圖垂死掙扎:「最近的早點真的很難搶,能不能縮短點時間,半個月怎麼樣?一個月實在有點強人所難啊……」

  「不行。」陸詢面無表情,語氣淡淡的,「畢竟我是妖豔賤-貨,我們妖豔賤-貨就是喜歡強人所難。」

  「……」

  「你手機號?」

  「就……就不用交換手機號碼了吧?」

  陸詢瞥了錢唯一眼:「你是不是想多了?以為是言情偶像劇,還『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你放心,我視力和品味都很好,不用去眼科。沒有你的手機號,第二天早上我想吃什麼怎麼提前發給你?」

  陸詢,你果然19歲和28歲的時候一樣令人討厭!但本著討好未來老闆的心,錢唯敢怒不敢言,只能乖乖地交出了自己的手機號碼。

  「那以後我是先打好早飯以後在食堂等你嗎?」

  「為什麼要等我?」陸詢語氣理所當然道,「我在哪裡你直接給我送過來不就行了?」

  陸詢,你個周扒皮!除了要辛辛苦苦早起打早飯,竟然還要包郵?去死吧!

  ***

  錢唯吃過午飯,又打包了一份,再拐去校外小攤上買了一盆新的仙人掌,這才回了宿舍。

  劉詩韻果然還沒起來,錢唯打開了打包來的飯菜,這傢伙才像是循著人肉味而行動的喪屍一樣循著香味爬了起來。

  「是醬香雞腿嗎?好香啊……」

  劉詩韻吃完,終於想起了自己的寶貝仙人掌,她看一眼,有些狐疑:「這真的是我那盆仙人掌?怎麼一下子顏色也不黃了,刺也不軟了,水分都飽滿了,連個頭都長大了點?」

  錢唯面不紅心不跳:「萬物生長靠太陽啊,你看到錢川了沒,185的身高你知道怎麼來的嗎?他就是曬太陽長的,你這仙人掌曬曬給你長大點也不奇怪啊!」

  劉詩韻恍然大悟:「那我以後再也不做防曬了,既省錢,還能長高!」

  錢唯心虛地朝劉詩韻拋了個媚眼,準備爬上床來一個午覺,結果手機螢幕裡叮地跳出一個提醒。

  「中國法制史補考!」

  這七個大字讓錢唯渾身一激靈,被中國法制史統治的恐懼又一次浮現,法制史的老師姓強,名力,外號「強哥」,因為出題角度刁鑽而得到「強哥出征,寸草不生」的江湖名諱,幾乎班上80%的人都被掛了,就連很多學霸也沒有倖免於難,上一世錢唯就栽在中國法制史上,大二開學補考也是靠著暑假結束前最後一個禮拜惡補才低空飛過,可如今……錢唯只想咆哮,她根本沒複習啊!什麼法制史,早就還給老師了!如果這次再掛,就得重修了,弄的不巧還會影響畢業,這絕對不行!

  好在錢唯急中生智,她拼了命地努力回想,終於勉強想起了當時補考的兩道論述大題是什麼,可惜知識點太多,離考試已經來不及背了,錢唯想了想,決定破釜沉舟,她索性合上了書,急匆匆趕到了補考的教室。

  A大的補考相對來說比較寬鬆,提前一刻鐘可以入場,位置隨便坐,只需保證一個隔開一個坐就行。

  錢唯一等入場,就選中了一張相對比較偏的座位,然後開始在課桌上做小抄,她準備把模糊回憶起的兩道論述大題答案趕緊抄在課桌上以便作弊。

  「你在幹什麼?」

  正當錢唯抄得熱火朝天的時候,一個乾淨冷冽的男聲在她的頭頂響了起來。

  錢唯抬頭,十分驚訝了:「陸詢?連你也掛了啊?」學霸如他,竟然也被強哥掛了,錢唯同情的同時,內心也平衡了不少。

  既然打定了注意要討好未來老闆,錢唯決定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她熱情地朝陸詢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桌面,偷偷摸摸低聲道:「我在做小抄啦,今天補考最後兩道論述題,要是別人我絕對不告訴。」

  陸詢瞟了桌面上密密麻麻的小抄一眼:「這次補考試卷是絕對保密的,你怎麼知道最後兩道大題?」

  「我有超准的第六感。」錢唯得意地揚了揚眉毛,「算了,我現在不論怎麼說你估計也不信,等你拿到考卷就知道聽我的沒錯的,你要不要也趕緊把這兩題的答案抄到課桌上,反正就算沒考到,你也不虧啊。」

  陸詢顯然不為所動,錢唯還想勸說他,卻見陸詢站了起來,往講臺的方向走。

  「還有十分鐘考試,請大家把書、複習材料和手機都放到講臺上來。」

  錢唯:???

  「因為強老師臨時有事,所以這次法制史的補考由我來監考。」陸詢說起話來慢條斯理的,每一個字都像是淩遲般地戳在錢唯的心上。

  是了,錢唯怎麼忘了,陸詢這種人,怎麼可能會掛科啊!就算老師變態,他比老師更變態啊!

  錢唯的心在打鼓,好在陸詢已經開始拆封補考試卷了,也沒提及錢唯的小抄,錢唯的心裡剛要放鬆,卻見陸詢把試卷翻到了最後的論述題部分看了一眼,然後他抬起頭,看了一眼錢唯。

  「現在請大家站起來,換一下座位。」

  這禽獸!!!

  一錘定音,錢唯的小抄行動宣告失敗。

  作弊雖然不光榮,但直接舉報同學作弊這種事,也會被認為非常不上道,舉報人最後的下場往往也是被人孤立,就算是陸詢這種偶像型選手,也得口碑大跌,為人不齒,錢唯料定了陸詢不會戳穿自己做小抄,卻沒料到這傢伙這麼陰。他分明是發現最後兩道論述大題確實被自己猜中了才要換位置!而自己剛剛辛辛苦苦抄了一桌面的小抄!就這麼付之東流了!

  錢唯只覺得心在滴血,她後悔得恨不得像個大猩猩一樣怒捶胸口。但她能怎麼辦?她只能忍著心痛,飛速地用手把桌上鉛筆寫的小抄全部抹掉。自己抄不到,也不能便宜別人!更不能留下把柄被別人知道自己做小抄!

  然而就在她終於抹乾淨了桌面站起來準備調換位置時,陸詢又開了口。

  「算了,馬上到考試時間了,座位就不換了,大家繼續按照原來的位置坐下吧。」

  錢唯憤怒地抬頭,果然發現陸詢正似笑非笑地看向她:「你是有什麼問題嗎?」

  陰!真是陰!

  陸詢這大牲口明明就是預料了自己的所有行動,讓自己的情緒雲霄飛車般的上上下下,人生最懊悔的事是什麼?是沒成功作弊到嗎?不是!是曾經有一個作弊的機會擺在我面前,我卻自己親手扼殺了!

  錢唯在心中給陸詢比了無數個中指,但嘴裡只能強顏歡笑說出溫順的三個字。

  「沒問題。」

  好生氣哦,但是要保持微笑 :)

第五章

  幸好抄小抄的時候多少記了一點,錢唯只好硬著頭皮開始答題。

  平時的補考基本是一小時後大家都開始交卷了,因為補考這種事,做不出就是做不出,幹坐在教室裡也沒用。然而今天錢唯發現情況很不一樣,兩個小時的考試,竟然只有稀稀拉拉幾個人提前交卷了。她環顧四周,終於發現了症結所在。除掉交卷的幾個男生,整個教室裡現在剩下補考的,全是女生了。讓大家乖乖坐在補考教室裡的,顯然不是分數,而是陸詢。不少女生假意再檢查一遍答題,實則都不時偷偷瞟陸詢兩眼。

  錢唯循著不少少女含情脈脈的眼神,朝站在講臺上的陸詢看去,他微微低垂著頭,正隨手翻著什麼,額前的髮絲輕輕垂在他光潔飽滿的額頭,高挺的鼻樑,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眸,看不清他的表情,嘴角的傷口已經清理過了,但並沒有貼任何創口貼,還帶了點青紅,陸詢就這麼大方地把傷口展示出來,他渾然不在意,他也確實不需要在意,因為任何傷口也不能減損他的容貌。他就那麼安安靜靜地站著,九月教室外已經有早開的桂花,陽光斜照,陸詢站在光影交界裡,一切都像一幅靜止的油畫。陸詢長得真的太好看了,好看到錢唯都覺得這種長相應該是一種易碎品。陌上花如玉,公子世無雙,這個刹那,錢唯的腦海裡只有這句話,也難怪陸詢即便畢業後,法學院乃至整個A大,都還不斷流傳著他的名字。

  一場補考,終於結束,大家施施然交了試卷,開始散場,陸詢收完試卷,站在講臺上整理,錢唯交卷後磨磨蹭蹭地收拾文具,她在等其餘人走光,她的包裡躺著醫用消毒雙氧水和創可貼,準備找准機會給陸詢。等陸詢整理完開始往外走,錢唯也趕緊掏出了包裡裝著創可貼的袋子緊跟著出了教室。

  「陸詢。」錢唯的聲音跟著另一聲「陸詢」幾乎同時發出。

  錢唯抬頭,才看到來人是誰。那嫣然站在陸詢面前的,不是莫梓心是誰?此時別的教室裡也有補考結束的學生魚貫而出,無一例外的,所有男生路過莫梓心身邊時,總會有意無意地瞟上幾眼。莫梓心是那種非常白皙高挑的美女,一頭長髮,沒有燙染,就那麼不加雕琢的垂在腰間,極具古典的韻味,一陣風過,那長髮的髮梢輕輕飄起,帶出一陣淡淡的洗髮水香味。不像別的漂亮姑娘,莫梓心從不過度裝扮自己,然而極簡就是美,她這樣,身上反而有一種別人無法複製的清純。莫梓心不僅人長得好看,成績也是頂尖,說話柔柔的,帶了種天然的嬌美,別說男人,就是錢唯看了都覺得賞心悅目,難怪陸詢和錢川都對她一往情深。

  此刻,漂亮的莫梓心就站著,微微抿著嘴唇,等著錢唯開口。

  錢唯趕緊擺擺手:「你先說你先說,我找陸詢沒什麼事。」

  莫梓心撩了撩長髮,微微低下了頭,樣子像極了徐志摩詩裡不勝涼風嬌羞的水蓮花:「我也是正好在等我補考結束的室友一起吃晚飯。」然後她終於抬起頭,抿嘴笑了笑,手裡拿出了一盒東西,遞給了陸詢,「看到你嘴角有些傷,正好我有創可貼,給你。」

  很好!!錢唯忍不住心中鼓掌,幸好自己手裡的創可貼還沒遞出去,既然是要撮合未來老闆和老闆娘,那自己怎麼能搶走莫梓心對陸詢關心的機會呢?

  「不用了。」然而沒料到陸詢竟然拒絕了,「謝謝。」

  沒有料到這個結果的莫梓心愣了愣,她有一些尷尬地又撩了撩頭髮:「還好是小傷,你沒事就好。啊,我室友出來了,那我先走了。」

  看著莫梓心離開的背影,錢唯目瞪口呆,陸詢這傢伙,智商爆表但情商是負分吧?明明上一世甚至還為了莫梓心杠上了校外的混混,此時人家主動拋出橄欖枝竟然視而不見?也難怪後來莫梓心被錢川追走。

  「你剛才叫我什麼事?」陸詢回了頭,看了錢唯一眼。

  錢唯晃了晃手裡的袋子:「本來想給你這個,但看來是不用了。」

  陸詢皺了皺眉:「什麼?」

  「創可貼和雙氧水啊。」

  「拿來。」

  在錢唯還沒反應過來之前,陸詢輕輕一勾,拿走了她手上的袋子。

  錢唯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陸詢啊,雖然男人有淚不輕彈,但是有時候在女生面前適當的示弱,不僅不會讓女生看不起,反而會讓女生有保護欲,對你有保護欲,才能慢慢激發出愛意啊。」

  「你在胡扯什麼?」陸詢卻不僅沒有徹悟,反而語氣不善,果然被戳破心事後很惱羞成怒吧。

  「你明明想要創可貼,但對著自己心儀的女生,卻硬生生地為了營造自己不為小傷所動的硬朗形象,就這麼生硬地拒絕了莫梓心的關心!」錢唯很是恨鐵不成鋼,「你這樣不行啊,莫梓心很快會被別人追走的。」

  「心儀的女生?」陸詢的眉毛挑了挑,臉色不善,「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喜歡她?」

  「解釋就是掩飾,你不用再說了。」錢唯一臉了然,「否則你幹什麼不拿莫梓心的創可貼,卻拿我的啊?還不是因為在意她所以要在她面前打腫了臉充胖子。」

  「呵,你這麼能編怎麼不去寫小說?不過總算有自知之明沒意-淫出我拿你創可貼是因為對你與眾不同這種橋段。」陸詢冷哼了一聲,「全校要送我東西的女生那麼多,難道我什麼都收?既然沒那方面的意思,就不應該收任何東西以免造成別人的誤會。至於你。」陸詢指了指嘴角,「這是你弟弟打的,沒問你要醫藥費都不錯了,收你一盒創可貼也正常。」

  「反正就算你現在對莫梓心沒那方面的意思,以後也會有的。」

  「你這麼厲害連我未來喜歡誰都知道,那你怎麼沒預料到今天做小抄被抓?」

  錢唯厚著臉皮:「莫梓心人漂亮,腦袋聰明,有氣質還會鋼琴,我們學校論壇上她是票選第一公認的校花,而你呢,你是票選第一公認的校草,長相智商也都是出類拔萃,很巧的,鋼琴彈得也堪稱登峰造極,這麼一看,你和莫梓心門當戶對,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以後還能四手聯彈陶冶情操--你說是吧?雖然不止A大,整個A市大學裡都遍佈了對你有非分之想的女生,但真正能夠配得上你的,也只有莫梓心了,你現在說對她沒意思,如果不是口是心非,就是還不夠瞭解她,莫梓心這個人,你越深入接觸,越是忍不住喜歡,也只有她能走進你的心裡。」錢唯擠眉弄眼,「相信我,沒錯的。」

  「你這個語氣和口吻,我怎麼覺得像是學校門口那些推銷五塊錢一張盜版黃-色光碟的?」陸詢皺了皺眉,「而且你怎麼知道我會鋼琴?我從沒有對任何人說過。」

  糟糕,忘記這茬了,陸詢不知道為什麼,在大學期間從沒暴露過自己會鋼琴,錢唯也是工作後意外撞見他彈琴才知道的……19歲的自己斷然沒有可能得知陸詢會鋼琴,這個怎麼解釋呢……

  很多時候,當別人拋出一個你無法回答的問題時,最好的辦法不是正面硬杠,而是——轉移話題!

  錢唯咳了咳,提高了聲音:「陸詢,沒想到你買過學校門口的盜版黃-色光碟!」

  錢唯一向中氣十足,她這句話果然吸引了周圍幾個學生的目光。

  陸詢的臉色完全黑了,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一字一頓道:「我、沒、有、買、黃、色、碟、片!」

  「你要沒有買,你怎麼都知道五塊錢一張啊!」

  「那盜版攤子前紙板廣告上不是寫著五塊一張嗎?那麼大的字,我又不瞎!」

  「你要不是對那個感興趣,你怎麼會記得這麼清楚五塊一張,而且都能分心去看一眼人家的看板,就說明你動心了!」

  「是個正常人走過任何攤頭看到了那麼顯眼的看板也能記住,這不代表我有興趣。」陸詢已經有些目眥欲裂。

  「既然你隨便走過個攤頭就能記住人家廣告詞,那校門口那個賣水果的攤頭上廣告詞寫的什麼?香蕉多少錢一斤?你記得嗎?人家寫的可也是大字啊,你看,這你就不記得了吧,你說不上來,因為你對香蕉沒興趣。」

  陸詢的臉不僅黑,如今還浮現著一層隱約的殺氣。

  錢唯也終於意識到大事不妙,雖然轉移話題成功,但現在顯然有了新的問題……

  她咳了咳,試圖挽回:「我這麼說,只是打個比方,你們這個年紀的年輕人,看兩張黃-色碟片也不是什麼大事,放心,你沒有牟利,是不構成傳播淫-穢物品罪的。我說這個事,只是想說明人不應該口是心非,嘴上說著不要,身體卻很誠實,要正視自己內心的感情,喜歡什麼就是什麼,誰就喜歡誰,沒必要遮遮掩掩的,你就是你,世間不一樣的煙火!」

  「錢唯,你閉嘴。」

  「好的!那不打擾你去送考卷了!」錢唯見好就收,趕緊頂著陸詢冷冷的視線腳底抹油地溜了。

  28歲的陸詢十分難以取悅,只是沒想到19歲的他也同樣難搞。

  怎麼在維護陸詢那驕傲自尊心的前提下,讓他不那麼彆扭地和莫梓心終成眷侶?這可是個需要從長計議的問題啊。

第六章

  這天早晨給周扒皮陸詢買好早飯送去以後,錢唯又睡了個回籠覺,她躺在宿舍的床上,已經很久很久,沒能這樣回籠覺睡到自然醒了。19歲新的一天,又這樣到來了,錢唯深吸了一口氣,從前從沒意識到睡懶覺是一種多麼奢侈的幸福。

  「有些日常的幸福,雖然總是被忽略,但失去後才會意識到是多麼難能可貴,就比如現在這樣窩在被窩裡,這每分每秒,我都要好好珍惜。」

  「也就你能把賴床說的這麼冠冕堂皇了。」劉詩韻相當不屑,「是不是呀,小萌,我們不能學錢唯,我們要早睡早起健康成長哦。」

  「小萌」是劉詩韻那盆仙人掌,她不知道從哪裡看來的理論,說植物也通人性,如果一直和植物聊天培養感情,植物會長得更好,甚至會釋放一種讓養護人變美的生物磁場。

  錢唯看了一眼劉詩韻望著仙人掌的慈祥眼神,毫不懷疑,要不是仙人掌有刺,她老早像老母親般深情撫摸她的「小萌」了。

  「幾點了?」

  劉詩韻看了看手機:「十點了。」

  錢唯一鼓作氣爬了起來:「我要去上選修課了。」

  劉詩韻驚愕地看著她:「你沒事吧?你竟然說要去上選修課?」

  大二上學期,錢唯選修了大學生理財課,她之所以選修這門課,也是嚮往屆學姐學長打聽到這門課的張老師從不點名,可以放心蹺課,期末考試也不難不至於掛科。

  錢唯來不及也無法解釋自己的變化,她看了看時間,趕緊去宿舍樓下超市買了幾大袋吃的,專門挑既算零食但又比較管飽的買,塞滿了包才往教室跑去。

  她記得很清楚,這門大學生理財選修課,李崇文也修了。

  等她氣喘吁吁跑到教室,還好還沒開始上課,錢唯左顧右盼,終於找到了李崇文,他坐在第三排,正安安靜靜地拿著一本什麼書在看,側臉寧靜美好。李崇文長得清俊,身材挺拔,他的身上果然也聚焦著不少女生的目光,只可惜沒過多久,這些目光中大部分都意志不堅定地另尋新歡了。

  錢唯朝門口一看,看到了陸詢,上一世她專注蹺課,壓根不知道原來陸詢竟然也選修了這門課。

  錢唯偷瞄了眼陸詢,又看了看李崇文,不得不說,李崇文眉眼雖然沒有陸詢那種常人難以達到的精緻,但在A大法學院也是很惹眼了,尤其他和陸詢不同的是,陸詢為人冷淡,是高嶺之花那掛的,長相和神態都有種與身俱來的貴氣;但李崇文為人謙和,說話做事都溫和有禮,有種溫潤如玉的鄰家男孩感。錢唯其實挺為李崇文鳴不平,明明性格比陸詢好上千萬倍,卻反而是陸詢那種人風頭更勁更被女生追捧,大概當代女大學生都有點斯德哥爾摩綜合征吧。

  陸詢頂著他那張漂亮的臉蛋目不斜視地走進了教室,身姿挺拔綽約,李崇文抬頭朝他笑著打了個招呼,陸詢終於臉上也帶了點笑意,他坐到了李崇文的右邊,此刻李崇文身邊就只有左邊的位置還空著了。

  錢唯鼓起了勇氣,硬著頭皮坐到了左邊那個空位上。她倒不是害羞,純粹是因為第三排是大家公認的危險區域,因為這門課的張老師,尤其喜歡請坐在第三排座位的學生起來回答問題……並且張老師上課時講到激情處,更是唾沫橫飛,第三排是重點「噴濺區」……

  李崇文聽見身邊的動靜,從書本上抬起了頭,看到了錢唯後對她笑了一笑,他的笑一貫如此,讓人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這一笑,錢唯心裡就湧起了酸澀。陸詢也漫不經心地抬頭看了一眼錢唯,然而他什麼也沒說。

  錢唯忍住心裡的情緒,掏出了零食,自己吃了兩口,然後就拍了拍後面座位的同學,掏出其餘幾包零食,一人一袋請大家一起吃,這之後才自然而然地把最後一袋零食塞到了李崇文的面前:「李崇文,給你。」

  李崇文愣了愣,又笑了笑:「不用了。」

  錢唯卻很堅持:「大家都吃啦,這個真的超級好吃,我買了好多袋,你也吃點。」

  最終李崇文拗不過錢唯,也伸手接過了那包零食。

  錢唯心裡終於鬆了一口氣。她買了那麼多袋,就是為了不突兀地把其中一袋塞給李崇文。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零食分發到李崇文的時候正好是最後一袋,沒有多餘的了。錢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李崇文身邊的陸詢,剛才分發零食時候他剛好出去接了個電話,不久前才回來,似乎並沒有注意自己,錢唯心裡鬆了口氣,幸好陸詢是根本不屑於關注自己在幹什麼的,否則發零食發到他就沒有了,這多尷尬。

  錢唯看著安靜坐在她身側臉色健康紅潤的李崇文,心中感慨萬千。上一世其實自己和李崇文壓根不熟,李崇文畢業後選擇進了法院成為了一名法官。工作後錢唯唯一一次和他的互動來自於一次開庭,錢唯為自己的當事方醫院進行一個醫療糾紛的質證,正好去了李崇文所在的法院,結果在法院門口被對方當事人的醫鬧專業團隊截住,作勢要毆打錢唯,是正好路過的李崇文護住了錢唯,甚至為了保護錢唯而挨了打。再之後,再得知的,就是他被查出胃癌的消息了。也是直到那時,錢唯才知道李崇文的家境,他出身偏遠的山村,雖然有國家助學金,但他的母親長期癱瘓,父親酗酒賭博,還有一個正在念書的妹妹,他不得不拼命打工供養全家,為了省錢,從大學開始就常常忍著餓不吃飯,日積月累,才會年紀輕輕就得了胃癌。

  李崇文是那種自尊心非常高的男生,在大學期間,他靠著自己自食其力,也不想驚動別人給他捐款。錢唯自然也不能直接塞錢給李崇文,她想來想去,只想到了用零食這招,能非常自然地把東西塞給李崇文,他不會拒絕。重活一世,除了提前狗腿她的未來老闆,她還希望能改變李崇文的命運,他是個好人,不應該那麼年紀輕輕得病。

  今天成功把吃的東西塞給了李崇文,錢唯渾身輕鬆,然而她高興得太早,上課沒多久,坐在第三排正在走神的她,就被張老師叫起來回答問題了。

  「這位同學,請你說說,如果是你,你會怎麼理財?」

  錢唯只好站了起來,對這個問題,她倒是真的很有發言權:「如果是我,在不影響學習的情況下,我會拼命打工,把打工掙的錢拿去買房,實在沒錢借錢也要買,最好買他個七八套的。」

  張老師推了推眼鏡:「為什麼要買七八套這麼多呢?」

  「因為我認為現在均價四千一平米的房價,在七八年後就會漲到四萬一平。」錢唯咳了咳,「物價會不斷貶值,現在人均五十能下的館子未來會變成人均兩三百。」

  不止張老師,連其餘同學也忍不住笑起來,在他們看來,錢唯說的簡直是天方夜譚。

  「這位同學,雖然你的這些預測很大膽,但我不得不說,離現實還是有點遠,而你說的通過買很多房產進行理財的方式,這一聽就是沒有任何理財觀念和專業知識的外行人的想法。」張老師驕傲地抬了抬下巴,唾沫精准地往前三排噴射,「這就是為什麼大家有必要來選修我這門課的原因。在這門課上,我會條理性地糾正大家像剛才那位同學那樣的理財誤區。我認為,未來理財的趨勢和風口還是在股市,買房產只會套牢你的資金……」

  錢唯心裡忍不住吐槽,叫你們不信我,等著七八年後想起今天這一刻悔不當初哭去吧!

  一節課渾渾噩噩終於結束,錢唯拿起包準備離開,想了想又停下來,她對身邊的李崇文認真道:「李崇文,你記住,以後賺錢了第一時間就要買房,知道嗎?一定一定要記住!就算你不相信房子未來會那麼大漲,你作為個男的,想要娶老婆也要提前準備好婚房的!所以一定要趕緊買!」

  李崇文愣了愣還來不及反應,他身邊的陸詢漫不經心抬頭看了錢唯一眼,錢唯也不在意他的反應,就朝他擺了擺手,腳底抹油地走了,她還趕著去圖書館呢。

  上學期間,常常聽到父母或者老師耳提面命的忠告:「在學校一定要好好讀書。不然等你畢業出社會肯定會後悔的,覺得大學裡要是更努力一點多學點東西就好了。」

  可是自錢唯大學畢業之後,一次都沒這麼想過。反倒是一直懊悔,想著:「在學校念書時,要是更瀟灑一點,想幹什麼就幹什麼該多好。死記硬背了那麼多無聊的東西,簡直是浪費人生。」

  重活一世,如果用來認真學習,簡直是揮霍生命!

  錢唯去圖書館,當然不是去學習,她是去應聘的。她記得,每年九月開學的時候,學校的圖書館都會有一些勤工助學的打工崗位。新的人生,她要勤勞致富,打工買房,過上未來躺著收租的幸福生活。

  錢唯往圖書館走的路上,才發現陸詢也往那個方向走。怎麼的也要努力和未來老闆搞好關係啊,錢唯想到陸詢往後接的那些上千萬標的的案子,覺得拍好未來老闆馬屁刻不容緩,沒有機會就要製造機會,第一步,先和未來老闆熟起來!

  陸詢腿長,步子邁得大,錢唯一路小跑才終於跟上他。

  「陸詢,今天天氣不錯啊。」

  陸詢目不斜視,別說理睬,連看也沒看錢唯一眼……

  但錢唯豈是這麼容易被打敗的?她一點也沒覺得丟人,再接再厲道:「你是去圖書館自習嗎?」

  回答錢唯的還是陸詢的沉默……

  「最近食堂推出了一個超級好吃的手--槍雞腿,形狀大小和手--槍一樣,你吃過沒?要不要我買來給你?」

  「昨天學校論壇裡你被評選會年度最帥校草,把隔壁A市藝術戲劇學院推選的幾個男生都PK下去了,人家那幾個可是已經被經紀公司看好簽約的未來男明星預備役哦,你竟然以高出人家好幾百票的優勢把人家都給打敗了!」

  可惜不論錢唯找什麼樣的話題,陸詢都打定了主意不理她。

  「陸詢!你鞋帶開了!」

  陸詢這下終於頓了頓,下意識看了一眼自己的鞋,自然,那鞋帶好好的系著,意識到自己還是上了當,陸詢終於給了錢唯一點回應,他冷冷瞪了錢唯一眼。

  「無聊。」

  「那我們聊點有聊的呀。」

  「沒空。」

  錢唯又找了幾個話題,可惜面前的高嶺之花顯然不為所動。

  「陸詢,你前面路上有狗屎!!」

  有了鞋帶的前車之鑒,陸詢這次保持了自己一貫的目不斜視,然後……真的一腳踩到了狗屎……

  「錢唯!」陸詢看著自己鞋子上沾到的黃褐色污漬,終於再也高冷不起來了,他的聲音充滿了努力克制的憤怒。

  「我不都已經提醒你了嗎?」錢唯很無辜,「我說了前面路上有狗屎啊。」

第七章

  「錢唯!」陸詢看著自己鞋子上沾到的黃褐色污漬,終於再也高冷不起來了,他的聲音充滿了努力克制的憤怒。

  「我不都已經提醒你了嗎?」錢唯很無辜,「我說了前面路上有狗屎啊。」

  「行了,你能不能別跟著我了?」陸詢終究是忍無可忍。

  「我沒跟著你啊,我也去圖書館。」

  只可惜從此處到圖書館只有一條路,否則錢唯毫不懷疑,陸詢是寧可繞遠路也不願意和自己同行的。

  「我真的不是尾隨你,我就是想交個朋友。」錢唯擺出了一副誠懇的表情。

  「你就這麼缺朋友?要到路上找?連個同行去圖書館的都不放過?」

  錢唯腆著臉:「我就是只想和你交朋友,我說過,你是我學習的榜樣啊,和你做朋友,我覺得自己一定能變得更加先進。」

  「是嗎?」陸詢的聲音冷颼颼的,「既然你這麼想和我交朋友,剛才理財選修課上,怎麼零食發到我這裡就沒有了?周圍那麼多人,唯獨沒有發給我?」

  「這個……」錢唯腦門上有些冒汗,但還是急中生智道,「因為其他人對我而言都是普通同學,都一視同仁發同樣的零食就好,但你是我的偶像,對我來說是與眾不同的,對待你當然我要更加鄭重,怎麼能和普通同學待遇一樣呢?今天給他們發的都是普通國產零食,國產零食怎麼配得上你?!當然要是進口的才行啊!」

  陸詢露齒一笑:「謝謝。」

  錢唯心裡美滋滋的,看來陸詢這傢伙也和別人沒什麼不同,都喜歡聽馬屁,你看,一誇讚只有進口食品才配得上他把他給高興的。

  「那明天給我送早飯的時候把配得上我的進口零食一起帶給我吧。」陸詢的表情還是帶著微笑,「放心,你都把我捧成你的偶像了,你的禮物我是一定會收的。」

  錢唯:???

  難道不知道這種誇讚就和「下次請你吃飯」一樣,根本就是彼此下臺階的場面話???

  不過沒事!錢唯自我安慰道,這至少是個突破口,自己的初衷不就是成為陸詢的小狗腿嗎?從小,錢唯都被教導,做任何事就要做到極致,做到無人代替!所以做狗腿,也要做到極致,做到無人代替,敢為別人之不敢為!

  「陸詢!把你的球鞋給我洗吧!」錢唯大義凜然,「不管怎麼樣,確實是我提醒不夠縝密,才讓你踩到了狗屎,我應該負責!」

  洗踩到狗屎的鞋,錢唯自覺自己為了拍未來老闆馬屁已經做出了巨大的犧牲,然而沒想到陸詢竟然絲毫不領情。

  「你該不會是那種喜歡收集別人貼身物品的變-態吧?」他狐疑地看了錢唯一眼,「讓我都懷疑那狗屎是你故意放在路中間的了。正常人誰會跑來說要洗鞋,我們很熟嗎?」

  要換做平時的錢唯,早就「放你的狗屁竟敢污蔑你姑奶奶我是變-態」了,可對著陸詢,錢唯想想未來,不自覺矮了一截。

  「我真的只是想和你做朋友,對你也沒有非分之想,只有仰慕之心,讓我做你的跟班也行!」錢唯語重心長道,「你懷疑我就是懷疑你自己,難道你對你自己的人格魅力那麼沒有自信嗎?」

  陸詢沉凝了片刻,打量著錢唯:「你是有所圖吧?怎麼,是想哪門課期末考試讓我給你偷看?」

  「我怎麼是這種人!」錢唯義正言辭,「當然,你要是願意讓我偷看也是可以的!刑法你覺得怎麼樣?不行的話法理學也可以!」

  「我不願意。」

  「……」給點面子你也不用拒絕的這麼快吧……

  「至於做不做朋友,那就看你未來表現了。」陸詢似笑非笑地看了錢唯一眼,這才轉身回頭走了。

  這???這是終於和陸詢的關係有了一線生機?!錢唯望著陸詢的背影,差點熱淚盈眶,她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後她背靠陸詢的資源扶搖直上賺錢數錢到手抽筋的場景,美,這場景真是太美了!

  陸詢!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表現的!

  ****

  陸詢離開後,錢唯還是繼續去了圖書館應聘,今年圖書館勤工助學的崗位很多,錢唯沒什麼懸念地成功上崗。應聘完時在圖書館正遇上來自習的李崇文,錢唯趁機搭訕問他借了民法的課堂筆記。她自然沒有改性洗心革面,借筆記不過是多了個由頭,有借就有還,這樣就有了下一次為了表示感謝請李崇文吃飯的正當藉口,水到渠成,堪稱完美。

  和未來老闆陸詢成為朋友、幫助陸詢和莫梓心終成眷屬成為未來老闆老闆娘的媒人、改變李崇文的人生避免他重蹈覆轍得病、走上打工攢錢買房的致富道路,截至目前,重生以後的這幾件大事,錢唯可謂是有條不紊慢慢地推進著,回宿舍地路上,錢唯一邊走一邊盤算,想了想,唯獨還遺漏一件事還沒開始行動,事不宜遲,現在就幹!

  劉詩韻對錢唯突然捧回來的一堆東西好奇地圍著左轉右轉,她照著那些包裝盒上的字念了出來。

  「章光101……霸王洗髮水……錢唯?你買了這麼多都是什麼玩意兒?」

  錢唯從眾包裝盒中分別拿出了一套章光101和霸王洗髮水遞給了劉詩韻:「好東西,你值得擁有,這可是目前市面上最好的幾款了,看在我們深厚的革命友誼上,送你一套了。」

  劉詩韻很愕然:「這都是生髮治脫髮的,你頭髮又不少,我也多著呢,買這玩意兒幹嘛?你該不是被什麼傳-銷組織洗腦做什麼代理經銷商了吧?」

  錢唯拍了拍劉詩韻的肩膀,語重心長:「你以後就知道了,咱們學法律的,容易頭冷,防患於未然,年輕人,以後你就會感激我了。」

  「那這個呢?」劉詩韻從一堆生髮產品裡找出了一張色彩豔俗的卡片,「『陽光健身』?你?一個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人,竟然辦了學校裡那個健身房的會員卡?」劉詩韻沉吟了片刻,才有些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看上健身房裡哪個男的了吧?」

  「你懂個屁!」錢唯白了劉詩韻一眼,「學法律,需要有絕對強健的體魄!身體強壯,才能熬夜以後不猝死,另外尤其需要練習短跑長跑,以後被對方當事人圍攻的時候方便跑路。」

  「哈哈哈哈哈,得了吧錢唯,你肯定是看上誰了。」劉詩韻哈哈大笑完,又有點憂傷,「不過你這生髮產品我先收著吧,最近我是有愁的事,感覺頭髮都愁掉了。」

  「什麼啊?」

  「還不就是之後的職業技能大賽嗎?系主任讓我組織,可說實話,這種活動誰有興趣啊,雖說有獎金,但也才那麼點,誰看得上啊?要是搞個什麼噱頭就好了,我們法學院女的多,比如能把陸詢叫上參加,那就能帶動其餘女生來參加了。」

  「那你去遊說陸詢啊!」

  劉詩韻翻了個白眼:「別想了,陸詢才不可能參加這種級別的活動,太幼稚太不上檔次了,人家根本看不上,他可都是參加國際性比賽的,那個Jessup模擬法庭辯論賽,全英文專業法律性辯論,你知道嗎?算了,不和你說了,我去想想怎麼搞今年下個月的職業技能大賽吧。」

  劉詩韻去忙她的事了,錢唯也沒閒著,她是個行動派,當晚就去了健身房。

  上一世的錢唯確實如劉詩韻所言,從沒有想過鍛煉身體,連一次健身房的大門都沒踏進去過。這次去,還真是大開眼界,A大的健身房,設在體育館一樓,設施算得上豪華了,器械室內有一排跑步機和踏步機,在鍛煉的人也不多,器械室的一側則是校體育館的游泳池,這個泳池是A市體育賽事時都曾徵用的,設施十分完備,而器械室另一側是一個練功房,平時有瑜伽課和芭蕾等舞蹈課,這個點了,練功房裡倒是傳來一陣陣女生們嘰嘰喳喳的聲音和音樂聲,錢唯一問,才知道原來是學生會文娛部正在為今年中秋的舞蹈節目排練。連接著器械室的健身房大廳裡有一個檯球桌,這個點了,真正健身的人倒是不多,反而是檯球桌很有人氣,圍著一群人,錢唯好奇看了一眼,打檯球這幫男生痞裡痞氣的,頂著當年流行的洗剪吹髮型,好幾個頭髮染得五顏六色的,耳朵上還掛著耳釘,為首的那個手指間還夾著一根點燃的香煙,完全無視了健身房的禁煙標誌。這些年因為擴招,A大也下設了二級學院,雖然同樣冠著A大的名,教學樓宿舍也都在A大裡,但實際錄取分數線比A大的正統本科部低了不知多少,生源自然不怎麼樣,有不少家境不錯的小混子也被家人出錢送了進來,結果也沒在學校裡好好學習,成天拉幫結派橫行霸道,眼前這群打檯球的八成就是二級學院的那部分人。

  那些人此時交頭接耳在說著什麼,錢唯也沒在意,徑直走到器械室,上了一台跑步機開始跑起來。

  二十分鐘揮汗如雨,正在錢唯漸入佳境之際,突然聽到大廳傳來了騷動的聲音。

  「留下陪我們天哥打個檯球怎麼了?不情願?」

  「給個面子一起打個球,待會請你吃夜宵。」

  「不夜宵了,麻煩讓一讓,我們要回宿舍了。」

  拉拉雜雜的幾個男聲裡,那脆生生的女聲回復就顯得非常清晰了。

  錢唯停下跑步,往檯球桌那一看,就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莫梓心和幾個女生正被那群小混子攔住在檯球桌前,她們身上還穿著舞蹈服,原來剛才在練功房裡排練節目的正是她們。

  為首被稱為天哥的混子頭目笑嘻嘻的,撩了撩自以為很帥氣的長劉海:「你叫什麼?留個號碼,交個朋友。」

  他看向的自然是最漂亮的莫梓心,此刻她身上的貼身舞蹈服緊緊包裹著她的身體,勾勒出她漂亮的身材曲線,剛才排練過的臉上因為跳舞還紅撲撲的,帶了點汗珠,充滿了吸引力,但她的臉上寫滿了拒絕和冷淡。

  「我有男朋友了,不好意思。」

  「有男朋友也可以分手,這種時候都不陪你不來接你回宿舍的男朋友要來幹嘛?不如現在換一個,我送你回去?」

  莫梓心從來都是被人捧著的待遇,遇到這樣二皮臉糾纏不休的,很快就不耐煩了:「你讓不讓開,不讓開我報警了。」

  這種荷爾蒙上腦年紀的小混子最在乎的就是面子,當著其他幾個女生還有自己手下的面,被莫梓心用這種態度回復,被稱為天哥的頭目果然拉下了臉,他摁滅了手裡的香煙,吊兒郎當地朝著手下幾個弟兄使了個眼色。

  「今晚你們不僅要留下打球,還要陪我們去外面再玩玩。」

  錢唯心裡乾著急,莫梓心啊莫梓心,你就不能服個軟虛與委蛇一下,一定要跟人家硬碰硬?和莫梓心同行的幾個女生大概也從來被人捧慣了,也不是省油的燈,嘰嘰喳喳就和幾個混子吵起來了,幾個混混也上手開始拉扯莫梓心一行了,局勢越發不可控起來。

  錢唯實在看不下去,可惜此刻器械室鍛煉的男生都走了,她只能趕緊給錢川打了個電話:「我在體育館遇到點事,趕緊帶點你們體科院的兄弟過來救急。」

  錢唯匆匆關照完錢川,就從器械室衝了出去,準備去大廳幫莫梓心解圍。

  「你湊什麼熱鬧,好好待著。」

  就在她要往外衝之際,一隻手從她身後拉住了她的衣領,一個慵懶的男聲響起。

  錢唯回頭,才看清來人是誰。

  九月的夜晚,眼前的少年身上穿著鬆垮的運動T恤,剛從衝淋房出來,額前的發上還滴著水,雪白的臉上因為衝淋房的溫度還帶著淡淡的粉,嘴唇飽滿,帶著健康又豔麗的紅色,眼珠黑亮,睫毛纖長,從運動褲下露出的長腿筆直性-感,錢唯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陸詢這雙腿,腿部線條實在是很美,皮膚下能看到蟄伏的肌肉線條,既不失陽剛又不至於粗獷,恰到好處的讓人難忘。

  但錢唯好在沒忘記正事,她見了救星一般激動:「陸詢!」

  陸詢瞟了一眼錢唯,撩起運動T恤下擺隨意擦了擦還沒來得及吹幹的頭髮,頃刻間便有細小的水珠飛灑出來,落到了錢唯的臉上,錢唯這才發覺出自己的臉上有多燙,她看著因為陸詢動作而露出來的緊實腹部,只覺得臉發熱到仿佛那滴水珠剛接觸自己皮膚,就會被自己臉上的溫度蒸發。越是不經意越是撩人,19歲的陸詢,介於成熟與青澀之間,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荷爾蒙,錢唯只要在心裡默念「非禮勿視非禮勿視」,可他的腹肌和人魚線還是在她腦海裡晃蕩……她亂七八糟地想著,陸詢當律師真是可惜了,當男公關可能發家致富更快一點……

第八章

  「外面那麼吵,什麼事?」陸詢踢了踢發呆的錢唯。

  錢唯移開了眼睛,清了清嗓子:「莫梓心被幾個小混混纏住了!我本來想去幫忙的!現在幸好你來了。」

  「行了,沒你什麼事。」陸詢一邊說著,一邊就往大廳走,錢唯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莫梓心很快也看到了走來的陸詢,她原本表情冷淡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如釋重負般的笑意:「陸詢,太好了,你來了。」她轉頭看了一眼被稱為天哥的混子頭目,「這是我男朋友,他運動完要送我回宿舍了。」一邊說著,莫梓心一邊小鳥依人的上前挽住了陸詢的手臂,她黑亮的眼珠看了看陸詢,那樣子楚楚動人極了。

  陸詢的手臂頓了頓,他沒有接莫梓心的話茬,只是瞟了一眼她們一行女生:「你們先走,剩下的事我來。」他瞥了一眼眼前的小混混,「有什麼問題就男人之間解決,總不至於一群男人欺軟怕硬專挑女生下手吧。」

  「行啊,有你這句話就行,那我們就男人和男人之間聊聊。」那混子頭目撇嘴笑了笑,沒有再阻攔女生離開。

  那些女生如蒙大赦,道謝後就準備離開,莫梓心咬了咬嘴唇,站在陸詢身邊,輕聲道:「我陪你。」

  陸詢皺了皺眉,這次他不著痕跡地抽走了莫梓心挽住他的手臂,把對方往外面推了推:「你先走。」

  莫梓心終於一步三回頭地走了,最後那個眼神情意綿綿的錢唯都要融化了。

  很好,這不就是電視劇裡英雄救美的經典橋段嗎?莫梓心被糾纏,陸詢挺身而出,假扮男友後假戲真做,自此芳心暗許,你是風兒我是沙纏纏綿綿到天涯,可以說非常完美了。錢唯心裡有些澎湃,難道這一世,這麼快就能見證未來老闆和老闆娘的終成眷屬?錢唯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直到陸詢不客氣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你還杵著幹什麼?」陸詢瞪了她一眼,「留著添亂?」

  看看,讓人家莫梓心走的時候多客氣,對待自己就這樣了……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錢唯想了想,自己留著確實沒什麼用,她估摸著錢川也快到了,自己不如這時候去體育館外面接應錢川和他的兄弟們。

  「我給你叫了人,我去外面接應。」錢唯壓低聲音,對陸詢擠眉弄眼表忠心,「你放心,我不是臨陣脫逃的人,我錢漢三會再回來的!陸詢,加油!一定要撐到我回來!」

  陸詢瞥了錢唯一眼:「你怎麼臺詞這麼多,你又不是主角,趕緊別給自己加戲了,快走。」

  莫梓心一行人走了,錢唯則焦急地在體育館門口翹首以盼等錢川。

  「走吧。」

  可錢川這死小子左等右等都沒來,反而是陸詢自己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走了出來,喊了錢唯一聲。

  錢唯:「???你怎麼出來了?」

  「所以這時候我應該還在裡面被他們群毆?」

  「我不是這個意思……」錢唯打量了一眼陸詢,「你身上有哪兒受傷了嗎?」

  陸詢不屑地哼了聲:「難道所有問題都要靠武力解決?你以為我是你弟弟?」

  「所以你這麼快竟然就感化了那幾個混混?」

  「人要都這麼好感化還要法律幹什麼?」

  「那你是怎麼解決的?」錢唯實在好奇。

  「我和他們說,莫梓心卸妝了特別醜。」

  「……」

  「我正要提分手,如果他想追更好,我馬上把聯繫方式給他,我來支招幫他追,省的莫梓心糾纏我不肯放手。」陸詢聳了聳肩,「最後他死活不要聯繫方式,讓我趕緊走。」

  「……」

  ***

  晚間的校園,微風習習,從體育館回宿舍樓一路人並不多,錢唯和陸詢並肩走著。

  「幸好這事就這麼平息了,我本來叫了錢川帶幾個他們體科院的同學來的,結果他在外面唱KTV,剛才也沒趕來,不過你這麼厲害都解決了,所以我也讓他不用來了。」雖然錢唯最終沒幫上忙,但她怎麼能錯過這種表忠心的機會,「我本來在跑步,一看到遇上麻煩的是莫梓心,我馬上就想著去幫忙的,你要不出現,我肯定也會為莫梓心挺身而出的!」

  既然是表忠心,不僅要對未來老闆表,自然也不能忘記未來老闆娘,畢竟在未來老闆面前表示自己要維護未來老闆娘,也是十分加分的!

  然而陸詢這傢伙不走尋常路,錢唯這麼上道,他竟然並沒有表現出任何感激,反而是責難般地挑了挑眉:「莫梓心和你有什麼關係,你挺什麼身?你挺身了又能幹什麼?」

  這麼一說,自己挺身而出確實沒什麼用……

  但這時候怎麼能露怯,錢唯清了清嗓子:「我雖然不能打,但是,我可以用法律震懾他們,我會告訴他們,他們的行為已經觸犯了《治安管理處罰條例》第二十八條,任意追逐、攔截他人,這是尋釁滋事罪,會受到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的拘留,還會罰款!」錢唯拍了拍胸口,「你放心,我也是很聰明的,我和錢川不一樣,我也會用腦子解決問題,靠過硬的法律知識征服強敵!」

  「是第二十六條。」陸詢看了一眼錢唯,「聰明的你看起來法律知識不是很過硬,而且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是情節較為嚴重的,就剛才他們那樣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就行了。」

  「……」你不在意這些細節會死嗎陸詢!

  「還好我今晚去游泳了。」陸詢沉默了片刻,才笑了笑。

  錢唯也放鬆下來,是了,要不是今晚陸詢去體育館游泳了,莫梓心就要危險了,現在這樣的結局,真是很好,經過這一晚,不論怎樣,在莫梓心心中,陸詢的形象肯定是十分高大的,而陸詢見到莫梓心遇難,想必也漸漸意識到她在自己心中的重要性吧。

  兩個人就這麼並排走著,一時之間有些安靜,錢唯覺得有些尷尬,正準備繼續找話題,前方宿舍樓裡突然傳來了女生們大聲的尖叫。

  「色狼!抓色狼啊!」

  錢唯愣了愣,才意識到是之前半夜翻進女生宿舍的色狼又出沒作案了,而就在她發愣的當口,就見有個戴著帽子的男人從前面宿舍樓裡急匆匆地逃了出來。

  「抓色狼啊!別讓他跑了!」樓上的女生趴在陽臺上指著那男人叫著,錢唯還沒徹底反應過來,陸詢就已經跑了出去,他朝著樓上幾個女生指引的方向追了過去,錢唯和陸詢正在宿舍樓下不遠處,此時確實有追擊的優勢。

  陸詢人高腿長,即便剛遊過泳,體力還是一級棒,等錢唯氣喘吁吁跟著跑過去的時候,他已經追上那偷窺的色狼,把對方按倒在地,準備把對方的手扭到背後。

  那色狼大概為了不被扭送公安機關,開始拼命掙扎,錢唯眼尖,看到他從褲子口袋裡拿出了一把折疊刀往陸詢紮去。

  「陸詢,小心!」

  錢唯下意識地衝上前用手想打開對方的兇器,這麼一阻礙,替陸詢倒是擋住了攻勢,陸詢很快又一次扭倒了對方,騎到對方身上,狠狠給了對方一拳徹底壓制住了對方。也是這時,其餘路過也見義勇為的男生追了過來,一起按住了那色狼。

  剛才那一瞬間,錢唯也沒多想,她的手為陸詢擋住了衝著他腹部去的刀子,硬生生被劃了一刀,此刻回過神來,才感覺到疼,她面色慘白地盯著自己手上不斷出血的傷口,驚嚇中有種眩暈的感覺。

  陸詢見有別人制住了那色狼,也不再管剩下的,只是急匆匆皺著眉頭朝錢唯走來,他一把拿起了錢唯受傷的那隻手:「走,我帶你去醫務室。」

  「我……我腿軟……」這倒不是矯情,錢唯特別貪生怕死,此刻心裡想著自己那個不斷流血的傷口,只覺得大限已至,怕不是要失血過多死了吧……

  陸詢看了一眼臉色慘兮兮的錢唯,也沒說話,他索性一把打橫把錢唯抱了起來。

  因為抓色狼,本來就寢的女生幾乎都醒了,此刻來圍觀的也有不少,陸詢這麼顯眼的行走荷爾蒙,本身就因為抓住了色狼夠有英雄光環了,現在竟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不管不顧地抱起了個女生,其餘圍觀群眾震驚了。

  錢唯心裡只想著自己的傷口,反倒是壓根沒顧得上這些探究的、嫉妒的、不明所以的目光,她也沒徹底反應過來自己是在陸詢懷裡,只是一把緊緊抓住了陸詢的上衣。

  「陸詢,我有一句話要和你說,我怕現在不說以後就沒機會了。」

  陸詢這一次的聲音難得有些緊張和無措:「你別說話了,會沒事的,我帶你去醫務室。」他一邊說著,一邊加快了腳步,但抱著錢唯的雙手,還是穩穩當當的。

  「陸詢,你就給我這個機會吧,我只有這麼一個要求了。」錢唯虛弱道,「你一定要記著我今天的傷是為救你受的,如果我大難不死……」

  「是要我以身相許是嗎?」

  「不!」錢唯激動地抓緊了陸詢胸口的衣服,「我怎麼是那種趁人之危的人?我沒有非分之想!我只想對你說……」

  「陸詢,苟富貴勿相忘!」錢唯深情道,「他日你若飛黃騰達,一定要記得帶我一起發財一起飛,以後你要是做律師做合夥人,一定要把最好的案源給我,要是我做了你的下屬,你一定要關心我照顧我,平時不要讓我加班,年終獎多給我點,如果有好的小夥子記得介紹給我,最好是那種家財萬貫但父母雙亡的,這樣不容易有婆媳問題……」

第九章

  「陸詢,苟富貴勿相忘!」錢唯深情道,「他日你若飛黃騰達,一定要記得帶我一起發財一起飛,以後你要是做律師做合夥人,一定要把最好的案源給我,要是我做了你的下屬,你一定要關心我照顧我,平時不要讓我加班,年終獎多給我點,如果有好的小夥子記得介紹給我,最好是那種家財萬貫但父母雙亡的,這樣不容易有婆媳問題……」

  「你都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

  不知是不是錢唯的錯覺,陸詢的腳步開始沒那麼快了。

  「陸詢,你沒力氣了嗎?走快點!再慢點我可能要失血過多死了!」錢唯催促道,「我現在覺得自己頭很暈,眼前都有點發黑,身體也發冷,人還有點犯困,我看電視劇裡都說,這時候如果一旦睡著,就醒不來了……」

  「現在是九月,今晚的氣溫有二十六度。」

  「還不是因為我的血一直在流,帶走了我體內的溫度啊。」錢唯露出了悲慘的表情,「我根本不敢去看我的傷口,我怕看到那不停流的血就昏過去。我要堅強!」

  「那你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不知道是不是錢唯的錯覺,陸詢的聲音此刻聽起來又一點兒不緊張了,反而是慢條斯理的好整以暇。

  「有,我還有。」錢唯掙扎道,「如果我大難不死,在期末法理學考試上,我希望能得到你的幫助……」

  「給你偷看是吧?」

  「如果是你主動願意給我看,那不見偷看,那叫互助合作共同進步,先富帶動後富……」

  「還有呢?」陸詢一邊走一邊問。

  錢唯心中感慨萬千,蒼天有眼啊,給了自己這麼一個機會為陸詢挨了一刀,也不算虧,至少陸詢還算知恩圖報,能主動問自己還有什麼要報答的,現在就是收穫的時刻,自己可以趁機提要求了!

  「我希望你以後不論發生什麼事,都對我友愛團結一點。」

  「還有呢?」

  「我知道你每次專業課都不缺課的,能不能偶爾幫我簽個到?」

  「還有呢?」

  「我希望你能幫忙參加一下我室友劉詩韻下個月要組織的法學院職業技能大賽。」

  「還有呢?」

  怎麼這麼多還有?陸詢這麼好說話,就不正常了!這絕對有詐!錢唯一激靈,意識到有些不對,她抬頭一看,才發現了問題所在。

  「哎!!不是要送我去醫務室嗎?你什麼時候往回走了?啊?陸詢?你不能這樣,是你要我提要求的,現在你嫌我提的多了不準備讓我去醫務室治療,準備讓我自生自滅了嗎?你別忘了,你這種是不作為的犯罪!我是為了救你受的傷,你對我是有救助義務的!!我要有個三長兩短你是要被問責的!!」

  「錢唯,我看你身體挺好的,不用去醫務室了。」

  為了引起陸詢的重視,錢唯誇張道:「我的手被劃了一刀!現在的我感覺更冷了,眼前都快看不見了!」

  「是嗎?」錢唯只聽到陸詢似笑非笑的聲音,他指了指錢唯受傷的那隻手,「可是你的傷口早就不流血了啊。」

  「……」

  錢唯看了一眼,還真的……不在流血了……

  剛才害怕之下她根本沒敢仔細看傷口,此刻一看,才差點昏厥過去,那根本是一道很細很細的皮外傷,最開始湧出的血早就凝固了……

  她抬頭,才看到陸詢正微笑地看著她。

  這就真的很尷尬了……

  「這個……血可能剛止了吧……」錢唯開始打哈哈,「吉人自有天相,哈哈,哈哈哈。」

  然而陸詢相當不給面子,他笑了笑:「在你說要記得給你介紹好的小夥子時候,就止了。」

  「謝謝你精彩絕倫的表演,現在可以從我手上下去了。」

  陸詢你個禽-獸我和你不共戴天!!!錢唯從陸詢懷裡蹦了下來,簡直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難怪剛才陸詢的步子越來越慢,原來是看了自己一路好戲!!!她就知道,重生一世,怎麼可能把搞定未來老闆陸詢的任務完成的如此輕鬆!這根本還是hard模式好嗎!

  「還有,明天的早飯我想吃食堂的素燒賣和水晶灌湯包,記得早起幫我搶。」

  算你狠!!!錢唯惡狠狠地盯著陸詢的背影,如果目光能化為實物,恐怕此刻陸詢背上都被燒出兩個窟窿了。雖然傷口很小,但難道自己為他擋刀這個情誼,就能這麼忽略不計嗎?

  「別瞪我。」陸詢卻似乎背後長了眼睛一樣,「跟我去一趟男生宿舍。」

  「不!我拒絕!我是有原則的人!!」

  陸詢瞥了錢唯一眼:「你別想多了,我可沒準備讓你進我宿舍,你就在宿舍樓下等一下。」

  錢唯最終還是扛不住陸詢的淫-威,乖乖就範等在了男生宿舍樓下,這個點了,時間不早了,寢室樓都快鎖門了,很多男生正趕在鎖門之前回宿舍,看到門口還站著的錢唯,都好奇地忍不住看了幾眼,搞得錢唯和某個等在男宿舍樓下的女癡-漢似的。

  幸好陸詢還算有良心,沒讓錢唯等上太久,過了片刻,他就往宿舍門口走來,手裡拿著袋東西,隨手丟給了錢唯。

  「雙氧水和創可貼。」他言簡意賅,「上次你給我的,你回去自己處理下傷口吧,別留疤。」

  錢唯剛想說謝謝,就聽見陸詢這傢伙繼續道:「畢竟你不是我,留疤還是會影響你未來找對象的。」

  「……」錢唯想穿越回一分鐘前打死想說謝謝的自己。

  「謝謝。」

  錢唯愣了愣,才意識到這句謝謝不是自己說的,而是對面的陸詢說的。

  他似乎對道謝也有些不自然,目光看向了別處:「下次別這麼衝動了,男人打架,躲遠點。」

  「……」

  見錢唯沒反應,陸詢又有些沒好氣:「聽見了沒?」

  「哦……聽見了……」錢唯想了想,決定為自己爭取下利益,「既然你想謝我,那明天的早飯是不是可以……」

  「恩,明天早飯不用送宿舍樓下了,在食堂等著吧,我自己來吃。」陸詢說完,朝她揮了揮手,「回去吧。」

  那樣子,氣派的和皇帝揮手讓伺候自己的小太監跪安似的……

  錢唯想,自己為什麼這麼苦命,為什麼自己未來的老闆會從小是這種作威作福的大爺,為了表示對自己擋刀的謝意,於是如此「大發慈悲」地免掉了自己包郵的跑腿……你倒是給我把搶早飯的活兒也免了啊!

第十章

  錢唯手裡提著素燒賣和水晶灌湯包,坐在食堂門口的餐桌上伸長了脖子等著陸詢,劉詩韻掛著兩個黑眼圈站在她的邊上,等她們兩人的哈欠打了十來個,陸詢終於慢悠悠地來了,他穿了一件米色的休閒上衣,卡其色的褲子,其實是很普通的大學生穿著,然而他那張臉實在不普通,丟哪兒都是鶴立雞群的效果,錢唯身邊那桌的兩個女生便在悄聲討論他。

  「喏,那個就是我們學校的門面擔當陸詢,法學院的活招牌,之前我們法學院官網上用了他的照片和視頻做宣傳,結果法學這種全國就業率倒數第一的專業,一下子填報志願的女生爆滿了。你今天來我們學校找我串門還真是來對了,平時很難得能看到他的。」

  「好帥啊!真的好帥!一對比我們學校的校草簡直不能看了,完全是庸脂俗粉。」

  錢唯聽著她們的對話,忍不住想翻白眼,一看就是懷春少女什麼都不懂,她們要是知道28歲陸詢的雷霆手腕和法律圈內名號,就知道什麼叫做「蛇蠍美人」了。

  「哎,他好像在往我們這邊看哎,好像朝著我們這邊走……」

  陸詢在這兩個女生偷偷的餘光打量中,徑直走到了錢唯和劉詩韻的面前坐了下來。他顯然被人看得多了,早就習慣了這種明著暗著的注明,渾然不在意。

  可錢唯不是陸詢,她一直是個普通的人,學習成績普通、家境普通、愛好普通,工作以後業績也普普通通。如今因為對面的陸詢,連帶著遭到了許多打量和注視,即便身邊還有劉詩韻陪著,也一下子不自在起來。

  陸詢瞥了一眼劉詩韻,抬頭對錢唯道:「和你吃飯還買一送一?我約她了?」

  錢唯嘿嘿笑了聲:「我這不是為了你好嘛,你想,食堂人多眼雜,要是大家都看到你和我單獨吃飯,過十分鐘我估計就要傳出你和我有點什麼的緋聞,再過二十分鐘可能學校論壇裡就有超過三十個目擊者要提供四十種關於我們的戀愛故事版本。」她拉了拉身邊的劉詩韻,「我這樣帶上我朋友,這樣就不是我們兩個人單獨吃飯,就不容易對你有不好的影響了嘛。」

  「你知道以前和我傳過緋聞的都是誰嗎?」

  「我知道我知道。」劉詩韻搶答道,「歷來和你傳過緋聞的分別是:播音主持系的系花蔡欣欣;新傳院女神陳嘉萌;土木工程學院那個知名的大一新生烏龍茶妹妹,不過據說你真正喜歡的是咱們法學院之花莫梓心……」

  陸詢看了一眼錢唯,就光笑笑,也不說話。

  「……」錢唯牙癢癢地想,你不就是想說,就算廣大群眾看見我們單獨吃飯也不至於傳你和我的緋聞嗎?諷刺我就算了,你還此時生無聲勝有聲上了?看到你是我未來老闆的份上,我忍了!

  她忍辱負重地把一直捂在手裡的素燒賣和水晶灌湯包拿給了陸詢:「那你慢慢吃,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但陸詢哪裡有那麼好打發,他眉毛上挑:「你買的這些夠吃嗎?」

  錢唯有些無語,自己分明買得足足夠夠的了,因為一起工作,她很清楚陸詢的用餐習慣,他通常隻吃七八分飽,早餐尤其吃的少而精,所以她完全是按照陸詢的習慣來買的早飯,哪知道19歲的他顯然骨骼清奇胃口奇大……

  「再買三杯豆漿。」

  真懂得享受……要了吃的還要喝的,一喝還要喝三杯,你是屬饕餮的吧陸詢?

  行了,總不能讓未來老闆餓著,錢唯雖然心裡吐槽,但還是利索地重新去排隊買早點了。

  可惜此時素燒賣和水晶灌湯包早就被搶沒了,錢唯只能硬著頭皮買了兩個大肉包,豆漿倒是買上了。

  等錢唯把東西一股腦推到陸詢面前準備走人的時候,陸詢又叫住了她。

  「坐下。」

  「嗯?」

  陸詢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錢唯身邊顯然很激動的劉詩韻:「請你們一起吃。」他笑了笑對錢唯道,「畢竟昨晚要感謝你,你也別因為能和我一起吃飯太激動。」

  錢唯盯著陸詢那張妖孽的臉,只覺得胸中有一口濁氣。這算請???明明是我自己花了錢花了時間排了隊買的啊!我為什麼要激動啊???我有什麼好激動的啊!

  只可惜現在是2009年9月,新浪微博還剛開始內測沒多久,還沒有那些風風火火的行銷大V,否則去給「我的老闆是極品」投個稿,錢唯相信,陸詢怎麼的都能輕鬆上榜年度十大極品老闆排行榜,不是榜首也能混個季亞軍。

  都說吃東西時最能顯示一個人的教養,陸詢吃起早飯來和吃米其林法餐似的,帶了一種貴族的傲慢和慵懶,錢唯兩三口就吞了包子,劉詩韻盯著陸詢的臉都忘了吃,陸詢還在優雅地小口吃著素燒賣,錢唯想起工作後陸詢對自己各種頤指氣使的場景,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

  結果很不幸,本來低頭吃著東西的陸詢突然微微抬了頭,一下便看見了這個毫不遮掩的大白眼。

  陸詢冷笑一聲:「錢唯,你對我有什麼意見嗎?」

  「沒,沒有,我對你絕對沒有意見。」

  「那你剛才那個白眼是怎麼回事?不是說要和我做朋友?怎麼翻朋友白眼?」

  錢唯指了指自己眼睛:「我這兩天在你的精神指引下每天挑燈夜讀,這不眼睛都有點看抽筋了。」說罷,為了佐證自己的說辭,她硬著頭皮又連環翻了幾個白眼,這下可真的快把眼睛翻抽筋了……

  陸詢顯然並沒有買帳,他黑色的眼珠轉了兩圈,線條冷峻的嘴巴微微抿著,雖然什麼話也沒說,但以錢唯對他的瞭解,他這是準備找茬的前奏。

  絕對不能讓他找茬!

  錢唯急中生智:「其實,我對你是有一個意見的!」

  陸詢挑了挑眉:「哦?」

  錢唯神色嚴肅地從袋子裡掏出了一個樂扣保鮮盒,用番邦小國進貢似的姿態恭恭敬敬地擺在了陸詢面前,保鮮盒裡面整整齊齊切片擺放著一盒鳳梨,正是錢唯為了拍陸詢馬屁提前準備的。

  「我對你唯一的意見,就是你這個人學習做事太認真,太不注意自己身體了!」錢唯狗腿地笑了笑:「飯後兩小時來點水果,對身體好,我給你準備了鳳梨,平時也要勞逸結合……」

  陸詢瞥了錢唯一眼:「可惜我不太喜歡吃鳳梨。」

  「……」

  難道錢唯會為此就偃旗息鼓放棄嗎?當然不會!狗腿,也講究靈活變通!

  好在錢唯工作後早就練就了睜眼說瞎話的本領,她看了一眼陸詢,淡定道:「鳳梨從發芽,到成長,再到燦爛的盛開、結果都能心無旁騖,行者無疆,即使方寸之土,也要深入精髓,帶著追求完美的信念,所以鳳梨象徵著完美無缺,就和你一樣!我覺得水果之中,只有鳳梨配得上你!真的,你應該學著喜歡吃鳳梨,那才是符合你氣質的水果!這次,試試吧!」

  雖然這番說辭充滿了吹捧之意,但好歹陸詢沒有再發作了,他終於收起了之前風雨欲來的表情,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錢唯,但好在最終把那盒鳳梨給收下了。

  工作後被陸詢淩虐慣了,錢唯對他的不計較下意識就想感恩,她狗腿道:「還有那個,我今天開始在圖書館裡打工,二樓東館。」她朝陸詢眨了眨眼睛,「只要我在一天,東二里就有你的專屬座位一天。你知道的,這可是很難得的,你想想,現在九月天氣熱,你可以去吹空調,等十月下旬開始溫度降低了,圖書館裡有暖氣也比較暖和。」

  09年,A大的宿舍裡還沒有裝空調,九月A城氣溫仍舊很高,因此有空調吹的圖書館就成了大家爭搶的地盤。圖書館早晨七點開門,而五點半就已經有人在排隊準備搶座了,開館十分鐘內六層樓十個館內自習室全部會被哄搶一空,因為在A大,這館內座位可是重要物資,在大學裡追姑娘,連續幾個月送花不一定行,反而是連續幾個月每天幫姑娘在圖書館裡占位絕對更有效,要還不行,再試試幫姑娘全宿舍一起占位拉大統一戰線,如果這都不行,那就是真的不行了。

  圖書館勤工助學的工作是一學年聘用制度的,錢唯自認為拋出的橄欖枝很有吸引力,畢竟這等於幫陸詢確保了未來一年內的圖書館座位。

  只是陸詢總是不按理出牌,他的臉上波瀾不驚,壓根沒一點激動的表情,一張臉十分平靜:「我不太去圖書館。」他微微一笑,「以我的成績不太需要去圖書館,何況每次去了以後反而都沒法安心學習。」

  「為什麼不能安心學習?」

  「總是有女生給我寫紙條。」陸詢看起來有些困擾,「有一次還有個男的。」

  「……」

  行了行了,知道你是萬人迷了,下一題下一題!

第十一章

  在不少女生各色的目光中頂著壓力和陸詢吃完早飯後,錢唯回宿舍帶上課本和劉詩韻一起趕去上刑法課。刑法是法學十四門核心課程之一,也是司法考試重點學科,當然讓錢唯不得不出席的理由主要是刑法課老師每節課都會對前一次上課內容進行隨堂測驗,一學期的隨堂測試分數將作為平時分,如果隨堂測試成績不理想,即便期末考合格了,那仍舊有掛科的風險。

  錢唯有個本事,就是上課昏迷,一到下課就清醒。刑法課一結束,她就趕緊收拾東西,沒顧上劉詩韻,先快步追上了李崇文,她走的時候餘光掃了一眼坐在窗邊的陸詢,莫梓心正走到了他身邊和他說著什麼。

  「李崇文,上次的民法課堂筆記還給你。」刑法課結束的時間正好差不多是午飯時間,錢唯終於追上李崇文,「為表感謝,我請你吃飯吧。」

  李崇文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潤文雅,他淡淡地笑笑:「不用了,都是同學,只是借筆記而已,沒什麼,不用破費請我吃飯了。」

  錢唯知道,他八成並不準備吃午飯,但即便如此,李崇文從沒有那種捉襟見肘的狼狽,他總是克制的、溫柔的、文雅的,像極了民國時期那種受過良好教育的救國青年,他的痛苦他的不安都是自己的,他不會為此責怪外界,也不會怨天尤人,更不會心態失衡,即便身處困頓,也絕不認輸,每天仍舊能充滿希望體面地生活,一步一步,即便慢也要朝著目標奮進。

  「主要其實今天刑法課上老師講的幾個案例,我不是很理解,想再找你請教一下,想著正好一邊吃飯一邊問問你,這樣下節課隨堂測試成績也能好一點。」

  錢唯還想再說點什麼顯得自己更有誠意,結果被劉詩韻的聲音打斷了思路,她剛整理好課本,也追上了錢唯。

  「錢唯,你不會是發燒了吧?腦子沒事吧?」她狐疑地看了眼錢唯,摸了摸她的額頭,「你怎麼突然轉性要好好學刑法了?不是你說的,現在這個社會,大案看政治,中案看影響,小案看關係,大部分時候不看法律,所以不用好好學習了嗎?」

  錢唯淚流滿面,她以前為了不學習可找盡了各種冠冕堂皇的理由啊……劉詩韻啊劉詩韻,你不知道我是多麼艱難才能找盡藉口請李崇文吃飯嗎!你就不能別拆臺嗎!

  錢唯咳了咳:「怎麼不看法律了?期末考試的時候就看法律。」她義正言辭道,「而且刑法一定要好好學。」

  劉詩韻不解:「為什麼?」

  「因為你長大了就會明白,賺大錢的辦法,都寫在刑法裡。」

  李崇文這下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好了,那一起吃飯一起研究未來賺大錢的方法吧,好好商量下是準備搶劫銀行還是殺人越貨?」

  三人一同去了食堂,這次還真的是一邊吃一邊探討刑法問題,錢唯內心實則對那幾個案例並沒不理解之處,但為了自然而然地找李崇文吃飯,狠下了心強迫自己聽著枯燥的法學分析。

  「原來是這樣!」李崇文分析完,錢唯佯裝恍然大悟道,「你這麼一講,真是豁然開朗啊!」

  李崇文面露微笑:「還有哪裡有問題嗎?」

  「沒有了沒有了!你講的真的太清楚了,不過刑法每節課都有隨堂測試,我以後能不能再請教你?組個學習小組這樣?作為報答,我幫你買一個月早飯吧。」錢唯的如意算盤打得不錯,反正她也要早起替陸詢買早飯,不如幫李崇文一起買了,李崇文是個好人,他不應該那麼年輕就得了胃癌,更何況他未來可是個法官,和他處好對自己未來的人脈也很有幫助呀。

  「你別不同意。」錢唯搶在李崇文婉拒之前說道,「我是那種寧可自己不吃早飯也要賴床的人,這學期決定早起晨讀,但我要自己一個人,肯定堅持不了,你就給我個機會,讓我給你買早飯,你就當這樣一舉兩得監督我早起了吧。」

  李崇文最後到底拗不過錢唯,只能點頭同意了。

  「對了,我昨天去超市,鳳梨買一送一,我買多了,自己一個人也吃不掉,給你一盒啊。」大概是剛才給陸詢鳳梨時候說順口了,錢唯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拍馬屁道,「鳳梨從發芽,到成長,再到燦爛的盛開、結果都能心無旁騖,行者無疆,即使方寸之土,也要深入精髓,帶著追求完美的信念,所以鳳梨象徵著完美無缺,就和你一樣!我覺得水果之中,只有鳳梨配得上你!看到這盒鳳梨的時候,我就想到了你,你一定要給我這個面子,把這盒鳳梨給吃了。」

  李崇文不比陸詢,陸詢對待這些溢美之詞面不改色心不跳,顯然早就免疫了,也或者是厚臉皮的他不論怎樣的吹捧都能淡然收下;李崇文就害羞多了,他聽了錢唯這番話,白淨的臉頰微微泛紅,眼睛也不敢正視那盒鳳梨般的看向了別處,不過好在錢唯達到了目的,他最終收下了那盒鳳梨。

  等李崇文走了,劉詩韻才從剛才的目瞪口呆中緩了過來,她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錢唯,朝她豎起了大拇指。

  「高,你真是太高了。」劉詩韻拍了下自己的大腿,語氣充滿了懊惱,「我怎麼沒想到呢!要我有你一半的智慧,我至於現在還是單身嗎?」

  錢唯:???

  「我做的最錯的事,就是一次只有一個目標,雞蛋就不應該放在一個籃子裡啊,上次那個建築系的系草和後來那個電腦學院的才子,我應該一起追的啊!就用同一套方法就行了,多線進行,Multi-Task,還省時省力效率高,比如像你這樣,早飯,兩個一起買;鳳梨,兩個一起送;就算是討好人家的說辭,也就背一套就行了!你看你剛才那個鳳梨象徵什麼完美無缺,隨便往哪個想追的人身上一套都能用。」劉詩韻拍了拍錢唯的肩膀,「錢唯,你真是個人才!你也很有勇氣,竟然想陸詢和李崇文一起追,這兩個可都是咱們法學院的,你不怕事情敗露?」

  「我什麼時候要追這兩個人了???」錢唯咳了咳,「我只是為了和這兩個人搞好關係,你沒聽過一句話嗎?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變化龍?你看看,陸詢和李崇文,這倆一看就是未來法律圈的精英,我未來可要做律師的,和未來圈中大佬搞好關係不吃虧啊!這是一種投資!以小博大!人啊,就是相識於微末時去結交感情才深,你要等人家飛黃騰達了,沒准再看一眼人家都是死罪!」

  可惜不論錢唯怎麼解釋,劉詩韻也用一種「我懂你,你不用解釋了」的表情看著她,直到下午,她還一臉憂心忡忡地盯著錢唯。

  「你說你萬一要是把陸詢和李崇文都追上了怎麼辦啊?這時候到底拒絕誰呢?哎,我替你想想就好頭痛啊,好難抉擇。」她說完,又自己否定了自己,「不過應該不會,畢竟他們都不瞎。」

  「……」

  劉詩韻摸了摸下巴,還不忘補刀:「至少我們陸詢肯定不會。李崇文性格看起來比較溫和,還沒准被你和平政變成功;陸詢就不可能了,他那麼冷豔高貴,完全就是天山雪蓮型的,平時恨不得拿鼻孔看人,你放心,你應該不會面臨難以抉擇的困境的……」

  聽到這裡,雖然沒有非分之想,但錢唯不服氣了:「為什麼陸詢一定看不上我啊?我也有很多優點也很聰明伶俐活潑可愛啊。」

  劉詩韻撇了撇嘴,對天翻了個大白眼:「行,聰明伶俐活潑可愛的你要是能把陸詢搞到手,我叫你爸爸。」

  「哼。」錢唯死撐著打腫了臉充胖子,「我的聰明伶俐不需要通過這種事證明,我的才智應該運用到推動中國法制進步上!做人,怎麼能局限於兒女情長的小愛,應該胸懷國家的大愛!」

  回答她的,是劉詩韻一個極其有力的「呸」。

第十二章

  「錢唯,今天晚上有空嗎?有空的話和我一起去大禮堂吧。」

  錢川來找錢唯的時候,錢唯正奮鬥在抄法理學論文的前沿,「去大禮堂幹什麼啊?」錢唯抬頭瞥了一眼人高馬大的錢川,「站邊上點,你擋著我光了。」

  錢川笑嘻嘻的:「今天晚上大禮堂舉辦校園十佳歌手大賽,我有個哥們的女朋友去參賽了,他要朵拉點人給他女朋友去現場加油助威,你要沒什麼事就一起去唄,等比賽結束了他請客吃飯,那哥們你也認識的,就是我們籃球隊的張立強。」

  校園十佳歌手大賽!!!錢唯的心裡一激靈,一下子清醒了,她激動道:「不行,我不去,你也不能去!」

  校園十佳歌手大賽是歷年學生會文娛部組織舉辦的大型活動之一,上一世,錢川就是在這個十佳歌手大賽上第一次遇到了作為文娛部主辦方工作人員的莫梓心,那天的莫梓心打扮特別漂亮,外加作為主持人,本身就站在臺上萬眾矚目,錢川自此對莫梓心一見鍾情開始了晝思夜想魂牽夢縈的單戀歲月,最終錢唯看不過去他相思成疾的苦情,在錢川的迫切懇求下挺身而出,一方面出招給錢川提供了各種追女生的錦囊妙計;另一方面背地裡出面各種搞破壞,堅決不讓陸詢和莫梓心有二人世界的機會,堅決爭做新時代的電燈泡,長此以往雙管齊下,就此成功幫助錢川撬了陸詢的牆角,錢唯也自此開始了得罪陸詢的作死之路。

  重活這一世,錢唯說什麼也不能讓歷史重演,絕對要在源頭上杜絕悲劇的發生,這一次,她一定要阻止錢川今晚見到莫梓心從而淪陷!

  對錢唯的過激反應,錢川有些迷茫:「為什麼啊?你有事不去就算了,為什麼我也不能去啊?」

  錢唯露出一臉悲涼的表情,睜眼說瞎話道:「實不相瞞,你那個哥們張立強,其實是我暗戀的人,之前聽到他有女朋友我已經萬箭穿心和死一樣難過了,難道現在你還忍心叫我去給他的女朋友加油助威,看著他們恩恩愛愛親親我我嗎?」錢唯一邊說一邊摸著胸口,「感覺心又絞痛起來了,錢川,扶扶我,我喘不過氣了……」

  錢川大驚:「臥槽?你竟然暗戀張立強?什麼時候的事?雖然他人不錯,可他不愛洗澡夏天整個人汗臭和腳臭交織啊……」

  錢唯面不改色:「這叫男人味,我就喜歡他這種有味道的男人。」

  「……」

  「總之,我不能接受我的弟弟竟然去給我的情敵加油助威,這是我作為姐姐最後的倔強。」

  錢川皺了皺眉,最終露出了無可奈何的表情:「行了行了,那我也不去了,陪你總行了吧。」

  「你好歹表示表示,我這可是失戀了,這樣吧,今晚我就給你個機會請我吃大王火鍋吧,新光廣場那邊新開的那家。」

  「行吧。」

  說走就走,錢唯拽著錢川,兩個人一路風風火火地就朝大王火鍋走去,大王火鍋才剛開沒多久,十分火爆,等位要等上個把小時,錢唯去拿了個號,前面竟然還有十五桌,與其乾等著,不如去逛逛,於是她拉著錢川就逛起新光廣場來。

  A大位於A市的大學城,說是大學城,其實就是A市的郊區,這兒最大的綜合性購物消費中心就是新光廣場了,因此新光廣場裡幾乎都是周邊校區的大學生,尤其以情侶居多。錢唯和錢川走在其間,也吸引了不少目光。不是錢唯護短,錢川這傢伙人高腿長,雖然面部五官不及陸詢貴氣,但也是濃眉大眼鼻樑高挺很陽光健氣的小夥子,算個帥哥絕對沒問題。而雖然是雙胞胎,但錢唯和錢川長得並不相像,兩個人走在一起,乍一看倒像是一對很有默契顏值上佳的情侶。

  以失戀的名義,錢唯決定好好敲錢川一頓竹杠。她一會兒買個鞋,一會兒買條裙子,買完了就指揮錢川去買單,買完單錢川還得充當提包的拎著一堆大包小包。

  這麼逛了一圈,走到糖炒栗子鋪時,錢唯又有些忍不住的嘴饞了,然而正當她準備回頭喊錢川去排隊時,卻在眼角的餘光裡看到了兩個熟悉的人影。

  那不是陸詢和莫梓心?

  這兩人,男的俊女的靚,正站在糖炒栗子鋪的隊尾,儼然一道亮麗的風景線。莫梓心一臉害羞帶怯兩頰緋紅,一會兒低頭看看地面,一會兒抬頭看看陸詢,而陸詢這傢伙還是那副高嶺之花的清貴模樣,身姿挺拔,目光直視前方,似乎沒什麼能入了他的眼,就算身邊站著這麼漂亮的姑娘,他仿佛也視而不見。

  錢唯在心裡罵了一句假正經。瞧瞧這男人,嘴上說著不要,身體卻很誠實。在自己面前口是心非地說著對莫梓心沒有那份心,結果背地裡和人家都約會上了。約會就約會吧,還裝得這麼不近女色似的道貌岸然,也不怕裝-逼被雷劈。

  「錢唯,怎麼折回來了?你不是嚷著要吃糖炒栗子嗎?我看到就在前面啊,要不要我去幫你排隊?」

  錢唯一把拽過錢川就往回走:「不吃了不吃了,我突然肚子好疼想去廁所。」

  雖然疑惑為什麼莫梓心沒有去校園歌手大賽現場,但莫梓心今天打扮的只比上輩子歌手大賽時還漂亮,幸好錢唯急中生智還是成功避免了錢川和莫梓心歷史性的相遇。

  只是錢唯沒想到的是,重活一世,自己做出了不同的選擇後,似乎其餘事也都有了自己無法預測的變數,有些相遇,終究仍是阻擋不了。

  見到莫梓心和陸詢後,錢唯也沒心思再逛了,她拉著錢川就回了大王火鍋門口排隊,結果她前腳剛走到火鍋店門口,後腳就撞上了陸詢和莫梓心……

  雖然她不停在錢川面前蹦跳著試圖阻擋他的視線,但她個子比錢川實在矮了太多,根本是杯水車薪……

  錢川一把提溜開了錢唯:「你幹嘛?在我眼前蹦來跳去的,晃得我頭暈……」他還想說什麼,就看見了不遠處的陸詢,「喲,這不是我們小白……」

  「小白臉」三個字沒說完錢川就頓住了,錢唯知道他本來是想諷刺兩句陸詢的,然而如今的他,兩隻眼睛完全越過陸詢,盯住了他身後的莫梓心,小麥色的臉頰上慢慢升騰起一點害羞的表情,完全忘記了自己剛才說到一半的話。

  錢唯只覺得眼前一黑,她的腦海裡隻閃過一句話:命運的六芒星開始旋轉,冥冥之中暗藏玄機……人生啊,很多事你不論怎麼阻止,注定要發生的還是仍舊要發生。

  在錢唯還沒反應過來之前,錢川比她行動更為迅速,他調整了一下表情,語氣真摯熱情道:「陸詢!好兄弟!你怎麼在這裡?好久不見了啊!」

  「……」錢唯目瞪口呆,錢川這種泡妞時候的伶俐勁怎麼沒見他用在學習上?他要對學習有這種精神,早就去少年班了吧。

  陸詢嘴角斜了斜,露出個玩味的冷笑。

  錢川也不惱,就頂著陸詢這個笑容,毫不在意道:「你們也是來吃大王火鍋的吧?」他像久別重逢的好兄弟一般衝上前摟住了陸詢的肩膀,眼神友善溫柔地看了一眼他手裡拿的號,「哎,你這個號前面還有十六桌呢,要不你們和我們一起吃唄,我和錢唯的號馬上就要到了,反正大家都是朋友。」他說完,狀若不經意般瞟向了陸詢身後的莫梓心,「這位是?」

  「莫梓心,我和錢唯的同學。」陸詢笑了笑,看了一眼錢川,「不過,我們什麼時候是朋友了?我怎麼記得你說過,下次見我一定要先給我一拳?」

  錢川乾笑了兩聲:「咱倆是典型的不打不相識。」他輕飄飄地用拳頭點了點陸詢的肩膀,「我說的一拳是我這種獨特的打招呼方式,你可別理解錯了,之前雖然咱們有點誤會,可在錢唯的疏導下,我早就對你有了新的瞭解,錢唯說你為人正派,長得帥人還聰明,穿衣顯瘦脫衣有肉,有八塊腹肌,簡直是男人中的男人……」

  錢唯恨不得跳起來掐死錢川,可閉嘴吧他,為了結交莫梓心竟然這麼可勁地吹捧陸詢,還能空口白話地扯出這麼多吹噓陸詢的話,還盡往她錢唯的頭上扣。

  錢川越說越離譜,陸詢倒是一直安安靜靜地沒打斷他,只是表情仍舊淡淡的讓人摸不透,錢唯偷偷瞥了他一眼,他也就那麼漫不經心地回了錢唯一個眼神。

  「錢川,人家陸詢和莫梓心都是我們法學院的尖子,人家出來吃飯肯定是有什麼正事要聊的,我們還是別給人家添亂打岔了,怎麼能打擾別人呢。」錢唯扯了扯錢川的袖子,準備叫錢川把他們的號讓給陸詢。

  結果錢唯還沒繼續說下去,陸詢就慢條斯理地開口了:「不打擾。」

第十三章

  結果錢唯還沒繼續說下去,陸詢就慢條斯理地開口了:「不打擾。」

  錢川哪能錯過這種機會,他當下勾住了陸詢的肩膀:「走走,好兄弟,一起吃,今天我請客。」

  錢唯知道陸詢人高腿長,但沒想到他站在185的錢川身邊竟然還比錢川略高一點,錢唯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著錢川和陸詢一同走進火鍋店的背影。

  錢川剛才說什麼?他請客?這傢伙平時對錢唯幾乎一毛不拔,根本沒有姐弟愛,要不是錢唯祭出失戀大招,他壓根都不會想起來請錢唯喝一口熱湯,現在竟然說要請客???

  同樣站在原地的還有莫梓心,她咬了咬嘴唇,臉色並不怎麼好看。錢唯和她打招呼,她也帶了點敷衍地簡單點了點頭。

  不用莫梓心說,錢唯也知道,這心情能好嗎?本來是出來二人世界的,結果半路衝出兩個程咬金,偏偏陸詢這沒情商的傢伙竟然就這麼大剌剌把這場約會變成了四人聚餐。

  莫梓心落座之後臉色還有些沒緩過來,因而顯得有些冷淡,當然這完全擋不住懷春少男錢川的熱情。

  「來來,喝杯果汁。」

  「梓心吃辣嗎?點個鴛鴦鍋吧,這家火鍋的辣特別勁,我怕你受不了。」

  「筷子給你。」

  「要我幫你去弄點火鍋醬嗎?」

  錢唯實在看不下去了:「錢川,你坐下好好吃行嗎?怎麼這麼盡嘚瑟?」

  「為女生服務,本來就應該是紳士所為。」

  「那你怎麼不給我也服務下?」

  錢川撇了撇嘴:「你這麼man,算女的嗎?」

  這黑良心,有了心儀的女生就忘了親姐,錢唯懊惱不已,上一世自己到底眼睛被什麼蒙蔽了去幫錢川撬牆角啊?平白得罪了衣食父母陸詢。不值,實在太不值了。

  這廂錢川這麼積極主動,那邊的陸詢卻巋然不動。人吧,就怕有對比,這一對比吧,就高下立見,這麼長此以往,莫梓心心裡能好受?錢唯瞅了陸詢好幾眼,朝他擠眉弄眼了好幾下,試圖提醒他也起身給莫梓心服務一下,結果陸詢卻怎麼也get不到點,他不僅仍舊和個少爺似的坐著沒動,還指使起起身準備去拿火鍋醬料的錢唯起來。

  「海鮮醬、沙茶醬、芝麻醬、一勺麻油。」

  錢唯:「什麼???」

  陸詢微微一笑:「幫我也調一份火鍋醬,你不是順路嗎?我要什麼調料記下了嗎?」

  陸詢啊陸詢,就你這個大爺樣,活該上一世被撬牆角!

  *****

  「來,梓心,吃個包心丸子,這個是這家店的特色。」

  「這個牛肚好了,來,嘗一點。」

  「要不要我給你拿點西瓜水果什麼的?」

  一頓飯,簡直變成了錢川對莫梓心獻殷勤的大型表演現場,錢唯坐在一邊乾著急,可陸詢卻仍舊一派雲淡風輕,絲毫沒有流露出莫梓心被人覬覦而該有的緊張嫉妒和不安。他吃得十分文雅,像吃的不是火鍋,而是什麼米其林大餐,莫梓心因為錢川的貼心服務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陸詢也無動於衷,就那麼安安靜靜坐著自己一個人慢悠悠吃著,對已經和錢川笑著攀談的莫梓心,也絲毫沒有干預的意思。

  這可怎麼辦?難道歷史又要重演?莫梓心又一次會被錢川追走?自己又一次會被陸詢當做奪妻仇人進行打擊報復?

  錢唯一會兒看看錢川,一會兒看看莫梓心,一會兒看看陸詢,心裡緊張得不得了。

  錢川這沒皮沒臉的傢伙卻絲毫沒感受到錢唯的急凍光線,他為了博美人一笑顯然什麼都願意出賣了。

  「其實我這個人,平時一直埋頭認真學習,也不喜歡結交亂七八糟的人,所以大部分時候都不會出來逛街的,今天出門也是特殊情況。」錢川歎了口氣,「今天出來,主要是因為錢唯失戀了,我是陪她來散心的,你看,這些大包小包,都是為了讓錢唯開心我給她買的。」

  醉心學習,人際關係簡單、為人單純、姐弟情深、出手大方、待人體貼溫柔。這就是錢川一番話向莫梓心傳遞的資訊。

  錢川這傢伙,別看平時大大咧咧的,該奸詐的時候一點也不落下風,真是套路的不得了!

  莫梓心果然很買帳,她抿嘴一笑,看了一眼錢唯:「你們感情真好,錢唯,真羡慕你,我也好想有個這樣的親兄弟。」

  錢川借驢下坡:「那沒問題,感覺上應該我比你大那麼一點兒,要不我給你當哥哥好了。」他還想趁機再接再厲,卻不料一直安靜不發言的陸詢終於有了反應。

  「你失戀了?」陸詢抬頭看了一眼錢唯。

  「怎麼不是,她啊,原來暗戀我一個哥們,結果我這哥們有女朋友了,她可傷心了。其實吧,要是錢唯早點和我說,我說什麼也幫她把我這哥們給搞定啊。」錢川接過話頭,然後又把話題轉回了莫梓心身上,「梓心,你要有什麼要幫忙的,可別學錢唯,儘管和我開口,我一定幫你搞定。」

  這一刻,錢唯發自內心地對錢川佩服,以前從沒看出這小子這麼有水準,不論什麼話題,都能輕鬆繞一圈為自己所用,也是個奇才了。

  可錢唯能說什麼呢?她只恨自己給自己挖了坑,現在說什麼也沒法澄清了。不過錢唯也不算太在意,畢竟陸詢和莫梓心,恐怕也都不會對自己的感情生活有什麼大興趣,不過當個八卦般聽過就算了。

  錢川面對著讓他一見鍾情的莫梓心,情緒更是高昂,美人的微笑是最好的催化劑,他夾菜端碗倒水更勤快了,最後完全是司馬昭之心也不準備掩飾了,他完全忽視了在座的錢唯和陸詢。錢唯在桌下踢了錢川幾腳提醒他稍微收斂點,他也直接無視,最終逼得錢唯給了他一腳狠的,可惜愛情大概真的給人力量,錢唯這一腳踢得連桌子都震了震,把陸詢夾到嘴邊的丸子都震了下來,然而錢川竟然毫無知覺般繼續談笑風生。最後莫梓心起身去拿醬料,他還要護花使者般的跟去。

  偌大一個火鍋前,於是就剩下了陸詢和錢唯。

  「你剛才踢我踢得挺開心?」

  陸詢開口時錢唯嘴裡正塞著個包心丸子,他的話嚇得錢唯不小心咬破了丸子裡的夾心,那滾燙的湯汁流出來,燙的她一口又把那丸子毫無形象地吐了出來,丸子掉進面前的碗裡,濺出了湯汁。

  陸詢動作迅速地向後仰了仰,像是要閃避那可能飛濺到他身上的湯汁。他皺眉檢查了一遍全身,確認沒被濺到後,才重新警告意味地看了一眼錢唯。

  失策啊失策,踢的竟然是陸詢,難怪錢川不為所動……

  「誤會誤會!」錢唯趕緊解釋,「我其實是要踢錢川的,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別和他一般見識,他體科院的,你懂的,那大腦,用來下火鍋都嫌浪費火鍋料。」錢唯認真道,「你放心,我保證,絕對不會讓錢川再冒出來破壞你和莫梓心約會的,我待會就把他拽走。」

  陸詢看了錢唯一眼,抿著嘴沒說話。

  錢唯有些感慨,看來就算是未來在律師界呼風喚雨隻手遮天的陸詢,在青澀期的戀愛中也是如此不開竅的。男人這生物啊,看來還是要敲打敲打的。

  「陸詢啊,喜歡就要追,感情這種事,男人一定要主動。」錢唯挺語重心長,「我知道你平時被人捧慣了,很難一下子變換模式,但女朋友,就是拿來寵的啊。」錢唯指了指不遠處正交談的莫梓心和錢川,「錢川我可以幫你搞定,從中作梗什麼的,但是莫梓心這麼漂亮聰明,就算沒有錢川,也會有別人來追,你不能再這樣了,你也要多表現自己,全方位展現自己的魅力,比如吃飯的時候多照顧照顧莫梓心,幫她夾點菜,主動幫她去拿火鍋醬料。」

  「我什麼時候說了我要追莫梓心?」

  你看看,事到臨頭還不承認?!

  「你都和她兩人約會了,還不是追?」錢唯一臉了然的表情,臉上就差掛上「年輕人,不要害羞,誠實地面對你自己」這句話了。

  「她因為上次健身房的事感謝我請我吃飯。」陸詢頓了頓,「我本來拒絕了,但她請了我幾次,一直堅持。」

  錢唯痛心疾首:「你看看你,人家莫梓心都已經這麼勇敢地走出了第一步,你還竟然不好好珍惜,人情往來講的不就是有去有還嗎?今天她請你吃飯,不就給了你理由回請嗎?一來二去,你乘勝追擊下,你們倆就成了!」

  錢唯還想再說,可惜錢川已經帶著莫梓心朝這邊走來了,她朝陸詢擠了擠眼睛,適時地閉了嘴。

第十四章

  錢川嘴巴甜,也不知說了什麼把莫梓心哄得笑聲連連,陸詢卻一點沒有聽進錢唯的忠告,繼續表情淡然地自顧自優雅用餐。

  錢唯實在有些恨鐵不成鋼,她決定使出大殺招:「哎,陸詢,莫梓心,我想起來我和錢川還有點事,現在吃得也差不多了,我們就先走了。」說完,她給錢川使了個眼色。

  然而錢川卻全然不顧:「你有事你先走吧,我沒什麼事啊。」

  「我失戀了,難道你不陪著我?」錢唯瞪大了眼睛,「我要是想不開去跳河了割腕了,你怎麼和爸媽交代?你的良心過得去嗎?」

  錢川翻了個白眼:「就看你剛才那個食量,你也不像想不開的人,你看看你剛才吃了多少豬肉丸子?十二個!你一見到丸子眼睛都亮了,你能自殺?」他朝莫梓心和陸詢道,「錢唯這個人,你們放心吧,她就是還剩一口氣,也會掙扎著爬起來吃東西,尤其喜歡豬肉,只要豬還沒滅絕,她就死不了。」

  「我那是痛苦至極之下的暴飲暴食!」

  「那你要是自殺了正好便宜我,本來家產還要分兩份,現在全歸我了。」錢川揮了揮手,「錢唯,你走吧,我還得留下買單呢。」

  他這番話,逗得莫梓心又笑起來:「你們感情真好。」

  錢唯心中在咆哮,我們哪裡感情好?!!

  錢川嬉皮笑臉地看了一眼錢唯:「你不是要走嗎?那趕緊走吧,別耽誤了你正事啊。」

  錢唯本來主要目的是想把錢川帶走,這下偷雞不成蝕把米,但騎虎難下,她不捨地看了眼火鍋湯裡沸騰的魚片肉片,咬牙切齒道:「那我走了!」

  「我也先走了。」就在錢唯站起來之際,陸詢清冽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們兩人慢慢吃。」

  錢川笑得差點合不攏嘴:「陸詢,你路上可一定當心啊,改天我再好好請你吃個飯,咱倆好好敘敘,你這個兄弟我交定了。待會那就麻煩照顧下錢唯正好送她一起回學校了!有你在,我也放心!」

  錢唯看著錢川,心裡有些絕望,這狗腿的基因,她和錢川真是一脈相承……

  陸詢果然饒有興味地看了眼錢川,再看了眼錢唯,他一句話沒說,但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錢唯還試圖挽救局面,這怎麼能讓錢川和莫梓心單獨相處啊!這絕對不行!

  「陸詢,我沒事的,我可以一個人走回學校,你留下和錢川他們一起吃飯吧。」

  陸詢看了一眼錢唯,聲音懶洋洋的:「可是我沒準備送你回學校啊,我是有事去別的地方。」

  「……」錢唯心裡充滿了咆哮,陸詢,就算你看不上我,你在莫梓心面前偽裝一下紳士形象會死嗎?你至於臉上掛著這麼明顯的「你想多了」這種表情嗎?

  *****

  雖然錢唯極力阻止事情往最差的方向發展,但顯然現實是殘酷的,等她回過神來時,她已經和陸詢走在了離開的路上,錢川這小子還是成功和莫梓心單獨吃飯了。

  錢唯簡直痛心疾首:「陸詢,我給你製造了那麼多機會表現你自己,你為什麼都沒有好好珍惜?現在是很多女生喜歡你這種看起來冷酷到不行的類型,但你要知道,大家不是真的希望做了男朋友以後你還這麼冷,是希望你對別人都這麼冷,只對自己一個人暖,全世界只有自己是獨特的,要的是這個感覺。」

  「所以你喜歡這種類型?」陸詢瞥了錢唯一眼。

  「哦,我啊,高冷型、忠犬型、糙漢型、小鮮肉型、中央空調暖男型、霸道總裁型,我都可以接受。」

  陸詢顯然被錢唯的回答噎了噎,他頓了頓,才問道:「你有集郵癖?」

  「我只是比較博愛。」

  「那你的前任是哪一款?」

  錢唯白了陸詢一眼:「你能不能不要關注這些不重要的細節?」

  陸詢扯了扯嘴角:「我只是覺得,失戀的你似乎精神很亢奮,一點看不出痛苦,怕你這是受刺激過度用正常的行為來掩蓋內心的壓抑,別真想不開了連帶我也被扯上關係。」

  錢唯沒好氣道:「我好得很!陸詢啊陸詢,你怎麼就不能理解我的一片苦心呢?我根本沒失戀!失戀這種話是我編出來騙錢川的,本來莫梓心應該在學校大禮堂裡參加歌手大賽,錢川也會去,我騙他說我失戀才把他拉出來逛街避免他們兩個人見面,我怎麼會想到莫梓心也沒去參加,也上這兒吃飯來了啊!」

  陸詢聽到錢唯沒失戀,似乎覺得自己不會被失戀的她牽連到,神情整個放鬆下來,但隨即,他又面露譏誚道:「在錢川今天第一次見莫梓心之前你就算出他會追莫梓心了?還真是未卜先知,難怪一口咬定我會追莫梓心,你是不是有什麼妄想症?」

  錢唯梗著脖子解釋:「我就是知道!我有點預知能力,你那天不也看到了?中國法制史考試的幾道大題,我都提前預知到了。」

  陸詢冷笑了一聲:「我也有點預知能力。」

  錢唯不服:「你能預知什麼啊?」

  「要下暴雨了。」

  錢唯抬頭看了看天,雖然是個陰天,但也沒看出下雨的徵兆。

  結果錢唯和陸詢沒走幾步,竟然真的狂風大作,豆大的雨點劈裡啪啦地往下砸。

  錢唯簡直目瞪口呆:「你……你怎麼能預測到這些?難道你每次成績這麼好都是真的有預測能力預測都試卷題目?」

  「怎麼可能。」

  「那,難道你就是傳說中的烏鴉嘴?好的不靈壞的靈?」

  陸詢面無表情道:「氣象新聞十分鐘前剛發佈了全市暴雨黃色預警。你以後可以多關注點天氣預報,少看點封建迷信。」

  「……」

  天氣預警果然十分精准,這雨不一會兒就上升到了暴雨的程度,此刻錢唯和陸詢正走到一條小路,跑了十來分鐘才終於找到了一家可以躲雨的偏僻小咖啡館,錢唯也顧不得什麼,跟著陸詢就衝進了咖啡館。

  等錢唯進了室內,才意識到這是一家貓咪主題的咖啡館,店鋪雖然不大,但沙發上、地上都懶洋洋地睡著各色的貓咪。許是早就習慣了人類,這些貓咪也不怕生,喵喵地叫著,就朝著錢唯和陸詢走來,有一隻熱情的布偶徑直跳到了陸詢面前的桌上。

  錢唯心急眼快地一把把那隻布偶給抱離了陸詢。結果不知道陸詢是有什麼吸引力,連貓也對他似乎更加青眼有加一點,錢唯手裡那隻布偶還沒放下,就有一隻美短朝陸詢躍躍欲試,錢唯只能左手拎著布偶,右手過去提起了美短。

  「陸詢,你離我遠點!」

  陸詢皺了皺眉:「你到底在幹什麼?」

  錢唯提著兩隻貓,頗有點「兩手抓,兩手都要硬」的風姿,她賣了個關子:「記得我和你說過我有預知能力吧?」

  「所以?」

  「我可以告訴你,你貓毛過敏,你肯定以前不知道吧?」錢唯刻意營造出了神神叨叨的氛圍,「我勸你躲開點,否則小心腫成豬頭直接毀容。」

  結果陸詢只是略帶嘲諷地笑了一聲:「不用你預測,我從五歲開始就知道自己貓毛過敏,這種事也不是秘密,只要找我同宿舍的打聽下就知道了。」他說完,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盒子,取了一小顆白色藥片塞進了嘴裡,「所以我常備抗過敏藥。」

  陸詢吃完,神色淡定地走到錢唯面前,一左一右抱起了錢唯手裡的兩隻貓,徑直走到窗邊的沙發上休息起來。

  錢唯望著陸詢的背影,簡直目瞪口呆。

  什麼???從五歲時就知道自己貓毛過敏?身邊還常備抗過敏藥?可上一世裡,錢唯記得清清楚楚陸詢第一次發現自己貓毛過敏可是在工作後啊!那次有一位元客戶諮詢拜訪時帶上了養的貓,結果一個會開下來,陸詢整張臉都腫了。錢唯非常確定自己沒有記錯,因為最後是陸詢壓迫錢唯照顧了他一個晚上直到自己那張臉恢復成英俊的出廠設置。

  所以是哪裡出了問題???

  「兩位要來點什麼嗎?」

  「一杯摩卡。」陸詢看了一眼錢唯,「一杯熱巧。」

  熱騰騰的巧克力端上來以後,錢唯很快放棄了思考,她一邊喝著熱飲,一邊抖了抖因為被雨淋濕粘在身上的衣服,窗外的雨看起來一時半會兒還不會停,她轉過了頭看向對面的陸詢:「要不我們聊聊天?培養一下革命友誼?」

  陸詢放開了腿上的兩隻貓,他瞥了一眼錢唯,似乎本來想說什麼,然而只看了錢唯一下,他就倉促地轉開了腦袋,動作甚至大到有些粗魯,破壞了他一貫的文雅貴氣。

  「我們沒什麼好聊的。」

  「……」至於這麼無情嗎……

  陸詢整個人把頭偏了過去,只留給錢唯一個側臉,連一個眼神也沒有給她,他那雙漂亮得有些鋒利的眼睛看著窗外,濃密的睫毛卷翹中帶了點羽翼般的質感,皮膚白皙,側臉的線條漂亮而流暢,此刻坐在窗邊,如若外面是條人來人往的大路,恐怕陸詢單單這麼坐著,就能為咖啡店吸引來不少客流。

  錢唯盯著陸詢的臉看了片刻,才轉頭看了眼窗外,雨還在下,她發著待,陸詢仍舊沒有理睬她,但間或,錢唯能感受到陸詢偶爾瞟過來的目光,然而等她轉頭看向對方,陸詢那種若有似乎的目光便又看向了別處。

  昏黃的暖色燈光下,錢唯終究把打量這家咖啡館的目光又轉回到了陸詢身上,然而這一次她發現了陸詢的異樣。

  「陸詢,你的臉好紅!不會剛才淋雨感冒發熱了吧?」錢唯指了指陸詢的臉頰,她不說不要緊,這麼一說,陸詢似乎連耳朵都開始泛紅了。

  然而面對錢唯的關心,陸詢顯得態度有些奇怪的惡劣,他看了錢唯一眼,馬上像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一樣,飛快地移開了目光,甚至都稱得上有點慌亂。

第十五章

  錢唯簡直莫名其妙,就算自己的長相不是莫梓心那一款的,但也不至於長得辣眼睛啊,平時捯飭捯飭走在街上,也是常常有人搭訕的,陸詢至於這樣嗎?

  「陸詢……」

  結果錢唯話還沒說,就被陸詢打斷了:「你安靜點,別和我說話。」

  「……」

  就這樣,兩人之間保持著絕對的安靜一起坐在咖啡館裡,陸詢似乎打定主意不準備看錢唯,他的頭一直望著窗外,臉上的紅色終於漸漸消退,然而眼神偶爾瞟到錢唯時仍舊有些忽閃。

  好在暴雨來得快,結束得也快,窗外的雨終於停了,天空也重新澄澈起來,錢唯站起來,迫不及待想馬上回宿舍去,身上的衣服還有些濕答答的,她急著回去換。

  然而她剛站起來準備往外走,陸詢就一把拽住了她的手。

  「你坐著。」

  「為什麼啊?」

  陸詢也站了起來,高大的身軀遮住了錢唯面前的光線,他看了一眼錢唯,又移開了目光,姿態挺獨-裁。

  「你問那麼多幹什麼。就在這裡等著。別走開。」

  他說完,又警告意味地看了一眼錢唯,然後竟然自己一個人轉身推開門快步走了出去。

  錢唯被一個人留在咖啡廳裡,看著陸詢高大的背影目瞪口呆,這是什麼發展?明明天氣都好了,為什麼不能兩個人一起走,陸詢一定要讓自己等著?

  好在陸詢說到做到,並沒有讓錢唯等很久,他就行色匆匆地推開了咖啡館的門,錢唯還沒來得及發問,陸詢就劈頭蓋臉丟了一件黑色外套給她。

  「穿上。」

  「啊?」

  陸詢皺了皺眉:「把這件衣服穿上,我說的還不夠詳細嗎?」

  「可是我不冷啊……」

  「刑法課期末論文我幫你寫。」陸詢看了錢唯一眼,「你穿上。」

  「好好好!我穿!我穿!」錢唯在這個巨大的喜訊面前,都有點找不著北,她幾乎是搶一般的從陸詢手裡拿過那件外套,趕緊往自己身上套了上去。

  「把拉鍊拉上。」

  錢唯連連點頭,趕緊把黑外套胸口的拉鍊拉了上去。

  她穿上衣服後,陸詢才終於好像能重新直視她一般把頭轉了過來,他掃了錢唯一眼,臉色變好看了不少。

  難道是怕自己淋雨後著涼嗎?錢唯看了一眼臉有點臭的陸詢,突然有點釋然:「謝謝你啊,陸詢。」看來自己未來的黑心老闆,也還是可以搶救一下的。

  陸詢抿起嘴角,面色冷峻:「不用謝,你裡面那件衣服太難看了,影響市容。」

  「……」

  錢唯望了眼自己套著的顯然隨手買的寬大黑外套,想不明白陸詢買的這一件,能美化市容到哪裡去,從咖啡館玻璃窗的倒影裡,錢唯總覺得自己像是套著個黑色垃圾袋,還是大號的那種……

  可惜陸詢顯然對自己的審美沒有繼續深聊的興趣,錢唯只能亦步亦趨跟著他,兩人沒再說話,直到兩人走到了學校門口,錢唯才突然想起了什麼。

  「哎?陸詢,你不是要去別的地方,不回學校的嗎?」

  陸詢似乎才想起來似的愣了愣,但片刻後他就重新恢復了自己高冷的神態:「我衣服也濕了,先回宿舍換。」

  「哦……不過你為什麼繞路啊?從學校大門進來走教學樓那條近路,明顯先到男生宿舍啊?」

  「女生宿舍到了,你還不走?」陸詢挑了挑眉,「你時間這麼多,我看你刑法課論文完全可以自己寫了。」

  「哎哎哎,我沒時間,我很忙的,刑法論文就交給你了!我先走了!再見!」

  錢唯說完,趕緊一溜煙地跑了,生怕陸詢反悔似的。

  ****

  「你怎麼穿得和個黑烏鴉似的回來了?」一進宿舍,正在塗指甲油的劉詩韻就盯著錢唯的黑外套有些愕然,「出去時候明明穿的不是這件衣服啊?」

  「你也覺得這件外套醜吧?還特意給我買了讓我穿……」

  錢唯一邊嘀咕一邊把外套脫了下來,她正要繼續抱怨,卻被劉詩韻的一個口哨聲給打斷了。

  錢唯抬頭,才看見劉詩韻正意味深長地盯著她的胸口看:「錢唯啊錢唯,你竟然喜歡這麼性-感的黑色蕾絲bra啊。平時看不出來啊,你這事業線相當深啊。」

  錢唯低頭下意識看了一眼胸口,才終於意識到劉詩韻的意思,今天她穿了一件白色T恤出門,現在被暴雨淋過以後,緊緊貼在身上,完全毫無保留地勾勒出了身體的線條,更要命的是這件白色T恤濕了以後完全變成了透-視-裝,可以清清楚楚地看清錢唯的內衣……

  錢唯的臉轟的就紅了,連耳朵都變得滾燙起來。

  她剛才,竟然就穿著這樣的衣服在陸詢面前走來走去……

  劉詩韻語氣八卦:「你話還沒說完呢,是誰特意給你買了那個黑烏鴉似的外套讓你穿?是誰看到了我們錢唯小同學如此壯觀的事業線?」劉詩韻眯了眯眼睛,「說吧,你在誰面前上演了這出濕-身-誘-惑?是故意的?搞上沒?你這個胸器應該無往不利啊。」

  錢唯紅著臉,沒好氣道:「沒!我沒想搞人家,也沒搞上!」

  「哎,不應該啊,人家都給你買衣服讓你穿了,這就是不希望你這個身材讓其他人看啊,而且買個這麼醜的衣服,總感覺故意似的,好讓你穿這麼醜都沒其他人關注你,感覺這男的用心挺險惡,老奸巨猾啊……」劉詩韻摸了摸下巴,「我感覺你完全不是對方的對手。」

  劉詩韻這傢伙言情小說真是看多了,錢唯心想,陸詢能看上她?呵,那恐怕他真的得瞎了才行。

  *****

  錢唯再次見到陸詢,是第二天早上,這時候的錢唯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決定忽略咖啡廳的插曲。她一如既往地給陸詢送早餐,這一次陸詢沒有再要求錢唯一起吃,而是直接拿走了早飯,只在臨走前又回頭喊住了錢唯。

  「圖書館座位的事,現在還有效嗎?」不知是否是錯覺,陸詢的臉上露出了一點彆扭的表情,他昂著頭,眼睛只看了一眼錢唯,就又移開了。他今天穿了一條修身的褲子和藏青色上衣,腿型筆直,而深色的衣服則襯得他容色逼人,恍惚中錢唯想起來校園論壇裡說的,陸詢的長相讓人覺得自己能和他講話都是一種榮幸。

  「有!當然有!」錢唯搓了搓手,表忠心道,「我對你,只有要約,不會有要約邀請,我向你提供的offer,永遠都不會撤銷!」

  「哦。」陸詢轉開了眼神,「那幫我在圖書館占個座位吧,我最近都準備去。」

  「沒問題!你什麼時候到圖書館直接來東二館找我就行。」錢唯朝陸詢了然地笑笑,「這次要抓住機會啊。」

  陸詢皺了皺眉,又問了一遍:「什麼?」

  錢唯朝他擠眉弄眼了一番:「你懂的。」陸詢這傢伙也太能裝蒜了,這種事遮遮掩掩有意思嗎?之前自己明明說不愛去圖書館,也不在乎錢唯提供的占座服務,現在卻特意來說希望錢唯給他搞個座位,呵,錢唯心想,還不是因為最近一個禮拜開始,莫梓心常常出沒在錢唯負責的東二館裡自習嗎?還真當錢唯瞎看不出陸詢心裡那點小九九?明明喜歡人家莫梓心,很想追,可偏偏還傲嬌,追人還不肯大大方方地追,還不想被別人知道,要偷偷摸摸地進行。

  「有人少一點的座位嗎?」

  錢唯比了個「OK」的姿勢:「全包在我身上了」

  而早上剛和錢唯說過,下午陸詢就到圖書館東二館報導了。錢唯一邊把陸詢引到給他預留好的座位處,一邊神秘地笑笑:「一會兒有驚喜。」

  錢唯為陸詢占的座位是圖書館靠牆壁拐角的一張桌子,別處都擺了六人桌的大桌子,只有這裡因為空間限制,擺了張隻夠兩人坐的桌子,畢竟周邊也沒有其餘自習桌了,在這麼座位資源稀缺的圖書館裡堪稱是相當安靜的VIP式待遇了。

  陸詢那張難以取悅的臉上果然露出了難得的滿意笑容,甚至還少見地對錢唯笑了一下。

  錢唯得意洋洋,她想,等著吧,等待會兒你會更感激我的。

  果然沒過多久,錢唯就在東二館的門口看到了莫梓心嫋嫋婷婷的身影,從上周開始,她幾乎每天這個點會來東二館自習。

  「莫梓心。」錢唯壓低聲音喊住了她,「我幫你預留了座位,你不用再找啦。」錢唯說完,指了指牆壁的拐角處,「那兒,我領你去。」

  莫梓心雖然有些驚訝,但放眼一看,此時圖書館裡確實沒看見其餘空位,她聲線柔美地和錢唯道了謝,便走向了錢唯給她指路的座位。

  錢唯就這樣看著莫梓心朝陸詢所在的書桌走去,心中很是雀躍,她想,自己這個事恐怕辦得十分體貼了,這個驚喜想必陸詢一定心中十分喜歡。

  可惜錢唯的安生日子沒能持續多久,她剛交班了圖書館的工作,就被等在圖書館門口的錢川逮住了。

  「錢唯,我有件事情想拜託你幫忙。」錢川的語氣熱情洋溢。

  「沒門。」錢唯聽也沒聽就給予了對方無情的拒絕。

  錢川看了她這個反應,果然有些氣急敗壞:「這次不是問你借生活費,我就是想讓你幫我出出主意,我想追莫梓心。」

  這怎麼行?!莫梓心可是自己的未來老闆娘!

  「錢川,聽我一句,莫梓心和你不合適,你們是不會長久的!」

  錢川不服道:「你憑什麼這麼說?我這次是認真的,我決定和人家談一場永不分手的戀愛,現在不是流行從校服到婚紗嗎?我就要這樣的感情。」

  錢唯心想,按照上一世的經歷,你就算追上了莫梓心,最終你們也會分手的。可是面對此刻被愛情衝昏了頭腦的錢川,錢唯估計自己說什麼對方都不會信。

  「反正你別指望我給你當狗頭軍師或者幫你牽線搭橋。」錢唯無情地看了錢川一眼,「而且人家陸詢也喜歡莫梓心,你自己掂量掂量,你和陸詢一起競爭誰更有戲?更何況陸詢和莫梓心都是我們法學院的,平時能相處的機會也多,近水樓臺先得月,又都是學法律的學霸,還有共同語言。」

  「什麼叫我自己掂量掂量?」錢川一邊說著一邊就恨不得撩開衣服準備展示自己的肱二頭肌,「我哪裡比不上陸詢?何況陸詢根本對莫梓心沒那檔子意思。你看那天吃火鍋時候他都什麼表現啊,根本沒有要追的意思,我看他全程都在專心地吃東西,幾乎沒怎麼看莫梓心,反而是看了你不少眼,要不是他看的是你這個德行的人,我都以為他是看上你了。」

  這下輪到錢唯不滿了:「什麼叫我這個德行?我怎麼了?」

  「你看看你,一點也不淑女,馬上就對我吼上了;你再看看莫梓心,人家多溫柔啊,說話都溫聲細語的。」

  「錢川,我和你的親情到底結束了!再見!」

  和錢川不歡而散之後,錢唯回了宿舍,她特意替劉詩韻也打包了一份晚飯,然後對方竟然不在。直到錢唯獨自把自己那份飯菜快吃完,劉詩韻才推開門回了宿舍。

  「累死我了,最近學生會那邊事好多。」她四仰八叉地坐到了椅子上,謝過錢唯後拿起那份盒飯就狼吞虎嚥吃起來,吃到一半,她想起了什麼,「對了錢唯,這週末一起去郊區那邊新開的主題公園嗎?學生會組織的活動,我們包了車,行程什麼都不用操心,會安排好,一起去嗎?聽說那個主題公園很好玩的。」

  錢唯對此並沒有多大興趣,她搖了搖頭:「我就不去了,大好週末,還是在宿舍睡覺來得實在。」

  劉詩韻有些惋惜:「錢川去我還以為你也去呢。」

  一聽到錢川的名字,錢唯一下子清醒了過來,錢川這傢伙一向不喜歡什麼遊樂場主題公園,這次這麼反常必然有妖:「我們學院還有誰去?莫梓心去嗎?」

  「去啊。」劉詩韻眨了眨眼睛,「陸詢也去的。」

  「那我也去!」錢唯精神了,人家陸詢和莫梓心好好地去個主題公園培養下感情,絕對不能讓錢川這傢伙半路又殺出去破壞!絕對不行!

  劉詩韻卻是誤會了:「現在不雙線進行了啊?放棄攻略李崇文,專注陸詢了啊?」她笑得挺意味深長,「這次活動是兩天一夜啊,第一天我們在主題公園活動,第二天就去主題公園附近那個森林公園裡玩,你可要抓住機會啊!」

  錢唯知道怎麼解釋也沒用,索性放棄了掙扎。

第十六章

  時間過得飛快,到了週六這一天,錢唯便跟著劉詩韻在校門口集合。

  錢川平時沒見他多積極,這次活動確實卯足了勁了,錢唯和劉詩韻到集合點的時候,他已經穿的人模狗樣的站在了一邊,手裡還提著熱氣騰騰的奶茶和蛋撻。他晃著腦袋對著校門口翹首以盼莫梓心,並沒有注意錢唯走過,直到被錢唯一把抽走了手裡的東西。

  「到底是我親弟弟啊,真貼心,一大早還給你姐姐我準備了這麼多好吃的,那我就笑納了。」

  「錢唯?!東西還我!那不是給你買的!」錢川有些氣急敗壞,趕緊就想從錢唯手上的甜點飲料搶回來。

  錢唯自然知道這些東西是錢川準備給莫梓心獻殷勤的,因此她更不能讓錢川留著,於是不顧形象一口氣把四隻蛋撻都一股腦地塞進了嘴裡,還硬是吸了一口奶茶。

  陸詢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錢唯的這幅尊容。他似乎也被錢唯的模樣震懾住了,愣了片刻才緩過神來。也就在這時,錢唯忍著噎,終於把蛋撻都咽了下去。錢川也顧不上和錢唯掐了,因為也就是這時,莫梓心也到了。

  「上車了上車了。」

  時間到,其餘學生陸續魚貫進入了包車的大巴里。錢唯本來也想上車,但剛才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吃得太快實在有些難受,只能站在原地緩一緩,但即便這樣錢唯也沒忘記自己的任務,那就是攔截錢川,先確保陸詢和莫梓心上車坐在一起,別被錢川橫插一腳。

  可惜天不遂人願,結果陸詢經過錢唯身邊的時候,竟然彎腰停了下來,錢唯一看,他竟然在不慌不忙地系鞋帶。莫梓心雖然刻意放慢了腳步有心和陸詢一起上車,然而畢竟是女生,總不能做的太明顯,陸詢這麼一停,莫梓心總不能也同樣停下,只能略帶不甘心地上了車,而她一上車,錢川自然也趕緊跟著上了車。可想而知,以錢川那無孔不入的個性,莫梓心身邊的座位肯定是他囊中之物了。

  錢唯看了眼氣定神閒的陸詢,心裡真是一萬個恨鐵不成鋼,明明剛才他的鞋帶也沒有多鬆啊,怎麼就這麼不會挑時間一定要選這麼個時候蹲下系呢?

  錢唯一想到這一路行程,錢川都能和莫梓心近距離接觸,心裡就頹了一半都提不起精神來,等她上了車,更是絕望地發現莫梓心的身邊果然坐著春風滿面的錢川,而陸詢,則坐在他們身後的座位上,他身邊的位置還是空的。

  「錢唯!這兒!」劉詩韻朝錢唯揮了揮手,熱情地叫住了她,拍了拍自己身邊的空位,「這兒有位!」

  錢唯頓了頓,此刻錢川正在眉飛色舞的談笑風生,而陸詢則塞著耳機,相當冷淡地看著窗外,完全沒有加入錢川和莫梓心談話的意圖。

  這樣下去怎麼行?陸詢這樣不主動進攻,豈不是把莫梓心拱手讓人?要是自己不在場,錢川這傢伙就更肆無忌憚了!陸詢現在這個模樣,哪裡是他的對手?

  錢唯內心掙扎了片刻,最終還是對劉詩韻擺了擺手,磕磕巴巴道:「哎,我不坐你那了,我坐這兒,離錢川近點。」說完,她就厚著臉皮坐到了陸詢的身邊。

  因為錢唯的動靜,陸詢終於轉過身,從他寶貴的時間裡抽出了那麼一小點,看了錢唯一眼,但他還是那副愛理不理的模樣,並沒有什麼熱情的表示,隻這麼一眼過後,又轉過了頭。

  然而陸詢之外,其他人的目光就熱切多了。歷年來學生會的該類活動,從沒有哪次達到今天這樣的參與度的,而如今這麼一輛車裡坐著的,除去情侶之外,80%都是女生,這些女生是衝著誰來參加的,自然不言而喻。

  錢唯坐在陸詢身邊,頂著眾多女生複雜的視線,實在如坐針氈。

  緊張之下,錢唯又猛吸了一口奶茶,結果不小心珍珠一下子吸太猛,差點嗆到,為了緩解尷尬,錢唯只能假意抱怨道:「太甜了!其實我比較喜歡三分甜,而且最好是烏龍波-霸,哈哈哈哈……」

  回答她的,是陸詢嫌棄的後腦勺……

  ******

  汽車發動了,在發動機的雜訊中,錢唯看了一眼錢川和莫梓心,動作很輕地戳了戳陸詢。

  陸詢這下終於看向了錢唯,雖然表情還是那麼拽了吧唧。

  錢唯看了看四周,朝陸詢傾了傾身,壓低了聲音:「陸詢啊,現在不是你耍小性子的時候了,戰鬥的號角已經打響了!中華民族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刻啊!錢川這個人,認定的事是絕對不會回頭的,他說了要追莫梓心,就一定不會放棄,而且他這個人道德水準很低,就算莫梓心和你在一起了,他也會做男小三的!所以你一定得加油,先一鼓作氣追上莫梓心,當然追上之後也不能掉以輕心免得被撬牆角。你放心,我是你的友軍,我很瞭解錢川的弱點,只要有我幫你坐鎮,你多加配合,咱們一定能打敗錢川!打敗邪惡勢力!」

  錢唯說了一通有的沒的,都有些口乾舌燥:「至於這個具體的方法,我會會見招拆招,我會想盡一切辦法幫你破壞錢川和莫梓心單獨相處的機會!之後如果不方便直接講話,我會給你發短信的,你一定要密切關注手機啊!」

  「還有,今天莫梓心的幾個好朋友也在的,你也要和人家搞好關係,這樣你才能得到莫梓心第一手的情報,我看錢川這傢伙已經開始拍莫梓心那些朋友的馬屁了,你可得當心,你懂的,關鍵時刻,關鍵的崗位咱們得有自己人!」

  錢唯拉拉雜雜低聲交代了一堆,情緒非常亢奮。她看著陸詢,心中充滿了澎湃的使命感,她此刻覺得很好,好極了!因為陸詢今天終於聽進她的話了!陸詢這一次全程都沒有反駁或者打斷過錢唯!他甚至乖巧的一句話都沒說,而是就這麼十分順從地看著錢唯,這簡直都安靜得都有些過分了。

  「哎,你看你,終於這次肯放下架子好好聽我的建議了。」錢唯感慨道,「這果然就是愛情的力量啊……」

  結果她話還沒全部說完,就見到對面一直很安靜的陸詢終於動了動。錢唯正襟危坐,準備等待陸詢聽完自己這一番話後的回饋。

  陸詢就這樣在她熱切的注視裡拿掉了耳機,這一刻,錢唯才聽到從他耳機裡傳來的重金屬搖滾那激烈的聲音,陸詢對錢唯微微一笑:「你剛才說什麼?」他晃了晃腦袋,毫無誠意道,「我耳機剛才開得聲音有點大。」

  「……」

  陸詢!祝你年紀輕輕就耳背吧!

  「你知道我是冒著多大的風險坐在你身邊的嗎?」錢唯最終還是忍了忍心裡的邪火,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這車裡吧,沒有十個也至少有八個女的是衝著你來的,原本大家心照不宣保持著微妙的平衡,雖然都虎視眈眈地盯著你,但你身邊的空位,沒有一個人去主動坐。我這麼坐在你身邊,破壞了大家互相間的制衡,簡直像是冒天下之大不韙,我是為了誰啊?你能體諒下我嗎?」

  「你想坐我身邊就直說,不用找藉口。」

  「……」陸詢,你能不能和我在一個頻道上啊!我並不想坐你身邊啊!

  「這大巴的空調壞了嗎?這麼熱。」陸詢卻絲毫沒有在乎錢唯的反應,他有些不耐煩地解開了自己襯衫的一顆扣子,露出了白皙性-感的鎖骨。

  雖然錢唯很不想承認,但是陸詢這個人,身材真的是十分好了,他如今雖然隻解開了一顆扣子,根本並沒有想要展示自己的意思,但有一個詞叫「含而不露」,有時候猶抱琵琶半遮面反而更有種吸引人繼續探尋的效果,比如此刻的陸詢,錢唯的視線裡,是他線條優美的白皙脖頸,大概渴了,陸詢拿出了礦泉水,一口口喝起來,他喉間便因為這個動作有了一起一伏的,大巴正經過了一條不平坦的路面,突然的顛簸下,陸詢的手輕輕晃動了一下,礦泉水的瓶子歪了歪,有一縷透明的水線,不慎從他形狀美好的嘴唇裡漏了出來,順著他的下巴,一路蜿蜒,淌過他修長的脖頸,然後順著鎖骨的輪廓,慢慢劃入衣領的更深處。英俊的男生有很多,但沒有幾個人能做到陸詢這樣既英俊又禁欲卻反而如此色-氣充滿原始荷爾蒙的。

  錢唯不自然地咳了咳,她移開了眼睛,突然覺得陸詢說的一點沒錯,這大巴里真是讓人燥熱極了。

  ******

  從A大到主題公園的路途並不短,但車上每個人都很興奮,大家嘰嘰喳喳聊著天,已經在計畫著去了主題公園以後的遊玩順序。說是主題公園,其實就是個仿迪士尼樂園的大型遊樂場,是今年A市花了大價錢建造的旅遊景點。

  「聽說裡面有4D電影,可好玩了,那個排隊的人特別多,我們一進去就先排那個去,得搶佔先機。」錢唯豎起了耳朵,把臉貼到了前面座位的靠背上,努力在車裡大家交談的聲音中分辨著錢川在說什麼。

  「4D電影?那是什麼呀?」莫梓心果然很好奇。

  09年4D電影在國內還沒有很普及,是相當稀罕的東西,錢川顯然對此做了功課,搞得自己很博學般地解釋著:「這個其實就是把震動啊、噴水啊、吹風還有氣味甚至佈景這些電影裡的場景模擬出現在電影院裡,比如說,電影裡正放到主人公在策馬奔騰,那我們坐著的椅子就會模擬坐在馬背上一樣上下顛簸起來;電影裡要正好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那電影院的上空也會專門的設施噴點水霧在我們身上,讓我們好像真的置身在電影裡一樣最大程度的身臨其境。」

  「說得我很心動呀。」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著,錢唯聽得斷斷續續,但至少抓住了重點。

  一下車後,錢川會帶著莫梓心先去4D電影專案排隊!

  這怎麼行?錢唯心想,絕對絕對不能讓錢川和莫梓心坐在一塊看電影,否則在黑暗的電影院裡不小心碰到摸個小手,亦或是為了避免打擾鄰座只能湊近耳邊輕聲低語,再或者分享第一次看4D電影的驚喜,這些都實在太容易滋生曖昧了!

  「陸詢,待會一下車,我們就去看4D電影!」

  陸詢看了錢唯一眼,似乎正要開口,也正是此時,莫梓心的聲音也響了起來:「陸詢,錢川說4D電影很好玩,你們也一起來呀。」

  大概莫梓心的邀請比較有分量,陸詢頓了頓,慢悠悠道:「哦,好。」

  錢唯心裡一塊大石頭落了地。只要陸詢願意去,在自己的幫助下,錢川就不會有機會!

  不知不覺離主題公園的目的地已經越來越近了,錢唯嚴陣以待,準備一下車就拉著陸詢跟緊錢川和莫梓心,她已經計畫好了,由她來拖住錢川,然後讓莫梓心和陸詢能順利先入場坐在一起,總之說什麼不能讓錢川和莫梓心一塊,錢唯就是做電燈泡也要夾在他倆中間。

  可惜不知道是不是錢唯太緊張了,越是臨近目的地,她的胃裡越是開始有些翻江倒海般的難受,剛才上車前為了不讓錢川對莫梓心獻殷勤,自己拼死吃下了四個蛋撻一杯奶茶,這一路上原本就撐得慌,此刻大巴經過的路段卻和錢唯有仇似的顛顛簸簸,外加堵車,開開停停,一會兒一個刹車,讓錢唯更是暈乎乎了。

  忍住忍住,勝利就在眼前!錢唯不斷做著心理暗示,然而大概萬事真的都逃不開墨菲定律,如果你擔心某種情況發生,那它就一定真的會發生。

  在大巴窗戶外已經能看到主題公園大大的廣告標牌時,錢唯還沒來得及高興,結果大巴一個可怕的急刹,錢唯就樂極生悲地沒有忍住胃裡的翻江倒海,哇的一口吐了出來。

  只是幾乎在她吐的同時,陸詢氣急敗壞的聲音響了起來:「錢唯!」那聲線的尾音裡都帶上了顫抖,仿佛遇到什麼不可思議之事的感覺,陸詢甚至放棄了一貫的優雅從容。

第十七章

  錢唯吐完,就頓感困擾自己胃部的不適消散了,頗有種神清氣爽的感覺,只是一抬頭,她看到了陸詢黑到賽鍋底的臉。這時她才發現,因為剛才那陣顛簸,自己一半似乎都吐到了陸詢的身上……

  「我-擦!」

  「錢唯!」陸詢的聲音咬牙切齒,簡直是出離的憤怒,「你吐了我一身,還罵髒話?」

  「冤枉啊!」錢唯手忙腳亂地拿出了紙巾,「我這不是罵髒話,我想說的是我-擦,我幫你擦!我-擦還不行嗎?」

  然而陸詢躲開了錢唯在他身上擦拭的手:「你不要再擦了。」他看著錢唯冷冷一笑,「我是不會給你機會讓你以擦為藉口在我身上亂摸的。」

  錢唯:???

  就在這時,大巴終於到達了目的地,車門一開,眾人魚貫下車就開始分頭行動去各自感興趣的專案排隊。

  「梓心,走吧,我帶你去看4D電影。」

  莫梓心卻沒有動,她咬了咬嘴唇看了眼陸詢衣服上那大片污漬:「可陸詢身上這樣一定很難受……」

  錢唯立刻道:「要不你們先等等,我帶陸詢去廁所清洗一下弄髒的地方?畢竟都說好了大家一起去看4D電影的嘛。」

  然而錢唯無視錢川那一張臭臉準備繼續說,卻被陸詢的聲音打斷了。

  「你帶我去廁所清洗?」他冷笑了一聲,「所以你是準備跟我進男廁所還是讓我跟你進女廁所?還不是只能我自己一個人洗?」陸詢說完轉頭看了一眼錢川,「4D電影有場次限制,現在不趕緊去排隊待會就不能入場了,你們先走,不用等我。」

  錢川差點過去給陸詢一個擁抱:「陸詢,你真是為人著想,不愧是讓我們錢唯一直掛在嘴邊的偶像,那我不和你客氣,我帶梓心先走了啊。」

  「那我一起去!」錢唯趕緊準備跟上,如今陸詢出局了,自己肩負的責任就更重了,務必為自己未來老闆做好錢川和莫梓心的電燈泡!

  「錢唯,你留下。」可惜錢唯的滿腔熱血,顯然並沒有得到自己這位未來老闆的認可,他叫住了錢唯,「有一句話你應該聽過,誰污染誰治理。」

  「你不都說了我留下也幫不上什麼忙嗎?畢竟只能你一個人進廁所去清洗……」

  「你還準備讓我穿這件衣服?」陸詢呵呵冷笑,「你吐了這麼多在我身上,指望廁所裡洗洗讓我繼續這麼穿著?」

  錢唯小心翼翼道:「那……那你是要赤膊?這樣也不是不可以,畢竟你身材是不錯就是這樣有點太顯眼……」

  「你還指望看我半-裸?」

  錢唯連連擺手:「沒沒沒……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還愣著幹什麼?走啊。」

  「啊?」

  「這個主題公園東南面有周邊商店,應該會有周邊文化衫賣。」陸詢挑高了眉,「還不走?」

  錢唯看了一眼他胸口的污漬,最終只能垂頭喪氣地看著錢川眉飛色舞地帶著莫梓心朝完全相反的4D電影院方向走去,她卻只能一步三回頭地跟著陸詢朝周邊商店走去。

  ********

  如果說陸詢之前一路上只是黑著臉,那等他到了周邊商店裡,整張臉就變成黑中帶青,青中帶黑了。

  「只有這一款?」他似乎強忍著怒意,儘量平靜地開口問道。

  「只有這一款了,這個主題公園剛開沒多久,我們店也急忙剛開張的,進的貨還不全,主題文化衫還在設計呢,目前有的就這麼些了。」

  陸詢看著掛在貨架上設計簡單可以稱為簡陋的文化衫,臉色整個沉了下來。

  不怪陸詢這個臉色,這些文化衫實在是錢唯都覺得辣眼睛,看起來劣質的白色布料上用顯眼的黑色加粗字體寫著「主公」「忠臣」之類的兩個大字,大字旁邊還印著相關形象的誇張卡通人物形象,設計者似乎審美很有問題,這些卡通形象還用大紅大綠這類顯眼又足夠突兀的配色進行了塗染,遠遠一看,像是行走的紅綠色盲鑒別圖,實在品味堪憂。

  錢唯小心翼翼地看了陸詢一眼,試圖安撫:「其實吧,長得帥的人,穿什麼都帥。」她狗腿道,「陸詢,你長得這麼好看,就算穿這種文化衫,也是人中龍鳳。你懂的,醜的人吧,穿名牌的效果也很穿地攤貨差不多,但帥的人就不一樣了,就算穿地攤貨也有穿潮牌的效果。」

  「所以你也知道這看起來像地攤貨?」

  「這個……哈哈……那不是還沒到你身上嗎?到了就不一樣了。」錢唯想趕緊搞定這事,她還急著帶陸詢去圍堵錢川莫梓心呢,「來,老闆,買一件XXL的。」她一邊趕緊把錢塞到老闆手裡,一邊對陸詢示意道,「你趕緊挑一件唄,總穿著你現在這個髒衣服也不是個事啊。」

  陸詢顯然拉不下面子穿那種辣眼睛的文化衫,他站在原地,盯著貨架上的衣服,臉上一陣青一陣紅的。

  可惜現實是殘酷的,最終陸詢還是不得不低頭,他黑著臉,從貨架上拿了一件衣服走進了換衣間。

  等他出來,就算錢唯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還是差點沒笑出聲來。有些話還是不能說太滿,有些衣服吧,就算穿它的人英俊無敵,也擋不住衣服醜啊……

  陸詢穿了一件「主公」的衣服,那主公形象的卡通人物上面大色塊的紅色和綠色,讓陸詢看起來像一只會動的紅綠燈,那紅配綠賽狗屎般的強烈視覺衝擊和鄉土氣息,讓人總覺得下一秒從陸詢嘴裡就會唱起《最炫民族風》的歌曲。

  陸詢的臉自然還是好看的,只是這衣服上身以後氣質就一秒從全校女生愛慕的冰王子變成了全村養雞場姑娘心儀的村長兒子……人再帥,也經不住這衣服的糟蹋啊……

  陸詢望著鏡子裡的自己,一聲不吭,臉色猶如烏雲罩頂。而幾乎是他穿著這件衣服一出來,周邊商店裡的其餘顧客,甚至說老闆和員工,都忍不住朝他看了過來,大部分人還能禮貌地憋住笑,有幾個缺心眼的則是當場笑出了聲。

  錢唯忍住了臉部的表情,睜眼說瞎話道:「陸詢啊,你這個臉蛋,其實不論穿什麼衣服,走在人群裡都是大家的焦點,本來就有很多回頭率的……大家不停看你,主要是你實在太優秀,現代社會,成功人士總是人群焦點的,總是要不斷被人看的……」

  陸詢看了錢唯一眼,突然笑了:「你說的有道理。」

  錢唯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到陸詢繼續道:「老闆,再買一件,要那件,給她穿。」

  錢唯:???

  陸詢低頭朝錢唯又笑了一笑:「你口才這麼好,未來絕對也會是個成功人士,不如現在先適應適應成功人士的生活,適應適應做眾人焦點的感覺?」

  陸詢把文化衫往錢唯手裡一塞:「愣著幹什麼?去換啊。」他又非常和藹可親般地笑了下,「不用你付錢,你這件算我送你的,高興不高興?驚喜不驚喜?」

  驚喜你個球啊!

  錢唯被推進換衣間,看著手上的衣服,簡直欲哭無淚,醜,真的太醜了!

  等她換好出去一照鏡子,更是差點昏厥過去,自己的背後,赫然印著「奸臣」兩個大字……

  「能換一件嗎?好歹給我換個忠臣吧?」錢唯看了看陸詢身上的「主公」,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奸臣」,試圖掙扎。

  陸詢挺意味深長:「現在這件才適合你。」

  「……」

  就這樣,錢唯只能和陸詢穿著顯眼的上衣,穿梭在主題公園裡,果不其然,兩個人所到之處,幾乎就是眾人焦點之處,饒是錢唯足夠厚臉皮,一路走下來,也有些招架不住,反倒是陸詢,一派淡定閒適。

第十八章

  這個時間,差不多4D電影快結束了,果然,等錢唯拖著陸詢走到4D電影院門口,就看到上一波觀影的人正陸續出來,錢唯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個子高高的錢川,他正極其紳士地為莫梓心在擁擠的人流中隔開一條路,護著莫梓心走。

  錢唯一把拽過陸詢,一邊一把上前拍了拍錢川的肩膀。

  「終於是趕上你們了,接下來來咱們就一起活動吧。」

  錢川皺著眉頭顯然十分不悅,但這不悅在看到錢唯和陸詢身上的衣服後就煙消雲散了。

  「啊哈哈哈哈哈,主公和奸臣,啊哈哈哈哈哈,錢唯,這太適合你了啊。」

  莫梓心看了一眼陸詢,又看了一眼錢唯,倒是沒有要笑的神色,反而看起來有些欲言又止,錢唯反而覺得她似乎心情不佳。

  錢唯趕緊解釋:「我們這不是情侶服,是那個店裡就只有這種款式。」她朝陸詢使了個眼色,「我也是後來發現自己身上也被自己吐到了才換的衣服。」

  結果她這個眼色不使還好,一使還徹底壞事了,陸詢想起什麼似的:「呵,你自己身上可一點沒吐到,全吐在我身上了。」

  「……」陸詢,你至於當場拆臺嗎?我這不是為你操心幫你和莫梓心解釋嗎?你不懂什麼叫善意的謊言嗎?

  陸詢說完,莫梓心看錢唯的目光果然就有些變了,仿佛錢唯就是找盡藉口和陸詢穿情侶裝的心機女,錢唯噎了噎,不知道從何解釋,蒼天啊,她原本是特意找理由幫陸詢澄清免得莫梓心多想的,結果陸詢這個祖宗一句話把她變得裡外不是人起來……

  「錢唯!」仿佛嫌熱鬧還不夠大似的,錢唯耳畔傳來了劉詩韻的聲音,原來她也剛看完4D電影出來,而因為不知道嘔吐插曲,她看到了錢唯和陸詢的反應則更誇張,「我靠,你們剛才去哪兒了?為什麼衣服都換了?還是情侶裝?當代大學生都像你們這麼肆無忌憚?毫不避諱?完全不顧忌我們圍觀群眾的感受?」她盯著錢唯看了兩眼,「而且你們這是什麼品位?」

  錢唯不得已又趕緊重新解釋了一遍,劉詩韻雖然表情還有些狐疑,但總算是放過了這茬。

  「接下來去哪個項目?錢川,你不是據說做好了詳細的攻略,你們準備去哪兒?」

  對於劉詩韻的提問,錢川顯然有點藏著掖著的意味,他急於擺脫其餘閒雜人員,好專心致志攻略他的女神,可惜莫梓心很大方地告知了大家他們的計畫。

  「錢川剛才和我說準備去鬼屋。」莫梓心微微抿嘴一笑,她看了一眼陸詢,「要不我們大家一起去?據說這個鬼屋裡幾乎百分之百還原了幾個知名鬼片裡的場景,還有工作人員扮鬼的,特別可怕,人多比較不容易害怕。」

  錢唯求之不得:「一起去一起去,我們大家都一起去。」

  笑話,鬼屋這麼氣氛陰森可怕的場景,最適宜展現男生們的男子氣概和魅力了,錢唯還不知道錢川打的什麼主意嗎?要是就他和莫梓心兩個人,待會一進鬼屋,莫梓心絕對會害怕,那時候就只能依賴身邊的錢川了,女生一害怕別說拉手,就是衝到男生懷裡都有可能,這一下就夠曖昧了,女生享受了被保護的感覺,一來二去,也更容易對男生產生好感。

  「錢唯,你不是夜盲而且最怕鬼嗎?!你去什麼鬼屋啊?!」錢川眼見自己如意算盤就要落空,忍不住喊起來,「我可不想待會兒沒被鬼屋嚇死,被你的鬼叫嚇死!」

  錢唯逞強道:「你不是說我man嗎?我這麼陽剛,不怕鬼,夜盲豈不是正好,讓我黑乎乎得都看不清鬼啊。」

  「沒事,錢唯有我呢,我可是看遍全球所有鬼片還能面不改色的『劉大膽』。」劉詩韻過來摟住了錢唯脖子,招呼道,「別愣著了,大家走,早點去少排點隊。」

  對於去鬼屋這個提議,陸詢不置可否,也沒有反對。

  這一下,大局已定,錢川饒是心中再不甘,也只能看著錢唯劉詩韻陸詢三人一同加入。

  一行人順利排隊進了鬼屋,然而作為熱門專案,鬼屋裡人自然十分擁擠,走過入口處的一條走廊,正式進入鬼屋後,室內為了渲染恐怖氣氛,就變成了伸手不見五指般的黑。因為夜盲,每次在光線昏暗的情況下錢唯視物就不那麼清晰,有時甚至完全看不清東西,只能看出模糊的輪廓,因此她其實很怕黑,總覺得黑暗裡潛伏著什麼,但這時候已經顧不上其他了,她咬了咬牙,努力擠開人群,緊跟著錢川,試圖將莫梓心和他隔開來,借著偶爾出現的「鬼火」,她回頭時看到陸詢正不緊不慢地跟著她,而劉詩韻則一直在自己身邊。

  「啊啊啊啊啊啊!」

  「啊——」

  前方不知道是什麼恐怖場景,錢唯還沒進去,就聽到了屋內傳來的高聲尖叫,她一顆心都懸了起來。

  而有部分已經進入下個恐怖場景的遊客,大概忍受不了場景內的恐怖氣氛,竟然沿著原路直接衝了回來,這一下便把錢唯等人都衝散了開來,黑乎乎的又看不清,不知道什麼時候,劉詩韻竟然被人群衝開已經不在她身邊了,錢唯心中害怕,只能循著剛才錢川站立的位置去尋找,好在最終,她終於找到了錢川,在黑暗中,雖然面目看不清楚,但錢川那高高的個子不會錯,錢唯撈救命稻草似的趕緊一把抓住了錢川的胳膊。

  「我害怕!」

  和錢川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了,錢唯瑟瑟發著抖,躲在錢川的身後:「哎,下個場景好像很可怕的,你走前面吧,我跟在你後面,我眼睛閉上了啊,我不敢看。」她說完,就把錢川往前面推了推。

  人群的擁擠再加上錢唯的蓄意破壞,這時候錢川也和莫梓心被衝散了,此刻莫梓心也不知道上哪兒去了,對此,大概錢川心裡有點疙瘩,因此錢唯抓著他腰往他身後躲的時候,錢川身體很僵硬地頓了頓,錢唯的手觸到了他腰間薄薄的肌肉和線條。

  錢唯捏了一把錢川的腰:「我去,你最近練得不錯啊,這個肌肉輪廓,感覺像是我網上看到的那種公-狗腰啊,包夜最起碼一千一次的那種。」錢唯嘿嘿一笑,「對了,你聽過沒,男人練腰,女人受不了,女人練腰,男人受不了,男女都練腰,床受不了。」

  錢唯和錢川雖然每次都喜歡互相抬杠打嘴炮損損對方,但其實兩人關係確實很好,互相什麼玩笑都會開。

  錢唯捏了一把還不過癮,又摸了摸,印象裡錢川並沒有特意去練過身體線條,可她如今手下,卻有很明顯的腹肌,順著腹肌的輪廓往下,錢唯就快摸到傳說中人魚線的時候,錢川的手制止了她的行為,不客氣地把她的手甩開了。

  錢唯撇了撇嘴:「果然是春心萌動了啊,最近塑形這麼積極。行了行了,不折騰你了,趕緊前面帶路走吧,這鬼地方陰森森的,嚇死人了,咱們快出去。」錢唯說完,拍了拍錢川的屁股,還別說,這傢伙最近真的練得不錯,屁股肌肉結實緊繃,從手感上來說,應該是臀型很性感挺翹的類型,錢唯想,還真是看不出,平日裡錢川穿的褲子難道不顯身材嗎?她明明記得他的屁股很扁很平的。

  可惜就算躲在錢川身後進了鬼屋的下個場景,錢唯還是沒出息地被突然飄移來的「鬼火」效果,以及鬼屋內詭異的光影,還有時不時散發的血腥怪異味道嚇得屁滾尿流,錢唯本來就高度緊繃的情緒,更是被悄無聲息出現在你身邊化妝成恐怖形象的鬼屋工作人員拉到了極限。她終於繃不住,放開嗓子尖叫了起來,更為悲劇的是,此刻不少其餘女生也和錢唯一樣的反應並且被「鬼」追著而四散逃竄,這下就慌亂之下錢唯就被人群從錢川身邊擠走了。

  錢川說的沒錯,她認慫,從小錢唯就怕黑怕鬼,長這麼大壓根不敢看恐怖片。

  許是錢唯的反應太慘烈,錢川終於想起來了姐弟愛這回事,在錢唯嚇得瑟瑟發抖之際,有一雙手伸過來,在黑暗中握住了錢唯的手,錢唯抬頭,才模糊看到了人群中錢川站得筆直的身影,他很高,站在黑暗中,即便看不清臉,也有一種他仿佛是燈塔的錯覺,錢唯緊緊拽住了錢川的手,他的手寬大溫厚乾燥,僅僅是這麼握著,就讓錢唯能安下心來,這也是錢唯成年後第一次和錢川握手,不知不覺間,自己的弟弟也長大了,錢唯手心裡那雙明顯屬於男性的手,骨節分明手指修長,錢唯欣慰之餘內心僅存的良心也有一點點不安,為了自己未來的錢途,這麼出賣錢川胳膊肘往外拐幫陸詢做狗頭軍師真的好嗎……但反正就算上一世自己幫忙,最後莫梓心還是和錢川分手了,錢唯想了想,以後還是要對錢川好點,等回學校趕緊張羅著給錢川介紹個新的物件,好讓他能轉移注意力。

  這時候陸詢應該和莫梓心在一起吧?想必這時候兩人氣氛應給很好,沒准等出了鬼屋,就沒錢川什麼事了。

  錢唯本來正分散精力想著這事,卻沒料到前面下個鬼屋場景裡傳來更為尖銳慘烈的尖叫,恐怕是有什麼極度可怕的場景,而正當她下意識準備往後逃之際,一雙手從她身後伸過來,捂住了她的眼睛,錢唯的視線頓時從可怖的鬼屋場景中被隔斷了開來,她下意識眨了眨眼睛,都能感受到自己睫毛輕輕拂過那雙手的觸感,周遭是此起彼伏女生的尖叫和鬼屋令人發抖的音效聲,然而錢唯的世界裡卻只剩下這雙乾淨修長的手,這一刻,錢唯覺得自己是被保護著的,即便知道是錢川,錢唯都忍不住心跳有點加快,你別說,這招用來泡妞真是挺無往不勝的,錢唯心想,錢川這臭小子,沒想到還挺有幾把刷子,要自己沒有從中破壞,估計陸詢還真不是他的對手。

  黑暗中,雖然氣氛駭人,環境嘈雜詭異,人群擁擠,但錢唯就這麼被一路牽引著,走過了一間又一間鬼屋的不同場景,她握著手裡那隻乾燥溫暖的手,覺得十分安心。

  錢唯這次對錢川十分感激,因此她決定投桃報李安撫下錢川:「追莫梓心這件事我不支持你吧,你也別覺得我是胳膊肘往外拐,你說咱倆是血親,我能真的捨棄你去巴結陸詢嗎?我幫陸詢,這個事現在很難解釋,但絕對不會害你,而且你要知道,陸詢絕對沒你在我心裡地位高,你才是第一位的,你在我眼裡比陸詢優秀多了,光平易近人接地氣這一條,你就甩了陸詢十萬條街,他簡直就是冷豔高貴的天山雪蓮,眼神永遠空明,仿佛別人都是塵埃,都是虛無,仗著自己長得有幾分姿色,對別人都愛理不理的,我就不知道難道陸詢從沒聽過這句話嗎?今天的你對我愛理不理,明天的我你高攀不起……」

  不知道為什麼,平日裡一直話多的錢川這一路異常沉默,但這並沒有影響錢唯的熱情。在這種黑暗裡,沒什麼比扯淡風馬牛不相干的話題更加減少恐懼感的辦法了。

  「其實我很多時候不明白為什麼這麼多人迷戀陸詢那張臉,他看起來就是那種沒有情-趣的性-冷淡啊,帥是帥,但常年冷冰冰的面無表情,皮膚又那麼白,年紀輕輕搞得和腎虛似的……」

  錢唯上輩子工作後就被陸詢折磨到夠嗆,新仇加舊恨,一吐槽起來簡直像開閘洩洪一樣連綿不絕。

  不知不覺,就這麼一路吐槽著陸詢,錢唯跟著錢川,竟然已經走到了鬼屋的出口處,這兒燈光漸明,一掃剛才的陰森氣氛,錢唯喘了一口氣,抬了頭,然後受到了比鬼屋還可怕的驚嚇。

  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根本不是什麼錢川,赫然是陸詢,他的臉異常英俊,表情也異常難看……

第十九章

  錢唯僵硬著脖子順著自己的手一看,自己牽著的,也正是陸詢那隻白皙乾淨的手……而順著這雙手往上看,便是陸詢帶了雪霜氣的臉,仍舊很白皙,只是眉眼間隱約有些黑氣……

  「陸詢!對不起對不起!我剛才說的都不是真心的。」錢唯趕緊放開了陸詢的手,就差一點跪下痛哭流涕,「其實我家裡重男輕女,錢川被眾星捧月像是生活在天堂,而我卻像菲傭一樣什麼髒活累活都要幹,還動不動就會被罵被打,生活暗無天日,每天都像在地獄裡過著豬狗不如的日子,為了生存,我不得不委曲求全,拍好錢川的馬屁,在他面前我根本不敢說他一點不好,其實我心裡自然是覺得你才是最棒的,可,畢竟現實讓我沒法挺起腰杆,我只能這樣艱難地在夾縫裡求生存,從小學會了看人臉色和睜眼說瞎話……」錢唯做出淒苦的表情,「其實我說的都是假話,錢川怎麼比得上你在我心裡的地位呢?你可是我的偶像,而且我就說,錢川根本沒有你這個身材的,他哪裡有你那種腰和屁股啊,想想也不可能哈哈,我剛才一邊摸一邊心裡就在嘀咕,哈哈,果然不是他……」

  錢川,對不起了!這個黑鍋你先背一下!

  緊張之下錢唯慌不擇言,這話說完才意識到不妙,這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這不是提醒陸詢剛才自己那麼摸人家的腰和屁股嗎……錢唯回想了下自己剛才說的話,簡直羞憤欲死,什麼公狗腰什麼床受不了,自己剛才都說了什麼啊!幸好這是09年,法律還沒有對男人的強制猥-褻罪!錢唯第一次感恩中國法制發展還沒那麼與時俱進。

  「包夜一千一晚?」陸詢說這話的時候面帶微笑,他的表情顯得非常友好,但這樣反而讓錢唯更加內心忐忑瑟瑟發抖,陸詢是那種越生氣反而越平靜的類型。

  「我剛才以為是錢川呢!」錢唯狗腿道,「他撐死就值一千一晚,不能再多了!但以陸詢你的學識、才能和長相,怎麼可能才一千一晚?!你這樣層次的,最起碼五千一晚!你知道的,現在各行各業畢竟都講綜合素質,你這樣的,非常稀缺啊!」

  「錢唯你這是在諷刺我看起來像鴨嗎?」陸詢繼續笑笑,「可剛才不是又說我腎虛,腎虛怎麼做鴨?我們學法律的,最講究的是邏輯,錢唯,不如你給我解釋一下?」

  錢唯欲哭無淚,得罪誰也別得罪學法律的,尤其是陸詢這種,上學期的法律邏輯學,那麼變態的課程,全班平均分在64分,錢唯在考試前給老師連續發了一個月的早安晚安語錄溜鬚拍馬才終於低空飛過,可陸詢竟然考了滿分。

  「你怎麼可能腎虛?!你的話我相信一夜七次不是夢!」

  「我是不是還要謝謝你對我的信心?」

  錢唯乾笑:「那怎麼敢!能對你表達我對你的信任是我的榮幸!」她轉了轉頭,四處找了找,就這樣成功轉移了話題,「哎,錢川他們呢?其實我剛才是準備幫你拆散錢川和莫梓心的,只是沒想到不巧,把你誤認成錢川了。」一說到這裡,錢唯也忍不住有些捶胸頓足,「真是便宜錢川了,陸詢啊,咱們接著可得加把勁了!」

  陸詢臉色淡然不置可否,一點也沒有緊張的表情:「我陸詢追女生不需要別人的幫忙。」

  看,就這清高勁,都這時候了,還爭一口氣,錢唯忍不住歎了口氣,她想,你這話留著十年後去說吧,有本事就別因為沒追上莫梓心單身了那麼久記恨了自己那麼久啊!

  「我就給你打打下手,不妨礙你發揮自我去追求莫梓心。」錢唯看了陸詢一眼,「我不是準備當你的小跟班嗎?在我心裡,你就是我的主公啊!」

  「我是主公,可你的定位好像不是忠臣。」陸詢說完,看了一眼錢唯衣服,那上面赫然是「奸臣」兩個大字。

  「……」

  似乎嫌錢唯內心吐槽素材還不夠,陸詢又頗為冷豔高貴地補充了一句:「而且問題是,我陸詢需要追女生嗎?」

  「……」

  陸詢,男人傲嬌成你這樣,真的是會單身的!你以為一直被女生倒追了不起啊!!!等你發現,原來還有女生不吃你這套,不僅不追你,還對你免疫的時候,你就哭去吧!!錢唯心想,要到那時,我就靜靜地看著你還怎麼裝-逼!

  此刻鬼屋的又拉拉雜雜出來了一批批遊客,然而錢唯左等又等,就是沒見到錢川的人影,別說錢川,莫梓心和劉詩韻也連帶著不知上了哪兒,錢唯打了電話,但可能主題公園裡到處都是音樂和人聲,壓根聽不到鈴聲,電話根本沒人接。

  「難道比我們還先出來?」錢唯等了半天,鬼屋裡上一批遊客都出來的七七八八了,也沒見著其他人,倒是她的肚子,不爭氣地咕嚕嚕直叫,錢唯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咳,試圖掩蓋這聲音,幸好陸詢望著別處,看起來並沒有聽到。

  「不等了。」陸詢雙手插著口袋,「我餓了,先吃飯。」

  大概饑餓是會傳染的,陸詢竟然就這麼直接邁開腿朝餐廳方向去了。

  錢唯一邊跟著他跑,一邊忍不住勸解道:「要不我們再等等?這樣待會兒吃飯可以和莫梓心一起,你看你倆都連續兩個項目沒一起玩了!萬一我們吃完飯又錯過了她這可怎麼辦啊!」可惜很不爭氣的,錢唯話剛說完,她的肚子又叫了起來。

  陸詢沒說話,盯著錢唯的肚子看了一眼。

  「我可以等的!這點時間我能堅持住!」

  陸詢懶洋洋道:「我不能等。」

  「那要不你先去吃?我先在這兒等等?待會等到莫梓心以後我帶她過來和你碰頭?」

  陸詢皺了皺眉:「你不是要當我的跟班?難道不應該是跟班鞍前馬後去排隊點餐的嗎?」

  行吧……錢唯無法反駁,只能跟著陸詢去了餐廳。

  進入主題公園內不能自帶食物和飲料,因而園內的餐廳屬於壟斷行業,此刻飯點,都被四面八方湧來的遊客占滿了,陸詢還真沒說錯,還真的需要排隊。這裡的餐飲不是坐在桌子上點餐類的,而是更偏向速食型的,因而都是排著長龍付錢點單,統一在出菜品的地方領取餐點,餐飲中心裡分別有幾類不同的類型可供選擇,比如披薩、蓋澆飯、湯麵等等。

  「陸詢,我請你吃披薩!」

  結果陸詢並沒有買帳錢唯的熱情,他頗鄙夷地看了一眼她:「我不吃垃圾食品,我自己去排湯麵就好,你去排你的披薩吧。」

  錢唯也樂得清閒,她就好好地在披薩的隊伍裡等起來。雖然是陸詢所不屑的垃圾食品,但排隊的人卻意外的多,然而就在錢唯一邊發著待一邊等待的時候,原本站在隊伍外面徘徊的一男一女,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若無其事地插進了錢唯的前面,這對男女看起來像就是對年紀輕輕的大學生情侶,但這插隊技術嫺熟的讓錢唯簡直目瞪口呆。

  「喂,同學,麻煩你們去後面排隊,不要插隊。」

  以往的經驗裡,一般被這麼直接的提醒,多半插隊的人是會灰溜溜地走開的,然而今天這對男女顯然戰鬥力很不尋常。

  那女生轉過頭來,挑了挑自己精緻的眉毛,對錢唯露出個鄙夷的笑容:「插隊?我和我男朋友可從剛才起就一直排在這裡。」她說著,看了眼自己的男友,錢唯順著她的視線,才發現站在她面前的這男生身材挺高大,露在衣服外面的膀子也相當粗壯,臉上一對倒三角眼,面相上十分兇惡難惹。

  那男生面色不善居高臨下地看了一眼錢唯:「我們就是排在這裡的,你有什麼意見?」

  他那模樣一看就不是善茬,排在錢唯後面,同樣被這兩人插隊影響到的幾個人,因此最終也選擇了敢怒不敢言,秉承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他們甚至沒敢聲援一下錢唯。

  這一男一女現在見慣了這種場面,那女生囂張地笑笑,故意大聲說:「親愛的,待會我們是要點六份披薩對吧?」

  男生也笑:「是的,已經讓猴子他們去占位了,點個八份吧,我和他都能吃下兩份。」

  「你們插隊沒素質也有個限度好嗎?」這兒的披薩都是現烤的,這插隊男女一開口就要點走八份的話,錢唯可又得等上好一陣才能點上單了,這實在太讓人忍無可忍了,「你們這種插隊慣犯,是不是恨不得什麼事都要插隊?」

  「是,我們就是什麼事都要插隊,而且要專門□□的隊,你管得著?」那女生一張臉上寫滿了得意,「你看人家有你意見這麼多的嗎?就你話多是吧?你以為自己是誰啊?不知道出門在外少管閒事?」

  錢唯身後有個女生也拉了拉錢唯的衣袖:「同學,算了吧,別和這種人一般見識,也沒多大影響,就是稍微晚一點點到餐。」

  作為一個法律人,或許骨子裡都充滿了戰鬥維權的基因,錢唯也較真了:「就是人人都這麼息事寧人,才會越來越縱容這種沒素質的人出現。」錢唯深吸了一口氣,中氣十足地大喊了一聲,「你們兩個插隊的,給我出去。」

  這聲音十分大,導致半個餐飲中心的人都朝這邊轉過了頭,那對插隊男女面對這麼多探究的目光,終於有些撐不住,尤其那女生,一張臉上赤橙紅綠青藍紫依次閃過,甚是難堪,而那男生就粗魯多了,他直接用力推搡了錢唯一把。

  「你什麼玩意兒?!給我女朋友道歉!」

  這男的人高馬大,又為了維護女友面子用了七八成的力,錢唯被那麼一推,一個趔趄就沒站住,眼見著朝身後倒去,只是剛後退了那麼一小步,錢唯的肩就被一雙有力的手扶住了。

  「沒人教過你不能對女生動粗嗎?」

  這聲線帶了點冰冷的質感,然而此刻在錢唯聽來,卻從沒有那麼動聽過。

  錢唯在這聲音中回頭,然後看到了陸詢。

  陸詢瞥了插隊的男女一眼,聲音仍舊冷冷的,但說出來的話是一如既往的毒舌:「你們既然什麼事都愛插隊,是不是以後連死也要趕著插個隊先死?」

  插隊男果然被激怒,他露出自己粗壯的膀子:「本來這兒沒你的事,別多管閒事就行了,你偏偏要自己湊上來,想挨揍了不是?」

  雖然對面的男人整個人都很粗壯,對錢唯而言簡直是龐然大物般的存在,然而陸詢往這一站,就能看出對方還比陸詢矮上了那麼點。

  陸詢仍舊那副高嶺之花的模樣,用一種蔑視人類般的眼神掃了一眼對面的男人:「我從來不管閒事,也不管和我無關的事。」他看了一眼錢唯,「這個人,你還真沒資格碰。」

第二十章

  陸詢說這話的時候雙手仍舊悠閒地插在口袋裡,仿佛根本不把眼前的男人當回事,而這種態度果然激怒了對方。

  「你說不能碰就不能碰?」那插隊男舉起了拳頭,眼見著就要往錢唯臉上去。

  陸詢卻氣定神閒,他似乎對對方的行動早有準備,他從側邊切入,一把握住了對方的手腕,在錢唯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之前,就只見陸詢就這麼順勢一拉,一個漂亮的過肩摔,就把對方按在了地上,明明對方是個看起來很壯的男人,但陸詢的動作卻像是甩了個麻袋一樣輕而易舉。不愧是十來歲開始就練散打的,動作俐落乾脆,沒有任何一個多餘的虛招。

  「啊啊啊!」那男人被陸詢死死按在地上,因為疼痛發出了呻-吟。

  陸詢眼神狠厲:「向她道歉。」

  「我憑什麼要道歉?公共場所你就這麼隨便打人目無王法嗎?你不怕坐牢嗎?!」

  「我當然不怕。」陸詢笑笑,「造成輕傷以上才構成故意傷害罪,我這樣對你,根本不屬於《刑法》管理範疇,撐死算觸犯《治安管理處罰條例》,可惜情節太輕微,只會調解處理,甚至都不會對我罰款。」陸詢的聲音十分囂張,「沒事別插隊,多讀讀書,畢竟沒文化真的很可怕了。」

  錢唯呆呆地聽著,恨不得當場給陸詢拍手,學霸果然是學霸,一切場合都能活學活用,果然是學好治安法,打架都不怕。

  大概因為陸詢的出現,剛才錢唯身後那幾個對插隊敢怒不敢言的人終於也站了出來。

  「是這兩個先插隊的!我們都看見了!」

  「素質可真差,而且超級沒品,連女生都想打……」

  大概是群體效應,隨著站在錢唯陸詢一邊的人越來越多,那對插隊的男女氣勢也越來越弱起來,而那插隊男被陸詢按在地上,不論如何掙扎也無法翻身,生理和心理上都敗下陣來。

  最終那插隊男嘟囔了一句:「對不起……」

  然而對此,陸詢顯然並不滿意,他冷冷道:「大聲點。」

  那插隊男面色難看,又扭捏了一會兒,終於大聲道:「對不起!」

  陸詢這才收了手,放開了對方,那男的大概也覺得十分丟臉,一掃剛才蠻橫的囂張氣焰,低著頭一句話沒說,灰溜溜地竄進人群裡走了。

  這對男女一走,人群重新恢復了平靜和秩序,然而因為陸詢的存在,連帶著錢唯也被無數目光逡巡著注視,她只能硬著頭皮承受著這些來自四面八方不同女性的灼熱目光,那目光裡豔羨、憧憬、嫉妒和打量的意味實在太過明顯,讓錢唯都有些站立難安起來。

  「你不回到你自己的隊伍去點餐嗎?」陸詢兩手空空,顯然還並沒有輪到他點餐,就被錢唯這邊的動靜吸引了過來,錢唯看了他一眼,「剛才謝謝你了。」她挺不好意思,「早知道我就不和他們起衝突了,害你還特意跑來一趟,剛才的隊伍都白排了。」

  「法律就是為了解決衝突而存在的,你一個學法的怕什麼起衝突?」明明是特意過來幫錢唯解了圍,可惜陸詢這傢伙就是永遠一副眼睛長在頭頂的模樣,說起話來還是那麼硬邦邦的,然而錢唯也不得不承認,頂著他那張臉,總覺得他幹什麼都可以被原諒。他脾氣臭,那叫個性;他嘴巴毒,那叫犀利。陸詢這個人確實有一種與身俱來的強者氣勢,英俊而鋒利,像一把控制生殺予奪的寶劍,並不輕易出鞘,但一出鞘,必定大殺四方,而他那種高嶺之花的倨傲,在錢唯看來,也覺得是理所當然,有時候陸詢什麼話也不說,光是擺著自己那張英俊的臉冷冰冰往那裡一站,錢唯都恨不得在他的萬丈光芒下跪下感恩,恨不得對他說一句「您下凡辛苦了」!

  「不回去了。」陸詢言簡意賅,「我也排這裡好了。」

  「你不是不吃垃圾食品?這條隊伍只能買披薩啊……」而且明明陸詢之前那條隊伍人也不多,排回去很快也能輪到點餐了,錢唯有些想不明白。

  陸詢面色不善地挑了挑眉:「我突然愛吃垃圾食品了,你有意見?」

  「不敢不敢!」錢唯討好道,「那要不就給我個機會請你吃這頓披薩吧!」

  陸詢姿態十分高傲地看了錢唯一眼,不置可否,錢唯就當他是默許了。

  自古垃圾食品一向比健康食品更受歡迎,買披薩的人實在很多,錢唯不得不和陸詢一起站著等,陸詢顯然沒有再和錢唯搭話的念頭,他塞上耳機,聽起歌來,錢唯只好自己一個人等著,她百無聊賴之下四處轉頭看著,卻不料又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剛才灰溜溜逃走的那對插隊情侶,竟然糾結了幾個跟班,賊眉鼠眼地又出現了,此刻正往錢唯這裡看來。錢唯心中警鈴大作!這時她才想起來,剛才那對情侶曾說過要訂八個披薩,可見是有同伴的人。

  「陸詢……」錢唯下意識地拉了拉陸詢的衣袖。

  不論何時,陸詢這尊大神都十分鎮定,他慢條斯理地收起了耳機,然後挽了挽衣袖,輕輕活動了一下手腕,大有「來一個打一個,來一雙打一雙」的架勢。

  剛才被陸詢按著不能動彈的插隊男顯然沒料到陸詢見義勇為完了竟然還沒走,一下子就委頓了,他自知並不是陸詢的對手,此刻只能恨恨瞪了錢唯一眼,再一次灰溜溜地走了。

  錢唯這才恍然大悟,她才意識過來,陸詢繼續留著和她一起排隊,並不是突然善變了想吃垃圾食品了,而是怕剛才那對情侶回來打擊報復,這群小混混在陸詢手上吃了虧,但橫行慣了,肯定咽不下這口氣,雖然穿著同款文化衫,但整個餐飲中心裡因為好玩穿上文化衫與他們一樣撞衫的也不少,又沒有一起排隊,他們猜測陸詢只是個見義勇為的,一定會在事情結束後離開,所以就準備回來找錢唯的麻煩消火,何況那個插隊男,是在女友面前丟了臉,絕對要找回場子找回自信。

  雖然陸詢總是眼高於頂,但是關鍵時刻,確實是心思縝密而周到的,錢唯真心實意道:「陸詢,謝謝你。」

  「你別想太多。」對此,陸詢卻別開了臉,語氣一如既往不近人情,「我就是真的突然想吃披薩了。」然而雖然努力作出了對錢唯不屑一顧的姿態,但他微微發紅的耳尖,還是洩露了他的情緒。

  錢唯望著陸詢的側臉,心裡更是思緒翻滾熱血沸騰,看看,陸詢果然就是口是心非,面對自己的道謝也是如此,更別說面對自己心儀的莫梓心了,越是喜歡,嘴上越是否認。錢唯想,就衝著今天陸詢幫自己月臺這事,說什麼自己也要為他未來的幸福加油一把!

  對著陸詢的背影,她暗暗握拳道:「陸詢,你下半生的幸福!交給我吧!」

  ****

  可惜錢唯的豪情壯志很快就被現實澆滅了,錢唯愣是不斷四處張望,也沒見到錢川和莫梓心的身影,這一下,錢唯便突然覺得失去了目標,相當沮喪。

  「哎,這可怎麼辦啊!這下錢川可以和莫梓心單獨相處一整天了,完蛋了完蛋了!」

  可陸詢卻還是十分淡定,錢唯都替他急成那樣了,他反而在一邊說著風涼話:「你覺得這麼一天單獨相處下來莫梓心就一定會和錢川在一起?」

  「要是不巧起來,很難說啊!錢川這傢伙我瞭解,他要真的追起人來,可是很會溜鬚拍馬那一套的,鞍前馬後體貼得很,剛才在鬼屋,莫梓心一害怕,他作為護花使者挺身而出牽個小手什麼的,鬼屋裡那麼黑,肯定嚇得心砰砰亂跳,最後也分不清了,還以為是心動呢!這麼一來二去,也就在一起了啊!」

  「並不是單獨相處一天就必然會在一起的,有些人相處的時間再久,也不見得就能成為情侶。」陸詢笑笑,不以為意。

  錢唯哀聲歎氣:「我勸你還是不要盲目樂觀,這個男女之間的荷爾蒙啊很奇妙,你還是不要過分自信輕敵來得好……」

  陸詢挑了挑眉:「那我們兩個現在這樣單獨相處一天,會在一起嗎?」

  「那……那不一樣……」錢唯噎了噎,「這兩人單獨相處要能在一起,也是有前提的,就是必須這兩人中至少一人對另一人是有非分之想的,我發誓我對你絕對沒有非分之想!」

  「那你怎麼知道我對你沒有非分之想?」

  「這……這不太好吧……」錢唯一時之間有些結結巴巴,「我就聽過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但從沒見過天鵝上趕著要獻身給癩蛤-蟆的啊……」

  陸詢的嘴角輕輕歪了下,露出了個毫無保留的笑容,錢唯這才意識到對方是在開玩笑,她鬆了口氣。

  「喂,陸詢,你可別開這種玩笑,讓我心理壓力也太大了。」

  陸詢聽完,果然不樂意了:「怎麼,要是被我喜歡你還不開心了?還要有壓力?還不滿意?」

  「不不不不!」錢唯狗腿地解釋道,「被你喜歡自然是光榮!但問題吧,就出在你是天鵝,而我是癩蛤-蟆上,你想,咱倆都不是一個階層的,你這種天鵝呢,應該去喜歡同類的天鵝,萬一真是眼瘸看上了我這種癩蛤-蟆,你讓我能沒有壓力嗎?第一,你現在眼瞎,可要是以後這審美缺失的毛病突然好了,以你的條件,分分鐘能回到你的天鵝群裡去找個同類,那我作為被拋棄的癩蛤-蟆,肯定相當慘,而且都吃上天鵝肉了,以後還能看得上其餘癩蛤-蟆嗎?那被拋棄後恐怕就要孤老終生了!第二,本來像你這樣資質的天鵝就少,竟然還被我這個癩蛤-蟆給霸佔了,這不是極大的破壞了你們天鵝群裡的擇偶市場嗎?我能不被其餘盯著你的天鵝給排擠死嗎?而作為個癩蛤-蟆,竟然不找同為癩蛤-蟆的矮窮矬,找了個天鵝,我在癩蛤-蟆群體裡也同樣不受待見,畢竟大家都只能接受別人過得比自己差或者半斤八兩,絕對不能接受原來和自己層次差不多的人突然飛黃騰達這種事,那你看,我到頭來不就走哪哪兒嫌棄嗎?更何況,從生物學的角度來,癩蛤-蟆和天鵝在一起,也是沒有好結果的。」

  「錢唯,你講起歪理來,口才倒真是挺好。」陸詢笑笑,「不過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你絕對不是癩蛤-蟆。」

  一貫嘴巴極其毒辣的陸詢能說出這種話,錢唯的心中十分感動,看來在陸詢心中,自己也是個人才啊!不僅不是癩蛤-蟆,還是和他一樣的天鵝咯!

  可惜錢唯還沒來得及高興多久,就聽到陸詢繼續道:「我看你皮膚挺好的,很光滑,癩蛤-蟆就都疙疙瘩瘩的,這一點來說,你絕對不是個癩蛤-蟆,你至少是個青蛙。」

  「……」

  陸詢,我真是謝謝你了!

第二十一章

  幸好早餓了,錢唯埋頭苦吃,一下子解決了大半個披薩,反倒是陸詢,明明剛才說著餓到一刻也不能等突然想吃披薩的人,此刻拿著刀叉,對著披薩顯得意興闌珊。

  「對了,我們接下來去哪兒呢?」錢唯很快把精力轉移到了正事上,兩人用完了餐,總不能一直在餐飲中心就這麼乾等著,這兒人來人往,恐怕並沒有多大希望找到莫梓心一行人了。給錢川發的短信打的電話自然都石沉大海,這傢夥才不會主動把活動路線暴露。

  「以我對錢川的瞭解,我覺得他之後會帶莫梓心去坐過山車,畢竟過山車這種項目,只要男生在別人鬼叫的時候保持鎮定自若,就會顯得特別有男子氣概,而女生坐完過山車下來,總會有個驚魂未定啊頭疼頭暈的,男生這時候就又有表現機會了,貼心關懷多加安慰,又是好感度暴增。」錢唯挽了挽袖子,「事不宜遲,我們趕緊走,去過山車項目那排隊,八成能逮著錢川和莫梓心。」

  「我坐過山車是沒問題。」陸詢仍舊慢悠悠的,他看了一眼錢唯,「只是你行嗎?」

  「不用擔心我!我可以的!」

  「我不是擔心你。」陸詢頓了頓,「我是擔心我自己。」

  既然坐過山車沒問題,又擔心自己,那看來陸詢終於開始步上正軌擔心自己幹不過錢川被他捷足先登了。

  錢唯拍了拍胸口,安慰道:「陸詢,你放心,有我在,絕對不會讓錢川得逞的!我一定會破壞錢川和莫梓心到底!」

  「我是擔心你剛吃飽飯就去過山車,下來以後又吐在我身上。」

  絕對不要和自己的未來老闆生氣,絕對不能毆打自己未來的頂頭上司……錢唯在心中默念了十來遍,才終於把情緒給調整了過來,能繼續面對著陸詢微笑。

  「你倒確實應該擔心你自己。」或許是時候給陸詢施加點壓力了,「你要再這麼不緊不慢的,萬一莫梓心和錢川真的發展迅速,兩個人在一起了,你那時候再像追莫梓心,就名不正言不順了,就是萬惡的男小三了,是要被人唾駡的,你還要不要形象了?」

  陸詢卻一臉不屑:「在愛情裡,本來就沒什麼道德可言,你在愛情裡講謙讓和先來後到完全沒有意義,瞻前顧後也只能說明你還根本不夠愛。我陸詢喜歡的人,我就是做小三也不會放棄,形象那種東西,可以吃嗎?比起我喜歡的人,有什麼重要的?」

  錢唯很想把這段話錄下來以後放給十年後的陸詢聽,陸詢啊陸詢,你既然這麼有覺悟,為什麼當初莫梓心被錢川追走了你就默默地單身了這麼多年啊!你有本事你去做男小三把人家搶回來啊!說大話誰不會啊!

  「何況我喜歡的人,我不會讓她和別人有交往機會的。」陸詢語氣不屑的補充道,「我陸詢根本不至於淪落到做男小三的地步。」

  行行行,錢唯很想告訴他,十年後你那是淪落到了連做男小三也沒機會的地步!

  好在雖然嘴上很硬氣,但陸詢到底還是跟著錢唯走到了過山車專案的排隊處。過山車也是主題公園內的大熱項目,排隊的人不少,錢唯踮起腳尖四處張望,可直到排隊輪到了錢唯,她也沒見著隊伍裡有莫梓心和錢川的臉。

  「主題公園的門票也不便宜,來都來了,還排在隊伍裡等了這麼久,既然輪到了,那不去白不去!」

  秉持著這種想法,錢唯還是硬著頭皮拉著陸詢一起坐上了過山車。錢唯其實是個很惜命的人,原本的她,坐過山車這種項目完全不在她的考慮範疇內,上輩子也從沒有坐過過山車,因而雖然聽過別人形容過山車的恐怖,也在過山車下面聽過車上人在空中的鬼哭狼嚎,但因為自己沒體驗過,心裡總還是沒有真正意識到過山車的可怕。

  然而這一次……過山車一發動,錢唯就開始後悔了,過山車加速的時候,錢唯開始喊了,過山車垂直俯衝的時候,錢唯開始哭了,等過山車終於繞彎一圈結束的時候,錢唯發誓,這輩子就這麼一次了……

  等錢唯走出過山車,她覺得自己的腿都是軟的,陸詢坐在錢唯身邊,剛才倒是全程沒有一句呼喊,安安靜靜鎮鎮定定,讓錢唯恍惚覺得這傢夥就是那種還能在過山車上接電話然後淡定告訴對方「這會兒有點吵,馬上就好了」的類型。此刻的錢唯自然滿臉菜色,但不知為何,陸詢的臉色竟然也十分不好看,他皺著眉,抿著好看的嘴唇,臉色猶如罩著寒霜。

  難道陸詢礙於男人的面子什麼都沒喊,但其實內心怕的要死?

  錢唯觀察了半天,還是決定上前關心一下未來老闆的心理健康:「這個過山車吧,確實挺可怕的,主要是那種失重感,要是你想尖叫也是很正常的,那個不是有首歌唱的嗎?男人男人哭吧不是罪,我說,有時候啊,心裡的情緒要大聲發洩出來叫出來才行,覺得過山車可怕完全不是什麼問題,可把剛才的恐懼感壓抑在心裡,那樣憋著才難受,沒准還搞出心理陰影了。」

  「全程一句話沒說的我會害怕?」

  「那……那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啊?」

  陸詢似乎試圖忍耐,但最終顯然失敗了,他的聲音帶了一點咬牙切齒:「你沒發現下了過山車以後就一直有很多人才看我們?」

  錢唯抓了抓腦袋:「有嗎?」她剛才光顧著腿軟了,壓根沒注意別人的目光,此刻經陸詢一提,她一轉頭,才發現確實有不少也是剛從過山車上下來的人,正看著錢唯和陸詢偷偷地笑,甚至還有幾對活潑的情侶,熱情地走上前朝錢唯揮了揮手,然後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錢唯身邊的陸詢:「你就是陸詢吧?」

  錢唯目瞪口呆:「他們盯著你看,是因為你比較帥?不過為什麼連他們都知道你叫陸詢?你竟然這麼有名?」

  陸詢仿佛用了巨大的努力克制著情緒:「準確的說,他們是盯著你看,錢唯,你知道你剛才坐過山車喊成什麼鬼樣子了嗎?你還記得你喊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嗎?」他有些忍無可忍,「就幾分鐘而已的過山車,你罵了起碼有三分鐘的粗話,行,人害怕的時候下意識或許就會忍不住罵粗話,我也接受了;你這些粗話還不帶重樣的,行,作為個學法律的口才好也正常,我也接受了,但你罵著罵著突然連帶著把我也罵上是什麼意思?」陸詢惡狠狠地看著錢唯,「不然你覺得他們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在陸詢質問的語氣裡,錢唯才隱隱約約地想起來,自己剛才確實……確實喊著喊著就開始罵陸詢了,畢竟自己會來坐這麼恐怖的過山車,就是為了幫陸詢追莫梓心啊!

  但面對陸詢一張臭臉,錢唯只能乾笑道:「可能是因為你豔-名遠播,實在太有知名度吧……」反正沒有證據,錢唯準備打死不承認,「我剛才可能確實忍不住太害怕脫口而出粗話了,但我肯定沒罵你,你肯定聽錯了,我不是這種人,你可是我的偶像,人怎麼能隨便罵偶像呢!」

  「兩位,要看一下剛才在過山車上我們為你們拍的照片嗎?」

  錢唯正準備繼續往外走,卻被過山車項目的工作人員打斷了,對方熱情地指了指電腦,現在遊樂場都有很商業頭腦,在過山車垂直俯衝的那一段設置了攝像和拍照功能裝置,好把人們那一刻的表情固定下來,畢竟很難得才有勇氣坐這樣一趟過山車,大部分人還是願意買下這些具有紀念意義的照片和視頻的。

  「我看看。」錢唯好奇地把頭湊到了電腦上,結果她剛看了一眼,就恨不得當場銷毀整台電腦。

  自己被抓拍到的那張照片,實在是太醜了!

  抓拍時過山車正經過垂直俯衝的軌道,錢唯只記得當時自己覺得快死了,而抓拍很精確地保存了她當時那一刻的表情,因為俯衝的速度很快,錢唯的前劉海糊到了臉上,嘴巴張得老大,顯然在尖叫,雖然是靜態的照片,但仿佛都能聽到她的慘叫,眼睛嚇得正翻起了一個巨大的白眼,眉頭差不多扭成了一朵麻花,而坐在她身邊的陸詢,表情十分平靜,即便在這樣飛速疾馳的過山車上,他也姿態端莊儀錶萬千,只是一張臉上寫滿了生無可戀,仿佛坐在錢唯身邊都是一種忍辱負重。

  工作人員顯然也看到了這張照片,自知抓拍得並不好看,他咳了咳:「照片不要也沒事,我們還有攝像的小視頻……」

  錢唯還沒來得及說不,熱情的工作人員就點開了所謂的小視頻,錢唯那撕心裂肺的大喊大叫便毫無預警地響了起來。

  「臥槽!我了個大槽!草泥馬的!啊啊啊啊啊啊!你奶奶個熊!陸詢你這個王八蛋!陸詢去你XXX的,我X你祖宗十八代陸詢!啊——」

  錢唯:「……」

  陸詢面無表情,他看了一眼錢唯:「你肯定沒罵我?」

  「陸詢,你聽我解釋……」

  「我肯定聽錯了?」

  「這個……我……」錢唯急中生智,信口開河道,「你也知道坐過山車那種刺激的情況下人是會不由自主脫口而出的,你是我的偶像,平時高大的形象一直在我心中,我就不由自主說出了你的名字。」錢唯拽了拽陸詢,「你看時間也挺趕的,咱們還是趕緊先去找錢川和莫梓心吧,就別在這兒逗留了……」

  「兩位元要買下這份視頻嗎?留個紀念?」

  「不買不買!」

  幾乎是在錢唯說出口的同時,陸詢的聲音也響了起來,他還是一如既往的言簡意賅:「好,多少錢?」

  「視頻的話220一份,照片50一份,兩個一起買的話250。」

  「好,視頻和照片一起買。」

  錢唯急了:「陸詢,250這數字多難聽,買了不是二百五嗎?再說我們又不是情侶,這有什麼紀念意義的!」這罵了陸詢被當場抓包已經很糟糕了,如果還讓陸詢保留下這段視頻,本來好不容易隨著時間就忘記的事,這不給自己埋下一個□□嗎?萬一未來陸詢什麼時候翻出來看一遍,不是不斷提醒和加深錢唯罵他的印象嗎!這能不破壞未來員工和老闆之間的和諧友愛嗎?!絕對不能讓陸詢買!

  錢唯勸說道:「你看這視頻拍的也不咋的,尤其這照片你看看,把我拍的多醜!哪裡值250塊錢啊!」

  陸詢看了一眼照片:「把你拍的是不怎樣。」他淡然一笑,「可把我拍的很好啊,尤其在你的對比下,我顯得實在太好了,我覺得很值得收藏。」

  「……」錢唯很想說,那你考慮一下被拍的很醜的我的心情好嗎……

  「我自己付錢收藏自己的照片,你有意見嗎?」

  「沒……」行行行,你美你有理,我醜我閉嘴,掏錢的才是大爺,錢唯心想,我怎麼敢對未來老闆有意見?只要未來你願意多給我點年終獎你說的什麼都是對的!

  ******

  坐完了過山車,錢唯又愁苦起來,錢川這小子如脫韁的野馬一去不復返,偌大一個主題公園,壓根見不到他人影,這麼大半天,錢唯也有些自暴自棄了。反正難得來一趟主題公園,索性自己玩算了。

  錢唯看了看不遠處的旋轉木馬,有些心動:「陸詢,我們去坐旋轉木馬吧!」

  「不要。」陸詢卻顯然完全不準備給她面子,拒絕的十分果斷。

  錢唯還不放棄,繼續鼓吹道:「我們既然買了主題公園的門票,就不能浪費了啊,你看看,別的專案那排隊的人都超級多,一看就得等個半天的;但旋轉木馬這根本不用排隊,我們正好可以一邊玩一邊從長計議,商量商量下面去哪個項目找錢川和莫梓心成功幾率比較大。」

  陸詢抬了抬眼皮:「你覺得我看起來娘嗎?」

  錢唯不明所以地搖了搖頭:「不娘啊!」

  「那不就行了。」陸詢翻了個白眼,「你看看去坐旋轉木馬的都是什麼人?都是女的,我一個男的,去坐旋轉木馬,你不覺得不太搭?」

  錢唯還不死心:「可你看,那也有男生啊!也有男生在坐的!」

  「那都是情侶裡男的陪著女朋友坐的。」陸詢看了一眼錢唯,「請問我們是情侶嗎?」

  「你就當是朋友陪我坐一下?」

  陸詢又看了錢唯一眼:「請問我們是朋友嗎?」

  「陸詢,你這就太不夠意思了吧!」錢唯道,「我們好歹是戰略合作夥伴啊!我可是大義滅親幫你撬自己親弟弟的牆角啊!難道我們這個交情連朋友也算不上?」

  陸詢微微一笑:「是朋友所以總是變著法子說我壞話背地裡罵我?」

  「……」

  「我甚至都懷疑你是錢川特意派來把我支開的。」

  「我對天發誓,我是無辜的!」

  陸詢瞥了錢唯一眼,他剛想說什麼,突然頓了頓向某個方向看去,然後也沒顧上再理睬錢唯便快步朝那個方向走了過去。錢唯循著他的目光,才發現在他們不遠處的垃圾桶旁,有個五六歲模樣的小男孩正一個人一邊哭一邊抹著眼淚。

  等錢唯也朝著那兒走去的時候,陸詢已經走到了小男孩面前。

  「小朋友,你為什麼哭?是和家人走失了嗎?」

  平時從來冷面冷語感覺多和他說一句話都得付費似的陸詢,此刻竟然用一種錢唯從沒見過的溫柔語氣詢問著那個哭泣的小男孩,甚至大概為了不讓小孩害怕,平日裡十分在意形象的陸詢竟然就這麼蹲下了身,讓自己的身高不至於給小男孩造成壓力,而由於腿實在太長,要下蹲至和小男孩視線齊平就十分吃力,但陸詢保持著那個錢唯看起來就難受的姿勢,竟然保持了很久。他那張冷淡疏離的臉上,神色也十分溫和,陽光照在他的半邊側臉上,仿佛為他棱角分明的臉也畫上了毛茸茸的邊框,這是錢唯從沒有看到過的陸詢,溫柔的像是初春三月裡暖洋洋的風。

  「我和媽媽走丟了。」小男孩回答完,嘴一撇,又準備繼續哭。

  錢唯也低下頭:「小朋友不哭了,姐姐帶你去找媽媽好嗎?」

  小男孩眨巴眨巴眼睛,很不給面子地繼續哭起來,一邊哭還一邊嚷嚷:「媽媽說不能和陌生人隨便亂走。」

  錢唯有些尷尬,她自己找下臺階道:「哎,這個現在的小朋友都很精明的,都知道不要隨便和陌生人走,那要不這樣,我們陪著這個小孩站在原地等他媽媽算了。」

  「那哥哥帶你找媽媽好嗎?」陸詢揉了揉小男孩的頭,然後朝小男孩伸出了手,「媽媽現在一定很著急。」

  小男孩看了陸詢兩眼,最終擦乾了眼淚,有些靦腆地笑笑,然後也伸出了自己的小手,放到了陸詢的手中。

  錢唯:???小朋友,你那套不隨便和陌生人走的理論呢???為什麼到陸詢身上就失效了?

  陸詢牽起了小男孩的手,走了沒幾步,他想起什麼似的停下來,又摸了摸小孩的頭:「你在這裡等一下哥哥,哥哥買點東西就來。」

  說完他就快步朝不遠處的主題公園商店走去,再出來時手上就多了兩個彩色圈圈棒棒糖。

  「這個給你吃。」陸詢拿著其中一個棒棒糖,再次蹲下身,遞給了小男孩。

  然後他看了眼錢唯,把另一個遞給了她。

  錢唯看著棒棒糖愣了愣:「給我?」

  陸詢別開了頭,有些羞赧又有些不耐煩似的:「買一送一的,你不要我扔了。」

  「要要要!」錢唯生怕他後悔似的,趕緊一把接過了他手裡的棒棒糖,雖說有些幼稚,可不論多大年齡的女生,對糖果都無法抗拒,錢唯尤其嗜甜,平時工作時嘴裡都塞著顆糖,好像生活壓力再大都能靠著嘴裡的那點甜味過下去。

  錢唯就這麼嘴裡叼著個棒棒糖,和陸詢牽著小男孩一起朝遊客中心走去,主題公園裡人來人往,怕孩子被撞到,陸詢牽著他走了沒多久,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地把小男孩抱了起來。四五歲的男孩子,體重也不輕,但陸詢竟然就毫不費力單手托起,在路過一隊熙熙攘攘的旅遊團遊客時,竟然還有餘裕伸出另一隻手來拉了錢唯一把。錢唯被陸詢這麼拉了一下,才意識到剛才陸詢看似隨意的動作,其實堪堪護住了自己的左肩,讓她免於被旅遊團中一個身材臃腫的老阿姨推搡。

  然而錢唯還沒來得及感謝,陸詢就瞥了她一眼:「只是隨手的,換誰我都會這麼做,你別想多了。」

  「……」算了,錢唯心想,我還是收回我心裡那一點點剛萌芽的感動。

  就在陸詢帶著小男孩往前走的途中,小男孩突然輕輕拉了拉他的衣領:「我,我想起來了,媽媽剛才是去了廁所,叫我在旋轉木馬那裡等她。」他一邊說,一邊指了指不遠處的旋轉木馬。

  「真的嗎?」

  小男孩用力點了點頭:「真的!」

  「好,那哥哥帶去就去旋轉木馬那裡等媽媽好不好?」

  小男孩又點了點頭,他機靈的黑眼珠轉了轉:「那我們能不能一邊坐旋轉木馬一邊等?」

  陸詢看了一眼旋轉木馬,顯然有些猶豫,他的長相本來就夠有回頭率了,此刻這麼年紀輕輕還帶著個孩子,就更加顯眼了,萬一再去坐旋轉木馬,可以說想不讓人注視都難了。

  那小男孩也是古靈精怪,他看出了陸詢的遲疑,於是放了個大招,他看著陸詢靦腆一笑,甜甜地道:「漂亮哥哥,我們能去坐旋轉木馬嗎?」他說完,還以示親昵地把自己的頭埋進了陸詢的脖頸間蹭了蹭,樣子可愛極了。

  可惜賣萌也沒用,錢唯心想,陸詢這傢夥可不吃這一套,以往做一個案子時,對方辯護律師是個長相甜美可愛初出茅廬的小女生,庭裡庭外向陸詢賣萌撒嬌了無數回,結果陸詢一點不為所動,不僅讓人家輸了,還讓人家輸的十分難看。

  結果令錢唯驚掉下巴的事發生了,陸詢對著那小男孩燦然一笑,輕輕刮了下對方的鼻尖:「能,那哥哥帶你去坐旋轉木馬。」

  等等……說好的形象呢陸詢?明明剛才自己各種狗腿勸說也不肯去坐的旋轉木馬,一句小崽子的「漂亮哥哥」就搞定了???

  「你不是也要坐?」

  錢唯站在原地,瞪著陸詢走向旋轉木馬的背影,直到對方轉身喊了自己,她才意識過來地跟了上去:「那我也去!」

  當柔和的音樂響起,錢唯坐在木馬上,看著周遭的景致也開始旋轉,突然有種自己回到童年的錯覺。

  一圈結束,錢唯還頗有些意猶未盡,望向旋轉木馬的眼神還很留戀。

  「你難道是第一次坐旋轉木馬嗎?」

  錢唯愣了愣,才發現是那小男孩正站在一邊觀察著她,明明一個小屁孩,此刻插著腰,語氣倒是有幾分大人的姿態。

  「第一次坐不行嗎?」

  那小屁孩看了一眼錢唯手裡和自己如出一轍的棒棒糖,語氣相當不屑:「你好幼稚呀。」

  「……」

  竟然還被一個這麼屁點大的孩子給鄙視了,這小屁孩,明明剛才找不到媽媽還哭鼻子,現在有了陸詢這個靠山,竟然趾高氣昂起來。

  錢唯作勢嚇唬小孩道:「敢鄙視我,信不信我教訓你哦!」

  結果這小屁孩精得和猴似的,他衝上去撒嬌似的抱住了陸詢的大腿:「漂亮哥哥救我。她要以大欺小!」

  陸詢也由著他抱,還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頭:「有哥哥在,你不要怕。」他看了一眼錢唯,「她很聽哥哥的話,哥哥讓她不要打,她就不會打。」

  「……」陸詢,雖然你是我未來老闆,可也不能這麼囂張吧……

  為了挽回尊嚴,錢唯只能咳了咳:「小朋友,對待我這樣的長輩,你得懂禮貌,你看,你不是應該喊我什麼呀?你要是喊聲好聽的,我就不和你計較你不禮貌的事情了。」

  那小男孩又求助似的看了一眼陸詢。

  「懂禮貌的小朋友最可愛。」陸詢笑笑,樣子溫柔極了。

  那小屁孩嘟了嘟嘴,最後不情不願般的開了口:「姐姐。」

  「你叫他漂亮哥哥,那你應該叫我什麼呀?就只叫姐姐嗎?」

  「跟班姐姐。」

  不應該也叫她漂亮姐姐嗎???錢唯心想,難道自己剛才給的暗示還不足夠?

  「為什麼我是跟班姐姐?」

  小男孩很得意:「你不是聽漂亮哥哥的話嗎?那不就是聽話的跟班嗎?」

  「那除了跟班呢?你看看姐姐還有別的什麼特點嗎?」

  小男孩搖了搖頭:「沒有了哎。」

  錢唯本還想爭取一下,卻聽輕輕一聲,是陸詢笑出了聲。

  自己這點小心思,肯定是被陸詢看穿了,此刻愣是錢唯,也有些尷尬。

  「行了,小朋友,你就叫她一聲漂亮姐姐吧。」

  小屁孩仰起頭:「可是,她不算漂亮呀!老師教我們不能說謊啊!」

  錢唯頓時感覺自己心頭又被插了一刀,童言無忌,小孩子並不懂得那些人情世故,也不懂得不讓人難堪的道理,因而說的話反而更加犀利和直白,比起陸詢來,自己就真的算不上漂亮了。

  「那在你眼裡什麼樣的才是漂亮呢?」

  小男孩比劃起來:「我們班級的王萌萌我覺得才是漂亮,她的臉是圓圓的,笑起來有兩個酒窩,頭髮是卷卷的。」

  陸詢笑了笑:「你覺得卷髮有酒窩的圓圓臉漂亮,但哥哥就不覺得;而你覺得這個跟班姐姐不漂亮,哥哥倒是覺得她漂亮。每個人對漂亮都有不同的理解,所以千萬不要輕易就用自己的單一標準下結論。」他輕輕刮了一下小男孩的鼻尖,「而且男生是絕對不可能當著女生的面說人家不漂亮的。知道了嗎?」

  小男孩咬了咬嘴唇,然後鄭重地點了點頭。

  「那現在知道怎麼叫這個姐姐了嗎?」

  「恩!」小屁孩朝錢唯笑了一下,聲音洪亮,「漂亮姐姐!」

  「真乖。」

  錢唯聽著陸詢和小男孩的這段對話,不知道為什麼,臉就有些紅,尤其當陸詢說她漂亮時,明知道這大概是陸詢給她找的下臺階,但還是有些內心悸動。被這樣一個英俊的男人說漂亮,即便知道對方言不由衷,也沒法完全無動於衷。

  而看著陸詢此刻溫柔的側臉,錢唯也忍不住有些感慨,平時死板著一張臉搞得生人勿進般的陸詢,沒想到竟然這麼喜歡小孩。看著陸詢一個人過了那麼多年,平時醉心於工作完全不問感情,錢唯還一直以為他對家庭對孩子並沒有什麼大的嚮往呢。

  「你真的是第一次坐旋轉木馬?」

  錢唯愣了愣,才意識到陸詢是在問她。

  說起來有些丟人,錢唯之前確實一次也沒坐過旋轉木馬,因為她和錢川是雙胞胎,她又和錢川一樣好動,一直以來,要是去公園去遊樂場,為了方便看管不容易走散,她的爸媽常常讓錢唯和錢川玩一樣的項目,錢川那小子自然看不上旋轉木馬這種太過女性化的項目,從來都只能錢唯陪著錢川玩那些男性化的項目。

  「所以說,別說旋轉木馬,其餘小女生會喜歡的項目我通通沒有玩過。」錢唯一邊解釋一邊趁機表忠心,「所以我說我是從小生活在錢川的壓迫之下嘛。」

  「嘟嘟!」

  「媽媽!」

  就在錢唯準備繼續趁機損錢川的當口,有個穿著紅裙的中年女性朝著他們跑了過來,她臉色急切,聲音裡難掩喜悅,而一聽到這個聲音,那小男孩的眼睛也亮了起來,他這次一點也不再黏陸詢了,撒開腿就朝著那女人跑了過去,一把撲進了對方懷裡。

  「可讓媽媽找到你了,是媽媽不好,下次一定到哪兒都帶著嘟嘟,再也不能把我們嘟嘟給弄丟了。」那女子蹲下-身,摸了摸小男孩的頭,眼神間都是憐愛。

  得知是錢唯和陸詢陪著嘟嘟在旋轉木馬處等待,她鄭重地感謝了二人。

  「謝謝你們兩位,你們心腸這麼好,又郎才女貌登對的很,你們一定會幸福和美的。」

  「我們不是……」錢唯知道對方是誤會自己和陸詢是情侶了,可澄清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陸詢打斷了。

  「謝謝。」他沒有解釋,只是道了謝。

  等嘟嘟和嘟嘟媽媽走了,錢唯有些不解:「陸詢啊,我們明明不是情侶,你怎麼不解釋啊?你看,人家絕對誤會了。」

  「人家又不關心我們什麼關係。她找回了孩子,急著回家,不過是客套的感謝話,我為什麼還要多一事去花時間解釋。」陸詢瞥了錢唯一眼,語氣有些質問,「何況就算被誤會成情侶了,也是我比較吃虧,我都沒急著解釋,你這麼著急幹什麼?難道你是覺得被誤會成情侶還是我配不上你?」

  「我那不是替你不值嗎?竟然被誤會和我是一對,你這種條件,怎麼的也得是和莫梓心配一對才是!」錢唯狗腿地笑了笑,「不過真沒看出來,你原來這麼喜歡小孩。」

  陸詢哼了一聲:「不可以?」他說起小孩子,難得臉上也露出一絲笑意,「你不覺得小孩很可愛嗎?最開始是白白軟軟的一團,後來會咿咿呀呀,跌跌撞撞地走路,會哭會笑,會依賴你會相信你,自己這麼慢慢養打一個小孩你不覺得很好玩?」

  「看不出啊,我總覺得你是那種工作狂,對家庭對小孩都沒什麼渴望的……」

  「我絕對不會是那種只知道工作,三十好幾了也沒有結婚更沒有感情生活沒有家庭溫暖的人。」陸詢撇撇嘴,「我以後可是會早早結婚生孩子的,我的計畫是三十歲的時候就兒女雙全。」

  錢唯心想,陸詢這夢倒是做的挺美,可惜他或許不知道,上一世裡,他就真的是自己此刻嗤之以鼻的那種快三十好幾了但沒有結婚也沒有女友沒有感情生活的人……只是真的看不出,原來冷感如陸詢,真實的內心世界竟然是這樣的!真是造化弄人啊,其實有時候那些三十好幾了沒有感情生活只有工作的人,內心或許也很渴望家庭的溫暖呢!人家平時都是假裝堅強,每天工作加班到深夜,一個人回到冰冷的家裡,沒准半夜都鑽在被窩裡哭呢!錢唯又看了眼陸詢,腦補了一下陸詢每天從律所回家一個人哭唧唧的模樣,突然有些忍俊不禁。

  這下錢唯看起陸詢的眼神也有些同情了:「話也不能這麼說,有些三十好幾沒結婚沒物件的,或許是有事業心,內心有夢想,想要無所牽掛的大幹一場呢!更何況,有些人三十好幾沒物件的,也不是自己不想談啊,工作忙起來,就很難有時間去談戀愛,而且現代社會,節奏這麼快,也不是一定就能很快找到適合自己的那個人的,有些人幸運遇見另一半比較早,但也有些人慢半拍的。」這倒不止是維護上一世的陸詢,錢唯這麼說,下意識也是維護她自己,畢竟和陸詢一樣,她也是快三十了也沒個物件沒個感情生活只有工作啊……

  陸詢卻嗤之以鼻:「算了吧,是個人只要正常都多少會對感情有渴望。三十好幾心中只有工作的恐怕是愛無能,而那種想找物件卻推脫說工作忙沒時間的就單純是能力差了。優秀的人從來能夠兼顧好工作和感情的。」

  「……」陸詢,真希望你這些話能給三十歲的自己聽到,不知道那臉得打得有多響……

第二十二章

  「哎!錢唯!我這可算找著你了!」

  就在錢唯腹謗陸詢的時候,突然傳來了劉詩韻的聲音,錢唯抬頭,才看到劉詩韻氣喘吁吁地正朝著她跑來,而她的身後,正站著臉色相當臭的錢川。

  錢唯盯著錢川身後看了許久,都沒等到莫梓心,她好奇地問道:「莫梓心呢?」

  錢川一臉吃了屎的表情:「走散了!」

  「什麼時候走散的?」

  「鬼屋裡就走散了。」錢川沒好氣道,「你滿意了吧?」

  錢唯這下確實心滿意足,連自己那點興奮都懶得掩飾,陸詢這一路沒能和莫梓心同行,結果老天開眼,讓錢川也沒得逞,這下可太好了,錢川這下也沒什麼優勢了,他的二人世界計畫也失敗了。

  為了確認,錢唯追問道:「那之後你和莫梓心都沒碰上頭,你都是一路和劉詩韻在一起?」

  錢川別過了頭,非常不爽地默認了這個事實。

  錢唯大笑著一把摟住了劉詩韻:「你果然是我的好閨蜜啊,啊哈哈哈哈。」

  錢川冷冷笑了聲:「確實是你的好閨蜜,坑我的方式都如出一轍,你們看看。」他伸出了胳膊,露出了上面青紅的幾個手指印,「這就是她捏的!」他斜睨了一眼劉詩韻,「你不是號稱十里八鄉聞名的『劉大膽』?那你倒是別在鬼屋裡鬼叫著全程掛在我身上啊?行,你就算掛在我身上,那你也行行好別捏我啊,你和錢唯都是學法律的,你們自己看看,我這構不構得成輕傷了,這構不構得成故意傷害了!你們這是知法犯法啊!」

  「呸,你才故意傷害,我這可是和泰國人學過的正宗泰式按摩指法,給你捏捏沒問你要錢都便宜你了,你還想怎麼的啊?」

  錢川氣急:「你這女人怎麼這樣!得了便宜還賣乖!你們法學院的教育是教你們來顛倒黑白的嗎?」

  劉詩韻對空翻了個白眼:「錢川我跟你說,我劉詩韻今天對你已經算是客氣的了,這還是看在你是錢唯弟弟的份上呢。」

  錢唯趕緊煽風點火:「千萬不要看我的面子,請盡情地對他不客氣!」

  因為錢唯的原因,劉詩韻一直是認識錢川的,但也僅止於認識而已,即便上一世,過了那麼多年,劉詩韻也沒和錢川熱絡上,但兩人互相倒一直挺友善,平日裡見面也都能互相點個頭笑笑的。錢唯沒想到重生一世,這兩人竟然就這麼杠上了。

  劉詩韻擼了擼袖子,得到了錢唯的首肯後,大有大幹一場的架勢:「什麼叫顛倒黑白,我這叫口才,你有這智慧和大腦嗎你?」劉詩韻呵呵笑了一聲,「哎呀,我忘了,你可是體科院的,你肯定沒有,你的營養都供給給你的四肢了,你那大腦,估計就是下火鍋當腦花都不夠格,都嫌浪費火鍋底料。」

  錢川氣的語無倫次:「你……你……」

  好在此刻已近傍晚,臨近大家集合的時間,沒過多久,其餘人也陸陸續續都走了回來,錢川眼尖,一下就看到了也正在不遠處走來的莫梓心,於是他立馬拋下了劉詩韻,也不再戀戰,趕緊調整了情緒,又掛上了一張陽光的笑容,準備迎上前去。

  只可惜莫梓心這樣的美人,就算和錢川失散,也絕對不會孤身一人,此刻她的身邊陪著一個高個的男生,兩人也正有說有笑,錢川頓時危機感四伏。莫梓心身邊那男生,顯然也對佳人有意,一雙眼睛警惕地看著錢川,處處擋著他,頗有種不準備讓他接近莫梓心的架勢。

  幸而莫梓心先主動走了過來:「錢川,剛才不知怎麼的就和你們走散了,我後來就只好自己玩了。對了,這是我剛才買的小紀念品,送你一份。」

  錢川拿了紀念品,很是嘚瑟,他忍不住對錢唯使了個眼色炫耀起來:「瞧瞧,她對我就是與眾不同的,就算你百般設計破壞我們,就算今天我沒能陪著她玩,我早就知道,我在她心裡已經佔據了最獨特最重要的地位了。」

  錢唯呵呵一笑:「那你看看那邊。」

  錢川一轉頭,就見莫梓心走到了其餘同學身邊,為每個人都送上了一份和錢川那一模一樣的小紀念品,錢唯和劉詩韻也各自拿到了一份。

  錢川:「……」

  送完這一圈,莫梓心才狀若自然地走到了陸詢身邊,她低下了頭,微微抿著嘴,樣子有些靦腆:「陸詢,這份是給你的。」

  雖然莫梓心的動作很快,但錢唯還是看清了,她送給陸詢的這份包裝是不同的,看起來比別人份的都大。陸詢這麼對莫梓心不殷勤,結果到頭來,莫梓心對他還是最與眾不同。

  可惜對於美女的這番示好,陸詢一點沒表現出熱情,他還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死樣子,像是沒有導熱功能的元器件,客氣疏離地對莫梓心點了點頭,道了聲謝謝,言簡意賅地仿佛多說兩個字要他的命似的。

  錢唯心裡捏了一把汗,雖然說有時候不論男女,偶爾的矜持都能讓自己更為動人,可陸詢,你這也矜持的有點過頭了吧!

  好在莫梓心倒很是堅強,對於陸詢這份冷淡,神色隻閃過一絲尷尬便又恢復了燦爛,她又笑著和陸詢說起了什麼,錢唯本想努力靠近聽個牆角,結果劉詩韻這傢伙就蹦躂到了她身邊。

  「我說你們沒去看那4D電影簡直是太對了,你知道那是啥玩意嗎?電影裡騎馬,那破座位就給我一陣陣的顛,快把我顛吐了,主角在裡邊迎風奔跑吧,就給我迎面一陣陣吹冷風,都快把我吹感冒了;電影裡下雨竟然還對著我灑起水來!知不知道我今天還化了妝啊!妝都花了!」劉詩韻形容著她的第一次4D經歷,顯然很是起勁,她掃了一眼錢唯,然後更來勁了,「我天,你這也太幼稚了吧,竟然買了塊那麼浮誇的棒棒糖。」

  「我這是別人買的時候買一送一的,人家多了不要吃,就給我了,可不是我自己買的。」

  劉詩韻朝錢唯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得了吧你,你以為我沒去那個商店裡轉悠啊,這糖我剛才還在那個周邊商店裡看到,別看這麼一丁點,可貴了,根本沒有什麼買一送一的活動,你吃就吃吧,我不嘲笑你了。」

  「啊?」錢唯愣了愣,沒有買一送一的活動?那陸詢剛才為什麼撒謊……

  「大家集合了集合了!我們去下一站了!」

  可惜錢唯還沒來得及細想,本次活動的幾個主辦人就開始召集大家重新上大巴去之後的目的地了。

  這次的行程安排裡,今天一天是在主題公園,明天一天就安排在附近的森林公園裡戶外活動,而這個森林公園已經開發了很成熟的旅遊配套,不僅有專供燒烤的區域,還有讓人能體驗到露營感受的小木屋,這些小木屋依山而建,需要拾級而上,屋子有單人套間的,也有別墅式的小樹屋。今晚錢唯一行就預定的就是這裡的家庭公寓式小樹屋,因為人多,主辦的學生會負責人預定了幾棟連在一起的小樹屋,這些小屋內部也有可以互相通行的門,晚上串起門來也十分方便。

  森林公園離主題公園並不遠,大巴行駛了十來分鐘,就到達了目的地,錢唯和劉詩韻下了車,便聽到主辦的幾個學生會成員在安排住宿分組的事。

  「錢唯、劉詩韻、莫梓心、陸詢、王浩、張明、陳萌萌……你們這幾個法學院的就安排在一個小木屋了啊。」

  其中被點名的王浩舉起了手:「我能不能和我電科院的朋友一間啊,我們早就說好了的。」

  錢川瞅准了機會:「兄弟,那正好,我和你換,我去你們法學院那間,你和你電科院的朋友和我們體科院的住一塊好了,我爸媽老關照我,出門在外一定要保護好我姐,時刻不能離開她左右,要讓我晚上不能和我姐住一起,我會擔心得睡不著覺得。」

  「行,那你就去法學院那間吧。」

  錢唯目瞪口呆地看著錢川就這麼得意洋洋地踱步到了自己這隊人裡,他朝莫梓心笑笑,一臉誠懇的模樣:「你們法學院女生多男生少,這在山上的小樹屋,不像酒店,樹屋外面就沒什麼防護設施,萬一半夜有個什麼事的,有我在也好保護你們。」他一邊說著,一邊假裝不經意般撩起了自己的衣袖好展示出自己的肌肉。

  「錢川,你剛剛不是還說要時刻保護我不離開我左右???」錢唯一把拽住了錢川,把他從莫梓心身邊拖了開來,「那你就好好待在我身邊保護我吧。」

  錢川瞪了錢唯一眼,但總算安分了下來。

  大家各自按照分組進了不同的樹屋放好了行李,家庭公寓式的小樹屋一共有三層,一樓是偌大的客廳和活動場所,二樓有兩個房間和一個衛生間,三樓也是同樣的格局,最後的分配方案是女生統一住在三樓,錢唯和劉詩韻住一間,莫梓心和另外個女生陳萌萌在另一間;男生則住在二樓,錢川抱著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的原則緊緊跟隨陸詢不惜套近乎也要和人家住一間,另外兩個男生就住了剩下另一間。

  「走吧走吧,趕緊去外面準備燒烤啦。」劉詩韻一想到吃,就情緒激昂,「吃完燒烤我們可以去森林裡面看螢火蟲,是這邊專門引進的,可漂亮啦。」

  這森林公園挺有商業頭腦,靠近低矮山體的部分做出了供遊客住宿的各類樹屋,而另外在空曠的地方開闢了一塊燒烤區域,專供大家野餐,這兒食材可以自帶,但酒水飲料不能自帶,燒烤爐按照每小時收租金,另外拉拉雜雜總要買些木炭、錫紙和竹簽,加上很多人帶的食材也不夠,一吃high也會在景區再買些,算下來景區有錢賺,遊客也能盡興,還帶動了森林公園的人流量,倒是兩全其美。

  一群人分工明確,女生負責洗菜,男生則負責生火和烤,不一會兒,伴隨著燒烤的那股煙味,食物的香味便也傳了出來。

  今天傍晚的天氣十分好,陽光雖已被雲層遮蔽,但還揮灑著餘溫,一行人席地而坐,那草地上還有淡淡的暖意,微風拂過,帶著清新的觸感。錢唯坐著,看著大家一邊吃著燒烤,一邊聊著天,每個人年輕的臉龐上都帶著那種對未來躍躍欲試的昂揚。

  錢唯突然就想起了北島的詩:「那時我們有夢,關於文學,關於愛情,關於穿越世界的旅行」,她忍不住感慨,年輕真好啊,這一刻,她由衷地慶倖,上天給了她機會再次能體會到這種年輕的無憂無慮和天真坦然;這一刻,她暫時放下了去改變自己未來的那點衝動,而是僅僅想要好好地珍惜這個刹那。

  錢川和劉詩韻在她身邊不遠處拌嘴,莫梓心在笑,陸詢還是那副睥睨眾生的模樣坐在一邊喝著飲料,夕陽的餘暉灑在他們每一個人的身上、臉上,讓他們變得仿佛也發著光不真實起來,這一刻,這一刻很快就會過去,但錢唯心想,我要牢牢記住它,即便未來錢川定居國外鮮少回國與錢唯也漸漸沒那麼親厚;即便劉詩韻也因為有自己事業的重心而沒法再和錢唯分享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即便莫梓心徹底消失在自己的生活裡;即便陸詢變成了壓榨自己的老闆,但只要有這一刻的回憶和溫暖,未來長大的日子裡,那些我們不得不褪去青澀獨自面對人生的人生裡,那些我們不得不變得成熟穩重的歲月裡,錢唯覺得,仿佛就能靠著這一刻的力量獨自走下去。

第二十三章

  「光吃燒烤實在太沒勁了,要不我們來玩真心話大冒險吧!」也不知道是誰打斷了錢唯的思路,這麼提議起來。

  這個方案倒是受到了大家一致的歡迎。

  「來啊!來啊!」

  「那我們就轉這個空啤酒瓶,瓶口朝誰就輪到誰回答真心話或者去大冒險,瓶底朝誰就輪到誰問或者提大冒險要求,下次就由中招回答真心話或者大冒險的人去轉瓶子決定下一組。」提議的男孩說完,不經意般地看了眼坐在他對面的一個女孩,「那現在開始吧,我就抛磚引玉,第一輪就由我來真心話大冒險,誰第一個問我問題或者要我大冒險的我就做。」

  「李志強,那,那我來問你,你有喜歡的女生嗎?」

  被叫做李志強的男生話音剛落,他對面的那個女孩子就問了起來。

  「有!而且今天她也在。」

  李志強回答完,大家一陣起哄聲,而那女孩也紅了臉,其實不難看出,李志強和那女孩互有好感,八成正在曖昧期,就差一個契機捅-破窗戶紙在一起了,所以這大概也是李志強提議玩這個真心話大冒險遊戲的初衷,而在座的其餘男女生,存著這份心思的也不乏少數。

  李志強回答完就轉動了瓶子,開始了下一輪。

  很快,真心話大冒險的戰火就燒到了錢唯他們這邊,錢唯一看,瓶口朝著陸詢,瓶底朝著莫梓心。

  「陸詢,你畢業後想做什麼樣的工作?」

  莫梓心倒是挺客氣,問了陸詢一個挺中規中矩的問題。錢唯心想,這個問題,別說陸詢,我都能替他回答,他想做什麼,當然是律師啊!畢竟只有律師這種工作按小時收費能滿足陸詢了!

  「法官。」

  錢唯愣了愣,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然而她抬起頭,就見陸詢正抿著嘴唇,神態認真地回答。

  錢唯當下忍不住:「你不是開玩笑吧?你不想做律師嗎?法官檢察官這種雖然是公-務-員金飯碗,可我告訴你啊,未來公-務-員體制肯定會改革,以後公-務-員收入可完全比不過律師,而且法官辦案壓力也很大的!律師才錢途無量!」

  陸詢皺了皺眉,瞥了錢唯一眼,滿臉不屑:「我不是只看錢的那種人。」他頓了頓,「在法律體系裡,律師的工作固然很重要,但律師的任務是幫助自己的當事人竭盡所能辯護,而不是匡扶正義判斷真相,我想做法官,錢少也沒事。」

  錢唯滿頭霧水,她很想問,那你怎麼上輩子一畢業二話不說就當了律師???

  「那你要是當法官,過了十幾二十年,你那些當律師的老同學都住千萬別墅了,你就住個老破小,你肯定會後悔。」

  「我做的決定,絕不後悔。」陸詢態度很堅定。

  「好了好了,下一組下一組!」

  在大家熱鬧的聊天裡,很快真心話大冒險又進行了好幾輪,這一次終於輪到了莫梓心,好巧不巧的,可以問她問題的竟然是錢川。

  錢川顯得有一點小緊張,他清了清嗓子:「我想問問莫梓心你的擇偶標準是什麼樣的?」

  莫梓心顯得有些害羞:「現在談擇偶標準還有點早吧,我也沒有特別的想法,合眼緣就行,但身高一定要高。」

  話至此處,錢川還一臉笑眯眯的,身高高,他很符合啊!合眼緣,他相信自己多在莫梓心面前晃蕩下,也能讓人家越看越順眼。

  可沒想到莫梓心話鋒一轉,添了一句:「其餘的話,就想找個和我同行業的就行,畢竟我們學法律的,平日裡法言法語說多了,我覺得找個同行比較能說得來話,一起討論案子也不怕沒話題。」

  莫梓心說完,看了陸詢一眼,可惜陸詢垂著眼睛,壓根沒在意莫梓心的這波春光瀲灩。

  瓶子又轉起來,又輪到了李志強回答,大家也大聲起哄起來,錢川就在這起哄聲裡非常鬱悶地湊到了錢唯耳邊,聲音哀怨。

  「你說我現在學法律,要用幾年才能考出司法考試?」

  劉詩韻離得近,也聽到了錢川的話,她臉上表情揶揄:「我勸你還是放棄吧,要是哪天喪屍病毒來襲,我和錢唯肯定得到處逃跑才能保住小命,你倒是絕對安全不用怕,為什麼呢?因為你這個大腦啊,連喪屍也看不上。」

  錢川望著不遠處的莫梓心,忍了忍,他此刻充滿了豪情壯志:「沒關係,如果考一年考不上,我就考第二年,第二年還考不上,我就考第三年!我就不信邪了,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只要我努力,一定可以的!」

  「司法考試以後肯定是會改革的,非法本就考不了了。」錢唯喝了口橙汁,語重心長地拍了拍錢川的肩膀,「錢川啊,你恐怕在司法考試改革前都是考不出的,你沒聽過嗎?適時放棄是一種智慧,會讓你更加清醒地審視自身內在的潛力和外界的因素,會讓你疲憊的身心得到調整,才能開始新的追求,才能成為一個快樂明智的人。」

  「滾!」

  「錢唯!到你了!快回答問題吧!」

  錢唯正在發愣的當口,劉詩韻晃了晃她的胳膊,錢唯這才意識到原來這次瓶口對準了自己,提問的是個不認識的男生,因為彼此不熟悉,他的問題也並不讓人為難。

  「你畢業後想從事什麼工作?」

  對這個問題,錢唯想也沒想:「我要做一個女律師。」

  那男生挺崇拜:「看來未來你是那種事業型的女強人啊。」

  陸詢也難得抬頭分了一點眼神給錢唯。

  這下倒搞得錢唯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是要當事業型,我的出發點其實很單純,律師錢多啊!我就是想過那種買東西不用看價格的人生啊!最好以後找個律師同行,大家一起發財一起飛,過上腐朽的資本主義生活!沒准我還能傍上個合夥人呢。」

  「庸俗。」陸詢的評價一向言簡意賅直擊要點。

  錢唯看了眼陸詢,腹謗道,你這個未來的資本主義典型,還好意思說我庸俗?

  她拍了拍陸詢的肩膀:「你現在這麼說,是因為還太年輕了,以後什麼不要花錢啊?談個戀愛就要錢好不好?」

  「難道你談戀愛就只在乎錢?」

  錢唯聳了聳肩:「當然肯定有願意陪男生吃糠咽菜的女生,但我可是嬌花,吃不了大苦,戀愛雖然不是只在乎錢就好,但麵包和愛情同等重要哎,而且你可能不知道,公-務-員的離婚率其實非常高,遠遠超過律師的離婚率。更何況我覺得你更適合當律師。」

  「哦。」陸詢似乎若有所思,但簡短的應答後,他就陷入了沉默,並沒有再說話,只是看了錢唯一眼。

  錢唯也沒在意,雖然不知道此刻陸詢為什麼這麼想當法官,但不論怎樣,或許他後來受了什麼很大的刺激,或許是認識到了現實,總而言之最後他會成為一名律師,雖然重生一世,一切都可能改變,但對於這一點,錢唯卻非常篤定,她有一種預感,陸詢最終會選擇律師的道路。

  ******

  「走,錢唯,去看螢火蟲。」

  一場燒烤後,大家都對森林公園裡的螢火蟲躍躍欲試,只有錢唯對劉詩韻的邀約提不起什麼興趣,不知道是不是吃太多了還是玩太累了,錢唯總覺得渾身上下不對勁。

  「我不去了,我要先回去洗澡,這裡蚊子太多了,我渾身癢。」

  「蚊子?哪裡有?」劉詩韻有些意外,「我怎麼一個塊也沒叮到。」

  錢唯回小樹屋之前,特意留意了下,她環顧四周,沒找到錢川,莫梓心也不在,而再找找,連陸詢也不見了。

  「他們去哪裡了?」

  「錢川說太困了要回去睡覺。」

  錢唯愣了愣,四周一看,沒發現莫梓心的身影,頓時了然:「莫梓心也回樹屋了吧?」

  劉詩韻點了點頭。

  「那陸詢呢?」

  「陸詢?我倒沒注意,我剛才好像看到他已經朝螢火蟲森林那個方向去了。」劉詩韻一邊說,一邊做出了摩拳擦掌的動作,「不說了,我也準備出發了,還能早點去趁著人少的時候能搶佔先機多拍點照片。。」

  錢唯一聽陸詢竟然一個人去看螢火蟲而放任錢川和莫梓心兩個人在樹屋裡獨處,差點一口老血也氣出來,她趕忙往樹屋走,要不是自己給他時刻盯著錢川,陸詢這牆角,早就被撬了!

  等錢唯回了樹屋,第一反應就是觀察敵情,屋內挺安靜,莫梓心的房門關著,而錢川的房門則半掩著。錢唯輕聲閃了進了錢川的房間,出乎她的意料,兩張單人床中的一張上,竟然真的躺著個人。錢唯一看,那被子的花色,是他們老錢家給錢川錢唯一人一條一模一樣的,錢川和錢唯秉承著老錢家同樣的出行習慣,對賓館住宿有點特殊的潔癖,總要自帶被單床單套在賓館被子和床上。那被子挺輕薄,下面便是個人形輪廓,即便只是個輪廓,也能看得出人高腿長,對方整張臉埋在被子裡,只露出了一點頭髮。錢川竟然這次沒撒謊,他還真的是困到不行了回來睡覺了。

  錢唯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生出點惡作劇的心態。她躡手躡腳地走到床邊,然後出其不意地突然發難,動作迅速地把被子蒙住了錢川的頭,整個人飛快地翻身騎到了錢川的身上,這是錢唯從小就樂此不疲的愛好,老錢家其實絲毫不重男輕女,大部分時候老錢夫婦都更寵愛錢唯,因此錢唯從小不僅沒受到過所謂錢川的壓迫,其實反而常常壓迫錢川,比如她從從小一直喜歡這麼把錢川當馬騎,錢川睡覺時惡作劇更是不在話下。

  錢川大概是真睡著了,錢唯的動作一下驚醒了他,很快他就掙扎起來。

  「你給我下來!」

  大概因為被蒙在被子裡,此刻連他的聲音都變得有些失真和不真切,聽起來都不像錢川了。

  錢唯得意洋洋:「掙扎是沒用的,被我奴役就是你的命,你還是認命為好,來,你姑奶奶我手冷,給我暖暖手。」她一邊說,一邊就把自己那雙剛用冷水洗過的爪子一把塞進了被窩裡,緊緊貼到了錢川的身上,錢唯胡亂摸了兩把,才最終找到了錢川的背,把自己那雙冷冰冰的手固定了上去。

  「你小子最近皮膚挺細膩啊,難道你們男生最近也都走保養皮膚的路線了?你這摸起來怎麼手感和陸詢差不多啊。」

  「錢唯!」

  怎麼不僅連皮膚手感像陸詢,怎麼連聲音都像起陸詢來了?

  就在錢唯心中感慨的時候,她身下的人突然猛地掀開了剛才蒙在他頭上的被子,一個翻身,一下子形勢逆轉,錢唯被對方壓到了床上,而始作俑者的雙手按住了錢唯的雙手,伏在她的身上,幾乎是惡狠狠地瞪著她。

  「陸、陸、陸詢……」

  錢唯盯著自己眼前那張放大的臉,驚嚇得連說話也結巴了。

  陸詢的表情很不好看,以往錢唯總覺得自己在工作中早就見慣了陸詢的臭臉,但她發誓從沒見過陸詢的臉這麼陰晴不定過,他一雙漂亮的眼睛裡都似乎充著血,大概是蒙在被子裡久了一張臉都發著紅,他那雙按住錢唯的手心裡也帶著燥熱,一貫冷靜自持的他此刻呼吸也帶了粗重,只有頭髮帶著從被窩裡鑽出來的那種慵懶淩亂。陸詢穿了一件很鬆垮的睡衣,如今伏在錢唯上方的姿勢,讓錢唯能夠順著他大開的衣領看清他微微起伏的胸以及那些優美的肌肉線條,伴隨著他那種竭力克制的喘-息聲,他緊實的腹部也有韻律地上下起伏。

  這他-媽也太撩人了。

  錢唯愣愣地看了會兒,才清醒過來似的趕緊轉開了頭。

  陸詢低下頭,額發輕輕掃過錢唯的臉頰,他的眼神和聲音都是惡狠狠和咬牙切齒的:「你故意的吧。」隨著他一字一頓的語句,他說話間的呼吸便輕輕拂過錢唯的皮膚,那種溫暖潮-濕的氣息,讓錢唯覺得喘不過氣來。

  錢唯還沒來得及細想自己到底故意幹了什麼,陸詢就放開了錢唯的雙手,他很快翻身下床,然後朝屋外走去,那背影雖然看起來仍舊冷靜,但錢唯總覺得他的心情並不平靜,否則為什麼他剛才按住自己的手在微微發抖,而自己的手腕也被他用力的按出了紅痕。

  「啊,洗個澡真舒服啊!」

  幾乎是陸詢前腳剛走,錢川就穿著個鬆鬆垮垮的大T恤一邊用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一邊走進了房門。

  「錢唯?你怎麼在我們房裡?」

  錢唯沒回答,只看了看他身後:「陸詢呢?」

  「陸詢啊,剛才繃著臉去廁所了,真是的,我本來還準備在衛生間裡吹頭呢,結果他突然衝進來叫我出去。」錢川哼了哼,然後他看了眼四周,發現沒人,才把頭湊到了錢唯耳邊,壓低了聲音,神秘道,「本來陸詢把我趕出廁所強行自己用我是有點生氣的,不過後來我看到了他睡褲下面的反應,我就決定原諒他,畢竟那確實沒法忍。」

  「什麼反應?」

  錢川擠眉弄眼:「就是男人的那種反應。」他嘿嘿笑了一聲,「沒想到陸詢看著這麼冰清玉潔竟然偷偷一個人在被窩裡做那種事,嘖嘖嘖,看不出看不出。」他白了一眼錢唯,「你說你什麼時候來不行,偏偏要在人家進行到關鍵的時刻來,你知不知道我們男人有時候很脆弱的,突然被驚嚇可能會造成終生的陰影甚至不舉啊?真是的,你們女生的房間是閨房不能亂進,我們男人的房間也有隱私的好不好?雖然陸詢是我的情敵,但是今天這件事上,作為男人,我同情陸詢。錢唯,你這個事情做的太不地道了。」

  錢唯平日裡臉皮一向很厚,但這一刻,她終於忍不住整個人都發起燙來。錢川不知道,但是她知道,陸詢並沒有在被窩裡做那種事,人家分明真的好好在睡覺,是自己突然發難蹦到了人家身上,還伸手到人家身上一頓摸,才給人家摸出了反應……

  錢川壓根沒覺察出錢唯的情緒變化,還在一個勁地感慨:「不過作為男人,對於陸詢還是有點嫉妒。」

  「嫉妒什麼?」

  錢川白了錢唯一眼:「你不知道我們男的就是一起去上廁所都忍不住要比一下大小嗎?」他指了指下身,「這裡,剛才我看到的,雖然隔著睡褲,但是陸詢這個小白臉竟然尺-寸驚人。」他一邊比劃一邊說,「支起了這麼高!」

第二十四章

  「你快閉嘴吧。」錢唯感覺整個人都快著火了,「你這人怎麼這麼口無遮攔啊,我可是個女生,你當著個女生的面說這種,你都不害臊啊!」

  「拉倒吧你。我上次隨手翻到你那本言情小說裡寫的更露-骨了,男主角還一夜七次呢,你不還看得津津有味?」

  不提還好,錢川這一提,錢唯的腦海裡更是浮現出了「尺-寸-驚-人」「一-柱-擎-天」等等等等少兒不宜的詞彙,她再一想剛才陸詢的種種反應,頓時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她也沒再顧上什麼,趁著陸詢還沒回房間,趕緊落荒而逃。

  錢唯蹭蹭蹭跑回房間,關上門就準備躲著不出去了,結果她的情緒剛剛有所緩和,剛安靜上沒多久,就聽到錢川啪啪啪在一邊拍門。

  「快出來啊,一起打牌了一起打牌。」他的大嗓門一如既往,「我和陸詢還有莫梓心都準備好了,三個人有點少,你一起來啊,三國殺最好四個人才好玩啊。」

  09年,諸如王者榮耀、陰陽師這樣的手機遊戲還沒出現,風靡校園的還是三國殺這類紙牌遊戲,錢唯記得有一陣子錢川很是癡迷,果然他今晚也是鐵了心要玩,錢唯不出去,他就一直在外面拍門。

  在他的魔音穿孔裡,錢唯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咬咬牙去直面淋漓的鮮血。畢竟就算今天躲著陸詢,以後也總要狹路相逢,未來更是還要做上下級,再說了,再尷尬的事,臉皮厚一厚,不也就解決了嗎?

  錢唯下樓的時候,陸詢、錢川和莫梓心已經都在房裡等了。莫梓心坐在小茶几邊,錢川自然殷勤地為她倒著茶,而陸詢就顯得置身事外多了,他換掉了剛才那身睡衣,穿著休閒但並不隨意,即便此刻逆著光,仍舊膚色雪白,他神情淡漠,仿佛剛才那個惡狠狠按住錢唯的人並不存在,但不知道是不是錢唯錯覺,當她看向他的時候,總覺得陸詢的睫毛每一次都會微微顫動,不復之前的平靜安寧。

  「來來來!」

  錢川熱情地招呼錢唯坐下,幾個人就這麼打起三國殺來。

  一局結束,莫梓心欠了欠身去了廁所,錢川也趁機跑屋外準備給莫梓心買奶茶去,於是房內就只剩下了陸詢和錢唯。

  明明剛剛才喝過水,錢唯卻覺得有些口乾舌燥,她的眼神閃躲,從沒哪一刻像現在這樣,覺得和陸詢單獨相處是那麼艱難的一件事。而陸詢,即便屋內只有他和錢唯兩人,他也始終側著頭,沒有看錢唯。

  「我剛才真的不是故意的。」

  死一般的尷尬中,錢唯開了口,可她自己剛開完口,就恨不得打死自己,這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不知道為什麼,面對陸詢的時候,錢唯仿佛總不能好好的思考,總不能控制住情緒,她有點想不通,自己這都是接近三十歲的內心了,但在尚二十來歲的陸詢面前,卻總還是會毛手毛腳,難道因為知道他是自己的未來老闆,所以戰戰兢兢嗎?

  陸詢抿著嘴唇,沒說話,他只看了錢唯一眼,然後拿起桌上的一瓶灌裝啤酒,乾脆俐落地扭開了易開罐的拉環。

  畢竟是未來老闆,總不能就這麼尷尬下去吧!

  錢唯給自己做了做心理建設,硬著頭皮解釋道:「真的,這不能怪我,你蓋著的那床被子明明是錢川的,那被單花色和我的被子是一模一樣的,就是平時我和錢川外出一直帶著的,所以我真以為被子下面的是錢川,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裡面會是你……」

  「所以不是你的錯,都是我自己的錯?」

  陸詢說完話,給了錢唯一個蜻蜓點水般的目光,他幾乎是掃過錢唯,就又轉過了頭去。

  「這個……我也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也搞不懂你怎麼會在錢川的被窩裡……」

  陸詢似乎打定了主意不理睬錢唯,錢唯也無奈,兩人只能這麼安靜地坐著,空氣裡感覺溢滿了尷尬。

  錢唯望著陸詢的側臉,那線條和棱角真是美好,而她的思緒也隨著陸詢側臉的輪廓而開始紛飛,她試探道:「難道你……你很欣賞錢川這類的?所以才睡進了他的被窩?」

  陸詢這一次終於把身體轉了過來,正面面對了錢唯。錢唯雖然努力想回避,但是還是忍不住瞥了一眼陸詢的下-身,這一瞥,頓時剛才的場景回憶湧來,錢唯更尷尬了。

  「我到底喜歡女人還是男人,你剛才不是看的很清楚?」

  陸詢這句話可謂是咬牙切齒了,在「很清楚」這三個字上,更是一字一頓。

  錢唯紅著臉,裝傻充愣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喜歡男女這回事吧,其實也不好說,因為有類人吧,既可以喜歡女人,也可以喜歡男人,人家雙性戀;還有類人吧,平日裡覺得自己絕對隻喜歡女的,是鋼鐵直男,但其實只是沒遇到自己看對味的男性,一旦遇到吧,彎起來比誰都快,尤其是你這種長得好看的男的,更是很難說,你知道吧,其實百分之百的純金都是很軟的可以彎曲的,同理,長得好看特別優質的男人,也很容易就彎了,優秀或者純粹到極致的東西吧,就這樣。」錢唯攤了攤手,「否則我真的很難理解為什麼你鑽進了錢川的被窩裡。」

  「他開可樂噴出來把兩床床單都弄髒了,我想睡覺所以他把他的被單先給了我。」陸詢沉默了很久,才終於給出了回答,他看了一眼錢唯,「你怎麼就這麼期待我喜歡男人?我喜歡男人對你有什麼好處?」

  「不不不,你這麼一解釋,事情就說得通了,我那怎麼會期待你喜歡男的呢?你要不喜歡女的,那簡直是我們全人類女性的損失啊!」錢唯溜鬚拍馬道,「現在真相大白,所以說這件事不能賴我,錯不在我,也不在你,這都是錢川那兔崽子的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這就是個美麗的誤會。」

  「我不想再說這個話題了。」陸詢皺了皺眉,神情有些狼狽,似乎為了掩蓋這種狼狽,他狠狠地灌了一口啤酒,「這件事,就當沒發生過。」

  *******

  「來,兩位女士的兩杯熱奶茶!」

  正在尷尬之際,錢川就回來了,他前腳進門,莫梓心後腳也回來了,四個人又打了幾局三國殺,其餘看螢火蟲的人也陸續回來了,錢唯終於用劉詩韻當藉口趕緊溜了。

  「那個螢火蟲森林真的很棒啊,錢唯你沒去真是虧大了,我給你看我拍的照,超級美。」

  「對了,到了螢火蟲森林裡,之前玩真心話大冒險的李志強表白了,真浪漫啊,不過文學院那對情侶不知道因為什麼事吵起來了,結果去的時候還你儂我儂,回來的時候已經分手了。哎,錢唯,你在不在聽啊?給點反應呐!」

  「我身上蚊子塊癢,癢的我顧不上其他的了。」

  劉詩韻嘟囔了一句:「哪裡有什麼蚊子啊。」

  對劉詩韻的八卦,錢唯心不在焉,雖說陸詢要錢唯當做那件事完全沒發生過,但不知道是不是越想忘記的東西就越是忘記不掉,直到錢唯入睡前,她的腦海裡還都是陸詢在床上按著她雙手時惡狠狠的眼神。

  這一晚,錢唯是在陸詢恐嚇她不發年終獎的噩夢以及渾身的瘙癢裡醒來的,也不知道怎麼了,這森林公園裡的蚊子是不是有毒,錢唯這輩子沒這麼癢過,而更糟糕的是渾身上下似乎沒有哪裡不癢,抓一抓還更癢了。

  錢唯迷迷糊糊走到了衛生間,開了燈一看,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就把錢唯給徹底嚇醒了。

  這哪裡是蚊子塊啊,這分明就是皮膚過敏,錢唯的胳膊、脖子裡都是一片片的紅疹,她忍不住癢抓了抓,立刻這紅疹也變得更嚴重了些。

  「劉詩韻劉詩韻!」

  錢唯慌忙跑回房間,試圖叫醒劉詩韻,結果她的好閨蜜隻翻了個身,嘟囔了一句:「醬排骨給我留一塊!」繼而又重新睡死過去打起呼來,任憑錢唯再怎麼喊,也沒有反應。

  錢唯無奈,只能下樓拍起錢川的房門。

  「錢川開門啊!」

  可惜房內並沒有人應答,看起來屋內的兩人睡得都挺沉。錢唯又喊了幾聲,仍然沒有回應,而身上奇癢難耐,錢唯一邊抓,一邊扯開了嗓門。

  「開門開門,員警查房,掃黃打非!」

  房門仍然沒有開。

  錢唯又深吸了一口氣,憋著嗓子喊道:「特殊按摩服務,全套包夜888,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

  「嗒」的一聲,這次房門終於大力地被打開了。

  「錢川,你有沒有搞錯啊,喊包夜888你才醒了,你這麼小小年紀怎麼滿腦子黃色啊。」

  結果錢唯說完一抬頭,就後悔了,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並不是錢川,而是穿著睡衣睡眼惺忪的陸詢。

  「錢川呢?」面對陸詢,錢唯本能的有些唯唯諾諾,「我,我找錢川……」

  陸詢睡到中途被人吵醒,臉色自然談不上多好看,他雙手抱胸,倚在門口:「錢唯,你大半夜敲門,最好有個好理由。」

  「我過敏了!癢的受不了!」錢唯力求清白,趕緊拉開了自己的一條褲腿,「你看,全部是紅疹,我是來敲門讓錢川帶我去醫院的,劉詩韻晚上喝酒了,現在死活搖不醒,而且這森林公園那麼偏,大半夜的我想著找個男的一起去醫院比較安全……」她探頭探腦地看了看陸詢身後,「那個,能不能幫我叫一下錢川。」

  「你等一下。」陸詢說完,又「砰」地關上了門。

  過了片刻,門才重新打開,錢唯一抬頭看見來人,就愣了愣。

  「陸詢?」

  站在門口的不是錢川,仍舊是陸詢,他已經換下了睡衣,穿了一身簡單的T恤和修身牛仔褲,一雙眼睛裡已經沒了惺忪,他看了一眼錢唯:「還不走?你不是癢得受不了了?」

  「是很癢不過……」

  「那你愣著幹什麼,走啊,我帶你去醫院。」

  錢唯下意識跟著陸詢走著,但還有些摸不著頭腦:「你幫我叫醒錢川就行了,不用你帶我去哎。」

  「錢川後來一個人喝了五瓶啤酒,一個人又唱又跳了半個小時才肯睡覺,現在完全睡死了。」

  「沒事,你不用憐惜他,踹醒他就行了。」

  「錢唯。」

  「嗯?」

  陸詢看了她一眼:「你再廢話我就回去了。」

  「我閉嘴,我閉嘴。」

  不知不覺,錢唯已經跟著陸詢走出了小樹屋,她看著陸詢叫了車,然後跟著他坐進了車裡。最近的醫院在三公里處,車到了以後,陸詢叫錢唯在醫院大廳等著,自己一個人利索地掛了號買了病歷本然後帶著錢唯去了急診,幸好這間醫院以皮膚科和血液科出名,因而為了保持特色,急診處也有皮膚科醫生。

  大半夜的,雖然身上過敏,但錢唯也迷迷糊糊的,尤其到了醫院,看著醫院大廳裡來來往往臉上充滿病容和倦意的人群,再看著走在自己身前的陸詢,這一刻,錢唯由衷的覺得安心,陸詢永遠是陸詢,永遠讓人能夠信賴,仿佛只要跟著他,就不用再動任何腦筋一樣,這大概是他身上的特質,不論是如今,還是在遙遠的未來,和他在一起,錢唯總會忍不住想要依賴他。

  皮膚科急診在一樓,錢唯跟著陸詢到了門口,被科室外排隊的人嚇了一跳,作為夜間急診,一般科室都並不會有那麼多看病的人,然而皮膚科外卻不一樣,竟然有十來號人,還都是年輕人居多,吵吵鬧鬧推推搡搡,其中三個顯然認識,正有點發生衝突的模樣。

  「你自己說,你在外面到底給我帶了多少綠帽子!你說!不然為什麼我會得這種病?!不然我為什麼要這個點了來掛醫院的皮膚科急診?!還不是你在外面和她亂搞從她那兒傳來的!你就為了這種女人要和我分手嗎?」

  「什麼叫我這裡傳來的!是你男朋友他自己騙我說自己是單身,我才和他交往的,我本身好好的一個人,又是被小三又是被傳染了這種病,你讓我上哪兒講理去?你怎麼不問問你的垃圾男人他那病到底在哪裡得的?」

  「肯定是你先勾引他的!他本來那麼老實一個人,不然怎麼會……」

  「收好你的人渣男友吧,我可不要,我還要告他呢!」

  錢唯正納悶著,就見排在自己後面的一個大媽在唉聲歎氣:「半夜看個急診人都這麼多,怎麼現在這些小年輕男女關係怎麼盡這麼亂!這要等到猴年馬月才能輪到我!這些小年輕呐,怎麼就不知道潔身自好,這麼年輕就得了病,現在這個社會真是道德淪喪啊。」她說罷,瞥了一眼錢唯和陸詢,眼神頗有些意味深長。

  錢唯用胳膊捅了捅陸詢:「要不你先下樓去吧,我看醫院外面就有個24小時便利店,你去那喝杯熱飲算了,別在這裡了。」

  陸詢有些意外,但他拒絕了錢唯的提議:「不用,我在這裡等就好。」

  錢唯側過身,湊近陸詢的耳朵低聲道:「我覺得你還是到便利店等比較好,這個皮膚科其實全名叫皮膚性-病科,也就是說看性-病的和皮膚病的都在一塊,前面那幾個人恐怕是來看性-病的,你懂的,雖然我只是皮膚過敏,但有些人可能不這麼想,你要是繼續待著,人家也可能會覺得你有哪個方面的病……」

  錢唯這麼一解釋,陸詢臉上果然就不好看了,然而他卻並沒有離開。

  「我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他看了一眼錢唯,「我等你看完。」

  錢唯又勸說了幾次,但陸詢仍舊不為所動,他仍舊身姿挺拔地站著,而他這種長相和氣質,就算在醫院,也仿佛自帶聚光燈,不僅皮膚科急診外等著的病人悄悄打量著他,就是偶爾路過的年輕女護士,也總忍不住瞟他兩眼,而剛剛還說著並不在乎別人眼光的陸詢,錢唯明顯能感到,每次一有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就有些輕微的不自在,雖然嘴上說著不在意,但一想到極有可能此刻在別人眼裡是感情生活混亂導致感染某方面疾病的人,錢唯一直知道,陸詢有著比一般人更高傲的自尊心,她意識到,他還是在意的。

  可能是半夜有些腦子混亂,錢唯鬼使神差地抬了頭:「陸詢,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啊?」

  陸詢的身體繃了繃,然後他抬起頭,一時之間,錢唯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只聽到他的聲音道:「沒有。」

  「那你為什麼半夜陪我來醫院啊?」

  「日行一善。」

  「……」

  好吧,錢唯心想,自己真是半夜沒睡醒,竟然會問陸詢這種問題。果然,「他看了我一眼他對我笑了一下他一定是喜歡我」是人生三大錯覺之一……也是了,陸詢心中還有莫梓心這道白月光呢。

  不過明明對別人可能存在的誤解在意的要死,但本著那份做事的責任心,即便只是平常交情的女生,也要一路陪著在醫院等待。錢唯心想,陸詢大概就是這種人吧,彆扭的要死,總是高傲,擺著一副不想理你的模樣,冷冰冰的偶爾看著你的時候眼神仿佛在告訴你你就是個傻-逼,但人並不壞。

第二十五章

  醫院的急診效率挺高,很快就輪到了錢唯,陸詢是陪著她一起進去的。

  「是蕁麻疹,如果之前從沒有犯過,家裡也沒有遺傳那可能是吃了什麼過敏的東西,或者是最近休息不好免疫力出現了問題,我先幫你開一點藥,外塗的,外塗還不止癢的話再吃這個內服藥。」女醫生的態度很耐心,她說完,看了眼陸詢,「蕁麻疹一定要記得按時塗藥,另外儘量避免去抓,記得督促你女朋友,否則女孩子皮膚起這麼多紅疹很不好看哦。」

  「好的,謝謝醫生,那既然有可能是吃了過敏的東西,需要做個過敏原測試嗎?」

  「如果過了半個月蕁麻疹還沒退記得再來醫院,那說明是慢性蕁麻疹,我們那時候就需要做一個過敏原測試排查了,現在的話沒必要做過敏原測試。」

  陸詢點了點頭,看了下錢唯:「那我先去排隊付費取藥。」

  醫生看著陸詢離開的背影笑笑,把病例遞回給了錢唯:「你男朋友很帥而且還很仔細,能大半夜陪你來醫院看皮膚科急診,而且是所有陪同家屬裡唯一一個全程沒有玩手機的,這樣的男生要好好珍惜呀。」

  錢唯有些不好意思:「其實不是我男朋友,是同學。」

  那年輕女醫生露出了了然的笑容:「那他一定喜歡你。」

  錢唯還試圖解釋,那醫生便叫了下一號病人,臨走時還俏皮地對錢唯做了個握拳的姿勢:「加油!趕緊拿下!別錯過了!」

  女醫生的玩笑話錢唯自然沒在意,陸詢喜歡的是莫梓心那樣全方位都很完美的女生,就他那眼高於頂的模樣,自己這種絕對不入他的眼,自己腦子一熱問的蠢問題他也那麼否認了,自己實在不好再自作多情,不過也因為覺得陸詢絕對不喜歡自己,因而即便和陸詢之間出現過再尷尬的場面,錢唯也能繼續心無旁騖地和他相處。

  回去的車上,天已經濛濛亮了,錢唯望著她身邊不假辭色的陸詢,他的五官都籠在一層淡淡的黃暈裡,過分英俊的臉也因此顯得柔和而真實,對於這次大半夜陪自己出來看病,錢唯內心是非常感激的,她就這麼看著陸詢,心裡暗暗地下著決心,一定要幫他追到莫梓心,一定要讓陸詢避免成為三十歲還單身的孤家寡人,他這麼喜歡小孩子,一定要讓他能早早就結婚生子體驗家庭的溫暖而不是變成人生裡只有加班的工作狂。錢唯,加油了!

  「陸詢,你知道嗎,為了感激你這麼大晚上陪我來看病,我決定做一件事報答你,你最近有什麼願望嗎?只要是合理合法的,我一定努力幫你滿足。」

  「有。」出乎錢唯的意料,陸詢竟然這次沒有無視她,而是搭理了她。

  「是什麼是什麼?」

  「我在圖書館的那個座位,麻煩你不要再安排莫梓心坐過來了。」

  錢唯有些驚訝:「為什麼?你來圖書館難道不就是為了偶遇莫梓心?我這才好心把你們兩人安排到一起的,你知道位置僻靜一張桌子只有兩個座位的地段在圖書館有多難找啊。」

  陸詢冷冷瞥了錢唯一眼:「誰跟你說我去圖書館是為了偶遇莫梓心的?」

  「你不是說你平時不是從來不會去圖書館學習的嗎?不是為了見莫梓心,那你去圖書館幹什麼啊?」

  「睡覺。」

  「啊???」

  陸詢皺了皺眉:「最近宿舍有點太熱了,還有幾個室友喜歡打牌有點吵,圖書館裡有空調又很安靜,很適合午睡。」

  「……」

  「所以,我不希望有別人來打擾我午睡。」

  「你睡你的就是了呀,莫梓心每次來圖書館自習都很安靜,怎麼可能會打擾到你?」錢唯勸慰道,「你也不用覺得在莫梓心面前睡覺不好意思,就算你在睡覺,畢竟出現在了她面前,這也算刷了個存在感,而且有時候圖書館裡男女互相安靜地坐在一起本身就很能滋生一些曖昧情愫了。」

  「她身上香水味太重了,我睡不好。」

  「……」

  錢唯這一刻心中對陸詢佩服的五體投地,陸詢啊陸詢,你到三十歲沒結上婚沒追上莫梓心真的不冤啊,你這完全是憑實力單的身。

  ********

  等錢唯和陸詢回到小樹屋的時候,錢川和劉詩韻都還在呼呼大睡。

  「藥記得塗。」陸詢把一路拎著的那袋子藥丟給了錢唯,然後打開房門走了進去,錢唯也躡手躡腳地上了樓,趕緊簡單上了藥,然後躺到床上補覺起來。

  這一覺沒能睡太久,就到了起床活動的時間。

  「森林公園裡好多專案我都想玩呀!」劉詩韻一大早就拿著森林公園裡的活動宣傳單研究,「騎馬、森林小火車這幾個聽起來很有野趣,攀岩、蹦極、滑索這些也很有挑戰性,這兒水上項目也好多,還有手劃竹筏、漂流,我每個都不想錯過怎麼辦!」

  比起劉詩韻的激情四射,錢唯就顯得萎靡多了,塗抹藥膏後她的蕁麻疹已經好的七七八八,但是嚴重缺覺讓她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來。

  「那我們就先去急流勇進!這個漂流項目推薦度很大,都說特別刺激好玩。」

  不比昨天在主題公園,今天在森林度假村內的活動由大部隊一起行動,錢唯沒什麼意見,跟著大家一起準備去漂流。

  一路上錢川仍舊精神奕奕地給莫梓心講著各種笑話和趣聞,逗得佳人笑聲連連。

  「對了,說起來好玩,我昨天還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見錢唯半夜來敲門,還喊著什麼掃黃打非然後把陸詢叫出去了大半夜,結果吧,我半夜醒過來發現陸詢真的不在!我昨晚喝了啤酒,酒醒以後就睡不著,等了陸詢大半夜也沒見他回來,後來撐不住睡著了,再然後醒過來他就回來了。」錢川嘿嘿笑了兩聲,盯著陸詢看了兩眼,「我看你一直在打哈欠,昨晚看來確實沒睡好啊,你這是大半夜上哪兒去了啊?」

  陸詢表情很平靜,聲音也稀疏平常:「我去了哪裡你問錢唯啊,我不是配合她去掃黃打非了嗎?」

  錢唯本來有些緊張,雖然自己和陸詢並沒有做什麼,但畢竟孤男寡女半夜三更一同出門實在很可疑,錢唯很怕莫梓心造成不必要的誤會,她心裡懊喪,陸詢這傢伙,不知道什麼叫善意的謊言嗎?就一定要實話實說嗎?

  然而讓她想不到的是,錢川對於陸詢的回答哈哈大笑:「我就開個玩笑,大半夜你怎麼可能和錢唯一起出去,不是我打擊錢唯,但她還沒那麼大魅力把一個男人從睡床上叫醒半夜出門。」錢川說完,還對錢唯露出了個欠扁的笑容,「真不知道我們錢唯什麼時候可以找到男朋友然後就此放過奴役我哎。」那語氣,說得錢唯找不到男朋友似的。

  錢唯大怒,要不是礙於莫梓心在場,她恨不得當場就為自己揚眉吐氣,你姑奶奶我不止半夜三更把陸詢從床上叫醒了,還讓人家陪我去了趟醫院呢!說出來要你相信!這就是你姑奶奶我的人格魅力!

  「來,大家穿上救生衣,我們上充氣皮筏艇啦。」

  幸好大部隊終於抵達了漂流專案的出發點,錢唯跟著大家一起穿好了救生衣,大家分成兩船人,就在嘰嘰喳喳的愉快氛圍裡出發了。

  錢唯、錢川、劉詩韻、莫梓心還有陸詢自然在一條船上,隨著顛簸,橡皮筏就帶著一行人出發了。這裡不愧是推薦度十分高的森林度假區,順著河流沿途是非常值得欣賞的景觀,綠色的植被覆蓋濃密,青山鳥語縈繞。

  可惜景色雖好,但期待著刺激的劉詩韻很是失望:「不是說這是最刺激的項目嗎?為什麼水流這麼平緩啊,這哪裡是漂流,這是漂浮啊。」

  「葉公好龍。」錢川冷哼一聲,「別忘記你在鬼屋是怎麼死死抓著我的,這漂流要是真刺激了,你指不定又要鬼哭狼嚎。」

  錢唯心想,錢川和劉詩韻這個梁子結的一定很大,因為即便莫梓心在場,錢川竟然暫時放下了獻殷勤,把寶貴的時間用來和劉詩韻拌嘴。

  *********

  「水!好多水!」

  莫梓心的驚呼終於喚回了錢川的神志,他循著莫梓心的視線一看:「靠!」他抬頭狠狠瞪了劉詩韻一眼,「你要的刺激來了,這破皮筏艇進水了!」

  「快把水舀出去!」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大家這才如夢初醒般的趕緊開始用手捧著水往外灑,幸而這皮筏艇船體漏氣的部分不多,不多時,進的水已經處理掉了。

  「可這漂流還有好長一段呢,總不能一路都這麼邊進水邊舀水啊,萬一待會來不及舀水,我們豈不是要沉了?誰知道後面有沒有深水區。」

  有人叫道:「我們現在已經漂到一半了,沒法靠岸啊!」

  「這個漏水的洞倒是很小。」陸詢卻仍舊很淡定,他一邊觀察一邊試探,「只是用手堵不住,手掌上有空隙而且手一直保持堵住洞的這個姿勢也堅持不住。」

  剛才還期待著刺激的劉詩韻此刻果然緊張起來:「我不會游泳哎!怎麼辦怎麼辦!我這麼美我不能死啊!錢唯,你會游泳嗎?」

第二十六章

  「游泳我是不會,不過我能堵住洞就是了。」錢唯二話沒說,撥開陸詢,「讓我來。」說完,她就在萬眾矚目裡一屁股朝著皮筏艇上的洞坐了下去,「手掌肯定是沒法堵啦,但是這樣就沒問題了,只要我安分坐著不亂挪屁股就行了。」

  「錢唯,你真是個人才,這辦法你怎麼想出來的?」

  面對劉詩韻的感歎,錢唯攤了攤手:「你們以前小學難道沒做過一篇閱讀理解嗎?寒冷的冬天,公車上,雖然有很多空座位,但是有個穿軍大衣的男人,卻固執地站在一扇車窗邊,大家心裡想著他怕不是個傻-逼吧明明有位子卻一定要站著,結果等他到站離開,車裡的其餘人才感到一陣無法忍受的寒風襲來,定睛一看,原來剛才那軍大衣站立的窗玻璃,破了個洞,原來剛才是他用自己的身軀為大家擋住了寒風,擋住了整個冬天。」她拍了拍胸口,「我,就是這種情操高尚的人。」

  眾人對此很是感恩,唯獨陸詢挺不上道,他扯了扯嘴角:「你就是想不用劃槳能名正言順坐著發呆睡覺吧。」

  這句話說完,眾人再看看哈欠連天的錢唯,果然神色有些了然。

  陸詢,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啊!

  結果解決了進水問題,大家還沒顧上輕鬆多久,後面那條皮筏艇就追了上來,這條船上的人顯然都很活潑好戰,經過錢唯他們的皮筏艇時,對方竟然出其不意地用船槳開始朝錢唯一行潑水。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宣戰啊,眼見著莫梓心被潑了一身水,錢川第一個不同意,他也掄起船槳,奮力朝對方反擊起來,這下可好,兩船人都燃起了戰鬥的激情,越來越多的人加入進來,互相給對方潑水,在皮筏艇上打起水仗來。

  這一番激戰下來,本來堪堪保持著平衡的皮筏艇,就隨著大家風騷的走位晃動起來,更雪上加霜的是,此刻皮筏艇終於流經了刺激的河段,河流一個大的轉彎,水流湍急,還打著旋渦,伴隨著一個巨大的俯衝,錢唯他們的皮筏艇終於不堪重負,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給翻船了,一船人,就這麼齊齊整整的都掉進了水裡。

  錢唯本來坐在船頭的破洞處安心地堵住漏水點,大部分人集中到了船尾去和緊跟在他們船後的另一條船激戰了,錢唯的船頭並沒有遭到過多的水戰波及,她本來正在溫暖的陽光曬烤下昏昏欲睡,結果就這麼一眨眼的功夫,她還沒反應過來,就撲通一聲掉水裡了,更為悲催的是,其餘人都從船尾落水,而只有錢唯一個是從船頭落水,而漂流的方向是船頭朝前順流而下,因此錢唯落水的地方比其餘人在河流的前方,加上湍急的水流,她被衝得比其餘人都更遠。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破救生衣穿了和沒穿一個樣,八成是個假冒偽劣產品,不僅沒有浮力,還竟然遇水就沉!不僅錢唯如此,別的落水者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開始在水裡拼命撲騰起來。

  「救命啊!我也不會游泳啊!錢川!快救我啊!!錢川——」

  錢唯剛喊完,翻掉的皮筏艇撞擊河流中的石塊就打出了一個大的浪花,直直往錢唯嘴裡灌去,錢唯嗆了一大口水,終於開始慌張,拼命撲騰起來。她被湍急的流水帶著,快速地往下游衝去,雖然試圖抓住河流裡的石塊,但除了把手臂撞青擦傷之外,都是徒勞,這水流實在太急了。

  「啊,救命。」

  一時之間,哀叫連連,但即便在這麼緊急的時刻,錢唯還是不得不承認,在這麼一片鬼哭狼嚎的救命聲裡,莫梓心的聲音仍舊是如天籟般柔弱無助,讓人一下能分辨出來,而她即便落水,那種慌亂也總覺得比別人更加優雅一點,當錢唯四肢都使勁撲騰狼狽不已的時候,她卻只是無助地輕輕拍打著水面。錢唯不合時宜地想,莫梓心或許拉個屎都比別人優雅吧。

  「陸詢!陸詢!」此刻莫梓心就在一片狼藉中,呼喊著陸詢的名字。而很巧的,陸詢落水的位置,隻離莫梓心差了那麼幾米遠,而陸詢顯然會游泳,他已經在水中迅速地調整好了換氣和呼吸。

  「錢川!快來救我啊!!」錢唯趁著自己頭抬出水面的片刻大喊著。

  可惜錢川愛莫能助,他雖然是運動健將,游泳也不在話下,可是劉詩韻緊緊抱住了他的脖子,讓他連保持在水中的平衡都已經分身乏術,因為要顧著劉詩韻,他沒法去救離他不遠的莫梓心,更沒法游到錢唯身邊解救她。

  錢唯心想,難道自己重生一世,竟然要命喪於此?這可真他-媽是天妒英才啊!唯一令她欣慰的是,在心儀的女孩和親姐姐同時掉水裡,只能救一個的問題上,錢川總算展現了親情的偉大,他雖然遲疑了片刻,但此刻仍是堅定地朝著錢唯遊來,只可惜因為還要防止抱著他的劉詩韻被水衝走,他遊的速度受到了限制,完全沒法趕上錢唯順流而下的速度。

  就在錢唯絕望地認為小命休矣的時候,她突然發現陸詢並沒有朝著莫梓心遊去,他明明可以很快夠到莫梓心的,但是他竟然就這麼忽視了莫梓心對他的求助,直直地遊過了她的身邊。錢唯腦海裡寫滿了問號,陸詢這是波什麼操作?難道他掉到水裡後一下激發了怕死的本能,決定趕緊自己先逃命上岸要緊?這可不行啊陸詢!你和莫梓心還沒在一起呢,怎麼就能表現出大難臨頭各自飛的自私啊!你還想不想要對象了?!

  錢唯一邊亂七八糟地想著,一邊又不得不嗆了幾口水,她撲騰了兩下,就在她感覺自己馬上要沉底之際,她突然發現陸詢在水中越過一個又一個落水的人,但並沒有朝著岸邊遊去,而是朝著自己遊了過來。

  之後的畫面仿佛電影定格的慢鏡頭,錢唯看著陸詢就那麼遊到了自己的身邊,然後拉過了自己的一隻手。

  「還有力氣抱住我嗎?」他努力在水中保持著平衡,「不要怕,會沒事的。」

  錢唯幾乎是下意識按照他的指示做著,她抱住了陸詢。

  「抱緊一點。」

  錢唯從善如流地抱得更緊了點。

  「現在我帶你去岸邊。」即便在這麼狼狽和危險的境地裡,陸詢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鎮定。

  錢唯這一刻只覺得只要陸詢在,什麼事都不用害怕,她想,或許一直以來,自己潛意識裡就是這麼認定的,在剛開始是個菜鳥律師的時候,自己搞砸了案子,也總會下意識地尋求陸詢的幫助,而只要有陸詢在,不論多糟糕的案子,都能最終扭轉乾坤。

  錢唯一直知道自己的斤兩和志向,重來一次,她從沒想過做合夥人,她一直覺得,自己不是陸詢,她散漫、她跳脫、她有辦案的熱情,能在意想不到的時候為案件引入新思路,同情弱者嚮往正義,她熱愛她的工作,熱愛吃專業飯用專業技能為客戶排憂解難,但她不夠沉穩,她不如陸詢那樣細緻,不如陸詢那樣冷靜,她抗不住做律所合夥人的壓力,她不擅長管理和協調,她沒有能力負責運營一整個律所。有些人生來是出人頭地的,但是她只想做一個安靜工作的普通人,然而這一刻,她不得不反思,她是不是一直在下意識地依賴著陸詢?因而從沒有想過取而代之做合夥人,而是仍舊想好好做陸詢的下屬?因而不論陸詢多麼壓榨她,她也沒有想過跳槽。

  不得不承認,陸詢的能力太強悍了,強悍到絕對壓制,讓人根本沒想過挑戰他的權威,讓人自動想承服,只想跟隨著他的領導……這麼說來,陸詢這個人,實在是很有那麼點人格魅力的,不過換種說法,陸詢這個人,看來實在是很有毒啊……畢竟都能靠著一己之力把員工洗腦到被壓榨也絕了跳槽的念頭…

  錢唯就這麼抱著陸詢,一路胡思亂想著被他帶到了岸邊,等她上了岸,被風一吹,才發現自己早已經冷的瑟瑟發抖。

  「錢唯,錢唯。」陸詢輕輕搖了搖她的肩膀,「不用怕了,你已經上岸了。」

  錢唯這才意識到自己仍舊失態地死命抱著陸詢,而她倆都濕-漉-漉的從水裡剛出來,衣服全部緊貼著身軀,此刻抱在一起,甚至都能感受到彼此身體的線條,錢唯的手就落在陸詢的腰間,是個相當曖昧的姿勢,她趕緊像是摸到什麼燙手的東西一般放開了陸詢。

  「謝、謝謝。」

  雖然因為渾身淋了水,多少有些狼狽,陸詢的頭髮濕-漉-漉的垂在額頭,他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可那些水仿佛貪戀他的體溫般,並沒有乖順地從他身上全線撤退,他濃密的睫毛上還沾著水珠,此刻他盯著錢唯,稍稍眨眼,那水珠就調皮地從睫毛上滾落下來,然後順著脖頸,一路蜿蜒進他那藏在衣服下的身體裡。

  雖然不合時宜,但錢唯此刻腦海裡只有一句話——

  這真他-媽是要命的性-感。

  「你好好待在這裡。」陸詢一邊說,一邊脫掉了累贅的外衣,這下錢唯終於清清楚楚地看到他那些線條漂亮的腹肌和人魚線了,她一想到自己那天摸的就就是這樣的身體,頓時整張臉都紅了。

  陸詢說完,馬上又轉身往河邊走去,雷厲風行的,他再一次跳進了水裡,開始營救其餘還在水中掙扎的人,錢唯望著他的背影,這一刻發自內心覺得陸詢有些時候真他-媽太帥了。

第二十七章

  陸詢的水性不錯,他動作迅速地又救起了兩個女生,錢唯心想,自己真是錯怪他了,他不僅不是貪生怕死,還比任何人都勇敢,只是非常可惜,陸詢最該營救的莫梓心,在陸詢救自己時,早就已經被別人救了,即便陸詢又在水裡救起了好幾個人,也沒法再有機會對莫梓心英雄救美了。

  「錢唯,你沒事吧!」

  錢唯抬頭,才發現錢川和劉詩韻也正一臉濕漉漉地站在自己面前。

  錢川有些緊張,四下捏了捏錢唯的胳膊和手,發現她真的無礙後,才放鬆下來:「幸好你沒事。」他檢查完錢唯,才走近了莫梓心,問了問她的情況,這之後,他就轉身也加入了陸詢,重新跳進水裡繼續救起人來。

  劉詩韻安全以後,情緒穩定下來,她擠了擠錢唯的胳膊,朝她擠眉弄眼道:「你看莫梓心好像很落寞啊。」

  錢唯一雙眼睛全盯著還在水裡的錢川和陸詢,生怕他們在水裡出什麼意外,隨口應和道:「什麼?」

  「剛才錢川因為我,沒能第一時間救她,結果陸詢本來離她挺近的,但竟然也沒去救她,反而過來救了你。」劉詩韻有些不解,「陸詢不是喜歡她嗎?怎麼搞的?錢川雖然失去了英雄救美的機會,至少上岸後還去關心了一下莫梓心的情況,陸詢到底怎麼回事啊?我看他上岸後就馬上轉身繼續救人了,都沒去關照下人家莫梓心。」

  「可能陸詢正好沒看到莫梓心吧,而且救人心切,所以都沒來得及先關心下莫梓心就去救人了。」

  劉詩韻摸了摸下巴:「陸詢這也太不開竅了,還是難道他不喜歡莫梓心這款的,喜歡你這款的?」

  「莫梓心的檔次在這裡。」錢唯在自己的頭頂比了比,「我的檔次在這裡。」她又在自己腳底那比劃了下,「你覺得陸詢瞎嗎?」

  錢唯雖然這麼說,但內心裡也非常難得的升騰起了一點點念想,陸詢不會真的突然發現自己不錯吧……但……應該不對啊,如果陸詢能欣賞自己這種性格,為什麼上輩子都一起工作了那麼幾年,也沒見他有什麼表示?更別說他確確實實應該喜歡著莫梓心,畢竟上輩子錢唯可是見證了他表白被莫梓心拒絕的慘澹場面……

  陸詢這樣的人,實在是太金光閃閃了,因為實在太優異,優異到讓錢唯都生出了距離感,隻敢遠觀,不敢褻玩,總覺得光是自我腦補一下「霸道陸詢愛上我」,那感覺都和違法犯罪似的生出些罪惡感了……

  錢唯一邊想著,一邊偷偷打量了一下不遠處的莫梓心,她猶如一條美人魚一般坐在地上,如海藻般濃密的長髮濕漉漉的垂在身側,她的五官仍舊美麗,然而大約因為受驚,她的臉色顯得蒼白,劉詩韻說的也沒錯,她那雙平時顧盼生姿的黑眼睛,此刻如蒙塵的珠寶一般,帶了點黯淡和失落。錢唯看向她的時候,莫梓心也正好看向錢唯,她就那麼盯著錢唯,眼神有些晦澀不明。

  「誰學過人工呼吸急救知識的?快救救王成剛!」

  錢唯被呼喊打斷了思緒,她趕緊站了起來:「我會!我會人工呼吸!」

  結果她剛要往王成剛身邊跑,就從背後被一雙手濕漉漉的拉住了,錢唯回頭,才發現正是陸詢,他剛救完最後一個落水的人,身上披著森林公園聞訊而來的工作人員提供的薄毯,他丟了一條給錢唯,然後皺了皺眉:「你坐著,擦乾。」

  「可王成剛馬上得人工呼吸啊!」

  「我去做。」

  陸詢一連來回幾趟救了好幾個人,就是體力再好,此刻也有些微微的透支和喘息,錢唯想了想還是決定自己去:「你休息休息吧,我急救可是在學校醫務室培訓過的,絕對沒問題,這點你相信。」

  陸詢卻沒有鬆開拉住錢唯的手,他徑直地往王成剛躺著的地方走去,連頭也沒有回,錢唯只聽得到他淡淡的聲調。

  「你一個女生去給男生做人工呼吸不合適。」

  錢唯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此刻陸詢已經俯身在給王成剛做人工呼吸,錢唯心裡吐槽道,陸詢這是哪門子的偏見啊,人工呼吸是為了救人,救人的時候哪裡還想什麼男女授受不親啊???而且錢唯自己作為女生都不在意,陸詢在意個啥啊??

  好在陸詢的急救技術也沒問題,很快躺在地上的王成剛嗆出了一口水,咳嗽起來,恢復了意識。這下大家清點了人數,發現船上所有人都已經上了岸並且安全無礙,森林公園的工作人員此刻也都趕來做了善後工作,一個勁地道歉處理事故,幾個學生代表嘰嘰喳喳地和公園方面交涉著要求賠償,陸詢卻沒湊這個熱鬧,他徑直朝錢唯走了過來。

  明明剛剛救過自己,但陸詢的姿態還是有些彆扭,他的神情還是挺波瀾不驚,帶了點刻意而為的疏離和冷淡,他走到錢唯面前,踢了踢錢唯的腳尖:「你怎麼樣?」

  錢唯正坐在地上休息,她不得不努力抬頭才能仰視到陸詢的臉,他站在逆光的方向,但錢唯仍覺得此刻他的臉仿佛白的在發光,錢唯並不擅長識別和記憶人臉,但不論任何時候,陸詢的臉在她的腦海裡總是清晰的,他微皺的眉,矜持抿著的嘴唇,高挺卻秀美的鼻樑。

  錢唯愣了愣,才找回了自己的思緒:「我挺好的。」她第一次面對陸詢有些羞赧,「今天謝謝你了。」

  陸詢的眼睛淡淡地看著錢唯,他有時候並沒有什麼特殊的表情,然而有時候最是無情卻有情,為人高冷的陸詢,很反差的長了一雙看人時仿佛總含情脈脈的雙眼。

  「那就快點回房間洗熱水澡換衣服然後喝點熱的,別感冒。」

  錢唯拍了拍屁股,然後站了起來,她湊近陸詢,壓低聲音道:「那個,謝謝你的關心,不過你要不要去關心一下莫梓心?」

  陸詢瞥了眼不遠處的莫梓心,此刻她身邊除了錢川外,還有個剛才救她的男生,因為漂亮,不論在哪兒,莫梓心永遠是受到異性青睞的。

  「她身邊看起來不缺關心。」陸詢雙手插進口袋,「我不喜歡湊熱鬧。」

  難道是看莫梓心身邊愛慕者太多所以吃味了?

  「女生是不會嫌棄關心多的,就像沒人會嫌棄錢多一樣,不過我有個問題,剛才落水以後你明明離她比較近,她還叫你名字直接向你求救了,你為啥沒救她?反而來救我了?」錢唯有些疑惑,「雖然我很感謝你救了我,但是剛才英雄救美的時機,你錯過真的太不明智了。」

  陸詢扯了扯嘴角:「所以我救了你我還錯了?」

  錢唯搓了搓手:「我當然是感謝你的,但我這不是設身處地為你著想嗎?你不救我,我也不會怨恨你,但你救了我,卻錯失了救莫梓心的機會,我這不是良心不安嗎?」

  「我不救莫梓心,也有別人救她;我不救你,你還能這麼活蹦亂跳在我面前說話?」陸詢說的話還是一如既往的欠扁,「你看看她,她現在身邊缺別人關心嗎?不缺,你身邊呢?她落水的地方是大家比較集中的地方,就在她剛才呼救以後,我就看到她邊上有個男生朝她游過去了,你落水的地方要是沒人來救你,你早就被衝到下游不知道哪兒去了。我不去,她不會有安全問題,但你這裡,我不來,你現在就不知道什麼情況了。」

  錢唯恍然大悟,陸詢這傢伙,還真的蠻讓人感動的,雖然內心也有著小情小愛,但關鍵時刻,還挺有大愛的。

  不過對於他的鄙夷,錢唯還是試圖掙扎:「錢川剛才還是先來關心我的!剛才水裡他也是準備來救我的!我也是有人關心的!」她指了指陸詢,「而且你不是來關心我了嗎?」

  陸詢撇嘴一笑:「你不要在意,我只是來獻愛心的。」陸詢歪了歪頭,還補刀一般補了一句,「就像去山區支教那樣。」

  「……」

  錢唯有些小心翼翼的,「不過陸詢啊,我覺得你現在這樣做,在別人眼裡看來,都會覺得你可能不喜歡莫梓心,喜歡我……雖然我知道你是日行一善,但,別人不這麼想啊,我不希望你以後有什麼遺憾……」

  「你怎麼這麼囉嗦?」陸詢聽起來有些氣呼呼的,「我誰也不喜歡。」

  「……」行了行了,這又是惱羞成怒了。

  「你下次還是多考慮點自己,不用為我設身處地。」陸詢看了錢唯一眼,「你在船頭,落水會比任何人漂得遠,就算有救援人員,也會先選擇救助集中在船尾落水的人,如果等救起船尾的人再去救你,恐怕就來不及了。」他又看了一眼錢唯,「畢竟不是每次都有我這樣獻愛心的人。」

  這一次,錢唯沒有反駁,她有點驚訝,她不知道陸詢在那麼危急的情況下,考慮的還是這麼全面,以往被陸詢壓迫著加班時錢唯偷偷在背後沒少罵陸詢周扒皮,但此刻,她內心有些愧疚,雖然陸詢是典型的優秀資本主義剝削者,但錢唯決定以後還是不罵他了!她此時也發自內心地想投桃報李幫陸詢解決老大難的單身問題,陸詢這次的行為肯定在莫梓心那裡是負分滾出的級別,看來自己是得好好幫他想想如何重新贏回莫梓心的好感了!

  烏龍的漂流事故後,大家全部變成了落湯雞,雖說有些垂頭喪氣,但這個年紀的年輕人,帶著點劫後餘生的欣喜和激動,竟然也並不覺得十分掃興,反而因為這個插曲,大家彼此之間熟悉了很多,男生們三三兩兩勾肩搭背,女生們也聚在一起聊著八卦,一路往樹屋走準備換洗衣服。

  劉詩韻不知道因為什麼事又和錢川掐起來了,錢唯就落了單,陸詢走在她不遠處,而莫梓心就是這時候走到錢唯身邊的。她的長髮發尾還是有些濕漉漉的,讓她看起來像是一株出水的睡蓮,而她的眼神也幽幽的,如同某種夜晚才綻放的花朵。

  「錢唯,你和陸詢是不是在一起了?」

  錢唯從沒想過莫梓心會問出這麼直接的問題,她愣住了三秒鐘,才想起來什麼似的趕緊擺手闢謠:「不不不,沒有的事,我和陸詢是一清二白的同學關係!」

  明明是這種女孩子間的話題,但莫梓心卻仿佛並不在意陸詢知道般的,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對於錢唯這個回答,她天真地眨了眨眼:「可我覺得你喜歡陸詢哎。」她說完,還特意看了陸詢一眼。

  這怎麼能讓未來老闆娘誤會自己覬覦未來老闆?!錢唯當即情緒激動的自證清白:「我不喜歡陸詢!」

  大概莫梓心的這種誤會實在是太令人尷尬了,陸詢顯得有些狼狽,從錢唯的角度,能看到他突然走路的姿勢都變得有些僵硬了。

  「當然陸詢也不喜歡我!」錢唯補充道,她絞盡腦汁,試圖做出讓莫梓心和陸詢都滿意的回答,「陸詢喜歡那種安靜溫柔聰明,特別優秀的女生,我這個人聒噪脾氣差智商也就中等,放在人堆裡就是個群眾中的群眾,他怎麼可能喜歡我嘛。」

  「你真是說笑啦,你也是很聰明優秀的女生呀。」莫梓心掩著嘴笑了笑,那模樣就是安靜溫柔的樣板,連同為女生的錢唯也不得不承認她的美好,「其實我一直特別喜歡你這樣的女生,敢作敢當超級有活力,一直想和你做朋友。」

  未來老闆娘的橄欖枝接不接?當然接!搞定未來老闆的女人,不就等於搞定未來老闆?

  錢唯拍了拍胸口:「那咱們就是好朋友了!」

  莫梓心的眼睛亮了亮:「真的嗎?那太好了!」她一邊說著一邊小鳥依人般帶了點害羞地過來挽住了錢唯的手臂,「以後出去玩什麼的都記得叫上我呀。」

  「沒問題!」

  「不過,你不喜歡陸詢是不是因為自己已經有男朋友了?」

  雖然這個問題有些私密,但既然莫梓心已經是自己的朋友了,那閨蜜之間問這樣的問題,仿佛也是再自然不過。

  「沒有啊,我是單身。」錢唯想了想,補充了一句,「就像陸詢一樣。」

  但莫梓心不知為何對錢唯的感情生活有了興趣:「那你有自己喜歡的人嗎?」

  錢唯搖了搖頭:「沒有啊。」

  「你是大學裡不想談戀愛?要專注學習嗎?」

  「戀愛這種事就隨緣吧,但我談不談戀愛反正都不會專注學習就是了……」

  「那你,那你以前談過戀愛嗎?」

  這時候,和劉詩韻結束掐架的錢川插了進來,擠眉弄眼道:「她沒談過,她不喜歡和男人談戀愛,她喜歡看兩個男人談戀愛,她最喜歡看那種搞基小說,我們錢唯就是那種傳說中的咸鴨蛋女孩。」

  莫梓心有些不解:「什麼是咸鴨蛋女孩?」

  「外表白白淨淨,內心黃的流油啊。」

  「……」

  錢唯惡從膽邊生:「錢川你這個臭小子看來是皮癢了是不是?看我打死你!」說著就朝錢川胳膊上打去。

  錢川怪叫一聲:「殺人滅口啦!」一邊叫著一邊竄開了。

  莫梓心忍不住笑起來,錢唯有些不好意思,她咳了咳,自我解釋道:「我現在已經不看小說了,我現在看黨章,增強自我淨化的能力。」

  「你真可愛。」莫梓心抿了抿嘴,「不過都說大學時候的戀愛是最純最珍貴的,我姐姐就是大學時候沒談戀愛,現在畢業工作了認識人的圈子也小了,只能依靠相親找物件,那就功利多了,她一直和我抱怨沒辦法體會到那種青蔥的校園戀情是此生最大的遺憾呢,我覺得有機會還是要在大學裡體驗下戀愛呢。」

  對對對!所以你趕緊和陸詢在一起吧!錢唯內心這麼想著,一邊就偷偷看了眼走在一邊的陸詢,他這個距離,應該能聽清自己和莫梓心之間的對話,只是陸詢低著頭,情緒有些晦暗不明,從剛才起就沒有說過一句話。

  「我堂哥也在我們學校,比我們高一屆,英語系的,如果你不介意,能不能認識下呢?」莫梓心柔聲道,「我覺得你和他超級配的,他就喜歡你這種性格的女生。」她說到這裡,聲音有些怯怯和尷尬,「不過你要是覺得不合適也沒關係,我這麼說可能有些唐突,只是我實在真的很喜歡你這種性格,想著既然是朋友,你又是單身,也不排斥談戀愛,那就肥水不流外人田……」

  雖然錢唯對談戀愛並沒有興趣,畢竟她的熱情是買房,但莫梓心都那麼說了,更何況也是好心一片,配上她那種仿佛提了巨大不合理要求般羞愧的神色,錢唯總覺得,自己不答應她,這才是有罪。

  「沒事沒事,既然是你堂哥,那認識一下也沒事啊。」反正就當多認識個朋友唄。

  莫梓心轉憂為喜:「那太好了!錢唯,你人真好。」

  錢唯抓了抓頭笑了笑,她的餘光瞥到陸詢,才發現對方此刻完全沉著臉了,仿佛誰欠了他幾百萬似的。

  錢唯心想,這男人吧,尤其是英俊的男人,還真是說晴是晴,說雨是雨啊。可惜長得帥吧,就是可以這麼任性。

第二十八章

  等大家回到樹屋洗好熱水澡換好衣物,也到了回學校的時間,雖然有些意興闌珊,但兩天一夜,也算充實,大家就這樣坐上了回程的大巴。為了方便互相清點人數,回程大巴上的座位安排沿襲了來時的模樣,因此錢唯還是坐在了陸詢的身邊,只是明明大家都心情燦爛地在聊天吃零食,陸詢卻安安靜靜地坐著,他就那麼側著頭,倚在玻璃窗上,百無聊賴般拿著手機刷著。雖然仍舊面無表情,但錢唯直覺地感覺他心情並不怎樣。

  陸詢放下了手機,螢幕還亮著,錢唯瞥了一眼,雖然並沒有想偷看,但好死不死的,誰叫自己視力卓群,錢唯一眼就看到了陸詢的短信聊天記錄。

  「對不起啦,陸詢,把你的移動硬碟給弄壞了,我去維修店修了,那邊說修不好,我給你買個新的吧。」

  大概是陸詢室友的短信,陸詢的回復仍舊簡潔:「沒事,不用。」

  錢唯恍然大悟,看來陸詢就是因為這事心情不怎麼妙,好好的移動硬碟壞了,裡面大概存了不少資料,想來心情有些鬱卒也是正常的。

  陸詢是自己的未來老闆,這次又救了自己,錢唯心裡本來就在摩拳擦掌想著回報,幫他追求莫梓心是個長期工程,一時半會兒看著也不可能有成效,那就從眼前自己能做的做起!

  幾乎是一下車,大夥一解散,錢唯就拉著錢川蹭蹭蹭地奔赴了A大附近的軟體一條街,雖然離A大校區有一點距離,但這兒的電腦配件品質和售後都是最靠譜的。

  錢川一臉不解:「我那個移動硬碟借你不就完了?你幹啥還要買新的啊?」

  「你別管這麼多了,趕緊給我參謀參謀,買什麼移動硬碟好?你不是對這方面挺有研究?」

  錢川雖然一肚子疑惑,但最終還是認真地幫錢唯看起來,最終,他們貨比三家,在一家店面比較大的店裡,錢川幫錢唯挑了一個希捷2.5寸的移動硬碟。

  「給我最大容量的,500G的!」

  09年,希捷500G的移動硬碟價格在800左右,當年的800塊那可和如今的不同,尤其對於當時的大學生,可算是比鉅款了。

  店裡的銷售小哥看到這麼大一筆生意,很激動:「小姑娘你要什麼顏色?像你們女生的話我推薦這款紅色的。」

  「不,不是我用,買給別人的。」錢唯比對了下幾個不同顏色,決定還是選擇最安全的黑色。

  錢川愣了愣:「你不是自己用,那是買了送誰?男的?」

  錢唯不理他,直接付了錢:「幫我包裝成禮物。」

  錢川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是誰?你和誰好上了?還是正準備和誰好上?」他轉了轉眼珠,「這麼貴的東西,看來是送給誰的生日禮物,最近這個月快要過生日的,我認識的人裡我想想啊,是周英傑???啊,不至於,他個子比你還矮;那是張文強??不不,他兩門牙之間那縫大的,平時說話都漏風了,你應該看不上;那王子濤??雖然他說話有點娘裡娘氣的,但捯飭捯飭外形還成……」

  店裡的銷售小哥也好奇起來:「小姑娘你送男生啊,是你男朋友嗎?」

  錢唯順口回答了這兩位八卦的男士:「雖然送的人是男的,但既不是我男朋友,也不是我要追的人,錢川你也別亂猜了。」她想起陸詢在水裡救她時的樣子,補充道,「雖然不是男朋友,但算是朋友吧。」

  銷售小哥點了點頭:「既然是男性的朋友,不是男朋友,也不是喜歡的男生,那我幫你在移動硬碟裡附贈點好東西吧!」他嘿嘿笑了笑,「這可都是我珍藏了幾年的好東西,要不是你一次性買了這個500G的硬碟,一般人我都不願意拿出來分享。」

  「是電影嗎?」

  銷售小哥點了點頭,笑嘻嘻的:「是的,都是國外那些最經典的,國產的都不行,你朋友看了就知道了,還有一些學習資料。」

  錢唯道了謝,心想沒料到這電腦軟體店裡的銷售小哥竟然還挺好學上進,不僅存了好幾年的學習資料,看電影也都只看進口經典大片,國產電影竟然還入了不眼,想必是個審美情趣異常高雅的人。

  09年的A大,就算宿舍開通了網路,那網速慢得都能讓人瞬間淚流滿面,打個遊戲吧,時間都過了老半天了,你還沒進副本,因而平日裡大家都是在家裡下載好了電影電視劇拷貝進移動硬碟帶來學校看的,陸詢原本的移動硬碟壞了,他恐怕也丟了不少存貨,正好這下一舉兩得,既能送他一個大容量的移動硬碟,還能附帶些電影和學習資料。錢唯覺得,自己這下實在是很貼心的狗腿了。

  錢唯喜滋滋地收好了移動硬碟,心情不錯:「走,今天我請客。」

  軟體一條街離A大其實並不算近,要不是買電腦電子產品,A大的學生基本不會選擇來這裡,因而錢唯和錢川對這一帶的小飯館並不熟悉,兩人商量下來,決定隨緣,走進了就近一家酸菜魚館。

  等一大盆熱氣騰騰的酸菜魚片端上桌的時候,錢唯忍不住感慨:「真實在!」食材用的是片好的黑魚,酸菜也爽口,湯的味道不濃不淡,正好入味,料也足。

  此時正好是晚點的飯點,因為離A大頗有一段距離,這一塊地段雖然少有A大學生,但軟體一條街附近有好幾個電子配件工廠,因而小小的酸菜魚館,此刻也基本上滿員。

  「這酸菜魚湯怎麼這麼燙?想燙傷老子?還有這碗筷,根本沒洗乾淨啊!還有這盤銀魚炒蛋裡怎麼有頭髮?」

  就在錢唯準備大快朵頤的時候,她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嘈雜吵鬧聲。錢唯循著聲音隨意抬頭看了一眼,她沒什麼湊熱鬧的愛好,並不在意,可這本來隨意的一眼就看出了問題。

  發難的是一個大嗓門的中年男人,從穿著看便知道此人怕是沒什麼正經工作,滿臉橫肉,一雙倒三角小眼睛裡寫滿了奸詐和市儈,有個穿著酸菜魚館工作服的服務生正低頭站在他面前,這種本來是稀疏平常的事,卻因為這個服務生的臉而不同了。

  那服務生不是別人,竟然是李崇文。

  即便是這種被人刁難的情況,他仍舊是清俊而克制的:「對不起,但我們的碗筷都是高溫消毒的,並且後廚會有兩個人反復檢查清潔度,絕對不會存在您說的碗筷不乾淨的情況;至於頭髮,我們的廚師長是個光頭,不可能炒菜時候留下頭髮,而我們端菜的每個服務員也都為了防止頭髮掉進飯菜裡,都戴著工作帽,而您說的酸菜魚太燙的問題,是一開始上菜時您聲稱不夠熱,我們才特意為您加熱的。」

  他不卑不亢,一番話有理有據,只可惜即便正理站在你一面,要是遇上蠻橫不講理的人,也是完全沒辦法。

  「你別瞎扯,你們家根本不衛生,我昨天吃了就拉得半死!」

  秉承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看得出來,李崇文已經非常克制情緒了,他仍舊非常禮貌:「如果您用餐有什麼不舒服的,可以去醫院進行鑒定,如果是我們的責任我們一定會負責到底。」

  「什麼叫如果是你們的責任?這就是你們的責任!想耍賴了不成?!」

  那中年男人顯然是故意找茬的,他嘩啦一下掀翻了飯桌,李崇文始料未及,一大盆滾燙的酸菜魚便全部倒在了他的手上和胸前,錢唯看到,在被燙到的那一刻,他的眉頭以為疼痛而微微皺起,但他仍舊一聲不吭。

  「我和你們說啊,這就是家黑店,這裡的魚都不新鮮,吃完了絕對拉肚子!」這男人沒完沒了起來,他環顧一周,開始騷擾其餘用餐的客戶,不多時,有兩對剛坐下還沒點餐的小情侶,就因為他的聒噪選擇了離開,而其餘已經在用餐的客人臉上也都露出了不耐煩。

  李崇文原本還努力維持著對顧客的謙卑,但畢竟是年輕人,此刻終於有些忍無可忍:「你夠了沒有?你已經連續一個禮拜來找茬了?這一個禮拜裡的霸王餐也都是我幫你付錢了,你還想怎麼樣?店裡的酸菜魚如果不新鮮讓你吃病了,你還能不間斷地繼續來?希望你不要再無理取鬧了,你這已經違法影響了餐館的正常經營了!」

  那中年男人剔了剔牙:「行啊,重點大學的大學生啊,說話就是這麼順溜,那大學生,你怎麼不給大夥說說,我為什麼天天就上你這兒蹭吃蹭喝找你晦氣啊?」他扯開了嗓門,「我來這兒,是因為這個看起來有頭有臉的大學生,欠了我的錢不還!」

第二十九章

  饒是一貫平靜溫和的李崇文,此刻也終於上了火,他的臉頰帶著不正常的紅暈,一雙平素安寧的眼睛此刻仿佛燃燒著火焰:「我沒有欠你錢,請你不要再騷擾我!」

  「那你報警啊,你看員警管不管這事?」

  這中年男人顯然是老油條了,知道員警來了,對於這類小糾紛,也只會進行調解,他只要想糾纏李崇文,李崇文根本跑不掉,態度可謂耍賴極了。

  錢唯朝錢川使了個眼色:「這我同學,去幫幫忙。」

  錢川愣了愣,然後便了然地點了點頭。

  「你是自己出去還是我把你提出去送去派出所?」

  體科院的男生體格可不是蓋的,錢川185的個頭,肩寬腿長,加上青蔥陽剛的氣息,光是站在那裡就足夠有氣場了,他走過去一加入戰局,那猥瑣的中年男人果然氣焰就弱起來。

  但氣焰弱歸弱,囂張的姿態還是沒有變的,他昂起脖子:「小兄弟你不要覺得自己是懲惡揚善。」他指了指李崇文,「你問問他,我為什麼天天來找茬,還不是他欠了我錢不肯還,我走投無路才只能來這裡堵他!」

  李崇文握著拳頭:「我再說一次,我沒有欠你錢!」

  「是啊!欠我錢的是你老子,但父債子償天經地義啊!你老子跑了,我還不能找你要錢嗎?」

  「誰欠的你找誰還!」

  「大家快來看重點大學生欺負人啊!」這中年男人眼見李崇文不為所動,邊撒起潑吆喝起來,大有要用輿論逼迫李崇文就範之意。

  引起注意和圍觀,這怕是如今的李崇文最不想要的,而如錢唯所猜測的一般,李崇文剛才還鎮定的臉,如今在中年人的大聲吆喝裡快速的漲紅起來,但對方說的大概確實屬實,因此他只能這麼難堪地站著,承受著四面八方探究的目光。

  「兒子和爸爸是兩個不同的個體,法律上從來沒有父債子償這種概念,你要是覺得他欠錢不還,你就去法院告吧!」錢唯也站了起來,「你既然這麼有理有據,就用法律保護自己啊,你看,要不要我弟弟親自陪你去派出所和法院?」

  「關、關你們什麼事?」

  「真不好意思啊,這位呢,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看你這麼騷擾他,你要想繼續呢,先過我弟弟這關吧。」錢唯說完,拍了拍錢川的肩膀,「對了,把你那幾個體科院的朋友都叫來,肌肉最壯的那幾個,不是還有個打泰拳的嗎?那個一定要叫上啊。」

  「沒問題。」錢川一邊說就一邊準備掏手機。

  那中年男人審時度勢,覺得不太妙,頓時也沒再糾纏,他又罵罵咧咧了一陣,然後才滿臉憤懣地走了。

  他這一走,餐館終於恢復了平靜,眾人也開始繼續用餐,沒人再注意李崇文起來,李崇文也仿佛終於能夠重新呼吸,他低了頭,開始收拾起被中年男人掀翻的那些飯菜殘局來。

  他不想說話,錢唯也不催,隻示意錢川和自己一起幫忙收拾。

  過了半響,李崇文終於開了口。

  「是我爸爸。」他說的很艱難,仿佛每個字都用盡了勇氣,「他喜歡賭錢,每次都是欠下一屁股債就跑出去避風頭一陣,剛才那個人找不到他,就跑來找我催債。」

  李崇文一直是驕傲而獨立的,上一世,那麼久的時間裡錢唯和同學們就壓根不知道他的家庭情況,很顯然,他即便自己再苦再累的打工被人騷擾,也並不願意拿這些困難來博得大家的關注和同情,甚至完全不想讓人知道,如今錢唯意外撞見他一直努力保守的秘密,想必他的內心也很掙扎。

  錢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用和我解釋,我和錢川也只是路見不平而已,就算換做別人我們也會幫忙的,你不用覺得因為我們順手幫了你,你就必須給我們一個解釋,你有你的苦衷和隱私,沒事的。」她笑了笑,「今天的這些事,我和錢川也都會替你保密的,包括你在這裡打工的事。」

  李崇文愣了愣,隨即,他終於綻開了今天第一個笑容,那笑容不帶陰霾,乾淨純粹,他用一雙清澈見底的眼睛看著錢唯:「我的家境並不好,平時的學費都靠獎學金和勤工儉學,除了自己的開銷,還要供我妹妹,我媽媽也病著,沒法工作。」他頓了頓,「我確實不想別人知道這些事,所以打工才選了離學校這麼遠的地方,但不想說這些不是因為虛榮,也不是怕別人嫌棄我窮,只是我不想別人因為這些事就對我不同給我什麼特殊優待,這些困難我能克服,已經有助學金了,我不想再接受別人的捐款浪費社會資源。要不是我爸老去賭博,靠著打工和助學金,已經完全足夠了。這個社會上有比我更急需捐款的人,有就靠著那點錢才能活下去的人。」

  錢唯有些意外李崇文竟然就這麼對自己和盤托出了,她愣了愣,但隨即也笑了,是啊,李崇文就是這樣的人,從來坦坦蕩蕩,有自己的故事,但從不用這些博出位,從來堂堂正正,連解釋也如此。秉承著自己的原則和驕傲,明明可以靠捐款活的更加輕鬆點,但他不願意,他有自己的堅持,即便出身並不富有,但從來有一顆悲憫的心,他知道,這個世界上,有比他更需要幫助的人。

  錢川拍了拍胸:「你放心吧,我一定給你保密,這種事還是別讓人知道的好,鬼知道會被傳成什麼樣,你行得正,也不一定就能在謠言裡獨善其身,沒准傳出去變成你騙人錢被追債,只能偷偷打工償還了。」

  李崇文笑了:「謝謝你們。」

  只可惜雖然錢唯和錢川相當理解李崇文,但酸菜魚館的老闆可不能這麼感同身受,得知店裡剛起了糾紛的他匆忙趕來,看了一眼現場,臉色不善。

  「小李啊,你工作態度真的沒話講,可自從上個禮拜開始,就有人一直來餐廳裡鬧事找你,我們也就是個家庭小餐館,這麼下去,經營都受到影響了……」

  李崇文怎麼會不知道這話裡的潛臺詞,他低了頭,但最終,客氣而謙卑地感謝了老闆,然後主動提出了辭職。

  老闆走後,李崇文回頭對錢唯笑笑:「看來要找新工作了。」

  錢唯靈光一閃:「錢川正好在找英語家教,你英語很不錯的,有沒有興趣啊?」

  錢川:???

  「今年12月就要考英語四級了,我弟弟體科院的嘛,你知道的,這個文化成績不咋的,尤其英語啊,這個特別差,語法什麼一塌糊塗,本來正愁怎麼找個靠譜的英語補習老師,給補補課,一舉通過四級,但我們找了好幾個,雖然人家英語不錯,但是講課就是不夠深入淺出。」

  錢川:???

  錢唯繼續胡扯道,「你上次給我講刑法題,我覺得就一下子特別好懂,你很適合講課的,能不能拜託你幫錢川補習下呢?我真的是找不到適合的好老師了。拜託拜託!」

  「那好吧,我就免費給他補習就行了,就當對這次幫忙的感謝。」

  「那怎麼行!」錢唯道,「得按照市面上的家教價格來,至於你感謝我們嘛,那就免費一節課好了。」錢唯笑笑,「那就這麼敲定了!下個禮拜開始你就來幫錢川補課吧!」

  幫人補課做家教是大學生最普遍的勤工儉學方式,錢唯想,這可比在餐廳擦桌子端盤子輕鬆多了,何況錢川和李崇文都在一個校區,省去了往返的路途,平時也能幫李崇文節省下不少時間,而有了這份工作保底,李崇文在餘裕之下,也能再找個環境更好的兼職;而另一方面,每週讓錢川不得不在李崇文那裡消耗掉點時間,也很好地牽制了他能上莫梓心那刷存在感的機會,可謂一石二鳥,棒極了!

  等兩人離開了酸菜魚館,錢川還很憤憤:「你怎麼就這麼把我賣了呢?我雖然其餘成績是不怎樣,但我英語可以很強的!而且我英語四級!早就過了啊!我就是六級,也過了啊!」

  錢唯打哈哈道:「你就當幫我這個忙唄,而且學無止境,你英語過了四六級,那也要戒驕戒躁,平時多跟著李崇文學學,不妨再衝刺一下英語專八啊。」

  錢川差點暈厥,他反抗道:「你不是看上陸詢了嗎?又是給買早飯又是狗腿拍馬屁的,怎麼?現在又看上李崇文了?錢唯,我發現你這個人思想很危險啊。你不能這樣啊,一邊對陸詢不放手繼續買早飯追求人家,一邊又開始進攻李崇文。行,就算你比較博愛兩個都想要,你也自己上啊,想給李崇文送錢,你也不能拿我借花獻佛啊!」

  錢唯瞪了錢川一眼:「你腦子裡都在想什麼啊?我這是對未來的投資,陸詢和李崇文一看就都是人中龍鳳,我現在和人家成了朋友,以後人家發財還能不提攜我?我本來也想自己上啊,可李崇文是我的同學,他知道我英語不錯啊。」錢唯朝他擠了擠眼睛,「行了行了,一周也就一次課,你就當交個朋友唄。」

  「那行,不過你得表示表示,畢竟我花費了寶貴的時間,本來這些時間我會用來打工賺錢的,賺到的錢呢,正好可以換諾基亞最新款的手機。」錢川說完,眨巴了眨巴眼睛,很無辜地看著錢唯。

  行啊,兔崽子你就趁火打劫吧!鬼才信你平時會打工!錢唯雖然恨得牙癢癢的,但沒辦法,還是同意了這個喪權辱國的交易。

  「你去跟李崇文上課,你手機我給你買。」

  錢川飛了個吻:「錢唯,很多時候最親近的親人之間,可能常常忘了說出那三個字。」他深情道,「我愛你。」

  「滾!」

  「不過錢唯,你這種操作,萬一兩個都追上了怎麼辦?你要怎麼選?到底你更偏愛誰一點呢?」錢川一邊說著,一邊就分析起來,「論長相,陸詢更好一點;論身材,陸詢也更好一點;論家境,應該也是陸詢強;但是論脾氣,我覺得還是李崇文更勝一籌,陸詢這小白臉一看就陰得很,別看他平時道貌岸然的,沒准黑起來誰都不黑不過他,沒准未來還會家暴你,但從好的一方面來說,陸詢這樣的實力,保護你就綽綽有餘,倒是李崇文,看起來文縐縐的,不像是會動武的人。啊,好難抉擇啊。」錢川說到這裡,突然像是想到什麼嘿嘿猥瑣一笑,「算了,你還是選陸詢吧,上次我看到了,人家那裡比較壯觀,估計使用體驗會比較好。畢竟我看到,性-生活不和諧是導致現代人離婚的重要因素之一。」

  「錢川!」錢唯捂住了耳朵,「你怎麼這麼不害臊啊!」

  「切,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看的那些男人和男人的故事,比我這個尺度大、刺激多了好嗎?」他瞪著眼睛數落錢唯,「上次我看到了!你看的什麼那個文,男主角中個春-藥叫什麼『浪-叫十日散』,然後和另外個男的各種圈圈叉叉不可描述,還有一個什麼男男生子文!」

  錢唯沒說話,直接上手一把捂住了錢川的嘴:「你可閉嘴吧你!」兩人這時已經回到了校園裡,往來的都是學生,錢唯可怕又被誰聽去了誤會。

  錢川壓低了聲音:「那你告訴我,你到底陸詢和李崇文選誰?」

  錢唯認真思考了下:「這樣吧,那就李崇文做正室,陸詢做小三吧。」

  「……」

第三十章

  錢唯拿著移動硬碟,兜兜轉轉晃到了陸詢的宿舍樓下,她給陸詢發了個短信,果然沒多久,陸詢就下了樓。

  他剛洗過澡,穿著隨意,棉質的褲子和上衣,並不修身和顯身材,但仍舊給人一種慵懶的誘惑感,他的頭髮還沒完全吹幹,偶爾滴落的水珠順著他的耳朵垂向小巧的耳垂,那裡因為洗澡的水溫還有些微微泛紅。

  可惜擁有這樣可愛耳垂的主人卻並不怎麼可愛,而是相當冷豔高貴,漂亮的嘴唇隻吐出了三個字:「什麼事?」

  「送你的禮物!」

  錢唯早就習慣陸詢的性格,也不多說,就把移動硬碟遞了出去:「謝謝你落水時候救我。看到你移動硬碟壞了,我特意給你買的。」她狗腿地笑笑,「裡面有幾個G的好東西,都是我特意幫你下的。」

  錢唯說完,也不知道怎麼的,就有點害羞,她不等陸詢反應,就揮揮手跑開了。

  *******

  「錢唯!」

  錢唯一回到宿舍,就受到了劉詩韻熱情的歡迎:「來來來,喝口熱水潤潤嗓子,趕快坐下我給你捏捏肩。」

  「說吧,有什麼要求我的?」

  劉詩韻訕笑道:「是這樣的,上次我和你說過的職業技能大賽,下週末就要開始了,參賽人數還正好差幾個人,你看你下周要不參加一下?」她鼓吹道,「這個比賽的前三名都有獎金,都上千的,而且吧,陸詢也參加了!」

  錢唯著實有些意外:「陸詢?你不是說他隻參加國際性比賽嗎?你到底怎麼說服他屈尊來參加這種小打小鬧的比賽的?」她的內心升騰起一個想法,難道是那次自己要求陸詢參加,他真的因為答應過自己就參加了?但隨即,錢唯就打破了自己的猜測,人吧,就很容易陷入「他看了我一眼怕是很在意我」或者「他對我笑了一下一定是喜歡我」這種人生幾大錯覺,錢唯捫心自問,自己實在不應該自我感覺良好到覺得自己對陸詢有這麼大影響力。

  劉詩韻聳了聳肩:「說實話我壓根沒去遊說,就上周吧,陸詢突然自己找到我,說要報名參加這個比賽,把我給高興壞了,你知道嗎?自從我打出陸詢要參加的旗號,我們法學院裡的女生簡直一呼百應啊,呼啦啦一下子好多人報名了!現在就差幾個!你也來吧!求你了!」

  錢唯拗不過劉詩韻的死纏爛打,最終同意了報名。

  好不容易回到宿舍,錢唯換上了自己的大花睡衣,披頭散髮準備看集綜藝消遣消遣,結果她的電腦剛打開,就聽到宿管大姨在樓下一聲大吼。

  「錢唯!有人找!」

  這聲音洪亮,嚇得錢唯一哆嗦。

  等錢唯隨手換了件衣服好奇地下了樓,才發現樓下門前站著的,竟然是陸詢,他雙手插著口袋,低著頭,臉上的表情看不真切,但就算他把頭像個鴕鳥似的埋進沙堆裡,恐怕他那個出眾的屁股,也能讓來往宿舍的女生認出他來,此刻三三兩兩的女生們經過他時都忍不住偷偷瞟上兩眼,有幾個定力不夠好的甚至直接羞紅了臉蛋。

  此時女生宿舍樓門口正好來往的人流很多,錢唯有些躲躲閃閃,她並不想讓別人看到陸詢是在等她,可惜她這點低調的做派瞬間被陸詢給破壞了。

  「錢!唯!」

  陸詢幾乎是一看到錢唯,就有些咬牙切齒地喊起了她的名字。

  錢唯只能頂著眾人熱烈的目光,硬著頭皮朝陸詢走去:「怎麼啦?」她看到陸詢一隻手裡正拿著她買的那個移動硬碟,「是我買的移動硬碟有品質問題?」

  「你買的移動硬碟好得很。」陸詢這句話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從嘴裡蹦出來的。

  錢唯試探道:「難道顏色你不喜歡?」

  陸詢的臉色鐵青:「你還有臉在這裡問,你自己心裡清楚,你都給我在移動硬碟裡存了什麼東西。」

  「不是精選的進口電影???」

  陸詢怒極反笑:「是,全是進口電影。」

  「不止啊,還有學習資料啊。」

  陸詢聽完,臉看起來要氣炸了:「你不僅讓我看,還要讓我學?!」

  這下錢唯也有些莫名其妙了:「讓你學習怎麼了?我這不是讓你既能有電影看著消遣,又能同時學習嗎?這有什麼問題嗎?」為了拍馬屁,錢唯謊稱道,「而且這些幾個G的好東西,都是我用宿舍裡那種慢到斷線的網速給你一點一點精選收藏了下載下來的,老天作證,我真的是一片苦心啊!」

  「你真的很好。」陸詢一字一頓道,「看來我是應該感謝你這麼堅持不懈克服困難給我下了10個G的黃-片還附帶5個G的姿勢教學?」

  「……」錢唯只覺得晴天一個霹靂,她雙膝一軟差點跪下,「大人!我是冤枉的啊!這,這不是我下的!我不知情啊!」

  陸詢冷冷一笑:「不是你用宿舍的破網堅強地1KB1KB親自下載下來的嗎?而且你不是很清楚這裡是『進口電影』和『學習資料』嗎?」

  錢唯只覺得欲哭無淚,她覺得面對這種情況,就像被抓奸在床一般,怎麼解釋和抵賴都沒有用了……她想,銷售小哥,看你白白淨淨竟然內心如此齷齪!白信你了!

  「錢唯!原來你在這裡呀!」

  幸好在這尷尬十分,莫梓心天籟般的聲音出現在了錢唯的後方,錢唯回頭,果然就瞧見她站在一側,今天的她穿著粉色的裙擺,略施粉黛的臉更加美得動人。她似乎有些意外陸詢的出現,微微一笑,打了個招呼:「沒想到陸詢也在呀。」

  「什麼事?梓心你找我一定有什麼重要的事對吧?」錢唯一邊說一邊朝莫梓心眨了眨眼,期待她把自己從陸詢的虎視眈眈裡解救出來。

  莫梓心笑了笑:「你現在有空嗎?上次和你說過,很想介紹你和我堂哥認識,今天我正好約了他一起吃晚飯,你一起來呀。」

  錢唯求之不得:「走走走!」

  「不用那麼急,我們約的一小時後見呢。」

  錢唯急於從陸詢的目光中逃脫,她胡扯道:「不要等一個小時了,我突然特別想談戀愛了,迫不及待想見到你哥。」

  「可……可我哥也要一個小時後才到哎。」

  「我現在特別緊張,他沒到正好,因為我需要早點到先做下心理準備,用最好的狀態來迎接他的到來。」

  莫梓心看了眼錢唯的打扮,小心翼翼地建議道:「那你要不要回去換套衣服?這套是不是有點太隨性了?」

  錢唯一看,自己剛才奔下樓時隨手扯的衣服,竟然就是陸詢之前下雨時給自己買的黑烏鴉一般的那件,莫梓心評價說太隨性,都是給足了面子的委婉了……

  「這件衣服……我覺得不是很適合你呢,你身材很好,這件衣服太寬鬆了,完全不顯身材。」

  莫梓心仍在委婉地勸說,錢唯瞥了一眼不遠處那位買衣服的人,對方果然正挑著眉挑釁般地看著錢唯,那眉眼裡寫滿了「你看著辦」。

  職場生存守則No.1,怎麼能質疑老闆的品味?

  錢唯拍了拍莫梓心的肩膀:「不,我覺得這件衣服非常好,寬鬆的穿著舒服,隨性中帶著一絲灑脫,灑脫中充滿了個性,我想,如果一個人喜歡我,一定不會隻膚淺的喜歡穿著顯身材衣服的我,而是會愛上任何模樣的我,黑色也是最經典的顏色,莊重典雅,很有氣質!」

  莫梓心大概沒想到錢唯會這麼信口雌黃,她不可置信到都顧不上委婉了:「黑色雖然是很經典的顏色,但這件衣服的款式,你不覺得有點土?」

  職場生存守則No.2,別人質疑老闆品味的時候,堅決維護老闆!

  「怎麼會?!梓心,就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雖然這件衣服不是最新的款式,但不叫土,這叫懷舊啊!」

  莫梓心用一種「你怕不是眼睛瞎了吧」的目光看著錢唯,錢唯只好硬著頭皮迎著這種驚愕的目光保持微笑。

  「事不宜遲,趕緊走吧!我就保持這樣原汁原味毫無修飾好了!畢竟愛一個人,就要愛上真實的她!」不知是否錯覺,錢唯感覺陸詢正玩味地看著她,她有點心虛,一把拽起莫梓心,趕緊就走了。

  莫梓心說的沒錯,錢唯確實到得太早了,莫梓心選定了一家校外不遠的日料店,這個點,甚至還沒到飯點,因此日料店裡除了員工外並沒有其餘客人,電視機裡放著嘰裡咕嚕的日語新聞。

  莫梓心解釋道:「我哥今天下午在幫系主任做一個論壇的翻譯,這個論壇活動還沒結束,他也沒辦法提早趕過來。」

  錢唯揮了揮手:「沒事沒事。」

  「既然還得等一個小時,我們也不應該浪費時間。」莫梓心咳了咳,然後掏出了一本紅本本,「這樣吧,我們來輪流背法條吧!」

  錢唯:???

  錢唯定睛一看,莫梓心那掏出的正是紅封皮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法條,她掙扎道:「我民事訴訟學的不好,背不出來啊……」

  「這樣啊,那算了,不背民事訴訟了吧。」幸而莫梓心看起來很善解人意。

  然而還沒等錢唯徹底鬆口氣,莫梓心就從包裡掏出了《合同法》《民法通則》《婚姻法》等等等等。

  莫梓心微笑道:「所以我們來背其他吧!」

  此刻,她的周身散發著學霸的光輝,這不愧是進步女青年,錢唯想,如果是自己,這一個小時,八成只能用來聊天娛樂八卦……

  面對這一大摞紅本本,錢唯此刻只想選擇死亡!

第三十一章

  等莫梓心的堂哥莫濤來的時候,錢唯幾乎可以用望眼欲穿來形容,一見不遠處莫濤的身影,錢唯激動得差點哭出來,終於!終於等來了莫梓心這位堂哥解救自己於背法條的水深火熱之中了!

  到底是莫梓心的堂哥,莫濤的長相也完全在水準之上,雖然沒有莫梓心那麼精緻,但五官英朗文質彬彬,一雙含情的桃花眼更是流光溢彩,外加大約是英語系的,浸淫歐美文化比較多,他的穿著也很西化,非常洋氣。在09年的大學校園裡,能穿出自成一派的時尚感的,已是千里挑一了。

  「哥!這邊!」莫梓心熱情地揮了揮手。

  莫濤落座後,莫梓心簡單地為兩人做了互相介紹。

  「啊呀!」莫梓心突然拿起手機,「我室友忘記帶宿舍鑰匙被關在門外了,我得給她回去開門!要不你們兩個先吃?我先走開下!」她說完,就提著包匆匆跑了。

  雖然莫梓心人長得漂亮,學習成績也好,但錢唯不得不說,她的演技實在有些捉急,這實在太刻意了……

  面對完全陌生的莫濤,錢唯此刻也覺得有些尷尬,想來想去,就算算上上一輩子,這次都是錢唯第一次「相親」,她也有些忍不住局促,偷偷打量了兩眼莫濤,對方倒確實是個人才,聽莫梓心介紹說他是英語系的風雲人物,本身英語系男生就少,長得周正的就更少了,莫濤這個等級的顏值外加出類拔萃的語言能力和地道發音,實在是讓一波少女們都很沉醉,平日裡就沒斷過倒追。

  上輩子錢唯在陸詢的高強度工作壓迫下,根本就沒機會談戀愛,如今陰差陽錯竟然被相親了,心中倒也有些好奇。

  相比她的拘束,莫濤倒是挺自然:「你看看想點些什麼菜?」

  第一次相親見面,女生一定要表現出溫柔和好相處!錢唯想起以前劉詩韻對她的科普,下意識微笑著道:「我沒有什麼忌口的,什麼都吃,你點就好了。」

  莫濤有些意外,但他顯然對錢唯此舉十分欣賞,只是出於禮貌,又確認了一遍:「真的什麼都可以?」

  「點你喜歡的就行。」錢唯裝模作樣地繼續微笑著,「我相信你的品味,你喜歡的菜色肯定不賴,我也會喜歡的。」

  於是乎莫濤叫了服務員,然後開始點菜。

  「蔬菜天婦羅、日式鐵板豆腐、水果沙拉、日式菌菇火鍋、素手卷、牛油果壽司……」

  莫濤挺大方,第一次見面就點了一堆菜,然而錢唯越聽越疑惑:「這個……你怎麼點的都是素菜?要不再來點刺身和肉菜?」

  莫濤有些意外:「啊,我以為梓心和你說了。」他淡淡一笑,「我是素食主義者。」

  「……」

  錢唯一顆心,拔涼拔涼的……她忍了忍,最終還是決定開誠佈公:「對不起!雖然你真的很優秀,但是……我沒法為了愛情放棄豬肉牛肉羊肉魚肉雞肉鴿子肉兔子肉黃鱔肉牛蛙生蠔北極貝!」她一口氣說完,才終於把剛才都緊繃的情緒放鬆下來,「雖然你也不一定就會喜歡我,但我想還是現在說出來比較好,以免誤導了你浪費了你的時間,畢竟就算你不強迫我也吃素,咱倆吃不到一塊去吧,這個未來是有很多矛盾的……」

  「噗。」迎接她的是莫濤低低的笑聲,他微微翹起嘴唇,連帶著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也彎了起來,「其實我也想和你交代。」他頓了頓,「我暫時不想談戀愛。真的很抱歉,因為梓心一直堅持你是個好姑娘,希望我能認識一下,而且她也是一片好心,我實在不好拒絕,所以想著先過來和你吃個飯,好好當面和你道歉,告訴你其實我目前沒有談戀愛的心情。」

  錢唯有些意外:「啊??為什麼啊??」

  講起這個話題,莫濤顯得有些憂愁。

  錢唯一看他這個表情,馬上就懂了:「你是心裡有喜歡的人了吧?」

  莫濤愣了愣:「有這麼明顯?」

  「是啊!很明顯啊!」錢唯點了點頭,「一看就是深陷在感情漩渦裡的懷春少男。」

  「……」

  「不過你既然這麼喜歡,幹什麼不去追啊!你條件這麼好,女生不會拒絕的。」

  莫濤歎了口氣:「我也想追啊,可我都不用想,她肯定會拒絕我。」他看了一眼錢唯,「她大我七歲,是我以前的鄰居,小時候她一直很照顧我,人真的很溫柔又漂亮能幹,我喜歡她很久了,就連我的素食主義,也是受了她的影響。」

  哇!錢唯心想,看不出啊看不出,莫濤這傢伙這麼時髦,原來是一段單相思的姐弟戀。

  「沒有跨不過去的坎!」錢唯拍了拍胸,「放膽去追,讓本大師來為你出謀劃策,保管你一擊即中!」

  莫濤比錢唯大一屆,今年堪堪20歲,喜歡的女性大7歲,那也才27歲,比上一世的錢唯還小點,27歲女性的心態,錢唯自詡還是瞭解的。

  「可就算她現在接受我,未來我們就能走到一生一世嗎?」莫濤的聲音充滿了懷疑,「大眾對姐弟戀的容忍度太低了,何況我這還不是大兩三歲,是大了七歲,我不想隻和她談一段戀愛,我想未來一輩子都陪著她走下去。」

  「不用急,再等幾年社會就寬容了,姐弟戀不僅不會被人覺得側目,甚至還有可能是新時尚和潮流了,我覺得吧,成熟的小姐姐們都會慢慢喜歡小奶狗小狼狗的,還有很多名人也會姐弟戀修成正果。未來社會啊,是會越來越包容越來越多樣化的,大家不會再以年齡來評判一段感情是否合適了,而更多的是以兩個人是否相愛來評判一段感情是否健康。」錢唯一邊說一邊為莫濤科普了一下小奶狗小狼狗這些專有名詞。

  莫濤將信將疑:「真的?」

  「真的!」錢唯鄭重地點了點頭,「包在我身上!」她敲了敲桌面,「你的競爭對手多數是她的同齡人,那首先我們要做個SWOT分析,列舉出你和你的潛在競爭者們的優劣勢,然後各個擊破。你的優勢就是年輕充滿了激情和活力,沒有成熟的男人那麼套路和世故,感情純粹;劣勢自然是未來充滿更多不穩定,心智可能也不夠沉穩,所以你更要彌補她在這一點上的顧慮……」

  錢唯分析地頭頭是道,莫濤聽得聚精會神,一來一去,等一頓飯結束,莫濤已經和錢唯締結了很好的革命友誼。

  「聽你這麼一講,真是豁然開朗,我先按照你說的做,過幾天我再請你吃飯,你再給我分析分析!」

  錢唯擺了擺手:「請吃飯就不用了吧,我們互相交換個電話號碼,再加個QQ,以後你有什麼直接這麼找我就行,也別浪費那飯錢了,何況你那素菜我也吃不慣……」

  莫濤笑笑:「那下次你吃肉,我吃素就行。」他神秘地眨了眨眼,「而且我勸你最好還是和我一起出來吃飯,這樣梓心也會比較放心。」

  「為什麼啊?」

  「以我對她的瞭解,她這麼急迫地介紹你認識我,希望我們談戀愛,恐怕是她喜歡上了什麼男生,然後覺得你可能是她的潛在競爭對手,所以她著急把你先排除出戰局,你每週定期和我出來吃個飯呢,她也會比較安心。」他笑了笑,「雖然她是我的堂妹,但我也不會偏袒她,你要是對那男生有意思呢,也大膽出手,我呢就給你打掩護迷惑梓心就是了,當然前提是你必須教我怎麼追我喜歡的人。」

  錢唯歎了口氣:「其實我也挺納悶的,她怎麼會覺得我是她的競爭對手?像她這樣的條件,不應該是打敗我不費吹灰之力嗎?而且我真的沒肖想過陸詢,他和我簡直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啊!根本想都不敢想好嗎!」

  莫濤笑笑:「你自己可能意識不到,你有一種親和力,和你在一起沒壓力,很輕鬆,不自覺就很開心。」

  「行了行了,你打住,別吹捧了,你不吹我也會好好幫你出謀劃策的。」

  「那我們就定期出來吃飯!」錢唯果斷地敲定了計畫,她要兩手抓,兩手都要硬,既要促成莫濤和他的小姐姐,也要促成陸詢和莫梓心!

  莫濤眼睛轉了轉:「這樣吧,如果你不介意,我有個不情之請。」

  「嗯?」

  「如果你目前沒有喜歡的男生,能不能請你就假裝是我的女朋友?」莫濤有些羞赧,「反正假裝我倆在談戀愛或者曖昧都行?說起來怪不好意思的,我們外院現在有個學妹倒追我,成天圍追堵截的,發誓我沒脫單就絕對不放棄,我拒絕了她好些次,也說了自己心裡有喜歡的人了,但她就是不聽,感覺偏執的可怕。我在想,反正我們會定期出來吃飯,不如就這麼掩人耳目?」莫濤的姿態挺誠懇的,「就讓她死心了就行!真的,拜託了!」

  錢唯摸了摸下巴,自己的計畫不就是湊成莫梓心和陸詢嗎?讓未來老闆娘竟然認為她有威脅,那可是她的重大失誤!因此莫濤的這個忙,順手幫了也算是一舉兩得?

  於是她點了點頭:「那你得請我吃頓好的!」

第三十二章

  就這樣,錢唯給莫濤出謀劃策,莫濤開始了自己的追求行動,而兩人頻繁的互動也讓莫梓心十分滿意。

  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錢唯也開始臨時抱佛腳準備週末的法學院職業技能大賽,倒不是想得獎,而是萬一表現太差勁,那就太丟人了,今年因為有陸詢的參加,來觀看的比賽的人尤其壯觀。

  「錢唯,待會上場了一定要拿出我們宿舍法律人的風采啊!」臨到比賽舉辦的當天,劉詩韻很是鄭重其事,她拍了拍錢唯的肩,「你也別臨時急著背法條了,今年我舉辦的這屆職業技能大賽吧,和往年那種什麼比賽背法律條款還有寫法律文書的都不一樣,我這次力爭讓這屆比賽成為歷屆比賽中的一股清流,單純不做作,清新無套路;我這些題目吧,都得靠平時豐厚的法律素養積累以及法律人獨有的處變不驚!所以你也沒什麼好準備的。而且我對你有信心極了!」

  錢唯就這麼在劉詩韻的鼓勵裡上了場。因為本次比賽參與的人數眾多,所以先分成了小組賽,一輪輪淘汰,最終由兩位選手進行對決,錢唯抽了簽,感天動地,她並沒有和陸詢分在一組。

  劉詩韻說的沒錯,她確實沒有出那些死記硬背的題目,相反,這次比賽的題目都是實際的法律案例,要求參賽者給出相關的法律指導,這下錢唯真的是如魚得水了,她畢竟上輩子也是個從業好幾年的律師了,死記硬背不在行,但實際操作中分析案例可是強項,就這樣,錢唯過三關斬六將,竟然輕而易舉就在自己那幾個小組裡脫穎而出。為了比賽快速進行到白熱化的最終對決,開始的小組賽採取了不同場地同時進行的策略,錢唯這邊通關的早,但其餘幾個小組還在熱火朝天地繼續晉級,錢唯樂得清閒,於是準備溜達到別的小組賽觀賽。

  此時還有三個小組賽沒有比完,但其中兩個觀賽的人寥寥,只有一個賽場,觀賽人數幾乎爆滿,錢唯擠進去一看,頓時就了然了。

  這正是陸詢所在的小組。

  「陳某救助輕生女子,兩人之間存在無因管理之債,根據《民法通則》的規定,無因管理人或者服務人可以要求受益人償付必要的費用,包括在管理或者服務活動中直接支出的費用,以及在該活動中受到的實際損失。所以陳某因為救助輕生女子造成的身體損傷治療費用,可以要求被解救的輕生女子賠償。」

  幾乎是每次陸詢一回答完,現場就要響起一片掌聲。19歲的陸詢雖比起之後自己老奸巨猾的進階版本青澀不少,但陸詢到底是陸詢,不論如何複雜的案例,到了他的嘴裡,都能抽絲剝繭還原出真相,邏輯清晰、思維縝密,他所在的小組抽到的案例分析都比錢唯抽到的複雜和難不少,但那麼多問題,法律涉及從包羅萬象的民法到具體微觀的房地產法,陸詢竟然都能回答的分毫不差,最可怕的是他那種性冷淡般的回答風格,沒有一句廢話,仿佛是一台精准的法律機器,隨時準備拿出大規模殺傷武器。

  最後的贏家,毫無疑問是陸詢。錢唯看著那些和陸詢打擂臺賽的其餘男生,心裡簡直寫滿了同情,和陸詢同台,這簡直是單方面的屠殺和淩虐,陸詢大放異彩,而其餘參賽選手就灰頭土臉多了。

  只是錢唯沒想到自己剛剛還在同情那些與陸詢同台的選手,不一會兒的下一輪比賽抽籤,就輪到她做那個不幸的炮灰了……

  作為大賽主持的劉詩韻聲音十分激昂:「下面將進入第二輪淘汰賽,第一場,將是我們法學院之光陸詢對戰法學院之花錢唯!本場的題目將採取全新的角色扮演模式,由抽籤決定各自扮演的對立角色,針對考題,進行法律攻訐、智商角逐!大家敬請期待!」

  陸詢是當之無愧的法學院之光,但是自己……饒是錢唯臉皮厚,面對法學院之花這個稱呼,也有些尷尬,她瞥了一眼台下,正好見到真正的法學院之花莫梓心正坐在觀眾群裡,幸而莫梓心對劉詩韻的主持詞並不在意,因為她的一雙眼睛,全部放在陸詢身上,大概也確實沒有什麼比此刻的陸詢更耀眼的東西了,19歲的少年,身姿挺拔、容色逼人,一張雪白的臉上寫滿了生人勿進的高傲冷豔,然而這種奇妙的反差,反而讓人更移不開眼了。

  「陸詢同學,請問對決第一小組勝出者錢唯同學,你的心裡是否有些緊張?」

  面對劉詩韻這個活躍氣氛的問題,陸詢這位全場的焦點,只是輕飄飄地笑了笑,然後他又這麼輕飄飄地看了一眼錢唯。

  「……」錢唯心想,你的蔑視也不要這麼明顯好不好,我雖然是個學渣,但好歹還有幾年的律師從業經驗,年輕人,待會就讓現實分分鐘教你做人!

  「那我們就進入下一階段的比賽了,好,我來為陸詢和錢唯抽取第一道題。」劉詩韻一邊說著一邊展開了手中抽出來的題目紙條,「第一題的情景裡,你們是一對感情破裂要離婚的夫妻,擁有三千萬的共同資產,請問如何最大限度的利用法律漏洞轉移婚內財產,以達到減少對方分割額度的目的?」

  錢唯:???這什麼鬼題目……說好的職業技能大賽為什麼要考怎麼用法律來更專業的撕逼???不知道離婚爭奪財產的夫妻嘴臉是最窮凶極惡的嗎???這種題目真的符合和諧社會的主旨嗎???劉詩韻,你還真是說到做到的為了更好的鑽法律的漏洞而認真學習啊!連出的題目都這麼劉詩韻!

  ******

  劉詩韻讀完題目,補充道,「題目沒有發言順序,可以搶答,另外已經說過的觀點和方法另一方就不能再重複發言了哦,所以誰先發言可以搶佔先機,另外要注意角色扮演哦!錢唯是妻子,陸詢是丈夫的角色,好了,那麼,現在開始!」

  陸詢雖然也被這種非主流的題目有所意外,但很快恢復了鎮定,他抬頭看了眼錢唯:「你先。」

  錢唯心想,呵呵,那就讓你看看姑奶奶我的智慧。如何轉移婚內財產,這類問題實操性這麼強,錢唯覺得自己贏定了。

  她笑了笑,開口道:「確定要離婚後,在提出離婚前,我不會打草驚蛇,首先去小銀行辦理一張我……」錢唯頓了頓,想起角色扮演的事,有些磕磕巴巴地改口道,「辦一張我老公不知道的銀行卡;然後斷斷續續的,每次一點點數額不同的從我原有的銀行卡尤其是工資卡裡取現,取出的錢再自己存入新辦的銀行卡裡。這種情況下,我老公既不知道我新卡的開戶行,也不知道新卡的帳號,就算起訴離婚,也沒法讓法院來查詢我的新卡銀行流水,而老銀行卡裡我每次的取現,我則會聲稱是用於家庭開支,比如我可以給對方買一件批發市場十幾塊的襯衫但聲稱是我用曲線的幾千塊買的,這種很難舉證,於是自然而然,這樣就能完美的完成財產轉移了。」錢唯看了一眼陸詢,繼續得意道,「另外,婚姻法中24條規定,債權人就婚姻關係存續期間夫妻一方以個人名義所負債務主張權利的,應當按夫妻共同債務處理。所以更狠一點,我還會炮製好多份婚內巨額借款,比如和我的兄弟姐妹或者爸媽,然後我只要在借款借據上寫明錢是借了用來炒股,並且現實生活裡把炒股收益轉帳還家庭房貸的,這筆借款就沒法舉證是個人債務,所以會需要夫妻共同承擔,這樣的話,對方和我離婚不僅分不到錢,還要承擔一屁股債務,我完全可以輕鬆榨幹對方的錢,反正對方幫忙還了債後,這些錢也是進了我兄弟姐妹或者爸媽的口袋,還不是我自己的嗎?」

  09年,婚姻法24條被負債的規定還沒有進行修訂,因此是妥妥的可以用來坑婚內物件的。

  錢唯回答完,現場一片安靜……連劉詩韻都忘記了活躍氣氛,大家顯然都被錢唯的回答給震驚了,直到過了片刻,大家竊竊私語的討論才響起。

  「我靠,竟然還有這麼損的辦法,服氣服氣。」

  「錢唯真特麼狠,這以後誰還敢和錢唯結婚啊,萬一要離婚,連個鋼鏰兒都拿不到。」

  「也不知道她怎麼想出這麼雞賊的方法的……」

  錢唯不以為意,她想,年輕人,你們還太天真了,等你們出了校園,進入社會,才會發現人心險惡,這些招數可都是別人玩剩下的了,如今用來參加職業技能大賽,簡直是綽綽有餘。

  就在錢唯以為勝券在握的時候,陸詢輕輕笑了聲:「你回答完了?」

  「恩!」

  「那下面就輪到我了。」他的神情一派雲淡風輕,「我不會用我太太的方式,這種方式其實有風險。第一,雖然她開設的新的銀行卡難以查證,但是幾千萬的共同財產,想要靠每次取現進行轉移,其實會很麻煩,並且如果每次取現特別大額,就算聲稱是用於婚內消費,也會過分不合理,這部分錢款極有可能得不到法官的支持,極有可能並不會被認定為用於家庭開支,另外,如果遇到我這樣所有事項喜歡記帳流水清晰的丈夫,家庭開支帳單會一目了然,用這種方式轉移不現實;而對於利用婚姻法24條的辦法,如果是偽造出一兩百萬的債務,聲稱是用於家庭的,還能算合理,但總共有三千萬共同財產,一下製造出千萬的債務,還辯稱是用於家庭開支,那實在太假了,很容易有破綻被對方舉證。」

  錢唯愣了愣,她沒想到19歲的陸詢也如此犀利還能如此有條不紊地找出實際操作中可能存在的漏洞,但是她並不覺得陸詢能提出比她的方案更可行的了。

  「陸詢,你不能光提出質疑,除非你有其他辦法,否則還是算我贏。」

  陸詢笑笑:「加勒比海地區有一個叫多明尼克的國家,只要申請人滿18歲,無犯罪記錄證明,向這個國家的經濟多元化基金捐款10萬美金,就能輕鬆獲得這個國家的護照,整個過程只需要三個月,雖然我國不承認雙重國籍,但是只要你暫時不在國內主動注銷身份證,可以擁有事實上的『雙重國籍』。拿到多明尼克護照後,用新護照去澳門注冊銀行帳號A,同時用自己的身份證、港澳通行證再注冊另一個銀行帳號B,然後找澳門的地下錢莊,把國內的資金通過地下錢莊避開外匯管制轉移到銀行帳號B裡,全部取現,之後存入銀行帳號A中,然後聲稱在澳門用於私設的地下賭場賭博,並且全部輸光了。這樣就算國內的法院或者妻子能夠根據身份證等資訊查到銀行帳號A,裡面的錢已經全部取走了,而用多明尼克護照注冊的銀行帳號B,他們是無論如何查不到的,而用於賭博這部分的錢款也無法追查下落,並且資金已經在澳門,就算對方能查到什麼蛛絲馬跡,法院也沒法強制執行,這部分錢對方絕對沒任何希望追回」陸詢說完,看了一眼錢唯,「怎麼樣,三千萬的夫妻共同財產,花費十萬美金還有很小的地下錢莊手續費就能輕鬆轉移,沒有任何可能被追回的風險,而且是存在自己名下的帳戶,款項的安全性也更有保證,畢竟如果是做了虛假債務,把錢款打給自己兄弟姐妹,也不見得一定就安全了。」

  錢唯目瞪口呆,一個19歲的法學院在讀學生竟然能想得出這麼複雜精深的操作,簡直可怕。她本以為自己好歹有過幾年工作經驗,搞定個19歲的陸詢綽綽有餘,她完全沒有想到,陸詢之所以往後能成為在法律圈叱吒風雲的合夥人,並不是因為到了28歲才無往不利,19歲的他亦如此,有些人,不論什麼年紀,都能鋒利得像一把隨時能出鞘取人首級的殺傷性武器。

  人群再一次沸騰了。

  「天啊!陸詢好厲害!是怎麼想到這種辦法的!」

  「好帥!我聽完錢唯的答案還覺得怎麼都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沒想到陸詢能想出來,思維真的好縝密,佩服死了。」

  「感覺陸詢知識面好廣啊,還知道那什麼加勒比海上的小國,還有澳門的地下錢莊操作方法,聽完兩個方案,還是陸詢的更勝一籌。」

  錢唯:???

  同樣如何轉移婚內財產的題目,為什麼我想出來了方案就被說是雞賊,為什麼陸詢明明想出了更加雞賊的操作,大家都誇他有遠見法律知識扎實???就因為陸詢那張臉,就可以為所欲為嗎?就可以讓眾多女生沒有節操的雙標嗎?

第三十三章

  「第一題,陸詢勝出!」劉詩韻顯然很為錢唯惋惜,「那麼我們進行下一道,題目的情景是,你們是一對貌合神離的夫妻,彼此都有婚外情對象,並且都與婚外情對象出雙入對,現在你們要離婚,但對方很難纏,現在你們要為了證明對方才是過錯方,請問有什麼取證對策?」

  「第三題的情景,你們是一對爭奪子女撫養權的夫婦,請問如何最大限度的取得撫養權?」

  「第四題的情景,你們是一對爭奪繼承權的兄妹,請問如何盡可能減少對方的繼承份額?」

  「第五題的情景,錢唯是即將被開的員工,陸詢是公司的人事總監,請問如何斡旋為自己或公司爭取最大利益,也就是說,錢唯如何要到最多的經濟補償金,陸詢如何用最小的錢開掉錢唯?」

  ……

  錢唯心想,劉詩韻這些題目真的另闢蹊徑,一個個都是這麼雞賊的場景,考察的都是如何運用法律鑽漏洞,以及如何專業的撕逼,這樣真的好嗎?喂!這合法嗎?!

  然而這種完全新穎的比賽方式卻很受大家的歡迎,也或者說只要有陸詢參加,任何形式的比賽都能大受好評。

  本來錢唯很自信能以自己上一輩子的執業經驗輕鬆打敗陸詢,結果這次被啪啪啪狠狠打臉,整場比賽十道題,前面九道題都是自己搶先回答的,但竟然最終贏的都是陸詢,不論自己從多刁鑽的角度給出策略,陸詢仿佛總能輕而易舉地用更加刁鑽的實操方案進行攻擊。或許這世界上有一類人,他們的優秀讓人即便再努力再積累也超越不了,跨越九年的時間,面對陸詢,錢唯還是毫無勝算,他是真正意義上的天生的律師。

  「最後一題的情景裡,錢唯是法學院的學生,倒追陸詢,你需要列舉找個法學院女朋友的好處來打動陸詢,而陸詢為了拒絕錢唯,需要列舉找法學院女朋友的壞處。」劉詩韻的聲音帶笑,「最後一道題,我們就輕鬆一點,不考讓人頭疼的專業知識了,但是作為壓軸的考題,最後的情景裡,我們需要兩位元全情投入,真的按照角色來表演,錢唯你必須說服陸詢接受你的倒追才算贏,而陸詢你必須心服口服讓錢唯死了心才算贏。」

  這是不考專業知識了,但一點沒輕鬆好嗎?!這種題,讓錢唯怎麼回答?簡直太羞恥了,要當著那麼多人面對陸詢自吹自擂,實在是……而且為什麼是自己倒追陸詢,為什麼不是陸詢追自己?劉詩韻這傢伙,真的是自己朋友嗎?這種朋友,頓時不想要了好不好!

  十道題輸了九道,這不論錢唯多努力挽尊,總之是大勢已去,因而她已經決定躺倒認輸,連搶答都沒搶答,她心裡盤算著,先讓陸詢回答,陸詢回答完自己就乾脆繳械投降主動舉白旗認輸,這樣自己就不至於要尷尬地自吹自擂倒追陸詢了。

  然而陸詢卻笑了笑,輕輕地看了錢唯一眼:「女士優先。」

  「……」這是鐵了心要她出醜嗎???

  錢唯有氣無力道:「陸詢,因為學法律,我平時考試多,絕對講道理不粘人,而且絕對不會問你女朋友和老媽掉水裡先救哪個的問題,因為我知道,你對你媽有救助義務,不救她是違法,所以我一定能處理好未來婆媳問題……請你考慮一下接受我的追求……」

  陸詢挑了挑眉:「我還沒接受你,你就在想婆媳問題了?」

  「……」錢唯想,果然這才是陸詢本色,嘴巴一天不毒就不是他了,她做了下心理建設,準備好了陸詢用各種犀利的回答來奚落她的「追求」。

  「好。」

  現場開始騷動,錢唯也有些意外地看向陸詢,她還以為自己是幻聽了。

  陸詢仍舊頂著那張冷冰冰但英俊異常的臉,他又看了一眼錢唯:「我答應你。」

  錢唯:???

  陸詢笑笑:「這道題我認輸。」

  錢唯有一瞬間的心悸,陸詢那種仿佛黑曜石般的眼睛,正盯著他,然後嘴裡說著無法拒絕她的語句,即便知道這是情景模擬,錢唯仍舊忍不住有些慌亂。

  而就在錢唯胡思亂想之際,她又聽到陸詢雲淡風輕地補充道:「法學院的女生都很好,我找不出理由拒絕。」

  雷鳴般地掌聲頓時響了起來,可以想見陸詢說完這句話後在場的法學院女生們的瘋狂和激動。

  好嘛,錢唯心想,陸詢這個傢伙撩妹技能也挺一流啊,一場職業技能大賽,除了高調炫技之外,竟然還能在最後這麼輕而易舉地取悅現場所有法學院的女生,這波操作也真是很騷了,只是明明這時候看起來也挺開竅的,怎麼一到莫梓心身上,陸詢就和個榆木疙瘩一樣呢?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猶如近鄉情怯一般的感情,越是對待在乎的人,就越是無法發揮真實的自我,再成熟的人面對喜歡的人也絆手絆腳狼狽起來?

  在陣陣不斷的掌聲裡,錢唯掃了一眼台下人群裡坐著的莫梓心,她的雙頰帶了點緋紅,雖然矜持地沒有跟著大家的節奏一起鼓掌,但她那含羞帶怯又有些小高興的眼神洩露了她的心事。陸詢這個回答,顯然也讓她悸動。想想也是,對於悶騷的陸詢,這種話四捨五入約等於當眾表白了,試問哪個女生能夠淡然面對?就連錢唯,一瞬間也覺得心跳加速。

  如果這時候這位當事人能好好的把目光穿過人群緊緊盯著他的白月光,兩人靠目光互相放電交流個片刻,再此時無聲勝有聲一下,半推半就,這事多半就成了。

  只可惜陸詢這傢伙關鍵時刻竟然害羞起來,他站得筆直,目不斜視,壓根沒看一眼人群,他隻盯著錢唯看了一眼。

  看我幹什麼啊!!看莫梓心啊!!要不是還在臺上,錢唯恨不得跳到陸詢面前,用手把他的頭給掰到他該看的方向去。

  ****

  一場職業技能大賽,就這麼在陸詢的大放光彩之下結束了,陸詢下了台,瞬間被法學院低年級的學妹包圍了,這屆年輕人熱情奔放,並不吝於當眾表達自己的感情。

  「學長你好帥!」

  「陸詢學長,能不能給我簽個名哦!」

  「學長學長,為了慶祝你奪得第一名,我給你買了奶茶!」

  在場上答題時候多少有點緊張並沒有隨意觀察場下,現在下了場,錢唯才發現原來自己也有親友團,自己的捨友坐在一起,竟然還拿了塊不知道哪找來的破紙板做成的應援板,上面歪歪扭扭寫著「錢唯萬福,千秋萬代,一統天下!」。

  「……」

  「錢唯,這邊這邊!」

  不出意料,錢唯一抬頭,就看到了身高腿長在和她揮手的錢川,錢唯順著他一看,在他的身邊果然發現了莫梓心,而讓錢唯有些意外的是,除了莫梓心,莫濤竟然也在,他比錢川稍微矮了一點,但178的身高和出挑的長相,也讓他仍舊顯眼。

  「陸詢。」

  直到莫梓心出聲,錢唯才發現剛才還被眾星捧月包圍著的陸詢,竟然已經衝出突圍,走到了他們的面前,明明這麼壓倒性優勢的贏了比賽,但陸詢的臉色並不好看,錢唯心想,難道剛才那幾個學妹的糾纏讓他不悅了?

  好在莫梓心的情緒相當不錯,她笑著和陸詢聊著剛才題目裡那些操作,詢問著一些自己的疑問。錢唯心想,這大概就是學霸之間的愛情吧……平時可以考討論司法案例來進行精神世界的共鳴……

  「這個給你。」

  錢唯被眼前的鮮花從思緒裡拉了回來,她一抬頭,才發現莫濤正微笑著看著她,手中拿著一束新鮮的橘黃色玫瑰,那嬌嫩的花瓣上還帶著水珠。莫濤這傢伙最近用了錢唯的計策,和那位鄰家小姐姐的互動正十分順暢,眼見著越發往甜蜜的方向進行,因此莫濤此刻也是春光滿面。

  錢唯接過花:「你怎麼也來啦?還難為你特意買了花。」

  「怎麼?不能來?」莫濤笑笑,一雙桃花眼顧盼生姿,「給你買花不是應該的嗎?要沒有你,我能現在這麼開心?何況給法學院之花買花,天經地義啊,我都恨自己少買了一束,因為這場比賽我才發現,你完全是美貌和智慧並舉啊!一束花都不夠襯托你。」

  自從那天之後,錢唯和莫濤聯繫十分頻繁,錢唯這個狗頭軍師為莫濤支了不少招如何追求他的鄰家小姐姐,兩個人一來二去,倒是發現彼此性格很合得來,很快就「沆瀣一氣」「狼狽為奸」的成了好朋友,彼此也喜歡開對方的玩笑,尤其喜愛互相吹捧。

  錢唯自然不堪示弱:「你也不差你也不差,竟然有你這麼帥的人給我送花,我真是感動的淚流滿面。」

  本在和莫梓心說這話的陸詢大概是實在有些聽不下去了:「這位是法學院的嗎?怎麼以前沒見過你。」

  莫梓心笑了笑:「這是我的堂哥莫濤,比我們大一屆,外院英語系的,現在他和錢唯嘛,應該算是?」講到這裡,她頓了頓,然後看向錢唯。

  這下,幾雙眼睛都這麼盯著錢唯了。

  「錢唯,老實交代,繳槍不殺!」錢川摩拳擦掌。

  而一邊的莫梓心也鼓勵地看著錢唯,大概被這種氣氛渲染,連平時完全不關心八卦的陸詢,都難得也抬了頭,看向錢唯。

  「他倆最近老一起定期約會呢!」結果錢唯還沒顧上說話,劉詩韻就道破天機般一語驚人,「幾次了!錢唯一接到莫濤電話,就鬼鬼祟祟笑嘻嘻地下樓了!連我這種鼻炎患者都聞到她身上戀愛的酸臭味了!」

  這位朋友,你的鼻炎看來真的很嚴重啊,我身上哪兒有戀愛的酸臭味???難道不是革命友誼散發出的清香?

  「這個我和錢唯嘛,正在培養感情!至於我們出去幹什麼,那是個秘密。」

  莫濤笑了笑,他的餘光看了眼不遠處某個方向,錢唯循著他的目光,能看到那兒正站著個日系打扮的女孩子,此刻正緊緊盯著莫濤。莫濤那句話說完,她的眼神裡就閃過了愕然和挫敗,錢唯想,大約就是那個苦追莫濤的女生了。

  莫濤說完,錢川就大叫一聲了:「我靠,真是會咬人的狗不叫,錢唯,你竟然背著我偷偷摸摸比我還先脫單了!你倆還培養感情?都那麼肉麻的互相吹捧了,肯定這感情好的再培養就要變質了!」他轉頭誠懇地對莫濤道,「大兄弟,希望你繼續保持眼瞎,不要去眼科醫院治療,繼續和我們錢唯相親相愛,祝你們幸福!祝你們幸福!」

  「……」錢川,你這特麼是祝福我嗎???

  「對了,我下午有場籃球賽,我們籃球隊的練習賽,就在東區籃球場,你們哪些人有空來給我做啦啦隊的?」

  劉詩韻撇了撇嘴:「你要能贏,我就來。」

  「那還用說,肯定能贏,等我贏了請你們吃飯!」

  錢唯摸了摸下巴:「既然有免費的飯吃,那我就去吧。」

  莫濤也笑笑:「錢唯的弟弟打球,我怎麼能不去。」

  莫梓心沒出聲。

  錢川抓了抓頭,果然開始影帝上身,他略帶失落道:「別人都請了好多後援團,我怕我上場就你們幾個稀稀拉拉的加油聲太寒磣了,哎,要是後援團人再多點就好了。」他說完,那可憐巴巴的眼神果然飄向了莫梓心。

  莫梓心抿嘴笑了笑:「我下午也沒什麼事,那就正好過來看你打籃球吧。」她說完,看了一眼一直一言不發站在一邊的陸詢,「陸詢,你一起來吧?」

  就在錢唯以為陸詢會一口答應的時候,卻聽到對方用那一貫乾淨的聲線簡潔地說出了兩個字。

  「沒空。」

  這麼簡潔不加修飾的拒絕也真的是很骨骼清奇了,果然,陸詢剛說完,莫梓心的表情就有些不好看了。

  祖宗哎,你多說幾個字,稍微解釋下自己下午要忙什麼不行嗎?又不是多講話要收費!

  錢唯趕緊試圖活躍氣氛:「陸詢,你下午要忙什麼哎?要是不太緊急的話,先來和我們一起看錢川打球吧。」

  老闆,只能幫你到這裡了!你不解風情不解釋,那我就循循善誘引導你解釋,你可一定要爭氣地給出個值得為此拒絕莫梓心邀約的理由啊!

  陸詢抬了抬眼皮:「我忙著學習。」

  「……」

  錢唯望著陸詢挺拔的背影,簡直目瞪口呆,朋友,你說忙什麼都好,忙著學習?對於以「從來不學習但考試卻從來甩第二名幾十分」聞名法學院的陸詢來說,忙著學習這樣的理由簡直就像「我和她只是正好沒穿衣服躺在一張床上但我們之間什麼也沒發生」一樣讓人信服……

第三十四章

  錢唯還想說什麼,但錢川趕緊眼疾手快拉住了她:「錢唯,人家陸詢都說要學習了,你怎麼能因為我要打場籃球賽,就去肆無忌憚地打擾人家呢?你不能這樣影響別人的上進!」他說到此處,話鋒一轉道,「何況有梓心和你們為我加油,就夠了,因為你們每個人在我心中的分量都是沉甸甸的!」

  錢唯看著錢川得意的眼神,心中真是痛心疾首,陸詢啊陸詢,你這真是自毀前程啊!明明今天職業技能大賽以後握著一手好牌,現在竟然全被你分分鐘打的稀巴爛!

  *****

  錢川的籃球賽在四點,太陽開始西落,不太熱也不太冷。錢唯早早買好了幾袋瓜子零食,就跟著劉詩韻莫梓心和莫濤去了籃球場。

  錢川穿著寬大的球衣,正在球場上運著球熱身,這傢伙顯然今天準備在莫梓心面前好好表現一番,甚至不吝嗇在球賽正式開始前消耗體力,連著運球做了好幾個炫技的灌籃。他的動作標準又瀟灑,加上高大端正,很快就成了球場上的焦點,這時錢唯才發現他說的沒有後援會根本是假的,來看球賽的很多女生,都在喊著他的名字。

  「錢川!錢川!加油!加油!」

  被叫著名字的少年時而歪頭看向錢唯這邊,他抹了抹汗,燦爛一笑。

  十月的風帶來桂花的清香,錢唯席地而坐在籃球場外的草地上,看著球場裡奔跑著的錢川,有些恍惚,也有些沉醉,真好呀,這就是青春。

  整場球賽很有看頭,因為是練習賽,是將A大籃球隊分成了兩組互相打比賽切磋的。雖然陸詢拉高了錢唯對帥哥的審美,但不得不說,場上還是有不少男生也可圈可點的。

  因為都是籃球隊相熟的同學,一場球賽,張弛有度,有互相的競爭搶球,也有摔倒後伸出手的攙扶,兩支隊伍勢均力敵,比分互相咬得很緊,而錢川表現確實非常優異,他連續搶了對方好幾個籃板,還完成了兩個漂亮的灌籃。賽場上氣氛激烈,賽場外女生們也各自為自己喜歡的球員加油呐喊助威著。

  一切看起來都完美極了,在那幾個外校男生出現之前。

  A大所在的大學城附近除了其餘重點大學外,還有幾家職高,而因為A大的體育設施是幾所學校裡最好的,平時外校的學生偶爾也會來A大的球場打打球,然而只是沒想到今天來的是隔壁那家職高的學生。

  「那個為首的手臂上有文身的,以前和我一個高中的,叫趙鵬,高中就因為打架鬥毆留級過好幾次,後來去了職高,更是找到了一群臭味相投的混子,據說之前還拿刀捅傷人進了局子……」

  像是為了應證身邊女生話一般,球場上,趙鵬的幾個手下小弟就開始推搡錢川的隊友。

  「都讓一讓,今天我們鵬哥要在這裡打球。」

  都是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又被這麼本校女生看著,饒是誰也受不了,被推搡的男生推了一把回去:「這是我們學校的籃球場,憑什麼讓給你們?何況做什麼事都講先來後到,該讓開的是你們,影響到我們籃球隊的練習了。」

  本來氣氛熱烈和諧的籃球賽不得不因此中斷下來。試圖和趙鵬這類小混混說道理根本是行不通的事,趙鵬和他的小弟們趾高氣昂,錢川和他的小夥伴們也並不妥協,也不知道是哪方最先動的手,總之這場突發的衝突就這麼漸漸升級了。

  要是真的和這幫混混打起來就糟了,他們不在乎學歷和畢業,但籃球隊的大家,可都是希望好好上學的,錢川攔住了自己這邊的兄弟:「不打架,既然你們不肯走,想打球,那我們陪你們好好打,讓你們輸得心服口服,以後再也不敢來搶我們的場地。」

  「對!打的他們屁滾尿流!」對於錢川的提議,籃球隊的大家都齊聲附和。

  因為留級的關係,趙鵬其實比在場的大學生年紀都大些,二十四五的年紀,身材強壯,力氣也比二十歲不到的學生更加彪悍些,他輕蔑地笑笑,也沒表態,但隨即直接上手搶走了錢川隊友手裡的籃球,然後招呼自己的小弟們硬搶起場地玩起來。

  趙鵬的小弟很自信,他一邊看著自己的老大運球衝突了籃球隊的突圍直接進了一球,一邊得意洋洋:「等著輸的可是你們,大話說太多了,小心在全場觀眾面前丟臉丟到家。」

  「我們把球搶回來!」

  籃球隊的隊員們一時之間空前團結,大家也不打練習賽了,剛才分開練習的兩支隊伍直接合成了一支,開始一致對外和趙鵬的那夥人打起對壘來。

  籃球隊的男生們畢竟是常年經過專業訓練的,比起之間也默契,搶球、傳球、三步上籃,一氣呵成,沒多久,錢川就進球得了分,隊員之間互相擊掌鼓勵,而在場外的A大女生們也為他們歡呼起來。

  「籃球隊加油!籃球隊加油!」

  「錢川加油!錢川你是最棒的!」

  一時之間,籃球隊員氣勢昂揚,然而令人意外的是,趙鵬的那群人竟然也不差,那小弟的自信來的確實不是平白無故,更糟糕的是,趙鵬他們同樣人高馬大,球技也不賴,但估計野球打多了,打起球來卻完全不講規矩,他們中有個大塊頭,仗著自己的身材優勢,開始毫無顧忌地撞人搶球,而且陰險得很,錢唯看得分明,趙鵬一隊的人多次趁機用胳膊肘給籃球隊的隊員狠狠來了那麼一下,這一下撞擊顯然很痛,因為被撞的籃球隊隊員拼命咬了咬牙才穩住了身形。

  比賽就這麼越發白熱化,兩方竟然勢均力敵,而錢川他們這邊因為剛才已經進行了半場比賽,體力消耗較大,如今也漸漸顯出一些疲態來,但大家都咬牙堅持,狠狠咬緊比分。

  「啊!」伴隨著一聲痛呼,籃球隊一個小前鋒被趙鵬的人狠狠撞擊摔到了地上。

  「陳華,你怎麼樣?」

  「沒大事。」陳華捂著腳踝。

  錢川一看,他的腳踝這都已經微微腫起來了,他喊了暫停,再轉頭對陳華道:「我扶你下去休息。」

  陳華卻很倔強:「我沒事,我還能打。」

  陳華是非常優秀的小前鋒,一直和錢川這個得分後衛配合默契,這下他如果下場,整個球隊裡都沒有人能代替他,籃球隊將損失一大主力。

  錢川不會不知道這一點,他黑著臉把陳華送下了場,繼而再重新佈局了球隊裡的分工。

  球賽重新開始,可少了陳華,新上任的小前鋒張瑞原先是控球後衛,對自己的新角色顯然還不怎麼熟悉,不多會兒,一個本能上籃的球,就被趙鵬的人截胡了,這之後球場上的形勢更是急轉直下,錢川的隊伍不僅沒能再得分,還不得不看著趙鵬他們連續進了兩個三分球。

  「看看到底誰得讓出場地。」趙鵬陰沉地笑笑。

  在對方的急攻下,籃球隊越發顯出劣勢,而趙鵬這幫人更是氣焰囂張得寸進尺,繼陳華之後,他們又犯規把另外幾個隊員都撞傷了,其中最嚴重的是張瑞,而張瑞一下場,場上一下子既失去了小前鋒,又等於失去了控球後衛,饒是錢川再拼命,也沒辦法一身分飾三角,更為糟糕的是,趙鵬的人顯然盯上了錢川,實行了噁心的盯人策略,三個人就和蒼蠅似的圍著錢川,隔離錢川,導致錢川壓根就沒機會碰到球。

  雖然離球場有些距離,但錢唯很明顯地感覺到錢川開始煩躁了,他一煩躁,動作中的破綻就更多了,眼見著這場球賽籃球隊這邊就真的快輸了,錢唯心裡乾著急,但一點辦法沒有,錢川這傢伙吧,別看平時嬉皮笑臉的,別的事情失敗了都沒事,就算失戀了也能很快樂天派的走出來,但惟獨對他心愛的籃球,他的自尊特別強。體育是他擅長並喜愛的事,他一向自信,錢唯不希望他因為這場球賽而覺得挫敗和難過。

  錢唯忍不住拍了拍身邊的莫濤:「哎,你打籃球行不行,能不能上去幫下錢川,他們隊伍裡的幾個中堅力量都被對方給撞傷了,現在人手都不夠。」

  可惜莫濤愛莫能助:「如果是足球我還能勉強湊個數,可惜我不會打籃球啊。」

  錢唯頓時也一籌莫展起來。上天啊,快幫幫錢川吧!她只能在心裡默默念叨。

  而仿佛冥冥之中真的有神明聽到了錢唯的祈禱,就在此刻離籃球賽結束還有十分鐘之際,錢唯聽到了觀眾群裡女生的叫聲和歡呼。

  「陸詢!哇!陸詢在就好了!」

  「陸詢要上場了!」

  錢唯循著這一陣高過一陣的聲音,才在自己身後的觀眾席裡看到了陸詢。很難得的,他戴著一個鴨舌帽,披著一件寬鬆的外套。

第三十五章

  錢唯心想,他不是沉迷學習無心看比賽嗎???怎麼結果偷偷摸摸過來了???來就來了,還怕被認出來所以戴著個遮住大半張臉的鴨舌帽???你有本事口嫌體正直,你就別不承認啊!

  陸詢站起來後,輕輕掃了一眼錢唯和莫梓心的方向,然後他就轉開了頭,他摘掉了鴨舌帽,脫下了外套,不知道為什麼,光是這樣簡單的動作,陸詢此刻做起來,就仿佛是號令千軍萬馬的將軍般從容瀟灑,陽光打在他年輕英俊的面容上,錢唯坐著,能看到陸詢幾乎完美的側顏。

  周邊是各種女生嘰嘰喳喳的討論和竊竊私語,陸詢置若罔聞,他朝著球場走去,經過錢唯的時候,仍舊目不斜視,只是手上輕輕一甩,等錢唯意識過來的時候,才發現陸詢是把自己的鴨舌帽和外套都扔了過來。

  「拿著。」

  等錢唯反應過來時,陸詢已經走遠了,而他的鴨舌帽和外套,就堪堪掉在錢唯和莫梓心的座位中間。

  錢唯尷尬地看了一眼坐在她左邊的莫梓心,然後趕緊把陸詢的鴨舌帽和外套塞到了她手裡:「哎,失誤失誤,陸詢走得太急扔錯人了!應該是給你的,你替他先拿著!」

  莫梓心接過了陸詢的衣物,馬上便又抬頭看向球場,其實此刻不止莫梓心,在場的所有女生幾乎都是這麼做的,現場的大家都忘了加油,只是屏氣凝神地看向球場,看著陸詢。

  陸詢上場,並沒有做出暫停比賽的手勢或要求,他只是果斷而乾脆地直接衝進了這場比賽,他並沒有和錢川說話,但只是眼神交流,兩個人便仿佛達成共識般地點了點頭。

  陸詢剛上場一分鐘,就攔截了對方一個三分球,狠狠地給了對方一個大蓋帽。

  「啊啊啊陸詢好帥!!!」

  現場觀賽的女生仿佛此刻才被陸詢的這個動作啟動了開關,大家歡呼著鼓起掌來。

  而球場上籃球隊的氣勢仿佛被這個動作點燃了一般,隨著這個動作之後,錢川也成功搶到了一個籃板球。

  上一世錢唯從沒見過陸詢打籃球,她一直還以為陸詢的運動神經不怎麼樣,然而這一刻,錢唯才意識到,自己到底是多淺薄啊,強悍如陸詢,是有什麼他不擅長的嗎?

  186的身高,肌肉比例堪稱完美的身材,不輸任何一個籃球隊專業隊員的彈跳力和爆發力,還有那幾乎可以稱得上無懈可擊的投籃動作,簡直讓人移不開眼,下意識就在球場上跟隨著他的身影。

  ******

  雖然至此局勢並沒有改變,但錢唯發現,錢川之前的煩躁勁已經漸漸消減了,他的眼神裡又燃起了那種不服輸也不會輸的火苗。

  短暫的中斷後,比賽又再度繼續。然而這一次,局勢完全扭轉。陸詢和錢川搭配默契,陸詢填補了小前鋒的空缺,而他在球場上幾乎強勢到囂張。只見他左手持球,幾個假動作繞開了趙鵬的盯梢,一個快速變向,轉身甩開幾個對方球員,然後躍起,一個標準而精湛的遠距離投籃,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砰」

  毫無懸念般的,球穩穩的進了籃筐。

  現場爆發出一陣尖叫,剛才還嘴裡喊著錢川加油的女生們,此刻竟然毫不留情地全部移情別戀陸詢了。

  不得不承認,陸詢就是這種人,他低調的時候已經夠耀眼,如果他決定高調,那真是神也無法阻擋他的光芒。

  錢唯看著陸詢在場上奔跑、旋轉、起跳,即便身高腿長,但每一次跳躍,陸詢都顯得輕盈而毫不費勁,而每一次起跳,他的運動褲微微向上收起,露出一截腳踝,白皙、輪廓分明,錢唯不知道為什麼,視線盯著那截腳踝就有點移不開,她現在開始相信以前律所裡實習生們說的話了,陸詢這個人,身上每個部分仿佛都透露著性-感。

  「哇!!!陸詢好棒!!!」

  「陸詢加油加油!!」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陸詢又毫無懸念地進了一個球,籃球隊和趙鵬一行人之間的比分差距開始拉低,從剛才陸詢上場前的9分差距,到現在只剩下1分差距。

  「離球賽結束還有3分鐘。」

  雖然一開始只是籃球隊內部的練習賽,但A大的校隊本來就是A市裡前三甲的隊伍,因而學校也非常重視籃球隊,平日裡的物資配備非常齊全,就算是小練習賽,也有電子計時器和專門的記分牌和計分人員。

  趙鵬一行人只需要在最後3分鐘裡盯緊陸詢和錢川,讓籃球隊的人無法得分,就能憑藉1分的差距贏得比賽,他們大概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因此這最後的3分鐘,趙鵬一改之前主動進攻搶球的策略,開始以防守為主,他們幾個隊員,分別死死咬緊了陸詢和錢川,讓這兩人都無法互相傳球或者是帶球上籃。

  形勢一下子就緊繃起來,1分鐘過去了,陸詢還是沒能成功突圍投籃,錢唯不免也著急起來。

  好在錢川和陸詢交換了個眼色,快速變換了策略,錢川搶到球後,不再試圖傳給陸詢,而是轉身傳給了自己另外一個隊員,趙鵬的那隊人這才手忙腳亂地從陸詢身邊撤出一個人手趕著去圍堵籃球隊拿到球的隊員,那隊員技術有些青澀,很不幸的,被趙鵬這群打野球的人給攔截了下來。但錢川沒有氣餒,他不斷搶球,然後傳給不同的隊員,趙鵬的人陣腳大亂,不得不滿場盯人,原本緊盯著陸詢的三個人也變成了一個。

  還剩最後一分鐘。

  錢川又一次搶到了球。

  「張琛,接著!」

  然而這一次,就在趙鵬一行人以為錢川又一次會傳給他喊的張琛時,錢川手起刀落快速而俐落地傳給了陸詢。

  因為錢川的迷惑,陸詢此刻身邊就只有一個人盯梢,他拿到了球。

  「不要讓他投籃!」

  就在陸詢朝著籃筐奔跑時,趙鵬出現狠狠用胳膊肘給了陸詢腰側一下。

  錢唯的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情急之下,她也顧不上那麼多了「陸詢!!撐住啊!!」

  趙鵬這個人出手又陰又狠,顯然這一下用足了勁,即便是陸詢也微微被他撞了個趔趄。

  不知是否是自己錯覺,錢唯總覺得,在自己喊陸詢的時候,他似乎微微瞥了一眼她的方向,他原本可以避開這一下的,然而陸詢最終沒有避開,就這麼硬生生受了他一下,也沒就輕易改變路線放開球。

  時間還剩下倒計時的十秒,然而陸詢離籃球筐還有一大段距離,這個距離投籃,實在是太危險了,可趙鵬就像鬼魅般繼續死死堵住了陸詢前進的方向,連一向不服輸的錢川此刻也露出了挫敗和認命的頹喪表情,其餘觀眾也都預備好了沮喪等待著預期中的結果。

  連莫梓心都有些喪氣:「就算陸詢也沒辦法挽救這場比賽了,太可惜了,對方簡直欺人太甚。」

  可不知道為什麼,錢唯卻不願意接受這種結局,她總覺得,如果是陸詢的話,是不會輸的。

  這一刻,錢唯緊緊盯著球場上的陸詢。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陸詢突然停了下來,然後他突然抬頭朝錢唯的方向笑了一下,接著就在這個距離點上跳躍,一個漂亮的投籃。

  球在空中劃出了近乎完美的抛物線,在籃筐上轉了一圈,然後「砰」的一聲,終於穩穩當當地落進了籃筐裡。

  得分了!!!

  這麼遠的距離,陸詢都投籃成功了!!!

  現場觀眾們的情緒幾乎被點燃了,大家歡呼鼓掌起來。

  面對如此多的掌聲,陸詢臉上的表情卻始終淡淡的,他只是又朝錢川微微笑了下,錢川伸出手,兩個人在空中擊了個掌,籃球隊其餘隊員也衝上來,圍住了陸詢,不知是誰帶頭開始擁抱陸詢,這些大男孩竟然就這樣裡一層外一層地把陸詢包裹起來,有幾個還輕輕用拳頭錘了陸詢幾下,他們的頭髮上都滴落著汗珠,年輕陽光的肆無忌憚。

  多好啊,這樣的飛揚的青春。

  因為陸詢,這場本來以為沒有任何勝算的比賽,就這樣在他的力纜狂瀾下扭轉乾坤反敗為勝。

  眾人擁簇著陸詢走出了球場,趙鵬等人灰溜溜地跟在籃球隊眾人的身後。

  「既然你們輸了,是不是應該遵守承諾以後再也不要來我們的籃球場?」被趙鵬等人使絆子導致下場休息的陳華一瘸一拐地走過來,滿臉驕傲,「現在請你們幾個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去吧,別再烏煙瘴氣地出現在我們面前了。

  這番話說的足夠解氣,也足夠不客氣。果然趙鵬的臉上就一陣紅一陣黑,陰晴不定起來,這些從來仗勢欺人的傢伙,做派從來囂張跋扈,今天也沒想到因為陸詢的橫插一腳而吃了敗仗,此刻臉上寫滿了憤懣,但礙於在場的見證人實在太多,又不好發作反悔。

  有幾個被趙鵬等人使絆子受傷的球員早已買來了冰可樂,一人一聽的發起來,球隊的隊員們都沉浸在慶祝的氣氛裡,惟獨陸詢,一張雪白的臉因為奔跑而難得出現了紅暈,但臉上的神情仍舊波瀾不驚的寡淡。

  其餘隊員都互相摟抱著玩鬧,只有陸詢,他一聲不吭,看起來根本不像是剛堪堪贏了一場比賽。

  他徑直走到了錢唯面前:「我外套呢?」

  莫梓心羞澀地站了起來:「在我這裡,我幫你拿著,現在要穿嗎?」一邊說著,莫梓心一邊將陸詢的衣物朝陸詢遞過去。

  陸詢看了一眼衣服,也沒接,但他整張臉上都寫滿了「我準備找你麻煩了」的表情,他看了錢唯一眼。

  「我讓你拿的,你給別人乾嗎?」

  得了得了,錢唯心想,是我愚笨,沒能揣摩出聖上的心意,原來衣服和帽子是讓我拿,畢竟這種跟班的活兒,還是適合狗腿的我……

  「去幫我買瓶礦泉水。」

  莫梓心抿了抿嘴唇:「陸詢,要不我幫你去買吧。」

  錢唯心想,你可別了,你的陸詢就是捨不得你啊!還是皮糙肉厚的我去跑腿吧!

  陸詢果然朝錢唯抬了抬下巴:「不用,就她去。」

  錢唯領了「聖旨」,邁開腿就往小賣部走去,然而她還沒走出多遠,就聽到後面莫梓心和莫濤的驚呼。

  「小心!」

  「快讓開!」

  錢唯下意識地回頭,才發現一個籃球正朝著自己的方向劃著令人心顫的抛物線飛速砸來,那速度實在太快,錢唯一瞬間有些頭腦空白,她的應激反應能力一向很差,而球速又實在太快,錢唯下意識地就閉上眼抱住了頭。

  然而預期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錢唯沒有被球撞上,反倒是被一個溫熱的人體撞上了。

  她閉著眼,但仍能感受到這是一具剛激烈運動過後的身體,皮膚上甚至都有尚未風乾的汗珠,然而竟然意外的並沒有那種難聞的汗味,相反的,錢唯覺得這具身體的氣息非常的乾淨。錢唯就這樣被這個身體的主人猛地扯住拉進了懷裡,幾乎猝不及防,她撞到了這個人的胸口,也就在這個刹那,她聽到這個身體的主人傳來的輕輕悶哼。

  錢唯沒有被籃球砸到,因為有人替她擋住了這一擊。

  倉皇間錢唯抬頭,猝不及防的,她就這麼撞進了陸詢的眼睛裡,這麼近的距離,那漂亮烏黑滾圓的瞳仁裡,此刻滿滿的都只有她。

  錢唯突然劇烈的心悸起來。

  她想起某本書上說過的,你不能和一個長得太過美麗的人對視,那樣會迷失你自己的。

第三十六章

  其實陸詢抱住錢唯的姿勢並沒有持續多久,然而錢唯卻覺得時間定格,仿佛過了一個世紀,不知道為什麼,如此靠近陸詢和他的氣息,讓錢唯一時間都覺得有些無法呼吸。

  幸好在她連越發紅覺得自己就快窒息之前,陸詢放開了她,他的眼神帶了點兇狠,語氣也並不溫柔:「你傻的嗎?看見球飛過來不知道躲?」

  「我……我……」

  錢唯結結巴巴正想解釋,陸詢就打斷了她。

  「算了,不是你的問題。」他警告性質地瞪了錢唯一眼,「趕緊閃一邊去。」

  說完,他就撿起了籃球,朝趙鵬走去,雖然剛才錢唯覺得陸詢的語氣挺凶,但和現在的他對比起來,剛才那簡直稱得上溫柔。

  此刻的陸詢滿臉煞氣,偏偏臉卻是極其英俊的,頗有種古代帝王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氣場。

  「球打不贏,就靠背後偷襲逞能?」雖然面上有著滔天怒火,但陸詢的聲音卻是極平靜的,「你們作為男人就這點能耐?欺負欺負女生,就連背後偷襲,都朝著女生去扔,不敢往男生身上去扔。」

  28歲的陸詢從來氣場強大法庭上讓人毫無招架之力,而19歲的陸詢目光肅殺,眉眼間也已經隱隱有了那種讓人不敢反駁的威儀。

  站在最中立客觀的角度來說,錢唯也不得不承認,這一刻的陸詢,真的是蠻帥的。

  就在錢唯胡思亂想之際,她看到陸詢指了指她,姿態強硬。

  「不要以為欺負女生就沒事。你們記住,欺負她,不行。」

  大學時候的男生,最強的就是集體榮譽感,同是A大的學子,絕對見不得自己的校友被外人欺負,陸詢這麼一帶頭,其餘籃球隊隊員也都紛紛表態。

  「絕對不允許你欺負我們的女生!」

  錢川更是亮了亮自己的膀子:「欺負錢唯,想吃我一拳嗎?」

  一時之間,大家空前團結地擋在錢唯的身前,錢唯第一次享受了下如此眾星捧月的VVIP待遇。

  趙鵬的人被籃球隊的氣勢所震懾,也有些畏首畏尾起來,但面子使然,還強撐著場面,看起來頗為挑釁。

  錢唯拉了拉陸詢的衣袖:「算了算了,不值得。」陸詢雖然看起來挺斯文,但錢唯知道,這傢伙瘋起來恐怕比趙鵬他們都狠,如今兩方膠著,錢唯不希望就此事態擴大造成什麼不好的影響。

  莫梓心顯然也很明白以大局為重的道理,她也看了眼陸詢,輕聲道:「陸詢,別和他們一般見識了。」她很聰慧地給陸詢找了個下臺階,「你待會還約了張老師討論論文,別遲到了。」

  結果陸詢壓根忽略了莫梓心的這番好意,他只是回頭掃了錢唯一眼:「什麼算了?要不是我,剛才被砸的就是你。」陸詢說完,也沒再廢話,他拍了拍手裡的球,然後朝趙鵬丟了過去,這一丟看似隨意,然而球卻精准地砸到了趙鵬的左腳上,分毫未差。

  陸詢的力氣顯然很大,這球速快到錢唯只來得及捕捉到它砸上趙鵬後飛速反彈開的抛物線,錢唯抬頭,果然看到了趙鵬拼命忍疼的表情。按照錢唯對陸詢的一貫瞭解,這傢伙八成是看著趙鵬的腳趾砸過去的,十指連心,同理腳趾,腳尖被重力那麼砸一下,有時候甚至比吃了一拳還疼。陸詢的字典裡,從來沒有「忍氣吞聲」這回事。

  許是沒料到陸詢如此囂張,趙鵬等人反而一下子像是憋了氣一樣。

  「我們走!」不過即便這樣,趙鵬竟然還死撐著面子,大手一揮,號令小弟們跟著走了,他的姿態仍舊很「江湖大佬」,但錢唯總覺得,他那一瘸一拐的走姿裡透露出了不為人知的倔強……

  趙鵬一走,陸詢才終於回了頭,他瞥了錢唯一眼,然後又看了眼莫濤,許是平白無故替錢唯挨了一砸心裡不爽,陸詢對莫濤並不友好。

  「你自己的女朋友,不知道要護著?還要別人來保護?」他的語氣挑釁,表情不善,說完,陸詢又看了莫濤一眼,眼神裡是毫不掩飾的不屑,他冷哼了一聲,又掃了一眼錢唯。

  莫濤顯然被氣到了,他回嗆道:「你不要妄圖分裂我和錢唯的感情,反正不管你怎麼說,我和錢唯都是情比金堅的!」

  此時正好前方有幾個籃球隊的喊陸詢,陸詢黑著臉惡狠狠地又看了一眼錢唯和莫濤,一聲不吭地走了。

  莫梓心咬了咬嘴唇,最終那這塊小毛巾,朝著陸詢走的方向跟了上去。

  同錢川一樣,陸詢看來也以為莫濤是自己的男朋友了。莫濤還在對這口飛來橫鍋目瞪口呆,他看了看陸詢的背影,又看了看錢唯:「這人怎麼這樣?我也是想擋球的啊,可我天生運動細胞差,反應能力慢,我能怎麼辦,我也很絕望啊!他以為我不想英雄救美啊?」

  錢唯拍了拍莫濤的肩膀,安慰道:「人家畢竟因為我被球砸了,你別在意。」

  可惜莫濤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義憤填膺:「難道像我這樣體育不好反應差的人,就不配有女朋友嗎?我平時也是個與人為善的好市民,可陸詢這傢伙怎麼看著就這麼不順眼啊?」他決絕道,「總之,要嘛他有種別追求梓心,否則我第一個出來踩刹車!陸詢這就是嫉妒,他自己單身狗,看不得別人成雙入對感情甚篤!看看這男人的小心眼!」

  在一旁的錢川立刻見縫插針:「濤哥,那你覺得我怎麼樣?看著順眼不?」他溜鬚拍馬地擠眉弄眼道,「不瞞你說,我一見哥你就覺得親近,那話怎麼說的,什麼『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我一見你,就覺得和親人似的。」

  錢唯心中有些無語,錢川這傢伙,這討好的嘴臉,也太醜惡了吧!

  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莫濤和錢川這番話,倒是提醒了錢唯,她想,事不宜遲,以陸詢這個變扭性子,她都懷疑他是不是一輩子不會和人表白,自己看來還是要多關心關心未來老闆的感情生活啊!看來還是得找個機會好好和陸詢談一談。

  結果非常令人吃驚的,這邊錢唯正合計著找陸詢,陸詢竟然就在第二天的晚上主動找上了門。

  接到陸詢電話的時候錢唯正在炮製明天馬克思主義哲學公共課的論文,她一隻手捏著滑鼠奮力地複製黏貼,一隻手接通了電話。

  「錢唯,你下樓一趟。」手機那端,傳來陸詢低沉磁性的聲音。

  「什麼事呀?」

  十分難得的,這一次,陸詢的聲音竟然並沒有一貫的理直氣壯,他頓了頓,才帶了些微的惱羞成怒:「你先下來。」

  未來老闆的指令,怎麼敢怠慢?

  錢唯趕緊噔噔噔地跑下樓,陸詢就站在宿舍門口。

  這也太顯眼了!錢唯二話沒說,就先拽著陸詢跑到了女生宿舍樓左邊那條人少的林蔭小道上。

  「你以前答應我的話,還算數嗎?」

  錢唯愣了愣:「啊?」

  「你說過要幫我追莫梓心。」陸詢說完,就轉開了頭,狀若無意般地踢了一腳小路上的石子。

  這突如其來的開場白讓錢唯幾乎陷入了狂喜,她甚至快要有種老母親般的老淚縱橫,陸詢啊陸詢,我盼星星盼月亮,可終於把你盼開竅了啊!

  「那當然啊!!」錢唯很激動,錢唯很興奮,錢唯差一點就手舞足蹈起來,「你可終於說出這句話了,你知道不知道我等你這句話等了多久啊?你要自己沒那份心沒危機感沒主動,任憑我在你邊上多蹦躂也沒用,現在你自己意識到自己的內心了,這事兒就好辦了!」

  對於錢唯這個反應,陸詢卻顯然並不怎麼高興,他掃了錢唯一眼:「你怎麼和拉皮條的似的,又不是你追莫梓心,你這麼激動幹什麼?」

  「我這不是替你開心嘛!」錢唯拍了拍胸,「你放心,這事交給我,我錢唯可是輕易不出手,出手必傷人的,我出手,沒有你搞不定的!」

  「這週末你有空吧?」

  陸詢點了點頭。

  「這樣,這周你約莫梓心去電影院看電影,我記得劉詩韻說這周片單裡有恐怖片,你倆看個恐怖片,她肯定會害怕,到時候一害怕吧,你可以趁黑握住她的手安慰她。」錢唯想了想,又補充道,「還有,電影院裡不是不能大聲說話嗎?到時候她一害怕,你就正好能湊到她耳朵邊低聲地安撫她,這種場景就夠曖昧夠讓女生心跳加速了,再加上你聲音這麼好聽,哇,想想都覺得這畫面很浪漫啊。」

  「你這些經驗倒挺豐富。」錢唯這邊在激動地給他出謀劃策,陸詢倒是挺陰陽怪氣的。

  錢唯翻了個白眼警告道:「陸詢,你到底想不想追莫梓心啊?你要不夠誠心,我可不浪費我的時間了啊!」如今風水輪流轉,死要面子的陸詢可得指望著自己,錢唯難得終於有種農奴翻身把歌唱的揚眉吐氣,「你說說,你問這問題什麼意思?啊?做人做事都要專注,現在我們研究的是你怎麼追莫梓心,你開小差去研究我的經驗幹什麼?」

  陸詢看了她一眼:「哦,我就是要確認一下,是不是這個辦法是出自你的經驗之談,是不是經得住實踐考驗的,可靠不可靠。」

  「你管這麼多幹嗎!」錢唯咳了咳,「我理論水準高,不需要實踐,追個姑娘而已,你這又不是新藥研發,還得帶臨床試驗才能投產。而且我是女的,我還能不知道別的女的怎麼想的?」

  錢唯本以為聽到自己這個主意並沒有經驗證明可靠之後,陸詢會不滿,然而恰恰相反,陸詢聽完,本來皺著的眉頭倒反而鬆散了些,情緒看起來也好了點,嘴角竟然還帶了點笑意。

  「行了,那就這麼說定了,你先這週末請人家去看電影。」

  「不行。」結果陸詢又有了新問題,他頓了頓,「我這樣單獨請她看電影,太突兀了。」

  錢唯:???

  陸詢一本正經道:「我希望我能夠潛移默化地和她相處,不要追求的太顯眼,如果直接約的話,萬一她拒絕我怎麼辦?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拜託!你都要追人家了,還扭扭捏捏想不那麼明顯的追嗎?!錢唯心裡恨不得咆哮,陸詢啊陸詢,等你這麼磨磨唧唧不那麼明顯地追求別人,別人也會不那麼明顯地就和別人跑了啊!!!面子這玩意能吃嗎?!等莫梓心被人追走時候你就抱著你的面子去哭去吧!

  可惜不論錢唯如何勸說,陸詢就是不聽,堅持要不那麼突兀的辦法……

  「那這樣吧!」錢唯無奈道,「我就犧牲小我完成大我吧,你按照計畫去約莫梓心週末看電影,但是告訴她,把我也一起約上了,由頭你自己隨便想個,比如正好有三張電影票啊之類的,這樣就不是單獨主動約她一個了,符合你不那麼突兀的要求了。等電影放映以後,我就找個理由藉故離開,這樣你就可以和她一起,不必在意我這個電燈泡了。這個方案你覺得怎麼樣?」

  陸詢似乎正等著這個回答,他點了點頭,難以取悅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滿意的微笑:「這樣可以。」

  錢唯在心中翻了個大白眼,心想,這位未來的老闆呐,你可真是矯情的夠可以!

  「那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如此一錘定音後,錢唯就準備回宿舍繼續研究她的馬克思主義哲學。

  然而陸詢叫住了她:「追人這種事,不可能一次兩次就成功吧。」

  「那當然,你可做好心理準備啊,對待感情得有耐心,什麼事都不可能一蹴而就啊!」

  陸詢眨了眨眼,他的睫毛伴隨著眨眼的動作撲閃撲閃,他低下了頭:「那這次要是沒成功,下次你也會幫我吧。」

  這可是表忠心的好機會,錢唯怎麼會錯過,她拍了拍陸詢的肩膀:「你放心,只要你和莫梓心一天沒有終成眷屬,我就一天隨時待命幫你出謀劃策。這次不成,下次再戰!你有什麼需要隨時聯繫我!」

  「那萬一我想聯繫你的時候你在約會怎麼辦?」

  錢唯擠眉弄眼道:「你放心吧!不論什麼時候,你都是第一位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就算我在約會,你也是優先順序!」她沒解釋自己和莫濤那檔子事,一來答應了莫濤保密,二來覺得沒什麼必要,何況讓陸詢有這種誤會也挺好,竟然把他排在比男朋友還靠前的位置,試問,哪個老闆會不動容?面對這樣的錢唯,陸詢以後好意思不給她加薪嗎?

  而一邊給陸詢出主意怎麼追莫梓心,錢唯一邊也沒浪費,她把這個套路按部就班地提供給了莫濤,女性嘛,從18到28,有些喜歡的東西是共通的,少女心這玩意也是共通的,反正都是追姑娘,放在莫梓心身上有效果的招數,對莫濤的小姐姐也絕對有效。

  莫濤這傢伙就比陸詢上道多了,聽完錢唯的方案,各種狗腿馬屁,感恩戴德了一番才準備實踐去了。

第三十七章

  到了週末的這天傍晚,錢唯難得沒窩在被窩裡看小說,而是爬了起來準備出門。

  劉詩韻一邊在網上打著麻將,一邊瞥了一眼錢唯:「待會晚飯幫我打一份!」

  「我今天不在學校吃晚飯。」錢唯解釋道,「我要去大光明影城看電影。」

  劉詩韻放下了電腦,一臉八卦:「喲,你這是去約會?」她打量了一眼錢唯,皺了皺眉,「不過你這約會怎麼穿成這樣啊,又穿那個黑烏鴉似的衣服,這也太醜了!別說男人,我看到了都想和你分手!趕緊換一件吧!要不要我給你參謀參謀?」

  「不用了!這件正好!」錢唯看了眼手錶,趕緊拽上包就出門了。

  她和陸詢約了四點在大光明影城門口見,影城距離A大有一站路的距離,雖然錢唯有些風風火火,但其實她留足了時間,到影城門口的時候也才三點四十五。

  結果自己早到了一刻鐘,卻見陸詢竟然也早早等在了門口。

  工作時的陸詢,和客戶約了八點見,就絕對只會八點到,連一分鐘都不會早,因為按照他的說法,一小時諮詢費5000起的他,平均一下,每分鐘價值83.3333333……

  而如此信奉「時間就是金錢」,時間也確實就是金錢的陸詢,為了莫梓心,竟然可以提前早到,甚至願意等別人,錢唯不得不感慨,這果然就是愛情的力量啊!

  「你等了很久了?」

  陸詢神色有些被人戳穿後的尷尬,但還強撐著氣勢:「沒有,我也剛到。」

  切,騙誰呢,錢唯想,我早在離大光明影城還有一條街的地方就看到你了,就長你這樣招蜂引蝶的,往哪兒一擱都是鶴立雞群的效果好嗎?

  錢唯眼尖,一眼就瞧見了陸詢手裡拎著的東西,看著那一袋子零食,錢唯頓時有種老懷甚慰的感慨。不容易啊,情商負分的陸詢終於也知道和妹子約會要提前準備好點小零食了。

  這次陸詢顯然想的挺周到,不僅準備了吃的,喝的也沒落下。錢唯看了眼他手中的一個包裝袋,就有些了然。Molly奶茶,因為用的是真的牛奶而不是奶精,口味純正,這家奶茶店當初可謂是雄霸大學城的,有段時間風靡到風頭無兩,錢唯記得,每次她路過奶茶店門口,都能看到排著長隊,每次要買上一杯她家的奶茶,可是要等上最起碼半小時的,陸詢這傢伙嘴上說著剛到,但手裡的奶茶早就洩露了他的行蹤,他最起碼已經等了半小時了。

  啊,果然愛情很美妙啊,竟然能把錙銖必較的陸詢也變得如此柔軟和貼心!

  可惜錢唯還沒來得及繼續歌頌愛情,她定睛一看,就發現……媽的!陸詢果然還是個周扒皮!那麼難買到的奶茶,他就隻買了兩杯!一杯已經在他自己手裡喝著了,袋子裡就還剩下一杯了!!

  不用說明,錢唯也知道,那杯奶茶肯定是留給莫梓心的了。

  難道自己這樣的電燈泡,就連喝杯奶茶的機會都沒有嗎!難道除了莫梓心,別人在陸詢眼裡都不是人嗎!好生氣哦!

  可惜錢唯心裡還在氣鼓鼓的,陸詢倒是惡人先告狀起來。

  他拉了拉錢唯的那件黑外套,皺了皺眉:「你怎麼穿這件衣服出來?」

  看吧!還嫌棄上她的衣服了!難道做電燈泡也要講究真善美嗎?!!

  錢唯梗著脖子:「這不是你給我買的嗎?你不是說過挺適合我嗎?」

  陸詢噎了一噎:「那也沒讓你一直穿啊!」

  「你給我買的,我穿著覺得光榮!覺得這就是你對我的認可!」錢唯晃了晃腦袋,「我這麼珍惜你給我買的東西,難道不好嗎?還是你自己也覺得這件衣服醜?」

  這一次陸詢只能無言以對。

  離四點只剩下五分鐘了,電影四點十分開始,錢唯轉頭晃腦地四處張望著:「莫梓心呢,怎麼還沒到?不會有什麼事耽擱了吧?」錢唯忍不住有些抱怨,「早知道就應該我帶著她一起來。」她看了一眼陸詢,「結果你偏說什麼莫梓心想要一個人來,讓我不要去找她,你看吧,這下好了,萬一堵在路上了怎麼辦,這電影都開始檢票了,可別錯過了啊!」

  比起錢唯,陸詢倒顯得很鎮定,他大概對自己很有自信,覺得以自己的魅力,莫梓心一定會來的吧。

  可惜什麼不靈什麼來,四點零五分,不管錢唯多麼翹首以盼,莫梓心還是沒到。

  錢唯急得團團轉:「我給她打個電話去。」

  結果陸詢這傢伙終於主動起來,他眼疾手快地制止了錢唯:「我給她打。」

  大概是總歸有些害羞,陸詢走離了錢唯一些,錢唯見他舉著電話,然後說了幾句,沒多久,他就掛了電話又朝錢唯走了回來。

  「怎麼說?」

  「她來不了了。」陸詢言簡意賅,「突然拉肚子了。」

  錢唯的反應比陸詢還大,她哀嚎一聲:「怎麼會這樣!!!」

  陸詢大概一下子自信受到了毀滅性的的打擊,一張臉竟然平靜到可怕,仿佛心情完全並沒有受到影響似的。

  錢唯記得,有理論研究表明,當一個人遭遇過大的打擊時,有部分人的反應反而會平靜到過分,其實是自己的心理防禦機制對此進行了保護,這部分人,表面越是風平浪靜,內心就越是驚濤駭浪……

  錢唯看著陸詢,心裡有些嘀咕,陸詢這傢伙吧,可以用一生順遂來形容,從來都是想要什麼都能得到什麼,但一般都說,這樣太過順風順水的人生,萬一來點打擊吧,這個抗挫折的能力會特別差……

  錢唯壓根不敢問陸詢接下來怎麼辦,她生怕陸詢的心態會崩……

  幸好在沉默了片刻後,陸詢終於開了口:「既然她沒辦法來,我電影票也買了,人也都到電影院門口了,就不要浪費了。」他抬頭看了錢唯一眼,「你陪我看吧。」

  陸詢這般的平靜,心裡該有多痛苦啊!

  錢唯一思及此,內心都生出了點同情,哪裡還敢刺激陸詢,只一個勁地點頭:「好好好,我陪你看!」

  「喏,奶茶給你。」

  錢唯倒確實有些渴了,她接過奶茶,喝了一口,哎,三分甜的烏龍波-霸,正是自己最喜歡的口味。她心裡替莫梓心有些惋惜,這陸詢難得這麼積極主動一回,怎麼就這麼背,攤上身體不好了!本來這將是多麼一個難忘的二人世界哦!

  「那我們進場吧!」

  陸詢點了點頭,又頓了頓,想起了什麼似的看了錢唯一眼:「今天莫梓心身體不舒服的事,我希望你事後不要去詢問她,我不想給她壓力,覺得我在這件事情上責怪她。」他又補充了一句,「還有,今天的所有事,我希望你都能保密。」

  錢唯心中了然:「我理解我理解!」雖然是因為身體不適沒能來,但不管怎麼說,男人嘛,這種被心愛的女生放了鴿子的事,不管怎麼樣都不太光彩,說出去了確實丟面子;而去當面問莫梓心,確實也是容易造成自己幫著陸詢去責怪她放鴿子行為的嫌疑,顯得陸詢授意似的,反而不大氣。

  錢唯崇拜地看著陸詢,看起來這傢伙開竅以後,也還是孺子可教的啊!想的竟然這麼細緻全面!值得表揚!

  陸詢把奶茶遞給錢唯後,又把零食也遞給了她。兩個人在影片快開播前一分鐘終於坐進了電影院裡。錢唯坐定後拆開了零食,讓她挺驚訝的,她知道陸詢平日裡完全沒有吃零食的習慣,錢唯本以為他對零食也沒什麼研究,沒想到這次為了莫梓心,陸詢倒是下了苦心了,這袋子裡裝的,都是特別好吃的進口零食。2009年不比2018年,進口零食還不能隨處買到,想要買這麼多進口的好吃的,陸詢根本不可能在一兩天裡搞定,恐怕真的是煞費苦心才收集好這麼多零食。

  錢唯一邊想著,一邊撥開了一顆進口巧克力,草莓夾心的巧克力在口中慢慢融化,錢唯感受著嘴裡的甜,頗為同情地想,可憐的陸詢,現在心中可得有多苦啊!

  可惜很快,錢唯就也甜不起來了,好死不死,為了推動莫梓心和陸詢的關係,錢唯給他們安排了一本恐怖電影,這片子的氣氛十分陰森,尤其配樂,簡直是讓人毛骨悚然,錢唯從來怕鬼,本以為自己中途溜走就不用看這片子,結果這下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她偷偷瞥了一眼她身邊的陸詢,對方正襟危坐,仿佛絲毫不受螢幕裡的恐怖氣氛影響,反倒是錢唯,已經開始瑟瑟發抖。

  雖然錢唯已經在內心不斷默念馬克思老人家的唯物主義,告誡自己鬼怪都是封建迷信,都是假的,可一個驚悚鏡頭一閃,膽小的錢唯就漏了怯。顧忌著這是在電影院裡不能放聲大叫影響別人,她只能靠行動來發洩自己害怕的情緒,她幾乎想也沒想,就下意識抓住了陸詢放在座椅把手上的手。

  手中被她抓著的那隻手微微動了動,但最終並沒有抽開,而是靜靜地繼續被錢唯捏著。

  一個血腥鏡頭閃過。錢唯趕緊抓緊了那隻手。

  又一個鬼鏡頭閃過,錢唯又一次狠狠捏住了那隻手。

  明明怕的要死,但說好了陪陸詢的,錢唯覺得自己不能言而無信中途落跑,於是就這麼強撐著繼續看下去。

  終於,電影進入了高-潮,陰森的佈景、恐怖的音樂,還有突然閃現的鬼怪,就在錢唯的尖叫已經蓄勢待發之際,有一隻手從容地伸了過來,捂住了錢唯的眼睛。

  「害怕就別看了。」

  錢唯在黑暗中,聽到了陸詢近在咫尺的聲音,為了怕打擾周圍的人觀影,他湊到了錢唯的耳邊,聲音也刻意壓低,然而那種淡淡的氣聲,不知道為什麼,在此刻響徹著恐怖音樂的電影院裡,反而更加清晰了。

  「要出去嗎?」陸詢的手還是捂著錢唯的眼睛,而大概視覺受限後,人的其餘感官會變得尤其靈敏,錢唯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耳邊陸詢那帶著濕潤氣息的呼吸,不知道為什麼,她甚至能想像到陸詢嘴唇輕輕翕動的模樣,這種想像讓錢唯有些心煩意亂。

  錢唯心想,我現在可終於有實踐經驗保底,可以中氣十足地說出這個結論了——在黑暗的電影院裡,當男生側頭湊近用性-感低沉的聲音輕輕說話的時候,確實非常動人,這招對女生絕對管用!!!因為就連錢唯,在某一刻都覺得自己的思想十分危險,她默念了一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才終於覺得自己沒有誤入歧途。

  另一方面,她又實在替陸詢惋惜,看看,這現在要是坐在他身邊的是莫梓心,這招要是正用在她身上,那該是多麼完美!

  就在錢唯胡思亂想的時候,陸詢那只一直被錢唯當救命稻草抓著的手,反客為主地過來握住了錢唯的,然後他拉著錢唯,開始往外走。

  「你怕成這樣,別看了。」

  錢唯就這麼被陸詢拉著,在他輕聲的抱歉聲裡,穿過一排排其餘觀眾,在短暫的黑暗後,她終於重見了光明。

  一出觀影廳,錢唯看了眼時間,實在有些羞愧,她才在裡面待了半小時:「不好意思啊陸詢,都怪我害得你電影也沒看完就出來了,真是白白浪費你買的電影票了。」錢唯雙手合十,「我一定會補償你的!」

  陸詢大概有莫梓心放鴿子的打擊在前,此刻對這些小事壓根不放在心上,反倒是對錢唯的補償挺感興趣:「怎麼補償?」

  「這樣吧,下次我請你看電影!看搞笑片!」錢唯試探道,「不過你會不會不喜歡搞笑片哎?」

  錢唯說完就有些後悔了,她偷偷看了陸詢一眼,上一世錢唯的媽也給錢唯張羅介紹過幾次適齡單身男青年,錢唯忙於工作壓根沒見面,只是網上加了好友聊天,結果每次聊了到愛看的電影,彼此就話不投機了。只要錢唯一介紹自己心愛的搞笑片,對方總會相當鄙夷。

  「我喜歡紙牌屋,你應該也看看,不過你們女生可能就是隻喜歡看搞笑的或者韓劇。」

  「搞笑片啊?那挺沒營養的啊,你不覺得看那個浪費時間?」

  長此以往,導致錢唯都不好意思再給別人介紹搞笑電影了。

  「我知道可能大部分人看不起搞笑電影,覺得哈哈哈完了以後啥也沒有,沒什麼深刻的主題和內涵,不過我還挺喜歡搞笑片的,因為覺得看搞笑容易心情舒暢,何況本身就是消遣,也沒必要時時刻刻都講究格調看那種晦澀的片子吧?本身人也需要娛樂啊,能博人一笑,我覺得就挺好……」錢唯一邊自行挽尊,一邊覺得有些尷尬,自己也真是的,陸詢怎麼會喜歡搞笑片呢!陸詢這種高冷掛的,怎麼的都覺得更適合歐洲小眾的那種性冷淡獨立電影啊!高逼格小清新,這才和陸詢的氣質相投,散發著爆米花肥下裡巴人的搞笑片,顯然陸詢不會喜歡啊!

  「我喜歡。」

  「嗯?」

  陸詢笑了笑:「錢唯你不用再說了,我沒看不起搞笑片,也沒覺得看搞笑片的人格調就不行,我挺喜歡搞笑片的。」

  錢唯來了精神,把自己心愛的中外搞笑片都給陸詢推薦了一遍,讓她很錯愕的是,不論自己提及多麼久遠和冷僻的搞笑片,陸詢竟然都能準確無誤地說出故事情節甚至能回憶出精髓笑點。

  上一世裡錢唯除了找陸詢討論案子外,幾乎沒和他聊過工作以外的話題,如今竟然意外發現自己和陸詢的愛好裡有很多共同點,聊著聊著,錢唯發現兩人竟還挺投機,要是放以前,她說什麼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會和以高冷和難接近著稱的陸詢聊搞笑片聊得那麼起勁,尤其更想不到,自己竟然還能見識陸詢這傢伙一本正經地講著冷笑話。

第三十八章

  看著這樣的陸詢,錢唯心裡挺激動的,以前總覺得陸詢挺難取悅的,但此刻仿佛突然之間自己和陸詢的關係近了一大步。如果說之前錢唯還是迫於老闆的身份想幫陸詢,那這一刻,她就開始發自內心地想要幫助陸詢結束單身生活了!

  「陸詢!這次因為意外莫梓心沒有來,那我們要再接再厲!」錢唯主動結束了搞笑電影的話題,「既然出來了一趟,我們就不能浪費了機會,我聽莫濤說莫梓心的生日快到了,不如趁著現在你去給她挑個生日禮物?正好我也在,可以站在女生的角度上給你一些建議。」

  大概因為被莫梓心放了鴿子,提起莫梓心的話題,陸詢顯得有些提不起精神,恐怕內心到底有些低落,但他最終還是看了錢唯一眼,接了話題:「那買什麼?」他想了想,補充道,「如果是你,你生日的時候希望別人送你什麼?」

  「我啊……」錢唯摸了摸下巴,「我喜歡首飾,金銀珠寶什麼的。」

  陸詢顯然有些意外:「你喜歡那麼不實用的東西?」

  這回答,一看就是直男本男了。

  錢唯敲打道:「你沒聽過嗎?女生都是龍啊,就喜歡睡在自己囤的金銀珠寶上面,就算這些東西不能吃不能喝,但是就是盤踞在這些金光閃閃的玩意上,就覺得自己很富有很幸福啊!」

  陸詢顯然不認同:「你怎麼有這麼庸俗的愛好,還扯什麼龍不龍的理由,你和龍有什麼關係。」

  「怎麼沒關係!我們華夏子孫,不就是龍的傳人?喜歡金銀珠寶不是很正常嗎?」

  「……」

  *****

  雖然嘴上說著不認同,但陸詢還是非常配合地跟著錢唯進了周大福。

  「這款呢?小姑娘你皮膚白,戴這款金手鏈不要太洋氣哦。」

  「還有這款,是和手鏈配套的項鍊,這個掛墜很細氣,戴著真的很漂亮。」

  櫃檯的銷售非常熱情,不停地為錢唯推薦款式。

  本著為未來老闆娘挑禮物的心情,錢唯不厭其煩地試戴著,而剛才還不屑一顧的陸詢在進了飾品店後倒也相當耐心,錢唯每試戴一次,陸詢都非常仔細地觀察後給出了評價。

  「她手細,這個鏈子粗了點,換一款細一點的試試。」

  「恩,這款戴著還可以,但比較普通。」

  為莫梓心挑禮物,陸詢這傢伙竟然十分上心,錢唯試戴了不少款式,他都覺得不甚滿意,直到錢唯戴上了一款玫瑰金的手鏈,陸詢臉上終於露出了點滿意的表情。

  其實別說陸詢,錢唯戴上這款玫瑰金手鏈也覺得愛不釋手,這條手鏈設計並不繁複,但極簡的風格反而襯托出它的簡約和落落大方,玫瑰金的色澤時尚又不失浪漫,細細的鏈子上掛著一把小巧的鑰匙和鎖,錢唯幾乎是一眼就愛上了這條手鏈。

  「這個真的很美!」錢唯發自內心地讚揚道,然而她看了一眼吊牌價,就有些驚訝了,「怎麼這麼貴?!」

  雖說看得出陸詢為了博莫梓心一笑對禮物的預算比較寬裕,然而畢竟是學生,負擔一條將近兩千的手鏈,實在有些太過了。

  「因為這款是自主設計師和我們合作設計的款式,很獨特的哦,而且因為是設計師特意設計並且小掛墜都是純手工打造的,價格會比較貴點,如果覺得價位上不合適的話,要不看看另外這幾款?也都是玫瑰金的,也都是今年最流行的新款呢。」

  錢唯看了眼,另外幾款新款的價格就合適了不少,從幾百到一千左右,選擇面還挺大,只是戴起來雖然也不醜,比起剛才設計師合作款,到底是遜色了不少。

  陸詢瞥了錢唯一眼:「你喜歡那款設計師合作款?」還沒等錢唯回答,他就又笑笑,「那就這款吧,麻煩你幫我包起來。」

  「哎!我還什麼都沒說啊!」

  「行了,你也別說了,你那種眼神早就替你回答了。」

  錢唯心想,自己有這麼明顯嗎?

  不過到底是自己未來老闆,真•財大氣粗。以09年的物價來說,一條近兩千塊的手鏈,對於一個學生而言,都是相當奢侈的消費了。結果就這樣,陸詢決定買下和付錢時都不帶一絲眨眼和猶豫的。

  錢唯不得不有些佩服,幹大事的人,果然要如此果決才行啊!陸詢看來對莫梓心真的一片癡心了,她相信,以陸詢這個手筆和態度,追上莫梓心可謂是指日可待。

  「你男朋友可真是眼光好,這條手鏈也是最後一條了,其餘店裡也都賣完了,他剛付完錢,我們就在內部系統裡看到另外城北那家店有人想買找我們調貨呢。」銷售笑眯眯的,「幸好下手快,否則可能就要被別家店的客人買走了。」

  錢唯本來還準備自己攢夠錢了也來入一條,結果一聽沒了,頓時都顧不上澄清陸詢和自己的關係了,只是瞪大了眼睛:「啊?沒有了啊?這是最後一條了?」

  銷售點點頭:「是的,我們A市所有門店的最後一條了。」

  錢唯頓時相當惋惜,她確實相當喜歡這條手鏈,不過她心理自我安慰道,為了未來老闆的幸福,犧牲小我完成大我吧!要是自己撮合成功了未來老闆和老闆娘,成了大功臣,以後陸詢那些好案子能少了自己嗎?等錢賺多了以後買手鏈就買他個十幾條!

  *****

  就這樣,雖然沒看完電影,但錢唯好歹陪著陸詢為莫梓心挑好了生日禮物,也算有所收穫。

  兩人買好手鏈,差不多正到了晚飯時間。

  「我在二十座訂了位,既然莫梓心沒來,也不要浪費了,走吧。」

  二十座是一家老牌的日料店,是地道的日本人開的,刺身都很新鮮,問題價廉物美,環境又足夠雅致安靜,不論在大學生還是通勤的白領中人氣都非常高,可惜之所以叫二十座,是因為這家店店面非常小,只有二十個座位,因此每次也只能接待二十人,物以稀為貴,這家店一直非常火爆,每次預定都要在當天淩晨預約系統開放時瘋狂刷新才有機會能搶到一席之地。

  錢唯心想,陸詢為了這次的約會可見真的是煞費苦心,竟然都把超級難搶位的二十座都搞定了。

  上輩子錢唯其實並沒有機會去過二十座,她完全沒有能大半夜起床搶預定的精神,錢川倒是為了莫梓心搶過幾次,並且吃完後讚不絕口,導致錢唯一直挺好奇,這次倒是托了莫梓心的放鴿子,自己有幸去嘗嘗。

  *****

  二十座果然名不虛傳,內裡的裝修非常日式,環境古樸,每個座位邊都有日式園林式的小佈景,枯山水也非常典雅。

  為了約會的陸詢今晚穿的十分雅致,與二十座的格調非常相近,然而錢唯就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了,她就隨意穿了那件黑乎乎的大外套,一走進二十座,便多多少少感受到周遭的目光,她這個衣服實在醜的太顯眼了……

  反倒是作為同伴的陸詢,渾然不在意,他長得清貴,穿搭也顯然很講究,此刻彬彬有禮,態度也是難得的非常溫和,在日式燈籠朦朧的燈光下,竟然讓錢唯生出點恍惚感,仿佛這一切都是一個夢。

  可能在與莫梓心的感情上受了點挫折,需要發洩在食物上,陸詢點了一個又一個招牌菜,那種很貴的大海蟹,他竟然一口氣點了個套餐,點菜完全秉承「隻選貴的,不選對的」……

  雖然有些沒義氣,但是陸詢情場失意,錢唯吃場得意,她幾乎是滿足地吃完了那些海蟹腿,不愧是二十座,蟹肉晶瑩剔透,口感新鮮中帶著絲甜美,簡直讓錢唯胃口大開,反倒是陸詢,大概因為心情算不上太好,吃的並不多,錢唯本著心疼錢的原則,一五一十都給饕餮完了。

  最後這頓飯,就搞得和錢唯直播吃飯的個人表演賽似的。

  不過雖然陸詢自己沒怎麼吃,但結帳起來倒是乾脆俐落。

  吃人嘴短,回學校的路上,錢唯覺得自己有義務安慰安慰陸詢。男人嘛,自尊心受挫的時候,最需要聽到的就是鼓勵了!

  「陸詢,不要氣餒,你很棒的!你是我見過的最優秀的人!在你的光芒面前,其餘男人都是庸脂俗粉,根本沒辦法在莫梓心面前和你競爭!」

  本來一直不置可否的陸詢,聽到這句話後,似乎生出點興趣,他挑了挑眉:「是嗎?那莫濤呢?我比他也優秀嗎?」

  「莫濤?」錢唯有些意外,「為什麼問他?他是莫梓心堂哥,不可能和你有競爭啊,你不用擔心他。」

  陸詢低了頭:「正因為他是莫梓心的堂哥,我才會在意,畢竟如果他比我優秀很多,那莫梓心平日裡都和莫濤一起長大,自然選男友時會不自覺地以自己堂哥為參照物,萬一他很優秀……」他說完,看了錢唯一眼,眼神頗有些傷感和忐忑,一臉欲言又止。

  哎!錢唯想不到!臭屁如陸詢,竟然也有這麼可憐巴巴的一天,果然啊,不論是誰,在愛情裡,誰先愛上,誰就是弱者!這可真是一點沒錯!

  但見到一直驕傲如公孔雀的陸詢這樣示弱的一面,被欺壓慣了的錢唯都有些覺得同情了,她拍了拍陸詢的肩膀:「你別擔心,莫濤哪有你優秀!你甩莫濤幾萬條街,真的,光是我就能一口氣說出你比莫濤優秀的一百個點。」

  結果對這個回答,陸詢並不滿意,他哦了一聲,追根究底道:「那我具體比他優秀在哪裡呢?」他朝錢唯微微一笑,「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想更瞭解自己和莫濤比起來的優劣勢,這樣才好準備的更充分。」

  莫濤,為了未來的錢途,只能對不起你了!!

  「額……」錢唯結結巴巴道,「首先,你比莫濤身材好,那個你身高比他高,身材也比他好,他更偏向文弱一點,但你就不會,你看你,你那個腹肌和人魚線都練得那麼好,還有公狗腰,這個他一時半會兒肯定練不出來;第二,你這個長得比他也更加出挑,莫濤吧,也挺帥,但是就是屬於正常人裡長得好的標準,你的話不一樣,你屬於那種和明星比起來也不差多少的;這個第三呢,第三,莫濤這傢伙有個桃花眼,而且性格比較開朗活潑,很容易就變成婦女之友型的萬能男友,讓人感覺不安全;這個你嘛,你看起來禁-欲-系,對人反正也愛理不理的,女性關係感覺會比較單純;第四……第四……」錢唯實在胡謅不下去了……

  陸詢盯著錢唯,唇邊帶了點笑意:「不是說能說出一百點我比他優秀的地方?」

  「這……」錢唯急中生智道,「你知道,畢竟莫濤也是我的男朋友,雖然我理智上是知道他和你相比根本沒有勝算,但感情上,我還是沒法這麼大張旗鼓地說出他的缺點。」錢唯說著,露出個為難的表情,「你懂的,情人眼裡出西施嘛。」

  大概沒給陸詢真的列出一百個優點,這傢伙頓時就有點不高興了。

  錢唯只好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生氣了嗎?」

  「沒有這回事,我高興得很。」陸詢矢口否認,但一張臉卻拉得老長。

  錢唯想,《倚天屠龍記》裡,張無忌的媽臨死前交代張無忌,越漂亮的女人越會撒謊,反之亦然,這越是漂亮的男人,也越是喜歡撒謊啊……

第三十九章

  「錢唯,你的招數可真是太靈了!」一大早,莫濤就迫不及待地給錢唯發來了賀電,「我週末的時候請鄰居小姐姐看了恐怖片,本來她在我面前都端足前輩架子的,結果恐怖片面前一秒打回原形,差點撲在我懷裡都快嚇哭了。然後我按照你昨天的建議給她買了個手鏈,剛給她送去,她雖然嘴上說著我亂花錢,可看得出來超開心的,馬上就戴上了!」

  「我錢唯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啊,哈哈哈哈哈,我就說了你信我的准保你追上你的小姐姐。」

  錢唯週末和陸詢回學校後,就接到了莫濤的求助,他喜歡的鄰居姐姐今天第一天正式工作,莫濤想買個禮物,錢唯就直接也同樣建議他買了個手鏈,這不,剛才就收到了他的報喜。

  錢唯的心裡喜滋滋的,同樣的招數,莫濤這兒這麼管用,陸詢那兒絕對也不會差。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正當錢唯得意洋洋自己的攻略技能之際,陸詢就找上門了。

  「手鏈她不收。」

  「哈???」

  「她說手鏈價格太貴了,她不能收這麼貴重的禮物。」

  錢唯簡直一頭霧水:「不應該啊不應該。」上輩子她記得很清楚,莫梓心還沒答應錢川追求的時候,錢川可是下大手筆給她送了三千多的一套化妝品,也沒見莫梓心以「太貴重了」的理由給拒絕啊???怎麼輪到陸詢,一條兩千不到的手鏈就拒收了???

  「總之她不收。」陸詢抿著嘴唇,表情不悅。

  繼約會看電影後,竟然送禮也遭遇了滑鐵盧,錢唯光是想像,就能感受到陸詢心中的悲愴……這可真是「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啊!

  「給你了。」

  錢唯正在替陸詢惋惜,就看到隨著對方的聲音,一個小盒子朝自己拋了過來,錢唯下意識接住了,低頭一看,才發現正是週末自己陪陸詢買的那條手鏈。

  雖然自己確實十分眼饞這條手鏈,但就這麼收下,似乎也有些不妥啊。

  「這個太貴重了,我也不能收啊!」錢唯誠懇道,「我是個有節操的人,無功不受祿!」

  陸詢聽完就呵呵了:「那你讓我給你考試偷看的時候節操上哪兒了?」

  「……」

  「反正給你了,你不要就扔了。」陸詢說完,雙手往褲袋裡一插,擺出了「一旦送出,拒不收回」的姿態,然後就這麼拽了吧唧地走了。

  錢唯看看手裡的手鏈,再看看陸詢的背影,簡直目瞪口呆。

  陸詢啊陸詢,對莫梓心的拒絕,你為什麼不能像對自己這樣強權到底啊?沒准人家莫梓心只不過是意思意思作個回絕的姿態,你稍微堅持下,人家一來二去就收了啊!就算人家不收,你擺出這副「愛要不要,不要我就扔了」的姿態,是個人也最後會收下啊!

  錢唯心裡只想咆哮,陸詢,你但凡在莫梓心面前能拿出平時十分之一的霸權主義,也不至於送個禮都遭遇滑鐵盧啊。難道對我就可以毫無負擔的強權政治,對莫梓心就狠不下手嗎?!錢唯心想,好氣哦!

  ***

  而大概是因為首戰慘敗,陸詢終於開始有些急迫了,這兩天開始,錢唯發現,他約自己商量戰術的時間也越來越頻繁了。

  自己本來正在和莫濤在咖啡館裡一起商量怎麼繼續加把勁追莫濤的小姐姐呢,結果陸詢一個電話就來了。

  「我們一個小時後見行不?我現在有點事呢。」

  陸詢這次倒是挺通情達理,他簡潔地應道:「恩,好。」

  錢唯正準備掛電話,咖啡店裡的侍者就正好走到她和莫濤桌前:「兩位要來點什麼嗎?」

  「我要一杯熱拿鐵。」莫濤看了眼錢唯,「你要什麼?」

  「我?我也熱拿鐵就好。」錢唯說完,和陸詢說了句拜拜就準備掛電話。

  「等等。」結果電話那頭的陸詢又叫住了她,「我現在想馬上見到你。」

  錢唯:???

  「我想想現在一分鐘也等不了。」陸詢咳了咳,聲音有些不自然,「我想馬上和你商量下對策,我怕等的越久變數越多,說不定莫梓心就被別人追走了。」大約心裡真的很急,生怕錢唯不同意似的,陸詢補充道,「而且不是你說的?就算你在約會,也把我放在第一位。」

  「沒問題沒問題!」你是未來老闆,當然你說了算!

  錢唯二話沒說,和莫濤打了個招呼,就趕緊掛了電話朝和陸詢約定的地方趕了。

  想想一貫處變不驚的陸詢,竟然也會怕莫梓心被人追走而緊張到一分鐘都沒法等,錢唯心想,嘿嘿,你也有今天!真是風水輪流轉,莫梓心就是上天派來懲罰你的!

  ***

  錢唯和陸詢約在了學校外面的一家西餐店,大概經歷過幾次打擊後,錢唯總覺得,最近的陸詢接地氣了不少,至少他知道拍好自己這個狗頭軍師的馬屁了。今天陸詢選的這家西餐店,並不是那種速食式西餐店,而是相當正宗的老牌西餐廳,光是從這家店裡的擺設,就能看出這家店的檔次不低。錢唯對此表示十分滿意。

  平日裡陸詢總是仗著自己天生麗質並沒有過分講究過穿著,然而最近開始追求莫梓心以來,他倒是注意了不少,今天穿著的,也不是一貫那種休閒掛的襯衣褲子,更帶了點小心機的正式,但又不至於過分。

  19歲的男孩子,即便長得並不英俊,穿上半正式的小西裝,也都會讓人眼前一亮,更別說擁有陸詢那樣殺傷力臉蛋的人了。

  錢唯由衷道:「陸詢啊,我發現戀愛真是讓你開竅啊,你看看你,這個衣服穿的就很講心機了,真應該穿這個多在莫梓心面前晃晃,是個人都會忍不住盯著你多看兩眼的,這殺傷力很大啊。」

  令人意外的,陸詢竟然有了那麼一點害羞,他掩飾性地咳了咳,然後移開了目光:「是嗎。」

  陸詢這傢伙竟然還會有害羞的時候,錢唯心想,這麼稀奇的時刻,此刻的陸詢看起來才有些19歲小男孩的青澀,錢唯忍不住就想惡作劇。

  「恩,賞心悅目,秀色可餐。」她故意誇張地點了點頭,然後就捧著臉大大方方盯著陸詢看起來。

  這麼被盯著一看,原本被萬千女生圍觀也臉不紅心不跳的陸詢,雖然臉上還勉強維持著他那裝腔作勢的平靜,然而慢慢以光速變紅的耳朵,還是洩露了他的真實情緒。

  錢唯鬼使神差地覺得,這一刻的陸詢竟然有那麼一點可愛……

  啊,這戀愛的酸臭味!竟然把陸詢都改變了!

  ***

  今天的陸詢似乎有什麼心事,話並不多,直到上菜,他才終於狀若漫不經心般地開了口。

  「除了多接觸多增加見面機會,慢慢潛移默化進入對方生活,等到對方對我開始有好感,有了合適的時機,我需要表白嗎?」

  「不!!當然不能!!」

  陸詢有些愕然:「為什麼?不是你成天和我說要主動出擊?」

  錢唯放下了刀叉,一臉語重心長:「陸詢,這就是你不懂了,主動出擊不等於就是要主動表白啊!你可別小看戀愛啊,戀愛也是一場博弈,甚至還涉及到行銷學,你要讓一個人喜歡你,不就是要把自己推銷給她嗎?那就和賣商品似的,你要讓人家瞭解你的產品性能,你的特色,你的性價比,你說你主動衝上去,對別人說『買我買我』、『我想被你買』,你覺得人家買帳嗎?」

  「……」

  「都說太簡單得到的,人就會不珍惜,這話是有道理的,真正的好產品,會成天到大街上拉著人推銷嗎?不會的!產品的優秀是潛移默化在生活中讓人接受的,同理戀愛。」錢唯講的頭頭是道,「太容易得手吧,不論男女,都不會那麼珍惜,一定要讓莫梓心覺得,你真的特別好,是她主動想和你在一起,而不是她特別好,你主動想和她在一起。」

  陸詢沉默了。

  錢唯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勵道:「別急,我對女性心理可有研究了,你聽我的就行。我講的『主動』講究的是策略,是讓你主動散發自己的吸引力,讓莫梓心先注意到你,既然越發發現你的優點,讓她要習慣你在她身邊出現,等她發現自己已經依賴你的時候,你再後撤,比如藉故消失個兩天,這兩天裡就不要主動了,她就會發現,啊,原來我非你不可,你不在渾身都覺得不自在,然後你這時候再出現,你們兩個就能水到渠成在一起了!」

  陸詢終於抬了頭,他盯著錢唯看了會兒,才開口道:「你們女的都這樣?」他的語氣,顯然並不怎麼認同錢唯。

  「女人來自火星,男人來自水星,這話你聽過吧?男的和女的思維是完全不同的,就拿我自己來舉例子,我這個人吧,就有一種很奇怪的心態,一旦哪個男的喜歡我,又被我知道了,我就不喜歡這個男的了。」錢唯喝了口鮮榨橙汁,「我知道在你心裡可能覺得戀愛要講究真誠,只要有一顆真心就可以,但現實很多時候不是這樣的,你空有一顆真心,但如果毫無鋪墊地把自己這顆血淋淋的心挖出來捧到對方眼前,對方只會受到驚嚇,而非感動。」

  這一次陸詢終於似乎被說服了,他看了一眼錢唯,沒有再反駁,只是問道:「別人喜歡你,你就不喜歡別人,為什麼?」

  錢唯摸了摸下巴:「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傳說中的渣賤心態吧……算了算了,先不說我,我們趕緊商量下下一步怎麼走,我可不能白吃你這麼一頓貴的飯不幹活啊!」

第四十章

  錢唯一邊吃一邊想:「有兩種情況能表現出吸引力,第一是硬實力,第二就是軟實力,硬實力就是身材外貌這些外在的東西;軟實力呢,就是比如性格之類;這樣吧,我們就先在莫梓心面前展現一下硬實力吧!你這麼好的身材不能浪費了!要不你約莫梓心一起去游泳?不行不行,忘了莫梓心不會游泳了;要不一起去唱KTV?你聲音挺好聽的。」錢唯一拍大腿,「我覺得這招行,KTV包廂裡那種曖昧昏暗的燈光下,啊,音樂響起,你磁性的嗓音給莫梓心來一首陳奕迅的《十年》,不用多說什麼,只需要偶爾深情地望向她幾眼就行……」

  陸詢面無表情道:「我走音。」

  「……」

  這招不行,那就再換一招,錢唯再接再厲道:「據說男人運動時候是荷-爾-蒙分泌最旺盛的時刻,要不這樣,你約莫梓心一起去打羽毛球?然後在她面前展現出你的風采和高超技術!」

  「我的羽毛球打的很爛。」

  不應該啊……錢唯心想,明明工作後你的羽毛球簡直殺遍全所無敵手,甚至A市律協裡都沒人乾的過你,怎麼在大學裡竟然羽毛球技很差???難道陸詢這麼精湛的羽毛球技術,都是工作以後為了裝-逼苦練的???

  算了算了,羽毛球不行,換別的也成,錢唯繼續建議道:「那網球呢?」

  「不會打。」

  絕了絕了,原來陸詢連那都能媲美職業選手的網球都是工作後學的了……

  錢唯幾乎絞盡腦汁,想了一個又一個計策,然而不是陸詢做不到,就是操作性不強,她真是萬萬沒想到,工作後全能型的陸詢,竟然在學校裡時是個這也不會那也不會的菜鳥。簡直了!

  *****

  然而大概是皇天不負有心人,和陸詢吃完飯後心事重重想不出辦法來的錢唯,正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隨意一抬頭,她卻看到了新的希望。

  那是一張校園舞蹈大賽的海報。

  是了!上一世,也是這個時候,學校號稱為了弘揚當代大學生的文藝素養,組織了第一屆校園舞蹈比賽,為了保證比賽的參與率,每個學院必須至少選送三組選手。

  上輩子,這場舞蹈大賽,就是由陸詢和莫梓心的雙人探戈奪冠的!

  錢唯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為這場比賽的獲勝院系,將獲得學校的活動經費撥款,因此學院的輔導員季老師對此十分熱誠,她可謂到處鼓動大家參賽,就連對參加學校活動毫無熱情的錢唯也被她拉住進行了動員。而作為法學院文娛活動門面擔當的莫梓心自然是當仁不讓,她從小沐浴在琴棋書畫的氛圍裡,有相當不錯的舞蹈功底,其中以探戈最為優異。

  而非常巧的,陸詢的探戈跳的也非常棒,最終就在輔導員的撮合下,兩人作為法學院代表參加了比賽。

  錢唯沒有去現場觀賽,她對這些知道的這麼清楚全靠錢川,那年的錢川正在苦追莫梓心,對莫梓心和情敵陸詢的一舉一動可謂明察秋毫。

  但雖然沒看過莫梓心和陸詢比賽,錢唯卻知道,陸詢的探戈,跳的真的是非常好的。

  工作後,因為出席國外客戶的酒會,陸詢又沒有女朋友,為了省事,他絲毫沒有顧忌的利用老闆的身份壓迫錢唯,對錢唯進行了短期緊急培訓。錢唯自此作為女伴出席了不少此類的酒會,不過錢唯對此也挺樂意,因為每一次,陸詢都會給錢唯算雙倍加班費。

  事不宜遲,錢唯三步並作兩步就跑到了莫梓心的宿舍。

  「梓心,你是要參加舞蹈大賽的吧?你的舞伴找到沒?」

  莫梓心臉上有些愁苦:「沒有呢,我本來準備跳探戈,可是男生裡都沒有人可以當舞伴。」

  「找陸詢啊!陸詢會跳探戈!」

  莫梓心歎了口氣:「我知道,輔導員說他以前在個人資料裡寫過探戈是他的特長之一,所以我們特意去找了他,但是他拒絕了。」

  「啊???」

  莫梓心顯然有些失落:「總之他說什麼也不願意,輔導員說以後公共選修課點名時對他缺席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也沒動心。我們也不能強人所難,畢竟他可能就是不想參加這種舞蹈比賽吧。」

  *****

  錢唯幾乎是風風火火找到了陸詢。

  「莫梓心和輔導員都直接找你拜託你當舞伴了,你為什麼不同意啊!」錢唯滿臉不可置信,「不是說好了要追莫梓心嗎?你又不是不會跳探戈,這不正好讓莫梓心拜倒在你的舞姿下嗎?」

  「我不太會。」陸詢看了一眼錢唯,還是那個多說一個字就要損失一百萬的模樣。

  錢唯氣不打一處來:「你不都在個人簡介裡寫過探戈是你的特長嗎?!還不太會??陸詢,過分謙虛就是驕傲啊!」

  「明星的個人簡介你看過沒?」

  「啊?」

  「明星的個人簡介特長和愛好部分都會寫個鋼琴、芭蕾,語言技能裡至少也寫個會英文,但實際?張霖說的英文你聽得懂?陳嘉連五線譜都不懂但不是照樣用鋼琴十級做宣傳?」陸詢撇了撇嘴,「特長這個東西,你不知道大家都是虛假宣傳行銷包裝?」

  「可……可你明明跳的確實很好啊!」

  陸詢聳了聳肩:「你又沒看我跳過,你怎麼知道我跳的好。」

  「……」

  「探戈,我確實會一點,但是跳的不算太好,隻學了點皮毛,而且和莫梓心跳,我會緊張,肯定會跳的更差,更別說上舞臺上跳了。」

  錢唯聽了陸詢的解釋,這才終於恍然大悟,是了!現在的陸詢可只是19歲的小男生,面對心儀的女生,緊張之下發揮不出平時的水準,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那也不能就這麼輕易放棄機會!」

  然而陸詢的態度很堅決:「我不去。」

  這男人的自尊啊,這就是怕不僅沒能好好表現反而出醜了!

  錢唯想了想,決定犧牲小我:「那這樣吧,我碰巧也會一點探戈的皮毛,要不我先給你做陪練?你慢慢適應起來找回感覺,爭取一把?」

  「你也會探戈?」陸詢對此倒是有點意外。

  「會一點!」錢唯努力勸說道,「來吧,我陪你,你對著我練習,熟練以後就不會緊張了!」

  雖然錢唯努力勸說,但其實並沒抱啥希望,陸詢這個人脾氣就很倔,自己決定的事,別人怎樣都沒法改變他的想法。

  然而大概涉及到莫梓心,陸詢也終於例外了一次,他沉吟了片刻,竟然點了點頭。

  「那就按你說的,我跟著你練一下探戈。」

  為了愛情,連陸詢這次也識時務者為俊傑了!

  *****

  錢唯心裡其實打好了如意算盤,她想,陸詢的探戈基礎是很好的,現在只是因為有些不自信和緊張,自己多陪練陪練,多鼓勵鼓勵,人家的自信心上來了,感覺回來了,還不是能繼續和莫梓心攜手拿個舞蹈比賽大獎回來。

  然而錢唯的這些小心思,在正式開始和陸詢練習以後,就徹底破滅了。

  誰來告訴她,眼前這個手腳不協調,舞步總不能對應音樂的人是誰啊?!真的是那個探戈跳到讓所裡小姑娘評價想脫褲子的陸詢嗎?!

  面對顯得對探戈幾乎一無所知的陸詢,錢唯出離的悲憤了:「陸詢,你這怎麼好意思把探戈寫到個人簡歷的特長欄裡!虛假廣告罪你真的應該瞭解一下!」

  看來上輩子陸詢也是為了莫梓心才臨時抱佛腳學會的探戈無疑了。

  「來,探戈要採取額角相貼的姿勢,舞伴之間的頭要靠得非常近,位置呢,要這樣交錯著,對,差不多了,然後再靠近我一點。」

  「手放在我的腰上,往上一點。」

  「音樂節拍到這裡,要記得旋轉,然後踢腿。」

  「腰!把你的腰還有胯-部像我這麼扭起來!」陸詢這傢伙簡直孺子不可教,不管錢唯怎麼口頭指導,這傢伙的動作總是不能到位,害得錢唯只能直接上手給他擺姿勢,「屁股!屁股抬起來!再高一點!對!」

  「抱我緊一點!」跟隨著音樂,錢唯一邊說著,一邊拉著陸詢的手往自己腰上放了放,「探戈是一種身體的交流,你要用心去感受對方的身體,對方舞步的意圖,感受音樂,感受節拍。」

  「身體要貼緊我,再近一點,然後你的小腿和我的足尖是這樣交纏的舞步……」

  經過了一個小時的培訓,錢唯簡直快力竭而亡,她一時沒忍住:「陸詢啊陸詢,你平時做任何事不都一學就會?怎麼到跳舞上,你就這麼笨啊!」這個陸詢,竟然所有動作都要錢唯一一手把手的指正,這資質愚鈍成這樣也真是簡直了!工作後陸詢竟然能把探戈跳成那麼性-感撩人那樣看來人還是應該相信勤能補拙的!

  錢唯累到不行,陸詢這傢伙明明都沒怎麼做對動作,此刻竟然臉也有些微紅。

  「你這樣不行啊陸詢,離舞蹈大賽還有一個月,以你現在這個水準,從明天起,每天你都得來魔鬼集訓。」

  「好。」

  唯一讓錢唯欣慰的是,陸詢雖然資質差了點,但態度還是挺服從的。

  也不知道是法學院的誰走漏了風聲,錢唯剛秘密培訓了陸詢幾天,錢川就找上了門來。

  「哇靠,陸詢這個人真的不要臉,我聽說他竟然準備和莫梓心一起跳探戈舞,枉費我之前還覺得錯看了他,結果他竟然還是賊心不死想追莫梓心!」

  「這次舞蹈大賽選送的隊伍都是以學院為單位的好不好?」

  錢川十分懊惱:「不知道我現在轉專業來不來得及。」他十分痛苦,「你說你們法學院也真是的,跳個國標不行嗎?華爾滋也可以啊,為什麼一定要選擇跳探戈這麼色-情的舞啊!」

  這下錢唯不樂意了:「探戈怎麼色-情了?探戈舞那是藝術!」

  錢川誇張地模仿起了探戈的動作:「你自己瞧瞧,這麼摟一下,抱一下,摸一下,扭一扭,蹭一蹭的,放在80年代那就是妥妥的流氓罪了!照我說,這種舞就該被廢除!跳起來太曖昧了!一邊跳我看還能一邊眉來眼去,太不正經了!」

  錢唯不自覺就維護起探戈來:「探戈沒有機會做大量的眼神交流!你對探戈誤解也太大了吧!探戈採用的是閉式擁抱,舞伴之間頭雖然靠的近,但是是交錯開的,根本沒機會做眼神交流好不好!」

  「動作都那麼曖昧糾纏了,也沒必要再眼神交流了!」錢川的語氣怨氣衝天,「我觀察過,電影裡只要出現跳探戈的場景,基本都是狗男女,出軌的!見不得人的那種在跳!所以你看,難怪頭要交錯開,為啥咧?為了左顧右盼時刻保持警覺看看自己老公老婆回來沒!免得偷-情被發現!」

  「……」

第四十一章

  不管錢川怎麼污蔑探戈,錢唯還是繼續對陸詢進行著魔鬼短期培訓,只可惜因為陸詢的後進,原本每天一小時的練舞時間,不得不延長成了兩小時。

  但對此,陸詢竟然還不甚滿意:「今天不能繼續再練練嗎?」

  錢唯看了眼時間:「明天要不多練會兒,今天是真不行,我約了人。」

  陸詢的聲音酸溜溜的:「哦,約會?」

  「學習!」錢唯眨了眨眼,她決定安慰一下至今沒有脫單的陸詢,難得解釋道,「我這真是學習,我約了李崇文,讓他給我講刑法真題。」

  陸詢的臉色稍微緩和了點:「刑法題啊,我也不是不可以給你講。」

  「不用了不用了,不麻煩你了。」錢唯連連擺手,讓李崇文給自己講刑法題,這可都是錢唯故意安排的,因為只有這樣,自己才能以感謝的名義每次講完題目後請李崇文吃飯。

  結果陸詢這次倒挺堅持:「不麻煩,你每次和我跳完舞,我給你講就行了。」他轉開了目光,「就當是我對你陪我練舞的感謝吧,你也別老去麻煩人家李崇文了。」

  「真不用,我刑法題是長期讓李崇文講的,我和他早就說好了的,不麻煩。」

  「刑法的隨堂測試每次我都考得比他好。」

  「李崇文考得也不差呀。」

  陸詢不說話了,他明明沒什麼表情,但錢唯總覺得他有些氣鼓鼓的。

  「你定期和李崇文一起學刑法?」

  「是呀!」

  「那莫濤能忍?你這學習刑法的頻率都快趕上和他約會的頻率了吧。他做你的男朋友可真慘。他也不管管你。」陸詢的語調陰陽怪氣的,「要不就是根本不夠喜歡你,所以才這麼放任你。」

  錢唯愣了愣,才意識到他的意思,她嘿嘿笑了兩聲,決定在陸詢面前威風一回:「我一早就和莫濤說過了,想做我的男朋友,就得知書達理,溫柔賢慧,你知道吧,得懂事,識大體,絕對不可以干涉我的生活。」

  「……」陸詢什麼話也沒說,但一張臉上,顯然寫滿了三觀炸裂。

  「行了,你別操心莫濤了,你好好操心下你自己吧。」錢唯一邊收拾,一邊想起了什麼,「對了,我給你借了不少書,剛才忘了給你了,你拿回去好好看。」

  陸詢一低頭,就看到錢唯遞過來了一摞書。

  「《28個打動人心的說話技巧》《追女孩的方法》《談戀愛的技巧》《1分鐘讓別人喜歡你》……」陸詢一邊念一邊臉色就有些沉,「錢唯,這些是什麼?」

  「這可是我根據網上的好評度給你精心篩選出的,你可好好加強下理論修養吧!我和李崇文約好的時間快到了,先不和你說了,走了啊!」

  *****

  練習了大半個月,錢唯決定驗收一下成果。

  「之前每天都是把一整支探戈舞裡的動作一個個分解了練的,今天我們就完整地跳一遍吧。」

  錢唯開了音樂,PorUnaabeza的前奏響起,錢唯緩緩走上去,擺出了探戈的姿勢,輕輕摟住了陸詢。

  她在和陸詢完整跳這支舞前並沒有抱什麼希望,因為平日練習時陸詢表現的實在太笨拙了,錢唯都做好準備被陸詢踩腳了。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累積的陪練終於起到了作用,陸詢不僅沒有出錯,甚至表現的比錢唯更加技巧嫺熟。

  他的舞步堪稱優雅,流暢又自然,舉手投足間自成風流。靠近、跟隨、引帶,像刻意的勾-引,又像是若即若離的試探。不能言語,然而一切都是訊息,輕輕觸碰的腳尖,偶爾摩挲的小腿,緊緊摟著的腰肢,恰到好處的旋轉,還有那些秘而不宣的默契,欲語還羞的節奏。

  錢唯所有的探戈舞步,全是師承陸詢,而此刻,她跳著他教的動作,擁抱著19歲的他。

  28歲的陸詢更為成熟和內斂,即便偶爾交錯的眼神裡,他的目光都沉靜而幽深,然而19歲的他,卻是熾熱而張揚的。

  或許探戈是最適合陸詢性格的舞蹈,悶騷,然而充滿引-誘,靠近你,又遠離你;挑-逗你,又無視你;擁抱著你,但卻並不盯著你。

  探戈是有生命的,在漸入佳境的舞步裡,陸詢終於放開了一切,他整個人都隨著探戈釋放著那種若隱若現的荷-爾-蒙,那一雙漂亮眼睛,充滿讓人欲罷不能的魅力。錢唯沒有想到,19歲的陸詢,跳起探戈來實在太性-感和充滿欲-望了。

  下意識的,錢唯根本無法直視陸詢的眼睛,她閉上了眼睛,讓自己的身體跟隨陸詢的引領。

  然而陸詢的臉離她的太近了,他熾熱的呼吸就那樣輕輕撩過錢唯的臉頰,拂過她的睫毛,那溫度仿佛灼人,錢唯突然覺得連那最經典的背景音樂也聽不到了,她的整個腦海裡,只有一種聲音,那就是自己的心跳。她的胸腔裡,也仿佛其餘器官都不存在了,只堪堪剩下那一顆劇烈跳動的心臟。

  一個原本嫺熟的舞步,錢唯突然踩錯了節拍;又一個舞步,她直接踩到了陸詢的腳。

  萬萬沒想到,陸詢狀態全開,自己這個名義上的老師卻反而漏洞百出。

  錯誤這種東西,仿佛開了個頭,就會源源不斷,最終,錢唯面紅耳赤,手忙腳亂地和陸詢跳完了這首《一步之遙》。

  反觀陸詢,倒是氣定神閒,讓錢唯恍惚回到了28歲那次陸詢教她跳探戈的時刻。

  「你這樣的水準,和莫梓心跳應該沒問題了,絕對能拿個大獎回來。」

  「恩。」陸詢喝了口水,臉色因為剛才的運動,微微有些泛紅,然而表情倒是挺平靜。

  錢唯心想,你就裝吧你,可不知道你內心現在激動成啥樣了!

  *****

  然而就在錢唯覺得一切就緒只欠東風的時候,陸詢這傢伙,竟然又出麼蛾子了!他打籃球,竟然把腿給扭了!

  「你扭哪兒了我看看?」

  結果陸詢還挺不配合:「扭都扭了,有什麼好看的。」

  「我得看看傷的重不重,能不能趕在舞蹈大賽之前好啊!」錢唯一邊說,一邊心急地直接蹲下-身,挽起了陸詢的褲腿。

  陸詢下意識想收回腿,然而錢唯一把把他的腳踝拽了過來,那截腳踝白皙到反光,然而錢唯左看右看,愣是沒看出有什麼紅腫和青紫:「你這看著完全沒問題啊?」

  「動起來就是疼。」陸詢一邊說,一邊抽走了腳,「你別碰我,疼。」

  *****

  然而禍不單行,陸詢這剛扭傷腳踝,更勁爆的消息就來了!

  下午的時候,錢唯正準備來一場說睡就睡的午睡,錢川的一條短信就把她徹底震醒了。

  「錢唯,恭喜我吧!我脫單了!我和莫梓心在一起啦!」

  這一刹那,錢唯真真是嚇得「垂死病中驚坐起」,什麼鬼???明明上輩子,錢川死追活追,也追了大半年才把莫梓心追到手,怎麼這會兒還沒舞蹈大賽呢,這小子就得手了???

  重活一世,自己未來的老闆娘,這是又被自己弟弟給撬了???錢唯想起陸詢,就仿佛看見對方冷著一張臉站在自己床頭興師問罪的模樣,她都能想出他那臉色,恐怕就差嘴裡來一句「你賠我老婆」了。

  錢唯這下哪裡敢怠慢,趕緊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就衝到了錢川面前。

  「你給我說說,怎麼回事?你這怎麼脫單的?這不科學!」

  沐浴在愛河裡的錢川春色滿面:「這有什麼不科學的?莫梓心,一個單身的美麗少女,我,一個單身的英俊少年,這不明擺著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嗎?」他得意洋洋道,「我這人格魅力擺在這兒,之前週末我約莫梓心去看電影,之後她生日我也給特地早早從海外代購送了她一套護膚品,我這麼貼心又熱情的男人,當然一表白,人家就接受了啊!」

  「你什麼時候約她去看的電影???」

  「就兩周前的那個週末啊!」

  錢唯一合計,靠了,兩周前的那個週末,不就是自己出主意讓陸詢約莫梓心看恐怖片的時間嗎?!看來莫梓心說突然拉肚子是假,和錢川出去看電影才是真啊!

  「那那套護膚品,你花了多少錢?」

  「大兩千吧。」錢川有些警惕,「你可別問我借錢啊,這兩千都是我平時省吃儉用攢下的私房錢,沒有餘糧了啊。」

  靠!為什麼!!錢唯心中恨不得咆哮,為什麼陸詢同等價位的禮物就被退了!!這是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莫梓心難道注定和錢川在一起嗎??可明明錢唯總感覺,莫梓心對陸詢是有那麼點意思的啊!

  「還有,你讓陸詢別練什麼探戈了,我們家梓心說了,怕我不高興,她不報名參加雙人舞了,她現在改練單人舞。」

  「……」

第四十二章

  對於莫梓心突然就和錢川交往這個重磅炸--彈,錢唯還有些消化不良,她正有些頭重腳輕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想著該怎麼和陸詢去交代,就收到了莫梓心的電話。

  「錢唯?你現在空嗎?我最近在準備舞蹈大賽的單人排舞,跳的怎麼樣心裡也有些沒底,你要有空能幫我來看看不?幫我看看有什麼可以改進的。」

  錢唯正想找莫梓心呢,這當然求之不得:「我來我來,你在哪兒呢?」

  「我在體育館的練功房304室,你大概多久能到呀?」

  「給我十分鐘!」

  錢唯掛了電話,二話沒說,撒腿就朝體育館走。304的練功房在三樓,三樓的幾間活動室平日都不開放,都是為了籌備學校的什麼活動才能申請借用的,因此等錢唯蹭蹭蹭爬上三樓,那兒相當安靜,並沒有什麼閒雜人等。

  然而錢唯越是順著走廊往前走,心裡就越是有種不良的預感……

  眼前這個場景讓她有一種熟悉的似曾相識感……

  果然,當錢唯走到304練功房的門口,就聽到了裡面傳來的莫梓心的聲音。

  「對不起。」

  錢唯輕輕地探了探頭,練功房虛掩的門裡面,在那一大片落地鏡的盡頭,是一個小露天陽臺,那玻璃移門開著,風便從外面把輕紗的窗簾呼啦啦地吹了起來,錢唯的角度,正好能看到莫梓心站在那些紗質窗簾的背後,19歲的少女,穿著跳舞的練功服,好身段盡顯,她就那麼盈盈地站著,剛才那聲對不起就是她的聲音。

  陽臺上除了莫梓心外,還有別人,只是礙於自己這個角度,莫梓心對面的人隱在陽臺的另一角看不到罷了,而對方就是莫梓心那句「對不起」的物件。

  這個發展……這個走向……錢唯的心裡突然拔涼拔涼的……

  大概錢唯輕輕推開門的聲音驚動了莫梓心,她非常敏感地看向了門口,然後看到了錢唯,她的臉上顯得有些難堪和尷尬,她勉強對錢唯笑笑,又轉回了頭。

  「陸詢,真的對不起,但是我已經和錢川在一起了。」莫梓心的聲音裡充滿了抱歉,「你很好,很優秀,別說我們法學院,就是整個學校,也有很多女生喜歡你,你一定會遇到比我更好的女孩子的。」莫梓心似乎怕尷尬,因而語速特別快,她一口氣這麼說完,又低頭道了幾聲歉,「我之後約了人,還有點事,那我先走了。」

  說完,她也不再看自己對面那人,而是想逃避這個時刻般,飛也似的走出了練功房。

  走過練功房門口的時候,她羞怯著一張臉,頭也沒敢抬,就拽起錢唯的手。

  錢唯就這麼順勢被莫梓心一把拉離了練功房,等她反應過來時,兩人已經在體育館後面的小花園裡了。

  這座小花園晚上是情侶散步的聖地,然而白天卻沒什麼人問津,錢唯被莫梓心拉著手走在小□□上,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上輩子,雖然不是這個時候,然而發生的事,卻是大同小異的,錢唯也是這樣目睹了莫梓心拒絕了陸詢表白的現場。那是在陸詢和莫梓心已經奪得了校園舞蹈大賽第一名之後,本身兩人還將代表學校參加A市大學生舞蹈大賽,大概陸詢覺得兩人練舞了這麼久,是時候表白心跡了,在一同繼續練舞的練功房裡表白時卻慘遭了同剛才如出一轍的滑鐵盧,所以大概是為了避免尷尬或是其他,總之,最後兩人代表學校繼續搭檔參賽這件事,也就隨著陸詢戀情的告吹,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總之,那時候,錢唯也是就這麼在門口,遭遇了和剛才一模一樣的經歷。那時的錢唯因為還正熱火朝天地幫著錢川追莫梓心,那陣子錢川打籃球扭傷了腳,沒法對莫梓心鞍前馬後,但又怕陸詢捷足先登,因而特意關照錢唯擔起了鞍前馬後的重任,自從莫梓心練舞以後,便是錢唯天天假借「關愛同學」的藉口來送飲料和水,卻行監視和破壞莫梓心陸詢二人世界之實,當時的錢唯,便是固定每天上午十點半去送水送小零食的,結果就目睹了陸詢慘痛的過往……

  如同這次一樣,雖然錢唯並沒有目睹到陸詢告白失敗後難看的臉色,然而光是想像陸詢高傲的性格,錢唯都能模擬出他修羅場般的心境了……

  「我陸詢需要追女生嗎?」

  「我陸詢絕對不會給任何機會讓我喜歡的女生和別人在一起。」

  錢唯光是想想陸詢以前那些篤定的豪言壯志,就仿佛能看到憑空中出現兩雙大手左右開弓對著陸詢那張英俊不可一世的臉啪啪啪幾個響亮的大耳刮子。

  雖然是有那麼點同情,然而錢唯也不知怎麼的,內心竟然生出了點暗爽……陸詢啊陸詢,你也有今天呐!

  而上輩子,也是這件事之後,果然莫梓心就再也不和陸詢有什麼互動了,陸詢大概被拒絕了實在覺得很丟人,平日看到莫梓心也都冷著張臉,再過沒多久,錢川便成功抱得美人歸,自此給陸詢無疾而終的初戀劃上了終結的句號。

  *****

  「錢唯,這件事,能不能……你能不能幫我保密?」走在花園的小徑上,莫梓心咬了咬嘴唇,「我不知道錢川和你說了沒,我、我已經和他在一起了。這件事我不是很想讓他知道,怕他有什麼想法,另外就是這件事萬一說出去,對陸詢也不太好,會讓他比較沒面子,我們就當這件事沒發生過吧。」

  錢唯心想,難怪是陸詢會喜歡的女生,你看看,這多體貼周到啊!

  「沒問題!你放心,這件事我絕對不會說出去!」

  看我多有職業操守,錢唯想,上輩子我不也完全沒對外說過嗎?就連之後和陸詢一同工作了那麼幾年,也從來沒當面拿這事揶揄過陸詢,就真的當著自己不知道一樣,靜靜地看著陸詢表演,口是心非地否認自己喜歡莫梓心。什麼是保密的職業道德?這就是保密的職業道德!

  眼前的莫梓心終於露出了放鬆的表情:「那就太謝謝你了,哎,希望陸詢能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

  可惜莫梓心心情放鬆了,錢唯的心情卻放鬆不下來。

  重活一世,最不想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仿佛冥冥之中命運這玩意兒,很多該來的事,不論你怎麼人為阻擋,也阻擋不了這時間和命運的滾滾車輪。

  難道陸詢這次又要一路單身到二十八歲?然後孤家寡人進入三十歲?

  這也太慘了!以前的錢唯只是想法簡單地想著狗腿狗腿未來老闆,現在的她卻是真的於心不忍了,就算未來改變,萬一陸詢不是自己老闆,錢唯覺得,她也應該幫著陸詢改變人生,解決老大難問題,畢竟他還救過自己命呢!

  莫梓心看起來是攻略不了了,那看來得先陪著陸詢走出情傷,然而再找到個新物件!

  ******

  莫梓心不再準備以雙人探戈參賽後,錢唯對陸詢的探戈培訓也沒了意義。但本著人道主義關懷,錢唯還是把陸詢約了出來。

  「我帶著錢,你帶著我,想怎麼high你說。」錢唯決口不提失戀,只是豪情萬丈地準備帶著陸詢轉移注意力,「燒烤吃不吃?擼串走不走?」

  說完,錢唯也不等陸詢反應,二話不說拽著他就去了校外那家有名的燒烤店。

  等兩人落了坐,陸詢終於才得了空,他看了錢唯一眼:「你今天怎麼了?」

  結果錢唯答非所問道:「很多時候,如果心情不好,或者感覺人生不順,吃就是最好的治癒方法!」

  陸詢果然皺了皺眉:「什麼跟什麼。」

  錢唯對他的態度也不惱,只是一個勁地點菜:「來來來,嘗嘗這個,這個培根小豬肉卷可好吃了,還有這個蒜蓉扇貝,這個羊肉串也不錯的。」

  「你最近心情不好?」

  錢唯心想,如果這時候自己回復說自己心情挺好的,那豈不是讓陸詢更加淒涼?全世界大家都過得那麼好,惟獨他失戀了悲悲慘慘,這對比恐怕會讓他更加心生淒涼……

  於是錢唯歎了口氣:「哎!是啊!」她作出痛定思痛的表情,「不過吧,就算在就痛苦的時候,也不能忘記享受美食,也要靠著美食治癒自己,重新站起來!陸詢啊,不知道你聽過這段話沒有。」錢唯喝了口水,試探道,「很多時候,在遭遇到挫折時,你很難想像自己能走出這種痛苦,但是等你熬過這一陣,柳暗花明時,你才發現,原來你比自己想像的更加堅強!」

  然而這麼一番就差掏心窩子的話,陸詢聽下來竟然還是一臉面無表情的模樣,他只是看了錢唯一眼:「所以你這是怎麼了?」他頓了頓,低下了頭,狀若不經意道,「是感情上有什麼不順利?」

  瞧吧瞧吧,錢唯想,我都沒提感情兩個字,陸詢就因為自己失戀,看誰心情不好都歸類為感情不順利了,這看起來情傷得挺嚴重啊。

  當一個人痛苦的時候,什麼最能安慰人?那必須是感同身受啊!只有在同樣的經歷面前,安慰才顯得有力量,否則那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不管怎麼安慰,對方也未必能買帳。

  「是啊!」錢唯點了點頭,「是有那麼一點不順。」

  果然,這個話題讓陸詢來了興趣,他雖然想裝作隨意,但錢唯都看出了他的刻意,他掃了錢唯一眼,看著不遠處,問道:「所以是怎麼回事?」

  「這個……」錢唯飛快地胡謅道,「可能因為這個聚少離多,共同話題不夠吧……」

  陸詢沉吟了片刻,才道:「所以,找對象,還是找個同專業的好。」

  錢唯心想,哎呀別,這一提起同專業的,陸詢豈不是又要想到莫梓心。

  「也不是啦,我覺得找物件還是找個不同專業的好。」錢唯小心翼翼道,「同專業的話,思維都有一樣的局限,而且,你懂的他也懂,你不懂的他也不懂,這就沒法很好的互補啊!所以真找物件吧,其實還是找個不同專業的好!」

  陸詢愣了愣:「不是你說你以後要找個同樣當律師的一起發財一起飛?」

  錢唯臉紅心不跳:「那時候我太年輕了,做的決定比較幼稚,現在的我長大了。」

  「……」

  「總之,戀愛反正也就那麼回事,不要太當真。每次你覺得如果失去這個人自己不會再愛了,但下次你遇見新的戀情時,你就發現,原來自己又能再愛了。打鐵的自己,流水的戀人嘛,你懂的。」

  陸詢的臉上又出現了那種三觀炸裂的表情:「你認真的?真這麼覺得?」

  錢唯鄭重點了點頭:「是啊,我認為這才是成熟的感情觀,那種非一個人不要,離開了這個人就要死要活沉淪的,顯然都是幼稚的。」

  陸詢這下徹底沉默了。

  錢唯心想,自己這一番話,大概是很給了他些新的思路和感觸,年輕人,失個戀嘛,最終都會在挫折中成長的啦。

第四十三章

  「下面我們來看一下這道題,關於刑事責任能力的認定,下列哪一選項是正確的?A.甲先天雙目失明,在大學讀書期間因瑣事致室友重傷。甲具有限定刑事責任能力B.乙是聾啞人,長期組織數名聾啞人在公共場所扒竊。乙屬於相對有刑事責任能力C.丙服用安眠藥陷入熟睡,致同床的嬰兒被壓迫窒息死亡。丙不具有刑事責任能力D.丁大醉後步行回家,嫌他人小汽車擋路,將車砸壞,事後毫無記憶。丁具有完全刑事責任能力。」

  平日裡李崇文給錢唯講刑法題的時候,錢唯都能姿態配合的好好聽著,今天李崇文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潤,然而錢唯面對這道題,實在是憋不住終於破了功。

  「不對,這題目也太不科學了吧,你說甲,都先天雙目失明了,還能把人捅成重傷?這他-媽也太優秀了吧!乙作為個聾啞人身殘志堅藝高人膽大還在公共場所行竊,還是組織人,這四捨五入就是個扒手集團的總經理啊!丙就更炫酷了,吃了安眠藥為什麼要睡在嬰兒邊上?丁也挺牛,喝醉了酒竟然還有力氣砸車……這整個一高手在民間系列啊……」

  李崇文也忍不住笑了:「刑法題的出題老師也不知道怎麼想的,這題目確實是太奇葩了。」

  李崇文笑過之後,又重新兢兢業業地講了會兒題,才終於合上了課本。

  「走,我請你吃飯去。」

  李崇文這次卻搖了搖頭:「不用了,飯就不用請我了。」

  錢唯正想繼續遊說,就聽李崇文又道:「倒是想問問你,你這週六有沒有空?」

  「有呀!」錢唯有些不解,「什麼事?」

  李崇文有些羞澀:「是這樣的,這週六有一場英文演講比賽,我是我們法學院幾個選派的參賽選手之一,你要有空可以來聽,學院讓我們去找點後援團,我也不好意思叫別人,想著和你比較熟……」

  「沒問題沒問題!我一定給你做個應援板子!」錢唯一口答應,「要錢川沒事,我把他也叫上,還一直感謝你給他補習英語了!」

  結果挺不巧,錢川沒空。

  「我要約會呢,不去了不去了。」錢川完全沉浸在愛河裡,「梓心說想去市裡逛逛,我們週六準備去市裡民國老街轉轉。」

  錢川不去,劉詩韻倒是沒事,被錢唯說服決定去支援李崇文,錢唯又拉了班上其餘幾個女生一起,但作為個後援團,人似乎還是有些少,錢唯腦子一轉,就想到了陸詢。

  陸詢這不正失戀著嗎?!都說失戀時候應該多找點事做,轉移注意力,切忌一個人無所事事待著,這樣才容易胡思亂想折在失戀裡走不出來。

  「陸詢,週六一起去參加英文演講大賽嗎?」

  對於錢唯的提議,陸詢顯得非常驚訝:「你已經知道這個比賽了?」

  錢唯點了點頭:「到時候一起去?」

  陸詢笑了下,他的心情看起來不錯:「好。」

  和陸詢約完後沒多久,錢唯就接到了莫濤的電話。

  「錢唯,週六有空嗎?」

  錢唯心想,真是靠了,怎麼又是週六!

  「這週六沒空了啊!我們院同學參加那個什麼英文演講比賽,我要去現場加油助威的。」

  結果莫濤反而來了精神:「哎哎哎,我正要和你講這個英文演講比賽呢!我會代表我們外院參賽的,你既然反正要幫你同學加油助威來現場,那就太好了。」說到這裡,他的聲音突然有一點靦腆,「那個,一直還沒和你彙報,我那個鄰居小姐姐,追到了。」

  「我靠!恭喜恭喜啊!難怪我說你這傢伙最近壓根沒聯繫我再讓我給你支招,原來都已經暗度陳倉了!記得請我吃飯!吃頓貴的!我要吃一桌子大葷!」

  莫濤笑起來:「吃飯算什麼,這還不是必須的嗎?本來我週六就是想叫你來,這次英文演講比賽,我女朋友也會來的,正好介紹你們認識認識,比賽完一起吃個飯,你可是我倆的大媒人。」

  「沒問題!不過我到現場就不給你加油了啊,我要給我們法學院的做後援團。」

  莫濤的聲音充滿了甜蜜:「我只要有我女朋友一個人給我加油助威就足夠了,別的人,就算有千軍萬馬,也抵不上她一個。」

  「打住打住,你再這麼蕩漾我報警了啊!」

  ******

  終於到了週六下午比賽的時候。

  錢唯拉上劉詩韻,早早就坐到了大禮堂裡等候。

  李崇文在比賽前還有個家教要做,此刻怕是還正在往禮堂趕,還沒到,莫濤第一次邀請他的小姐姐來學校逛,八成還在情侶最愛的小花園那你儂我儂,因此也還沒到場。

  反倒是陸詢,平時恨不得掐著點到的人,這次竟然反而早早地來了。

  尤其令人相當意外的,陸詢今天穿得竟然還挺講究,就和要上臺發言似的。

  幾乎是他一出現,錢唯就在大禮堂入口處一眼定位到了他,而大禮堂裡為自家學院選手應援而來的其餘女生,也眼尖地看到了陸詢,竊竊私語起來。

  「陸詢,這邊這邊!」錢唯站起來,朝著門口的來人揮了揮手,「我給你占了位!」

  待陸詢坐定,錢唯馬上把自己準備好的飲料分了給他,陸詢沒喝,卻對錢唯腳邊的一大包東西產生了興趣。

  「你帶的這麼一大包是什麼?」

  他一問,錢唯來了勁:「這個!我在淘寶定做的應援LED軟布燈牌,既然做後援,那當然要做的專業點!」

  劉詩韻也同仇敵愾道:「我們法學院雖然就業率所有專業裡倒數第一,但是我們氣勢上不能輸了!外院女生最多,來應援的人是我們法學院的幾倍,等待會兒,我們就拉出這塊應援燈牌,亮瞎他們的狗眼!」

  陸詢有點震驚:「就這樣一個校級的演講比賽,需要做這麼誇張嗎?」

  「這哪兒誇張了!」錢唯一邊說,一邊拉開袋子,炫耀自己的燈牌,「你看看,挺低調的啊,這還是可折疊的,我帶著進來也不顯眼。」

  陸詢看了眼那折疊起來的燈牌:「這東西貴嗎?你為了做這個預定了很久嗎?想不到你這麼有心。」

  劉詩韻插嘴道:「不貴不貴,而且我們前天才下單的!」

  錢唯掏出手機:「一天做好,亮瞎狗眼,終身保修,超博輕盈,你看看,就這,而且只要五十塊,性價比實在太高了!」

  陸詢不知道怎麼的,看起來竟然有些害羞,他看了錢唯一眼:「五十塊你們也破費了。應援寫的什麼字我能看看嗎?」

  錢唯偷偷地從包裡拉開了應援燈牌的一角:「先別拆開看啊,拆開待會就沒驚喜了,我要等會兒拿出來讓全場的人震一震,要那個氣場!」

  雖然只是掀開了一角,但陸詢還是看清楚了幾個字:「為……為你癡?」他的臉上有些紅,移開眼睛道,「你都寫的什麼應援語啊。」

  「為你癡,為你狂,為你哐哐撞大牆!」錢唯挺驕傲,「怎麼樣?又押韻又朗朗上口還很精神污染吧?難道你覺得不好嗎?」

  「……」陸詢的表情有一些一言難盡,但最後,他還是點了點頭,「也……還行吧。」他望了眼遠處,「畢竟你們要心裡真這麼想,那寫在應援燈牌上也沒什麼問題。」

  「對了。」

  「嗯?」

  陸詢頓了頓,才道:「我聽說外院那邊莫濤也會參賽,你給他做了應援牌嗎?」

  錢唯連連擺手:「沒有沒有,今天的我代表的是我們法學院,怎麼可以叛變去給外院加油!不行的!」

  「他不介意?」

  「和莫濤打過招呼了,他不介意的。」

  「哦。」

  陸詢雖然沒再說什麼話,但嘴角微微揚著,心情看起來不錯。

  *******

  「你們久等啦!」離比賽開始還有一刻鐘的時候,李崇文終於姍姍來遲,他也換上了頗為正式的服裝,此刻看起來清清俊俊一個男孩子,高大俊秀,往陸詢身邊一站,錢唯就想起了那句話,叫什麼,一個溫柔了歲月,一個驚豔了時光。

  李崇文看到陸詢,笑著打了個招呼:「你來的可真早呀。」

  陸詢似乎有些不自在,他咳了咳:「正好沒什麼事,就先過來熟悉下場地。」

  李崇文拍了拍陸詢的肩膀:「待會加油啊!你的英文發音比我好多了,可得給我們法學院爭個第一名。」

  錢唯:???等等……

  她小心翼翼地求證道:「所以,陸詢也要參加比賽???」

  李崇文笑笑:「是呀。」

  陸詢皺了皺眉:「你不是都來應援了嗎?」

  「走吧,時間差不多了,要先去後臺集合。」錢唯本來還想解釋,但李崇文看了看手錶,就拉上了陸詢,錢唯最後只來得及眼巴巴地看了他們一眼。

  其實剛才那句應援語,前面還有三個字——「李崇文」。

  不過幸好,錢唯心有餘悸地想,這應援燈牌是可折疊的!!!待會兒自己就把「李崇文」三個字給折疊進去就行了!一個燈牌兩套用法!一國兩制!完美極了!要不是考慮到這次為了自家學院加油,甚至還能叛變去順帶給莫濤加個油!

  「都開始啦?」剛才跑去上廁所的劉詩韻姍姍來遲,她捂了捂肚子,「今天真倒楣,竟然有點拉稀,有錯過什麼沒?」

  錢唯擺了擺手:「沒,這不剛開始呢。」

  這次比賽為了公平起見,選手的上場順序都是到場了現場抽籤,抽完簽所有選手就在禮堂裡特意留出的前幾排位置等候,快輪到時才去後臺繼續候著,大概李崇文他們都沒抽到前面的,錢唯和劉詩韻伸長脖子等了好幾個,也沒見他們上場,而莫濤這傢伙,連抽籤都是踩著點進來的。

  「哎哎哎!!別打瞌睡了錢唯!輪到李崇文了!他要上場了!」劉詩韻推了推錢唯,然後便開始激動地翻出了那塊應援燈牌。

  錢唯剛在前面幾個選手的英文裡昏昏欲睡,被劉詩韻一推,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見到劉詩韻眼疾手快地掏出了那塊應援燈牌,然而嘩啦一聲就展了開來。

  劉詩韻這傢伙咋咋呼呼的,動靜挺大,還坐在前排等候的陸詢下意識地就回了頭。

  錢唯心裡充滿了「臥-槽!不要!」,陸詢來的時候,劉詩韻因為拉肚子走開了!前半場這傢伙也一直在開小差,就沒注意過參賽選手候選區都有誰,她並不知道陸詢也要上場啊!錢唯手上想著阻止,然而劉詩韻動作太快了,那整塊應援燈牌,已經被她大大方方地展了開來。

  「李崇文,為你癡,為你狂,為你哐哐撞大牆!」

  為了顯眼,錢唯特意定制了一個紅藍相交閃爍的LED燈,這塊應援牌一出,這麼一長條大字,真的是當場把所有人都鎮住了。

  然而錢唯很想死……

  因為陸詢的眼神,也正定定地看著「李崇文」三個字……

  他肯定發現了,這塊應援牌並不是為他做的,而是為李崇文做的……

第四十四章

  有了這麼個插曲,錢唯之後的演講都坐立不安,連李崇文講了些啥都沒好好聽進去。而陸詢自從看清「李崇文」三個字後,猶如世紀回頭的慢動作般看了錢唯一眼,自此轉過頭,再也沒回頭過,只留下了一個後來被實習生們評價為最英俊的後腦勺給錢唯……

  錢唯盯著陸詢的後腦勺,就差一點淚如雨下了,這回真的是馬失前蹄,做了一波令人窒息的操作,不僅沒能第一時間拍好未來老闆的馬屁,還活活把人給得罪了。

  就這麼渾渾噩噩,終於輪到了陸詢登場,錢唯手裡攥著那條應援燈牌,覺得舉也不是,不舉也不是,就算現在把「李崇文」三個字給折疊掉,人家陸詢也早就看清這東西就是專為李崇文定制的了……

  「We would better embrace the exotic and different than turn hostile and defensive. Being magnanimous is at the core of Chinese culture……」

  不得不說,陸詢的嗓音好聽,美音純正,配著他那張高配置的臉,就說他是播音主持專業的也不違和。他的演講稿內容和發音、個人颱風都沒話說,只可惜這位選手的臉有點臭,全程板著張臉,乍一看還以為他在播CCTV。

  等演講結束,陸詢也沒直接回到法學院這邊座位區域,而是板著張臉走出了禮堂。

  「哎哎哎!錢唯!莫濤!莫濤上場了!」

  錢唯一抬頭,就看到了莫濤那雙熟悉的桃花眼,大概是愛情的滋潤,莫濤此刻看起來真的整個人都散發著閃-光-彈-般的光芒,他雖然穿著正裝,但領口小心機的蜜蜂小掛墜還有花裡胡哨的口袋巾彰顯了他的騷包。

  他走的是英音路線,到底是外院一枝草,一開口,那嫺熟的倫敦腔就讓人覺得充滿貴族氣質,錢唯好奇地轉了轉頭四下張望了下,外院的後援隊特別強大,烏拉拉坐了一大片女生,她也根本分不出到底在座的哪一個是莫濤的小姐姐,畢竟莫濤這傢伙在外院顯然人氣也很高,不少女生手裡都舉著寫有他名字的應援牌,剛才他進來時正好好幾個女生一起進來,錢唯也沒認出誰是誰。

  大概是為了在女友面前好好表現,今天的莫濤狀態全開,一雙桃花眼更是顧盼生輝,給打分的評委老師連續拋了十幾個媚眼,真是為了得第一名,連色相都犧牲了。

  莫濤已經屬於最後壓軸的幾個選手,他演講完,就沒幾個參賽選手了。

  劉詩韻捅了捅錢唯:「喂,陸詢怎麼從剛才出去以後就沒回來了?他幹啥去了啊,這都快結束了。」

  「可能去廁所了吧。」

  劉詩韻頓了頓,看了下手錶:「要是去廁所那就出問題了!」

  錢唯有些疑惑:「啊?什麼問題?」

  「前列腺問題啊!」劉詩韻擠眉弄眼道,「這都去了廁所那麼久了,還不回來,是尿頻尿不盡啊?」

  「……」錢唯心想,這個朋友,我又一次不想要了呢。

  錢唯一邊想著,一邊探了探頭,她這才發現,除了陸詢不在,莫濤也走開了,只有李崇文和其他參賽選手還一起坐在等候區,等待著比賽結束。

  ******

  結果在比賽終於結束的那一刻,像是踩著點似的,莫濤和陸詢都回來了,然而氣氛十分不對。

  陸詢冷著一張臉,而莫濤則臉上是一副氣炸了的表情,他的左臉還紅腫起了一塊,然而即便這樣,他的手還緊緊握著身後女生的手,那是一個長相溫婉知性的女孩子,錢唯幾乎一眼就了然,那怕不就是莫濤心儀的鄰家小姐姐。

  莫濤一進大禮堂,也沒管別人的目光,逕自氣勢洶洶地走到了錢唯面前,然後他轉頭對陸詢道:「行,咱們當面對質!你問問錢唯我是不是說謊了!」

  錢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怎麼回事?」

  莫濤顯然還有些生氣,他瞥了一眼也同樣低氣壓的陸詢:「你問他。」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臉,「你看看他幹的好事。」然而雖然這麼說,但莫濤看起來並不在意自己的傷勢,他一邊說著,一雙眼睛卻全在身後的女孩身上,眼睛裡滿是想要解釋的焦急。

  「陸詢?怎麼了?」

  面對錢唯的疑問,陸詢又惡狠狠看了一眼莫濤,才終於開了口:「我剛才在外面透透氣,結果就看到你的男朋友,和這個女生在摟摟抱抱親親我我。」他說完,又瞪了一眼莫濤拉著那女生的手,「真不曉得現在怎麼有人劈腿都劈的這麼正大光明不要臉。」

  這下錢唯終於懂了……

  「陸詢,你聽我解釋,事情確實不是你看到的那樣子。」

  陸詢挑了挑眉,並不買帳:「怎麼?你就那麼愛他?都這樣了你還麻痹自己不是我看到的樣子?莫濤有什麼好的?給你灌迷魂湯了?」

  莫濤聽了,當下就不樂意了:「什麼叫我有什麼好的!我好著呢!我哪裡不好?!」

  「哎哎哎,你倆都靜靜!」錢唯一個頭,兩個大,「你們都別說話,聽我說。」錢唯把頭轉向陸詢,「莫濤,他不是我男朋友!」

  陸詢有些驚訝:「分手了?」

  「沒沒!」錢唯解釋道,「我倆其實從來就沒在一起過!」

  這件事說來話長,幾個人在大禮堂裡拉拉扯扯也不是個事兒,最後一合計,找了一家學校附近的咖啡館坐下,錢唯顛來倒去講了一刻鐘,才終於把自己和莫濤的事都給解釋清楚了。

  「所以吧,我和莫濤沒什麼關係,莫濤也真沒劈腿,給你們造成誤解真是太對不起了。」

  莫濤這下氣也終於消了,他看了一眼陸詢:「你聽到了吧?我可真不是那種下三濫的人。我心裡就一直隻喜歡笑笑,幸好今天解釋清楚了,不然我這麼辛苦才追到的女朋友,沒准就因為這誤會以為我劈腿呢!」

  莫濤的鄰家小姐姐笑笑也有些不好意思,她的臉有些微紅:「差點誤會你,是我不好,不夠信任你。」

  陸詢聽完了原委,也終於放下了剛才那種強硬的態度,但語氣還有些硬邦邦的:「對不起,不知道你們兩個會假裝情侶。」

  錢唯見兩人氣氛終於開始緩和,也鬆了一口氣,雖然這麼烏龍一場,但她內心很有些感動,陸詢這個人一向非常護短,以前工作時候也是,自己和其餘同事偶爾會遇到那些態度很差的客戶,陸詢都是二話不說就把客戶懟回去的,從不會要求員工為了什麼大局隱忍和犧牲自己,有次一個實習生小姑娘被一家長期法律顧問單位的經理騷擾,陸詢也是直接幫實習生討回了公道。這次以為莫濤劈腿,直接為了幫自己出氣就打了莫濤,錢唯更是覺得陸詢這人人品實在不錯。

  莫濤急著和他的笑笑兩人世界,幾個人澄清了誤會後,他也無心逗留,趕緊拉上女友就你儂我儂去了。

  莫濤走後,錢唯又加了幾個菜,陸詢這次的行為實在太講義氣了,雖然莫濤的事是烏龍一場,但無論如何,這份情誼,錢唯還是要感謝的。

  錢唯喝了點啤酒,身上有點熱,心裡也有點熱:「陸詢我發現你這個人真的挺好。」

  陸詢因為這句誇讚,微微愣了愣後就有些不自然,看起來還是想努力端著矜持的架子,但偏偏能看出人是高興的,他的耳朵又微微泛紅起來。

  「不過啊,你當時打他也有點衝動了。」錢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歹也是學法律的,萬一莫濤咬死了不放,要報警要鬧大,就很麻煩了。」

  結果陸詢挺不買帳,他挑了挑眉:「有什麼麻煩的?」

  「之前那次落水,你不是讓我萬事先想想自己,再想別人嗎?」錢唯看了他一眼,「你關鍵時刻也先想想自己啊。」

  「我自己好得很。」陸詢哼了一聲,「倒是你,不知道你怎麼想的,去和莫濤假裝情侶,他有很好嗎?至於找他嗎?丟份!」

  「……」看著陸詢憤憤的神色,錢唯沒敢接嘴,其實莫濤人挺不錯的,長相氣質學識都相當出色,在學校也是排的上號的帥哥了,陸詢這傢伙怕是因為被莫梓心拒絕了,所以恨烏及烏了吧,錢唯想,我還是別刺激一個失戀的心碎男子了……

  然而吐槽歸吐槽,陸詢的心情看起來還是不錯,因為錢唯發現,他的胃口非常不錯。

  「那你現在等於是單身?」回宿舍的路上,陸詢沒來由地冒出一句。

  錢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怎麼了?」

  「沒什麼,我就是好奇問問,你難道沒想談戀愛嗎?看到別人成雙成對不會羡慕嗎?」

  「沒有啊。」錢唯不假思索道,「完全不會哎。」

  說實話,單身久了,人好像就容易習慣這種狀態,也不再會有迫切想要改變現狀想要去談戀愛的衝動,上輩子雖然也一路單身到28歲,然而除了戀愛,生活裡其餘部分一直很充實,小日子過得也挺有滋有味,家人朋友都在身邊,錢唯並沒有那種一定要為了談戀愛而談戀愛的欲望,她從沒覺得沒談過戀愛就人生不完整,只覺得愛情這東西,緣分到了自然就水到渠成了,但如果這緣分一直沒來,那自己也不會焦慮不安。總的來說,她並沒有什麼去改變單身狀態的積極性,因為如今的生活就足夠安逸愉悅了。

  「說實話我覺得除非是那個人特別特別好,我特別特別喜歡,否則我都不會去輕易談戀愛,因為現在的狀態就很好,每天所有時間都是自己支配的,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完全不需要顧忌第二個人,但是談了戀愛就不一樣,你總得約會吧,這樣光每天就浪費好多時間。」錢唯想了想,「而且兩個人在一起,不論多默契,總有個磨合的過程,總有吵架心情差的時候,總有觀點不一的時候,沒准還要分手,這樣平白多出好多煩惱,可能還要流眼淚啊傷心難過的,根本沒有我現在這樣瀟灑啊!」錢唯說完,拍了拍陸詢的肩膀,「所以說,其實單身也有單身的精彩,珍惜你現在的單身生活吧!」

  陸詢沉默了片刻,才抬頭道:「那你喜歡什麼類型的?」他咳了咳,「我是指的,什麼類型的才會讓你願意走出安全環境去嘗試一下談戀愛?」陸詢的聲音有點不自然,「你是對長相特別挑剔還是對別的要求特別高?」

  「我是個講究內涵的人,說實話我對長相外表什麼倒是沒那麼看重,只要長得看著順眼就行,重要的還是心靈啊,就我之前說過的,我希望我未來男朋友,一定要懂事識大體啊,最煩有些男的,佔有欲過剩,然後動不動就吃醋的,吃醋這種事,太幼稚了,一點不成熟。」

  「……」

第四十五章

  「我是個講究內涵的人,說實話我對長相外表什麼倒是沒那麼看重,只要長得看著順眼就行,重要的還是心靈啊,就我之前說過的,我希望我未來男朋友,一定要懂事識大體啊,最煩有些男的,佔有欲過剩,然後動不動就吃醋的,吃醋這種事,太幼稚了,一點不成熟。」

  「……」

  錢唯想了想,又補充道:「而且嘴要甜,會哄人,溫柔,不能凶我,還要能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她摸了摸下巴,「做飯這個一定得會,我的夢想就是當我失落痛苦的時候,我的男朋友能給我做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飯菜,哦,還有,拍照也得好看,能每時每刻把我拍美了,最好人能幽默點,很會活躍氣氛的那種,還要會賺錢,又大方,但不能大男子主義……」

  「還有什麼要求嗎?」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陸詢的臉色不怎麼好看。

  「就一定要追我,最好追個幾個月那種,先讓他求而不得個幾個月。」

  陸詢大概有點驚到了,他連聲音都拉高了不少,一臉三觀炸裂:「為什麼一定要追幾個月???還要求而不得?!你為什麼要這樣吊著人家?!」

  錢唯有些莫名其妙,但想了想,也釋然了,八成是陸詢苦追了莫梓心幾個月卻宣告破滅,現在對這種要讓男生追幾個月的女生,就未免有些同仇敵愾。

  「我就想享受下被人熱烈愛慕追求的感覺不行嗎?」她眨了眨眼,「你沒聽過嗎?每個女生都有個公主夢啊,我也會幻想自己被人眾星捧月的追求啊,我也想體會下那種被人愛的死去活來非你不可的感覺啊。」錢唯想了想,又補充道,「而且吧,你們男的不都有這種心態嗎,就是太容易得手的東西就不知道珍惜,而往往苦追幾個月甚至幾年的,就會奉為心中的女神,比較難追到手的,感情也會比較好。」

  「等等,你不是說過,你就是那種別人一表白說喜歡你,你就不喜歡對方的人嗎?那還怎麼追你幾個月???」

  「這個啊。」錢唯頓了頓,「這倒是啊……這可怎麼辦啊,有點矛盾啊。難道我注定要孤老終生???不過也不一定啊,沒准有人會是特例呢,比如表白了我也不會不喜歡他,然後他再狂追我幾個月,我就答應他。」

  「……」陸詢看起來忍了忍自己的情緒,「你就那麼喜歡那種浮誇的追求方式?當眾表白那種?」

  「不啊,我不喜歡那種大庭廣眾之下表白或者特別誇張的表白方式,我覺得那樣當著一堆人的面很尷尬的,感情這種事還是要私下來吧,我比較喜歡老一代那種比較懷舊的戀愛和追求模式,細水長流天長日久那種。」

  陸詢的表情很凝重:「所以你還有什麼別的要求?」

  錢唯搖了搖頭:「暫時就這些吧,以後想到再補充。」她好奇地看了一眼陸詢,「你問這些幹嗎?」

  陸詢撇開了眼神:「我看你恢復單身,想著要是有合適的人選,我就幫你留意一下。」

  「哦……謝謝哦!」錢唯想,看來我給他撮合莫梓心,雖然沒成功,但這份情誼陸詢還是記在心裡的,這不,給我投桃報李還想著介紹物件了嗎?

  「你……」

  「錢唯!」

  陸詢剛又想開口,可話還沒說完,劉詩韻的大嗓門就從天而降,錢唯循著聲音一回頭,才看到劉詩韻正風風火火朝自己跑來。

  因為跑得急,她整個人還氣喘吁吁的:「可算找著你了。剛才演講比賽結束也不知道你們幾個就跑哪去了,我這正有事要找你呢。」

  錢唯一頭霧水:「什麼事?」

  劉詩韻擠眉弄眼地看了一眼陸詢:「girls』talk,等待會兒回了宿舍和你說。」

  陸詢當然懂劉詩韻的潛臺詞,他朝劉詩韻點了點頭,準備離開。

  錢唯叫住了他:「哎,對了,陸詢你剛才要和我說啥啊?」

  陸詢隻抿了抿嘴唇:「沒什麼。」

  *******

  錢唯跟著劉詩韻回了宿舍,屁股還沒坐熱,劉詩韻就諂媚著張臉給她倒了杯水,那樣子特別狗腿。

  「說吧,是要我幫你什麼忙?」

  劉詩韻這次難得竟然有些扭捏:「那個,其實是這樣的,明晚我們院和隔壁A工大建築系有次聯誼會,是我們院學生會組織的,據說A工大建築系好幾個男生都挺帥的,我就有點想參加……」

  「你要我一起陪你去嗎?」

  劉詩韻點了點頭:「我剛都聽說了,你和莫濤那不是在談戀愛,你也和我一樣是單身,這種高品質的聯誼會,你就和我一起去吧,沒准還真能遇見真命天子呢!」

  「我們還處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我無心戀愛,得繼續建設社會主義。」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啊錢唯!正因為我們處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才更應該談戀愛!建設社會主義靠什麼?新鮮的勞動力啊!你沒聽過一句話啊?為了祖國下一代,和尚尼姑談戀愛啊!人人都不戀愛,負生育率我們都要進入老齡社會了!」劉詩韻說完,跳過來摟住了錢唯的肩膀,「當然,你要堅持不肯戀愛,就更應該陪我去了!我一個人參加這種活動,萬一到時候沒男生理我,又沒有其餘同伴,多尷尬,你要去了,萬一沒人理我,我還有個你陪著,而且你對這種活動沒興趣,萬一我可看上哪個男的,你也不會和我競爭最後上演什麼閨蜜成仇敵的狗血戲份!」

  劉詩韻見錢唯還是不怎麼動心,只能使出殺手鐧:「這樣吧,我忍痛,送你一張我家連鎖酒店的年卡!以後你就是我們連鎖酒店的VVIP客戶,房隨便開!打三折!我家連鎖酒店現在在國外也並購了幾家當地酒店了,你以後要上哪兒旅遊都能住啊!」

  「成交!」

  ******

  「穿粉色的裙子會不會顯得人比較可愛一點?」

  「還是說大紅色更亮眼?給人的視覺衝擊效果比較強?會留下更深的印象?」

  「等等,藍色系的知性風會不會更好?」

  劉詩韻幾乎把自己的裙子全部擺了出來,左試試右換換,來回問了錢唯好幾次意見,最終才決定穿一條白色的長裙。

  「你呢,你穿什麼去?」

  「我?」錢唯指了指掛在衣架上那件黑烏鴉般的外套,「當然就穿它啦。」

  「這也太醜了!」劉詩韻很不能接受,「來來來,我給你選衣服。」

  「你懂什麼?我穿的足夠醜,才能襯托你的美!才能讓你所向睥睨!」

  「這麼說也挺有道理……」

  *****

  這次的聯誼會比錢唯想像的好玩不少,不是那種想像裡流於形式的聯誼模式,主辦方匠心獨到的準備了不少互動環節,氣氛和節奏都把握的相當不錯。

  劉詩韻今晚特地精心打扮過,還畫了個淡妝,她身材高挑皮膚白皙,白色長裙彰顯氣質,此刻光是站在一邊,就吸引了不少目光,這目光裡,自然也包括了全場最顯眼的那位男生的。

  「他叫唐律,A工大建築系的顏值擔當,還是校游泳隊的,倒三角身材八塊腹肌大長腿,身材好到簡直讓人想犯罪……是我們學校帥哥榜上前十名,我還研究過他的興趣愛好……哇靠,他怎麼朝著我們走過來了?是朝著我們走過來了吧?我都有點緊張了,哎哎哎,有點想尿尿……我一緊張就想尿尿……」

  劉詩韻剛壓低聲音嘀嘀咕咕了一陣,那男生就真的越走越近,最後真的停在了錢唯和劉詩韻的面前。

  那個叫唐律的男生眉眼挺溫柔,走近了錢唯才發現他真的十分高大,估摸著和錢川個子差不多高,站在自己和劉詩韻面前都能投下一片陰影。

  「本來是被朋友拉著來這次活動的,覺得八成會很無聊什麼的,但現在覺得是真的來對了。」他朝劉詩韻笑笑,有些靦腆的模樣,「忘了自我介紹,我叫唐律,A工大建築學院大三的學生。」

  剛才還緊張的尿尿的劉詩韻一秒變淑女,她用手輕輕掩了掩嘴角,樣子有些矜持和含蓄,聲音更是像戴了變音器一般柔美:「唐律你好呀,我叫劉詩韻,是A大法學院大二的。」她說完,還害羞般地低下了頭,一副不敢直視對方的模樣,「其實我也是第一次來這種活動,而且挺巧的,我也是拗不過我好朋友才陪她來的。」她說完,溫柔又帶了點無奈般地看了一眼錢唯。

  錢唯:???這位朋友,這個劇情發展,好像和咱們說好的不太一致啊???

  唐律下意識看了錢唯一眼,兩個人也互相介紹認識了下,但錢唯看得出,唐律的心思和眼神都明顯在劉詩韻身上,他的問題都圍繞在劉詩韻身上。

  「所以你平時要是晚上沒參加這種活動的話都會幹什麼呀?」

  劉詩韻又捂著嘴輕輕笑了:「我呀,平時晚上我都會練字帖,有時候還會手抄金剛經,寫著寫著每次都覺得心境會變得很安寧,心態會變得很平和,覺得這樣挺修身養性的。不寫字的時候我會看看書,什麼《瓦爾登湖》這種,也都能讓我覺得心境很開闊,偶爾還會聽聽音樂之類的。」

  錢唯:???明明你每晚在宿舍裡看的是韓國和臺灣的綜藝節目啊???還每每爆發出喪心病狂的笑聲,請問哪裡來的安寧平和的心態???

  唐律對劉詩韻的回答卻顯然滿意極了,他的臉上露出淡淡的讚賞:「你喜歡聽什麼類型的音樂?」

  「我喜歡聽鋼琴這類古典樂器的,其實不太聽流行音樂,總覺得流行音樂有點浮躁。」

  可去你的吧!錢唯心想,你哪裡喜歡聽古典樂,你喜歡的不就是大眾口水歌嗎?

  唐律這下臉上的驚喜都完全不掩蓋了:「真的好巧,我也喜歡聽古典樂,你最喜歡誰的鋼琴曲?」

  「我私心裡最喜歡蕭邦,但巴赫和莫札特我也挺喜歡的。」

  聽到這裡錢唯已經無力吐槽,她很懷疑,劉詩韻到底聽沒聽完過完整一首鋼琴曲……

  然而這下原本還多少有些拘束的唐律徹底放開來:「我也喜歡蕭邦!對了,下週末你知道WilliamD.T會來我們A市開鋼琴獨奏嗎?他這次演奏的曲目好多是蕭邦的哦!你買票了嗎?」

  劉詩韻愣了愣,然而很快她會反應過來,臉上露出遺憾的表情:「票太難搶了,我沒買到呢,好可惜。」

  「我買到了!我爸爸認識主辦方的人,我再幫你去搶一張,下週末你有空嗎?有空我請你一起去呀!」大概厚此薄彼實在不好,唐律轉頭終於想起了錢唯,「錢唯呢,有興趣有空一起來嗎?票不是問題。」

  錢唯連連擺手:「不不,我不空,你們去吧!」

  笑話!錢唯去的話,會坐在演奏會場裡睡著的!

  然而唐律和劉詩韻兩人還在繼續熱火朝天地聊著古典樂,唐律還挺顧及照顧錢唯的情緒,不時把話題引導讓錢唯也有機會發表自己的觀點,然而錢唯心裡只想說,求求你,放過我吧……我真的對古典樂一毛錢興趣也沒有啊!

  情趣高雅起來真TM叫人害怕啊!

第四十六章

  最終,錢唯終於忍無可忍了:「那個,唐律同學,你們先聊!我剛才看到那邊有個不錯的男生很對我的口味,我想去認識一下!我先走了!」錢唯一邊說著,一邊隨手指了個方向。她心想,我已經受不了和你們一起討論巴赫莫札特了好嗎!

  唐律愣了愣,隨即就朝她笑著點了點頭,他現在眼裡都是劉詩韻,心裡八成恨不得錢唯這個大電燈泡自己趕緊走。

  離開了唐律和劉詩韻,錢唯也樂得清閒,這次聯誼會採用的是冷餐的模式,錢唯索性走到了餐桌邊,拿了個餐盤就開始大快朵頤。

  「你好,我叫吳俊。」

  正當錢唯吃的正歡的時候,有個男聲在錢唯的身後響了起來。

  錢唯回頭,才看到來人,是個一米七左右的男生,戴著一副啤酒瓶底般厚實的眼鏡,那眼鏡片常年沒擦,邊界還糊著一點可疑的油光,迷迷濛濛的一片,錢唯甚至都看不清對方眼鏡片下面的眼神,當然,最顯眼的還是他的一對招風耳,實在是太

  「啊?你好,我叫錢唯。」

  那男生頗為矜持地點了點頭:「既然今天是聯誼會,我就開門見山了,因為我這個人不喜歡浪費時間,對於一切,我都喜歡高效率,既然我們要談戀愛,我也不喜歡拐彎,我就明確地告訴你吧,我比較喜歡那種溫柔大方的女孩子,會做家務,最重要的是要孝順,我媽平時拉扯大我不容易,希望你是比較照顧人的那種女生,另外,我喜歡女生有點事業心不要全靠著男生,沒有自己的靈魂和主見,但是我不喜歡那種事業心太過的女生,女生最好還是做做公務員啊老師這種穩定的工作,既體面收入也還行,平時工作壓力不大還能顧家。」

  錢唯一時之間有些摸不著頭腦:「這個……請問這個和我……和我有什麼關係啊?」

  吳俊推了推眼鏡:「你不用再假裝了,我剛才都聽到了,我知道你心裡對我有想法。」

  錢唯:???

  吳俊歪了歪嘴,邪魅一笑,語氣裡充滿了一種「你懂我懂大家懂」:「我剛才,就在那個方向。」他說完,用手指了指左邊的一個角落,「那裡,剛才只有我一個人。」

  錢唯順著他指的方向一看,差點快暈厥過去,那就是剛才她為了擺脫唐律和劉詩韻隨口胡謅亂指的方向……

  錢唯心裡直犯嘀咕,我剛才明明說得很小聲呐,她看了一眼對方那對顯眼的招風耳,難道耳朵大真的聽力比較好???

  「你不用害羞,我這個人也不喜歡套路,你這樣直來直去表達對我的好感,我很欣賞。」吳俊笑笑,滿臉了然,「我覺得我們挺合適的,可以交往看看。」

  錢唯嚇得連連擺手:「不不,你搞錯了,我沒有想談戀愛,我也不覺得咱倆合適,我這個人特別不孝順,而且我事業心也特別重,成天沒什麼別的愛好,就想著賺錢,你看吧,我這個姓氏就暗示了我這個人的一生,為了啥,為了錢!」

  吳俊沉吟了片刻,就在錢唯以為他會知難而退之時,他又抬起頭,做出了巨大犧牲般的模樣:「沒事,我相信你,只要你對我有那份喜歡,是能為我做出改變的,我願意給你時間慢慢變成我喜歡的樣子。

  錢唯都急了,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這位朋友,你喜歡我哪裡我改還不行嗎??

  「不行,我真的變不成你喜歡的樣子,我們還是互相放過吧,真的!」錢唯只能放出大殺器,自我貶低道,「我這個人缺點一大堆,我配不上你!」

  可惜吳俊這傢伙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他似乎很苦惱地思索了一陣,才終於抬起頭道:「我知道你面對自己喜歡的人,會有點自卑情緒,我都理解,但人不能一直妄自菲薄,該努力的時候還是應該努力,沒准就能突破自我了。」他說完,就掏出了手機,「那我們交換一下手機號碼吧。」

  錢唯哪裡還敢糾纏,趕緊利索地找了個藉口,飛也似的跑了。

  ****

  「錢唯!等等我!」

  就在錢唯徘徊在回宿舍路上之時,她聽到了劉詩韻的聲音,這次的她終於恢復了正常,不再是之前細聲細語裝腔作勢的模樣了,而是變回了一貫中氣十足的大嗓門。

  「你怎麼也出來了?」錢唯有些不解,「我看你和唐律不是氣氛很好嗎?」

  劉詩韻撩了撩頭髮:「半糖主義你聽過沒啊?剛開始曖昧或者交往的男女生,最忌諱的是什麼?就是一直黏在一起啊!那不僅膩歪,而且彼此一下子失去神秘感了,這樣的話會導致這段感情就像龍捲風,來得快去的也快。」她對錢唯眨了眨眼睛,「我對唐律說,我還有點事,得先走了,第一次,當然要吊著點胃口,讓他對你意猶未盡啊,何況你沒聽過嗎?優雅來自拒絕,一個來者不拒的女人,反而沒有矜持拒絕別人的來的吸引人哦。」

  錢唯促狹地笑笑:「劉詩韻,別用這些來包裝你自己了,我今天才認識你嗎?你不就是憋著裝淑女裝不下去了嗎?」

  劉詩韻長籲了一口氣,拍了拍錢唯的肩膀:「知我者,錢唯也!可真他-媽是憋死我了!你一走,我趕緊也找了個藉口先出來透透氣!」

  錢唯有些同情:「你這是何苦啊,為什麼不直接展示真實的你啊,為啥要這樣端著?」

  劉詩韻白了她一眼:「這我就要批評你不懂行了。現在的男生吧,雖然嘴上說著喜歡直率的女生,但真的做決定時候,兩隻腳都朝傻白甜跑去了!人家就喜歡那種弱柳扶風一吹就倒,情趣高雅到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女生!我們這種大大咧咧大嗓門的人家只想做哥們!不會想和我們談戀愛的!因為我們一點都不女神!」

  「不至於吧。」錢唯掙扎道,「我覺得還是會有人重口味喜歡我們的。」

  「是啊!肯定會有人喜歡我們,但喜歡重口味的,也是重口味啊!」

  「……」錢唯想起剛才那個招風耳朋友,一時之間竟然無法反駁。

  「錢唯!」正當劉詩韻和錢唯熱火朝天討論之時,錢川的聲音在她倆背後響了起來,他聽起來有點氣喘吁吁,像是剛跑過,「可找著你了。」

  結果他來到兩人面前,一看兩人這打扮,沒忍住:「我靠,你們這個打扮……一黑一白的,我就問問今晚你們是想帶走誰?」

  劉詩韻炸了:「你才黑白無常!你這個破嘴怎麼找到女朋友的!我們這是經典,黑白的經典,你懂個屁!」

  錢唯趕緊攔下了劉詩韻,她拍了拍對方的背,然後看向錢川:「你不是在找我嗎?什麼事啊?」

  錢川一拍腦門,臉上露出些煩悶:「我被人騷擾跟蹤了!」

  錢唯有些擔心:「啊?要不要報警啊!你這是惹了什麼事啊!」

  「我這麼講究四美五好的優秀青年,怎麼可能惹事啊!我這還不是太優秀太耀眼了,才惹出這檔子事!」錢川歎了口氣,「也不知道咋的,我最近爛桃花特別多,上次我晚上在學校裡夜跑,正好遇上個女生被人搶了包,我就見義勇為給她追了回來,結果她就這麼盯上我了!一發不可收拾!這女的不知道上哪兒打聽到我的聯繫方式和日程表,現在每天都跟著我,就和追星那種私生飯似的,我在哪兒,她就在哪兒,我昨天為了躲她,都在男廁所裡躲了一個小時!差點臭暈厥!」

  劉詩韻撇了撇嘴:「當代女大學生真的品味堪憂啊,你竟然還有人這麼奮起直追,錢川,你說出來真的不是炫耀?」

  「你要見到她什麼樣你就不會這麼說了。」錢川的表情有些悲壯,「目測還有十秒她就要抵達戰場了。」

  錢唯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一道聲若洪鐘的聲音傳來。

  「男神!!!!」

  錢唯循著這聲音一看,終於理解了錢川的苦痛和煩悶……

  這聲音的主人,是個目測200斤的胖姑娘,她此刻奮力朝著錢川跑來,然而因為體重基數大,連錢唯看著都替她覺得吃力……

  「男神!你為什麼剛才跑那麼快哦,我都快追不上你了。」她終於到了錢川面前,臉上紅撲撲肉嘟嘟的,「就,晚上能不能和我一起吃飯啊?」

  錢川苦著一張臉:「李琳琳,我真的有女朋友了,你別這樣。」

  「沒關係,我不在乎,我愛你,與你無關,你有女朋友是你的事。你沒空和我吃飯也沒事,你吃飯,就讓我在旁邊靜靜地看著就行,那樣我就覺得很幸福了。」

  「……」錢川的臉都快哭出來了,他顯然想不出什麼對策,只能遁走,「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點事,我先走了!」

  剛一說完,他就拿出他百米賽跑時衝刺的速度,就這麼在錢唯面前跑沒影了……

  李琳琳愣了愣,之後也朝著錢川的方向跟了過去。只留下錢唯和劉詩韻目瞪口呆。

第四十七章

  雖然錢唯對劉詩韻那個泡男人的辦法嗤之以鼻,但不得不承認,這方法還挺有用,錢唯和劉詩韻剛走回宿舍,唐律就把劉詩韻約出了門,劉詩韻面對唐律的約會短信,在宿舍裡叉腰狂笑了足足五分鐘,下樓的時候卻又變成了說話溫柔眼神羞澀的純情少女,反差之大演技之精湛讓錢唯覺得中國的演藝圈沒挖掘她絕對是一項重大損失。

  而錢唯剛回宿舍坐下沒多久,竟然也就收到了陸詢的電話。

  「錢唯,你週末有沒有空?」陸詢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生硬。

  「這週末啊?這週末沒空哎。」錢唯有點好奇,「你是有什麼事嗎?你先告訴我,我看看我能幫忙不。」

  陸詢不自然地咳了咳:「沒什麼事,就是想請你吃個飯,你週末有什麼事?」

  「我媽媽週六生日,我這週末和錢川回家給她過生日。」錢唯就是A市人,回家一趟非常方便,「我最近挺久沒回家了,這次週末所以都住家裡,今天週五下午只有一節公共課,我準備蹺課了就直接回家。」

  「哦。」不知道是不是錢唯錯覺,陸詢的聲音聽起來竟然有一點失落?

  錢唯覺得陸詢八成是心裡有什麼事,否則他不至於這樣,絕對不是請吃個飯那麼簡單的事。

  「你有什麼急事嗎?要不我可以下午留在學校,晚上再回家?」

  陸詢的聲音還是有點生硬:「沒急事,就是有點事想和你說,不過晚點說也沒事。」

  「那好吧,你等我周日晚上回學校。」錢唯抓了抓頭,「不過剛才我們見面時候你怎麼不說啊,還特意打個電話。」

  「我忘了不行嗎。」陸詢的聲音有點氣鼓鼓的,「我掛了。」

  錢唯掛了電話,還有點摸不著頭腦陸詢到底想找自己說什麼,不過錢川來了以後,她就把這檔子事給忘了。

  「錢唯,我蛋糕已經訂好啦,你有什麼東西要帶回家嗎?我來幫你拎。」

  錢唯看著她眼前幫她把大包小包提起來的錢川,還是忍不住感慨,有個弟弟就是好啊。

  然而今天的錢川不同於以往,他有些鬼鬼祟祟的,不斷催促著錢唯趕緊和自己一起走,今天天氣挺熱的,他竟然還圍了塊圍巾,把大半張臉都遮起來了,這裝扮實在很怪異,錢唯和他走在一起,都能感受到路上行人的目光。

  「你是不是生病了?這天這麼熱……」錢唯說著就想把圍巾給扯了。

  結果受到了錢川的竭力抵抗,他崩潰道:「你不懂,我好不容易才甩開李琳琳,我真是怕了她!她現在各種給我手機發短信表白,你能想像嗎?一個小時裡,我就收到了40多條短信!!!我真的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原來被人追也充滿了危險!有時候人太優秀了真的是一種煩惱啊!」

  「……」

  好不容易上了車,錢川一看危機解除,終於解開了自己的圍巾:「對了,除了李琳琳,我最近還有個很困擾的事。」

  「啊?」

  「就你們學院那個陸詢啊。」錢川頓了頓,壓低聲音道,「說出來可能你不相信,但是我覺得他最近看我的眼神,有點怪怪的。」

  錢唯:!!!

  「他原本見了我不每次都鼻孔長在頭頂的那副模樣嘛,都不帶正眼看我的,一整個就藐視人類的那個德行,我之前和他打招呼,他也都愛理不理的,反正就給人感覺挺欠打的,結果你知道嗎?!好像從上周開始,他對我態度突然360度大轉彎了,讓我完全猝不及防,就突然和換了個人似的,竟然每次見到我都主動和我打招呼了!前幾天我們都有一起打籃球,然後哦,我有時候猛一抬頭,好幾次都發現他若有所思地在看我,我就多留個心眼,然後就發現,真的啊!!不是我錯覺,他最近真的很關注我!!!甚至主動來問我要了電話號碼!!有時候還會對我笑!這樣搞得我真的很害怕啊!!!」

  錢唯有些不明所以:「你害怕什麼啊?人家對你友善還不行了?」

  錢川反應很激烈:「你不懂你不懂,陸詢這個人,不可能無緣無故就對人態度這麼大轉變的,我現在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錢川頓了頓,「你要給我保密啊,我偷偷告訴你,我覺得他看上我了!」

  「???」

  「真的!」錢川信誓旦旦,「你看吧,這麼一想,一切就有跡可循了,過去很多事都解釋的清楚了,我甚至懷疑他我競爭梓心,都只是為了引起我興趣的套路!因為梓心,我確實也連帶著關注了不少陸詢的事,他不就是想這樣嗎?想得到我的目光!平時對我愛理不理也是為了掩蓋他的真實情感,畢竟那種驚世駭俗的感情,流露出來我肯定會嚇跑的啊!」

  「不可能啊……」

  「你聽我給你分析。」然而錢川這次顯然也觀察了陸詢一段時間,他舉了好幾個例子,最終竟然連錢唯也變得半信半疑起來。

  「說實在的,我現在都突然有點同情陸詢了,畢竟我不可能回應他,他注定只能擁有一段求而不得的單相思了。」錢川歎了口氣,他摸了摸自己的臉,「你說我長得就有這麼驚才絕豔?不僅吸引女的連男人都逃不開我的致命誘惑?」

  「……」

  錢川,我覺得你還是想多了吧……

  ******

  不管怎樣,錢唯就這麼一路聽著錢川自戀著回到了家。錢媽媽已經準備好了一桌的飯菜,一家四口其樂融融地吃了晚飯,飯後錢唯洗了碗收拾了桌面,錢川則幫著把家裡的地板拖了拖,錢爸爸和錢媽媽就樂得清閒坐著看起了電視劇。

  忙完了家務,錢川趕緊找了個理由躲進了自己臥室,錢唯看他迫不及待拿出手機的架勢就知道他是要聯繫莫梓心了,這小子目前還在熱戀期,每天都「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似的。

  錢唯收拾好後本來想再去整理下書櫃,然而她剛準備動手,就接到了劉詩韻的電話。

  「錢唯!我,我有個消息要和你第一時間分享!」劉詩韻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洪亮,這次帶著一絲含羞帶怯已是非常難得,「我脫單啦!」

  錢唯有些意外,但也覺得情理之中,她由衷地為劉詩韻高興道:「恭喜恭喜,唐律表白了?」

  劉詩韻嘿嘿嘿笑笑:「是啊,就剛才晚上一起吃完飯散步嘛,他就突然過來牽了我的手,對我說很喜歡我,我完全就是他的夢中理想女友。」劉詩韻的語氣就能聽出她還完全沉浸在愛河裡,「說實話,唐律真的好帥啊,每次看他的臉我就覺得很下飯,我真是第一次理解了秀色可餐這個詞的意思,感覺自己賺翻了啊哈哈哈哈。」

  錢唯聽著劉詩韻分享著她的小心事和小快樂,光是這樣她也覺得特別美好,少女這樣忐忑又小鹿亂撞的心境,一生能有多少次呀!兩個人又嘮嗑了些別的,結果話還沒說完,劉詩韻那邊唐律的電話就也打進來了,錢唯趕緊和劉詩韻打了個招呼就拜拜了,不打擾她談情說愛。

  掛了電話的錢唯躺在床上,她的臥室有一大片落地飄窗,此刻沒有拉上窗簾,直接就能看到這個城市的上空,錢唯家坐落在老城區,相對來說社區很安靜,周邊也沒有太多的高樓,她頭頂的夜空裡沒有那麼多城市燈光的污染,還是靜謐幽藍的模樣,甚至還能看清錯落的星點。

  錢川脫單了。莫濤脫單了。劉詩韻也脫單了。

  不管是多親密的朋友和親人,談戀愛以後,總是會花費更多的精力和戀人在一起,無可厚非的人之常情,但這一刻,孤家寡人被留下的錢唯,竟然也忍不住也有些寂寞了

  沒來由的,就想到了陸詢。錢唯拿出手機,翻了翻通訊錄,眼睛定格在「陸詢」兩個字上,鬼使神差的,錢唯這一刻竟然有點想念陸詢。

  她又翻了翻來電往來記錄,才驚愕地發現,自己這一個月來大部分通話記錄竟然都來自陸詢。

  這個時候,陸詢在幹什麼呢?在打球嗎?還是在宿舍裡睡覺?還是去哪裡散步了?

  錢唯突然意識到自己竟然真的很想知道陸詢的動態,她甚至有點想念陸詢的聲音。

  如此胡思亂想了很久,錢唯就這麼躺著迷迷糊糊睡著了,半睡半醒間她仿佛聽到手機鈴響,然而惺忪著拿起來一看,並沒有來電。

  沒有陸詢的來電。

  不知道為什麼錢唯就有那麼點失落。

  這一夜睡得也不踏實,錢唯做了個夢,夢裡場景七零八落毫無邏輯可言,她只記得自己參加了一場婚禮,婚禮場面宏大,賓客拼命鼓掌,然後新郎出現了,錢唯看到對方的臉,她竟然是在參加陸詢的婚禮,新娘蒙著白紗出場,錢唯努力想看清新娘的臉,然而那層白紗就像是蒙在對方臉上的一層白霧,怎麼也看不真切……

  這一覺明明睡了十個小時,然而醒來的錢唯心情有點複雜,她深吸了一口氣,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雖然陸詢現在是單身,但他早晚也會脫單的啊,他那麼優秀,他是站在金字塔頂的人,不是莫梓心也會有別人,自己跟著失落什麼勁?

  *****

  相比錢唯,錢川顯得各種紅光滿面,一大早,他就獻寶似的拿出了自己的禮物,錢唯也拿出了自己給錢媽媽準備的禮物,她很快調整了好了心情,開始洗菜,今天錢媽媽生日,錢唯和錢川準備大展身手給媽媽做一頓愛心午餐。

  「叮鈴鈴」

  錢川一聽到門鈴聲就衝到了門口:「是不是我訂的蛋糕送來啦。」

  「是蛋糕嗎?」錢唯一邊處理手裡的菜一邊探頭問。

  「不是!」錢川手裡沒有捧著蛋糕盒子,而是捧著一束非常漂亮的鮮花,他看了一眼錢唯,「你給媽媽訂了花?」

  錢唯也有些疑惑:「沒有啊!」

  「那誰送的?老爸?」錢川抓了抓頭,「不應該啊,老爸沒那麼浪漫,他都直接給媽媽包紅包……」他一邊說著一邊觀察了下這捧花,然後終於找到了玄機,「哎,這兒有卡片!還有一封信!」

  「送給美麗的阿姨,祝您生日快樂!」錢川念完,還是百思不得其解是誰送的,他接著打開了那封信。

  結果錢唯還沒來得及走過去,就聽到錢川哀嚎了一聲。

  「李琳琳能不能放過我!!」他捧著頭,相當頭痛的模樣,「她竟然追蹤到了我們家的地址,還打聽到媽媽生日,想著來討好!我都拒絕她了,她怎麼就不聽啊,還給我寫表白信!這種女的太可怕了!!」

  等錢唯洗好手從廚房裡出來的時候,錢川已經如丟燙手山芋一樣把那封信避之不及般地丟到了一邊去,錢唯有些好奇地走過去想看一眼,就馬上被滿臉苦痛的錢川給制止了。

  「別看!為了你的安全考慮!」

  錢唯:???

  錢川一臉沉痛:「寫的太肉麻了,我就掃了幾眼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什麼『本想等週一你回學校了當面和你說,可我高估了我自己,喜歡你喜歡到一天也等不及』,還有『雖然我可能並不是你喜歡的類型,但為了你,我願意努力變成你喜歡的模樣』……」錢川摸了摸胸口,「而且讓我意想不到,李琳琳這傢伙竟然挺自戀的,還說什麼『你是我唯一一個也是最後一個主動追的人』,這也太假了!我明明聽說她倒追了十來號人了!不過錢唯,說實話,李琳琳這麼搞我真是有點害怕啊,她這表白信看起來完全是不追到我誓不甘休的姿態啊,而且難道她真的為了我要去減肥啊?還說要變成我喜歡的樣子,我有種不好的預感,我覺得她這次是來真的了,我可能和她說不通了……」錢川緊緊攥著信,眉頭緊鎖,「我以前真的從沒想過被人喜歡竟然也會是一種負擔,這可怎麼辦?」

  「你清楚直白地拒絕過她了吧?」

  錢川點了點頭。

  「那就行了,你表態過了,之後你要做的就是冷處理,別回應,就當沒收到這封信就行了。」錢唯拍了拍錢川的肩膀,「你放心吧,再深沉的愛,也經不住這打擊的。」

  錢唯說完,才轉身繼續回廚房,只留錢川繼續站在客廳裡嘀咕。

  「不過還別說,李琳琳的字竟然挺好看的,她本身性格軟綿綿的,字竟然很硬氣,比我寫的還man,我是不是得練練字了?至少練個簽名什麼的,沒准以後走紅了還有用……」

  「……」錢唯心想,你還是省省心吧,這想的也太多了。

第四十八章

  123  錢川訂的生日蛋糕正好在中飯前送到,一家人和和美美地為錢媽媽慶了生,下午的時候,錢唯和錢川就陪著錢爸爸錢媽媽一起去了家附近新開的商場,錢唯之前靠著打工小賺了一筆,這次挺大手筆地給爸媽都買了不少禮物,購物結束後一家人又看了個搞笑電影,一天有些忙碌但也相當充實。

  晚上回家後,錢唯又收到了劉詩韻的電話,她和唐律正式交往以後,週末就自然而然膩歪在一起了。

  「他帶我去聽了那個鋼琴演奏嘛,其實我一聽那個音樂就犯困,最後只好強忍著沒睡,為了怕露餡,我還特意在這個演奏會之前狂補了鋼琴和古典樂知識,昨晚熬夜看到了兩點。」劉詩韻感歎道,「我要高考時有這個拼勁,恐怕我現在都在清華北大了。」她有些嬌羞,「不過誰叫唐律值得呢,他實在太完美了,讓我感覺自己不努力補充這些高雅的知識,都配不上他!」

  「哎,對了!」劉詩韻說完她的唐律,似乎終於想起什麼事似的,「今天演奏會結束我遇到莫梓心了,她竟然也喜歡鋼琴,還懂挺多的,因為錢川回家給阿姨過生日,她就一個人來了,後來我就約她一起吃了個飯,正好有她在,偶爾我知識儲備不夠摸不准應該怎麼接話題的時候,有她在就不至於冷場。」

  「不過錢唯,還記不記得以前我們說過的話?」

  「嗯?什麼?」

  「就是咱們以後彼此都交了男友,要湊一桌四個人打麻將啊!」劉詩韻不無惋惜道,「至少來個四人約會什麼的,平時出去逛街啊玩啊都比較熱鬧!結果我都脫單了,你的對象呢?連個影也沒有!莫濤我本來瞧著不錯,結果竟然是個幌子!」

  「你確定唐律會打麻將?你牌品這麼差,就算他會打,我看和你一起打完一局,他也要和你怒分手了!」

  兩個人又隨便扯了些有的沒的,錢唯才掛了電話。

  一看時間,竟然也不早了,錢唯突然意識到,今天的陸詢也繼續沒有來電。

  之前明明回家前陸詢還特意打電話說要請自己吃個飯的,似乎是有什麼事要商量的模樣,錢唯拿著手機有些猶豫,但最終她還是沒給陸詢打電話,畢竟自己主動去找的話像提醒陸詢請自己吃飯似的,這多不好。

  然而明明這麼勸慰自己了,錢唯還是時不時看著牆上的掛鐘,看完掛鐘,又下意識拿起手機看看有沒有未接來電,可惜自己內心裡等待的那個電話號碼,一直沒有亮起。

  錢唯的這種行為大概重複的頻率太多了,連錢川也意識到了她的不尋常。

  「錢唯,你是不是最近也談戀愛了?」

  「啊?」

  錢川朝著她努了努嘴:「你剛才十分鐘裡,看了六次手機。你知道你這行為完全就像是剛熱戀的人嗎?我剛談戀愛時也是這樣的,十分鐘裡看N次手機,如果沒有對方的資訊就會很失落,覺得好像被拋棄了,全世界都灰暗了,做什麼都很煩躁很無精打採;要是正好收到對方的資訊,哪怕就是一個表情,也會心裡雀躍的不行,感覺世界又亮起來了,反正熱戀初期就這樣,恨不得和對方黏在一起,分開一會兒也想的要死要活的。」錢川精明地看了一眼錢唯,「莫濤那事我聽說了,你不是人家真女朋友,所以說,現在你是在等誰的電話?我倒是要看看,誰那麼有本事,讓鋼鐵直男一樣的你魂不守舍啊。」

  錢唯下意識掩飾自己情緒地反駁道:「你別胡說,我這是有要緊事,等電話呢。一邊去一邊去。」

  錢川卻很欠扁地沒走開,他打量了幾眼錢唯,突然變得表情頗為同情起來:「你完了錢唯。」

  錢唯:「啊?」

  錢川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了,你確實沒有陷入熱戀,你這個狀態,看起來應該是暗戀或者單相思。」

  錢唯的心中莫名其妙的有些煩躁和不安:「你在說什麼跟什麼啊!」

  「你這明顯就是喜歡上了某個人卻還不自知,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陷入暗戀了。」錢川一臉感情專家的表情,「你完了你完了,誰先喜歡誰就注定是弱勢啊,錢唯。」

  錢唯辯解道:「你再亂說我揍你了啊!」她嘟囔道,「就,就一個朋友,之前因為點事一直每天都有聯繫的,這兩天突然沒聯繫就有點不習慣了而已。」

  錢川沒有再和錢唯爭辯,因為莫梓心的電話來了,這傢伙喜滋滋地跑一邊煲電話粥去了。

  然而他的話卻讓錢唯有些不安起來……

  「既然越發發現你的優點,讓她要習慣你在她身邊出現,等她發現自己已經依賴你的時候,你再後撤,比如藉故消失個兩天,這兩天裡就不要主動了,她就會發現,啊,原來我非你不可,你不在渾身都覺得不自在……」

  鬼使神差的,錢唯突然就想起了自己之前對陸詢的那一番「諄諄教誨」。她想,這情況發展的有點不太對啊……怎麼看怎麼覺得之前自己傳授給陸詢的招數,都和現在對上了……

  錢川的話也讓她有些驚醒,她有些惴惴不安地想,自己怕不是有點喜歡陸詢吧……

  錢唯照了照鏡子,拍了拍自己的臉:「錢唯啊錢唯,你現在的思想很不理智很危險啊……」

  ******

  然而這一晚,雖然陸詢的電話沒來,李崇文的倒是來了。

  「錢唯,周日晚上有空嗎?」李崇文的聲音裡帶著難掩的快樂和難得的輕鬆,「我想請你吃個飯,之前一直是你請我吃飯,這次我剛發了打工的工資,說什麼也要請你吃一頓回報。」李崇文頓了頓,又輕聲笑了下,「最近真是好事連連,實在值得慶祝一下。」

  「什麼好事呀?」

  「等你來了再一起告訴你。」

  錢唯也笑了:「那行!」

  兩人約好了時間地點,錢唯特意挑了一家學校附近性價比不錯,人均消費不高的家常菜館。

  *****

  周日的晚上,錢唯匆匆趕上了回學校的車,雖然各種掐著時間,但因為堵車,等她趕到那家家常菜館的時候,已經離和李崇文約好的時間過了五分鐘。

  李崇文挑了個靠窗的位置,錢唯走近的時候,他正低頭看著菜單,見了錢唯,才抬起頭來對她燦然一笑。

  「我剛先大致點了些菜,你看看你還有什麼補充或者要替換的?」

  錢唯拿過點餐單一看,有些驚訝:「你這點的也太多了吧!我們倆哪吃得下這麼多啊。」

  結果李崇文還沒來得及回答,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就插了進來。

  「不止你們倆,還有我。」

  錢唯下意識循著聲音一看,更驚訝了:「陸詢?你怎麼也在?」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曖昧的飯店燈光下,陸詢的臉色看起來差極了,雖然他還是原來那副模樣,剛才那句話用詞上也很正常,但錢唯總覺得他的語氣充滿了怨氣。

  對於錢唯下意識的提問,陸詢顯得臉色更差了:「哦,看來我是打擾你們了。」

  然而雖然嘴上陰陽怪氣地說著「打擾」,可陸詢卻也沒有就此不打擾,相反的,他挺利索地往錢唯和李崇文中間的座位上一坐。

  李崇文對錢唯笑笑:「我和你打電話時候陸詢正好來我們宿舍串門,他聽說我們要來這家餐館挺激動的,就想一起來,他想來試試這家餐館挺久了,但一直沒找到同好。」

  錢唯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陸詢,沒搞錯吧???以她對陸詢的瞭解,這傢伙不論什麼時候,都應該看不上這種家常菜小餐館啊,難道年輕時候的他真的就這麼接地氣???

  被探究的陸詢沒說話,只是喝著菊花茶,一杯接一杯的,還沒點餐,這茶水就加了一次又一次,今天的陸詢簡直像一個大型水牛。

  錢唯有些擔心:「你怎麼這麼口渴啊?」

  陸詢瞥了她和李崇文一眼:「我上火,火氣大,只能喝菊花茶敗火。」

  「哦……」錢唯眨了眨眼,「不過就算是水也別一次性喝太多,腎髒負擔會很大的,一個不巧起來還會水中毒的。」

  這句話不知道又怎麼刺激到陸詢了,他黑著臉:「我的腎好得很,不勞費心。」說完,就又舉起茶杯,咕咚咕咚喝了好多菊花茶。

  錢唯有些莫名其妙,今天的陸詢這是怎麼了?吃□□還是吃槍子了?這上火的果然挺嚴重啊!

  最終錢唯決定先不理睬陸詢,而是把臉轉向了李崇文:「對了,你電話裡不是說有好消息要和我分享嗎?是什麼呀?」

  李崇文笑眯眯的:「我妹妹這次學校的高考摸底測試考的特別好,之前我鼓勵她參加的高中生科技競賽她還拿了個一等獎,不僅拿到了獎金,等寒假的時候還能代表學校去澳大利亞參加一次科技冬令營,按照她現在這個勢頭,之後高考沒准也能考上我們A大當校友了。」他喝了口茶,「另外就是我之前在家教的學生成績也提高了百來名,我也挺開心的,總之都是好事連連,我媽身體最近也有了點起色,總覺得最近日子是越過越好了。」李崇文看了一眼錢唯,「說起來我總覺得你好像是我的幸運星之類的,好像自從遇見你開始我運氣就變得挺好的。」

  因為沒有再不規律飲食,如今的李崇文臉色健康眼神明亮,錢唯看著他的人生越來越好慢慢步上正軌,只覺得由衷的高興:「那可能我真的是個幸運之星也沒准,所以正好把我的幸運分你一半。」

  這家家常菜館上菜挺快,沒一會兒菜就齊了,錢唯和李崇文聊完近況,又聊了聊別的,這個過程中陸詢一言不發,只是埋頭吃飯,甚至看也沒看錢唯和李崇文,錢唯看他那個樣子,有些相信他確實是為了吃這家飯店的菜而來的。

  李崇文剛吃了沒多久,電話就響了,他抱歉地笑笑:「你們先吃,我去接個電話。」

  結果李崇文前腳剛走,剛才還一直沉默吃飯的陸詢就開了口。

  「還幸運之星。」他冷冷哼了聲,「當代大學生怎麼還相信封建迷信,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裡,不掌握在虛無縹緲的運氣手裡。」

  「……」

  「還運氣分他一半,你怎麼不分我一半?」

  錢唯看了眼陸詢:「不是你剛才教育我不要相信這些運氣不運氣的說法嗎,你忘了法學生應該講邏輯嗎,既然不信運氣,分給你幹啥……」

  陸詢皺著眉頭抿著嘴唇,氣呼呼地看了一眼錢唯,沒說話,只是拿起大杯菊花茶又咕咚咕咚狂灌了下去。

  他喝完這一大杯,似乎心情才有所緩和,陸詢又看了一眼錢唯:「你就沒有什麼想要和我說的嗎?」

  「我?」錢唯指了指自己,「沒有啊,我沒什麼要說的。」

  結果這句話不知道又怎麼觸到了陸詢的逆鱗,他好不容易被那一大杯菊花茶安撫下來的情緒,顯然又炸了,錢唯總覺得,如果現在給陸詢畫個形象的話,他大概是吹氣的河豚。

第四十九章

  123  沒一會兒,李崇文就回來了,而陸詢則又灌起了菊花茶……

  好在李崇文回來後,陸詢也就開始悶頭吃飯,三個人,氣氛倒也算得上融洽緩和。

  「對了,錢唯,以後不用給我送水果了。」李崇文突然想起來,「我現在做家教的那家人對我很好,每次去輔導他家孩子功課都給我準備老大一盤水果,不勞煩你再給我裝好了切成片了。」他有些靦腆,「之前真的謝謝你了,還連續給我帶了那麼久的早飯。」

  李崇文的話音剛落,陸詢幾乎就目眥欲裂地抬起了頭,他看向李崇文,聲音都拔高了幾個度,連平時裡那高雅出塵的勁頭都不再維持了:「她給你送了很久早飯?」

  李崇文點了點頭:「是呀,錢唯說為了變相督促自己早起學習,就給我買早飯,作為回報,讓我給她補習刑法就行,我一開始還以為她開玩笑,沒想到她堅持了兩個多月。」

  陸詢的表情很難看:「她還給你送切好片的水果?」

  李崇文有些不好意思:「我在給錢川做英語家教,每次她都是讓錢川帶來的,說要尊師重道,其實我哪裡算是什麼嚴格意義上的老師呀,就是個業餘的。」

  錢唯心生不妙,陸詢的表情讓她很有危機感,不知沒來由的就有些心虛,她努力想要岔開話題:「來來,吃點這個白斬雞,真的很好吃啊!大家趕緊吃吧!」

  結果陸詢不僅不吃,還索性放下了筷子,他看了一眼錢唯,然後盯著李崇文:「她是不是給你送過鳳梨?」

  李崇文愣了愣,隨即點了點頭:「是有。」

  「鳳梨從發芽,到成長,再到燦爛的盛開、結果都能心無旁騖,行者無疆,即使方寸之土,也要深入精髓,帶著追求完美的信念,所以鳳梨象徵著完美無缺?」

  李崇文有些意外:「哎?你怎麼也知道?這是什麼鳳梨的廣告詞嗎?是我太落伍了不知道?」

  錢唯:「……」讓我死了吧……她怎麼也想不到,陸詢這個傢伙把對法律條款的過目不忘本事,也運用到了平時的生活裡,他竟然連自己這段隨口胡謅的馬屁詞也記得一清二楚……

  雖然說其實就算被撞破了自己一套說辭拍兩個人馬屁也沒什麼,但錢唯此刻在這種氣氛裡卻有點冷汗連連,陸詢的表情太臭了,看起來像是要氣爆炸了一樣,讓錢唯覺得自己仿佛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行為。

  陸詢一聲不吭,惡狠狠地看了錢唯,然後又開始猛灌菊花茶了……

  氣氛一時之間有些詭異,錢唯小心翼翼的不敢輕舉妄動,李崇文倒是沒意識到錢唯和陸詢之前的暗流,講著自己家教裡遇到的一些趣事,然而錢唯第一次有些心不在焉,她的心裡有點亂,這一刻連她自己也有些意外,她才意識到陸詢的情緒對她有這麼大的影響力,他看起來氣瘋了,一張臉上一會兒青一會兒黑的。

  一頓飯,明明菜品不錯,但吃到最後,錢唯竟然也沒吃出什麼味道來。

  到結帳的時候,李崇文本來拿出錢包準備付錢,卻被告知已經付過了。

  李崇文有些愕然:「陸詢你付了?」

  「嗯。」

  李崇文挺不好意思的:「這頓本來應該我請的,結果反而叫你給付了。」

  陸詢的聲音硬邦邦的:「本來這頓飯是你們兩個人吃的,是我硬要自己來,導致變成了三個人,你們都在聊天,都是我在吃,光是喝茶就喝了幾壺,我付錢是應該的。」

  這話怎麼聽怎麼覺得味道怪怪的……

  幸好李崇文並沒有時間多想,三人剛走出飯店,他就接到了電話。

  「好的,好,你別急,我馬上過來。」

  掛了電話,他的表情很焦慮:「剛接到我妹妹班主任電話,說她剛才被自行車撞了,雖然沒大事,但擦傷有點嚴重,現在送去市立醫院了,我馬上趕過去。」他朝錢唯抱歉笑笑,「今天不能送你回學校了,這頓飯也沒請成,下次我們再約!」

  錢唯趕緊揮了揮手:「趕緊去吧!」

  「還下次再約。」李崇文剛走,剛才一直沉默不語的陸詢就仿佛打開了開關,他冷冷哼了一聲。

  「陸詢,你今天都這麼陰陽怪氣的怎麼回事?是有什麼事要和我說嗎?心情不好?到底怎麼了?」

  陸詢板著一張臉:「你心裡清楚。」

  錢唯一臉茫然,我清楚?我應該清楚什麼?難道還是因為莫梓心?因為自己的弟弟錢川搶走了她?

  可惜不論錢唯再怎麼勸誘,陸詢也不肯再開金口。兩個人就這麼並排著朝學校裡走,周日的晚上,來往穿梭的都是一男一女的搭配,不論是小情侶還是戀人未滿,都有說有笑親密無間的,唯獨錢唯和陸詢這兒氣氛詭異,相伴無言。

  可惜就算陸詢臉色再臭,因為他出挑的長相,就氣成這德行了竟然來往女生還多少會看上他一兩眼,錢唯只想感歎人生的不公平,長得好看的人吧,連莫名其妙生氣起來都很好看。

  這一段路回學校還有點時間,這麼一直詭異的沉默著實在太尷尬了,錢唯努力想要找到話題拉開局面。

  「你發現沒,你這麼走了一路,路上好多女生都在看你,就算那些身邊有伴的也有好幾個會下意識看你一眼。陸詢,這說明你真的是個非常有魅力的男人,你值得最好的!我相信你,你肯定會很快脫單的!」

  「下週末你有空沒有?要不出來聚聚?劉詩韻說學生會有活動,醫學院和舞蹈學院那邊都會參加,這兩個學院女生比例高,美女比例也高,我聽說那邊好多女生都聽過你名字,都挺想認識你的,要不一起來?」錢唯想了想,補充道,「我上次也說過,咱們法學院的吧,找物件沒必要再找個同專業的,家裡有一個懂法律的能維權就行了,兩個都懂法律,是準備幹啥?說難聽點,這種兩個法律專業的,萬一未來結婚以後婚姻出現問題鬧離婚,都能給彼此互相挖坑,專業互撕,就像我們上次職業大賽那時候模擬的,多不好你說是吧。其實我覺得我們學法律的,找個醫學院的就不錯,現在醫療資源太稀缺了,家裡有個學醫的吧,以後家人孩子有個病的,還能馬上托關係找到人給立馬看了,你也知道,現在要是醫院沒有認識的人,就算是重病要住院也沒床位給你住……」

  可惜錢唯這些話說完,陸詢的臉色不僅沒有緩和,反而更臭了,如果剛才只是重新開始活動的休眠火山,那麼現在的陸詢就仿佛是一座隨時等待噴發的活火山了……

  錢唯小心翼翼試探道:「你不喜歡醫學院的?」

  陸詢這次終於出聲了,他的聲音雖然仍舊平靜,都顯然是努力壓抑過的後果,因為陸詢似乎氣得渾身都在微微顫抖了,他惡狠狠地盯著錢唯:「難道找醫學院畢業的物件就安全?找法學院畢業的物件為了離婚頂多也就用專業知識大打出手,學醫的萬一用專業知識給你下毒?錢唯,按照你這個邏輯,就不用找物件了,都沒在一起,你為什麼總是已經預設了未來的糟糕收場?」

  行行行,那我們不要醫學院的還不行嗎?

  錢唯再接再厲:「別急別急,劉詩韻組織的那個活動還有舞蹈學院的參加的,舞蹈學院的好啊,跳舞的,有氣質,身材好,帶出去倍兒有面子!而且嚴格來說,舞蹈這種也是被歸為藝術的,找個舞蹈學院的,四捨五入等於找了個藝術家啊!多高雅!」

  可惜不論錢唯怎麼說,陸詢的臉還是往越來越黑的方向一去不復返……

  錢唯看了眼陸詢的臉色,有些不敢說了,她總覺得,自己好像越說,越是起到反作用,陸詢身上好像起了一把火,這次本來在這兒澆水滅火了,結果澆著澆著,竟然發現提著的不是水,是汽油……而陸詢這狀態,都快燒焦了……

  兩人正走到了一條小巷,穿過這條小巷就能抄近路回學校,然而這條路很少有人知道,夜色中的小巷,沒有一個人,只有偶爾響起的狗叫,陸詢緊緊抿著嘴唇,一言不發,兩人之間彌漫著夜色和沉默。

  陸詢的腳步突然慢了下來,走到小巷的最深處,他突然停了下來。

  錢唯有些意外,然而還沒等她問出口出了什麼事,陸詢就朝她轉過了身,他的表情隱在昏黃的路燈裡,只剩下那張臉的輪廓,英俊又鋒利。

  錢唯愣愣地站著看著他,下一秒,陸詢動了起來,他冷著臉朝錢唯走了過來,然後惡狠狠地把錢唯推到了小巷的紅磚牆上。

  這一切就發生在電光火石的瞬間,錢唯措手不及,等她意識過來,自己已經無路可退,身後就是牆壁帶了點微涼的觸覺,而前面,是陸詢放大的臉,他離自己是那麼近,近到錢唯有種彼此在分享呼吸的錯覺,而陸詢就這麼惡狠狠地盯著錢唯,他的兩隻手撐在錢唯身側兩邊的牆壁上,這個姿勢完完全全把錢唯鎖定住了,她被逼著無法後退也無法轉身,只能這麼與陸詢對視。

  「錢唯你是不是要氣死我?」陸詢的額發微微垂落,他的睫毛纖長,在路燈下拉出了不可思議的長度,就那麼撲閃撲閃的,他的眼神緊緊盯著錢唯,聲音帶了點咬牙切齒,然而表情卻有一點狼狽。

  眼前的陸詢,像夜色裡盛開的曼陀羅,美麗,但卻致命,錢唯又聽到了自己胸腔內劇烈的心跳聲,潛意識告訴她,這很不妙。

  下意識的,錢唯甚至沒搞清楚為什麼,自己就慌亂起來,她詞不達意地解釋道:「我……我沒有幫錢川撬你牆角,我真沒想氣你……」

  然而她的話音還沒落,那些剩下的語句就消失在了溫軟的唇裡。

  陸詢吻住了她。

  這是一種非常奇異的矛盾感受,明明陸詢的姿態是那麼兇狠,然而這個吻,卻稱得上猶如對待珍寶般小心翼翼和溫柔。

  這個瞬間,錢唯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反應,她的手不知道該往哪裡放,好像一切都是混亂的,一切都讓她無所適從,她的腦海裡像是新星爆炸,只覺得在燦爛的強光裡眩暈無主。

  這個吻太突然了,以至於錢唯完全忘記了自己應該做出什麼反應,她隻呆呆地盯著眼前陸詢放大的側臉,他微微閉著的眼,他輕輕抖動著的扇形睫毛,他好看的下顎線,他輕輕觸碰到自己又微微錯開的鼻樑,還有近在咫尺的那種讓人腿軟的荷-爾-蒙,錢唯覺得自己渾身的溫度都跟隨著此時兩人相接的那兩片嘴唇在升溫,錢唯感覺自己快不能呼吸了,她的所有感官似乎都集中在了兩個人相交-纏的唇舌裡,那種濕-潤的、帶了點薄荷味的、熱烈的、躁動的觸覺……

  這個吻猶如探戈,陸詢引領著,而錢唯不自覺地在他的霸道強勢裡跟隨,舌尖試探,觸碰、收回,又輕輕交纏,原始的挑逗,情緒的撩撥,充斥著荷-爾-蒙和腎上腺素,錢唯只覺得自己的呼吸也跟著陸詢一起急促了起來。

第五十章

  123  直到陸詢最終抬起頭,錢唯才覺得重新獲得了空氣。

  陸詢的這個吻或許並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然而錢唯卻覺得兩個人仿佛吻了一個世紀……

  錢唯甚至有些脫力,她靠著牆,撫著自己的胸口,無助地看著陸詢,輕輕喘息。

  陸詢似乎受不了她那個眼神的模樣,他偏開了頭,移開了自己盯著錢唯的視線,聲線帶了點沙啞:「我不喜歡莫梓心。」

  錢唯的腦子有些遲鈍:「你真不喜歡她了?」

  「我不喜歡她!」陸詢的聲音聽起來氣呼呼的,他頓了頓,才終於回過頭來,快速地瞪了錢唯一眼,「我喜歡你啊,白癡。」

  彗星撞地球、水蛇吞大牛、屎殼郎再也不愛滾糞球……錢唯心裡的震驚不外乎於此了,她隻呆呆地看著陸詢,感覺自己的大腦已經徹底死機了……

  對於她呆愣的行為,陸詢似乎非常生氣:「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裝作這麼震驚幹什麼?一定就要把我逼到這一步你才高興?」

  「我沒有……」錢唯下意識就開始搖頭。

  陸詢板著臉,他的表情在曖昧的光線中有些更加晦澀不明,他看了一眼錢唯,然後側開了頭:「你別說了錢唯,先聽我說。我覺得我要鄭重地和你聲明一下我的態度。」

  「啊?」

  「你不要太過分了。」

  「唉?」

  「我今天實在是忍無可忍了。」

  陸詢的表情和心情看起來都糟糕透了,他那張俊臉徹底黑了,像是罩著一層烏雲:「你不要仗著我喜歡你,就覺得可以對我為所欲為。」

  錢唯:???在今天之前,我都不知道你喜歡我啊……

  陸詢似乎打定了主意,他根本沒看錢唯的表情,而是繼續一股腦地說道:「我以前不知道,現在總算是見識到了什麼叫做三不女生,不拒絕,不主動,不負責,你對我就是用的這種策略。」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惡狠狠的,「我已經看穿了!你既給我買早飯,也給李崇文買;既給我送水果,也給李崇文送;既對我用鳳梨來暗示好感和讚美,也對李崇文這麼暗示!你原來就想著腳踏兩條船,坐享齊人之福,所以對我之前的表白,既不回應,但也不拒絕,甚至還當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但是我要告訴你,你這樣的計畫是做夢,我是不會讓你得逞的。」

  錢唯:「等等……」

  陸詢卻像是鼓足了畢生的勇氣般,根本不容錢唯打岔:「我陸詢是不會接受當一個沒名分的人的,我告訴你錢唯,雖然之前喜歡你,但我決定今天起不再喜歡你了,這是我的驕傲,也是我的原則!所以你也不要再妄圖掌控我的情緒了!不要再找我了!」

  錢唯的心裡充滿了震驚和混亂,陸詢在說什麼???他在這之前什麼時候對自己表白過?不過先等等……

  「那個,我就是……想問問,既然你已經決定不喜歡我了,為什麼剛才,為什麼剛才還要親我啊……」

  「我沒忍住。」

  錢唯瞪著陸詢,第一次見到有人能如此理直氣壯地給出這個回答,因為太理直氣壯了,甚至讓人覺得這樣的發展十分合理,沒什麼好指責的,畢竟只要是個人,都有自製力薄弱的瞬間,陸詢只不過是沒忍住而已啊,這很正常。

  錢唯只覺得從那個吻後一切都亂了套,自己的思維像是一團沒有頭緒的亂毛線,然而那麼一堆線頭裡,錢唯還是抓住了一點蛛絲馬跡的細枝末節:「那個,我什麼時候不回應不拒絕不主動不負責了?」錢唯有點困惑,「我覺得這個事實認定有點問題啊……我,我在今天之前都不知道你喜歡我啊……」她感覺自己受到了極大的衝擊,聲音也充滿了不可思議,為了再次確定一般,她喃喃自語道,「你喜歡我??你真的喜歡我???」

  不提還好,一提這事陸詢顯然更氣了:「我陸詢這輩子從沒主動給人寫過情書,從沒這麼低聲下氣過,也從來沒想過改變自己迎合別人,為了你,我都破例了,表白信都寫了,你現在還說不知道我喜歡你???那要怎麼才算喜歡你,讓我當著全校的面給你表白還是大晚上到你宿舍樓下大喊?不是你說喜歡含蓄老派的表白方式嗎?!」

  面對陸詢的控訴,錢唯整個人蒙了:「表白信?什麼表白信?我根本沒收到啊,你什麼時候給的啊……」

  陸詢還是氣呼呼的,他反駁道:「不可能,我和花一起訂的,訂單已經顯示簽收了。」

  花?表白信?錢唯的腦海裡那些模糊的拼圖塊漸漸開始清晰,她有些恍然大悟:「週六的花?給我媽媽的花,你送的?」

  「不是我送的難道是憑空掉下來的?」陸詢有些咬牙切齒。

  那封表白信,不是李琳琳給錢川的,而是陸詢給自己的?!

  錢唯感覺自己像是被大卡車剛碾壓過又遭到後續車輛一連串二次三次碾壓的車禍受害人,她的大腦一片混沌,只是傻愣愣地看著陸詢。

  陸詢看著她這個表情,臉上有些彆扭,他看了一眼錢唯,似乎想說什麼,但又憋了憋,可惜最終還是沒憋住,他朝錢唯抬了抬眼皮:「你別這麼看我。」

  錢唯有些不明所以:「啊?我怎麼了?為什麼不能看你?」

  陸詢撇開了頭:「你再那麼看我,我又要忍不住了。」

  錢唯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陸詢是忍不住什麼,等明白過來那層意思,她好像血液在一刹那全部湧上了臉,整個臉頰都開始發燙,本來嘴巴挺利索的人,也不知道怎麼了,這一刻就這麼呆呆地站在陸詢面前,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手指下意識地絞著自己上衣的下擺,這是錢唯極度緊張時才有的小動作。

  陸詢仍舊保持著頭撇開的姿勢,他此時已經放開了雙手桎梏住錢唯的動作,一雙手已經插回了口袋裡,臉又看著小巷的深處,那張漂亮的臉上是佯裝的鎮定和自若,如果不是錢唯親耳聽到,她都懷疑剛才的對話都是她精神錯亂後的錯覺。

  昏黃的小巷路燈下,陸詢雪白的臉上也隱隱有一絲紅暈,錢唯能清晰地看到他上衣下面因為急促呼吸而微微翕動的輪廓,空氣裡彌漫著安靜,錢唯只覺得一切聲響仿佛都被這無聲的寂靜所放大,她似乎能聽到陸詢和自己彼此微微的喘息聲。

  在這惱人的安靜中,陸詢似乎終於緩了緩,才找回了一貫的矜持和冷靜,他咳了咳,自然地轉回了主題:「所以說,你沒有收到信?」

  錢唯紅著臉,繼續神經質地捏著衣角:「我壓根不知道這事……」

  陸詢的臉色好看了些,但語氣仍有些不信,他看了錢唯一眼:「花你收到了,信怎麼會沒收到?我再三關照了店家信一定要放著的,怎麼就給我這種服務?」

  「那個……錢川最近在被一個女生糾纏倒追,他以為是哪個女生寫給他的……」錢唯只能小心翼翼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給簡單闡述了一遍,順帶還招供了錢川對陸詢的一些猜想……

  陸詢聽完,才終於露出些許接受的神色,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和,然而聲音裡那一絲怨氣還是不由自主地洩露了出來:「錢川怎麼想的,自我感覺也太良好了吧!我會喜歡他?」

  「那你不是最近突然對他態度大轉彎嗎?以你的性格,突然對人熱情,說實話確實挺可疑的……」

  明明兩個人都微微紅著臉聲音裡都帶了些氣息不穩,然而卻都還道貌岸然地佯裝著一切無異樣地正常交流著,明明心裡都糅雜了緊張害羞和些微的不安,這一來一回的問答裡,卻還猶如交流學習經驗一般一板一眼著。

  在短短的沉默後,陸詢瞥了錢唯一眼:「我討好錢川,還不是為了你?」他撇開頭,「錢唯,你是什麼腦回路,難道我做的還不夠明顯嗎?」

  錢唯搖了搖頭:「不太明顯……」

  「……」

  「而且其實也不能怪錢川認錯了表白信,誰叫你沒有署名啊……」錢唯嘀咕道,「有人表白的時候根本不署名的嗎?又不是雷鋒。」錢唯挺不理解的,陸詢這麼做事滴水不漏的人,怎麼會犯這種原則性錯誤。

  「……」陸詢忍了忍,最終還是沒忍住,他梗著脖子道,「我第一次寫,沒經驗,有點緊張。」

  能寫表白信卻忘記署名,這恐怕不是有點緊張,而是非常緊張吧……

  陸詢掩飾般地又咳了咳,他定定地看向錢唯:「先不說這個,那我再問你一遍,你的答案是什麼?」陸詢側開了頭,假意望著遠方,然而臉色卻有些微紅,「就是,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

  「額……」錢唯眨了眨眼,小心翼翼道,「那個,我突然記起來,你剛才不是說,已經看穿我了?不會再喜歡我了?」

  「你聽錯了,我沒說過這種話。」陸詢的回復十分果斷,令錢唯目瞪口呆的,他竟然就這麼直接矢口否認了,仿佛剛才惡狠狠警告著自己不要這麼過分的是另一個人。

  「……」錢唯好心地提醒道,「就在十分鐘前,你剛說過,我記得很清楚……」

  陸詢有些惱羞成怒:「錢唯!」

  「哎!到!」

  「到什麼到?!」陸詢這下耳朵全部變紅了,他的聲音惡狠狠的,「我就問你,你答應不答應?」

  這怎麼和逼良為娼似的……錢唯簡直覺得魔幻,這好好的想幫未來老闆談戀愛,結果未來老闆竟然看上了自己???

  「啪。」

  「我靠,好疼!」錢唯剛掄起自己左手狠狠給了自己一下,就忍不住用右手捂住臉頰哼起來,「太疼了……」

  清脆的巴掌聲,一下子把陸詢給鎮住了,「你幹什麼?」

  錢唯有些唯唯諾諾的:「那個啥,我就想打自己一巴掌看看這是不是真的。」

  陸詢神色複雜:「我怎麼就看上了你這麼個活寶。」然而雖然聽起來像抱怨,但他的語氣是溫柔的,錢唯抬頭,就看到陸詢正用那雙漂亮的黑眼睛看著她,他的瞳孔裡只有她。

  錢唯只覺得自己仿佛生活在一個夢裡,好像腳下踩著的是雲朵,稍微亂動一下這夢就會醒來,自己就會一個不慎跌落雲端,一切都是那麼不真實,一切也都是那麼讓錢唯措手不及。

  「你給我點時間消化消化。」錢唯努力試著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然而其實只有她知道,自己胸腔裡跳動的心臟,仿佛一個絕症病人般劇烈,她必須十分用力地按住胸口,才能稍稍遏制住那種可怕的心悸。

  困惑、愕然、不可置信、混亂,這些複雜的感情交織在一起,她的羞怯、小心跳、模糊的驚喜和猶如彗星撞地球般的情緒,就偷偷藏在這些如雜亂線團的空隙裡。陸詢,陸詢對她到底意味著什麼?

第五十一章

  123  「我、我能不能明天答覆你?」

  陸詢頓了頓,好像也只能點頭,想了想,似乎不夠放心似的,又警告性質地加了句:「這次我當面表白了,你不許忽略我,不許假裝什麼也沒發生,不許就這麼不給名分吊著我,知道嗎?」

  「知道知道。」

  「那走吧,我送你回學校,你路上就可以開始好好考慮。」

  陸詢說完,插著口袋,一臉淡然地就開始往前走,錢唯跟在他的後面:「錯了錯了!」

  他表情有些色厲內荏地回頭:「什麼錯了?」

  「你方向走錯了。」錢唯指了指另一側,「學校在那個方向……」

  「……」

  *****

  回學校步行需要十分鐘,然而這一次,這一路上陸詢都沒說話,氣氛看起來挺嚴肅,他的表情也一本正經的,一雙眼睛更是猶如之前那般目不斜視,頭也仍舊那麼高高昂著,像一隻驕傲的孔雀,然而從錢唯的角度,能清楚地看到他微微發紅的耳朵,雖然還是一臉清高藐視人類的模樣,但錢唯很想提醒陸詢,那個……你走路都同手同腳了……

  兩個人在宿舍樓門口分別,臨走時,陸詢又叫住了準備上樓的錢唯。

  「錢唯。」

  「哎?」

  「你一定要好好考慮。」

  「啊?恩……」

  「我有很多優點的。」陸詢狀若隨意道,「你考慮的時候一定要想全面點,別漏了哪個。錯過這個機會,下次就不一定有了,人還是要善於抓住時機。」

  「好……」

  *****

  直到回到宿舍,錢唯還是有點沒實感,她看了眼躺在床上捧著手機傻笑的劉詩韻,問都不用問,錢唯就知道,她肯定是在和她的那位熱戀男友唐律聊天。

  戀愛,真的有那麼有趣嗎?真的有那麼多快樂嗎?

  錢唯看著笑得傻兮兮的劉詩韻,突然就也有那麼一點羡慕和躍躍欲試……如果是和陸詢談戀愛的話,好像光是想想就挺帶感的???

  「劉詩韻,你說我要是和陸詢在一起,全校女生會打死我嗎?」

  劉詩韻這下終於放下了手機,她看著錢唯,一臉同情:「錢唯,人如果沒有夢想,活著就和鹹魚沒有差別,所以有夢想是好的!為夢想只要努力過,你的青春就不後悔!」

  「……」

  算了……錢唯心想,我還是自己一個人靜靜……

  然而剛趴到床上沒多久,手機就響了。

  錢唯接起來,手機裡傳來陸詢的聲音:「你考慮好了嗎?」能聽出他想努力維持著冷靜,然而連遲鈍如錢唯,都聽出了他語氣末梢裡洩露出來的一絲緊張。

  仿佛緊張情緒會傳染似的,不知道為什麼,錢唯握著手機,心裡也緊張起來,以至於開口說出的話,竟然都結巴了:「那、那、那個你、你不是說、說、說明天告訴你答、答案嗎?」

  「哦,我就正好沒事,突然想起來,就先打個電話問問,說不定你提前就做出決定了。」

  「……」錢唯看了看時間,這位朋友,你知道離我們分開才過了十分鐘嗎???

  「那你繼續考慮吧。」陸詢彆彆扭扭地又掛了電話。

  然而又過了一個小時,電話又響了。

  「錢唯,你考慮好了嗎?」

  「……」怎麼以前就沒發現陸詢這麼心急???

  「還沒想好嗎?」陸詢的聲音充滿了佯裝的鎮定,「都過了一個小時了,我還以為你已經想好了。」

  ……

  一旦接受了這種設定,再過了兩小時又接到陸詢電話的錢唯已經很淡定了。

  她接起來,決定主動出擊:「那個……我還沒想好……我還是明天告訴你吧……」

  這次換陸詢沉默了:「……」

  「我明天一定告訴你答案!我現在腦子好亂,而且我還有個西方法制史的論文沒寫,那個明早上課要交的,這次不交你也知道平時分要全部扣掉的,所以我晚上得先把那個寫了……」

  「拿來我寫。」

  錢唯:???

  陸詢的態度還是一如既往的霸權主義,如果不聯繫他說話的內容,錢唯總覺得仿佛是他命令自己幫他寫作業似的……

  然而,此刻這種被霸權主義「關照」的感覺,錢唯竟然覺得還不賴……她胡亂地想,我是不是腦子壞掉了???竟然覺得這麼說著「拿來我寫」的陸詢,亂帥亂帥的……心竟然不可控地撲通撲通跳起來……這可真要命啊……

  「明天寫完給你。」陸詢的聲音雖然仍舊強硬,但聽起來有些倔強的不自然,「所以你就好好考慮就行了。」

  「好……」

  ***

  這幾個小時錢唯也不知道自己怎麼過的,總覺得雲裡霧裡的,她覺得心裡好亂,想睡一會兒,可剛閉上眼,腦海裡就全是陸詢惡狠狠叉著腰問她到底考慮好沒有的模樣;她索性爬起來開電腦,隨便找了部偶像劇看,然而看著看著,就覺得不是個味兒,這個男主角長得也太寒磣了吧,都沒有陸詢長得好看,哎?怎麼想著想著又想到陸詢了?!算了,拿張鋼筆字帖練一練平靜下心情吧,然而寫著寫著,思緒又亂飛了,陸詢說給自己寫了一封表白信?好好奇啊,他到底寫了什麼呢?死錢川,怎麼就把那信誤認為是李琳琳寫給他的呢!等之後見到他一定要問問信還在不,陸詢的表白信哎!!真應該裱起來掛牆上炫耀!!!等等等等,不是要練字平靜的嗎?不行不行,不能再想陸詢了……

  錢唯一會兒這兒摸摸一會兒那兒摸摸,結果折騰了這麼久,啥事兒也沒幹成,倒是陸詢,不停地在她腦海裡蹦躂。

  等她終於做好心理建設準備先睡一覺得時候,手機響了。

  是陸詢。

  錢唯的心情有些緊張有些忐忑,很難為的,還帶了點羞怯:「陸詢……」

  「你的答案呢?」

  「啊?不是說可以到明天嗎?」

  「現在12點,已經明天了。」

  「……」

  「錢唯,我高估自己的耐心了,我一分鐘也等不及了。」陸詢似乎在室外,手機裡都能聽到他周圍帶著風聲,「你到陽臺,我在下面。」

  宿舍裡其餘姑娘們都睡了,錢唯躡手躡腳爬下床,走到了陽臺,她朝著下面一看,原本空曠的場地上,正站著陸詢,夜色仿佛為他披上了一層暗色的外衣,然而當錢唯望向他,他微微抬頭看向錢唯,他那張白皙的臉,在夜色裡仿佛都能反光。

  然而錢唯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她對著電話問道:「男生宿舍不是鎖門了嗎??你怎麼出來的?待會怎麼回去?」

  「我睡不著,翻牆出來了。」樓下的陸詢握著電話,頭卻一直抬著看著錢唯,他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靜,「見完你待會翻牆回去就行了。」

  錢唯:???第一次見識到竟然有人能把翻牆來回說的輕巧的如履平地……

  12點的室外有些寒冷,陸詢此刻的穿著在夜裡就顯得單薄了,果然,電話裡陸詢輕微的咳嗽了一聲,他咳嗽完,又抬頭看了一眼錢唯,一雙眼睛就那麼隔著長長的距離盯著她,仿佛她就是全世界。

  錢唯心裡砰砰跳著,然而聲音還佯裝著鎮定:「外面好冷,你快點回去睡覺。」

  「我等你答應我。」陸詢的聲音低了下去,「你不答應我睡不著。」

  平日裡陸詢強勢慣了,從來說一不二,而如今此刻,他突然的低姿態和話語中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委屈,竟然讓人忍不住心疼起來。

  配合著這種氣氛,陸詢此時又恰到好處般輕輕咳嗽起來,他的聲音徹底放柔軟下來:「你如果現在答應我,我就馬上回去睡覺。」

  陸詢這個人太心機了……人這種生物,最難以回絕的就是成熟之人突然的幼稚,高冷之人突然的溫柔,強勢之人突然的求饒,淡然之人突然的緊張……

  陸詢為了突出自己的悲慘,竟然又犯規般地開始輕聲咳嗽起來……

  雖然離陸詢隔著一段距離,但錢唯仿佛能感覺那道注視著自己的目光裡,都帶了點渴求和可憐巴巴……像是害怕被拋棄的大型犬似的,仿佛自己說一個「不」字,就是十惡不赦的大壞蛋了,仿佛自己此刻不答應,心中都會充滿罪惡感。

  然而錢唯明明知道這都是陸詢的心機和套路,她卻發現很要命的,自己就真的吃這一套……好像,真的沒法拒絕他啊……更絕望的是,錢唯發現,自己好像也真的並不想拒絕他……

  今夜有風,並不柔和,甚至說這風挺妖氣,刮在臉上都有些冷冽的疼,然而錢唯站在這風中,卻仿佛沒有感受到皮膚上那種生冷的觸覺,明明身處蕭條的夜裡,然而錢唯的心卻覺得身處溫暖的春天,就像有人在她的心口裡埋下了一顆種子,而此刻那顆種子正在慢慢的破土萌發。一切好像都還是相同的,但一切好像又都不同了。

  錢唯的心中就像有一雙有力的手,溫柔卻強勢的為她拂去了蒙塵,直到此刻,她才仿佛能看清一些東西。

  陸詢,對她而言,意義從來是不同的。

  以往從來想也不敢想的那些事,重來一次的人生裡,是不是能夠勇敢一次?

  「錢唯,你再不回答我真的要凍死了。」

  「但,但我的夢想是被別人追好久好久啊……」錢唯有些遺憾,「我沒有被人轟轟烈烈的追過。」

  陸詢頓了頓,才繼續道:「你先答應我,你想要的一切,我都補給你。」

  「還要先上車後補票啊……」

  陸詢頓了頓,然後似乎打定主意一般,開始放大招了。

  「你答應我,以後你的法律論文我幫你寫。」

  錢唯開始糾結了……

  「期末給你劃考試重點。」

  錢唯有一點動心了……

  「公共課點名我幫你去。」

  錢唯感覺有些難以拒絕了……

  「每天給你買早飯。」

  錢唯蠢蠢欲動了……

  「以後我如果發財了,帶你一起飛。」

  錢唯徹底淪陷了……

  「我答應我答應!你說話算數啊!」

  「算數,對你說的話,全部算數。」得到了滿意的答應,陸詢終於放鬆下來,他在電話裡輕聲笑了笑,低沉的聲音勾人,「誰叫我對你根本沒原則可言。」

  以前聽別人說「聲音好聽到讓人腿軟」,錢唯還從不信,然而事到臨頭,她才不得不佩服廣大人民群眾的智慧,陸詢這個聲音,真的讓她有點腿軟,她現在有點理解古代昏君面對美人時那種予取予求的心態了。面對陸詢那張臉,好像就真的難以說出拒絕的話。

  但是如果完全答應陸詢的話,都到手了,不可能還有危機感那麼熱情的追了,錢唯想了想,覺得還是要堅持原則,她靈機一動補充道:「這樣吧,你先進入男友試用期吧!試用期表現好再正式上崗?」

  陸詢果然有些不滿:「試用期?要多久?」

  「六個月吧!」

  「六個月?」陸詢有些咬牙切齒,「有些人半年都夠他談三段戀愛了,我還在試用期?六個月?!錢唯,你是不是有點濫用試用期?」

  「哪裡濫用了?勞動合同期限三個月以上不滿一年的,試用期不得超過一個月。勞動合同期限一年以上不滿三年的,試用期不得超過二個月;三年以上固定期限和無固定期限的勞動合同試用期不得超過六個月。」錢唯咳了咳,一本正經道,「我的理解是你和我之間的關係,是準備持續超過三年以上的無固定期限,所以給你六個月的試用期不冤啊,還是說我理解錯了,你和我只想簽訂那種三個月以上不滿一年的勞動合同???」

  「你這勞動合同法怎麼學的?不得超過六個月,沒讓你一定要六個月。」陸詢氣呼呼的,「六個月太長了。」

  「錢唯,我喜歡你。」

  就在錢唯胡思亂想之際,陸詢的話又給了她一記重擊,讓錢唯那顆可憐的小心臟跳得都快不堪重負起來。

  陸詢光明正大地靠著自己的聲音和臉蛋犯著規作著弊:「六個月真的太久了,當然,為了你,我會忍,只是會忍的很痛苦。」陸詢狀若無心般輕飄飄地補充道,「你知道的,有些用人單位,也會仗著自己的強勢地位,盡可能要求勞動者簽訂法律底線範圍內最長的試用期,但其實這樣,我覺得對勞動者是不公平的,現在的勞動仲裁你也知道原則的,都是偏向勞動者的,因為勞動合同法的主旨其實是保護勞動者。」

  「……」

  行了行了,錢唯想,輸了輸了,講起法律來,她從來說不過陸詢。

  這邊錢唯在自我反思,那邊陸詢就手起刀落乾脆俐落:「兩個月。」

  這砍價砍得真心狠,比對半還厲害。

  陸詢的語氣勢在必得:「兩個月我覺得很合適,這樣等我正式上崗,我們正好趕上一起過情人節。」

  「行吧!那就兩個月!」

  錢唯心想,難怪以前自己一位法學院的學姐一再告誡自己不要和同專業的談戀愛,過去她還不能深刻理解人家的一片苦心,如今終於是懂了,別人談戀愛都是爭分奪秒卿卿我我,兩個法學院的談戀愛,簡直就像是今日說法,然而她現在竟然覺得今日說法還挺讓人心馳神往的??錢唯想,難道自己骨子裡其實還有著好學上進的基因?

第五十二章

  123  陸詢得到了滿意的答案,聲音裡終於帶了點笑意。而他這聲輕輕淺淺的笑在夜色中被放大,雖然隔著距離,但錢唯總覺得陸詢仿佛就在她的耳畔邊輕聲呢喃,好了,這下頻道一下子從今日說法轉換到愛情劇了。

  始作俑者卻還猶不自知:「錢唯,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陸詢又笑了,長長呼了一口氣,「好像說出來也沒那麼難,也沒有覺得很丟臉,只覺得能這樣告訴你,真好。」他的聲音溫柔,「我以為我那顆過分驕傲的自尊心會讓我根本沒法做到這一步,但是現在發現不是的,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種感覺,會煩躁會失落會猜疑會疑神疑鬼,會喜歡到想要對抗自己的性格,會喜歡到連原則都不要了,會喜歡到有時候覺得自己都不是自己了。」陸詢頓了頓,「但是還是覺得很好,還是覺得能有喜歡的人,真好。錢唯,謝謝你出現,謝謝你讓我喜歡。」

  面對陸詢的這一段剖白,錢唯卻還是沒有實感,她的心裡混雜著驚喜、隱秘的快樂、害羞,還有一些不可置信。

  樓下的陸詢卻不樂意了:「錢唯,你聽完我這麼一大段的表白難道就沒點表示?」

  「啊?」錢唯捧著發燙的臉頰,感覺自己此刻幹什麼想什麼都有點遲鈍,總覺得自己大腦的CPU都被陸詢剛才那一番表白給燒毀了,她扭扭捏捏地想了想:「就,就覺得我們現在的這個場景挺像電影的。」

  陸詢來了興趣:「是嗎?你是覺得我特別浪漫對吧?」他輕輕笑了聲,似乎對此十分滿意,「那你覺得像什麼電影?」

  「《羅密歐與茱麗葉》?」

  「……」陸詢有些氣急敗壞,「你就不能想點好的?羅密歐和茱麗葉都死了!而且人家是爬上陽臺偷情!」

  「……」

  夜更深沉了,錢唯的劉海上都凝結起了空氣中的小露珠,她低頭看了一眼樓下的陸詢:「你快回去吧,我都答應你啦。」

  一貫沉穩的陸詢此刻卻相當幼稚:「我不要。」他挺固執,「我想再和你說說話。」

  「那你回去再和我打電話就行了呀。」

  「不要,那樣只能聽到你聲音,又看不到你。」

  錢唯臉紅的不行,她想,以前怎麼沒看出陸詢這傢伙這麼膩歪呀,撩起人來一套一套的,果然劉詩韻說的沒錯,自己根本不是這個人的對手。

  錢唯捂著臉:「明天就又能看到了呀。」

  陸詢的聲音充滿了怨氣:「你是不是趕我走?」

  老闆生氣了,後果很嚴重,錢唯下意識就想狗腿,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的,隨口都念起了古詩詞:「有一句話說的好,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陸詢這次總算滿意了:「好的,那我走了。晚安錢唯,做個好夢。」

  還做什麼好夢!錢唯重回了被窩,捂住那顆不斷悸動的心臟,臭陸詢,說了那些話,還讓自己怎麼睡覺?!試問誰能在被陸詢告白後還安然入睡?根本不存在的好嗎?!這完全睡不著啊!

  *****

  錢唯徹夜無眠,以至於第二天,劉詩韻被錢唯深重的熊貓眼嚇了一跳。

  「我靠,錢唯你怎麼了?你這是一晚沒睡出去偷雞了吧?」

  「……」

  結果錢唯還沒來得及反駁,樓下宿管阿姨的大嗓門就傳了來:「錢唯,樓下有人找!」

  錢唯蹭蹭蹭跑下樓,就見到了陸詢。

  今天的陸詢穿戴非常講究,從衣服色系、風格的搭配,到圍巾、甚至是手錶的款式,每一個細節都跳不出一絲差錯,當然這些完美的穿搭如果和陸詢那張臉比起來,就覺得並不完美了,因為他那張臉,總讓人覺得不論什麼樣的衣物,都難以把他的好看全然襯托出來,然而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陸詢那雙漂亮的眼睛下面,掛著兩個和錢唯同款的黑眼圈,這兩個黑眼圈在他雪白的皮膚映襯裡,實在是太搶鏡了。

  看來鎮定如陸詢,心情並沒有如他表面那般淡定,昨晚的他,恐怕也是一宿沒睡。

  「早飯。」

  錢唯愣神的時候,一袋熱乎乎的東西就被陸詢塞到了她手裡,她低頭一看,才發現是食堂最難買到的山東雜糧大煎餅。

  陸詢的樣子還是那麼冷傲,錢唯看了一眼手裡的早飯,只覺得真是應了一句話——風水輪流轉,今天到我家。

  為了買這個雜糧煎餅,陸詢怕是今早六點半就得去食堂排隊了……

  「辛苦你早起了。」

  陸詢虛張聲勢地瞪了錢唯一眼:「根本就沒睡,談什麼早起。」

  「錢唯!哎??陸詢??你怎麼也在?」正當錢唯和陸詢兩個人緊張忐忑地站在一起氣氛正好時,不遠處傳來了錢川熱情的招呼聲,沒一會兒,他就大大咧咧跑到了兩人面前。

  他把一袋東西塞到了錢唯的手裡:「周日你比我早回校,這是爸媽讓我帶給你的厚衣服,過幾天要降溫了。」

  錢川說完,非常熱情友好地微笑著看了一眼陸詢:「陸詢你也在啊,這兩天多穿兩件啊,晝夜溫差大著呢。」

  陸詢點了點頭,他剛想開口,錢川就打斷了他。

  「哎,陸詢,你這個黑眼圈好重啊,昨晚沒睡好吧!」錢川的表情有些憤恨,「你肯定也是被昨天翻牆的那個傻-逼給害的吧!」

  「……」

  提起翻牆,陸詢完美的表情管理出現了一絲裂痕,然而錢川壓根沒意識到陸詢的變化,他徑直抱怨道:「也不知道是哪個腦子有坑的,昨晚風那麼大,大半夜的不睡覺,竟然翻牆出去,你翻出去了那就出去啊!結果竟然還要翻回來!翻出去的時候宿管就聽到動靜了,等他往回翻的時候,宿管馬上驚醒了就準備逮人了!」

  陸詢面無表情,不發一言。

  錢唯小心翼翼地問道:「那抓住了嗎?」

  「沒有!」錢川有些沒好氣,「那傢伙倒是挺機靈,聽到又動靜就趕緊飛快地跳下牆跑了。」

  錢唯鬆了一口氣。

  卻聽錢川幸災樂禍繼續道:「不過跑雖然跑了,但據說跳下來的時候太急了,扭傷了腳。」

  錢唯沒敢說話,她瞟了一眼陸詢的腳,然後看了看陸詢的臉,陸詢的表情卻一派雲淡風輕,仿佛說的並不是他的事,他仍舊優雅地站著,聽著錢川說話,那模樣,錢唯左看右看,也不覺得有異樣。

  恰好此時,錢川的手機響了,他趕緊笑嘻嘻接起來到一邊講起電話來,趁著這個空檔,錢唯詢問道:「陸詢,你扭傷的嚴重嗎?」

  陸詢卻模樣置身事外般:「我沒事。」他說完,就逕自迎向了錢唯探究的目光,大大方方的,十分讓人信服。

  錢唯想,錢川說的是據說,那八成是以訛傳訛,陸詢根本沒扭傷腿吧,畢竟優雅強大如陸詢,是說什麼也不可能遭遇這麼狼狽的事的。

  錢唯還想說些什麼,錢川就掛完電話回來了,他打了個哈欠,顯得有些精神不濟,大約這困意又讓他想起了叨擾他昨日睡眠的翻牆事件,他不依不饒道:「不過不是我說,這個翻牆的人,估計不止扭傷了腳那麼簡單。」

  錢唯:???

  錢川對錢唯臉上的好奇十分滿意,他賣了個關子,才繼續道:「錢唯你可能不知道,我們男生宿舍那邊的牆,因為之前有小偷翻牆來宿舍偷東西,所以學校最近在上面,剛裝了一圈尖刺,嘖嘖,那圈刺啊,我覺得翻個牆,足夠讓女生一秒變女人,男生一秒變女生。」錢川摸了摸下巴,「也不知道昨晚翻牆的那個,下面還好不好。」

  「……」

  陸詢沉默了……

  錢唯雖然很想忍住,但還是下意識地掃了一眼陸詢的下-身……

  錢川卻還在一邊叉著腰哈哈哈:「宿管早上還在抱怨沒能抓住昨晚那個翻牆的,說抓住了一定要殺雞儆猴呢,我其實很想建議宿管現在去校醫院看看,沒准人家在那邊治療呢哈哈哈哈。」他一邊說一邊拍了拍陸詢的肩膀,「陸詢,你說是不是啊?怎麼現在還有這種缺心眼的翻牆啊,還當自己武林高手呢,下次小心摔成瘸腿!」

  錢唯很想提醒錢川,你現在拍著肩的人就是昨晚那個翻牆的當事人……

  「以我的專業分析,這個翻牆的昨晚八成是出去見小情-人了。」錢川卻猶然不知當下的詭異氣氛,大大咧咧繼續對陸詢道,「你說這當代的男大學生,怎麼就這麼不矜持啊?戀愛就戀愛,不稀奇啊,有什麼事不能第二天說嗎?還一定要當晚就按捺不住翻牆出去會情-人啊,這一看八成是大一的那群愣頭青,沒眼界沒定力,像我和陸詢這種大二的,就成熟穩重多了,而且咱倆這人格魅力,絕對也做不出為了女的翻牆來回的事來,實在太幼稚了!陸詢,你說對不對?」

  陸詢的臉挺難看,他抿了抿唇,那模樣簡直就是完美演繹了「笑不出來jpg」,他的聲音更像是擠出來的:「恩。」

  錢川卻似乎來了勁,對昨晚那位翻牆的大有準備來一場心靈分析的架勢。

  陸詢沉默地聽了片刻,最終沒忍住:「我想起來還有點事,我先走了。」

  錢川有些依依不捨:「好吧。」他一邊說著一邊還望著陸詢離去的背影,「哎??」他看了一會兒,聲音有些疑惑,「錢唯,你看看,陸詢走路的姿勢?怎麼我覺得有點怪怪的?怎麼總覺得有點一瘸一拐的?他最近打球扭傷了嗎?」

  錢唯沉默地看著陸詢那努力掩飾走路姿勢異樣的背影,總覺得陸詢慢悠悠的腳步裡,帶著不為人知的心酸和沉重……

第五十三章

  幸而錢川並沒有在意和深究這個插曲,他很快把注意力從陸詢身上轉移了回來:「錢唯,你怎麼臉這麼紅?怎麼感覺今天怪怪的?」錢川狐疑地看了幾眼錢唯,他沉吟了片刻,才恍然大悟道,「你是不是感冒了?」

  「沒有啊!」錢唯下意識就是否認,「沒有的事,你能不能別亂猜了!」說到這裡,錢唯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對了,上次,那個李琳琳給你的那個表白信,你沒扔吧?」

  錢川提起李琳琳,臉上就露出恐懼的表情,他左右看了看,確認李琳琳不在周圍,才放下心來:「沒扔,雖然我不喜歡她,她這麼騷擾我我也挺煩的,但好歹人家的表白信,就這麼扔了不太尊重人,我收起來了,怎麼了?」

  「那個,那封信好像不是李琳琳寫給你的,是別人寫給我的。你找出來給我吧。」

  錢川愣了愣,來了興趣:「誰?誰寫給你的?長得怎麼樣?身高多高?體重呢?」他回想了下,「我當時以為是李琳琳給我的所以瞥了一眼信的內容,我記得那寫的還挺肉麻的,能寫出那種信的,八成不太正常,可能是個娘炮,我懷疑有點問題,畢竟這年代,哪個男生追人還寫情書啊。錢唯,你可要把持住啊,不能因為收到了個情書,就不理智啊……」

  「……」錢唯心想,得虧陸詢走了……

  「你別管了,反正趕緊找來給我。」

  「行吧行吧。」神經大條的錢川也沒再糾纏這個話題,他又和錢唯隨便聊了兩句別的,才走。

  ******

  錢川走後,錢唯就回宿舍整理起東西來,又要到大學生理財課的上課時間了,她又帶了一些零食餅乾之類的,現在她和李崇文熟了,隨便找個藉口就能把東西塞給他了,當然,這一次,錢唯在給李崇文之外,又單獨準備了一份給陸詢的零食。

  錢唯今天到的早,李崇文倒是挺意外也已經到了,陸詢還沒到,錢唯就趁機把零食餅乾先塞給了李崇文。

  這之後錢唯心裡不知怎麼的就有些慌,從今天早上開始她的眼皮就在狂跳,她內心嘀咕著想,是左眼跳財右眼跳災還是左眼跳災右眼跳財來著?

  就在錢唯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個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我找一下錢唯。」

  「啊?」錢唯抬頭,她就知道自己今天不管跳的是哪隻眼皮,都跳的是災了。

  此刻站在教室門口的,赫然是吳俊,他這次不是空手而來,手裡此刻竟然還捧著一束鮮花。

  「麻煩讓讓。」

  就在吳俊迷蒙著雙眼找尋教室裡的錢唯之際,吳俊的身後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這種懶洋洋又拽了吧唧的語氣,錢唯不用抬頭,就知道是陸詢了。

  吳俊側了側身,讓開了一段距離,但大概沒找著錢唯,他下意識地向他身邊最近的人求助,他拉住了陸詢的手:「同學你好,我想找一下錢唯,你能告訴我她在哪裡嗎?」

  陸詢有些意外,他看了一眼來人:「錢唯?法學院的錢唯?」

  吳俊點了點頭:「恩,就是她。」

  「你找她幹什麼?」

  「我……」吳俊還沒說完,他就在轉頭間看到了錢唯,「啊!我找到她啦!錢唯同學!」

  吳俊一邊說著,一邊就捧著花,朝錢唯走了過來,他撩了撩已經很長快要蓋住眼睛的前劉海。

  「錢唯,我前幾天思索了幾晚上,覺得有些時候還是應該男生主動,所以,我到處打聽到了你上課的地點,決定今天把這束花親自送到你的手裡,希望你不要因為自卑就隨便放棄一段感情。」

  雖然現在離上課還有點時間,但教室裡已經七七八八有了不少人,這種當眾表白,一下子就把大家的眼球都吸引住了,而錢唯作為女主角,此刻簡直是如芒在背,而錢唯身邊的李崇文,顯然也十分訝然,他看了看錢唯,又看了看吳俊。

  而陸詢還站在教室門口,他皺了皺眉,打斷了這場熱鬧的告白現場:「你是哪個學院的?」

  吳俊挺自豪:「我是你們隔壁A工大建築系的。」

  「那你和錢唯怎麼認識的?」

  「兩天前我們在聯誼會認識的。」吳俊笑了笑,「她對我一見鍾情。」

  陸詢轉頭非常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錢唯:「一見鍾情???」

  錢唯連忙擺手:「這是個美麗的誤會!真的是誤會!我沒有一見鍾情!」她有些欲哭無淚,「我真的不喜歡你啊,我們不合適,真的,我和你完全講不到一起去啊!」錢唯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陸詢,對方的臉上果然烏雲密佈,錢唯咬了咬牙,決定豁出去了,「最重要的是,我已經有物件了!」

  吳俊卻說什麼也不聽錢唯的話:「幾天前你才剛參加聯誼會,我不信你這麼短時間裡就會脫單。當然,我知道你這麼說的原因。」吳俊的臉上十分了然,「不外乎是為了說自己已經有男朋友了,讓自己顯得更難追一點,或者讓自己顯得更有市場一點,讓我們男生追人的時候更有點危機感和競爭意識。」他十分得意,「你說的這些我都在進化心理學的相關書裡讀過了,都是女人的慣常套路了。」他看了一眼錢唯,「不過你放心吧,正因為我能洞察你們的內心,所以我更會按照你想要的方式給你所想的東西,你想讓我追你更賣力一點,我知道了,我會的,今天,只是個開始,只是個預熱,我會用行動告訴你我和你有多麼相配。」

  吳俊這個人大概有點表演型人格,本身大學生理財這種公共課,就是大教室上課,聽課的人數眾多,他就這麼拿著顯眼的花束堵在教室門口,早就足夠吸睛,這一會兒,教室裡已經有不少人用探究的目光掃視著錢唯,有幾個好事的女生則已經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起來。

  吳俊似乎非常滿意被眾人矚目的感覺,關注他和錢唯的人越多,他的精神顯得越發亢奮起來,對錢唯說的那番話,聲音也更加洪亮起來,這下別說離教室門口近的那幾個學生,就連教室中部的人,不用豎起耳朵,也能把吳俊那一番可怕的表白聽得一清二楚。

  別的女生被人當眾表白,就算不是被帥哥,就算不是被自己喜歡的人,至少都非常有面子,畢竟證明了自己有魅力,然而錢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命,平生裡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被人當眾表白,竟然是這種泥石流的場景……

  這不僅不能說有面子,簡直是丟臉到家了。

  俗話說得好,從一個人的追求者檔次,就能估量出這個人的檔次。錢唯看著眼前的吳俊,只覺得此刻什麼語言都是蒼白了……

  不用她說,門口幾個女生臉上那種看好戲般的笑已經說明了一切,被人用這種方式這種語言告白,確實是太掉檔次了,連錢唯神經這麼粗的人,也覺得有些抬不起頭來。

  吳俊卻完全沒考量錢唯的想法,他只一門心思地把自己想說的說完,又笑了笑,完全沒有理睬錢唯的尷尬,就逕自把那捧花往錢唯手裡一塞:「不管怎麼樣,這束花是買給你的,你就收下吧!」他說完,又邪魅一笑,「我等你的回應,花裡的小卡片裡有我的聯繫方式。那我先走了,不打擾你上課。」

  「你等等。」在吳俊轉身之前,陸詢出聲叫住了對方,「我想錢唯現在就能給你回應。」

  「啊?」

  陸詢也沒說話,他直接從錢唯手中那捧花裡,抽出了一支紫色的含苞睡蓮:「這個你拿回去。」

  「為什麼?她睡蓮過敏嗎?」

  陸詢笑笑:「這就是她的回應,你回去好好想想什麼意思。」

  吳俊手裡捏著一支睡蓮,有些莫名其妙,他愣了愣,才抬頭對陸詢道:「對了,你誰啊?我這花是送給錢唯的,你憑什麼替錢唯回答我啊!你有什麼資格啊?」

  「憑我是她男朋友。」陸詢的聲音既邪性又囂張,他平日裡說話並不大聲,就如每個合格的領導者一樣,從不靠著大聲說話才讓別人聽見自己的聲音,然而這一次他卻破了例,陸詢抬高了聲音,他說話還是那副慢條斯理的模樣,每個字咬字都刻意的清晰,一字一頓,姿態強勢,剛才還氣勢昂揚的吳俊,此刻和陸詢一比,簡直高下立現,他本來看上去還有一肚子的話講,然而陸詢那煞神般的臉色,讓他成功地咽了咽口水,拿著那支耷拉的睡蓮,摸了摸鼻子,敢怒不敢言的灰溜溜走了。

  吳俊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錢唯卻反應了過來,收了其餘花,卻惟獨不要蓮花,不要蓮,諧音不要臉,這是陸詢在拐著彎罵吳俊不要臉呢。

  錢唯看了眼陸詢虎虎的臉色,心想,真是得罪誰也不要得罪陸詢……他這張嘴啊,真的不是一般的毒……

第五十四章

  123  一節大學生理財課,錢唯都上的魂不守舍,因為吳俊誇張的表白場景,教室裡仍有不少探究好奇的目光在盯著錢唯打量,錢唯只能慶倖,剛才臨近上課前,教室裡比較吵鬧,陸詢那句話,除了吳俊之外,還沒別的人在意到,她完全不敢想,如果教室裡那幾個好事的女生,得知陸詢竟然找了自己當女朋友以後該多麼情緒激動。

  然而那些外人的反應,比起此刻陸詢的臉色,錢唯覺得,都算不上什麼,陸詢板著個臉坐在她身邊,顯然一臉興師問罪的模樣,隻礙於上課了不得不憋著。

  好不容易熬到理財課下課,陸詢果然開始慢條斯理地收拾東西,他這次選的座位,正好是錢唯離開的必經之地,只要他堵著,錢唯也走不了。

  「錢唯,你不是那時候對我說你無心戀愛?」陸詢的聲音有些陰陽怪氣的,他瞥了錢唯一眼,「恩?兩天前?那就是剛說完就去參加聯誼會了?」

  「我是陪劉詩韻去的!千真萬確!」錢唯簡直欲哭無淚,「是劉詩韻這個資產階級毒瘤用她家連鎖酒店的VVIP房卡引誘我犯了罪!」

  陸詢挑了挑眉:「所以她給你她家酒店的VVIP卡了?」

  錢唯點了點頭,一臉悲憤:「我當時是豬油蒙了心!我要是知道會惹上吳俊這種人,我死也不去的!要不我把她的VVIP卡還給她算了!」

  陸詢沉吟了片刻:「留著吧。」他咳了咳,「以後還是有用的。」

  錢唯想,能有什麼用啊,她這個人這麼宅,平時基本不出門旅遊,連A市也不出,也沒什麼機會能住酒店啊,然而陸詢說留著有用,那就留著吧。

  「錢唯,我待會還得去醫院看看我妹妹,今天的刑法學習小組我們改時間吧。」

  就在錢唯胡思亂想之際,李崇文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清俊模樣,即便剛才也目睹了吳俊的一出鬧劇,也並沒有讓錢唯難堪的來詢問,此刻他對錢唯笑笑,「還有謝謝你每次的零食。」說完,他對錢唯又揮了揮手,才拿起包走了。

  李崇文是走了,然而李崇文留下的影響顯然沒走,陸詢一張臉上風雨欲來,然而很奇怪的,他竟然什麼也沒說,竟能相當平和地和錢唯說著話,只是話題跳躍度有點大。

  「晚上吃什麼?」

  「唉?吃食堂的石鍋拌飯吧!」

  「你準備吃什麼口味的石鍋拌飯?」

  錢唯有點莫名其妙,但還是回答道:「烤牛肉吧!」

  「明天的馬哲課論文你寫了嗎?」

  「寫了啊,反正就那些套話啦。」錢唯一邊回答一邊覺得這話題轉換的也實在太快了吧!

  然而陸詢似乎今晚的思維十分發散,他沉默了片刻,又沒話找話般:「最近劉詩韻那邊學生會有什麼活動嗎?」

  錢唯抓了抓頭:「她最近沉迷戀愛,我都逮不著她幾回,還沒機會問她最近有什麼活動呢。」

  就這樣,陸詢的話題從一個變換到另一個,錢唯只能努力配合著陸詢。

  兩個人如此尬聊了會兒,陸詢終於安靜下來,然後他停下了腳步,拽住了錢唯的手。

  「我還是忍不住。」

  「嗯?」

  陸詢的聲音乾巴巴的,雖然努力壓抑著情緒,但錢唯還是能感知出他聽似平靜的語調下的暗湧,陸詢就這麼盯著錢唯的眼睛:「我努力過了。」陸詢憋著氣,「我做不到。」

  「哈?」

  陸詢直勾勾地看著錢唯:「李崇文有零食。」

  「……」

  「為什麼我沒有?」

  「……」

  「你還趁著我沒到教室,背著我偷偷塞給他。」

  「……」

  不提還好,一提,陸詢就排山倒海般翻起舊賬來:「你那時候還給他也買早飯,給他送水果。」

  「……」

  陸詢的臉色難看極了,他忍了忍,但最終顯然他引以為傲的自製力還是崩潰了:「而且我聽說,你以前還對別人誇下海口,以後要對我和李崇文左擁右抱,李崇文做正室,我當小三。」

  錢唯腦門上冒汗,但還鎮定地矢口否認:「這話你聽誰說的?!這種『我聽說』都是謠言,你也知道,當代大學生實在太閒了,什麼東西傳來傳去也就變味了!說這種話的,肯定是不夠瞭解我的外人傳謠的,我這個人,對愛情堅貞不二的!」

  陸詢面無表情道:「和你好到穿一條褲子的錢川親口說的。」

  「……」

  錢川,你這個兔崽子!我和你的親情到此為止了!!!

  錢唯咳了咳:「那個……」她突然想到了,「你我也帶了一份零食的!進口的!!」

  陸詢的面色卻還是凝重:「先不說零食,我有一個問題一直想不通。」

  錢唯剛想解釋自己那是無心之言,卻聽陸詢含怨帶氣道:「為什麼李崇文能當正室?我只配當小三?我陸詢難道還不夠格當個正室嗎?!」

  啊喂,陸詢,你的關注點是不是錯了???重點不是正室和小三的排位問題啊……

  陸詢這個人,一旦被激發了好勝心,那不鬥個你死我活,不分出勝負,是絕對不會停的,他顯然對小三和正室這個分配問題上較上勁了,一臉「你今天不給我個合理的解釋就別想走」的表情。

  錢唯只好急中生智道:「你知道的,正室一般都不受寵,那種沒什麼情趣但比較端莊識大體的,都拿來當正室,但小三呢,小三才是真正受寵愛的那一個啊!小三嬌慣不懂事,但是還是狠不下心來和他分開,為什麼呢?因為愛啊!小三才是心尖上的人,我那麼說完全是對你的肯定,你也看過電視劇的,電視劇裡那些正室,是不是一副性冷淡的樣子,但是小三都妖豔可愛性感絕倫,完全是按照男人的夢中情人設定來的?你在我心目中,就是小三一樣的存在啊!」

  陸詢的臉色雖然還有點不甘心,但好歹緩和了不少,錢唯捏了把汗,這個答案終於勉強過關了……

  哎?等等!這不對啊,錢唯想,我不能輕易就這麼被陸詢的思路帶著走啊!現在明明是陸詢追我的!為什麼我要這麼低聲下氣呢!這可是社會主義的新時代,農奴翻身把歌唱了啊!

  錢唯咳了咳:「陸詢,你還記不記得,我希望我的男朋友能懂事識大體,不亂吃醋啊。」她看向陸詢,「你這樣,很不符合我理想男友的人設呢。你可別忘了你還有兩個月的試用期啊。」

  「我說過了,我努力過了。」陸詢聲音硬邦邦的,「我做不到。」

  「……」

  「而且你自己剛才也說了,識大體懂事的最後只能當個名存實亡不受寵的大房。我不要做這種大房。」

  錢唯:「……」

  陸詢理直氣壯道:「所以我想通了,我要當受寵的妖豔賤貨,我就是要吃醋。」

  「……」竟然有人能把吃醋說的如此輕描淡寫,錢唯只想說佩服佩服!

  「識大體這件事,我做不到,但是炒菜,我會繼續努力的。」在短暫的沉默後,陸詢又開了口。

  錢唯愣了一下,陸詢的一雙眼睛此刻就那麼一眨不眨地盯著她,漂亮的黑色瞳仁裡只有她,錢唯的心中有一種被擊中的感覺,她沒有預料到自己隨口那麼一說的話,陸詢竟然真的當了真,她抬起頭,小心翼翼地捂住胸口,望向陸詢:「你去學做菜了?」

  「嗯。」陸詢的表情有一點狼狽,「我借了書,但是炒菜這件事,比我預估的難那麼一點點。」他頓了頓,再次強調道,「就只有一點點,很小的一點點。」

  錢唯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又聽陸詢補充道,「但是難不倒我,我肯定很快就能掌握的。」

  錢唯信服地點了點頭,陸詢的話,說他全能她也信,不知道為什麼,內心裡就是對陸詢有著這種盲目的迷信。

  兩個人就這麼走著,雖說兩個人名義上已經是男女朋友,然而畢竟都是第一次談戀愛,不論是陸詢還是錢唯,都有些生澀。

  以往和陸詢走在一起時候沒覺得有什麼不妥,然而自從對他真的生出那麼點非分之想之後,再這麼走在一起,錢唯就覺得整個人不對了,她的臉頰生著火,手心裡冒著汗,連走路的姿勢,仿佛都在意起來,明明頭髮好好的垂在耳畔,卻每隔一會兒就下意識地拿手撩著臉上根本不存在的頭髮,平生第一次,錢唯這麼手足無措起來。

  兩個人此刻正走過一條林蔭小道,錢唯還沒意識過來,從小道前方拐角處就竄出了幾輛自行車,車上的是幾個年輕男生,大概關係很好,正歪歪扭扭騎著追逐打鬧。他們大略也沒意識到這條小路上有人,車速一下子也沒來得及降。

  在錢唯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有一雙手過來拽過了她的,然後輕巧的一個借力,就把她順勢摟到了懷裡,那些自行車就這樣險險地擦著陸詢的身體穿梭而過了。

  「不好意思對不起!」

  伴隨著一連串的道歉,自行車消失在了小道的盡頭。

  錢唯這才紅著臉從陸詢的懷裡鑽了出來。

  陸詢的耳朵也有點紅,然而一張臉還是一本正經的,他看了錢唯一眼:「下次當心點。」

  結果錢唯剛放開陸詢的手點了點頭,陸詢就過來又抓回了她的手。

  「算了,你這個人反應慢半拍,還是我帶著你放心點。」

  他說完這句話,就這麼牽著錢唯的手,把錢唯順勢引到了自己身體的內側:「你走裡面。」

  這天陽光很好,林蔭道的枝葉裡透撒出點點斑駁的陽光,微風輕拂,遠處籃球場上傳來球拍擊地面和男生們說話的聲音,錢唯卻覺得這些仿佛自己都感覺不到了,因為她的所有感官,仿佛都在自己和陸詢互相牽著的手上,一開始的時候,陸詢只是用他的手輕輕包裹著錢唯的,然而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兩雙手的姿勢變換,陸詢那五根修長白皙的手指,已經嵌進了錢唯的手指之間,變成了十指相扣的方式。

  一段路,十分鐘,錢唯卻覺得又短又漫長。

  「剛才要是沒有我,你就被撞了。」

  錢唯低了低頭:「恩……謝謝。」

  「除了謝謝,沒有別的表示了嗎?」陸詢昂著頭,聲音裡有那麼一點不自然。

  「那……我給你送一面錦旗?」

  「錢唯!」陸詢終於淡定不了了,他的聲音裡有點咬牙切齒,「誰要你的錦旗!」

  「那你要什麼?」錢唯小心翼翼道,「我給的起嗎?」

  陸詢瞪了她一眼,然後終於有些敗下陣來般地笑了:「你當然給得起。」

  幾乎是話音剛落,錢唯的唇上就傳來了同樣溫熱柔軟的觸覺。

  「我要的是這種感謝。」

  錢唯的臉徹底紅了,她抬頭看了一眼陸詢近在咫尺的臉:「那你也不能在路當中就這樣啊,這也有點高調了啊!」

  陸詢的回應很從善如流,他把錢唯拉到了路邊的樹蔭下,錢唯的後背抵著樹幹,還有些沒搞清楚情況,陸詢的吻就又落了下來,他就這麼俯下-身,把錢唯按在樹上,得寸進尺地討要著錢唯的「感謝」。

  錢唯的後背是樹幹那粗糲的觸覺,而嘴唇上卻是陸詢那猶如羽毛一般的吻,這兩種截然矛盾的感官對比下,反而更突出了彼此的感覺。

  雖然不想承認,但,確實有點刺激……

第五十五章

  123  直到彼此都有些氣息不穩,陸詢才放開了錢唯:「按照你的要求低調了。」

  錢唯簡直欲哭無淚,這哪裡是低調?!按在樹幹上親了這麼久,當代大學生也太肆無忌憚了吧!

  然而錢唯還沒從剛才那個吻裡冷靜下來,陸詢就又吻了上來,如果剛才那個吻是淺嘗輒止的溫柔,那這一個就帶了掠奪般的霸道和不容拒絕,陸詢的雙手捧著錢唯的臉,迫使她不得不抬高了自己的下巴,去迎接和容納陸詢的唇-舌。

  這是錢唯第一次知道,光是一個吻,就能散發出那麼多讓人眩暈的荷-爾-蒙,其實錢唯也形容不清楚陸詢到底是什麼味道的,然而這一刻,她只覺得自己周身都是陸詢的味道,像是被他標記過的所有物一般,她的呼吸間,都是他的氣息。

  等陸詢結束這個吻,錢唯有些面紅耳赤眼神游離,總覺得沒法再直視陸詢了。

  她垂死掙扎般抗爭道:「你這樣犯規,不是說好的試用期嗎?怎麼就已經這麼登堂入室了。」

  結果對於錢唯的指控,陸詢毫不羞愧,他看了一眼錢唯,理直氣壯道:「試用期怎麼了,難道你試用期可以不發工資?我領點福利犯法嗎?」

  「……」找了一個口才和法律專業知識過硬的男朋友怎麼辦……錢唯心想,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真是……」陸詢又看了一眼錢唯,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懊惱,臉色也帶了一絲淺淺的紅,「好像一見到你就完蛋了。」

  錢唯抬頭看著他,陸詢移開了雙眼,他望著不遠處,臉上的紅暈慢慢地爬上了耳朵,他的聲音帶了點仿佛失控般的粗魯:「見到你就想親你。」他頓了頓,仿佛自言自語般惡狠狠道,「我要克制一下。」

  他看了眼錢唯,仿佛要轉移注意力似的生硬地轉移了話題:「你接下來要去哪兒?」

  錢唯看了眼時間:「我得去圖書館打工了!」真是美色害人,對著陸詢這張臉,錢唯差一點都要忘記打工這回事了!要是放在平時,她可從來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的!

  「那我送你去。」陸詢說完,相當自然地牽起了錢唯的手,雖然臉還有點紅,但他仍舊能維持一貫的冷靜,目不斜視地帶著錢唯往前走。

  陸詢這隻手,直到到了圖書館門口才放開。

  A大圖書館有個成文的規定,為了保證圖書館內自習和閱讀學習的氣氛,不允許情侶在館內太過親密的行為,包括不允許在圖書館內親-吻、擁抱、嬉鬧等等。最初這規矩被訂立,是因為在有一年的期末考試季,有幾對情侶實在太過分,打擾到了同一張自習桌上其餘人的複習,導致引發了打群-架鬥-毆的衝突,甚至被當做□□上了報導,學校這才下了死規定,一刀切不允許情侶在圖書館內的親密行為。這麼多年下來,雖然學校如今早已不再強制執行這條規定,但長久以來的意識培育,這條規定如今有了大批的民間擁簇者,萬一有哪對情侶在圖書館裡按捺不住卿-卿-我-我,當即就會收穫一大-波譴責的目光。

  錢唯剛走到自己負責的東區二館的門口,這層的圖書管理員就喊住了她。

  「錢唯,你來的正好,剛好七樓原文書館有一批書要調整搬到我們館,你上去和朱老師確認下,把那些書運下來整理好。」

  「好的,張老師!」錢唯說完,轉身就低聲對陸詢道,「我工作啦,你回去吧。」

  「我陪你去把書運下來。」陸詢還是那副眼高於頂般的模樣,此刻他的雙手又插回了褲子口袋裡,就那麼站著,臉上表情也仍舊是那寡淡的老樣子,他看了一眼錢唯,補充道,「反正我正好想去原文書館裡看看。」似乎為了顯得自然,陸詢又道,「我平時也在裡面借閱過原文的法律判例。」

  錢唯想,你明明根本沒去過那個原文館。陸詢不知道,但是錢唯清楚的很,那個原文館裡,根本沒有法律類的原文書,一本也沒有,全是理工科的原文書,她很想問陸詢,你倒是上哪兒去借閱的法律判例?

  口是心非。明明是擔心書太多自己搬不動。

  直到站到電梯裡,陸詢還是一臉「正好順路」的表情,錢唯沒有戳穿他,因為她覺得,這樣口是心非的陸詢,好像也挺可愛的。

  挺難得,今天的電梯裡沒有別人,密閉的空間裡,只有錢唯和陸詢,就在錢唯發呆的時候,有一隻手過來牽住了她的,錢唯愣了愣,她抬頭看了一眼陸詢,卻見對方目不斜視地盯著樓層按鈕,仿佛那隻正輕輕捏著錢唯手指的手並不是他的。

  圖書館的電梯老舊,上升的速度非常慢,錢唯平時一向對此沒有耐心,然而今天卻不同,和陸詢在一起,仿佛一切平日無法容忍的東西也變得可愛起來,慢悠悠的老電梯也仿佛是為了讓自己和身邊這個人多相處一會兒一樣,錢唯又忍不住盯著陸詢的側臉看起來。

  牽著她的手突然緊了緊,下一秒,錢唯就被陸詢拉進了懷裡。

  錢唯有些緊張起來:「監控監控!電梯裡有監控探頭的!圖書館老師偶爾會看!」

  「那讓他們看不到就行了。」陸詢說完,直接伸手用手掌遮住了監控探頭,然後他俯身下來,又吻了錢唯。

  仗著身高的優勢,他就這麼直接地藐視了規則,單手遮住了監控探頭,單手摟著錢唯,然後又把她壓在電梯壁上細細吻著。

  剛才說好的要克制一點呢???

  「叮咚。」

  可惜圖書館電梯裡只有兩個人的幾率畢竟罕見,這個吻剛漸入佳境,電梯就要停了。

  在五層,有人上。

  錢唯下意識地想推開陸詢,然而陸詢卻還吻著她,錢唯一邊承受著陸詢唇上酥-酥-麻-麻濡-濕的觸覺,一邊又不得不分心觀察著外面是否有人進來,這兩重刺激之下她只覺得所有感-官都被放大,連陸詢那隻摟著她腰-部的手,也讓她覺得仿佛透過衣物能傳來熾熱的皮膚觸覺。

  錢唯的腦海裡不恰當的閃過很多念頭,她想,難怪那麼多人會偷-情,這種偷-情般的感覺,確實有一點刺激呢……

  電梯門開的瞬間,陸詢終於意猶未盡地結束了這個吻,他放開了錢唯,兩個人的臉都有些紅,都帶了些微微的喘-息。

  五層進來的是三個女生,她們進來嘰嘰喳喳地聊著天,仿佛頃刻間衝散了剛才的綺麗氣氛。

  而像是為了掩人耳目般,明明剛才還摟在一起熱吻的人,此刻一人一邊站在電梯的兩端。然而即便這樣,錢唯總覺得自己和陸詢如今這個樣子,全世界度能看出他們有奸-情……

  「哎哎,陸詢哎!」三個女生中紮馬尾辮的圓臉姑娘用胳膊撞了撞自己的一個同伴,輕聲道。

  陸詢兩個字,仿佛是一個密碼,剛才還嘰嘰喳喳的兩個女生馬上害羞地小聲下來。

  「他基本不來圖書館的,竟然能遇到……」另外有個女生一雙眼睛全盯著陸詢。

  紮馬尾的女生朝她擠眉弄眼地做著口型:「加油!上啊!」

  最終,三個女生中那個最活潑的那個朝陸詢走了一步,她的語氣有些含羞帶怯,仿佛鼓起了巨大的勇氣:「陸詢,能不能問你要個號碼?「

  這個女生皮膚白皙,眼睛圓圓的,嘴唇小巧,長得清秀可人,聲音又柔柔的,連錢唯都覺得換做是自己,恐怕很難拒絕她換個號碼的要求。

  「不能。」

  可惜陸詢從來不是一般人。

  他的聲音冷淡,臉色拒人於千里之外,仿佛和剛才抱著錢唯吻到電梯快開門都不撒手的不是一個人。

  「我有女朋友了,她會吃醋。」

  被拒絕的女生剛才還因為陸詢的冷淡暗淡的臉色馬上掛上了好奇:「你有女朋友了?」

  「恩。」

  陸詢平日裡能用一個字解決的事絕對不會說兩個字,能用兩個字解決的事絕對不會說三個字,然而今天非常意外的竟然主動說了完整的一句話,別說這三個女生,就連錢唯也有些意外。

  雖然被拒絕了,但竟然意外得到了陸詢的解釋,主動搭話的女生也不再那麼尷尬,很快到了六層後,這三個女生又恢復了活潑,走出了電梯,其中一個還回頭又看了陸詢一眼。

  電梯裡終於又只剩下陸詢和錢唯兩個人。

  錢唯終於把憋著的那口氣給鬆了,她有些驚魂未定,含怨帶嗔般地看了陸詢一眼:「差一點就被看到了,嚇死我了!」錢唯埋怨道,「你不是說要克制一點了嗎?」

  陸詢的語氣毫無懺悔之心:「誰叫你剛才用那種眼神看我。」

  「我用什麼眼神了?」

  陸詢昂著頭,不自然地移開眼睛:「就這種。」

  「恩?」

  「就一臉傻不拉幾的樣子。」

  「恩???」

  「就這種很希望我親你的樣子。」

  陸詢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他話音剛落,又俯下身,湊在錢唯的臉頰上輕輕掠過了一個吻。

  當他起身的時候,電梯到七層了,陸詢恢復了雙手插在口袋裡的高冷形象,時間掌握的分毫不差,他就這麼頂著一張禁-欲-系的臉鎮定自若表情冷靜地走出了電梯,仿佛剛才按著錢唯親,幾分鐘的空檔裡都要高難度偷個吻的是另一個人。

  「愣著幹嗎?」陸詢回頭看了眼錢唯,「有哪些書要運下去,我來。」

  看著陸詢一貫冷靜自持的臉,錢唯突然生出些惡作劇的心態,她裝傻充愣道:「咦,你不是要在這裡找法律原文書嗎?」

  「……」陸詢硬邦邦地說道,「就突然不想看了。」他虛張聲勢般地瞪了錢唯一眼,「就允許你們女人善變,我們男人就不能善變?」

  行行行,你長這麼好看,你想七十二變都行啊!

  原文館要搬到東二館的書並不多,放在圖書館專用的書籍推車上只需要搬運一趟就行了,這推車錢唯也完全推得動,然而陸詢卻姿態強硬地讓錢唯一邊待著去,他一個人抿著嘴唇把所有書轉移到了推車上,然後運送去了東二館。

  「我走了。」

  陸詢送完書,才朝錢唯擺了擺手。

第五十六章

  123  陸詢走後,錢唯捂了捂發燙的臉,終於可以開始不分心的工作了。

  她先把原文館裡搬運下來的書分門別類地整理好,又把近期一些歸還的書也放回了該去的書架上,這之後才坐回了東二館的借閱台前,錢唯隨手拿了本詩集準備平和下心情,最近的情緒起伏實在太大,錢唯總覺得,是該清心寡欲一下了。

  然而她沒看上幾分鐘,借閱台前就來了人。

  「同學,我想借一下這本書。」

  錢唯放下書,抬頭,是個高個子的男生,濃眉大眼的,人長得挺周正。

  錢唯看了眼他遞來的書,是楊絳的《我們仨》。

  錢唯利索地為那男生辦理了借閱手續:「好啦。」

  男生笑笑:「謝謝。」

  錢唯重新低下頭看詩集,可沒過一會兒,那男生又來了,這次手裡多了一本書:「這本也想借一下。」

  是亦舒的《喜寶》,錢唯有些意外,男生看亦舒的,倒是不多見,她忍不住好奇又看了眼男生。

  那男生移開了眼神,錢唯趕緊也狀若自然地移開了眼神,想看什麼書是個人的自由,錢唯不想因為自己的打量把人家弄尷尬了。

  這天借書的人並不多,錢唯又翻了幾頁詩集,才終於又有人來借書了。

  她抬頭,這次又是剛才那個男生。

  「這本也麻煩你了。」

  錢唯一看,是馮唐的《歡喜》,她想,這男生倒是借閱的口味很雜啊,一會兒楊絳,一會兒亦舒,一會兒馮唐的,倒是閱讀面挺廣啊。

  結果錢唯剛感慨完沒多久,這男生就又來了。

  這次的書風格又迥然不同,《你的產品怎樣才能暢銷》,似乎是一個外國人寫的行銷學案例書。

  這一次,男生終於和錢唯搭起話來。借閱台距離館內的自習桌有一段距離,只要聲音不過分高,並不影響館內他人看書學習。

  「你喜歡泰戈爾?」

  錢唯愣了愣,才笑了笑,她意識到他指的是自己在看的《飛鳥集》。

  男生也笑:「你微微地笑著,不同我說什麼話。而我覺得,為了這個,我已等待得久了。」他有些靦腆地看向錢唯,「我最喜歡的是《飛鳥集》裡這一句。」

  「對了,你叫錢唯是嗎?」那男生語氣有些不自然,「我聽圖書管理員老師喊過你名字,之前我一直在這個館看書,一直有見到你,不知道能不能……」

  「我要借書。」

  那男生話還沒說話,就有一個聲音插了進來打斷了他。

  錢唯一抬頭,就看到陸詢捧著幾本書板著張臉站在自己面前。

  因為有人排隊借閱,剛才那男生借完書後就不好再繼續站著和錢唯聊天了,然而他似乎還很想討論《飛鳥集》的模樣,竟然只是往邊上讓了讓,但並沒有走。

  陸詢把他手裡的幾本書往桌上啪的一放,他故意似的,把這幾本書又拿起來翻來覆去在手裡倒騰了一遍,那模樣,不像是自己有興趣看,倒像是故意拿出來給別人展示似的。

  《她比煙花寂寞》、《是男人就別怕》《我變成一隻噴火龍了》《的字的由來》……

  錢唯一看,陸詢這借的書都是什麼鬼……明明據錢唯對他的瞭解,他看書從來只看那些對賺錢有用的專業書或者案例書,從來沒聽說他對這類亂七八糟的書感興趣啊……

  然而大概因為陸詢要借閱的書也不少,剛才的那個男生恐怕也不想等,等錢唯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走了。

  「你真的要借這些???」錢唯抬頭問陸詢道。

  「恩,就要借這些。」

  「你真的會看這種?」

  陸詢鼻孔裡出氣道:「我不看,我借給別人看的。」

  錢唯警惕起來:「誰?」

  「有些有非分之想的人。」

  「啊?哪個?什麼情況?」

  陸詢沒好氣道:「就剛走的那個啊。」

  「哎?」

  「人家來借了四本書,你沒看見?」陸詢的聲音氣鼓鼓的,「一次一本的,不就是為了引起你的注意嗎?幼稚。」

  錢唯壓低了聲音辯解道:「也不一定呀,人家沒准就是借完一本突然又發現另一本也挺好的挺想借閱的呢。」

  「四本書名的第一個字連起來讀一讀。」

  「哎?」錢唯愣了愣,才將信將疑地道,「我?喜?歡?你?」

  陸詢默默地看著錢唯,就這麼看了一會兒,他才突然一掃剛才的臭臉,清淺又無奈地笑了笑:「算了,你這個腦袋和這個粗神經,我有什麼好氣的,反正不管人家怎麼示好你都感覺不到,更別說這麼含蓄幼稚的方式了,又不是幾年前,還搞這種,老土。」

  錢唯雖然有些後知後覺,但此刻經陸詢提醒,也終於意識了過來,她低下頭又想了想,然後看了眼陸詢丟過來說要借閱的那四本書,突然有些醍醐灌頂。

  同樣的,按照四本書的書名第一個字連在一起,念出來是——她是我的。

  這下輪到錢唯笑了,她抬頭促狹地看了陸詢一眼:「這種暗示的方式幼稚?老土?」

  陸詢目不斜視,理直氣壯地否認道:「我偶爾也會借點雜書看……」

  「不過你剛才不是就走了嗎?」錢唯想了想,還是沒放過之前的重點,「怎麼還在圖書館?」既然那麼清楚剛才那個男生一連來了四次借書,那說明陸詢這傢伙根本不是恰巧路過,顯然一直偷偷待在圖書館裡呢。

  這下終於輪到陸詢有些局促了,然而很快,他的臉上又恢復了一貫的鎮定和冷靜:「這件事應該我來問你,我怎麼才走開一會兒,就有別人想著撬我牆角了?」陸詢撇開了頭,「你也太招蜂引蝶了。所以我還是得多看著你點,以後你在圖書館裡打工,我都會在這個館裡待著。」

  錢唯:???這位朋友,最招蜂引蝶的人好像是你自己啊!我一年可能就有這麼一兩個人搭訕,你一年情人節光是巧克力和情書就收到手軟好嗎?!

  就這樣,陸詢不容分說索性在錢唯工作的東二館內找了個位置,大大方方就這麼坐下了。

  雖說裝模作樣地拿了本書,然而過了整整一個小時,錢唯也沒見陸詢翻過哪怕一頁,他自然沒時間看書,因為錢唯不用回頭,也能感知到他正看著自己。

  錢唯被這麼看了一個小時,手裡的《飛鳥集》就停留在同一頁也整整一個小時。

  「沒有流過血的手指,彈不出世間的絕唱;沒有經過艱辛歷練,難以創造人生的奇跡。」

  錢唯盯著這一句看了整整一個小時,她終於站起來,合上書。

  今天這書是看不下去了。

  她逕自走到了陸詢面前:「你出來。」

  在陸詢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她就拽著陸詢的袖子把人拉出了圖書館。

  出了圖書館有片小樹林,錢唯就這麼一聲不吭地把人拽到了小樹林裡,然後她終於放開了陸詢的手,迎著陸詢不解的目光,把他一把推到了背後的樹幹上。

  錢唯板著臉,學著陸詢的樣子,拽起對方的衣領,她繃著氣場,盯著陸詢:「你再這樣影響我學習,我就要親你了。」

  說罷,錢唯就踮起腳尖,想要給陸詢一個強勢的吻,然而十分破壞氣氛的是,她沒料到,自己和陸詢的身高差距實在是太大了,即便踮起腳尖,竟然只能堪堪夠到陸詢的下巴……錢唯面上繼續學著陸詢繃著那種高冷的表情,腳上卻死命踮起,一邊這麼拼命卻為了維持帥氣不得不假裝毫不費力,然而……不管怎麼努力,這身高差距擺在面前,一切都是徒勞……

  就在自暴自棄的錢唯準備索性放棄了形象維持跳起來親陸詢的時候,陸詢卻逕自俯下身來,他抱起了錢唯,讓她的雙腳踩住了自己的雙腳。

  「這樣就可以親到我了。」陸詢揉了揉錢唯的腦袋。

  錢唯這下終於破了功,她抓了抓頭髮,嘟囔道:「這下氣氛全被破壞了!」

  「嗯?」

  錢唯把雙腳從陸詢的腳上移開,有些扭捏:「我本來一直很想體驗一回冷酷帥氣霸道人設是什麼樣感覺得,好不容易剛才有個場景挺適合,我本來應該把你推進小樹林,然後按住你的雙手,對你說出類似『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下次再打擾我學習我就要對你這樣那樣了』之類的臺詞,然後就開始不容分說地強吻。」她有些遺憾,「好不容易能體會到了,結果……」她歎了口氣,「其實我還挺好奇被霸道高冷的我強吻時候你的感受的……」

  錢唯的話還沒說完,陸詢的吻就落了下來。

  兩個人的鼻息近在咫尺,錢唯能感覺到陸詢唇舌間的熱烈和強勢,他抬手壓住了錢唯的後腦,把錢唯往前抵了抵,加深了這個吻。

  這並不是一個長吻,然而即便陸詢很快放開了她,錢唯卻還是覺得呼吸困難體溫升高,就算表情可以偽裝,但吻是騙不了人的,一個人的想法一個人最原始的欲念,只要接吻,都能知道,錢唯看著眼前微微有些氣息不穩的陸詢,她突然極度害羞起來……

  陸詢卻又低頭親了錢唯一下:「你剛才突然很想親我?」

  錢唯的話還沒開口,陸詢就又低頭親了親她的臉頰:「好了,那我不打擾你學習了。」然而他剛說完就又毫無心理負擔的反悔了,「最後再打擾一下。」陸詢的語氣有些不自然,然而他仍舊努力維持著鎮定自若,「既然你剛才那麼想親我,我也不好意思不給你機會。」

  「……」

  陸詢看著錢唯:「你親我一下。」

  錢唯被那雙漂亮烏黑的眼睛這麼全情地看著,只覺得什麼學習不學習的,完全都不存在了,時間再寶貴,好像只要和眼前這個人在一起,就算只是安靜靠著無所事事,也並不覺得是浪費。

  錢唯穩了穩心神,她有些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子,然後指著陸詢的身後,突然驚訝道:「陸詢!後邊有人在朝你招手!」

  陸詢下意識就回頭去探望,而就在這一刹那,錢唯飛快地竄起來,抓著陸詢的手,然後抬頭飛快地親了一下他的臉頰。

  等陸詢回過神來時,錢唯已經兔子似的跑的沒影了。

  陸詢愣了愣,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後忍不住笑了。

第五十七章

  123  「啊啊啊!!」

  錢唯忙完圖書館的工作,剛回到宿舍,就聽到劉詩韻綿長的一句哀嚎,她一看到錢唯,更為哀怨了。

  「這個週末又泡湯了!」劉詩韻悲憤道,「我好不容易高價從黃牛手裡買到了《一隻狗的幸福生活》這個話劇的票,想和唐律一起去看的,結果剛才學院竟然通知這個週末法學院大二全體要去各個社區進行大學生普法活動!大一是新生法律剛入門自己大概都需要別人普法,大三不是在準備司法考試就是在準備公務員考試;大四的就更別說了,在忙著畢業論文;於是我們大二就變成了一塊磚,哪兒需要往哪兒搬!簡直太慘了!」

  錢唯一臉茫然:「啊?什麼普法?」

  「你剛才在幹嗎?沒看短信?學院群發的啊!12月4日全國法制宣傳日啊!為了配合,所以今年A市的法學院都會輪流進各個社區進行免費義務普法活動。」劉詩韻有些疑惑道,「不過這不像你啊錢唯,你明明做什麼事都是手機不離身,短信秒回的人,竟然會有別的什麼事讓你聯手機都顧不上看了?老實交代,剛才在幹嗎?」

  錢唯挺老實的:「沉迷男-色無法自拔。」

  結果錢唯唯一一次如此坦率的誠實,竟然遭到了劉詩韻的鄙視:「得了吧,就你?還沉迷男-色?是沉迷你那些二次元的男-色吧。」

  而一提起男色這個話題,劉詩韻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神秘道:「哎,想不想聽八卦?我剛知道了一個超級重磅的驚天大八卦!」

  劉詩韻顯然對這個八卦充滿了分享欲,還沒等錢唯做出好奇想聽的表情,她就迫不及待道:「你知道嗎?!陸詢!我們學院的陸詢!有女朋友了!!!」

  「你哪兒聽來的八卦?」

  錢唯的語氣有些複雜,然而劉詩韻卻把這種複雜直接歸類為震驚和不相信了,她喝了口水,如說書先生一般準備娓娓道來:「我這可是第一手的消息,你要知道我們八卦少女的眼線遍佈全校,我鄰居的女兒的閨蜜的表哥的前女友的妹妹,親耳聽到陸詢自己親口承認的!人家!有!女!朋!友!了!」

  「……」

  劉詩韻看了眼錢唯,有些同情,她拍了拍錢唯的肩膀:「我知道這件事對你來說一定很打擊,畢竟你之前還肖想過陸詢,不過有時候吧,世事難料,我也很難想到心比天高成天性-冷淡畫風的陸詢竟然就這麼不聲不響的有了女朋友,說實話,真是好奇這是何方神聖。」劉詩韻摸了摸下巴,「不過吧我自己一直覺得,陸詢一定會找那種森系少女,身材比較一般,就和沒發育似的,臉長得很清純看著很無辜,聲音就那種小小的,兩個眼睛水汪汪的,舉手投足都嬌滴滴的那種。」

  錢唯對照了下自己,胸……好像挺明顯的,臉?錢唯這臉蛋長得不是清純掛的,正相反,是偏豔麗掛的,聲音?自己總是中氣十足;兩個眼睛水汪汪的?自己只有沒睡醒打完哈欠才是水汪汪的……嬌滴滴……就更別說了……

  劉詩韻補充道:「當然,我這只是自己大膽假設的結果。」

  錢唯很想說,朋友,你這個假設恐怕也太大膽太野了……

  錢唯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有沒有想過,陸詢不一定喜歡這個類型?他說不定喜歡我這個類型的呢?」

  劉詩韻白了錢唯一眼,她一口氣道:「不可能。」說完又朝錢唯拋了個媚眼,「陸詢喜歡我這款還比喜歡你這款的可能性大點。」

  「……」

  「不過!」劉詩韻深深歎了一口氣,「雖然陸詢這個女朋友到底是什麼款我也不清楚,但是有一點可以確認!這個女的!就算表面是我說的那種嬌滴滴型,內心是個可怕的悍婦!」

  錢唯:???

  「據我線人的可靠消息,這個女的特別善妒!連陸詢平時和別的異性說句話也要向她報備,連那種七八十的大媽多看陸詢一眼,她也會吃醋!據說她甚至給陸詢裝過監聽器,導致陸詢在路上看到異性都不敢多說什麼,十分之慘!」

  「……」錢唯總算是理解為什麼謠言總是屢禁不止這回事了,也總算知道為什麼不是親耳所聽見的東西都不能信了……

  劉詩韻還在感慨:「真沒想到陸詢竟然找了這種母老虎……」

  錢唯覺得自己應該替自己說句話:「我覺得陸詢的女朋友一定不會太差,畢竟陸詢的眼光放在那裡,你這種傳聞不可信啊,畢竟要是那女的那樣,陸詢還不早早分手?」她清了清嗓子,「我個人覺得,陸詢的女朋友,一定是個品格高貴,情趣高雅,舉手投足充滿智慧的氣質女子。」

  對於錢唯這一番話,劉詩韻的反應就是毫不客氣地哈哈哈哈笑起來,她揶揄道:「一看你就是單純的無知少女,一般這種母老虎都手段了得,恐怕陸詢是想甩也甩不掉啊。」她朝錢唯猥瑣一笑,「我估計吧,這個女的和陸詢睡過了!陸詢也是男人啊,怎麼抵擋得了肉-體的誘惑,恐怕現在還沉迷溫柔鄉吧!就算平時確實受不了這個女的的性格,男人嘛,都是一炮泯恩仇的啦。」

  「……」錢唯徹底掐滅了自己認領陸詢這個女朋友的想法……

  劉詩韻還在洋洋自得自己的男女關係理論:「反正男女之間什麼事,如果睡一覺解決不了的話,那就睡兩覺好了!」

  劉詩韻,你的思想真的很危險啊!我和陸詢完全是靈魂的吸引好嗎!

  然而還沒等錢唯找到機會為自己正名,劉詩韻就轉移了關注點。

  「你看最近那個韓劇《原來是美男啊》了沒?快去看,超好看,我熱烈推薦!張根碩長得真秀氣啊,可惜就是名字有點那個,根碩,聯想起來實在有點色-情。」

  錢唯無奈地看了一眼劉詩韻,她很想說,這位朋友,智者見智淫者你見淫聽過沒……別怪人家名字色-情,這得賴你自己滿腦子都想點啥啊……

  ******

  劉詩韻的週末約會計畫泡湯了,錢唯和陸詢的倒是可以以另一種方式照常進行,兩個人都是法學院的,按照學院的要求正好得一起參加普法進社區活動,四捨五入也可以算是另類約會了。

  可惜到了普法活動的那一天,陸詢對此仍舊頗為不滿:「這也算約會?有約會帶上全學院八十多個電燈泡的?」

  「沒有那麼多電燈泡啦。」錢唯算了算,「我們年級八十幾個人,是平均分配到我們學校周邊八個社區的,今天在我們這個蓮花社區普法的其實也就十來個人而已。」她試圖安撫陸詢,「而且你要這樣想,我們運氣還是挺好的,至少分到了一個社區呀。」

  陸詢瞥了錢唯一眼:「那是我賄賂了分組的張奇。」

  「……」

  「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裡,不在什麼運氣手裡。」陸詢一邊說著,一邊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不遠處。

  錢唯順著他的目光,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李崇文……

  看來李崇文上次隨口那句「因為遇見你連運氣都好起來」,怕是要被陸詢記仇一輩子了……

  從陸詢發現李崇文竟然也分配到蓮花社區一起普法以後,這臉就沒活絡起來,他雖然想到了讓張奇把他和錢唯分在一組,顯然忘記了打擊和排除異己李崇文,這會兒礙著面子,又不好發作。

  錢唯很想說服陸詢別再把李崇文當假想敵了,然而未果。

  過了半響,陸詢才又看了眼李崇文,才哼了一聲:「算了,我應該對手下敗將大度點。」他那冷豔高貴的神色裡終於流露出一些難掩的得意,「設身處地想,李崇文說不定也壓根沒想和我一組,畢竟自己單身看著別人秀恩愛還是挺難過的。」

  這次分組其實挺巧的,不僅陸詢錢唯李崇文在一組,劉詩韻和莫梓心也都在這組。

  沒過一會兒,人就到齊了,陸詢也和其他男生一起把這次普法活動的易-拉-寶、橫幅還有宣傳海報都貼了起來,把法律諮詢台也搭好,座位、記錄本等都一一擺好。

  週六的早晨,正是人們買菜、遛狗、散步、出門吃早飯的時間,陸詢一行人在社區的門口擺出了這個顯眼的普法小視窗,外加十來個青蔥的大學生往那一站,想讓來往的居民不注意都不行。

  很快就有好熱鬧的老阿姨們圍了過來。

  「這裡什麼法律問題都能諮詢啊?」

  「收不收錢?」

  「我有個問題要問,我孫女前幾天被隔壁鄰居那個狗給嚇到了,能不能要他們賠錢的?一直聽說有什麼精神損失費的啊。」

  很快,確認這次普法行為是A大法學院的學生免費進行的之後,就漸漸有居民抱著試一試的心態來諮詢了。一來A大法學院聲名在外,幾乎為A市的公檢法隊伍輸送了百分之七十的中堅力量,二來這是免費的,三來,幾個試探性諮詢的老大媽連續問了好幾個問題後,發現這些年輕人雖然還是學生,但分析起問題來頭頭是道,挺專業,給出的意見也中肯,於是一傳十十傳百,沒一會兒,普法小窗口前就圍滿了人。

  「大家一個個來,排好隊呀。」

  十二個學生,兩個維持現場秩序,兩個負責宣傳拍照工作,剩下八個就坐成一排,分別回答不同來諮詢居民的法律問題。

  本來按照此刻排隊的人數量,八個人平均分配的話很快就能解決完,然而……錢唯發現,明明自己和莫梓心這邊排隊的人比較少,可好幾個老阿姨還是寧可排到需要等比較久的陸詢那裡去……

  「小夥子,你今年幾歲啦?」

  「小夥子叫什麼名字呀?」

  「小夥子有沒有對象啊?阿姨有個侄女也是A大的,要不要交給朋友?」

  錢唯實在很無語,自己怎麼找了這麼一個招蜂引蝶的男人呐!

  有個老阿姨,即便諮詢結束,也戀戀不捨地站在陸詢一邊,趁著各種空隙試圖和陸詢搭訕。

  「阿姨,你剛才所謂的理財公司應該是我解釋的龐氏騙局,空手套白狼的,我建議你趕緊馬上去把你的投資金要回來。」陸詢卻不回答這一連串問題,他只笑笑,不經意道,「我以前看過個案例,受害人只是拖了一小時,結果就這麼一個小時,那家騙子公司就人走樓空了,而且這種理財騙局,往往是誰先去要錢才能要得到,後面去的,公司被擠兌倒閉了,就算抓著負責人,也變不出錢賠給你。」

  那老阿姨一聽自己的養老理財錢有可能全部打水漂,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哪裡還有心思打聽陸詢單身不單身,臉上立刻變了色,趕緊就開始打電話準備去要錢了。

  「我幹了五年的工作,公司突然說不要我了,連最後一個月的公司也不結給我,就要我捲舖蓋走人,怎麼辦?我沒和公司簽過合同,是不是要不到這筆錢了?」

  「公司應該在你入職以後一個月內和你簽訂書面的勞動合同,如果沒有簽的,從第二個月起就應該支付你雙倍工資。所以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把你在公司的工卡、還有平時的加班單據、平時報銷走流程的財務憑證、每月工資發放的流水單還有食堂飯票,這些憑證全部收集起來作為證據,證明你五年內一直在這家公司上班,只要有這些,你不僅可以要到最後一個月的工資,還能要到之前的雙倍工資。」

  明明還只是大二的學生,但陸詢回答起那些五花八門的法律諮詢來,竟然頭頭是道條理清晰,並且完全切中要點,不僅能給對方科普具體的法律,還每每都能告知對方如何解決的辦法,而令錢唯最意外的是,平日裡惜字如金的陸詢,在面對這些文化水準並不高的老阿姨時,竟然能十分耐心而細緻地用最樸實的語言為她們解答疑惑。有些老阿姨一次並不能聽懂的,陸詢也能不厭其煩地用不同的方式解釋了一遍又一遍。

  她的陸詢太好了,看起來冷冰冰的,然而內心卻溫柔的要死。

  這次女生和男生分開用了兩張長桌,錢唯面前已經沒有諮詢的人了,她就捧著臉,看著不遠處另一張桌子上的陸詢,他的側臉英俊到不真實,明明身邊其餘幾個男生也同樣俊朗,然而錢唯總覺得,和陸詢一比,別人就真的是庸脂俗粉了。

  這樣看著看著,錢唯突然就有些隱秘的滿足感,這麼完美的人是自己的,光是這麼想想,就覺得幸福的簡直要笑出聲。

  原來這就是戀愛啊。

  想起一個人就想微笑,笑起來不需要理由,捧著臉看對方一整天也不嫌煩,起床後想微笑,吃飯時想微笑,睡覺前還想微笑,自己還是那個自己,但內心卻會不自覺得柔軟,不自覺得安寧,不自覺得滿足。

  對方的高冷,在自己眼裡是另類;對方的毒舌,在自己眼裡是犀利;對方的霸道,在自己眼裡是呵護;就連對方的口是心非,在自己眼裡也是可愛。

  因為喜歡,陸詢對錢唯來說變成了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存在,他不再是法學院之光的陸詢,不再是暗戀榜單上第一名的陸詢,不再是永遠完美的陸詢,這一刻,他僅僅是被錢唯喜歡著的陸詢。

  錢唯就在這種充盈的甜蜜和幸福感裡繼續斷斷續續接待著諮詢法律問題的人,她學著陸詢的樣子,用盡可能淺顯的話語解釋著一個個法律概念,用最貼近現實的方式給一個個困擾的人們解決著實際的問題。

  遇到陸詢,讓錢唯覺得,自己也必須變得越來越好,才能配得上他。

  其實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錢唯總覺得,自己是配不上陸詢的。

  在陸詢表白之前,錢唯從沒敢想過他竟然會喜歡自己,陸詢太好了,好到錢唯在他面前都生出些不可褻瀆般的感覺,他像是站在天上的人,而自己仿佛只能遙遙地站在地上仰頭看著,她能看到他周身的光芒,也能感受到那些光芒打在自己身上後投射在地上的陰影和光斑,他是發光體,而她並不是,她以往從沒想過這些事,如今細細一品,才意識到自己這是在自卑,在陸詢面前,不管平日裡她多插科打諢亦或者狗腿,但內心深處,在潛意識裡,她還是覺得自己不夠好,她想變成和陸詢一樣優秀的人。

  想到這裡,錢唯下意識就看了一眼安靜坐在自己左邊的莫梓心,她的長髮垂墜在身側,濃密的睫毛纖長,大約因為意識到錢唯的視線,她抬起頭也看了錢唯一眼,然後朝錢唯笑笑,就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錢唯頓時就有些自慚形穢了,僅僅是一個眼神,為什麼莫梓心就能詮釋的那麼溫柔繾綣呢?

  以往沒覺得,然而此刻錢唯的心裡有些酸溜溜的,自己要是公佈陸詢現在和自己在一起,恐怕說出來不僅劉詩韻不信,連自己的親弟弟錢川也不信。

  在所有大眾的眼光裡,陸詢仿佛生來應該是和莫梓心這樣的人在一起的。錢唯想到這裡,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莫梓心,她的面前此刻來了諮詢的人,是一個被家暴想離婚的年輕女人,莫梓心正如陸詢一般耐心而溫柔地為對方講述著如何保護自己維權和起訴離婚的方法。

第五十八章

  不管怎麼看,莫梓心的側臉,都像是一幅賞心悅目的油畫。

  錢唯心想,也難怪陸詢之前會喜歡莫梓心,自己要是個男的,恐怕也會喜歡她。

  這麼一想,思緒就停不下來了,錢唯忍不住又想起了陸詢對莫梓心表白的那個場景,當時的陸詢,想必也是真的很喜歡莫梓心的吧。

  和陸詢在一起以來,錢唯努力淡化這段記憶,誰一生裡沒幾段過去式的?已經過去的事沒法參與也沒法修改,抓住當下這一刻的感情就好了,她明明很清楚這才是成熟的感情觀,也知曉,正因為過去的所有,才把陸詢塑造成了今日的陸詢,甚至正因為有莫梓心,自己才和陸詢有了各種各樣接觸的機會。

  「我和他結婚就是個錯誤,我現在才意識到,我根本不喜歡他!」在莫梓心那諮詢離婚的女子似是說到激動處,嗓音放大了些,帶著些哭腔,又抹起眼淚來,她的樣子實在很淒慘,一隻眼睛還帶著被毆打後的青紫,面上也七七八八有些老舊傷痕,手腕上也有被大力扼住產生的紅腫,錢唯的注意力也忍不住被她吸引了過去。

  「我和他是職校裡的同學,最開始的時候,其實他並不是我喜歡的那種類型,我喜歡的是他的好朋友,可惜那個男生不喜歡我,當時我是倒追的,覺得被拒絕了很丟臉,那個男生拒絕我以後很快就和別人在一起了,我覺得非常受打擊,自信心和自尊心覺得都被摧毀了,一度很頹廢,也就是那個時候,他出現了,每天陪著我安慰我,幫我度過了這段最難的時期……」來離婚諮詢的人普遍都有這種情況,雖說是為了聽專業的法律意見,然而很多時候也是忍不住要傾訴,那年輕女子又抹了抹眼淚,「於是我就和他在一起了,他那時候對我挺好,我也就稀裡糊塗畢業就和他結了婚。當時以為是喜歡他的,現在才發現,根本不是這回事,我太傻了,當年錯把感謝當成了愛情,也錯誤的把和他進入一段新戀情當成了走出失戀陰影的救命稻草,現在才發現,我不愛他。」

  莫梓心一邊安慰著一邊忍不住提醒道:「那你說的,他婚後懷疑你和他好朋友出軌了,對你不斷家暴,你實際上做了對不起他的事嗎?」

  似是被戳到痛處,那年輕女人頓了頓,才有些顧左右而言他道:「他這個人就是疑心病太重,我只是和人家出去喝了幾次咖啡一起出去旅遊了一次而已……」

  不用莫梓心再問,連錢唯也知道,這年輕女人看來確實是出了軌,不是肉體的,也至少是精神的……家暴自然是絕對不能容忍的,然而婚姻這種事,兩個人的感情走到盡頭,永遠不是單獨一方的錯誤。

  莫梓心只能在如何離婚包括財產分割、子女撫養這幾點上給了對方粗略的建議,對方又哭著抱怨了一通,才終於走了。

  「感情這種事,想起來也真是很唏噓。」莫梓心歎了口氣,看向錢唯,「有些人心中的白月光,即便沒追到,也還是不可替代的,就算退而求其次和別人在一起了,心中永遠會念著的還是沒得到的那一個。」

  莫梓心說完後,又看了錢唯一眼,才離席去了廁所。

  錢唯不知道她是無心之言還是覺察到什麼的已有所知,她坐在原地,突然有點不安和煩躁,她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陸詢,她會是陸詢的將就嗎?她會是陸詢度過失戀痛苦的踏板嗎?她會是陸詢的退而求其次嗎?她會是陸詢人生裡的錯誤嗎?

  錢唯遲疑了,上輩子,明明自己和陸詢從同學到同事,那麼多年,陸詢從沒有對自己有所表示,想來自己的性格和長相,都並不是陸詢喜歡的口味,重來一次的人生裡,自己憑什麼就一定能改變這種喜好?陸詢是不是因為失戀才被自己趁虛而入了?

  「錢唯,我買的奶茶。」

  就在錢唯內心糾結之際,李崇文的聲音溫和地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他隨手遞來了一杯奶茶,「我那邊的諮詢結束了,我剛去對面買的。」

  此刻到了中午午飯時刻,大部分早晨諮詢的人已經得到了滿意的答覆離去,只有陸詢面前依舊火爆還有幾個老阿姨圍著他說著什麼,負責維持秩序的劉詩韻已經閒著沒事幹,李崇文把奶茶遞給錢唯的時候,她正重新踱步走到了兩人身邊。

  看到這副場景,劉詩韻果然怪叫起來:「哎哎哎!李崇文,你不厚道啊!」她促狹道,「怎麼奶茶你就只給錢唯買?我的呢!」

  此刻其餘學生不少人已經離席去附近休息,然而陸詢還在,不過他並沒有看向錢唯這邊,還在認真地為諮詢的老阿姨解答,錢唯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有點失落。

  李崇文被劉詩韻這麼一調侃,臉馬上紅了起來:「你等等,我再給你買,你要什麼口味的?」

  「我要烏龍奶茶!」

  李崇文一離開,劉詩韻就調侃起錢唯來:「我看你很快就要結束單身了啊,不過你可做好準備啊,李崇文在我們大一學妹裡人氣可是很高的,你要是和他在一起,可要做好被當成女性公敵的準備啊。」

  錢唯卻偷偷看著陸詢的側臉,她有些魂不守舍,心裡只想著陸詢,根本無暇分心顧及別的。

  變得善妒、變得猜疑、變得舉棋不定、變得不夠勇敢、變得不夠瀟灑,變得脆弱,原來這些也是戀愛的感覺。

  像一杯蜂蜜檸檬水,甜的同時,也有著酸。

  而好像因為陸詢,錢唯覺得自己做什麼事也沒法集中精神了,整個人亂糟糟的。

  這種亂糟糟的情緒持續到了大家結束上午的普法活動,一群人去吃午飯,錢唯的注意力才終於被轉移了一點,然而很快,她就發現,陸詢不太對勁。

  「沒想到社區普法諮詢的人還挺多。」其中一個男生伸了伸懶腰,然後他看了眼陸詢,「不過最累的還是我們陸詢了,基本他一個人就吸引了百分之五十的火力。」

  「諮詢陸詢的大到房產糾紛,小到民間借貸,真是什麼都有,陸詢,我很好奇你這麼多法律條款都是怎麼記住的?」

  然而對於大家的誇讚和豔羨,陸詢今天的情緒卻並不怎麼昂揚,他只是友善性質地笑笑,間或給出個「嗯」。

  其餘同學對於今早遇到的各種奇葩諮詢在熱烈討論,陸詢也全程沒有參與,隻安安靜靜地走在一邊,他隻低著頭,沒有看前方,也沒有看錢唯。

  錢唯和劉詩韻走在一起,劉詩韻在熱火朝天地講著她昨天看的韓劇劇情,然而錢唯卻根本什麼也沒聽見,明明早上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現在陸詢就不開心了呢?

  大約是覺察到錢唯的視線,陸詢終於抬了頭,然而他只是輕輕掃過錢唯,就又把頭側開了。

  「陸詢……」

  錢唯輕輕喊了他一聲,然而陸詢卻把頭直接別了開來。

  「錢唯,能不能幫我待會把這條圍巾帶給錢川?」就在錢唯分神之際,莫梓心的聲音把她喚回了理智,錢唯抬頭,莫梓心便又對她笑了笑,「是我上次幫他織的。」

  錢唯下意思點著頭收下來,再看陸詢,他仍舊那副「我們不熟」的表情,看起來並不想理錢唯。

  錢唯看了眼面前的莫梓心,再看了眼陸詢,又想起剛才諮詢離婚的那個年輕女人,突然就有些難受,也有些了然,陸詢……陸詢的內心深處,怕是還沒有忘記莫梓心吧,因而在莫梓心的面前,擺出了平日裡和錢唯相處時截然不同的冷淡面孔,一個男生,但凡對一個女生還有點想法,都不會在這個女生面前公開自己已經不是單身的,也不會在這個女生面前和別的女生顯出親密。

  果不其然的,吃飯的時候,仿佛為了避嫌似的,明明錢唯身邊還有空座位,然而陸詢走過時隻稍稍停頓了下,最終還是選擇坐到了別的桌上。

  一頓飯,吃的錢唯食不下嚥,渾渾噩噩地吃完,便跟著大部隊重新回到蓮花社區繼續下午的普法活動。

  整個過程中陸詢還是不發一言,倒是李崇文過來了幾次。

  下午諮詢的人不多,過了片刻,陸詢去負責給大家買水,李崇文則接了個電話外邊去了。唯心就在焉地發著待,等了半小時,才終於看到有人朝著她走來。

  然而等走近了,錢唯才發現,來人氣勢洶洶,看起來不像是來諮詢的,反而更像是來尋仇的。

  他一開口也終於驗證了錢唯的猜測。

  「剛才是誰給我老婆做了什麼狗屁法律諮詢?現在那死婆娘回家就把卡裡的錢全轉走了,去找律師要法院起訴離婚了。」

  「你這個神經病!你別去找別人麻煩,反正這個婚我是離定了!」

  就在大家面面相覷之際,一個熟悉的女聲哭哭啼啼從遠處傳了過來,錢唯循聲望去,才發現來人正是上午那位遭遇家暴號稱要離婚的女士。

  一男一女兩個人,就這麼互相糾纏著指責著推搡到了錢唯一行人面前。

  直到走近了,錢唯才意識到這男的喝了酒,因為即便站得尚有一段距離,錢唯也能聞到他身上的衝天酒氣,對方一張臉和脖子漲的通紅,身形胖壯,也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還是因為情緒激動,一手指著女人怒駡,一隻手還拎著一瓶啤酒。

  「這個死婆娘給我戴綠帽子,我打她還不天經地義?」對方瞪著眼睛,青筋暴起,「她自己討打,我有什麼錯?而且男人打老婆,這都是家務事,你們這些不三不四的人摻合進來多管閒事幹什麼?!還大學生呢,大學生這麼閒?員警來了都不敢管的事,你們要管?!」

  有男生看不過:「你這種行為是違法的,嚴重的更是涉嫌違法《刑法》的,虐待家庭成員,情節惡劣的,自訴以後是可以判處2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的!」

  結果不說還好,這一說,仿佛刺激了對方的神經,對方拿起酒瓶灌了一口,然後就往諮詢臺上一砸,把酒瓶砸破,手裡就這麼抓著這個全是玻璃尖的啤酒瓶,朝大家晃動著威脅道:「我還沒找你們這些小兔崽子算帳,剛才給這個死婆娘出鬼主意的是誰?給我站出來,我今天張剛不僅要教訓自己婆娘,也要給你們這些屁都不懂的大學生一點顏色看看。」

  這男人的情緒感覺已經完全失控,頗有種亡命之徒的意味,在場的男生也都感知到他的危險性和不確定性。

  有人嘀咕道:「算了,我們已經報警了,等員警來處理吧。」

  一時之間,之前躍躍欲試想要幫忙制服對方的男生也遲疑了

  那男人的眼神可怕,語氣陰森,頗有種不達目的誓不甘休的姿態,模樣更是囂張,直接當著大家的面,就用力揪起了女人的頭髮,想著往牆上摜,一邊摜一邊還嘴裡罵罵咧咧。

  那女人紅著一雙眼睛掙扎著,也不甘示弱地用指甲摳抓著男人,現場一片混亂,那男人大概有人圍觀,情緒更為激昂,而女人的反抗仿佛更是刺激了他的施暴欲,他開始用雙手死命掐著女人的脖子,那女人終於意識到了不妙,這下徹底放棄了掙扎,被那男人用玻璃瓶抵住了喉嚨,不敢動彈。

  「這死婆娘說剛才給她出主意的是個女的。」那男人卻不依不饒,舉著碎啤酒瓶,眼神在幾個女生之間逡巡,「我倒是要看看是誰,教她把錢都轉走了去補貼給那個小白臉,既然是女的,能想出這種辦法,以後保管要禍害男人,我張剛今天就替天行道把這小賤人的臉給劃花了!」

  他說完,又狠狠揪了兩把女人的頭髮:「他們不說你說,剛才是誰給你支的招?!」

  那女人一路哀嚎著,模樣淒慘極了。

  莫梓心畢竟也只是個19歲的女生,她大約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可怕狂暴的場景,作為剛才為那女人提供諮詢的人,她也害怕起來,下意識就往後退了一步。

  然而正是她這個小動作,沒有逃開那男人的眼光,他的目光猶如毒蛇一般纏繞過來。

  那被打的女人也似乎終於敗下陣來,為了自保,她痛哭流涕地指著莫梓心道:「是她!都是她教我的!我本來不想的!都是她鼓勵我,說一定要離婚!」

  「原來是你。」

  那男人終於成功被轉移了注意力,他放開了自己老婆,拿著碎玻璃瓶,朝著莫梓心走去。

第五十九章

  莫梓心下意識地一步步往後退,然而那男人卻情緒激動地追了上來,事情發生在電光火石的一刹那,錢唯下意識想要拉開莫梓心,然而在她的動作之前,就有一雙手拽開了對方。

  是陸詢。

  完全害怕的呆住的莫梓心,被陸詢一把拽了開來。

  沒了莫梓心,就變成陸詢正面對上那個瘋狂的男人了。

  對方似乎就是想發洩內心的憤恨,重新舉起碎啤酒瓶朝陸詢砸去,面對比自己壯上一圈的男人,陸詢卻完全沒有退卻,他的眼睛根本連眨都沒眨一下,他甚至根本沒有怕那碎啤酒瓶,只是伸出手牢牢地卡住了對方的脖子,那力氣大到連錢唯都能看到陸詢手背上隱隱繃起的經絡,他的眼神淩厲,氣勢迫人,就這麼單手把對方狠狠推到了不遠處的牆上固定住,剛才還囂張跋扈的男人,面對陸詢絕對優勢的武力,竟然根本毫無還手之力,他的脖子因為被卡住,脖頸的皮膚微微發紅,喘著粗氣,看得出來他想破口大駡,然而死死被壓迫住的氣管讓他沒法發聲。

  有了陸詢的壓制,其餘男生也終於反應過來,七手八腳上前搶走了對方手中的碎玻璃瓶,然後幾個人把那男人的手扭到了背後。

  剛才千鈞一髮之際差點受傷的莫梓心驚魂未定,她瑟瑟發抖地縮在陸詢身後,那樣子柔弱無助,像一朵帶著露水的玫瑰,梨花帶雨的眼眶配上她的鵝蛋臉,有一種脆弱的美。

  英雄救美,仿佛生來就該如此。

  錢唯看著這場景,心裡和眼裡都忍不住有些泛酸,她又開始忍不住自我懷疑起來,陸詢真的喜歡自己嗎?自己真的配得上他嗎?他今天突然的冷淡,是因莫梓心嗎?

  錢唯看著不遠處的莫梓心和陸詢,心煩意亂,明明挺大膽的人,這一刻竟然有些膽怯,自己應該不應該上前去?

  「陸詢……」

  「陸詢!」莫梓心的驚呼聲蓋過了錢唯那句小聲的呼喊,莫梓心的手握著陸詢的胳膊,「你這裡劃傷在出血!我帶你去附近的社區醫院包紮吧!」莫梓心的聲音已經帶了哭腔,「都是我不好,如果你不是為了保護我,就根本不會受傷……」

  原來剛才單手制住張剛的咽喉,另一隻手擋住他的碎啤酒瓶已是非常不易,但體型很壯的張剛掙扎中還是用碎啤酒瓶紮傷了陸詢搶奪他兇器的那隻胳膊。

  錢唯一聽陸詢受傷,再也顧不上其他,下意識就想朝他跑去,然而飛來橫禍說的大概就是此刻的錢唯了。

  她剛想往前跑,之前被幾個男生扭住的張剛,突然就暴動了起來,他蠻力很大,一下子竟然半掙開了幾個男生的桎梏,把有兩個男生都推了開來,那兩個男生趔趄著往後退了幾步,把避猶不及的錢唯給撞了下,錢唯這一下平衡沒掌握好,就下意識也往身側退去。

  「錢唯!當心!」

  伴隨著打完電話剛趕回來的李崇文的喊聲,錢唯的左腳腳底就感覺到了尖銳的疼痛。

  錢唯低頭,抬起腳,才看到了紮在自己鞋底的一塊碎玻璃渣,那是剛才碎裂的啤酒瓶的殘渣,自己一時不察,被碰撞中竟然踩到了。

  錢唯彎下腰想拔走紮進腳底的玻璃碎渣,然而一隻手過來制止了她。

  「別拔,拔掉就要開始流血了。」李崇文已經跑到了錢唯面前,因為剛才的奔跑,他的聲音裡還帶著些氣喘吁吁,「來,你扶著我的肩膀,單腳走路,當心點,我帶你去附近的醫院,還是讓醫生給你消毒了以後再處理傷口比較好。」一邊說著,李崇文一邊用一隻手準備摟住錢唯的肩膀,「你使不上力氣的話,靠在我身上就行了。」

  然而還沒等李崇文的手落下,另一雙手就強勢而霸道地抱著錢唯的腰,然後一個打橫,像是把她從李崇文手裡給截胡般抱了起來。

  錢唯抬頭,不經意的就撞進了陸詢深色的眼眸裡,他很快移開了目光,只留下一個漂亮的下巴給錢唯瞻仰。

  他的臉色有點冷,也有點臭,聲音也硬邦邦的:「她腳都受傷了,單腳走路太累了,我直接帶她去醫院就好了。」他頓了頓,補充道,「反正我的胳膊傷口也需要處理。」

  李崇文看了看錢唯,然後抬頭直視著陸詢道:「我不放心錢唯,我還是一起去吧。」

  陸詢也毫無畏懼地直視了回去,他冷冰冰不容分說道:「不勞費心,你還是先留下吧,下午普法活動還要繼續,一下走開兩個人,其餘人的接待壓力會很大。」雖然言語裡都還客氣,然而陸詢這一番話裡,已經隱隱有了上位者的氣勢和不讓步。

  可惜一貫好說話的李崇文這次竟然還不願讓步,他盯著陸詢:「你也受傷了,我怕你去包紮的時候沒人照顧錢唯。」

  陸詢的聲音帶了隱隱的威壓,他的臉色平靜,然而錢唯知道,他的語氣裡已是強忍著怒氣:「我自然要等她處理完傷口再處理自己的。」

  許是受陸詢態度的影響,李崇文的口氣也衝起來:「這樣對你的傷口也不好。」

  「我自己的傷口我心裡有數。」

  兩個人之間此刻竟然有些劍拔弩張的趨勢,臉上還有些梨花帶雨的莫梓心插了進來,想要緩和氣氛般的提議道:「要不我和你們一起去醫院吧,我是女生,照顧起錢唯來也比較方便,陸詢又是為了保護我才受傷的……」

  可惜陸詢的脾氣一上來,誰也勸不住,他想也沒想,直接給了莫梓心冷冰冰的兩個字:「不用。」

  陸詢把錢唯又抱了抱緊,他挑釁般地看了眼李崇文:「我不在這裡和你浪費時間了,錢唯的傷口要儘早處理,資源要優化利用,這麼多人陪著去醫院沒必要。」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說法一般,陸詢的話音剛落,剛負責和出警的警員簡單做了個說明的劉詩韻就朝李崇文和莫梓心喊道:「快來點人手幫忙啊!我需要跟著這位元員警叔叔回派出所再做個筆錄,下午來諮詢的人已經在諮詢台那排隊了,你們其餘人趕緊去給人家解決法律問題去!」

  「……」

  李崇文頓了頓,咬了咬牙,又略帶敵視地看了陸詢一眼,才轉身離開。李崇文走後,莫梓心自然也沒有逗留的藉口,又欲言又止般看了陸詢幾眼,才跟著李崇文的背影一起走了。

  這一出離婚糾紛波及到的鬧劇至此終於收場,周遭安靜下來,這一路就剩下陸詢和錢唯了。

  明明沒有別人了,明明就那麼緊緊抱著錢唯,可是陸詢卻抿著嘴唇一言不發,他的眉頭輕皺,好看的眉形因此都變成了一個微妙的弧度,一雙眼睛還是望著前方,臉色冷冷的,仿佛自己並沒有抱著錢唯,而是抱著什麼過年時候待宰的豬或者羊之類的……

  整個過程中,陸詢都沒再看錢唯一眼,錢唯小心翼翼地在他懷裡變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他才低頭警告性質地看了錢唯一眼,然後緊了緊雙臂。

  雖然不算重,但錢唯畢竟也有個近百斤,陸詢就這麼雲淡風輕地抱著她繼續往前走著,蓮花社區是老城區的老小區,這兒的路彎彎繞繞,陸詢對這一帶也不熟,即便知道社區醫院的大致地點,也免不了繞了點彎路,然而抱著錢唯的那雙臂膀,一直穩穩當當的,走了這麼久,陸詢仍舊臉不紅氣不喘。

  好在兜兜轉轉,終於找到了社區的小醫院。

  「先給她處理下傷口。」

  陸詢仍舊沉默著,明明兩個人能同時處理的,但他卻固執地等護士幫錢唯處理好傷口才肯處理自己的。

  幸而不論是錢唯還是陸詢,傷口都不深,消毒後簡單處理就可以,只是錢唯因為傷在腳底,只能單腳惦著走路。

  本來兩人包紮好就應該往回走,可惜天公不作美,屋外竟然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錢唯和陸詢不得不暫時在社區小醫院裡避雨。

  錢唯很想和陸詢說點什麼,然而陸詢坐到了另一邊的椅子上。

  「……」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陸詢這顯然心裡有事不想和錢唯聊天了……

  錢唯忍了忍,她盯著眼前的自動販售機發呆。

  然後陸詢站了起來,他還是冷著張臉,走到了自動販售機前,投幣,自動販售機吐出了一瓶灌裝奶茶。

  陸詢拿起來,遞給了錢唯。

  「你怎麼知道我想要喝奶茶?」

  陸詢轉開頭,聲音還有些硬邦邦的:「你都盯著奶茶看了十分鐘了。」

  「我盯著奶茶,那你是盯著我在看嗎?」

  陸詢有些色厲荏苒地瞪了錢唯一眼,否認道:「沒有。」

  錢唯走到陸詢身邊,把奶茶遞給陸詢。

  陸詢對她露出疑問的表情。

  「我開不開。」

  陸詢的臉上寫滿了「不相信」,然而手上還是接過奶茶罐幫錢唯開了。

  兩個人終於坐在了一起,一起望著窗外的雨。

  窗外是這個冬季的第一場雨,錢唯的雙腿輕輕晃動著,她低著頭,終於還是鼓起了勇氣。

  「比起我這樣的類型,你是不是更喜歡莫梓心那種。」

  陸詢抬起頭,微微皺著眉:「你在說什麼?」

  錢唯的心裡有些酸澀:「今天莫梓心面前,你就不願意理我了。」她抬起頭,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我知道她比我優秀,但我也有我自己的原則和底線,我不想……」

  陸詢的聲音打斷了錢唯的話,他漂亮的黑眼睛瞪得圓圓的,像那種震驚中的大型貓科動物:「關莫梓心什麼事?我什麼時候喜歡她了?」

  這一次,錢唯決定索性把一切攤開來說:「當初你表白的時候,我確實有點太慌亂了,有些事都沒有問清楚,我知道在我之前,你是追莫梓心的,這件事你也沒必要否認。」

  「我沒有。」陸詢抿了抿嘴唇,「我向你表白的時候不喜歡她,向你表白之前也不喜歡她。」他盯著錢唯的眼睛,「我從來沒喜歡過她。」

第六十章

  「你之前不是還叫我幫你追她……」

  陸詢微微偏開頭,聲音有些不自然:「我撒謊了,我是為了有正當的理由見到你,那時候我以為你和莫濤在一起,你說你們情比金堅,我只想到了這個辦法,實際上我根本沒約過她看電影,也沒打算送她什麼生日禮物,我根本就沒找過她……」

  「那你為什麼不和我說清楚?」

  陸詢惡狠狠地看了錢唯一眼:「這種事,我以為你會知道,大家彼此心知肚明就好了,為什麼要戳穿。」他壓低了聲音,語調裡有些狼狽的意味,「我不要面子的啊。」

  「但……我知道你對她表白過。在體育館練功房的時候。」雖然很不想回憶,但錢唯還是用簡單的語言還原了當時的場景,「所以,我親耳聽到了。」

  陸詢的語氣不善:「你哪裡親耳聽到了?我說什麼話了嗎?」

  「……」

  「錢唯,你這是事實錯誤認定,你作為一個法學生,難道不知道什麼資訊都不能偏聽嗎?一切從外界得知的素材,即便親耳親眼所見,也要自己進行二度的思考和編輯,更何況你這個根本不算親耳親眼聽到見到的。」陸詢隻沉吟了幾秒鐘,就切中要害地指出了問題所在,「在你所謂的我對莫梓心表白場景裡,你根本沒見過我,也根本沒聽到我說哪怕一句話。」

  「你就沒想過我根本不在?」

  這下輪到錢唯驚愕了,然而真的好好想想,確實是這樣,整個過程中,她對陸詢表白失敗的判斷都來自於莫梓心。

  「我就從沒喜歡過她,怎麼可能對她表白。你要再不信,把你聽到所謂表白的時間給我,我找我的不在場證明給你,這夠了嗎?」

  錢唯的腦子有點不夠使,那麼也就是……莫梓心撒了謊?她是自導自演?可能是先入為主的思維定勢,上輩子的印象太深刻,錢唯甚至下意識的沒有經過什麼思辨就認定了陸詢表白這件事,然而現在想想……那一天的一切細節,莫梓心的表現,才都顯出可疑來。陸詢說的沒錯,即便他不在,只要表現的足夠自然,莫梓心一個人就能表現出那個場景。

  好像一切關於陸詢的事,不管是懵懂年輕的前世,還是已經經歷過歲月的現在,錢唯都沒法學會冷靜,作為一個律師在面對客戶時的理智客觀還有條理邏輯,在陸詢面前通通都會崩潰。

  以前的錢唯從沒有去想過,而直到現在,她才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一點。

  或許在很早很早的以前,在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以前陸詢對她而言,就是不同的。

  在很早以前的過去,或許她在內心裡就仰視著他,跟隨著他,遙望著他,希望他幸福,希望他順遂,希望他能擁有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愛情,然而卻從沒有想過,自己能成為給他幸福給他順遂人生,讓他擁有這世界上最好愛情的人。

  陸詢太優異了,錢唯的內心從沒有想過兩個人其實站在平等的臺階上,有一種感情,是會讓人覺得自己卑微的,因為是陸詢,所以自己的判斷變得盲目變得不夠縝密。

  幸而再來一次的人生裡,她得以窺見真實的自己,也得以窺見真實的陸詢。

  「我是沒向她表白過,倒是她,向我表白了。」

  「唉?」

  陸詢看向錢唯:「不過我拒絕了。」

  「恩……」

  陸詢似有些不滿,他挑了挑眉,狀若不經意地道:「這種拒絕別人的示好,堅定自己感情的事,你要真是特別想表揚我,我也是接受的。」

  錢唯想了想,試探道:「拒絕得好,拒絕得妙,拒絕得呱呱叫?」

  「……」

  錢唯突然想起了什麼事:「莫梓心是什麼時候向你表白的?」

  陸詢想了想:「就那個探戈舞大賽那段時間吧。」

  「具體什麼時候?」

  陸詢聳了聳肩:「不記得了。」

  「你不是過目不忘嗎……」

  「一個人的腦容量是有限的,我成天要連別人給我表白這種芝麻綠豆大點的事也記得清清楚楚,我還有閒暇記重要的事嗎?」陸詢看了錢唯一眼,聲音有點氣呼呼的,「而且她又不是你,我為什麼要花心思和精力去記她和我說的話。」

  錢唯有些不好意思,她眨了眨眼,才解釋道:「因為我想起來,莫梓心就是差不多探戈大賽時候和錢川在一起的,可她又是正好這個時間段裡和你表白的話,我擔心她根本不是真心喜歡錢川的。」想到自己大大咧咧的雙胞胎弟弟,錢唯就有些擔憂。在今天之前,她沒想過莫梓心是這種人,如今和陸詢把事情索性都和盤托出,她開始擔心,莫梓心並不真心喜歡錢川,而是隻把他當成自己表白失敗的緩衝劑來轉移注意力的而已……

  錢唯瞭解錢川,他雖然表面看起來有點不正經,但其實感情觀很簡單,就是個愣頭愣腦的二傻子,一旦喜歡一個人,就真的一門心思對對方好,上輩子她並不知道莫梓心為什麼和錢川分手,錢川什麼也不肯說,然而分手後錢川確實一蹶不振了很久。

  錢唯歎了口氣:「錢川那麼喜歡莫梓心,我真擔心他事後會受到很大傷害。」

  可惜陸詢對此毫無同情心,他撇了撇嘴:「那傢伙喜歡莫梓心,作為男人,就說明他眼光不行,要是受傷害,那也只能說是自己選擇導致的後果,多磨練磨練,吃點虧才能眼光變好,你去擔心他幹嗎?」陸詢有些不滿道,「而且你對著我,還想什麼別的男人。」

  「……」錢唯弱弱道,「錢川是我弟弟……」

  「那也不行。」

  「……」

  錢唯心中一直縈繞不去的誤會解除後,她的心情就好了起來,此刻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陸詢,仿佛終於那顆躁動的心,漸漸安寧下來,好像和這個人在一起,終於不用患得患失了。

  陸詢不喜歡莫梓心,從來沒喜歡過莫梓心,真好呀。

  錢唯內心欣喜之餘,又想起了點別的:「陸詢,既然你不是因為喜歡莫梓心才在她面前對我愛理不理,那剛才到底是為什麼突然那麼冷淡?」

  不說還好,說到這件事,陸詢的表情又變臭了。

  他看了一眼錢唯手中的奶茶,陰陽怪氣道:「這件事應該問你自己,是我買的奶茶好喝還是李崇文買的好喝?」

  錢唯有些哭笑不得:「你是因為李崇文吃醋嗎?他是我的朋友,只是一杯奶茶而已。」

  「不是一杯奶茶那麼簡單的事。」陸詢忍了忍,顯然沒忍住,「錢唯,我是你的誰?」

  「男朋友啊。」

  「可是為什麼別人都不知道我是你男朋友?」陸詢抿了抿嘴唇,「法學院的同學不知道,李崇文不知道,劉詩韻不知道,錢川也不知道。」

  錢唯愣了一會兒,才終於反應過來,這是妖豔賤貨的小三來要名分了……

  「我從來不介意公開你是我的女朋友,但我覺得你不是這樣。」陸詢低了頭,看著社區醫院的瓷磚地面,聲音有點悶,「你好像不想說,所以連你的弟弟連你最好的朋友都不知道我是誰。」

  錢唯頓了頓,才終於鼓起勇氣:「其實我有點不安,我總怕你的這層喜歡是三分鐘熱度,自己這邊轟轟烈烈剛公開和你在一起,沒過多久,你這腦袋就不熱了,拍拍屁股就不帶走一片雲彩的走了,留下我一個人面對尷尬的局面,這就很難堪了……」

  錢唯的話還沒說完,就有一雙手過來握住了她的,她抬頭,那雙手的主人卻還狀若若無其事般看著不遠處的自動販售機。

  「不是三分鐘熱度。」

  「不喜歡莫梓心,也不喜歡別人。」

  「錢唯,我隻喜歡你。」

  在淅淅瀝瀝溫柔的雨聲裡,陸詢的聲音顯得低沉好聽到不真實,然而錢唯手上微微收緊的溫度在不斷提醒著她,這是真實的,陸詢是真實的,陸詢的聲音是真實的,陸詢的愛意也是真實的。

  「確實是我想的不夠妥當,公開這種事,應該讓我來做。」

  錢唯踢了一腳地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她朝腦後撩了撩頭髮,掩飾自己的緊張:「我一直以為你喜歡莫梓心,至少是喜歡過她,所以你剛才那樣不理我,我很難過的。」

  陸詢的眼睛睜大了一些:「你會難過嗎?」

  「恩。」

  「對不起。」陸詢道歉完,重新又盯著錢唯的眼睛,他的語氣裡帶著一種微妙的狼狽和複雜,「雖然你難過我聽到了很自責,但說實話,我又很高興。」

  「因為知道原來你也在意我啊。」

  錢唯有些嘟囔:「我看你剛才英雄救美心裡還挺美滋滋的嘛,莫梓心一有危險你就衝出來了,真巧啊。」

  陸詢斜睨了錢唯一眼:「雖然我不喜歡她,但如果一個女生遇到危險,作為男生不挺身而出,那簡直太不男人了,你喜歡那種視而不見見死不救的我嗎?」

  好好好,錢唯想,說道理我什麼時候贏過了。

  「而且,我那麼急著衝過去,主要是怕你被波及。」陸詢看了一眼錢唯,「你諮詢的位置在莫梓心邊上,誰知道那個男人發起酒瘋來會不會傷到你。」他想了想,警告道,「下次遇到這種事,躲遠點,知道嗎?」

  知道啦知道啦,不僅講道理沒贏面,錢唯想,連說情話我也輸了!

  「不過……我和莫梓心,你真的不喜歡她喜歡我?」錢唯還是有點不敢置信,過去的偏見實在太強大,以至於現在她還有些懵,「老實說,我總覺得,我站在她身邊,她像是那種進口的頂級魚子醬,而我像是餐盤上為了搭配魚子醬的洋蔥啊……」

  「我比較喜歡吃洋蔥。」

  「……」

  「不對。」陸詢扶了扶額頭,語氣充滿了無奈,「錢唯,真是被你思維都帶歪了,什麼洋蔥。」他盯著錢唯的眼睛一字一頓道,「你從來就不是什麼洋蔥。」

  「我陸詢喜歡的人,是這個世界上什麼珍饈都比不上的。」

  窗外的冬雨打濕了芭蕉,冬天的雨,帶了點蕭瑟的寒意,隨著風飄進來的雨絲更是讓人覺得寒潮難忍,然而錢唯卻覺得一顆心裡,升騰起的都是那種暖暖的妥帖的溫柔。

  她有點小雀躍,也有點小扭捏:「但是……我有點好奇,你為什麼會不喜歡莫梓心?為什麼說錢川品味堪憂?」錢唯也生出了點好學的勁頭,「畢竟她長相也挺出挑的,看起來脾氣也還行,專業知識過硬,家世優越,你們男生到底是怎麼考慮的?」

  陸詢沉吟了一會兒:「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當然是真話啊。」

  「我不喜歡平胸。」

  「……」

  陸詢咳了咳:「她胸太平了。」

  「……」這個答案,錢唯只想說,也是很鋼鐵直男了……

  「而且你比較漂亮。」

  錢唯:「有嗎???」

  「男人和女人的審美是有差別的。」陸詢看了一眼錢唯,「莫梓心長得清湯寡水了,我比較喜歡長得豔麗一點的那種,眼睛很勾人,會放光的那種……」

  「……」錢唯想,怎麼聽這形容,像是狐狸精呢……

  「最重要的是。」陸詢清了清嗓子,緊盯著錢唯道,「你比較可愛。」

  恩……這還差不多……

  「那你呢?」

  「嗯?」

  陸詢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他狀若不經意地看了一眼窗外的雨絲:「就我和李崇文啊。」

  錢唯愣了愣,然後忍不住彎起了嘴角,她把瓶裝奶茶的罐子貼上了自己的臉頰,仿佛只有這樣那冰冷的瓶罐才能冷卻她微微發燙的臉,她一瞬不瞬地盯著陸詢:「奶茶,這瓶比較好喝。」錢唯低下頭,「因為是你買給我的。」

  雖然仍舊是那副鎮定的模樣,但陸詢的耳朵微微紅了起來。

  「真的是我這瓶比較好喝嗎?」

  錢唯點了點頭。

  「是什麼味道的?」

  「真的很好喝,奶味很足,甜度適宜。」錢唯有些不好意思,她晃了晃罐子,聲音惋惜,「哎,我喝完了,要不然你也喝一……」

  她的聲音還沒說完,就淹沒了在了陸詢的唇舌中,這是個淺嘗輒止的吻,然而或許越是短暫的東西越是惹人回味,等陸詢放開錢唯,他望向她的眼眸中,還帶了意猶未盡。

  他就這麼盯著錢唯的眼睛,氣息微喘:「奶味是很足,甜度也確實很適宜。」

  被陸詢這種長相的人用這種眼神看著本來已足夠讓人心跳加速,然而更犯規的是,當錢唯也回望過去的時候,在陸詢那漂亮的黑眼珠裡,看到的完完全全是自己的身影,讓人一瞬間有種心馳神往的感受——他的眼中只有自己。

  陸詢的眼神直勾勾的:「還想再喝一口。」

第六十一章

  123  陸詢的眼神直勾勾的:「還想再喝一口。」

  話音剛落,陸詢就十分言行一致地又俯下了身,給了錢唯第二個吻。

  錢唯被親的暈乎乎的,只覺得自從談戀愛以後,仿佛沒法好好和陸詢說話了,因為說著說著就忍不住親起來了,真是頭痛啊,然而這種頭痛,細細品起來,又有點甜蜜,錢唯想,似乎也不賴。

  「你的腳,怎麼樣了?還疼嗎?」

  「恩,有點疼。」

  陸詢的表情有些自責:「是我不好,我剛才要是早點把你拉走就好了,你就不會受傷了。」

  錢唯仰起頭:「你再親親我,我就不疼了。」

  陸詢的回答永遠是從善如流,他摟過錢唯,親了親她的鼻尖和耳垂。

  雖然鬧了場小彆扭,然而此刻兩個人之間,該講的都講明瞭,心中都是一片澄澈敞亮,仿佛驟雨停歇,陰霾一掃,天空重新碧藍透亮起來,錢唯只覺得,現在和陸詢這麼手拉這手,晃蕩著腿,連呼吸進來的每一口空氣,都是甜的。

  她以往是個極度怕疼的人,然而惟獨這一次,卻覺得就算腳上被紮了,但能把心中那些對感情的自卑和不安通通傾斜出來一股腦丟進垃圾桶裡徹底清空,就算腳被紮成馬蜂窩,好像也還挺值得的。

  也仿佛為了應景一般,屋外的雨已經停了,太陽重新出現,懶洋洋地掛在空中,那場冬雨帶來的濕冷也開始漸漸被掃除。

  「走吧。」

  陸詢站起身,在錢唯面前微微下蹲:「上來,我背你。」

  *****

  陸詢的背寬闊而溫暖,錢唯趴在上面,鼻息間全是陸詢的味道,她就這麼把臉埋在陸詢的背上,看著他穩當當地走過一個又一個水窪。

  按照上午普法活動的諮詢量,這下午一下子缺失兩個勞動力,其餘同學恐怕就有些忙的捉襟見肘了,錢唯和陸詢自然得回去幫忙。

  陸詢人高腿長,走的很快,沒一會兒,錢唯就看到了蓮花社區門口他們豎著的普法宣傳橫幅。

  大概陸詢不管在哪兒都是個注意力焦點,太過出挑的容貌和氣質讓他和錢唯還沒徹底走到普法諮詢台前,就被眼尖的幾個同學看到了,隔著距離,錢唯聽不到他們交頭接耳在說什麼,然而很快,一個接一個的,很多同學都在諮詢間歇抬起頭來朝著錢唯和陸詢看過來。

  陸詢總是禮貌克制疏離的,高冷是他的代名詞,別說女生,就是男生,也沒見過他這麼樂於助人到把受傷的女同學背回來的場景。

  錢唯縮在陸詢背上,覺得自己實在找了個太高調的姿勢。

  「要不你放我下來吧?」錢唯有些害羞,「還有幾步就到了,我自己走吧,人家盯著我看的怪不好意思的。」

  兩個人此時已經到了蓮花社區的門口,陸詢大概聽進去了錢唯的建議,終於停了下來,把錢唯放了下來。

  「陸詢!你可終於回來了!快來救我們的命啊!」劉詩韻眼尖,一見到陸詢,就流露出見到救星的表情朝著錢唯和陸詢揮手起來,「錢唯你也來的正好,身殘志堅堅持一下!下午諮詢的人實在是比上午還多……」

  因為劉詩韻中氣十足的大喊,其餘同學便也都下意識朝著錢唯和陸詢看來,近乎是眾所矚目般的效果。

  錢唯心想,幸好已經從陸詢背上下來了……

  莫梓心自然也注意到了陸詢,她咬著嘴唇,一臉關切地走上前:「陸詢你的傷口……」

  然而莫梓心的問題還沒問完,錢唯的慶倖也還沒過一秒鐘,陸詢就重新給了錢唯一個猶如探照燈聚焦般的體驗。

  他摟過了她,然後一隻手輕輕托起錢唯的臉頰,就這麼在所有同學的眼光裡,給了錢唯一個吻。

  這個刹那,錢唯只覺得血完全往臉上湧,她的腦海裡仿佛烈性□□炸開,將一切理智和思緒轟成廢墟,在這麼多人面前,陸詢卻完全並沒有淺嘗輒止結束這個吻的意味,他的氣息帶了點霸道,就那麼深深擁吻著錢唯。

  這是一個宣告所有權般的吻,陸詢並不畏懼任何人的目光。

  世界仿佛在這一刻徹底靜止了。

  等陸詢重新放開錢唯,錢唯只覺得宛如已經過了一個世紀。

  她的臉微微紅著,陸詢摸了摸她的臉頰:「讓你之前沒有安全感是我的錯,公開這件事,還是由我來做比較好。」他用鼻尖輕輕碰了碰錢唯的,輕聲道,「這樣你就沒有什麼值得害怕了,就算以後分手,也是我被你甩了,而不存在別的可能。」說到這裡,陸詢眨了眨眼睛,「當然,我應該不會讓你有這個機會。」

  做完這一切,陸詢仍舊鎮定自若面無波動,然而錢唯卻緊張的都有些手忙腳亂了,雖然知道戀情總是會有公開的一天,但她從沒想過陸詢會這麼囂張的用這種方式。

  錢唯只覺得自己像是走在棉花糖上,深一腳淺一腳沒有實感,然而周身卻都能呼吸到棉花糖散發出來的那種甜甜的奶香味,她完全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頂著眾人各色的震驚目光回到諮詢台的了,總之等她意識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好好地坐在了台前,陸詢也已經坐回了另一側開始解決諮詢者的問題。

  「錢唯……」劉詩韻瞪著眼睛,「你豎幾根手指給我看看?」

  錢唯捂著還有點燙的臉:「啊?」

  「我想看看我眼睛花沒花。」劉詩韻的表情很茫然,「是不是太陽有點大,我剛才好像突然一陣眩暈,仿佛看到你和陸詢在接吻……我是不是要看眼科了,還是要看精神科???」

  「哎,是哎。」

  劉詩韻:「嗯???」

  錢唯清了清嗓子,故作鎮定道:「你沒看錯啦,你的眼睛沒問題的。」

  大概被錢唯的淡然神情所影響,劉詩韻不覺有異般「哦」了一聲,過了一分鐘,她才意識過來不對地「啊」起來。

  「等等!!!錢唯!!!!你和陸詢在一起了?!!!陸詢的那個女朋友就是你?!」劉詩韻一張臉上,崇拜、欽佩、震驚交替閃過,她非常完美地遵從了「重要的事情說三遍」的原則,大喊了三句:「天啊!天啊!天啊!!」

  然而這似乎都不足以表達她的風中淩亂,她又來來回回看了錢唯和陸詢半天,才仿佛終於消化了這個事實。

  一旦接受了這個設定,劉詩韻似乎覺得也挺帶感,她壓低了聲音,湊到錢唯的耳邊道:「話說,錢唯,你怎麼把陸詢搞上手的?難道就靠著之前給人家送早飯送水果還有誇讚??陸詢原來竟然吃這一套?細水長流外加拍馬屁??」

  錢唯的情緒也終於緩了下來,她瞥了眼劉詩韻,一本正經胡扯道:「首先要堅持不懈。」

  劉詩韻十分好學:「還有呢?還有別的特別手段不?那麼堅持不懈追陸詢的人全學校海了去了,之前隔壁財經大學還有個審計專業的美女天天來我們法學院旁聽,就為了偶遇陸詢呢,結果你看,陸詢正眼都沒瞧人家!」

  「還有就是,善妒。」

  劉詩韻:「???」

  錢唯微微一笑:「你忘了,你之前不是得到可靠消息說,陸詢的女朋友就是個妒婦和悍婦嗎?」

  「……」劉詩韻一臉欲哭無淚,「我以後一定爭做一個社會主義的好青年,不聽謠,不傳謠,遵紀守法,為中國法制進步而奮鬥!」

  「哎,等等,我怎麼好像記得,你那時候說的,我要把人家陸詢搞上手就叫我爸爸?」

  「錢唯,我有沒有和你說過一件事。」劉詩韻深情地轉移話題道,「一直以來,能成為你的朋友,我都感到非常榮幸,你溫柔又體貼,感性與理性並存,美貌與智慧共舉,率真又灑脫……」

  錢唯搖了搖頭:「不行,沒得商量。」

  劉詩韻沮喪道:「哎,爸爸!」

  錢唯摸了摸她的腦袋,終於有種翻身農奴把歌唱的得意:「好孩子。」

  ******

  下午諮詢的人不少,很快,劉詩韻和錢唯都投入到諮詢工作中去,沒閒暇聊天了,過了大約半個小時,之前諮詢的小高峰似乎過去,幾個人才終於有了喝口水的時間。

  於是之前顧不上八卦的群眾,又刷的把目光朝錢唯掃射了過來,尤其是這次同行的幾個女生,如果目光能實體化,錢唯覺得自己的衣服恐怕已經被她們的目光燒了個洞。

  豔羨的,困惑的,狐疑的,震驚的,嫉妒的,探究的,這些目光裡夾雜著各式各樣的意味,錢唯雖然做好了準備,但直到這時才發現,做陸詢女朋友,確實得有一顆強勁的心靈啊。

  劉詩韻捅了捅錢唯的胳膊:「哎,你剛看見陸詢當著那麼多人親你時候莫梓心的表情了嗎?」她壓低聲音道,「她整個人都像是被按了暫停鍵,就那麼僵在當場一動也沒動,過了會兒陸詢放開了你,我才看到她雖然身體沒動,但手指都在發抖……」劉詩韻摸了摸下巴,「就感覺她好像當眾被打了一個耳光那樣子吧。」

  莫梓心當時什麼反應錢唯不知道,原本因為陸詢,她下意識地過分注意著莫梓心,然而現在,一切都不重要了,她再也不在意她了。

  莫梓心在陸詢當眾親吻了錢唯以後就消失了,錢唯又接待了幾個諮詢的居民,才看到莫梓心從不遠處走回來,她仍舊頂著那張纖細柔弱的臉,然而臉色卻慘白灰敗。

  在社區醫院剛得知陸詢表白背後莫梓心的自導自演後,錢唯是衝動過的,那個刹那,她甚至想跑到莫梓心面前當面質問她為什麼撒謊。可現在的錢唯卻不想了。

  沒有必要質問別人,過好自己的人生,就是對對方最大的懲罰了。重來一次的機會裡,她只想要好好抓緊陸詢的手,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浪費。

第六十二章

  123  下午的普法活動臨近尾聲,等解決完最後一個諮詢者,大家熱火朝天地把易拉寶宣傳板和橫幅、諮詢台等都收了起來,一行人,大家嘰嘰喳喳交流著今天遇到的法律問題,感慨著書上法律條款到實際運用中的不同和困境,在晚霞中一起往公車站走。

  陸詢因為和其中一個男生交流著剛才一個諮詢案例裡的處理方式,有點落在了大部隊的後面,錢唯等一行女生先行到了公交月臺。

  好幾個女同學還在偷偷觀察著錢唯,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有個膽子大的鼓起了勇氣:「錢唯,你和陸詢在一起了?」

  「嗯。」

  這個開頭開啟了女孩子們八卦的開關,有幾個當下就露出了羡慕的語氣:「是你追的陸詢嗎?其實我經管學院的好閨蜜也追過,還給陸詢寫了一年情書,可惜陸詢拒絕了……」

  「我追的她。」

  就在大家嘰嘰喳喳聊天的時候,錢唯身後一道熟悉低沉的聲音響起,伴隨著這聲音,一雙手伸過來親密而自然地摟住了錢唯的肩膀。

  平日裡的陸詢並不喜歡和女生打交道,幾個女生也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接觸他,有幾個臉上難掩驚訝:「哇!好意外!」

  「那,你追錢唯追了多久呀!」

  「挺久的,她太遲鈍了。」

  錢唯有些意外地抬頭看了陸詢一眼,陸詢還是那個他,還是冷冷淡淡的那個腔調,但竟然耐心地回復著其餘女生八卦的問題。

  「你們是剛在一起嗎?」

  「在一起有一段時間了。」

  「保密工作做得可真好!完全沒有感受到!」

  其餘女生七嘴八舌地問著問題,陸詢一反常態好脾氣地一一解答,直到公車到了,大家才算是徹底放過了陸詢。

  這個點正是下班的高峰期,公車上簡直猶如沙丁魚罐頭,很快大家都被衝散在了其餘乘客中,然而在擁擠的人潮中,陸詢還緊緊握著錢唯的手,他用自己高大的身軀硬生生為錢唯支撐起一片不受他人推擠的空間。

  「你今天怎麼這麼好脾氣?」錢唯嘟囔道,「竟然有問必答。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在女生裡人氣會越來越高的,我會有危機感的好不?」

  「還不是為了你。」錢唯的頭上被陸詢輕輕地拍了一下。

  「唉?」

  「為你打好群眾基礎。」陸詢眨了眨眼,「你們女生小群體裡不是一直有這樣的小故事嗎?上幾屆我們法學院有個學長陳勳還記得嗎?他當時被好多女生追過,後來交往了一個低年級的學妹,結果那個學妹被其他女生攻擊孤立,最後壓力太大退學了,和陳勳也分手了。」他盯著錢唯的眼睛道,「我怕你也被孤立。」

  錢唯心裡直樂:「那你的潛臺詞,我就是霸佔了校園大眾情人的眾矢之的咯?看不出你對自己的定位還挺自信啊。」

  陸詢瞪了錢唯一眼,然而語氣卻意外的溫柔:「想把最好的給你,想所有人都能和我對你一樣好。」

  錢唯忍不住微笑起來,傻瓜呀,你不知道嗎,你已經給了我最好的了,最好最好的愛情。

  下班高峰期堵車嚴重,公車開開停停,錢唯還來不及說什麼,一個大的急刹車,就讓她沒掌握好平衡直接撞到了陸詢身上,雖然陸詢為自己單獨隔開了一個不受別人推擠的小空間,可這個小空間上方和周圍並沒有扶手和拉手,錢唯必須十分小心才能不隨著刹車的慣性東倒西歪。

  她下意識地想從陸詢的胸膛裡起來,然而頭上伸來一隻手,又把她重新壓回了胸口。

  「沒扶手,就抱著我。」

  似乎為了映襯陸詢話似的,他的話音剛落,公交又是一個抖抖的急刹車,於是在這走走停停的顛簸裡,錢唯就把頭輕輕埋在陸詢的胸口,他的心跳聲音就在耳邊,他的氣息就縈繞在頸間,他的手就環在自己的腰間,周遭嘈雜,充斥著手機公放的聲音、人們交談閒聊的聲音,還有手機鈴聲,伴隨著公車每次到站的提示聲,一切都顯得無序而雜亂,擁擠的車廂因為密不透風而空氣混濁曖昧,然而錢唯窩在陸詢的胸口,只覺得安心而溫暖。

  在擁擠的公車中並不是什麼愉快的體驗,然而錢唯卻覺得,假使這樣一路開下去,只要有身邊這個人在,一切原本無法容忍的事,也變得都可以接受起來。

  ******

  公交在花費了比平時多一倍的時間後終於達到了A大校園站,一行人魚貫下車,這個月臺是A大學生去往各個目的地的集散地,因而人流量巨大,此刻陸詢的出現,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女生的注意,而對於這些打量,陸詢保持著一貫的冷淡表情目不斜視地穿越過人群,錢唯就躺在他的懷裡,被用公主抱的姿勢輕鬆抱起。明明她的腿也沒到完全不能走的地步,然而陸詢卻不容分手把她一把這麼抱了起來。

  剛才陸詢對兩人關係的公開只是當著十來個法學院同學的面,然而此刻在車站,幾十雙眼睛下,錢唯才知道剛才在社區那一幕簡直是演習一般的小打小鬧,如今這才是真正的戰局。

  也是直到此刻,錢唯才終於知道,陸詢這傢伙在學校裡到底有多受女生歡迎,錢唯感覺到自己硬生生承受了來自四面八方無數的眼刀和好奇的目光。

  到了校園門口,陸詢才把錢唯放下,然後毫不在意地摟了摟錢唯:「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傳達室領個快遞。」他說完,當著那麼多來往的學生面,就親了親錢唯的額頭,徹底把一眾女生「她或許是陸詢妹妹」的念想也給斬斷了。

  不少男生會羞於在大庭廣眾之下表達對女友的喜歡和親密,然而陸詢不,他總有一種昭告全世界的坦蕩和囂張,如同他的長相,眉目精緻但卻大氣盡顯。

  陸詢都不害怕,自己還害怕什麼?

  錢唯挺直了背脊,抬起頭,直直地朝那些探究的目光望回去。

  「錢唯。」

  在眾多的目光裡,錢唯回頭,看到了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的李崇文。

  自自己和陸詢重新回到社區以後,李崇文就有些沉默,但當時大家都忙著處理諮詢的問題,錢唯也沒放在心上,此刻普法活動結束,再次和李崇文兩個人面對面,錢唯才覺察出他情緒的低落來。

  他走上前,樣子卻還是溫和:「剛才一直沒來得及問,你的腳,傷得厲害嗎?」

  「小傷,消毒包紮過了。」

  李崇文低了低頭,然後才朝錢唯笑笑:「沒事就好,以後這些事,有陸詢關心,是他的話,仔細想想,也挺好的。」

  李崇文頓了頓:「就是不知道,以後的刑法複習小組,還要不要繼續了。」

  「繼續。」陸詢的聲音從錢唯的背後傳了過來,「錢唯說你教起刑法來特別耐心,而且深入淺出,我雖然考試成績偶爾比你高上幾分,但不等於考得高就一定會教,一直以來謝謝你對錢唯的照顧了,對她幫助挺大的,她也一直和我提起你說很感謝你,一直覺得你對她來說亦師亦友。而且刑法學習小組是你們一直以來的習慣,你要時間上方便的話就繼續下去吧。」陸詢的聲音平和,不再是之前和李崇文的劍拔弩張,這一次,他的臉上帶了點淺淡的笑意,「不過最近刑法課裡有些立法立意上的東西我也理解的不是很透徹,不知道你介意不介意我一起加入你們的學習小組?」

  李崇文愣了愣,他看了一眼陸詢,然後嘴角也漾起了清淺的笑意:「你這樣的學霸一起加入壯大我們的學習小組,那真是求之不得,正好我刑法之前看了一個案例也有些不明白判決的原因,可以和你討論討論。」

  「總之錢唯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以後要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和我說就行了,別客氣,大家本來也是一個學院的同學。」

  錢唯就這樣看著陸詢和李崇文你一句我一句一派友善和諧地結束了聊天,這也是錢唯第一次看到陸詢竟然還有如此團結同學的一面……

  李崇文離開後,錢唯才抬頭,她頗有一點欣慰:「對李崇文你終於不覺得是假想敵了,看到你們兩個現在這樣我真心挺開心的。」

  「誰說他不是假想敵了?」

  「唉?那你不是讓我和他繼續學習小組了嗎?」

  「這叫團結一切可團結的力量。」陸詢冷哼了一聲,「就是因為是假想敵,潛在情敵,才要這麼團結,和李崇文做朋友,到時候我看他還好不好意思搶『朋友』的女朋友。」

  「……」

  「現在我都上位了,偶爾也需要表現一下正室的氣度。」陸詢沉吟了一下,「而且每次小組討論我反正都去,他要是想圖謀不軌,做夢。」

  「……」

第六十三章

  123  雖然和陸詢之間解除了誤會重新回到了正軌,然而錢唯心裡還是有點心事。

  錢川那邊怎麼辦?錢川並不知道莫梓心是什麼樣的人,她在他的心目中仍舊是溫柔可愛簡單單純的女生,然而如今錢唯知道了莫梓心自導自演的那些事,就覺得心機深沉的她無論如何不適合錢川了,更何況她到底是否真心喜歡錢川,還十分值得懷疑,然而直接把這些事全部告訴錢川?第一,熱戀中的男生總會下意識地維護自己的戀人,看問題也容易片面,錢川一定會信嗎?第二,這些事實恐怕對錢川也是一種打擊和傷害,如果由別人告訴他是不是太傷他自尊了……

  錢唯對此有些頭疼,她苦於想不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然而又不能眼睜睜看著錢川被蒙在鼓裡最後仍舊和莫梓心以分手收場,然後再來一場心傷。

  ******

  「錢唯!有空嗎?陪我出來喝酒!」

  錢唯沒想到的是,一天後,自己就收到了錢川的電話,自己昨晚糾結的問題,竟然就這麼猝不及防地解決了……

  錢川和莫梓心!分手了!

  錢唯趕到約定的小飯店時,錢川已經喝了一瓶啤酒,他滿臉通紅,情緒還很激動。

  錢唯問的小心翼翼:「她為什麼和你提分手?」

  「不是她提的。」錢川又喝了口酒,他悶聲道,「我提的。」

  哎?

  「我真是瞎了眼,竟然喜歡上了這種人。」錢川憤憤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還以為她是那種天真單純完美的女生,沒想到卻是那樣。」

  錢唯心裡一萬個好奇:「她怎麼了?」

  錢川又灌了兩口酒,才有些尷尬和憤怒地蹦出了兩個字。

  「劈腿!」

  錢唯相當震驚:「啊?!」

  「你不是給我新買了個諾基亞嗎?她也剛買了一個一模一樣款的,昨晚約會的時候我褲子沒口袋,手機就放她包裡了,結果回家時候拿錯了,我拿成了她的手機。」錢川黑著臉,很不願回憶的模樣,「我本來也不想看她手機裡內容的,但對方的短信正好跳出來,開頭稱呼是『寶貝』,話說的勾三搭四的,我這才好奇打開,然後才發現,她背著我竟然還和別的男人打得火熱,短信裡全是曖昧的話,還和人家說根本不喜歡我,不過就是心軟,看我追的辛苦才答應我。」說到這裡,錢川重重地放下了啤酒瓶,「都什麼玩意兒?雖然確實是我追的她,可當初她答應我時根本不是這麼說的,說什麼對我也是一往情深……我對她而且不好嗎?我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男朋友該做的都做到了,她還不滿足嗎?」

  這樣的發展,不僅作為當事人的錢川十分震驚,就連錢唯也覺得難以預料,事情發生的實在太過突然,她就這麼瞪大眼睛看著錢川,一時之間竟然都忘記了說什麼安慰的話。

  「真是沒想到!」錢川還有些餘怒未消,「錢唯,你說的對,我們大學生,就應該為社會主義建設而奮鬥,不應該去談什麼狗屁戀愛,應該專注學習!大學的戀愛,都是幼稚愚蠢的!我錢川,在這裡發誓,我要向你學習,保持單身,保持活力,之後絕對不在大學裡談戀愛了!再談戀愛我是狗!」大概喝的有點上頭了,錢川醉暈暈的就開始放飛自我了,說著說著竟然就這麼抱著啤酒瓶當成話筒唱了起來,「讓我們紅塵作伴活得瀟瀟灑灑,策馬奔騰共用人世繁華,對酒當歌,做對光棍姐弟,轟轟烈烈,把握單身年華……啊~啊!啊~啊~啊啊啊~」

  錢唯扶了扶額頭:「等等等等,你先別『啊』了,我有一點要澄清啊。」

  錢川歌唱到高--潮處,一臉被打斷的不悅:「什麼?」

  錢唯清了清嗓子:「雖然這時候說不太合適,不過,我覺得還是要告訴你一下啊,不好意思我不能和你紅塵作伴了啊,你還是自己一個人浪跡天涯去吧啊。」

  錢川:???

  錢唯咳了咳:「我有對象了啊。」

  錢川愣了愣,才意識過來,他大叫了一聲:「我靠!!!錢唯!你怎麼能背著我脫單!!你這樣置我於何地!!你不是明明和我說過,大學裡都不談戀愛的嗎?!」

  「錢川,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啊?」

  「太美的承諾是因為太年輕。」

  「……」錢川此刻只想無語凝噎,「行了行了,你脫單就脫單了,還盡找我失戀的時候刺激我,還有沒有姐弟愛了?」

  「你談戀愛的時候我還單身呢,我說什麼了嗎?」

  「……」錢川噎了噎,「不說這個,你告訴我,到底是誰?!是哪個男的讓你竟然不守清規了!」

  錢川的臉上已經顯出了醉酒的紅暈,眼神已經開始聚焦困難,說話也開始前言不搭後語,舌頭都開始有點大起來。

  錢唯也懶得和醉鬼般的錢川解釋說明,她敲了敲桌面一錘定音:「你明天有空嗎?有空我直接帶他和你見個面,順帶請你吃個大餐就當安慰安慰你失戀了。」

  錢川一邊又喝了口啤酒,一邊胡亂地點了點頭。到底是失戀了,他顯然還沉浸在失戀的痛苦裡,錢唯拉著他回學校的路上,他還在咬牙切齒地痛駡著劈腿的行為,詛咒莫梓心劈腿的對象沒有小雞雞……

  ******

  錢唯好不容易把醉醺醺的錢川送回宿舍,錢唯累成一條死狗般地也回了宿舍躺倒,然而挺意外的,幾乎每晚都出去約會的劉詩韻今天竟然沒出門,令錢唯更加意外的是,平日只要在宿舍裡就熱心綜藝和韓劇的她,今天竟然安安靜靜窩在被窩裡睡覺。

  錢唯抬手一看手錶,這才晚上八點,劉詩韻平日自稱「夜的精靈」,這個點正是起來high的時候,錢唯有些擔心。

  「劉詩韻?」

  等了許久,劉詩韻才終於從被窩裡探出頭,兩隻眼睛紅腫的猶如兩顆大桃子。

  錢唯嚇了一跳:「你怎麼了?是看什麼虐戀的韓劇哭成了這樣?」

  劉詩韻吸了吸鼻子,雖然聲音還是中氣十足,但尾音裡到底帶了點濃重的鼻音:「老子失戀了!」

  錢唯大驚,據她所知,唐律對劉詩韻十分溫柔,幾天前兩人甚至還相約寒假一同出遊,完全感情甚篤的模樣。她試圖安慰道:「沒事的啦,任何一對情侶都會鬧小矛盾的,你先別太難過,沒准明天唐律就打電話來哄你了……」

  「老子已經一不做二不休把這個死劈腿男給拖黑了!」

  錢唯有些沒有反應過來:「哎???」

  劉詩韻的聲音惡狠狠的:「這種劈腿的男人,不分手留著以後我的頭上頂著一片草原吧。」

  又是一個劈腿的!錢唯心想,難道最近的氣候特別適宜劈腿嗎?

  她看著劉詩韻淒慘的模樣,十分同仇敵愾,當下就想擼起袖子為朋友兩肋插刀:「我幫你去找這個渣男,罵死他!有了女朋友還劈腿的男人真是一點感情道德也沒有,這次我要讓他知道如果自己沒品,可千萬別找我們法學院的女生,我罵他一小時都不會帶重複的!」

  劉詩韻看到錢唯的樣子,終於恢復了點精神,她撇了撇嘴:「你去也沒用,人家渣男自有一套邏輯,我已經找他對峙過了,結果你知道怎麼的?人家竟然還惡人先告狀了,口口聲聲稱自己出軌全是我的錯。」

  「啊???」

  劉詩韻翻了個白眼:「人家說,和我在一起根本就是被我騙了,我根本就不是他喜歡的那種溫柔善良古典高貴的人,是我自己偽裝了設計他,導致他一時不察沒認清我的真面目追了我,相處後漸漸才發現我的各種真實嘴臉,作為上當受騙的受害人,本來也早就想和我提分手了!」

  錢唯聽完也忍不住很生氣:「什麼狗屁理論?就算不喜歡了,也至少應該先分手了再去找下一任吧,這才是尊重別人的做法。」

  「總之人家振振有詞,不僅不是他的錯,全是我的錯,他可無辜了,他說自己就喜歡那種溫婉大方的女生,和我相處著越來越覺得不對頭,本來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那天恰巧路過蓮花社區想起我在那兒參加普法活動,就來找我,結果正好撞見我在對員警講述那個醉鬼傷人的經過,說我大聲說話的樣子嚇到他了,一點都不溫柔,然後他又看到了我平時和同學說話的模樣,用詞也根本不典雅,舉手投足不僅不優雅,甚至可以說很隨便很低級,覺得我根本不是他心中那個她,都是假的。」劉詩韻冷哼一聲,「所以他覺得他戳穿我騙局以後,喜歡上真正表裡如一溫婉的女生是人之常情,不僅他不需要和我道歉,甚至應該道歉的人是我,因為我的欺騙,浪費了他的感情還有金錢,他甚至甩給我一張清單,是和我交往期間所有的消費,他大言不慚地要我把我的部分AA賠償給他。」

  錢唯簡直目瞪口呆,她沒想到世界上竟然有這麼厚顏無恥的男人:「你賠給他了嗎?這種人也太垃圾了,唐律怎麼不自己照照鏡子?還一直以來被A工大建築系稱為是紳士般的男神,他自己就是靠偽裝立起的人設好嗎?這哪裡紳士了?!」

  「賠,當然賠。不就是錢嗎?我家最不缺的就是錢。」說到這裡,劉詩韻終於笑了一下,「一共兩千來塊錢,我讓我家酒店的大堂經理取了兩千多個硬幣,給他送去了,你沒看到,那場面簡直了,他正好在上課,我們就扛著兩千多個硬幣進去了,當著老師和全體學生的面,把錢丟給了他,我還順帶湊了個整數,告訴他算作分手費不用找了。」

  錢唯忍不住解氣地鼓起掌來。

第六十四章

  123  錢唯和錢川約了第二天在一家韓國烤肉店見。

  錢唯帶著劉詩韻到的時候,錢川已經百無聊賴地在用手機打遊戲了,他抬頭見到劉詩韻,露出點狐疑和受驚的表情。

  「錢唯,不是帶我見你男朋友嗎?等等,你要出櫃???」他指了指劉詩韻,「就她?」他的臉上一臉無法接受,「就算出櫃,你能不能找個情趣高雅點的?」

  情趣高雅四個字簡直戳了劉詩韻的怒點,她當即反駁道:「你怎麼好意思質疑別人的品味,你自己看看你,你穿的都是什麼搭配?綠色的上衣,紅色的運動鞋,你知不知道自古紅配綠,賽狗屁啊?」

  等等……劉詩韻,問題的重點好像是出櫃,而不是品味吧……

  「我是個挺博愛而且很包容的人,但是劉詩韻,不行,絕對不行。」錢川氣的臉都扭了,「她絕對別想進我們老錢家!沒門!我第一個不同意!她能進我們家門我錢川名字倒過來寫!」

  「別別別。」錢唯一個頭兩個大,也不知怎麼的,錢川和劉詩韻這倆傢伙,只要一見面,總會掐起來,她解釋道,「我只是帶劉詩韻一起來吃飯的。」

  「那你男朋友呢?怎麼還沒到啊?」

  劉詩韻白了錢川一眼:「你以為人人都和你這個閒人這樣整天沒事幹啊?」

  「劉詩韻,我要去廁所,你要一起不?」錢唯見兩人又有大打出手的架勢,趕緊找了個藉口把劉詩韻支走了。

  本來這場飯局是錢唯準備正式以男朋友的身份向錢川介紹陸詢的,然而劉詩韻昨晚剛失戀,錢唯怕她一個人待著難受,就索性把她一起叫上了。

  洗手間有點遠,竟然離韓國烤肉店有來回十分鐘的距離,等錢唯和劉詩韻回去的時候,烤肉店外面都已經排起了隊伍。

  等錢唯重新走回座位,發現陸詢已經到了,他本來是要一起和錢唯來的,只是臨時被輔導員找去商量過幾天A大建校50周年校慶優秀學生代表發言的事,才只能晚一步趕到。此刻他正坐在錢川對面,兩個人也算相談甚歡。

  許是聽到錢唯的聲響,陸詢回頭,就這麼朝她微微一笑,錢唯突然就覺得周遭的人聲都瞬間安靜了下來,她的內心覺得十分溫柔,心裡萌發出些許羞澀和忐忑,不知道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他和錢川聊了些什麼,對於陸詢變成自己男友這件事,不知道錢川是不是很驚訝,一想到這裡,錢唯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

  「哎!錢唯!你總算回來了。」錢川揮了揮手,「我已經點好了菜。」他抓了抓頭,「原來你也叫了陸詢啊,我都不知道原來你倆關係還挺好的。」

  「唉?」劉詩韻也狐疑起來,「陸詢不就是……」

  正逢此時,隔壁桌有烤肉發出了滋滋的聲音,劉詩韻的狐疑就被淹沒在了這聲音中,錢川也不疑有他,他有些不滿地繼續道:「對了,你那個男朋友呢?怎麼還沒到啊?這都什麼人啊,第一次見小舅子,就這麼沒誠意的?我錢川的時間也是很寶貴的!」他這麼一說,似乎開閘的洪水一般,一發不可收拾起來,「今天我錢川就分分鐘教他做人,待會錢唯你別護著他,讓我好好給他個下馬威,讓他知道第一次和女朋友家人見面可是很重要的,而且吧,這樣讓他認清形勢,以後可得對你好點,如果敢劈腿什麼的,我可是會狠揍他的。」

  錢唯很想提醒錢川你可別說了吧,我這男朋友已經坐在你面前了。

  然而在錢唯開口之前,陸詢就阻止了錢唯,他朝錢川笑笑:「所以你準備怎麼給錢唯男朋友下馬威?」

  錢川挺得意,根本沒在意劉詩韻複雜的神色和錢唯使勁拋來的眼神:「我啊,就準備先找個理由和對方來打個賭,如果扳手腕誰贏了,另一個就叫誰哥,我的力氣很大的,對方肯定會輸,先讓他乖乖喊我哥,氣勢上鎮住對方。」錢川說起來頭頭是道,「這家韓國烤肉店的特色是牛肉火鍋,有變態辣的湯底,據說比四川火鍋都勁道,我吃辣可厲害了,待會準備讓他和我一起吃辣,吃到他懷疑人生哈哈哈哈,最後當然就是拼酒了,我酒量可大著,這傢伙肯定得趴下,今天這麼一頓飯,這麼三局下來,那小子就知道我不好惹了,也知道得對我們錢唯好些,否則我這個厲害的小舅子可不放過他……」

  錢川說完,眉飛色舞,他看了眼陸詢:「你說這個辦法怎麼樣?」

  「挺好的。」

  錢川得到贊許,十分受用,他自斟自酌喝了口啤酒,又拍了拍陸詢的肩膀:「對了,兄弟,忘了和你說,我和莫梓心分手了,我知道你之前對她有點想法,不過真心不建議你去追她,這女的完全是個美女蛇,之前我因為她對你一直有點敵視是我的不對……」

  陸詢抿嘴笑笑:「我不追她,我有女朋友了。」

  「哎?」錢川有些驚訝,「是誰啊?我認識嗎?」

  「認識。」

  「誰運氣這麼好?這姑娘恐怕要成為全校公敵啊。」

  「錢唯。」

  錢川有些愣愣地看著陸詢,等了片刻,也不見陸詢有再發言,他忍不住道:「你喊錢唯什麼事?」

  陸詢笑笑:「錢唯,我女朋友。」

  錢川的臉上毫不遮掩地露出了「你莫不是在和我開玩笑」的表情,他在陸詢和錢唯兩人之間逡巡了很久,才終於有些不解地問道:「請問你到底看上了我們錢唯哪裡啊?」

  「……」錢唯心想,這樣的弟弟我不想要了,不知道能不能丟垃圾桶……

  「哪裡都挺好的。」

  錢川狐疑地看了看錢唯,似乎在努力尋找錢唯哪兒好……

  「那我們現在可以來扳手勁了。」

  錢川:???

  陸詢笑笑伸出了手:「來吧。」

  錢川下意識地也伸出了手,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被陸詢扳倒在桌面了,他的手勁在體育學院裡已經是數一數二的了,然而……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看陸詢,這傢伙是天生有怪力嗎?一個學文科的男生,這樣的武力值合法嗎?

  「哈哈哈,那個我昨天打了通宵的遊戲,所以手今天有點沒進入狀態,哈哈哈……」

  「沒關係,還有兩局。」

  「……」錢川的語氣有點艱難,「要不算了吧,咱倆誰跟誰啊,我要早知道咱們錢唯運氣這麼好竟然能成為你的女朋友,我怎麼可能還對你搞什麼下馬威,你說是吧,哈哈哈哈。」

  然而陸詢挺執著,他笑笑:「為了贏得未來小舅子的歡心,為了錢唯,我怎麼說要把你的三項考驗都撐過去。」陸詢說完,叫來了服務員,「麻煩變態辣的鍋底給我們上一下。」

  半小時後——

  錢川被辣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陸詢,我們換個鍋底行嗎?別吃了……我認輸,哥,我叫你哥,詢哥,饒了我吧……」

  「那鍋撤了吧,該上啤酒了?」

  錢川欲哭無淚:「我認錯,是我嘴賤,以後我堅決擁護支持你,像圍繞在黨中央一樣圍繞在你的左右努力建設社會主義。我能有你這樣的姐夫是我的榮幸,我感到激動!感到興奮!感到無以言表的驚喜!」

  錢唯心想,前幾天還「陸詢那臭小子」,今天就叫成「姐夫」了……

  陸詢似笑非笑地抿了抿嘴唇,終於決定大發慈悲地放過錢川:「以後也是一家人了,不用這麼激動。」他自然地攬過了錢唯的肩膀,「如果我不在她身邊,我家傻錢唯還要你多照顧了。」

  錢川愣了愣,什麼他家的,他心想,錢唯不是我家的嗎!

  但好漢不吃眼前虧,錢川從善如流地對陸詢點起了頭:「那自然,那自然。」

  「哎對了!錢唯,你上次讓我找的那封表白信我找到了!」錢川想起了什麼似的從掛在椅子上的包裡掏起來,半響,他拿出了一個微微有點皺的信封,獻寶似的拿出來。

  錢唯剛想去接,錢川就一把收了回去,他頗為狗腿地看了一眼陸詢:「錢唯,這件事,我覺得應該先和咱們詢哥彙報下啊,你現在已經是有男朋友的人了,不能隨便亂收那些亂七八糟的表白信了。」錢川一邊說著一邊晃了晃手裡這封表白信,「不過詢哥你放心啊,這些人根本不是你的對手,無足掛齒!這封信吧,我開始以為是別人寫給我的,粗略地掃過幾眼,寫的非常幼稚!還挺肉麻!而且作為男人,竟然不當面表白,還偷偷摸摸見不得人一樣的寫情書,肯定是長得太醜!你這麼高大威猛器宇軒昂,這個人絕對是五短身材賊眉鼠眼!在你的光芒下對比簡直是自尋死路!」

  「……」錢唯在桌下用力踢了踢錢川,大兄弟,你可別說了,你難道沒發現你的詢哥,臉色有點僵硬嗎?理解你想拍陸詢馬屁的意圖,但你這也用力過猛了吧???

  「錢唯?!你幹嗎踢我?!」可惜錢川壓根理解不了錢唯的一片苦心,他瞪了錢唯一眼,「要是我不說,這些事你是不是不準備和詢哥交代啊!」錢川看了眼陸詢,狗腿道,「詢哥,你這臉色有點差啊?不過你別擔心啊,在這件事情上,我一定會大義滅親站在正義的一方的!」

  陸詢憋了憋,最終沒忍住,他安靜了很久,狀若不經意般開口道:「現代社會,腳步太快了,我覺得偶爾回歸一下過去那種寫書信的感覺,其實也不賴,寫表白信這種事,有時候回想起來,說不定也別有一番韻味……」

  「怎麼可能?!」錢川卻壓根沒仔細分辨陸詢的語氣,他繼續打擊道,「現在都講究無紙化辦公了,要綠色!要環保!要電子化!這什麼年代的老古董了,還在用寫信的方式!很不先進啊!」錢川說著說著,仿佛打開了吐槽的開關,一發不可收拾起來,「而且吧,這人怕不是個二百五吧,寫情書竟然不署名,這都是什麼操作啊,一看對我們錢唯就不是真心的,沒准這種情書寫了好多份,是廣撒網的呢!」

  錢唯咳了咳:「來來來,吃點烤肉,吃點烤肉。」錢唯心想,可趕緊用肉堵住你這嘴吧,你沒見陸詢一張臉都快姹紫嫣紅了嗎?

  聽完了全程的劉詩韻也被勾起了八卦的興趣:「哎?那查出來是誰了嗎?錢唯這傢伙挺宅的,交往的圈子很有限啊,會不會就是我們法學院的誰?」她一邊說著一邊探頭探腦地看向錢川手中的表白信,那信在錢川的動作下,此刻微微展開了一點,露出那筆力俊秀的字跡。

  「咦……這字我看著真的挺熟的啊……」劉詩韻抓了抓頭,她狐疑道,「在哪兒看過呢?一定是我們的同學……」

  錢川猶自在繼續補刀:「敢和我們詢哥搶人!下次我要見到這二百……」

  「陸詢!」就在此刻,劉詩韻嗷的一聲一拍大腿,「這是陸詢寫的!這就是陸詢的字啊!」

  錢川看了看黑著臉的陸詢,硬生生地咽下了剛到嘴邊的那個「二百五」。是了,陸詢就是他口中的這位二百五了……

  「其實現在仔細想想,寫情書真的挺雋永古典的,我記得有個詩裡是怎麼寫的來著,哦哦!『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一生隻夠愛一個人』。寫情書啊,就說明這個人其實很有情調,而且是個長情專一的人!」

  錢川,你這個口才和應變能力,你沒考法學院當律師,法律圈可真是損失了一員大將啊!

  「而且現在細細想想,為什麼不當面表白,而選擇寫情書,其實並不是因為長得不好看,反而是因為長得太好看了,怕對方見到自己的臉後,關注點全在臉上,而不能看透自己有趣的靈魂,這說明寫情書的人,非常之有內涵,並且不是一個膚淺的人,他希望你能愛上他的內心,而不是他英俊的皮囊……」

  「……」

  這嘴臉,連劉詩韻都看不下去了:「錢川,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求著陸詢辦啊?」

  錢川大義凜然道:「我錢川是這種人嗎?!」

  陸詢喝了一口茶,挑眉笑了笑,頗有種霸道總裁的即視感:「說吧,說出來都滿足你。」他看了一眼錢唯,「誰叫你是錢唯的弟弟。」

  一聽這話,錢川趕緊眉開眼笑的:「詢哥一看就是實在人啊,我現在沒什麼請求,但等我們以後畢業了走上社會吧,現代社會,法治社會啊,做什麼也離不開法律,以後要遇到的法律問題可多了去了……」

  「不用說了,你以後的法律問題我都包了。」

  「謝謝詢哥!!!」

第六十五章

  「不用說了,你以後的法律問題我都包了。」

  「謝謝詢哥!!!」

  「德行!」劉詩韻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知不知道要是全世界的人都和你這樣,我們學法律以後當律師的,都可以去喝西北風了啊,盡想白嫖!」

  兩個人一如既往地拌了幾句嘴,終於被眼前的烤肉和石鍋拌飯吸引走了注意力。

  雖然對錢唯怎麼會和陸詢在一起這件事還存在著很大的不可置信,但錢川狐疑歸狐疑,此刻和陸詢一邊聊著天一邊吃著烤肉,倒發現兩個人還挺聊得來,他們從足球聊到NBA,竟然喜歡的球隊和球員很一致,而對體育競技項目也有那麼點興趣的劉詩韻卻與他倆的喜好完全背道而馳。

  直到陸詢中途告辭去廁所,錢川還望著他的背影意猶未盡:「我和陸詢真是英雄所見略同!」他說完,看了一眼劉詩韻,頗為鄙夷,「你看看,你們女人支持球星就看帥不帥,我們男人就不一樣了,我們看的是技術!我這才叫有品位有眼光!」

  劉詩韻也不甘示弱:「是是是,可有品位有眼光的你,不照樣被莫梓心甩了分手了?」

  「是我提的分手!是我甩的她好嗎!」

  這下劉詩韻有些意外:「你提的分手?」她有些不信,「為什麼啊?你不是對她一往情深?難道你移情別戀了?」

  錢川沒好氣道:「她不守婦道!」

  劉詩韻愣了愣:「她劈腿?!」

  錢川沒回答,默認了她的猜測。

  劉詩韻當即拍了下桌子,把眼前的那杯啤酒一口悶了:「劈腿的都該死!」她不僅沒如錢川預料中的對他進行打擊嘲笑,反而是豪情萬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的,你這麼優秀,人高腿長的,雖然有時候腦子有點不太靈光,但往好處的方向想,人單純啊,如今單純的男生,也是很珍貴的資產了!」

  錢川:???這特麼到底是在誇我還是在罵我???

  「同是天涯淪落人。」劉詩韻給錢川倒了杯啤酒,「來,我們一起幹一杯。」

  錢唯好心地插播解釋道:「她的前男友也劈腿了。」

  這麼一說,錢川看向劉詩韻的眼神頓時也變了,同仇敵愾之下情緒十分激昂:「男人劈腿最低級了!」

  劉詩韻這下終於找到傾訴的窗口,在酒精的驅使下,劈裡啪啦就把唐律那點人渣事蹟又給錢川講了一遍,錢川代入自己,聽完氣憤不已,當場拍著桌子怒道:「A工大建築系的唐律是吧?劈腿就劈腿,竟然還這麼理直氣壯的,劉詩韻,這口氣不能忍啊!」

  「不能忍又怎麼樣?我還想把唐律打一頓呢,但我打得過他嗎?」

  錢川也有些醉意,他擼起袖子:「我替你去揍他!作為圍觀群眾,我都看不下去了!」

  一時之間,兩個人竟然第一次沒有再吵嘴,而是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意。

  劉詩韻真情實意道:「錢川,你這麼講義氣的人,真的值得更好的女生,莫梓心配不上你,我看她就是吃著碗裡瞧著鍋裡的,真的,你這個人直率、陽光,她這種滿肚子彎彎繞繞的人不適合你,而且你怎麼的也是個運動型健氣帥哥,天涯何處無芳草啊。」

  「你也是!劉詩韻,其實我內心裡一直很佩服你的口才,每次你和我吵架,我都暗地裡覺得你的說辭真是邏輯清晰毫無漏洞,有主見、為人獨立,敢作敢當,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魅力,唐律只懂得欣賞千篇一律的所謂溫柔賢慧女生,說明他根本沒有內涵,也根本配不上你,據說喜歡那種溫柔好控制的女生的男人,多半因為自己能力差內心自卑才想要找比自己弱勢的女生的……」

  就這樣,錢唯目瞪口呆地看著死對頭一般的錢川和劉詩韻竟然推心置腹又不遺餘力地吹捧起對方來,現場一片祥和。

  「你是真的帥!」

  「哪裡哪裡,你才是真的美!」

  「你身材真的好!」

  「哈哈哈,你也不賴!」

  「你這個聲音也很好聽啊!」

  「你也是!」

  ……

  說到最後,兩個人大概已經沒什麼別的好互相吹捧了,畫風變成了——

  「你的普通話很標準啊。」

  「你頭髮挺多的!」

  「你胃口挺好的啊!」

  「你別說,你這個腿毛長得挺均勻的啊!」

  ……

  *****

  最後是錢唯和陸詢一人一個,把劉詩韻和錢川這兩個微醺的醉鬼帶回宿舍的。錢唯剛安頓好劉詩韻,就接到了陸詢的電話。

  「你下來下。」

  錢唯蹭蹭蹭跑下樓,才見夜色下,陸詢提著一個小袋子。

  「給你。」

  錢唯打開,才發現是一瓶優酪乳:「嗯?」

  陸詢抿了抿嘴唇:「吃完火鍋和烤肉後,喝點優酪乳對腸胃好。」

  錢唯吸了一口,草莓味的,甜甜的,十分貼合她如今的心情。

  「對了,表白信呢?」

  剛才錢川和劉詩韻互相吹捧的不亦樂乎情緒高漲,那封信就一直被錢川壓在桌上,錢唯伸手想去拿那封表白信,卻被陸詢搶先一步抽走了信件塞進了自己的褲子口袋裡。

  做出中途截胡這種事的當事人此刻一臉鎮定自若:「物歸原主。」

  「哎?我還沒看過呢!」錢唯不服道,「你這不是寫給我的嗎?物歸原主,也應該歸我啊!」

  「你根本就沒收到,並沒有實際佔有信件,信件的所有權所以也不視為轉移,當然還是我的。」

  說法律自然說不過陸詢,但錢唯想,可我會死皮賴臉啊!

  「這不行,我還沒看過,我要看。」

  陸詢對此態度卻很堅決:「別看了。反正表白信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天哎!法學院之光陸詢的表白信,錢唯心想,這種信都應該裱起來掛在牆上瞻仰,如果連看都沒看到豈不是虧大發了!

  然而不論錢唯如何軟磨硬泡,陸詢就是不肯點頭。

  錢唯見實在沒有突破口,也沒再廢話了,然而就在陸詢以為她最終放棄而放鬆了警惕的時候,錢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飛速地伸進陸詢的口袋裡,她掏出了表白信,得意洋洋地朝陸詢揮了揮,然後像個兔子一樣飛一般地跑走了。

  捂著信一口氣跑上了宿舍樓,錢唯終於安心下來,她展開了表白信。

  「本想等週一你回學校了當面和你說,可我高估了我自己,喜歡你喜歡到一天也等不及,因為你喜歡懷舊的方式,所以給你寫信,而且好像也只有寫信這樣不用當面面對你的方式,才能讓我也冷靜一點,雖然我可能並不是你喜歡的類型,但為了你,我願意努力變成你喜歡的模樣,我會去學做飯、學著哄人、學著做一個溫柔的人、學著包容和大度,學著成為一個幽默風趣活潑的人……你是我唯一一個也是最後一個主動追的人,從前的我從沒有想過我竟然也會有主動的這一天,過去不能理解『在真正的愛情面前,人是沒有尊嚴和驕傲的』,然而現在好像能體會那種感覺……」

  「和你走在一起,不自覺就放慢了腳步,只想和你再同行長一點,即便再三告誡自己,眼神的餘光,仍舊注視著你,快樂的你,恣意的你,淡然的你……無法用言語表達這種心情,仿佛離你越近越是帶了點無措……」

  「希望你微笑時的側臉,隻屬於我;希望你俏皮搗蛋的模樣,隻屬於我;希望你聆聽清晨鐘聲的樣子,隻屬於我;希望你的雙眸,隻屬於我;你的微笑、你的目光、你嘴角的弧度、你秀美的鼻尖,希望在你看到這封信後,永遠隻屬於我。」

  雖然只是面對著文字,然而錢唯的腦海中卻清晰地浮現出了陸詢皺著眉頭抿著嘴唇表情嚴肅地坐在檯燈前寫情書的樣子,以他完美主義般的強迫症,恐怕最終這份躺在自己面前的表白信之前,已經有幾十封被他丟棄的殘骸了。

  錢唯一邊看,一邊就忍不住嘴角輕輕上揚,她很難想像,高傲如陸詢,竟然會寫出如此「喪權辱國」的表白信,她記得,他寫在優秀學子展示裡的座右銘,不就是「不為任何人改變」嗎?

  就在錢唯想著陸詢的時候,仿佛心靈感應一般,陸詢的電話就來了。

  陸詢雖然仍舊維持著鎮定的聲音,但聲音的末梢裡還是有些洩露出來的不自然,他狀若不經意般地問道:「表白信,你看了嗎?」還不等錢唯回答,他又咳了咳,「第一次寫,確實寫的有不完美的地方……」陸詢頓了頓,又道,「可能確實寫的有點幼稚,遣詞造句也有點簡單……」他有些狼狽道,「本來想不給你看到這份的,有點黑歷史……我本來可以再重新給你寫一份更完美的,作為法學生,裡面寫的邏輯和遞進關係上太隨便了……」

  「沒有啊。」錢唯忍不住咧開嘴,「寫的很好。」

  錢唯很想說,在真正的愛情面前,邏輯、層次、遣詞造句,都是會一塌糊塗的,因為你的心裡只有對方,除了對方,已經再也顧不上其他了,不用陸詢解釋,她知道,她一直知道的。

  「陸詢,你不用努力去變成我喜歡的模樣。」

  陸詢有些意外,聲音的尾音裡都帶了點上揚的愕然:「嗯?」

  「因為現在已經是我喜歡的樣子了呀。」

  此刻,宿舍的大家都已經睡了,劉詩韻更是發出了微微的鼾聲,錢唯卻睡不著。

  「錢唯。」陸詢的嗓音帶了點惺忪和慵懶,在深夜裡更顯得撩人,「你這麼一說,我要睡不著了。」

  「我也睡不著。」錢唯看了看時間,都淩晨一點了。

  「明早還有節九點的早課,是錢唯最討厭的稅法課,這次課上還要做稅法案例小測試。這麼一直不睡覺也不是個辦法啊!」錢唯嘀咕著,突然靈光一閃,她真誠地提議道,「要不這樣,我們來背法條吧?平時只要一看法律,一背法律,我半小時之內絕對入睡。」

  「……」

  陸詢頓了頓,才終於道:「我給你唱搖籃曲。」

  陸詢的聲音裡罕見的帶了一點羞赧,他輕輕地哼起了舒緩而溫柔的樂曲,明明是催眠的音樂,錢唯卻更清醒了,深夜放大了一切感官,陸詢的聲音,他舌尖輕輕發出的顫音,那些平仄交錯的搖籃曲歌詞,讓錢唯只覺得心中像是住了一團小小的火,跳動的,暖洋洋的,陸詢的聲音帶了一種瓷器的質感,明明冷冷的,但抱在懷中,仿佛又暈染了溫度,讓人覺得暖熱適宜。

  一曲畢了,錢唯更清醒了,因為她突然發現了點不對勁……

  「你不是說自己走音?」

  「騙你的。」陸詢承認的竟然十分理直氣壯,他想了想,又改口道,「嚴格意義上來說也不算騙你,我走音不走音主要看對誰唱,對著莫梓心的時候,就走音了。」

  「所以你的羽毛球打的也很好?」

  「恩。」

  「網球呢?」

  「也不錯。」

  「等等,那探戈???」錢唯突然想了起來,「你探戈也很精通是不是?」

  陸詢大概回答順口了,下意識地也「嗯」了一聲。

  「所以我好心好意說給你陪練,其實你技術比我還高超?」錢唯雖然後知後覺,此刻也終於反應過來,「陸詢!你那跳探戈每次都說幾個固定的摟抱動作做不好也全是騙我的?!!」

  陸詢非常迅速地轉移了話題:「明早不是還要稅法小測驗嗎?我覺得你應該睡了錢唯。」像是為了防止被錢唯進一步追責一般,陸詢趕緊見好就收道,「那就晚安吧。」

  錢唯卻搶在他掛電話之前,在晚安之前,叫住了陸詢。

  「陸詢。」

  「嗯?」

  「我永遠隻屬於你。」

  說完這句話後,錢唯不等陸詢反應,就面紅耳赤地飛速掛斷了電話,但仿佛說出了這句話,她的內心倒是一片坦然和輕鬆,倒頭就睡著了,卻不想電話那頭的陸詢,卻是徹底睡不著了。

第六十六章

  可惜錢唯這一晚還是沒能睡個好覺,她剛睡下去不到一小時,就被宿管阿姨敲門的聲音給弄醒了。

  一時之間,宿舍裡其餘人都睡意惺忪地醒了。

  劉詩韻從被窩裡探出個頭抱怨道:「阿姨,這大半夜的,又不是掃黃打非……」

  宿管阿姨臉上也帶著歉意,只見她走進宿舍,身後還跟著個女生,錢唯睜開眼一看,有點眼熟,不過不認識。

  「今天這樣半夜把大家吵醒也是沒辦法,希望你們原諒阿姨,下次阿姨帶自己包的餃子給你們吃。」阿姨安撫完情緒,就說起了正事,「這件事情其實有些尷尬,我們可能要打開大家的櫃子抽屜檢查一下。」

  「哎?為什麼啊?」

  阿姨指了指身後的女生:「梁晴同學丟了很貴重的東西。」

  劉詩韻懵了懵,才反應過來:「她丟了貴重的東西,懷疑是我們宿舍的人偷的,所以要來我們這裡搜?」劉詩韻氣極反笑地指了指自己和宿舍裡其餘人,「我們看著像偷東西的人?我們怎麼可能會偷她東西?!這大半夜的,還不如掃黃打非呢!」

  阿姨試圖安撫她的情緒:「阿姨當然是相信你們的,不過既然你們沒有偷,那不如讓我當著這位同學的面開一下你們的櫃子和抽屜給她看一下,這個事情也就這麼解決了。」

  「既然我們是無辜的,那為什麼要開我們的櫃子?」錢唯也有些生氣起來,「法律上的原則也是疑罪從無,我們甚至連罪都沒有,怎麼可以對我們說搜就搜?有什麼證據嗎?什麼證據都沒有,就可以這樣亂來的話,社會豈不是都亂套了,公權力想修理誰不需要任何理由就可以闖進他的私人領域去搜?」

  「阿姨知道你們都是法學院的,阿姨講不過你們,但也不是完全沒證據就亂來搜的啊。」宿管阿姨看了看身後的梁晴,「這位同學丟失的項鍊,是國外的什麼牌子的,價格上萬了,最重要的還是她媽媽的遺物,項鍊是今晚才丟的,丟之前她剛從脖子裡取下了放在了宿舍抽屜裡,她的宿舍就在你們樓上,也很近,這位同學說看到你們宿舍有人拿著一條一樣的項鍊出入過。」

  劉詩韻嗤之以鼻:「現在項鍊都批量生產,有一條一樣的又怎麼了?正常的很,就這就認定我們宿舍出了小偷啊。」

  「這位同學說這條項鍊是很獨特的,因為是國外設計師定制的款,絕對不存在很多雷同這回事,而且項鍊掛墜上有一角還有點磕著了,有個磨損的小缺口,只要拿到對比一下,就能看出是不是同一條了。」

  宿舍裡其餘兩個女生也醒了,此刻也寸步不讓地抗爭起來:「憑什麼就要搜我們宿舍?憑什麼大半夜叫醒我們就為了這個事啊!」

  「我們宿舍這麼多年大家彼此的人品都清楚的很,要有小偷,早就丟東西了,可我們從來沒丟過。」

  宿管阿姨也遲疑起來,她回頭,對那個叫梁晴的女生道:「會不會是誤會?會不會是外出時候丟在別的什麼地方了?我們宿舍樓裡一向挺好的,從沒出現過丟東西這種事……」

  一直沉默沒有發言的梁晴抿了抿嘴,一臉欲言又止道:「我看清楚了,我知道是誰拿的。」

  劉詩韻十分不屑:「行,那你倒是說啊,誰拿你的項鍊了?」

  梁晴仿佛很糾結的模樣,她矛盾了很久,終於鼓起勇氣般抬起了手:「是她。」

  錢唯:???她捏了捏自己的胳膊,確信自己沒有看錯,梁晴指著的就是她。

  劉詩韻一看這場景,徹底怒了:「你誣陷別人也有個底線好吧?錢唯是我的好朋友,什麼樣的人我還不知道?她會稀罕你那個破項鍊嗎?」

  梁晴的臉上露出點被劉詩韻兇神惡煞般模樣嚇到的表情,她弱弱地後退了幾步,聲音怯怯,眼神裡都快含著眼淚了:「真的是她,我不會看錯的,我沒冤枉她……」

  梁晴頓了頓,才柔著聲音繼續道:「主要這條項鍊價值上萬了,如果誰不小心覺得好看借走了,只要還給我就行,給我道個歉就行了,我也不會追究的,但如果不願意還給我,這件事沒法解決,畢竟是我媽媽的遺物,對我意義不同,我就只能報警了,你們是學法律的,也知道,報警以後很多事就由不得我們內部解決了,價格上萬的話,可能都涉及什麼盜竊罪了吧?」

  「你這還威脅上了?」

  錢唯拉了拉劉詩韻的胳膊:「算了。」

  劉詩韻卻倔上頭了,她看了看梁晴,又看了看宿管阿姨:「所以你們今天來死活就是要開錢唯的櫃子和抽屜是嗎?跑我們學法律的面前講法律,你們懂不懂什麼叫程式正義?就算真有人偷了東西,在進入司法程式之前,也不能這麼隨便搜身啊!你們去超市,超市懷疑你們偷藏了東西,隨便強行搜你們的包,你們能接受嗎?」

  梁晴眨了眨眼:「那我報警吧。」

  宿管阿姨有些難辦,一旦報警,影響不好,萬一真出了什麼事,除了學生受處分,宿管也會被連帶責罰扣工資的。

  「行,你開吧,但是如果沒有,你給我道歉,給我們宿舍每一個被你吵醒的人道歉。」錢唯也不想別人難辦,這麼膠著下去也沒意義,她主動打開了衣櫃,作為A市人,平時週末都能回家,雖然平時住在宿舍,但放在宿舍裡的衣物並不多,錢唯的衣櫃裡東西不多,打開後可以說是一目了然,她主動翻開了幾件衣服的口袋,項鍊是沒找到,倒是找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塞進去的一百塊「鉅款」。

  「看到了吧,錢唯清清白白的,你等著給她和我們道歉吧。」

  「還有書桌的抽屜。」梁晴一邊說著一邊盯著錢唯,錢唯是爽快地拉開了自己的抽屜,她的抽屜裡堆著一堆紅色封皮的法條小本子,有些淩亂。

  錢唯正準備把這些法條都拿出來,卻在這些法條紙張的背面摸到了一個涼涼的金屬物件,她帶著疑慮把東西拿出來,是一顆心形的小掛墜,設計別致,但有了點磨損,有一角那明顯受過撞擊……錢唯抿著嘴唇順著小掛墜一路把東西拉出來,掛墜的後面果不其然的跟著一條細細的鉑金鏈子……

  「就是這條!我媽媽的項鍊!」梁晴一把衝上前,從錢唯手裡奪過了項鍊,放在了胸口,眼中迅速的彌漫起霧氣,看著很有些失而復得的激動,錢唯只想說,這演技真是絕了。

  她的雙眼含著淚,抱著項鍊左看右看了片刻,才終於抬頭,看了眼錢唯,慢吞吞道:「如果你當著大家的面給我道個歉,這件事我們就當沒發生過吧。」

  「這件事怎麼能當沒發生過?」錢唯也氣笑了,她根本就沒想過,怎麼自己的抽屜裡會出現這條項鍊,她此刻既震驚又茫然,但澄清的態度卻很堅決,「我根本沒拿你的項鍊,我還要問問它怎麼長腳跑到我的抽屜裡來了,莫名其妙我就被扣了個『人贓並獲』的屎盆子,怎麼能當沒發生過?」

  宿管阿姨一時之間也遲疑了,她看了看梁晴又看了看錢唯,完全被搞糊塗了,兩個人都一臉認真,看起來誰都不像在撒謊。

  因為動靜有點大,沒過多久,錢唯隔壁幾個宿舍也有人陸續醒了,惺忪著睡眼到錢唯宿舍門口查看情況。

  「那你怎麼解釋我的項鍊會在你抽屜裡?」

  劉詩韻翻了個白眼:「那還用說,你陷害錢唯唄。而且誰會偷了東西還大大方方讓你們得寸進尺的搜查啊?還當眾讓人發現贓物?」

  「在今天之前,我根本不認識錢唯同學,為什麼會盯上她陷害她?」梁晴的聲音哽咽起來,「至於怎麼會當場被抓獲,那我怎麼知道?我又沒有偷過東西,不懂賊的心理。而且我本來想息事寧人的,但你們法學院的女生也欺人太甚了,難道還是我這個受害者的錯嗎?」她說到這句,似乎是氣憤至極,陡然抬高了聲音,「有小偷被抓了個現行還這麼理直氣壯的嗎?!」

  她這話果然引起了錢唯宿舍外其餘幾個來查看的女生的愕然,很快越來越多被吵醒的人也圍在宿舍門口,有些疑慮和交頭接耳起來。

  劉詩韻自然不論什麼情況,都能站在錢唯的身邊力挺她,然而別的人不是劉詩韻,她們不瞭解錢唯,在梁晴的控訴下,多少看向錢唯的目光也有些搖擺起來。

  這件事自然誰也不讓步,最終宿管阿姨也沒辦法調停,只能叫來了錢唯她們法學院的輔導員,輔導員自然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而不論怎麼勸慰,錢唯和梁晴彼此都很強勢。

  這件事沒法,只能層層上報,到了法學院院長那裡,學校怕梁晴真報警了影響到學院和學校的聲譽,特此成立了一個調查小組,以此先安撫下樑晴,另一方面也努力想做錢唯的工作,能不能服個軟道個歉。

  「你才是大二的孩子,年輕,犯錯誤也是正常的,沒有人真的會計較,這些事也不會跟著你一輩子,但如果真鬧大了,有了前科記錄,不僅影響你報名司法考試,更是會影響你報考公務員,你也知道,我們法學院畢業生很多都會進入公檢法系統……」

  輔導員作為說客,自然對錢唯進行了勸解,錢唯當晚沒能睡好,又連著被叫到院辦公室進行再教育,一顆心裡既是氣憤,又是失望。

  她對輔導員再次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也懶得辯駁,對於一個不信任你的人而言,說什麼也沒有用,輔導員見她刀槍不入,也終於無奈,放她走了。

  從事情的結果來看,項鍊確實當著所有人的面在自己的抽屜裡被搜了出來,梁晴此前與自己確實不認識,錢唯就算搜盡腦瓜,別說這輩子,就是上輩子都不記得有這號人,更別說從何得罪過她,如今從局外人的視角來看,怎麼的都看著像是錢唯偷了項鍊。

  ******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錢唯剛到早上稅法課的門口,就聽見裡面有同學在八卦這事。

  「你們聽說了沒有啊?那個偷竊的事?」

  「什麼?」

  「錢唯啊,聽說她偷了別人的項鍊,真的假的啊?」

  「感覺她不是這種人。」

  「也說不準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國外很多連環殺人狂,都是平實看著可老實可普通的人了……」

  「你在門口愣著幹什麼?不進去?」

  就在錢唯猶豫之時,陸詢的聲音從她的身後傳了過來,錢唯回頭,迎接她的是陸詢一如既往英俊到有距離感的臉,然而看到是她,這張臉上猶如大雪初霽般在刹那間露出了一個笑,把他過於鋒利的氣質都衝淡開來。

  陸詢走到錢唯前,推開門,就這麼站在門口,等著錢唯。

  「哎哎哎,別說了,陸詢來了。」

  「為什麼陸詢來了就別說?」

  「你不知道嗎?錢唯成了陸詢女朋友啊!」

  「我靠???這麼勁爆??」

  也就在這時,稅法老師拿著稅法案例小測試的卷子踱步了進來,一時之間,大家都安靜下來。

  卷子發下來後大家就都專注考試起來,陸詢顯然有一肚子疑問,也只能憋著,他頗為擔憂又詢問意味地看了眼錢唯,錢唯忍著情緒朝他笑笑。

  然而幾乎是考試一結束,陸詢就拉著錢唯走到了教室門外。

  「怎麼回事?」

  「沒什麼大事。」不知道為什麼,本來被誣陷時挺鎮定的,現在面對陸詢,雖然嘴上說著沒事,但心裡卻委屈的想哭出來,仿佛獨自摔倒的小孩,會強忍著不哭,但一旦看到所依賴的家人,就會哇的一聲哭出來。

  「這時候逞什麼能?」陸詢不顧周邊來往的人,徑直揉了揉錢唯的頭,「你要記住,你也是有靠山的人,誰欺負你了?」

  「我來說!」這時劉詩韻也走出了教室,「真是欺人太甚了!」不得不說,劉詩韻這傢伙組織語言的能力相當優秀了,三人找了個空教室,沒多久,劉詩韻三下五除二就把昨晚所有細節分毫不差地講清楚了。

  陸詢一邊聽著一邊眉頭越發皺緊,臉色越發難看。以陸詢的護短來說,他此刻能保持平靜已經是十分克制和忍耐的結果了。

  「我覺得是尋仇報復。」他沉吟了片刻。

  劉詩韻也點了點頭:「對了啊,我昨晚就在想,會不會是你的狂熱追求者之類的,畢竟我們錢唯和你談戀愛,可是也要承受很大壓力的!別的女的嫉妒啊什麼的,鬼知道是不是有心理扭曲的覺得錢唯搶走了你,想要對她打擊報復的……」

  「那個女的叫什麼名字?」

  「梁晴。」

  陸詢抿了抿嘴唇:「如果是能做出因為我的原因去誣陷錢唯這種事,那肯定性格比較偏執,肯定早就會對我進行騷擾了,可對這個名字,我完全沒有印象。」陸詢想了想,「什麼學院的?」

  「哎?」劉詩韻愣了愣,「好像是外院的!對!就是外院的!」

  劉詩韻的猜測和外院兩個字像是兩塊拼圖般慢慢契合在了一起,梁晴那張似曾相識的臉終於在錢唯的腦海裡越發清晰起來。

  「我知道了!」她拍了下大腿,「梁晴是之前瘋狂追求莫濤騷擾他的那個女生!就因為她,莫濤才求我假裝他女朋友好擺脫騷擾的!」

  劉詩韻也恍然大悟:「那這事就好解決了!肯定是因為還誤會莫濤是你男友所以對你伺機報復,我們趕緊找莫濤去和她說清楚,讓她別亂報復人了!」

  「恐怕不僅沒用,還會雪上加霜。」錢唯也冷靜下來,「莫濤以前和我偶爾抱怨過她的事,她非常偏執,自己認定的死理是很難改的,讓莫濤去解釋的話,她不僅不會相信,恐怕還覺得莫濤這是為了維護我不惜撒謊,更恨我了。」

  一時之間,劉詩韻和錢唯都有些一籌莫展。

  「別想了,這件事交給我。」不管什麼時候陸詢的聲音總是沉穩篤定,仿佛只要有他在就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我的女朋友我自己保護,不需要莫濤。」

第六十七章

  只是因為梁晴咬死不放,謠言這東西又都是三人成虎的,越來越多的人知道「項鍊事件」後,錢唯走在路上,背後對她指指點點的人也多了起來。

  「是她嗎?」

  「是的哎,就是她……」

  「以後我們離開宿舍都要當心點,不能再心大地隨手關上門就不鎖了,否則真丟了東西怎麼說?」

  每每聽到這種議論,劉詩韻第一個氣不過,幾次都恨不得擼起袖子去把人揍一頓,都是錢唯拉住了她。

  劉詩韻很擔憂:「你說這也過了幾天了,上頭調查組該調查的也結束了,也沒個定論,而且這種事,她有心誣陷你,項鍊又真的被搜到在你那,就算這個證物取得的手法程式不正當,但人家哪管那麼多,總之外界看來就是鐵板釘釘你偷了,現在舉證責任在我們自己身上了,可怎麼證明你沒有偷?這簡直太難了!」劉詩韻摸了摸下巴,語氣有點沉重,「我現在最怕的就是,調查組最後採取息事寧人的態度,就私下給你們調停調停結束這件事,可問題這種事,如果不能還你一個清白,就算最終沒有處分你,不澄清的話,已經等同於給你定罪了,你以後的名聲就不好聽了。」

  「要不咱們報警吧?這種事情還不如叫專業的人來處理!梁晴不報警,我們報警,總行了吧!」

  「報警也沒用。」錢唯對此倒還算冷靜,「這樣的事,派出所是不會立案的,因為並不是項鍊盜竊案本身了,項鍊已經找到了,已經不涉及上萬價值的東西丟失了,我要報警的話報警的名目是被誹謗,但你別忘了,誹謗罪屬於刑法範疇的自訴案件,公安機關不能直接受理刑事案件,真要處理其實恐怕還要找律師固定證據,再去法院起訴,所以我就算報警,公安機關也確實沒法給你處理這種事啊。但找律師固定證據,他們在背後議論我,又沒有在網路上留下什麼記錄,都是口頭的而已,操作起來不僅麻煩,還非常耗時,而且你程式法學的比我好,應該知道進入訴訟程式等到二審結果出來,得等上多久,把人心智都磨沒了。」

  劉詩韻也有些愁苦:「這倒是……不過陸詢不是說他會處理嗎?可都幾天了,明天就是校慶日了,我聽說他還要作為優秀學生代表在校慶活動的開幕式上演講的,不會是忙著準備演講稿給忘了吧?」劉詩韻嘀咕道,「真是男人能靠譜,母豬都上樹,想想以前狗屎的唐律,還號稱要和我一生一世一雙人呢……」

  錢唯被人一路指指點點,自然心裡也有壓力,然而她還是對劉詩韻笑笑:「我相信陸詢。」

  不是沒有不安的,然而錢唯總覺得,陸詢說的話,就一定能做到。

  *****

  好在因為第二天的校慶,全校幾乎所有人都沉浸在準備工作中,校慶日,放假一天,上午會有一個簡短的開幕式,除了學校領導外,還邀請了往屆優秀畢業校友,還有當前優秀學生代表進行發言,之後會有一台校慶表演,因為是A大建校50周年紀念日,這次學校真心花了大工夫和大價錢,表演的節目裡除了學生自己準備排練的外,還請了不少專業的舞蹈和演奏團隊。

  校慶這天的一大早,錢唯、劉詩韻和錢川就一起和其餘學生一起趕到了校體育館,A大新建的體育館十分大,平時A市的大學生籃球聯賽也會在這兒舉行,能容納上萬人,平日裡全校性的晚會和活動都會在這舉行。

  錢川對這種活動一向不上心,他本來正在冗長的校長講話裡昏昏欲睡。

  「下面有請我們2008級法學院優秀學生代表陸詢上臺發言!」

  在轟鳴的掌聲裡,剛才還昏迷般的錢川一個激靈就醒了。

  「和你們說,這人是我姐夫!」他晃了晃他身體另一側的幾個體科院好友,啪的一記打了下還在昏睡的兄弟大毛,「你小子別睡了,快起來聽我姐夫演講!」

  「……」

  陸詢一邊在上面講,錢川一邊在下面嘚瑟:「看看,這就是我姐夫,天選中的男人,多帥氣!這個體育館的燈光打在他身上,有沒有覺得他優秀到不真實???」

  錢唯不知道陸詢是用什麼方法把錢川這小子收得服服帖帖,但她此刻看著臺上萬眾矚目的人,心裡也由衷地升騰起驕傲。

  50周年校慶這樣的大日子,平日不苟言笑的校長都難得面帶微笑,然而陸詢的表情還是冷冷的,他太英俊了,英俊到都有一種距離感,錢唯以前沒少腹謗陸詢這種冷冷淡淡的腔調,然而如今的她,卻覺得陸詢光是這樣就迷人極了,最是無情卻有情。

  「我們的校訓是『篤行審問,明辨慎思,博學崇法。」陸詢的聲音清亮有力,「在這裡,我要向我們學校感謝,感謝一直以來堅持著這樣的校訓,讓我覺得能在這個學校裡學習是一種驕傲。」

  「今天我要說的就是三天前發生在我們法學院的一件事。」

  就在大家都以為他會例行對學校進行場面式的誇讚時,陸詢的話鋒一轉,雖然因為體育館內觀眾太多,陸詢就算視力再好也沒可能穿過這麼多密密麻麻的人定位到自己,但錢唯總仿佛能感覺到他的目光。

  「我們法學院的一位女生錢唯,被外院一位女生梁晴指控偷竊了價值上萬的項鍊,並且在多人的見證下,在錢唯的宿舍裡當眾搜出了被藏起來的項鍊。」陸詢的聲音冷冷的,說到此處,他頓了頓,「人證物證俱在,看起來可以定棺蓋論結案了是不是?」

  「但是,你看到的一定是事實嗎?梁晴同學自己陳述項鍊是四天前晚上8點左右開始不見的,她一直放在宿舍的抽屜裡,之後項鍊再出現,就是三天前淩晨2點左右,在錢唯的抽屜裡,也就是說,如果錢唯真的偷盜了項鍊,那麼作案時間就只可能在這個區間內。這一共7小時的時間內,晚上8點到9點半,錢唯都在校外用餐,除了同行的朋友外,還有韓國烤肉店的店員可以證明;那麼剩下錢唯需要自證清白的時間只剩下晚上9點半到淩晨2點這五個半小時了。」

  一場校慶優秀學生代表發言,卻被陸詢用冷靜沉穩的語調硬生生變成了案件分析,在場的老師拼命地在對陸詢做著手勢,然而陸詢紋絲不動,隻堅定而自若地講著。

  「感謝學校,沒有就此把一個無辜的女生定義成盜竊犯。雖然我們的宿舍裡因為涉及學生隱私沒有裝探頭,但為了安全,每層樓的樓梯拐角口是有探頭的,梁晴的宿舍在四樓,錢唯的在三樓,經過查看監控,在三天前晚上9點半到第二天一早淩晨2點半之間,錢唯根本沒有走上過四樓。」陸詢的聲音平靜,卻充滿威勢,「一個在項鍊所謂的丟失時間都沒有上過四樓的人,請問是飛上樓偷了東西嗎?」

  「我希望不僅學校,我們每一個學子,都能夠銘記校訓,做一個明辨慎思,博學崇法的人,不僅在面對身邊的事,在面對社回事件時,也能不要隨大流就輕易被既有的觀點先入為主,而是永遠能有自己獨立的思考,不傳播謠言,不相信謠言。正如剛才的項鍊事件,乍看應該是偷了項鍊的錢唯向失主梁晴道歉,但是真實的情況呢?恐怕是誣陷了錢唯的人該向她道歉。」

  ……

  「我們每一個大學生,應當擁有獨立健全的人格,理性清晰的頭腦,而我們法學院的學生,更是承擔著未來法制進步的重擔,更應該做到心中公正而悲憫,洞察而明理,對法律保持尊重、保持敬畏。」

  一番話,說的大家掌聲不斷,劉詩韻更是激動極了,她推了推錢唯道:「完了完了,連我都要愛上你的陸詢了!真的太帥了太帥了!真是完全沒想到他會用這種方式為你澄清,這下全校都知道了,不僅不是你偷了東西,還是梁晴誣陷你!哎??錢唯,你怎麼哭了?」

  錢唯在萬千的掌聲中,在強烈的鎂光燈裡,看著那個站在光環裡的面如冷霜卻英俊非凡的男人,淚流滿面,明明不想哭的,然而眼淚仿佛有自己的意志,不自覺地就湧了出來,她從來沒有想過,被人保護,原來是這種感覺,她被誣陷被議論的那些委屈、那些煩悶,那些壓抑在心裡不願表現出來的難過,此刻仿佛隨著她的淚水,都一起消失不見了。

  「我的演講結束了,謝謝大家。」陸詢講完所有,終於臉上露出了一個淺淡的笑,然後,他的聲音字正腔圓道,「下面的話和演講沒有關係,我想請梁晴同學知悉一下,莫濤並不是錢唯的男朋友,請不要因為莫濤而去找她的麻煩。」然後,他一字一頓道,「我—才—是—她—的—男—朋—友。」

  這下現場徹底沸騰了。

  而在短暫的混亂後,響起的是比剛才更為激烈而狂熱的掌聲,上萬人的體育館裡,即便曾經那場A大橫掃A工大的球賽,都沒有這樣高分貝的掌聲和尖叫出現過,那聲音扶搖直上,猶如要掀翻體育館的屋頂,叫什麼都遮擋不住這群情的激動,負責維持秩序的老師顯然試圖控制場面,然而一切都是徒勞,陸詢帶來的騷動太大了。

  A大歷史上,從來沒有一個人,用這麼囂張的方式表白過。

第六十八章

  「天啊!錢唯是哪個啊?我如果是她我可能要幸福的昏死過去了!上輩子是拯救了銀河系嗎?」

  「陸詢好帥啊!好帥好帥!我本來以為他有女友了我就對他沒興趣了,但是現在覺得有女友的他好像更帥啊!!!我明明原來隻吃單身帥哥的!!但是現在真的徹底粉上他了!希望他能和他女友長長久久啊!真的好甜!」

  「完了完了,我以後找男朋友的參考標準又被拉高了……我恐怕要嫁不出去了……」

  「我還以為陸詢誰也看不上,而且那麼清心寡欲的模樣,在大學裡一定會單身到底,還和我朋友打賭了,這下輸透了!人家不僅談戀愛,還談的這麼高調!」

  體育館內不少女生並不知道錢唯是哪個,錢唯的身邊只聽得到此起彼伏的豔羨聲和討論聲。

  而講臺上,始作俑者的陸詢卻仍舊維持著淡然而疏離的表情,在萬千的人聲和目光中,他輕巧而鎮定地走著,為這場校慶開幕式畫下了讓人難以忘懷的句號。

  「錢唯,陸詢好像被滅絕師太叫住了啊。你看那邊。」劉詩韻指了指,「他在校慶上這樣,滅絕師太肯定要給他好看了吧……」劉詩韻說完,就轉過頭,「哎?錢唯?你人呢?去哪兒?」

  *****

  不用劉詩韻提醒,從陸詢下臺後,錢唯就一直盯著他的身影,看著他被外號「滅絕師太」的法學院系主任攔住,這個時候,她甚至沒有多想,就起身朝著陸詢離開的方向跑去。

  可惜體育館觀眾席和演講席之間實在有些距離,錢唯沒來得及追上陸詢,只能看到他被系主任叫去體育館內行政辦公室的背影。

  「陸詢,你這次這樣做實在令我太失望了!」

  錢唯還沒走近,就已經聽到了系主任氣急敗壞的聲音,她的嗓音一向尖利,體育館內臨時用的行政辦公室在體育館大會場的後臺位置,此刻在隱約的校慶音樂節目聲烘托中,更顯得僻靜,這些話幾乎一字不差地傳到了錢唯的耳朵裡。

  「錢唯的事,調查組還在調查中,孰是孰非還沒有下結論,你這樣當著大家的面就把這事給下定論太早了,你這樣說,等於把矛頭都對準了梁晴,你想過沒有萬一冤枉了梁晴同學怎麼辦嗎?」

  「李老師,如果我不澄清,這次調查組到底要多久公佈調查結果?之前我也希望學校方面給出公正的解決方案,我也向學校提供了找四樓樓梯口監控錄影的思路,但是距離我提供思路過去兩天,學校也沒有查看那些能證明錢唯清白的監控錄影,你想的是萬一冤枉了梁晴同學怎麼辦,那你想過錢唯嗎?調查結果一天不公佈,錢唯就承受著『盜竊犯』的帽子一天摘不掉,何況以這次調查組曖昧的反應來看,最後恐怕這件事就『內部處理』,不會對外公佈調查結果吧。」

  系主任果然被陸詢問的有些啞口無言,然而她到底不願退讓,頓了頓,繼續道:「這個事為了調查的清楚一些,當然是需要時間的,至於是不是內部處理,也肯定是考慮到怎麼操作能夠雙贏,錢唯真的是清白的話,我們內部也是會給她正名的……」

  「遲來的正義非正義,這是我們法律人都懂的道理,明明馬上就可以徹查清楚的事,為什麼要拖上幾周幾個月?這幾周幾個月,錢唯不還是頂著『嫌疑人』的身份?如果查出來她沒問題,學校能給她集體道歉嗎?我相信李老師你心裡也很清楚錢唯到底有沒有犯錯,現在她的名譽受到損傷了,不公開消除影響,卻反而還想著內部處理,恐怕是因為梁晴的父親是我們學校的校董之一吧。」

  陸詢一番話,說的字正腔圓,絲毫沒有為系主任留下任何情面。還只是19歲的男孩子,語氣卻威嚴而犀利,即便面對已經年屆不惑的成年人,也絲毫不退卻,錢唯站在行政辦公室的門外,用力咬著嘴唇,聽著小小辦公室內風起雲湧般的爭辯。

  說道理,錢唯還沒見過,有誰能贏過陸詢的。

  系主任似乎也終於意識到這一點,她終於變換了策略。

  「陸詢,你還年輕,你還太鋒利了,你還不懂很多事情的處理需要顧忌很多方方面面,協調好很多方的關係,這裡面很錯綜複雜,不同的部門,不同的學院,包括其他很多很多你沒想過的事。我知道作為法學院的學生,公平正義是你的信仰,也知道你畢業後的理想是成為一名法官,我比你年紀大很多,所以我也要給你一個建議,法官這個職業,你可能會接觸到很多令你覺得氣憤、無法容忍的案件,但你在這些案件面前,必須十分克制、必須冷靜和理智,你不能這樣熱血和衝動,因為這不職業,法官需要做到足夠的中立和公平,即便面對十惡不赦的殺人犯也是如此,必須拋卻自己的很多私人感情,用冷靜甚至可以說有些冷漠的法律角度去評判……」

  「我不想成為法官了。」

  「什麼?」

  不僅是系主任,站在門外的錢唯也愕然了。

  「如果法官必須拋卻自己的私人感情,必須做到冰冷的公正,我做不到。」陸詢的聲音冷冰冰的,卻十分堅決,「如果這就是法官的宿命,我寧可不要。」

  「可法官不是你選擇法學院時就堅定的夢想嗎?」

  「如果不能為所愛的人辯護,這種夢想我寧可不要。」陸詢的語氣強硬而義無反顧,「我想律師的職業更適合我,法官沒法選擇案件,但律師可以,律師永遠有權利選擇自己為誰辯護。」

  一番話,說的系主任氣到說話氣息都不穩了:「你現在可能覺得自己很有男子氣概,為了愛情做出這種決定,但你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我見的多了,被愛情衝昏頭腦了,等冷靜下來,就知道自己當初為了愛情改變夢想實在是很幼稚也很後悔的行為,你是個好苗子,不要撿了愛情,丟了事業。法官比起律師來,社會地位可高多了,未來的人脈也完全是做律師望塵莫及的。更何況以你的性格,也未必就適合當律師了,畢竟律師說白了屬於服務業,屬於乙方,是要面對廣大客戶的……」

  「在我心裡,愛情和夢想永遠是同等重要的東西。」陸詢笑笑,語氣自信到囂張,「事業我要,愛情我也要。在我陸詢身上,不存在撿了愛情,丟了事業這種事,我選擇的任何道路,我都有信心做到極致。我就算做乙方,也會是最強勢的乙方。」

  「走走走,趕緊準備上臺啦。」

  「下個節目就是我們的大合唱了,大家按照彩排時的順序排好隊啊。」

  辦公室裡的談話快告一段落之時,從走廊的盡頭劈裡啪啦走來了五六個化著妝穿著演出服的女生,大約是準備從這裡到演出台後臺去,一下子嘰嘰喳喳的聲音掩蓋掉了所有別的動靜,這幾個女生的演出服都有一對翅膀,三五成群這樣走在走廊便顯得有些擁擠,錢唯眼見著堵著人家的路了,對方急吼吼趕著上臺,很著急的樣子,幸而走廊一側有個廁所,錢唯趕緊自己進了廁所,讓出了道。

  可惜等她再從廁所出來的時候,行政辦公室裡系主任不在了,陸詢也不在了。

  錢唯心情頗為複雜地在體育館裡漫無目的地走著,她突然強烈的好奇起來,如果這一世,自己是陸詢放棄做法官選擇做律師的契機和原因,那上輩子呢?上輩子的陸詢,是因為什麼,放棄了最初選擇法學院的初衷的?法官曾經是他的夢想啊。

  很多雜亂的細節像是一團繞起來無法理順的毛線球一樣盤桓在錢唯的腦海中,自己到底為什麼重生?命運為什麼選中自己?難道是冥冥之中想要告訴錢唯些什麼嗎?為什麼這二次人生的機會裡,有些事情輕而易舉的就改變了,而有些事情卻不論自己怎麼努力,都如宿命般按照既定的原本的方向不可改變的去運行了?

  ******

  「錢唯!」

  就在錢唯胡思亂想之際,陸詢低沉又好聽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錢唯抬頭,看著陸詢迎面走來,她這次二話沒說,直接衝上前去,飛撲到了對方身上,緊緊抱著了陸詢,錢唯就這麼把頭埋在陸詢的胸口,這一刻,四周的嘈雜仿佛都不存在了,錢唯能夠清楚地聽見陸詢那一顆心溫熱的跳動。

  陸詢對錢唯的反應有些意外,他愣了愣,才伸出手摸了摸錢唯的頭:「怎麼了?」

  「陸詢,謝謝你,謝謝你為我做到這一步。」錢唯的聲音有些哽咽,「因為我,一定得罪了很多人。」

  陸詢轉開了眼神,狀若自然地否認道:「沒什麼,這些演講內容早就和學校方面商量過了,都是經過老師首肯的,剛才系主任找我也是想談關於你的事,本來系裡準備公開之前的處理結果的,但因為我已經提前在校慶上為你澄清了,所以學校這邊後續也就內部處理了,不想擴大事態,也算是給梁晴一次機會。」

  明明事實不是這樣的,然而陸詢為了不讓錢唯心裡有負罪感,卻一本正經地撒著謊。

  「而且你之前不是說和我在一起沒安全感,總覺得我下一秒會移情別戀嗎?」陸詢的聲音低沉,他湊在錢唯耳朵邊,「現在這樣,可以了嗎?」

  錢唯有些哭笑不得:「我就假裝莫濤女友那麼幾天,就招惹上了梁晴,你這麼公開,是怕給我招黑不夠啊?」

  「我不是他。」陸詢語氣頗為不屑,「我陸詢不會讓我的女朋友被別人攻擊報復,這種事在我身上不會存在。」他清了清嗓子,「所以說,就算是選緋聞男友或者假男友,也不能找他那樣的。」

  他的話點到為止並沒有說完,然而一張臉上,就差直接用橫幅掛上「就算緋聞男友或者假男友,也要找我這樣的」這一行大字了。

  雖然只是做了幾天自己的假男友,然而陸詢每次提及莫濤,字裡行間都拐彎抹角的帶了點不滿和酸溜溜。

  有了陸詢高調表白這一出,如果錢唯再和陸詢一起回觀眾席,那簡直是太高調了,於是校慶節目自然是不繼續看了,兩個人手牽著手,走在體育館外。

  「錢唯!」

  可惜過了沒多久,錢川聒噪的聲音就打破了兩人世界。

  「可找著你了!」錢川的聲音有些氣呼呼的,「你之前怎麼都不和我說?我老錢家的人怎麼能隨便被人欺負?要不是我詢哥剛才在校慶開幕式上講了,我壓根都不知道你竟然被人誣陷是小偷,這簡直太不能忍了!幸好詢哥為你正名了,莫濤這傢伙果然是莫梓心的親戚,真是晦氣!就算做你假男友都不夠格!哪裡能及咱們詢哥萬分之一啊!」

  劉詩韻站在錢川身後,聽著他的馬屁也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可惜錢川的馬屁還沒拍完,就被一個憤怒的聲音打斷了。

  「我可終於找到你了!」

  錢唯循著聲音,竟然看到了怒氣衝衝朝著這邊走來的唐律,只是平時步履矯健的唐律,此刻走路的姿勢看起來不僅一瘸一拐的,還不甚利索。

  待他徹底走近了,錢唯才發現,他不僅是走路姿勢有點怪,臉上還青腫了一片,那淤青處正在兩隻眼睛的眼角,此刻看起來讓他的形象像是一隻大熊貓,而他一貫引以為傲的雙眼皮,也因為青腫,而變成了細細的一條縫,此刻他就透過那條縫,努力地用震怒的眼神盯著錢川。

  「我可算找著你了!」唐律一邊用眯成一條縫的眼睛努力地分辨著錢川,一邊咬牙切齒地指了指自己的臉,「你把我打成這樣,咱倆沒完!我要去報警!」

第六十九章

  唐律受了傷的小眼睛沒看到劉詩韻,但劉詩韻眼尖,可一下子把這個已經腫成豬頭的前男友給認了出來,她幸災樂禍道:「喲,這不是咱們時刻都維持著典雅氣質的溫柔紳士唐律嗎?要不是你那雞賊的聲音,這個臉我還真是不敢相認啊!怎麼毀容成這樣了啊!」

  唐律指著錢川,情緒震怒而激動:「那你問問他幹了什麼好事?我好好在路上走著,突然竄出來這個神經病,照著我的臉就是一頓亂打!」他看了眼錢川,又看了眼劉詩韻,「原本我還想,我和這個人從來沒見過,無冤無仇的,大概是個瘋子或者打錯人了,現在看到你也在,這事情我就明白了。」他冷笑一聲,「這男的是你找的新男友吧?怎麼和我分手了以後品味下降這麼大?找了個這麼一點沒有高雅氣質的人?吃過了滿漢全席你還能吃下這種街邊攤?哦,不對,你肯定不喜歡這男的,就是為了想找個人揍我出氣,才找的他吧!」

  錢川擼起了袖子:「你是想繼續挨揍?」他哼了聲,「真不好意思,我就是個看不慣劈腿渣男,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雷鋒。」

  劉詩韻看了眼錢川:「你還真的去打他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我還以為是那天喝多了隨口說的胡話。天啊,結果你說幹還真就幹了!」

  「我錢川從來說話算話!」

  劉詩韻真心實意由衷道:「錢川,我有沒有和你說過,你真的挺帥的。」

  「啊?真的啊?哈哈哈,其實不用你說,我也知道自己挺帥的哈哈哈……」

  唐律實在有些忍無可忍:「你們不用在我面前故意這樣激怒我了!不管出於什麼理由,總之無故毆打別人,這就應該受到法律制裁,之前我沒找到誰打了我,現在被我抓了個正著,這事可不能就這麼算了,一切我都會交給員警來處理,我也會配合去進行驗傷。」他掏出手機,就要報警,那動作幅度似乎牽扯到了臉上傷口,疼的他都有些齜牙咧嘴起來,那模樣別說什麼「建築系系草」,猙獰的反而像是校門口搶客失敗的黑車司機。

  劉詩韻二話沒說,一把上前搶走了他的手機:「你劈腿在先,是我授意錢川打你的,你還覺得冤枉了?」

  唐律呵呵冷笑道:「我不管誰授意的,總之他打了我,這事沒完,要是在公安留下案底,我看他被不被退學。」

  唐律的語氣怨毒,配上他那張姹紫嫣紅又表情異常扭曲的臉,頗有種不擇手段的感覺。

  面對唐律的威脅,錢川二話沒說,非常識時務者為俊傑地轉頭朝陸詢:「詢哥……我如果被退學可怎麼辦啊,我怕錢唯會為我哭死……」那語氣,十分之柔弱和無助,那眼神,也相當可憐巴巴了……

  錢唯心想,錢川這三秒內完美的變臉,恐怕是師承四川的變臉絕技吧,簡直讓人佩服的五體投地。

  對此,錢唯連忙擺手:「你別胡說啊,你退學了我也不會為你哭的,爸媽說不能順利畢業就打斷你的腿,實話說,這場景我一直挺期待的,光是想想也還挺刺激的。」

  錢川也不管錢唯,他一雙眼睛如泣如訴地盯著陸詢:「詢哥……姐夫!」

  唐律自然也知道法學院陸詢的名號,他頗為戒備地看了陸詢一眼:「你別以為你法學院的尖子生,就能用你的口才說服我放棄給他一個教訓啊!我都被打成這樣了,那是他應得的!」

  陸詢笑了笑,他瞥了眼唐律,壓根沒睬他,而是徑直看向了錢川:「你在哪兒打的他?」

  錢川抓了抓腦袋:「那個,從學校西區到東區靠近後山的那條小路上……」

  「什麼時候?」

  「大概就三天前的傍晚吧?天快黑了。」

  「當時路上有別人嗎?」

  「沒有,就我和他。」

  「那兒有監控嗎?」

  錢川想了想:「他走的那段路正好沒有。」

  陸詢笑意更深了:「那沒事了。」他說完,轉向了唐律,「你別再給錢川潑髒水了,我們錢川根本沒打過你。」

  錢川:???

  唐律愣了愣,沒想到陸詢根本沒準備說服他放棄報警,而是直接完全不承認了錢川打過自己了,對此,唐律氣到發抖,指了指自己的臉:「我這不是被打的,難怪是自己摔的?」

  陸詢的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樣子恐怕在唐律看來更為欠扁了,然而比起他的話來,這根本不算什麼。

  陸詢瞟了唐律一眼,然後輕描淡寫的:「是啊,就是你自己摔的啊。」

  唐律一張臉,直接氣成了豬肝色:「沒事,等到時候一驗傷,就知道是不是被人打的還是自己摔的了!你們不用在這裡狡辯!」

  唐律是氣急敗壞就差跳腳了,陸詢卻仍舊雲淡風輕一派從容:「我們怎麼知道你到底是被人打的還是摔的?我們又不在現場。但就算被人打的,也肯定不是錢川啊。」他說完,看了一眼錢川,「錢川,你打唐律了嗎?」

  錢川很快領悟,他義正言辭地搖頭道:「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啊!」

  「你……你們……」唐律氣的說話都打結了。

  陸詢聳了聳肩:「你臉上這傷,要真是被打的,那也應該是幾天前被打的了,就算現在刑偵技術再高級,並且願意為你這點小傷動用全套檢測,恐怕也提取不出前幾天打你臉那個人的指紋了,證據都滅失了,不知道還怎麼證明是誰打了你?也不知道事發路段有沒有路過的人證,有沒有監控了。」他說完,猶如很擔心對方般笑了笑,「我看你還是趕緊報警吧,時間越久,這證據提取就越難,劉詩韻,你還是趕緊把手機還給人家吧,人家這麼一個大個子的男生,竟然走在路上被人莫名其妙暴打了一頓,而且竟然還打不過,被人專門狠狠打了臉,想想也是挺慘的,我設身處地想了想,覺得聽著都要哭了。」

  陸詢一出手,別人基本就靠邊站了,劉詩韻看見劈腿的前男友不僅挨揍,竟然還被奚落成這樣,要不是捂住嘴,當場差點就笑出聲來,她趕緊把手機丟回給了對方,也狀若關愛道:「哎,被打成這樣你也太慘了,要不要我給你號召個全校捐款啊,你看你這鼻子,我感覺怎麼都被打的有點歪了呢,要不大家籌點錢你趕緊去韓國整整吧。」

  就在唐律快要爆發之際,他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唐律看了一眼顯示幕,雖然面露不快,但還是接了起來,可惜他那張臉大概腫的太厲害,手機碰著都疼,導致他不得不不停變換接聽的位置,這一不小心就按到了公放鍵。

  「唐律,人家找你好久了,剛給你打電話你怎麼也不接呢,你都連續三天找盡各種藉口不和我見面了,你就不想我嗎?算了,剛才有人和我說在體育館外看到你,我馬上就過來找你……」

  雖然唐律手忙腳亂地趕緊按掉了公放,然而之前簡短的對話已經傳進了所有人的耳朵裡。

  好啊,劉詩韻想,這不就是和你暗度陳倉的臭小三?聲音倒是聽著有幾分熟悉啊。

  「唐律,可算找到你了!」

  結果還沒等劉詩韻反應過來,這熟悉的聲音就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哎?莫梓心???」錢唯也有些狐疑,然而此刻莫梓心手裡正舉著手機,顯然剛才在和人通話的模樣,而細細想來,她的聲音,確實就是剛才電話裡的那個女聲。

  唐律劈腿了……

  莫梓心也劈腿了……

  兩個人一起劈腿了……

  如今兩個人在手機裡態度親昵……

  那麼,也就是說……

  劉詩韻愣了愣:「你們倆???」

  錢川的態度則比劉詩韻激烈多了:「我靠!原來綠我錢川的就是你唐律啊!」他一邊說著一邊又挽了挽袖子,「我真恨揍你揍的不夠狠,今天倒好,你還正好找上門來!」

  唐律也愣了愣,他看了看錢川,又看了看莫梓心,莫梓心臉上此刻也失去了一貫的完美溫柔,一張臉上一陣黑一陣紅,不用再說什麼,答案呼之欲出。

  唐律一張腫成豬頭的臉上看不清表情的變換,然而他顫抖的語氣卻洩露了他心中的震驚,他指著莫梓心:「原來你和我在一起時不是單身?你不是說你沒談過男朋友,我是你唯一一個喜歡的人嗎?」他的聲音一下子抬高了八度,「你騙我?!」

  莫梓心本來想把他拉走,然而唐律卻死活不肯,他又一次猶如和劉詩韻分手時一般,再次站到了道德的制高點上:「你的那些完美和溫柔,那是不是也都是偽裝的?」

  他鼻青臉腫的模樣外加抬高的聲音很快吸引了不少目光,莫梓心的臉上寫滿了尷尬,兩人僵持了一會兒,莫梓心也有些生氣了。

  「你也別光顧著指責我,你難道不是也劈腿了別人?你每次為什麼總覺得自己就是沒問題的,別人就都是錯?」莫梓心畢竟是法學院的學霸,吵起架來邏輯清晰,條理清楚,「而且你這個臉上是怎麼回事?難怪這幾天都對我避而不見,你搞成這樣,你知不知道我很沒面子的!我莫梓心的男朋友竟然被人打成了這樣,說出去我的臉往哪兒放?」

  雙重標準嚴重的唐律哪裡禁得住這樣當面的指責:「好啊,你果然暴露了,一點都不溫柔,這是想當面和我吵架嗎?!一點不顧忌我的面子是嗎?!尤其我現在受了傷,你不僅不問我疼不疼,怎麼回事,竟然第一反應就是你覺得丟人現眼了!原來在你心裡,你的面子比我的身體更重要!你可真是個虛榮的女人!我唐律真是被你騙了!你把交往期間我請你吃飯看電影的錢全部折算一下還給我!」

  ……

  錢川看著唐律,止不住的撇嘴:「劉詩韻,不是我說,你的眼光可真的不怎麼樣啊,這什麼品位……」

  「說的你的莫梓心很好似的,我看你都可以去天橋下面拉二泉映月了。」

  「哎?」

  「瞎子阿炳啊!」劉詩韻白了錢川一眼,「瞧你這眼瞎的。」

  「你……」

  「算了算了,咱倆誰也沒比誰好哪裡去,都該一起去眼科醫院看看,就別互相擠兌了。」劉詩韻對錢川笑了笑,「總之,幫我揍唐律這件事謝謝你了,現在你知道了他是莫梓心劈腿對象以後,要不要再揍他一頓?」

  錢川抓了抓頭:「揍了他萬一我要吃處分呢!」

  「有陸詢坐鎮,你怕什麼?大不了我們把唐律拖進那邊沒人的樹叢裡打一頓不就行了?你放心吧,我們法學院的人處理證據,一定專業無漏洞。」

  「……」錢川提醒道,「那萬一他死賴著要問我要賠償金呢……」

  「沒事啊!」劉詩韻拍了拍胸,「對我劉詩韻而言,所有錢的問題,都不是問題,他要讓你賠多少我都出得起,他要價多少,我給他賠兩倍,你再給我打一頓就是了。」

  「可我不想打他了啊!」錢川聳了聳肩,「他和莫梓心在一起,我已經不生氣了,我覺得他們兩個挺配的,我真誠的祝福他們纏纏綿綿到天涯,可千萬別分手了來禍害別人。」

  劉詩韻愣了愣,也才意識到,自己內心似乎對唐律,也不再有那種不甘心和憤怒了,此刻她的心中除了解氣和幸災樂禍,竟然十分平靜。

  於是她和錢川,就這麼站著,靜靜地看著唐律和莫梓心兩個人鬧著彆扭,劉詩韻甚至還從包裡掏出一袋瓜子,一邊看一邊嗑起來。

第七十章

  見錢川和劉詩韻都徹底走出了失戀陰影,錢唯打從心底裡高興。

  而陸詢此刻看起來心情也非常好。

  錢唯有些好奇:「發生了什麼好事嗎?」

  「總算擺脫那兩個大電燈泡了。」陸詢看了錢唯一眼,「我的女朋友總算可以把關心她弟弟和朋友的精力收回來關心一下我了。」

  錢唯笑了笑:「那你下午有沒有空?要不要去約會?」

  「我先帶你去一個地方。」

  「哎?哪裡?」

  陸詢像是為了保持神秘般沒有說,錢唯便只能一路跟著他,兩個人一路牽著手坐著車,又下車走了片刻,直到到了一個高檔住宅社區門口,陸詢才停了下來。

  錢唯看著陸詢熟門熟路地刷了門禁卡:「走吧。」

  錢唯卻沒跟著進社區,她有些扭捏:「我,我還沒做好準備……」

  陸詢有些意外:「什麼?」

  「我是不是要買點水果什麼的?」錢唯十分緊張,「然後那個,我今天沒洗頭……而且穿的衣服也比較普通……」

  「嗯?」

  「我……我是不是最好卸個妝?」錢唯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了,「第一次見面,是不是素顏比較顯得清純不做作……萬一伯父伯母覺得我不夠好,要讓我們分手我該怎麼辦?他們會不會來一出『給你500萬離開我兒子』……」

  「錢唯,這房子我一個人住,我爸媽不住這兒。」

  「哎?」

  陸詢忍不住笑了:「所以你別入戲了,走吧。」

  「啊,這樣啊……」然而錢唯又換上了另一種扭捏,「那,那我也還沒做好準備……」

  「嗯?」

  「雖然我也知道大學生一起去開房都很正常,但現在還是白天,白日宣淫什麼的不太好吧……」

  「……」陸詢愣了愣,才意識過來錢唯的意思,他湊到錢唯的耳邊親了一下對方的耳垂,「傻瓜,這種事,我當然等你準備好。」

  然後他直起身,摸了摸錢唯的頭,「真的只是想單純帶你看看我的房子。」陸詢轉開了眼神,耳朵有些微紅,「是精裝房,現在隻放了簡單的傢俱,但以後用做婚房的話,還是要重新再裝修一下的,傢俱也會重新買,就是想帶你看看,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樣的風格。」

  錢唯這下回味過來,一張臉通紅,她低著頭馬上蹭蹭蹭跟上了陸詢。

  陸詢的房子在10懂507,樓層很棒,花園洋房,大平層,還是個湖景房,站在陽臺上,視野廣闊,這個社區毗鄰著A市的湖濱公園,除了寬廣的湖面,入眼的全是四季常青的綠植。

  「這麼大的房子,你爸媽平時都不過來住?」

  「恩。」陸詢一邊給錢唯泡茶,一邊抬頭看了她一眼,「這是我自己買的。」

  雖然09年時候房價還沒有暴漲,但陸詢這套房所在的高檔社區在當下可已經算均價非常貴的盤了,錢唯十分意外:「陸詢,你幹什麼了?怎麼有這麼多錢?!」她試探性質地看了下對方,忐忑道,「你不會……恩……出賣自己的肉體了吧?」

  陸詢瞥了錢唯一眼,「你腦子裡能不能有一點健康的正常的邏輯?」

  「這首付好歹要幾十萬吧,我實在想不出除了皮肉生意還有什麼工種能這麼暴利……」

  「我做法律專業文本和合同的翻譯。」陸詢把茶遞給錢唯,「一頁收費2000。」

  錢唯心想,陸詢真是在學生時代也早就展露了他未來成為合夥人的資質——要的價貴絕業內。不過他提供的服務品質過硬,而且無人可取代,導致要什麼樣的價格,仍舊有人絡繹不絕找上門。

  不過錢唯趕緊掰著手指算了一下,雖然陸詢要的價格高,但要湊夠首付,實在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恐怕陸詢平時的業餘時間都獻給了法律文獻合同翻譯。

  錢唯想想,覺得有點心疼:「你那麼拼命買房子幹什麼?也太累了,還不如平時多休息休息呢,以後工作了有你累的呢,大學裡還不好好給自己放放假。」

  「不是你說的嗎?」

  「嗯?」

  「以後賺錢了要第一時間買房,因為未來房子會大漲,就算不信未來房子大漲,作為個男生,想要娶老婆就要提前準備好婚房。」

  錢唯愣了愣,才意識過來陸詢說的是什麼,那是自己最早在大學生理財課上關照李崇文說的話。

  「陸詢,你是不是好早開始就喜歡我了啊?」

  陸詢抿了抿嘴唇,幾乎是下意識地否認:「沒有。」

  「那為什麼你連我那麼早時候隨口說的話都能記得這麼清楚?」

  「我記憶力驚人。」

  「可你不是說,那些你不在意的芝麻綠豆點大的事,你是懶得去記去佔用你大腦記憶體的嗎?」

  「就那天恰好記憶體空出了一塊。」陸詢撇開了頭,望向外面波光粼粼的水面,「也不知道怎麼的就記住了。」

  口是心非,錢唯心想,明明你不在意的事,你連聽都不會聽,那天自己說這句話時,已經是大學生理財課下課時了,周邊那麼嘈雜的環境,陸詢竟然能記住,明明那時候就在意自己了,想到這裡,錢唯又忍不住有些得意,哼,法學院之光的陸詢,還不是拜倒在我錢唯的石榴裙下了!

  然而錢唯還沒來得及得意多久,肚子就很不合時宜「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

  錢唯有些臉紅:「有點餓了,要不我們出去吃飯吧?」她看了看時間,「可以先去吃個飯,然後要不要看電影?最近好像有新上映個什麼片子評價還不錯的!」

  「看電影都不能和你聊天互動。」

  「那要不去吃完飯去喝茶?臨城中心那邊開了下英式茶館,據說伯爵紅茶超好喝的!環境也很適合約會。」

  陸詢的語氣有些不自然:「我最近有點失眠。」

  「那也沒事,我們先出去吃飯吧。」錢唯看了看陸詢的臉色,總覺得對方情緒不高,於是她想了想,「你要不想出去叫外賣也行,這附近有家泰國菜據說很不錯的……」

  陸詢咳了咳,有些不便道:「我突然不是太想吃泰國菜。」

  這下錢唯有些奇怪了,對於自己的提議,陸詢從來都欣然接受,從沒有這麼疙瘩的時候。

  「怎了了陸詢?」錢唯停下來,盯著陸詢的眼睛,「你是有什麼心事嗎?」

  陸詢抿著嘴唇不說話,臉上神色有些尷尬。

  錢唯循循善誘開導道:「沒關係,你和我說好了。」她想了想,試探道,「你很排斥出門,又排斥泰國菜……」錢唯大膽求證道,「那個……是不是你……你屁股不太舒服?」

  陸詢有些茫然:「嗯?」

  錢唯委婉道:「就是,屁股不舒服,所以走起路來不方便,喝茶久坐很難受,吃泰國菜這種辣的更是不行……」錢唯頓了頓,「你放心,我不會歧視你的,這個年代,十男九痔,這很正常,不會影響你在我心裡的形象……」

  陸詢越聽下去,就越發覺得不對了,聽到「十男九痔」,他的臉都黑了。

  錢唯還在勸慰:「沒事的沒事的,我知道一家素菜館,莫濤推薦過的,非常清淡,很適合你……」

  「錢唯!」陸詢有些忍無可忍,「你都想到哪裡去了,我好得很!」

  「哎???」

  陸詢的臉有些微微的紅,也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因為不好意思,他虛張聲勢般地瞪了錢唯一眼:「我不是真的不想出去吃飯。」

  「嗯?」錢唯十分不解,「那為什麼我的提議你都沒興趣?」

  陸詢頓了頓,才終於理直氣壯道:「我沒錢了。」

  錢唯:???

  陸詢的語氣有些狼狽:「之前錢花的有點太狠,又要還房貸,我原本以為是夠的,因為可以繼續做法律翻譯的,只是沒想到談戀愛以後根本沒時間了。」

  錢唯有些嘟囔:「那是不是和我談戀愛耽誤你賺錢了……」

  陸詢盯著錢唯的眼睛:「有點傷腦筋,現在每天只想和你在一起,根本沒心情賺錢。」明明聽起來覺得應該是種苦惱,但他的聲線卻異常溫柔。

  錢唯真想把這句話錄下來,然後放給28歲的陸詢聽,28歲的他肯定想不到,自己竟然有朝一日會找到比賺錢更令他心動的事吧。

  「其實本來不會這麼快沒錢的。」陸詢的語氣也有些羞赧,他解釋道,「下個月就不會這樣了,這個月是因為之前花的太厲害了。」

  錢唯想了想,才反應過來,陸詢之前哄騙自己說要追求莫梓心,可確實下了血本,看電影、請吃飯、買手鏈,花錢都不帶眨眼的,當時她就想,陸詢這個花錢的速度,恐怕月末要吃土……

  「沒關係,我有錢。」錢唯一邊說著一邊掏出了錢包,她朝陸詢晃了晃,「別擔心錢的問題,也別辛苦做翻譯了,從今天起,陸詢,我正式宣佈你成為了本富婆的小白臉。「

  「……」

  錢唯氣勢昂揚:「所以今晚我請你吃飯!」

  然而等錢唯打開錢包一看,徹底傻眼了,裡面竟然只有五十幾塊錢,她這才想起來,前幾天錢川報名了一個籃球集訓社,一時之間沒錢問她借走了銀行卡先刷卡報上名,只是她沒想到,錢川這臭小子竟然還趁火打劫順走了她兩張毛爺爺。

  陸詢看到錢唯幾乎空空如也的錢包,也有些揶揄:「所以富婆,你要帶我去吃什麼?」

  「……」錢唯尷尬了半秒,就絕地反擊道,「等等,陸詢,你不是說了在學做菜嗎?不是說了要做給我吃嗎?擇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晚吧!」

  陸詢愣了愣,但隨即笑了:「好。」

  仿佛對於錢唯的提案,他就天生無法拒絕一樣。

  錢唯便立刻歡天喜地地跑去廚房,結果一開冰箱,除了幾瓶礦泉水和幾個雞蛋之外,竟然什麼都沒有。

  陸詢有些尷尬:「樓下不遠就有超市,我們一起去買,正好你看看你想吃什麼菜。」

  *****

  陸詢社區樓下的是個有機超市,這個點,正是大家買晚餐食材的時刻,超市裡人來人往,錢唯和陸詢推著購物車,牽手漫步在人群裡,竟然覺得意外的溫馨。

  「薯片要不要買?燒烤口味的可以嗎?」

  「買點雞翅,再買點可樂,可以做可樂雞翅!」

  「這個金針菇!金針菇也拿一點,我好喜歡的!」

  「芹菜也很新鮮,來一點吧。」

  ……

  和陸詢一起逛超市買菜,竟然也是意外的一點也不覺得枯燥,陸詢推著車跟在聒噪的錢唯身後,錢唯只要對貨架上哪個東西多看了哪怕一眼,那樣東西很快就會出現購物推車裡,陸詢不說話,仍舊冷冷的模樣,一隻手推著車,一隻手就插在褲子口袋裡,仿佛和熱鬧喧囂的超市格格不入,充滿了與生俱來的距離感,然而不論錢唯東看看西瞅瞅路線有多麼奇怪,只要回頭,陸詢就在自己身後。

  兩個人兜兜轉轉,最後拉拉雜雜竟然買了整整一推車的東西。

  陸詢結完賬,竟然買了沉甸甸的兩袋,陸詢一手一袋,看起來相當輕鬆,然而兩人剛走到超市門外,陸詢突然放下了袋子。

  「你在這裡等我下,我想起來鹽還沒有買。」

  錢唯便在原地等,沒一會兒陸詢就又拎著一袋鹽走了出來,而陸詢這樣英俊的人大概不論幹什麼都自帶光環,別的男人要是這麼拎著袋鹽走在超市,絕對就是個居家路人了,然而陸詢不一樣,他就算拎著袋鹽,此刻朝著錢唯走來,都像是在走T臺式的,配上陸詢那張英俊又冷酷的臉,那架勢,都和自帶氣場走臺步一樣。

  「走吧。」

  然而天公不作美,錢唯和陸詢剛走到半路,竟然毫無徵兆地就下起了雨,最開始是細密的小雨絲,然而沒多久竟然就變成了傾盆大雨,等錢唯和陸詢最終奔回屋的時候,兩個人已經都變成了落湯雞。

  「快去洗澡。」陸詢幫錢唯調好水溫,就把她推進了衛生間,濕漉漉的衣服自然沒法再穿,陸詢在衣櫃裡找了一件自己的白襯衫,「只有這個了,你先穿,別感冒。」

  陸詢這套大平層有兩個衛生間,錢唯洗完澡吹完頭出來時,陸詢已經也洗完坐在窗臺邊了。

  此刻他正側著頭,入神地看著窗外的暴雨,那些雨點砸在窗棱上,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

  室內的暖氣很足,然而錢唯還是下意識地抱著胸,她的衣服都濕了,這件寬大的白襯衫裡,並沒與其他衣物了。

  陸詢轉過頭來,看到的便是這樣的錢唯,她穿著他的襯衫,有些鬆鬆垮垮的,顯得整個人都更加嬌小了,過大的領口裡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膚,布料輕薄通透的白襯衫下面是她起伏的讓人有些移不開眼的胸線,她那種微微害羞抱著自己胸口的姿勢反而加劇了旁人對她刻意掩蓋著的胸-部的注意力,一走一動間,那件白襯衫的褶皺微微收起、放下,那布料下面起伏著的線條,卻在隱隱綽綽間更加讓人心煩意亂了。陸詢努力轉開眼神,卻正巧和錢唯的眼睛對上,她剛洗過澡的皮膚白皙中透著微微的粉紅,一雙眼睛忽閃忽閃的,像是住滿了星星,帶了點濕潤的霧氣般,就那麼純真的毫無保留地盯著陸詢。

  陸詢突然就聽到了自己腦海裡弦繃斷的聲音。

  完了。

  這樣下去恐怕要糟。

第七十一章

  可惜就算腦內的理智已經為他非常猛烈的敲響了警鐘,陸詢此刻看著眼前的錢唯,內心裡卻毫無該有的緊迫和克制之感,錢唯像是一件標明了易燃易爆劇毒的違禁品,陸詢明明知道不應該靠近,應該立刻保持距離,然而或許人的內心潛意識裡越是危險,就越是想靠近,他的心裡帶了點輕飄飄的虛無般不自覺地被吸引,錢唯就如同美麗的致幻花朵,等陸詢意識過來時,自己已經站在了她的面前,被她致命的美麗所震撼的一動也沒法動,只覺得鼻息間全是她的氣息,目眩神暈。

  始作俑者的錢唯對此一無所知,她走到陸詢身後,探頭看了看窗外的雨:「這也下的太大了吧。」

  她說這話時站在那,微微俯下-身,長髮的髮梢不經意間拂過陸詢的頸,是和陸詢身上一樣的沐浴乳味道,這是陸詢的媽媽從國外帶回來的,牛奶味,陸詢第一次覺得,單純的牛奶味竟然也能讓人這麼浮想聯翩,而錢唯那些調皮的發尾似乎還嫌棄陸詢心裡不夠煩躁一般,跳躍著輕掃過陸詢的鎖骨、臉頰,只留下那種細細碎碎癢癢的觸覺,直到錢唯走開,陸詢總覺得這種癢還在持續,並且不止潛伏在皮膚表面,而是一路癢進了心裡。

  他刻意地逼迫自己看著窗外,然後想轉移注意力般打開了電視遙控。

  「啊,竟然是颱風襲擊?」錢唯看著新聞,有些愕然,「難怪今天怎麼突然大暴雨還狂風大作了,不過公交都停運了?」她看向陸詢,「那我們今天怎麼回學校?外面恐怕打車也打不到了。」

  陸詢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樣:「等雨小點吧,可以走到地鐵站。」

  錢唯點了點頭:「那我們先做飯吧!」

  陸詢從剛才起似乎就有些不對勁,他頓了很久,才反應過來似的胡亂點了點頭,然後有些狼狽地走進了廚房,錢唯跟在他的身後想要幫忙,然而他甚至有些動作粗暴地把錢唯推了出去。

  「你坐著吧,我一個人就行。」

  錢唯樂得清閒,於是就在客廳裡看起電視來,陸詢一個人悶在廚房裡搗鼓了半天,直到錢唯肚子餓得咕咕叫,他才神色莫測地端著菜從廚房走了出來。

  錢唯看著陸詢端出了番茄炒蛋、芹菜炒牛柳、醋溜土豆絲、冬瓜排骨湯、蒜蓉金針菇……菜看起來色澤亮眼,顏色搭配的也讓人食指大動。

  錢唯剛想誇,陸詢就有些尷尬地開了口。

  「雖然我完全百分之百按照烹飪書上寫的步驟操作了,做出來的東西外形上也完全和書上圖片裡的一樣,但是沒想到吃起來完全不是一回事。」

  「哎?」

  陸詢的臉有點紅:「有點難吃。」

  「沒事的啦。」錢唯想,這種時候,男人最需要的是什麼,當然是鼓勵啦!她拍了拍陸詢的肩,「你放心,這畢竟是你的一片心意,又是第一次嘗試,說什麼我都全部吃完。」

  錢唯的心裡如意算盤打得挺好,她總覺得,以陸詢這種變態的學習能力,說難吃,也不過是自謙,味道應該差不到哪裡……

  然而嘗了第一口,錢唯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鹹……實在是太鹹了……沒想到陸詢說的有點難吃,竟然都是含蓄和委婉的,豈止是有點難吃啊,是非常難吃!

  錢唯小心翼翼道:「陸詢,現在收回剛才的話還來得及嗎?」

  「……」

  錢唯十分想不到,一向十項全能的陸詢,今天不僅發揮有失水準,並且十道菜,竟然全部陣亡,沒有一道可以勉強下口的……尤其那些菜,竟然都死在低級問題上,不是糖放多了,就是鹽放多了。

  她挺不解的:「陸詢啊,你燒菜的時候,都在想什麼啊?這些錯誤明明精神集中就能避免啊……」

  陸詢移開了視線,他仍舊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又從廚房裡找了找,最終找出了兩桶速食麵:「吃這個吧。」

  結果最終兩個人就這麼一起吃了熱騰騰的泡面,可惜解決晚飯後,兩個人不僅沒等來雨勢變小,窗外的雨反而越下越大了,直到過了地鐵末班車的時間,也仍舊絲毫沒有變小的跡象。

  兩個人今晚只能在這個屋子裡過夜了。

  ******

  雖然陸詢的房子本來就是精裝,但因為平時陸詢也只是偶爾來住,因此除了他的臥室傢俱用品比較齊全外,隻還有一個客房簡單有張床鋪。

  陸詢讓出了自己的房間,把溫暖的被褥都留給了錢唯,他自己二話沒說,去了隔壁客房,雖然那兒有床,可惜只有幾條夏天的薄被。

  「會不會著涼啊?」錢唯挺擔心,「本來就是冬天,今天外面氣溫還這麼低,就算室內有暖氣,你這些被子還是太薄了。」她倒是不扭捏,「要不要睡一起算了?」

  陸詢愣了愣,然後他才轉開視線看向地面狀若隨口道:「你還真是不怕我半夜對你做什麼?」

  錢唯盯著陸詢,眨了眨眼睛:「你不會呀。」她歪了歪頭,「因為你是正人君子。」

  明明是誇獎陸詢的話,可惜不知道為什麼,陸詢聽完反而有些悶,他也沒繼續說什麼,只是看了一眼錢唯,又不敢多看一般轉身朝客房走了:「我睡客房就行了。」

  *****

  錢唯是被轟鳴的雷聲吵醒的,她在黑暗中迷糊地睜開眼,又一個驚雷在她耳邊轟隆炸開,伴隨著仿佛劈開夜空的閃電,這一下錢唯整個人一個激靈,徹底醒了,她咬著牙,把被子整個兜住了腦袋,想要隔絕外面的雷聲,然而越是怕什麼越是來什麼,仿佛是有哪個神仙在渡劫一般,雷聲一道接著一道,錢唯縮在被子裡瑟瑟發抖起來。

  她怕打雷。

  錢唯本來還想忍著,結果越是暗示自己不要怕,卻越發對外面接連的雷聲在意起來,在最後一個巨大的驚雷裡,錢唯逞強的神經終於被徹底扯斷了,她啪地從被子裡鑽出來,捂著耳朵朝陸詢的房間跑去。

  結果十分意外的,陸詢竟然沒有睡,他幾乎是錢唯一進房間,就從被子裡探出了頭。

  「錢唯?」

  恰好這時一個閃電,把錢唯那張煞白的臉照得一清二楚。

  陸詢這下確定了:「你怕打雷?」

  錢唯點了點頭,她有點赧然:「我,我能不能在你房裡坐一會兒?」

  「恩。」陸詢不知道為什麼,此刻言語回復簡潔,似乎不想多說話的模樣,比起之前的他來說,這樣就顯得有些冷淡了,他甚至沒有看錢唯,只是往床的另一側讓了讓,留出了錢唯可以坐的位置。

  錢唯也覺得有些尷尬,半夜打擾別人睡覺,是誰都會有些介意。

  可惜陸詢似乎也並沒有要睡的意思,他開了一盞顏色昏黃溫暖的夜燈,也坐起來,只是側開頭,沒看錢唯。

  「陸詢……」

  「領口。」

  「哎?」

  「你領口那邊衣服開了。」

  因為沒有睡衣,錢唯最後只能穿著陸詢的那件白襯衫睡覺,剛才迷迷糊糊之間,只顧著害怕就跑了過來,這下低頭,才意識到這件過分寬大的衣服,此刻領口大開,扣子也鬆開了一顆,錢唯彎腰的時候,裡面的線條也隨著若隱若現。

  錢唯的血一下子全部湧到了臉上,她面紅耳赤地趕緊整理好了衣著。

  此刻剛才還轟鳴不止的雷聲竟然停了,陸詢不看錢唯,也不說話,室內一片沉靜,錢唯越發不好意思起來:「雷也不打了,那我回去睡了。」

  然而她剛站起身準備走,老天就和她開玩笑似的,一個震天的巨雷轟的一聲砸了下來,錢唯像是個受驚的兔子一般整個人嚇得差點跳起來,幾乎想也沒想,錢唯就下意識地找尋起陸詢來。

  「陸詢救命!」

  等她意識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撲在了陸詢懷裡,而許是因為自己的動作太過突然,被錢唯抱著的陸詢,整個人都緊繃了,錢唯甚至能感受到他手臂那種肌肉的緊張感,雷聲暫時又停了,錢唯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趕緊直起身。

  只是在起身時,錢唯的手不經意地碰到了陸詢的手,她有些意外:「陸詢,你的手怎麼這麼冷?果然是薄被子不行,你這樣睡一晚肯定要感冒的。」

  「沒事,我只是手比較冷而已。」

  然而非常沒有信服力的,陸詢的聲音此刻聽起來帶了一種不自然的沙啞。

  錢唯內心非常自責,她才不信陸詢安慰自己的話,錢唯伸出手,便朝陸詢的肩上摸去,然而這樣一個自然不過的動作,陸詢竟然十分回避,他似乎不想被錢唯觸碰般側開了身體。

  錢唯這下更篤定了:「你騙我,你身上肯定也很冷。」

  陸詢的聲音更沙啞了:「沒有。」

  可錢唯死也不信了:「那你讓我摸摸。」

  陸詢卻仍舊十分抗拒,錢唯也較真上了,她伸手去摸,陸詢躲,掙扎間,錢唯沒能摸到陸詢的肩,但不小心摸到了對方的腰。

  錢唯十分意外,陸詢竟然沒有騙人,他身上確實不冷,並且正相反,反而十分燥熱。

  錢唯有些不信般的又摸了下:「怎麼這麼燙?」她擔憂道,「陸詢,你怕不是已經發燒了吧?要不還是……」

  然而她的話還沒說完,剛才還一直躲避著她並且態度冷淡的陸詢,突然就轉過臉來,一把把錢唯推到了床上,動作甚至有些稱得上粗暴。

  在昏黃的夜燈下,陸詢的眼睛看起來有些微微的紅。

  他伏在錢唯的上方,似乎努力在克制著:「要不還是什麼?」

  可惜錢唯絲毫沒有覺察出危險,她還又不放心地摸了摸陸詢的臉:「要不你還是過去和我一起睡吧。」

  「錢唯,這可是你說的。」

  陸詢的聲音沙啞,帶了點微微的喘息,他有些惡狠狠地盯著錢唯:「我給過你機會跑了。」

  就在錢唯還沒反應過來前,陸詢的吻就落了下來,這次的吻卻不同於以往任何的吻,帶了點掠奪和兇殘的意味,錢唯終於覺察到危險,下意識就開始掙扎,因為她的動作,已經在失控邊緣的陸詢似乎終於找回了殘存的理智,他略有些粗暴地推開了錢唯。

  可惜就在這時,又一個驚天的雷聲,讓錢唯根本無力去思考眼下的危險,她飲鴆止渴般地又拉住了陸詢的手。

  「陸詢!」

  這一聲,終於讓陸詢的理智全面崩潰了。

  他盯著錢唯,一字一頓道:「錢唯,你自己招惹我的。」

  陸詢的吻又落在了錢唯的唇上、臉上,他把錢唯一把抱了起來,錢唯變成了坐在陸詢身上的姿勢,而陸詢一隻手托著錢唯的後腦勺,一隻手卻順著錢唯的襯衫,撫摸著錢唯的背脊,剛才一連串的動作下,才被拉上的領口,這下又袒露了開來,錢唯的整個肩膀都露在了外面,然而這一次,陸詢再也沒有側開臉,他直直地看著錢唯的胸-口,錢唯終於有了危機意識,她想馬上把衣領拉上,卻發現陸詢的一隻手拽著襯衫的下擺,讓她沒法把衣服提起來。

  「陸詢……」錢唯的聲音帶了點不安和委屈,「你讓我把衣服拉起來……」

  這下,陸詢拽住襯衫的手終於鬆開了,他的臉在光線下仍舊英俊非凡,然而那雙眼睛裡,卻充滿了陌生的欲-望。

  而就著坐在陸詢身上的姿勢,錢唯的腿間,抵上了一個硬-硬的東西,鉻得難受,錢唯的頭腦一片昏沉,她下意識去摸,想去移開這個抵住自己的物件。

  「錢!唯!」隨著她的動作,陸詢的聲音已經有些咬牙切齒的狠意,他把頭湊在錢唯的耳邊,輕輕吸-允著她的耳垂,猶如喘-息般的道,「我忍不住了。」

第七十二章

  錢唯醒過來的時候,陸詢已經不在了,窗外還下著淅淅瀝瀝的雨,但並不大,也不再有雷聲和閃電,錢唯掀開被子,才發現自己渾身赤--裸,白皙的皮膚上佈滿了密密麻麻青紫的印跡,她是敏感性皮膚,平日裡也是只要稍稍碰擦到,皮膚就會淤青,一想到此刻身上這些印跡出現的原因,錢唯就覺得血都往臉上湧了過去,而等她直起身想坐起來,下-身難堪的酸痛感,更是清晰地提醒著她昨晚發生的事。

  「錢唯?你醒了?」

  陸詢在房門外似乎一直安靜地等著錢唯醒,因此錢唯剛起身發出了一點動靜,他就敲了敲門後推門走了進來。

  比起錢唯的狼狽,陸詢顯得神清氣爽,他那張臉仿佛更英俊了,明明昨晚折騰了半夜沒睡,但皮膚狀態竟然比平日都更好,整個人像是反光了一樣,讓錢唯都下意識懷疑陸詢是不是練了什麼採-陰-補-陽的邪術,同樣的一夜過後,他能這麼光彩照人,而自己就形同被榨-幹的藥渣?

  陸詢看了看錢唯露在被子外面雪-白的肩膀,有些尷尬地移開了眼睛:「我去幫你拿件衣服。」他說完,很快走出了房間。

  錢唯扯了扯嘴角,男人啊,虛偽,這時候倒是講起非禮勿視做起正人君子了,昨晚上的你可不是這樣的。

  這麼一邊想著,一邊不小心又牽扯到了下-身,錢唯疼的有些齜牙咧嘴,心裡更是尷尬又生氣起來。

  很快,陸詢又帶了一件白襯衫回來。

  一看又是白襯衫,錢唯的氣更是不打一處來,她頭一扭:「我不要穿這件。」

  陸詢有些狼狽:「只有這件了。」他低下頭,「昨晚是我不好。」

  錢唯紅著臉撇開了頭,她真想用手捂住耳朵,關於昨晚的一切,她甚至都沒勇氣去回顧。

  然而陸詢卻偏偏還要提:「你穿上吧,氣溫還是挺低的,別著涼了。」他頓了頓,「你放心,今天我看到白襯衫不會再像昨晚那樣了,我會控制住自己的。」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錢唯想到昨晚的失控,臉又紅了。

  「還疼嗎?」

  錢唯想,你怎麼還有臉問我疼不疼,你自己什麼尺-寸你心裡沒點數嗎?

  陸詢把錢唯的悶聲不語當成了害羞,他親了親她的額頭,伏在她耳邊溫聲音安慰道:「第一次都比較疼,以後就好了。」

  什麼?還想要以後?!可去你的吧陸詢!

  「那你先換衣服,我在外面等你。」說完,陸詢才站起來,又親了親錢唯,才走了。

  錢唯心裡一邊暗罵著陸詢,一邊咬著牙,忍著下-身的不適穿上了衣服。

  她推門走出去,看了一眼牆上的鐘,才發現已經將近十點了。

  「我已經做好早飯了,吃一點。」陸詢一邊說著,一邊轉身回廚房,不一會兒就端出了幾盤菜。

  一碗熬得正好黃橙橙的小米粥,還有一疊蒸好的芋頭南瓜,一份煎蛋、一盤胡蘿蔔青菜蔬菜雜燴小炒,還有一杯熱牛奶。

  錢唯確實有點餓了,她捂著肚子,想要走到餐桌前,然而此刻的她覺得自己宛若童話裡為了王子變成人的小美人魚,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

  陸詢很快反應過來錢唯的狀態,他一句話沒說,直接過來攔腰一把把錢唯抱了起來,然後他就這樣抱著錢唯坐在自己身上,坐到了餐桌前。

  「吃吧。」

  錢唯有些遲疑,她想起了昨天陸詢那些不是太甜就是太咸的暗黑料理……

  「今天的沒問題,我試過了。」陸詢一邊說著,一邊舀起一勺粥,喂到了錢唯的嘴邊。

  錢唯下意識就張開了嘴。

  令她意外的是,這一次陸詢竟然真的沒騙她,粥入口即化,還加了魚片,是很清淡的做法,但又十分鮮美,鹹淡恰到好處,錢唯從陸詢手裡拿了勺子,又吃了幾口,竟然越吃越好吃,她又嘗了嘗其餘菜,每一個都可以稱得上完美,同那些美食博主做出來的菜色竟然分毫不差。

  錢唯有些懷疑:「這些是不是你在外面買的?」

  陸詢愣了愣:「是我自己做的,你要去看廚房嗎?現在還沒收拾好。」

  「那為什麼今天的技術這麼突飛猛進,昨天的壓根不能吃……」

  陸詢的聲音有些難堪:「因為你穿成那樣,昨天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

  「那昨晚還是我的錯嗎?」錢唯說著就有些委屈,尤其她動了動,屁-股還很疼,她越想越氣,掙扎著想從陸詢的身上下來,「我不要坐你身上。」

  然而沒掙扎多久,陸詢的氣息又有點不穩和粗重了,他有些強勢地把錢唯按在了原處:「你別亂動。」

  錢唯沒理會,直到屁股後面又被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抵住。

  陸詢抱著她:「別動,我已經忍的很辛苦了。」

  這下錢唯哪裡還敢動,昨晚的經歷她都害怕了,陸詢還是人嗎?就算遊戲裡放大招,再厲害的人物,技能還有個冷卻期,陸詢是用了作弊器嗎?

  雖然心裡腹謗著,但錢唯總算安分下來,兩個人相安無事地吃了早飯,陸詢也終於冷靜下來,他放開了錢唯,臉上也有些狼狽和不自然。

  「我還是先離你遠一點。」

  錢唯當然巴不得這樣,她退得都快到了牆角,不小心之下一腳踢到了靠在牆邊的垃圾桶,錢唯就這麼下意識望了一眼垃圾桶,結果就這麼一眼,她的臉又刷的紅了起來。

  垃圾桶裡,丟著好幾個避--孕--套。

  昨夜太過混亂,錢唯不記得陸詢到底用了多少個,只記得他摘了一個後又套上一個……

  此刻見了垃圾桶裡的殘骸,錢唯才意識到昨晚的戰況是有多激烈,而也是這時,她才意識到問題所在。

  「陸詢,你帶我來你家裡,結果隨身帶著避--孕--套?」錢唯咬了咬嘴唇,「你還說是我穿成那樣你才忍不住?」錢唯指了指垃圾桶,「你這就是蓄謀已久吧。」

  陸詢的臉有些微微泛紅,然而嘴上最否認著:「我沒有蓄謀。」他轉開頭,「去買鹽的時候,正好還要找我錢,但那個收營台正好沒有零錢了,我也不想你在外面等太久,於是隨手拿了一盒,那樣價錢竟然正好湊整,就不需要找零了。」

  「……」錢唯心想,我可信了你的邪……

  然而就在錢唯和陸詢相視無言彼此有些害羞又尷尬之際,屋外的門突然傳來了鑰匙開啟的聲音。

  錢唯有些狐疑也有些驚嚇:「誰?」

  陸詢也有些緊張和尷尬道:「可能是我媽,只有她有這裡的備用鑰匙。」

  這下可還得了,錢唯嚇得幾乎面無人色:「怎麼辦怎麼辦?」自己如今穿成這個樣,偏偏脖頸、鎖骨上都還有暗紅的痕跡,和陸詢又是這種氣氛,怎麼能見對方媽媽呢!

  「我,我得躲一躲。」一時之間,錢唯嚇得手足無措,時間緊迫也不容她細細想,錢唯只來得及在大門開啟之前飛速轉身躲進了陸詢的房間。

  就在下一秒,門就啪嗒開了。

  「詢詢?」陸詢的媽媽有些訝異,「你今天怎麼住在這兒?」

  陸詢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雖然努力想維持平日裡的鎮定,然而到底是19歲的少年,言語之間多少帶了點刻意掩蓋的緊張:「就昨天想起來有些東西放在房裡沒拿,結果過來拿了以後下了大暴雨,就索性在這兒住了一晚。」

  幸而陸詢的媽媽並沒有懷疑:「恩,我也是因為昨天晚上大暴雨,擔心上次給這兒通過風以後窗是不是沒有關,怕雨全漫進來,所以特意過來看看。」

  「沒事,我在的,你還特意過來一趟,怎麼來之前不和我確認下?」

  說到這兒,陸詢媽媽聲音裡有點埋怨:「我昨晚到今早,都給你打了十來個電話了,結果你一個也沒接,我要早知道你在這兒,我才不特意跑一趟。」她一邊說,一邊手上也沒閒著,開始收拾屋裡,「你昨晚怎麼了?平時從來不會隔這麼久不回電話的,是身體不舒服嗎?」

  陸詢側開了頭,他隨口胡謅道:「我都不知道你打我電話了,我手機從昨天一直靜音了,沒聽到,你倒是提醒我把靜音狀態取消了,我馬上去改。」

  然而命運仿佛和陸詢開玩笑一般,他的話音剛落,陸詢剛才還號稱從昨晚到現在一直靜音著的手機,鈴聲大作起來。

  「……」

  陸詢的媽媽審視地看了陸詢一眼,雙手環抱著胸,盯著陸詢。

  「媽……」

  「行了行了。」陸詢的媽媽擺了擺手,「你也長大了,媽媽會給你自己的空間的,但下次還是回我個電話,不然我們也會擔心你的。」

  陸詢鬆了一口氣:「好。」

  然而陸詢這口氣,還沒放下多久,很快又提了上來,因為陸詢的媽媽一邊收拾著桌面上剩下的食物,一邊就要往垃圾桶走去,如果她走近了,勢必會看到垃圾桶裡那幾個避--孕--套……

第七十三章

  「媽,你別收拾了,你平時也太辛苦了,這種時候我來就行了。」陸詢二話沒說,趕緊用身體擋住了自己媽媽的路,然後順勢接過她手裡的東西,用身高優勢徹底擋住了她看向垃圾桶的視線。

  結果垃圾桶的警報剛剛接觸,陸詢媽媽就要伸手往他房裡開門進去。

  陸詢趕緊三步並作兩步:「哎,媽,我房裡你就別去了。」

  陸詢媽媽的語氣十分狐疑:「怎麼了?」

  「我最近在幫學院的老師做助理,他接了個並購的案子,我把目標公司的資料都放在房裡了,這個案子有嚴苛的保密協議,不論對誰都不能公開這些材料,哪怕是無關的外行或者家人也不行。」陸詢義正言辭撒謊道,「你知道的,我們做法律這一行,一定要講究職業道德,你不也一直教育我要慎獨嗎,就算一個人獨處,沒有別人眼光評判的時候,也要用內心最高的道德標準要求自己遵從原則。」

  此刻別說陸詢,就是房內的錢唯,一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錢唯一張臉緊張得通紅,這等場景,簡直狗血的像是偷-情過程中原配突然回家抓-奸,最後落荒而逃的小三,怎麼想怎麼尷尬……

  幸好令兩人鬆了口氣的是,陸詢媽媽竟然最終對陸詢反常的話多什麼也沒再過問,就真的這麼鬆開了房門把手,然後轉身回了客廳。

  「你待會準備幹什麼?」

  陸詢愣了愣,下意識回道:「現在雨已經小了,我待會就回學校了。」他一顆心都在自己臥室房內的錢唯身上,此刻對自己媽媽的問話,也回答的頗有些心不在焉。

  然而陸詢媽媽並沒有在意,她笑了笑:「媽媽開車來的,待會正好往你學校方向去,那我帶你去學校吧。」

  這怎麼行,自己走了,錢唯怎麼辦。

  陸詢當即就拒絕道:「不了。」他生硬的扭轉道,「我突然有點困,還是在這裡午睡下再走吧。」

  平日裡如果陸詢這麼說,他媽絕對不會等他了,陸詢的媽媽是個律師,一貫信奉時間就是金錢,平時客戶約她都得提前預約。

  然而今天的陸詢媽媽卻一反常態地十分閒情,她笑眯眯的,十分有耐心的模樣:「媽媽下午也沒事,那你睡吧,媽媽等你睡好了再帶你回學校。」

  「……」

  「我想起來我在市中心圖書館還有本書沒還,我睡醒以後先去還了書再去學校。」

  「沒事,我帶你到圖書館,你還了書我們再去學校。」

  「……」陸詢改變了策略,「媽,你去忙你的吧,我自己可以的,我從沒覺得你因為工作陪我的時間就少了,反而因為你這樣的工作態度,給了我很好的正面影響。」

  「那媽媽更是要進一步給你正面影響了,一個人不僅要工作認真,對待家庭也要重視,該拿出時間陪孩子的就要陪孩子。」

  「……」饒是陸詢,也在自己媽媽面前敗下陣來,他擔心著錢唯,最終也不顧藉口的邏輯性和合理性了,他咬了咬牙,「媽,我今天就特別想坐地鐵回學校。」

  「恩?」

  陸詢面不改色地胡說八道道:「我們年輕人平時要少開車,響應國家低碳出行、綠色出行的號召,多利用公共交通工具。」

  陸詢媽媽這次終於點了點頭,她意味深長地看了陸詢一眼:「坐地鐵挺好的。那媽媽不等你了,我先走了。」

  等陸詢媽媽最終離開,陸詢和房裡的錢唯才最終鬆了口氣。

  然而陸詢進了臥室,卻沒有看到錢唯的人。

  「錢唯?」

  「我在這裡……」錢唯的聲音輕輕的,帶了點俏麗的尾音,從陸詢的衣櫃裡傳了出來,剛才害怕之下,她擔心陸詢媽媽真的進屋,於是趁著外面動靜的遮掩,輕手輕腳地躲進了衣櫃。陸詢的這個衣櫃裡掛著的都是冬天的大衣,還有毛茸茸的大圍巾,錢唯鑽在其中,加之剛才的緊張情緒,熱得一張臉紅撲撲的,眼睛也帶了點濕潤的水氣。

  陸詢推開衣櫃門,看到的就是這樣的錢唯,她剛才一定很緊張,因此此刻嘴唇都被她咬的鮮豔欲滴。

  錢唯的腿被衣櫃下的雜物絆住了,她朝陸詢伸出手:「陸詢,你扶我一下。」

  然而陸詢並沒有扶她,不僅如此,他甚至撥開衣物,俯身,在錢唯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就出現在了她的身旁,環抱著錢唯,傾身吻她。

  從衣櫃上方垂下來的圍巾遮蓋住了錢唯的視線,此刻她被陸詢抱在狹小的衣櫃裡,周邊陸詢的衣物上都充斥著他的味道,錢唯在這個纏綿又濡濕的吻裡,聞著昨晚這親近過無數次的氣味,只覺得心跳加速,一顆心簡直像是要跳出胸膛一般。因為視覺受限,其餘的感知卻變得更為清晰和敏感,錢唯只能在陸詢的懷裡感受著他的唇-舌,他燥熱的情緒,還有遊走的撫-摸。

  吻著吻著,事態就又開始往失控的方向發展,錢唯的腰和屁股還疼著,在這個吻的間歇,她推開了陸詢,聲音委屈控訴,「陸詢,你不是說了會克制嗎?」

  陸詢也有些臉紅,狼狽地道歉道:「對不起,最近我的自製力有些差勁。」

  兩個人停止了親-吻,都有些微微的喘-息,陸詢轉開頭,平復了下情緒,才把錢唯一把從衣櫃裡抱了出來。

  一起經歷了驚險的一幕,兩個人稍稍平復心情後,陸詢開始收拾起屋子來,錢唯看著他猶如專業人士銷毀現場證據一般把垃圾袋內的垃圾處理掉,把床單耍進了洗衣機烘乾機,把廚房裡的碗筷都洗乾淨,內心相當複雜。

  「陸詢,你真是第一次處理這種事?」錢唯憋著臉紅,低頭道,「我怎麼覺得你這後續處理很嫺熟,真的是第一次嗎?」

  「當然。」陸詢抬頭看了錢唯一眼,「上學期的偵查學,你如果不蹺課的話,現在也能和我一樣技術嫺熟。」

  「……」

  等陸詢終於處理完了「犯罪現場」,剛有些慶倖自己媽媽沒發現什麼端倪之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

  他拿起來一看,號碼顯示竟然就是他媽媽。

  「喂?」

  「詢詢,媽媽剛才把圍巾落在你屋裡了,可能就在電視機前面的茶几上,待會你走的時候幫我帶上,這週末回家的時候捎給我。」

  陸詢點了點頭,他環顧四周,果然在茶几上看到了那條圍巾:「好的沒問題,還有什麼事嗎?」

  「我沒什麼事了,但你真的沒什麼要和媽媽說的嗎?」

  「沒有。」陸詢抿了抿嘴唇,但總覺得自己媽媽這個語氣很意味深長。

  「算了,也沒指望你能主動說。」陸詢媽媽卻也沒再追究,只是笑了笑,「但是以後對你的小女朋友可不能這樣藏著掖著,什麼事情都憋在心裡啊。」

  陸詢懵了懵,內心既驚愕又疑慮:「什麼?」

  「你不是交女朋友了嗎?」

  陸詢故作鎮定地否認道:「沒有,你都怎麼亂猜的。」

  「你知道,作為法律專業出身的人,從來最忌諱亂猜,什麼事情都講究理性的分析。」陸詢媽媽清了清嗓子,「首先,你突然昨晚到現在十幾個電話沒有接也沒有回,這對正常的你來說根本不會發生;第二你平時嘴巴可不這麼甜,還說別太辛苦別收拾垃圾了;第三,你什麼時候學做菜了?而且自己一個人竟然這麼有情調在家裡給自己做了這麼一桌子?你從小信奉時間就是金錢,這種時候恐怕只會叫外賣;第四,平時你基本不來這兒住,我剛才一開冰箱,怎麼放了一冰箱的菜?第五,如果你要參與的案件涉及保密材料,你根本不會把材料從學校帶到家裡來,你只是不想讓我進房間而已,因為房間裡恐怕還有別人;至於第六,因為你房裡有別人,所以你死活不願意讓我開車帶你走。」陸詢媽媽說到這裡,頓了頓,才繼續道,「詢詢,你還有什麼想要反駁的嗎?」

  「……」陸詢這下終於回過味來,原來他媽剛才那麼堅持要送他都是為了給他下套試探他……

  「剛才那小姑娘也在吧,只是覺得不好意思見我。」陸詢媽媽聲音笑眯眯的,「今天確實是我太疏忽,不應該就這麼不打招呼過來,導致今天的時機確實不太好,讓人家小姑娘挺難為情的只能躲房裡,人家恐怕也很尷尬,是我不對。下次什麼時候小姑娘準備好了,記得帶來家裡一起吃飯呀。」

  「……」

  陸詢媽媽卻誇張地歎了口氣:「你對親媽都這麼沉默寡言,也真不知道怎麼找到物件的,真的要好好珍惜這個敢於和你談戀愛的小姑娘,知道了嗎?」

  「……」陸詢很想說,媽,你到底對你的兒子是有多大的誤解?

  「總之,對女生要溫柔,一旦吵架了,也不要和人家講法律,那些講法律講道理不哄人的男人最後都單身了。」陸詢的媽媽卻嫌陸詢還不夠尷尬似的,在掛電話之前又鄭重關照了一遍。

  「……」

  *****

  陸詢掛了電話,臉色有些赧然:「下週末你有空嗎?」

  錢唯很戒備:「不約,叔叔我們不約。」她掃了一眼陸詢的下-身,「沒有下一次了啊!」

  「……」陸詢皺了皺眉,「你都想到哪裡去了,我是問你下週末有沒有空去我家裡吃個飯?」

  「不吃不吃。」錢唯心想,去你家一次就這樣了,再來一次,我是沒上夠當嗎?

  「不是這裡,是我家,我爸媽也一起住著的家裡。」

  這下錢唯更驚嚇了:「見家長?!我,我沒準備好啊……」

  「我媽媽挺想見見你的,她肯定會喜歡你的。」

  錢唯挺緊張,她推脫道:「我和你理論上還不算嚴格意義上的男女朋友,現在去見你爸媽是不是太早了?」

  「嗯?」陸詢的聲音有點危險,「還、不、是、男、女、朋、友?」

  「不是說好了有兩個月試用期嗎……兩個月還沒過呢,而且人家見家長的都是談了好多年要結婚的情侶,我們是不是太早了?」

  「錢唯,我們都這樣了還試用期?你是不是不想對我負責了?」

  「哎?」

  陸詢抿了抿嘴唇:「你都睡了我,現在還不想承認我們的關係?」

  錢唯想,怎麼話到了陸詢嘴裡,就變了樣呢……被他那麼一說,好像自己是個始亂終棄睡過就扔的大渣子,而陸詢是那個楚楚可憐被享用了肉體無處伸冤的受害人……

  錢唯下意識辯解道:「我,我就睡了一次而已啊,而且也沒要始亂終棄你……」

  「三次。」陸詢糾正道,「如果還有兩次你想不起來的話,需要我給你回憶重溫一遍細節嗎?」

  錢唯哪裡還受得住,她用手捂住了耳朵:「別說了別說了,我記起來了,週末跟你去就是了。」

  兩個人就這麼在微妙羞赧又帶了點心跳的氣氛裡一起回了學校。

第七十四章

  錢唯沒想到自己一回學校,錢川就找上了門。

  「錢唯,你知不知道劉詩韻喜歡吃什麼東西?」

  「哎?怎麼了?」

  錢川咳了咳:「就,那天校慶你和陸詢走了以後,劉詩韻請我吃了頓好的,我就想著,我們老錢家的人,不能這麼白吃別人的啊,怎麼說也要請回來,禮尚往來,你說對吧。」

  「那你直接去問她不就好了。」錢唯十分不解,「你又不是沒有她號碼。」

  錢川對錢唯的回答嗤之以鼻:「你這是什麼情商啊,我要直接問劉詩韻的話,一點驚喜都沒有了啊。」

  「也是啊。」錢唯想了想,「她喜歡吃泰國菜那種酸酸甜甜辣辣的口味,最喜歡冬陰功湯了。」

  錢川得到了答案,終於心滿意足地走了。等他走遠了,錢唯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為什麼要驚喜啊?不就吃個飯嗎?為什麼不能直接問劉詩韻啊?

  然而她沒有時間多想這回事,因為錢唯也有一些正經事想要忙。

  雖然今天為了不讓自己媽媽進房間,陸詢胡扯的保密資料在房間是假的,但陸詢參與了並購案卻是真的。大學法學院教師是律協允許既保留自己大學老師的本職,又可以持有律師證做兼職律師的,A大法學院的老師們便自己在校外成立了一家律所,畢業時會吸納不少優秀學生,入所的競爭十分激烈,因此平時幾乎很少挑選在校生參與律所的案子,陸詢能夠被選中,可以說真的是硬實力非常強悍了。為了盈利,這家律所自然會承接一些商事法律案件,但也因為同時作為大學老師的情懷,律所在維持運營有餘裕的前提下,也會定期接不少法律援助案件,錢唯知道,陸詢在做這個並購案的同時,也一同參與了好幾個法律援助案件,並且完成的十分出色,之前聽劉詩韻講,甚至有在他幫助下討薪成功的農民工,特意為陸詢製作了錦旗來送給他的。

  錢唯雖然沒能被律所選上,然而她也想做點什麼,陸詢是這麼優秀,她也想變得更好,可以昂首挺胸和他站在一起。

  錢唯打開了郵件,開始寫起了創業專案計畫書。

  這件事,從上次普法活動後,就深埋在了她心裡。在那次社區普法中,錢唯也接待了幾十個法律諮詢的人,雖然別的學生沒有在意,但錢唯卻敏銳地發現,來社區普法諮詢的,其實想要瞭解的法律問題非常集中,一類是婚姻類;一類是民間借貸類;一類是房屋租賃類。雖然大家的諮詢各不相同,涉及的具體事實千差萬別,但在提供最終的法律解決方案上,其實是有共通點的,很多諮詢者到最後,其實需要的是一份合同範本,準備離婚的需要一份離婚協定,尤其是財產分割方案;民間借貸的需要一份約定好借款數額、時間、利息和違約情況的借款合同;租房的需要一份承租人方和出租房彼此權利義務明確公平的租賃合同。如果一旦能有一份囊括了基本條款的相應合同範本,那麼錢唯他們在提供法律服務的時候完全能事半功倍,只需要針對不同人的情況,在基礎合同範本上進行修改添加就行了。

  在律所工作時,因為提供的是一對一的服務,錢唯自然能針對每個客戶不同的需求為他們獨家定制相應的合同,然而在法律援助和普法諮詢中,面對的是那些並不能專門負擔律所律師成本的普通人,在交談中,錢唯也意識到,這些人,在面對現實生活中紛繁複雜的法律困境時,也並非沒有花錢找專業人士解決的意識,然而他們只能承擔得起平價的服務,完全負擔不了聘請一個律師的成本。

  工作後,雖然因為主攻的是商事法律方向,錢唯並沒什麼機會近距離接觸個人客戶,合作的都是公司客戶,但因為陸詢給所裡定的收費標準一直是在律協規定的區間內較高的一檔,錢唯也婉拒過不少無法承擔高額律師費用的小企業,然而在交談中,錢唯也發現,其實這些起步性質的小企業,反而恰恰是最需要專業法律服務的,如果在起步或是創業階段得到專業的法律指導,規避很多未來的法律風險,這些小企業極有可能在幾年內就成長壯大成中型企業。然而相當可惜的是,因為起步小企業本身就面臨資金短缺的困境,絕對是會選擇把錢用在刀刃上,投入到生產研發中去的,極少願意花大價錢去買優質的法律配套服務,優質的律所又不願意降低收費接待這些小企業,最終這些小企業不是選擇了不花法律服務這個錢,就是退而求其次找了那些預算在自己能承受範圍內的律所進行服務,但一分價錢一分貨,花費少的律所,也並不能真的提供給對方完善的法律服務,往往最終結果就是,雖然花了錢,但該規避的法律風險,仍舊沒有規避,最終給企業在未來發展道路上埋下了雷。

  過去的錢唯一心忙著工作也沒深思過這些事,然而重來一次的人生裡,她看著陸詢這樣努力,也不自覺被帶動。

  這是過去的錢唯從沒有的感覺,她學習著法律,最初隻把它當成一項未來謀生工作的技能,在工作中體會到説明客戶解決問題的快樂,然而真正接觸了那些最需要卻也最缺乏法律幫助的人群,經歷了被誣陷成偷竊項鍊的事件,錢唯才意識到,這個社會裡,法律的普及,程式正義的理念,疑罪從無等等這些概念,很多人即便是工作體面的學校教職人員,也並沒有真正理解。

  「我們每一個大學生,應當擁有獨立健全的人格,理性清晰的頭腦,而我們法學院的學生,更是承擔著未來法制進步的重擔,更應該做到心中公正而悲憫,洞察而明理,對法律保持尊重、保持敬畏。」

  那天校慶陸詢的發言,直到今天錢唯都記憶清晰,她愛慕陸詢雷霆的手腕和令人敬畏的法律專業能力,更深深為他心中那種對法律的熱誠和信仰所打動,這是錢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如此全方位地佩服著一個人,這個人曾經是她的老闆,如今,也是她的男人。

  或許從來一次的人生裡,這些所有的經歷都不是平白無故發生的,或許冥冥之中,命運一直在暗示著錢唯,去意識到那些自己過去忽視的東西,去體驗自己沒有體會過的愛情,去感知自己學習法律從事法律的意義。

  所以這一次,錢唯決定做點什麼。

  她查了查她的銀行餘額,因為曾想著早日買房走上人生巔峰,錢唯十分有意識的打工攢錢,如今雖然比起陸詢的兼職收入還十分遜色,但放在09年,也算是相當不菲的一筆存款了。

  要拿這點錢做點什麼,如果原來的錢唯只是有模糊的這個意識,如今這個念頭已經漸漸在自己腦海裡成型。

  她想説明更多人,那些需要法律服務和諮詢,卻沒有足夠金錢的人。

  這一次,錢唯決定創辦一個線上法律諮詢平臺,寫好相應的法律合同範本,然後把這些普通人日常生活中容易涉及到的法律合同範本、以及初創型小企業使用頻率高的合同範本通通上傳,只要注冊會員,支付非常有限的會員費用,就能無限量使用平臺裡的所有合同範本,另外開闢一塊普法視窗,定期將大家關心的法律案例進行深入淺出的分析,供用戶參考,雖然想一想工程量浩大,並且初期網站還需要找到IT團隊的承包方,簡直是砸錢的活兒,但錢唯還是想試一試,如果能成功。

  那麼好的陸詢尚且在不斷努力著,自己怎麼可以就這麼碌碌無為毫無建樹?

  錢唯說幹就幹,各種搜集資料做初期調研,熱火朝天地折騰了大半天,直到劉詩韻回來她還趴在電腦前聚精會神。

  「錢唯?你昨晚幹嗎去了啊?」劉詩韻大大咧咧地拍下了錢唯的肩,「怎麼連學校也沒回?」

  錢唯鎮定道:「大暴雨,來不及趕回來,我就在外面住了一晚。」

  劉詩韻眼睛發亮道:「你住我家酒店了嗎?我給你的VVIP卡,用上沒?」

  「沒……雨太大了,附近沒找到你家連鎖的酒店,就隨便找了家住了……」

  劉詩韻十分懊惱:「本來還想問問你體驗感受呢?」她看了錢唯兩眼,突然有些狐疑地指了指她的脖子,「你看你昨晚都住的什麼酒店啊,床單不乾淨吧,你看你這個後頸,有一小片紅色的,看起來像是過敏啊,你不癢嗎?」

  錢唯刷的紅了臉,支支吾吾地摸了摸脖子:「可能吧……」

  劉詩韻卻不疑有他,語重心長道:「你下次可別亂住這種小破旅館啊,很多毛巾床單都不換的,你想啊,誰知道上一個房客是什麼人,沒准有尖銳濕疣啊,那個病你知道吧,會長一圈菜花啊……」

  「……」

  劉詩韻又思維發散了片刻,才終於想起了正事般地看了錢唯一眼:「對了,你比較喜歡吃肉對吧?就比較喜歡那種西北菜啊韓國料理之類的?」

  錢唯有些意外,但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是啊,怎麼了?」

  劉詩韻轉了轉眼睛,狀若不經意道:「這樣啊,都說雙胞胎的喜好一般都挺一致的,那是不是錢川也挺喜歡吃肉啊。」她不太自然地撩了撩頭髮,「我就是最近看了一本說雙胞胎會心有靈犀而且很多愛好相同的書,有點好奇啊……」

  「唔,是,錢川也喜歡吃肉。」

  「那你喜歡比較安靜的環境,錢川也喜歡這種?」

  「那倒不是。」錢唯想了想,「雙胞胎也沒有必然喜好一致吧,比如我根本不喜歡體育,我平時都看偶像劇,但錢川只想看體育節目;我喜歡聽輕音樂,但錢川喜歡聽搖滾……」

  「那他最喜歡的搖滾樂隊是誰?」

  「滾石。」錢唯回答完,有些意外,「你怎麼突然問了這麼多關於錢川的問題?」

  「有嗎?」劉詩韻咳了咳,「我就順口問問。」她看了看手錶,「哎,我學生會那邊有點事,我先走了啊。」

  錢唯也沒在意,她此刻一顆心都撲在她的線上法律公益諮詢平臺上,直到響起陸詢的電話,她才意識到竟然已經過了四個小時。

  「錢唯。」電話裡陸詢的聲音雖然仍淡淡的,但錢唯總覺得對方語氣裡隱隱有些控訴的意味,「離我們分開四個小時十三分鐘了,你都沒聯繫我。」

  錢唯機智地反駁道:「你不是也沒聯繫我!」她反攻為守地問道,「所以你為什麼不主動聯繫我!」

  陸詢頓了頓,才聲音有些不自然道:「我是特意憋著沒聯繫你的。」

  「啊?為什麼啊?」

  陸詢的尾音裡有些害羞的意味:「我怕我弄疼你了,你不想聯繫我,所以想給你空間和時間,都說女生第一次以後心態會比較敏感……」

  錢唯愣了愣,才意識過來他的意思,她的臉紅的要炸了:「你別說了。」

  「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感受,可是我好像越來越喜歡你,越來越覺得離不開你了,好像每分每秒都想看到你,不用做什麼,你在我身邊就可以,就覺得很安心。我本來是個很自律的人,該做什麼的時候都能沉下心做什麼,但今天完全不行,打開書,打開電腦,好像腦子裡都只有你,我以前好歹能憋一個晚上不聯繫你的,但是現在不行,四個小時,好像已經是極限了。」陸詢的聲音有些沙啞,「我現在在你樓下。」

  明明在分開之前說好了今晚不再見面了,然而陸詢這傢伙又枉視約定了。

  陸詢卻仿佛知道錢唯心裡所想般搶在錢唯發言之前道:「我知道今天在分開之前說好了今晚不見面了,你不用來見我。」

  「那你來我樓下幹什麼?」

  「我就是想離你近一點。」陸詢的聲音低沉。

  錢唯明明知道陸詢都是故意的,然而根本沒法抵擋。他這個人,做任何事,對任何目標,從來都運籌帷幄,懂得人心,偏偏又生了這樣一張臉,他用帶了點委屈又挫敗的語氣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任何一個女性都沒法拒絕。

第七十五章

  等錢唯跑下樓,才發現陸詢就站在女生宿舍樓不遠處的路燈下,他那個身姿,經過的女生明裡暗裡都忍不住瞟兩眼。

  錢唯走上前,才發現他手裡還拎著一份奶茶。

  「給你。」

  一邊說著自己並是來見錢唯的,一邊卻連給錢唯的奶茶都準備好了……錢唯意味深長地看了陸詢一眼,陸詢則轉開了頭,顧左右而言他道:「今晚月色挺好的,要不要一起散步?」

  錢唯抬頭看了看天,因為雲層又多又厚,月亮就壓根沒出來,她指了指天,看了眼陸詢:「月色很好?你認真的?」

  陸詢卻面不改色,望著錢唯的眼睛道:「你就像是我的月亮一樣。」

  真是……錢唯心想,有什麼話和場景是陸詢化解不開來的嗎?

  然而心中雖然這樣想著,但不知道為什麼,連抱怨都是甜的,12月的冬夜,風帶了沉重的涼意,路上行人已經稀少,顯得也有些蕭瑟,然而錢唯和陸詢並肩走著,喝著熱奶茶,卻恍然覺得竟然有種四季如春的錯覺,錢唯只覺得自己的腦子大概是壞掉了。

  走了沒兩步,陸詢過來拉住了她的手,明明已經是男女朋友了,然而兩個人私下相處,偶爾仍帶著初時的那點羞澀和欲蓋彌彰,陸詢的手指觸到錢唯的,兩個人都有點悸動。

  然而就是這樣,陸詢還不忘一本正經的裝模作樣:「我手有點冷,借你的手暖暖。」

  錢唯就忍不住有些想笑,她從來不知道,原來陸詢這傢伙竟然還能這麼理直氣壯說瞎話的,明明手比較暖的人是他。

  兩個人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學校著名的情人坡,因為用的是常綠草皮,即便是冬天,這裡仍舊綠草茵茵,情人坡不遠處,就是A大著名的月亮灣,那是一個月牙形的小型湖泊,並且非常難得,並不是人工的,而是天然的,是活水,月亮灣不遠處就是A大的圖書館,從圖書館上可以俯瞰到半個月亮灣的湖景,平時這兒一直非常熱鬧,但冬夜的晚上人並不多,只是今天卻有點例外。

  錢唯和陸詢剛走到情人坡的背面,就被不遠處傳來的喧囂聲所吸引了注意力。聲音隱約是從月亮灣一側傳來的,帶了女生哭鬧控訴的聲音,還有一些雜亂的人聲,大約又是哪一對情侶吵架吧,錢唯和陸詢對看熱鬧都沒有興趣。

  「回去吧。」

  然而正當錢唯跟著陸詢準備往回走的時候,她聽到了一聲抬高了分貝的哭叫。

  「錢川!你明明都單身了!為什麼不能接受我?!」

  恩??錢川???聽到錢川的名字,錢唯腦內的神經立馬繃緊,這下這個熱鬧不湊不行了。

  *****

  等錢唯和陸詢趕到月亮灣,才發現在湖邊竟然站了小半圈人,不少人手中還拿著書,看起來多半是剛在圖書館結束自習準備回寢室的人。

  錢唯奮力地撥開人群,才看到被圍在人群的正中央的,不是錢川是誰?他此刻正站在湖的一側,而錢川的身邊站著劉詩韻,在他們兩人的對面,在湖邊那塊高聳起湖面的觀景臺上,還站著一個女生,夜色下看不清對方的臉,但從身形的輪廓可以看出是個胖姑娘。

  「錢川,我就問你,你同意不同意和我在一起?」那胖姑娘的聲音帶著哭腔,然而語氣卻挺強勢,「你之前拒絕我是因為你有女朋友,可我打聽過了,你已經分手了,現在是單身,那你就沒有什麼理由可以拒絕我了!」

  「有沒有搞錯啊,還沒有理由拒絕她?她是天仙下凡嗎?這麼胖,還逼著人家男生接受她,到底多大臉啊,她這個樣子,得有兩百斤吧?誰敢和她在一起啊,怕不是要被壓死……」

  「就算是單身也不會和她在一起的,她不照鏡子的嗎?」

  那女生一個人在寒風中喊著話,然而周圍響起的不少是對她的奚落和嘲諷。

  輿論和形勢幾乎是一邊倒的朝著錢川,這種情況下,錢川隨便做出什麼舉動恐怕都會被理解。

  錢川顯然對此很頭痛,他對著那姑娘大聲道:「李琳琳,你先下來!」

  李琳琳這三個字也喚起了錢唯的記憶,這不就是那個之前苦追錢川,甚至不顧隱私偏執表白的女生嗎?

  陸詢對這個名字的反應顯然也挺大,因為李琳琳才導致了他第一次情書表白竟然慘澹收場,他想必也是印象深刻的……

  「我不下來!」李琳琳卻是態度堅決,「你要今天不答應我,我就從這裡跳下去!」她一邊說著,一邊作勢要跳。

  錢川只能穩住對方:「我是單身,但我現在真的不想談戀愛,你先下來。」

  「你騙人!你不想談戀愛,你為什麼和你身邊那個女的大半夜的來情人坡?!而且剛才明明還牽著手!!!」李琳琳的聲音帶了嘶聲力竭的顫抖,「明明是我先排隊等你恢復單身的。」

  錢川十分無奈:「這種事情根本不講先來後到啊!」

  雖然做出了尋死覓活的威脅,然而李琳琳的邏輯竟然十分優異,她迅速地指出了錢川的漏洞:「你剛不是還說你不談戀愛嗎?怎麼現在說戀愛不講先來後到?!你看,你根本是在騙我!你就是不想和我談戀愛!那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不是唬人,月亮灣的水其實挺深的,以前就出現過校外人士偷偷趁著夏夜跑來游泳結果溺亡的事故,要是李琳琳真跳下去,這黑燈瞎火的,還真的很危險,尤其是冬天,水太冷,就算下去救人,泳技過人的都有可能抽筋。

  錢川欲哭無淚,他也不知道怎麼招惹了李琳琳這麼個煞神:「強扭的瓜不甜啊……」

  「沒關係,就算不甜也沒事,我先把它扭下來就行了。」

  「……」

  錢唯鑽到了錢川身邊:「怎麼回事?」

  錢川卻沒看錢唯,而是直直地看向了錢唯身後的陸詢求救道:「姐夫!怎麼辦!」

  錢唯心想,可惜了我一腔熱情,錢川這兔崽子自從有了陸詢就對自己再也不屑一顧起來……一旦發生什麼事,就和陸詢是他親哥似的……

  陸詢沉吟了片刻,他看了眼在觀景臺上的李琳琳,因為她聲稱要跳湖,此刻圍觀的人更多了,就連圖書館樓上都有人趴在視窗看,人群中嘰嘰喳喳地充滿著各種言論,有好言相勸李琳琳別想不開的,有看熱鬧不嫌事大激將她要跳趕緊跳的,而她就這麼站在寒風中,絲毫沒有懼怕的模樣,反而因為眾人的目光和關注,情緒顯得更加亢奮了,她甚至朝觀景台的邊緣又走了兩步,在危險的邊緣試探。

  錢川一臉愁苦:「我要怎麼勸她才能聽我的啊!」

  劉詩韻也有些急了:「要不我們從她身後包抄把她拽走吧。」

  「不。」陸詢又看了看李琳琳,「你別勸了。」

  錢川:???

  「你和她根本沒有關係,她要尋死是她的事,就算她跳湖死了,和你也無關,自己想死,勸她幹什麼?」陸詢的語氣冷淡,他看了一圈圍觀的人,「大冬天的,誰沒這麼閒一直在這裡看她到底跳不跳啊,而且時間也不早了,再不走宿舍就要關門了,今晚據說還要下雨,我們也回去吧。」

  錢川有點意外:「那李琳琳怎麼辦……」

  「報警了,待會員警會過來的。」

  陸詢難得提高了聲音,他那種冷冰冰的語氣和不怒自威的表情,很快讓不少圍觀的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散開了。

  這大半夜的,月亮灣湖畔寒風瑟瑟,站在這兒圍觀別人尋死覓活,似乎確實有點無聊透頂了。

  不一會兒,剛才還圍成半圓的圈子,很快就稀稀拉拉只剩下了幾個人,而這幾個人,大約也有些不好意思,也開始陸續走開。

  李琳琳見人都走沒了,果然有些動搖的模樣,她對錢川喊道:「我,我真的要跳了啊!」

  「你就算跳了,錢川也不會喜歡你,你死了,頂多被學校裡那些嘴碎的討論個幾天,過個一個月絕對沒人記得起你了,這麼冷的天,也不知道你跳下去是會被淹死還是被凍死,但不管怎麼說,死後泡水的屍-體,會脹大,出現巨人觀,眼球爆出皮肉發綠,臉有籃球那麼大,肚子也會鼓起來,全是腐爛後的氣體,有時候打撈的時候一不小心還會爆了……」

  別說李琳琳,連錢唯錢川和劉詩韻,都聽得有些面部變色。

  「嘔……」劉詩韻第一個撐不住了,「陸詢你別說了,這些玩意兒你都從哪裡知道的,光是想想我就受不了……」

  「刑事證據學,課件PPT裡不都有巨人觀發展過程的圖?以後上課不要睡覺。」

  「……」

  不管如何,陸詢這一番話恐嚇的非常有效果,李琳琳果然也撐不住了,她開始往後退,自從剛才沒人圍觀後,她的情緒就漸漸穩定了下來,此時陸詢使了個眼色,錢川便趁機繞到她背後,把她給強行拽了下來。

  至此,一場鬧劇終於落幕,大家總算鬆了一口氣。

  錢川一顆心終於安定下來,他脫下自己的外套,給穿著單薄的李琳琳披上:「你下次真別這樣了,感情這種事情不能強求,你用傷害自己的方式來喚起別人的注意,其實一點意思沒有,要真出了事,你想想你爸媽怎麼辦?」

  李琳琳用手緊緊抓著錢川的外套,沒說話。

  錢川也沒再說什麼,他歎了口氣:「算了,我們送你回宿舍。」

  「他們不會在意的。」

  「嗯?」

  李琳琳咬了咬嘴角:「我爸媽,不會在意我的,可能我真死了才會在意吧。」

  錢唯有些意外,卻聽李琳琳繼續道:「他們只在意弟弟,平時我做什麼他們也不會在意我,只有當我表現特別誇張的時候,他們才會分一點目光給我。」

  李琳琳一邊講著,一邊抽泣起來,錢川對女生哭一直沒什麼辦法,他手忙腳亂地勸慰著李琳琳,一邊給對方遞抽紙,然而他這樣溫和的舉動,卻仿佛觸發了李琳琳眼淚的開關,她終於放聲哭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她哭得斷斷續續的,「是我自己有病,我明明知道自己這樣不對,但我忍不住……」

  李琳琳哭的太慘,劉詩韻也於心不忍地幫她順了順背:「怎麼回事?」

  「因為在家裡,我從來得不到爸媽的重視,本來他們就覺得男孩才是自己家的人,女孩是外人,而自從我在初中時候生了場病,吃了激素藥,一下子胖到了200斤,他們更是覺得我丟人,平時只帶弟弟出門,幾乎不帶我,後來我發現只有我每次做出特別出格誇張的事,他們才會稍微關心一點我,所以為了得到他們的關心,我就開始下意識行為誇張起來。」

  錢川有點反應過來:「所以你不知不覺中把誇張的行為變成了習慣?」

  李琳琳哭著點了點頭:「開始只是在家裡才會這樣,可後來忍不住在學校裡也這樣了,每次得到別人的關注,就算是罵我,不知道為什麼,我也覺得很開心,好像只有這樣,我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被大家都忽略的空氣。」

  錢唯也有些意外,對於李琳琳的誇張行為,她從來沒去深想過,大家對這種行為怪異的人通常以一個「奇葩」下定論,她不知道李琳琳背後竟然還有這樣的故事。

  錢川也相當愕然:「所以這就是你不斷變換著用最誇張的方式倒追各學院男生的原因?就是為了獲得關注,為了獲得心理上的快-感?」

  「對不起,錢川,你真的是很好的人。」李琳琳抹了抹眼淚,「在我這麼多倒追的人裡,你是唯一一個對我非常溫柔的人,別的男生,在收到我表白信的時候,要不就是當場丟掉,要不就是背地裡諷刺我,可你都沒有,你一直很有禮貌,也很耐心,只有你,從來沒有用我的外貌和體重來攻擊過我。可我卻因為你的溫和,變本加厲騷擾你,給你添了那麼多麻煩。」李琳琳的語氣很痛苦,「我明明告訴自己不能再這樣了,可我忍不住,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我在情人坡撞見你,就忍不住又這樣了……我本來以為今晚我這樣做,你肯定會煩我,可你竟然剛才還把外套給我披。」李琳琳鼓起勇氣般,「所以我在想,我想把這些事告訴你,也真心實意地想向你道歉,之前的我真的太過分了。」

  「表演型人格障礙吧。」

  李琳琳有些意外地抬頭看了眼說話的陸詢:「你也知道?我去醫院看過了,醫生也是這麼說的,我也有在吃藥,但醫生也說了,表演型人格障礙一旦形成,目前的治療方法很難徹底根治。只能靠藥物外加心理輔導,稍微控制一點。」說到這裡,李琳琳挺沮喪,「所以我其實也不知道之後我是不是又要這樣犯病。」

  「你會忍不住有表演的欲-望對嗎?」

  李琳琳看向錢唯,點了點頭。

  「你很享受大家目光的關注?」

  「嗯……」

  「一旦這種表演和受人關注的欲-望得到滿足以後就稍微能控制住自己一點?」

  「是的。」

  錢唯靈機一動道:「那要不要試試去參加學生會最近辦的話劇社?」她看向劉詩韻,「你不前幾天在說話劇社正好在招新嗎?」

  「既然你有表演欲-望,又想被人關注,那不如去釋放自己這種欲-望呀,去話劇社表演,演技越是誇張越是入戲,反而越是能得到觀眾的認可和掌聲,你既釋放了壓力,又不至於打擾到別人,慢慢的再配合著吃藥治療,我相信一定可以控制好的!」

  李琳琳也愣了愣,她看起來有些心動的模樣,但隨即又有些遲疑:「可是我……我這個身材,誰會想要看我演,就算我去報名,恐怕也沒人願意和我搭戲吧……」

  「那我們就陪你一起報名話劇社好了!」劉詩韻拍了拍李琳琳的肩,「正好學生會要我去宣傳多吸納點話劇社的社員呢!另外平時我們也可以一起陪你健身減肥!你五官其實很漂亮,減肥了一定是個大美女!」

  「真的嗎?」

  「真的!」

  李琳琳有些破涕而笑:「謝謝你們。」她又看了眼錢川,「那如果我減肥成功了變美了,錢川,我能追你嗎?」

  「不行!」

  錢唯相當意外,因為這字正腔圓的兩個字,不是錢川本尊說的,相反是劉詩韻發出的。

  劉詩韻被一干人等盯著,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撩了撩頭髮,狀若不經意地解釋道:「錢川不是說自己分手後就看破紅塵,無心戀愛,決定好好學習了嗎,那怎麼能讓李琳琳追他呢,這就太破壞他的清修了對吧。」

  錢唯看了眼劉詩韻,有些意味深長道:「等等,你先給我解釋下,你剛才不是和我說去學生會了嗎?學生會不是明明在相反的方向嗎?怎麼這大晚上的,你突然和錢川一起出現在情人坡了?」

  李琳琳有些悲憤地插嘴道:「我舉報,我撞見他們的時候,他們還牽著手,我也是被這麼一刺激下,才忍不住發病的……」

  「……」

  面對錢唯和陸詢的目光,錢川紅著臉硬著頭皮道:「我就是突然和劉詩韻想起來比比誰的手大。」

  錢唯看了看錢川那雙明顯是劉詩韻兩倍大小的手掌:「大兄弟,找理由也找個好點的行不?這大小還用比???你不能直接用眼睛看?」

  錢川理直氣壯道:「我剛才不知道怎麼的,突然就瞎了。」

  「……」

  劉詩韻則為了轉移注意力,強行把炮火往錢唯和陸詢身上引了過去:「錢唯,我還要問你了,這大半夜的,你和陸詢兩個人到情人坡來幹什麼?這兒半夜我聽說常常有情侶鑽小樹叢的啊!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啊!你們這個思想很危險了啊!小心啊別越界啊!」

  提起越界這個詞,錢唯的臉就忍不住紅了。

  倒是陸詢相當鎮定,他看了劉詩韻一眼,慢條斯理道:「我和錢唯不論做什麼事,都是有名有份的,不像有些人,不是情侶還在情侶坡鑽來鑽去的,怕不是要在道德的底線興風作浪。」

  「……」

  幾個法學院的鬥起嘴來簡直是血雨腥風,錢川可憐巴巴地試圖加入戰局,都被劉詩韻一把攔下:「你嘴笨,放著我來!」

  最後是李琳琳看不下去了,她試探地問道:「那個……要不你們繼續聊,我先走了?」

第七十六章

  劉詩韻做事絕對雷厲風行,第二天就把幾個人的名字都報進了話劇社。

  「下週一就有劇碼選角啊!別忘記了!」

  錢唯點了點頭,很快又沉浸回她的線上法律諮詢網站裡去了,之前設想的雖然已經十分詳盡,但真正著手創業起來,錢唯才發現完全不是這麼回事,她已經聘用了IT團隊開發出了網站的雛形,這並不難;上傳海量的法律合同範本,這對有執業經驗的錢唯而言,除了要花時間,也不算難,她沒想過,最難的部分是如何推廣這個網站,錢唯想過在A市各大高校發傳單,在校園論壇打廣告,然而這樣吸引來的,也只是大學生群體,最需要法律諮詢服務的普通勞動者並不一定會關注網路,如何從地面推廣這個網站成了大難題。

  「錢唯?」

  錢唯愣了愣,才下意識回道:「什麼?」

  陸詢皺了皺眉,他的語氣雖然仍舊很平靜,但字裡行間帶了點隱隱的控訴意味:「我們才剛出來了十分鐘,你已經走神六次了。」

  這語氣,相當有怨氣了……

  錢唯馬上給陸詢一頓順毛安撫。

  陸詢側開了頭,剛才繃著的臉終於微微有了放晴的趨勢,抿著的嘴角也終於帶了點彎彎的弧度,顯然因為錢唯的重視,填補了剛才被忽略的怨氣,然而他咳了咳,還要顯得自己不太在意道:「你不要覺得我這樣是因為你沒在乎我才有怨言,我主要是擔心你有什麼心事,畢竟和我在一起,還能讓你分心的事,基本是沒有的。」

  錢唯這下樂了,她想,陸詢這傢伙倒還挺自信,她忍不住調侃道:「你可別大意啊,沒准我突然就移情別戀了呢。」她上下瞅了陸詢兩眼,「雖然你臉是臉,腰是腰,屁股是屁股,各方面都挺出眾,但人嘛,骨子裡都有點喜新厭舊的,滿漢全席也有吃膩的一天啊,沒准那時候偶爾嘗嘗路邊攤,都覺得很有新鮮感呢!」

  陸詢卻笑了:「和我在一起,你沒有機會移情別戀的。」他湊近錢唯的耳朵,「別做夢了。」

  「而且吃過滿漢全席,是真的吃不了路邊攤的。」陸詢看了錢唯一眼,語氣低沉性-感,「路邊攤有我好吃嗎?」

  陸詢看向錢唯的這個眼神眼波流轉微妙,但凡是誰,被他這樣看上一眼,恐怕都要臉紅心跳。

  錢唯捂了捂胸口:「陸詢,你再這樣隨便放電,我要報警了啊!」

  陸詢笑笑:「你怎麼不說是因為你導電?」

  兩人就這麼互相調著情進了一家泰國菜館,陸詢這個月發憤圖強,又變回了款爺,收到了翻譯的外快之後就馬上帶著錢唯來吃之前沒吃到的泰國菜了。

  落座後點完菜,陸詢卻還是很在意:「所以你最近到底在想些什麼?」他頓了頓,「當然如果你不想說,我百分之百尊重你的決定,但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不管你遇到任何煩心的事,我都會站在你這邊。」

  錢唯看著眼前的陸詢就忍不住心裡充滿了暖意,雖然表面非常高冷,然而骨子裡陸詢是個紳士,自己擁有能量,但並不會用這些能量去逼迫別人接受自己的方式。

  錢唯也不想藏著掖著,她倒豆子一樣把自己的創業計畫和目前困境告訴了陸詢。

  陸詢聽完,沉吟了片刻:「你想過找A市各大法學院對接,把平臺做成法律援助聯盟嗎?網站上可以開闢個『法律診所』實踐基地,各個高校法學院由幾名老師負責,可以在平臺的求助區挑選適合進行法律援助的典型案件,在有律師執照的法學院老師指導下,學生可以一起參與説明收集資料、寫起訴書等等法律文書,據我所知,現在學院也一直很仿照歐美的法學院那樣做一個『法律診所』,法律這種東西,光是學法條看案例,和實際操作出入真的很大,我參與了幾個案子以後也深有體會,但大二大三的學生,直接能進入律所接觸到案子的還是少數,這樣的實踐機會其實挺少挺難得,你看其實不少未來立志於做律師的同學,對法律實踐是很熱衷的,你這個平臺要是能做起來,至少我們A大法學院是很樂意合作的,而引入了大學合作以後,就可以利用參與『法律診所』的學生一起進行地面宣傳,比如我們上次普法活動那樣的。」

  陸詢的建議給錢唯注入了新思路,她有點興奮地補充道:「對對,先和A市各大法學院接上頭,慢慢擴大影響,在高校間推廣,之後還可以去周邊省市的法學院做推廣,如果有我們A市法學院成功合作的案例,別的省市應該也會歡迎的。而且不僅可以和各大法學院合作,等平臺越來越成熟,還可以和各家律所也對接上,請每家律所能指派一名律師提供一些網路線上諮詢和培訓,因為我們的平臺服務物件是那些低消費的人群,所以也可以去找那些小型的律所進行合作,這些律所的目標客戶和我們的服務物件是一致的,我們平臺的影響力一旦出來,就可以邀請這些小型律所入駐,和他們簽訂戰略合作協定,每次線上諮詢和培訓支付他們一定費用,而平臺也為他們提供宣傳,使用我們平臺的客戶一旦有需要請律師,自然第一時間會想到自己諮詢過的這些律所,我們也會定向做推薦。」

  「那邀請律所入駐平臺提供線上法律諮詢和培訓的錢,你準備怎麼支付?就算戰略合作可以簽訂優惠價,但長此以往也是不小的一筆錢。」陸詢喝了口茶,「雖然我知道你開辦這個線上諮詢網站的初衷是公益性質的,但是純公益的東西都是燒錢的,我們沒有這個資金能力,勢必就面臨著瓶頸,最終這樣的平臺只會無法維繫,除非能找到一個盈利模式,至少能資金自給自足讓網站繼續運營下去。」

  錢唯雙手捧著臉盯著陸詢。

  這目光倒是把陸詢看的有些不安:「怎麼了?」

  「在想我的男朋友怎麼這麼厲害,分析問題永遠這麼犀利和一針見血。」

  陸詢雖然一張臉上表情仍舊寡淡,然而他的耳朵卻幾不可見的紅了,他故作自然道:「也沒有吧,也就一般般厲害。」

  錢唯由衷地感慨道:「這個世界上到底有什麼事能難倒你啊?你這樣太犯規了,什麼都懂,什麼問題都能抽絲剝繭最後輕鬆解決。」她好奇道,「我在想,你這樣,會不會覺得『無敵是多麼寂寞』?因為對你來說什麼都沒有挑戰性,對很多事,你都很難有長久的興趣?」

  「對你不會。」

  錢唯愣了愣,才意識到陸詢的意思,她突然就笑了,陸詢這個人,一本正經卻不經意間撩人,讓人根本還沒有招架的心理預期,就發現已經被對方勢如破竹的打敗了。

  *****

  有了陸詢的加盟,錢唯的線上法律諮詢平臺創業計畫更是事半功倍,陸詢出面搞定了A市幾家法學院,錢唯根本難以想像,這傢伙就靠著自己一張臉和一張嘴,帶著網站雛形的方案書,竟然就說服了以嚴謹和難搞著稱的幾大法學院們,而錢唯也是第一次知道陸詢的人脈和交際圈有多強大,網站剛辦理沒多久,他竟然已經拉到了幾筆A大法學院往屆校友的投資,真是相當可怕的公關能力和執行力,錢唯簡直心服口服,陸詢這樣的人不做合夥人,誰做?而另一方面,她也隱隱被激發了競爭欲,19歲的陸詢已經可以做到這一步,那自己更應該努力做到更好!

  而也因為有陸詢加入,原本聽起來頗為枯燥的創業,也變得帶了點甜蜜,別的情侶約會是去逛街看電影,錢唯和陸詢的約會就是在一起熱火朝天地討論創業。

  「最初就採用會員收費方式,你說是採用年費模式還是包月?定多少錢呢?昨晚我搜集了幾個類似的專業服務平臺的收費標準,做了個調研報告,你要看一……」

  然而話沒說完,陸詢就動作迅速地親了親錢唯的臉頰。

  錢唯臉紅道:「陸詢!」

  「嗯?」

  「不是說好了討論正事嗎?」

  陸詢拿過錢唯手裡的調研報告,他挑了挑眉:「我現在為你的創業項目打工,沒收一分工錢,連續跑A市的幾個法學院,都要自掏腰包平衡差旅費,那作為員工要一點別的福利,不過分吧?」陸詢說完,又湊近錢唯吻了吻她,他抬起頭看向她,漂亮的黑眼睛定定的,帶了點水汽,聲音沙啞,「嗯?你說是不是,老闆?」

  老闆這聲稱呼讓錢唯有些心跳不已,上輩子陸詢作為老闆作威作福,這輩子沒想到他卻得喊自己老闆,錢唯頗有種飄飄然的揚眉吐氣,在這種輕飄飄的得意裡,她絲毫沒來得及抵抗這位新晉下屬的「以下犯上」,等再意識過來,陸詢已經把錢唯吻得嘴唇微微帶了點豔紅,然而他的臉上還帶著點不饜足,寫滿了意猶未盡的惋惜。

  錢唯趕緊坐離了陸詢一點,她咳了咳,努力控制住自己不穩的氣息:「怎麼算打白工呢!我錢老闆現在就允諾你,等我飛黃騰達,絕對少不了你,現在我就分50%的未來股權給你!」

  「我不要股權,要你就夠了。」陸詢一邊說著,一邊就用螢光筆勾畫出了調研報告上一個段落,「這一段資料有問題,這個網站我注冊過,你統計的這個收費標準是他們已經拿到preA輪融資以後的了,起步階段採用的不是這個收費標準,我們的網站剛辦,更應該參考的是他們起步階段的資料。」

  錢唯簡直目瞪口呆,她想,陸詢是人嗎?真的是人嗎?有人可以這樣一邊遊刃有餘的調-情,一邊又正兒八經地工作的嗎?最可怕的是,調-情和工作,他竟然都完成的完美極了。

  認真的男人很性-感,既認真工作又認真調情的陸詢簡直讓錢唯無法抵抗,錢唯開始相信了,有些人不需要脫衣服就已經荷爾蒙外溢了。

  陸詢卻還嫌不夠似的,他把錢唯往懷裡一撈,又親了親對方的鼻尖:「指出了資料的問題,是不是應該拿一點獎勵?」

  錢唯臉紅心跳:「不是說我是老闆嗎?那你這個員工就算要福利也應該經過我同意吧?你怎麼都直接就搶福利呢?」

  「沒辦法,老闆太可口,員工又好久沒拿到過工資了。」陸詢眨了眨眼,「沒吃飽。」他湊近錢唯耳朵,咬了咬她的耳垂,「又餓了,想吃。」

  「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錢唯心裡恨不得有個什麼清心寡欲咒,她對自己道,「專注工作專注工作!」

第七十七章

  經過陸詢和錢唯的努力,網站運行漸入佳境,兩人又用校友投資的款項買了搜索關鍵字,配合著法學院的地面宣傳,網站漸漸有了自然流量,除開一開始的手忙腳亂後,錢唯也漸漸掌控了局面,及時收集使用者的回饋並進行調整,她一人身兼數職,自己是「老闆」,也同時是客服,下載範本後針對不同客戶的需求,錢唯還負責提供範本修改意見,包括處理簡單的法律諮詢,雖然忙碌,然而每次看到有人用自己負擔得起的錢享受到法律的便利時,錢唯內心還是十分滿足。或許這就是法律的意義,不是去尋求建立一個只有少數人才能享受權利的體系,而是實現已有權利的平等,去盡可能保護那些弱者的權利,包括他們享受法律的權利。

  「錢唯!走了走了,今天話劇社劇碼選角了啊!」劉詩韻一邊說,一邊就過來拽了錢唯的手,「再不走要遲到了啊!」

  陸詢和錢川也在女生宿舍樓下和錢唯、劉詩韻、李琳琳集合後,一起到了話劇社借用的活動室裡。

  讓錢唯有些意外的是,參加話劇社的人竟然不少,但有這麼文藝愛好的,果然大部分是女生,男生本來參加的就少,陸詢和錢川往那兒一站,又是相當鶴立雞群的效果。

  話劇社的負責人講了點社團規定和注意事項,然後就開門見山地直奔主題了:「我們社內演出的話劇劇碼都是根據我們文學社社員的小說改編的,今天選角的是《她在你的夢裡面》,先把故事大綱、主要人物角色的簡單介紹人手一份發你們,另外就是每個角色的一段臺詞,給大家十五分鐘準備,時間到了以後,我們會按照人物順序進行面試,你們選好自己想面試的人物,現場來演繹一段臺詞就行了。」

  錢唯拿到大綱看了一眼,故事就是個狗血言情,多角戀,單純的女主角和男配角青梅竹馬,本來山盟海誓,卻被半路殺出來的惡毒女配角栽贓陷害,導致女主角陷入牢獄之災,惡毒女配角蒙蔽了男配角,取而代之,成功和男配角訂婚,卻不料出獄後的女主角黑化,開始步步為營進行報復,並抱上了男主角大佬的金大腿,自此金手指大開,黑心女配最後落得人財兩空,輕信女配而拋棄女主的男配也幡然悔悟,並因自責後悔再也忘不了女主,導致不會再愛了,只有女主和男主最終雙雙攜手,成為人生贏家。

  陸詢瞥了一眼大綱和人物簡介,言簡意賅:「我面試男配角,你面試女配角。」

  「哎?」錢唯挺意外,「男配角女配角可形象不咋的啊……」

  陸詢卻很篤定:「我們本來就是為了陪李琳琳才來的,演男主角和女主角有點喧賓奪主了,而且還要創業,不能花太多時間排練。」

  「那還有其他更配角點的人物,為什麼不演那些?有不少路人甲啊,戲份還更少……」

  「那些體現不出演技。」

  「……」

  **

  不管如何,最終陸詢和錢唯面試了男配和女配的角色,李琳琳雖然面試了女主角的角色,但因為她的形象問題,落選了。

  李琳琳自然很沮喪:「我就說了,我這樣胖,是得不到什麼角色的。」

  陸詢卻一點不著急,他看了一眼話劇社負責人,指了指李琳琳:「我們都是陪朋友來參加的,如果她不能演,我們那也不參加了。」

  話劇社的負責人本想大幹一場,好好排練這個話劇,去參加學校年末的新年晚會,好不容易來了陸詢一行顏值線上的試鏡人員,哪裡肯放過,尤其陸詢這種自帶流量和話題的校園偶像級人物,等於給他節省宣傳費了。

  他咬了咬牙:「行!」

  於是就這樣,最終大家彼此妥協,敲定錢川和劉詩韻演男女主,陸詢和錢唯演男女配,李琳琳演女主的閨蜜,也是個戲份不少的配角,這個角色對女主角的感情複雜,既有友情,又充滿嫉妒,在女配陷害女主時,明明覺察到但並沒有提醒女主,然而在女主真的深陷牢獄之災後,卻又只有她堅持探監,是個非常立體複雜的人物,表現空間很大,李琳琳看了也躍躍欲試。

  確定角色後,話劇社負責人就把各自涉及的劇本片段分發給了各人:「你們可以回去先研究下,平時活動室隨時來排練。」

  錢川拿到劇本十分得意:「啊哈哈哈哈,我是全劇大boss啊。」他眉飛色舞地盯著陸詢看了一眼,「詢哥,按照這個劇本,後面你還要上門來求我呢,啊哈哈哈,這劇情我都有點不好意思啊哈哈哈,詢哥這樣的形象,感覺真不應該求人啊,我其實很捨不得你演這種劇情呢,後面我還要對你各種奚落痛駡,到時候演到這裡,你可別怪我啊,我這個人一向比較入戲,要痛駡肯定就痛駡到底,但我是為了藝術獻身,我其實內心哪裡捨得那麼對你呀!」

  然而嘴上說著捨不得,錢川的語氣和表情完全暴露了他的內心,完全就是暗爽,大概是現實裡遇到陸詢只有吃癟的份,能在話劇裡扳回一城,錢川高興的都快有些小人得志了。

  劉詩韻翻了翻劇本,則難得露出點不好意思的神色:「這個……男女主怎麼有吻戲啊?怎麼還有好幾場啊,臺詞……也有點那個挑逗啊……」她問道,「能刪改嗎?」

  話劇社負責人搖了搖頭:「不行,這幾場男女主互訴衷腸的戲可是他倆關係遞進到高潮的精髓,絕對不能刪。」他盯著錢川和劉詩韻看了幾眼,「而且你們不是小情侶嗎?我看你倆當著我的面都眉來眼去好幾次了,不就在大家面前親個嘴兒的事,害羞啥啊!」

  劉詩韻還挺嘴硬:「你別胡說啊,我什麼時候和他眉來眼去了啊!現代人,說話要負責的啊!」

  她氣勢洶洶,然而這位話劇社負責人顯然也是個耿直的個性,遭遇強敵,不僅沒有示弱,還繼續不畏強-暴道:「我這個人從來不說謊的,就我剛才和你說話的這幾分鐘,他都已經偷偷瞄了你好幾眼了,而且開始他死活不肯演男主角,結果我說服你演女主角以後,他突然沒怎麼抵抗就同意了,你說說吧!你以為廣大群眾瞎啊!是不是?!「

  錢唯和陸詢作為廣大群眾,對劉詩韻和錢川投去了意味深長的目光。

  劉詩韻被看的有些臉紅,但她仍舊努力地轉移著話題:「你們先別說我,我這個吻戲,大不了借位就是了,錢唯和陸詢,你們的戲份裡可是有求婚的!實打實的啊!」

  「哎?」錢唯剛才只是隨便掃了兩眼劇本,並沒有細看,此刻被劉詩韻一說,她才仔細看了看劇本,竟然真的有求婚,男配角拋棄女主角以後便和惡毒女配在一起,並且深情求婚,這場求婚還是場大戲,要用男配女配你儂我儂來對照女主角正深陷牢獄之災的悲慘。

  錢唯細細看了幾頁臺詞,她看了眼陸詢,挺不好意思的:「剛才我都沒仔細看,這個求婚的臺詞……有點煽情啊,如果你不想演我們可以再換別的角色……」

  陸詢沉吟了片刻,才道:「不換了,畢竟我們是為了陪李琳琳的,必要時候犧牲一下也是應該的。」他說完,一張臉表情淡然,但頗有種為了大局犧牲的感覺。

  錢唯挺意外,她沒料到陸詢竟然有這麼關愛同學的一面……真是可歌可泣啊!

  一行人熱熱鬧鬧,最終也都接受了角色的安排,決定回去先讀完整個劇本,再出來排練,對於這個結果,最高興的莫過於李琳琳,她的一張臉通紅,握著劇本像是握著一張百萬支票一般激動,看得出來,除去因為家庭原因造成的人格障礙外,在骨子裡,她對演戲是有興趣的,以往因為胖並且行為奇葩,大家多少都孤立她,這是她第一次融合在集體裡,沒有人過分關注她,但也沒有忽視她,她第一次體會到這種平凡的快樂,心裡充滿了感動。

  ******

  讓錢唯十分意外的,線上法律諮詢平臺竟然比她想像的發展更快,僅僅短短幾天,陸詢多管齊下的宣傳方案操作下,平臺的注冊客戶竟然每天直線暴漲那個,而因為錢唯的後續服務也十分專業熱心,第一批「吃螃蟹的人」從最初的觀望到「反正不要錢,試試就試試」,最終成功用最低的成本獲得了法律諮詢服務,解決了現實問題,這第一批客戶,於是便成了錢唯網站的活招牌,已經嘗試過網站得到了甜頭的人,自然而然向周圍的親戚朋友告知了這一平臺,再配合著幾個法學院普法活動時的一同宣傳,竟然有越來越多人願意使用起這個線上法律諮詢平臺來。

  這個創業計畫方案推進的比錢唯想的都更快,錢唯和陸詢還沒主動出擊去找合作律所,竟然就已經有一家律所伸出了橄欖枝。

  陸詢與對方的一位合夥人約好了時間,便和錢唯一同前往。

  因為是一次戰略合作會談,錢唯與陸詢都穿了正裝,錢唯坐在陸詢身邊,不自覺就想多看對方兩眼。她見識過28歲的陸詢身穿正裝一臉禁欲的模樣,卻還是第一次見到19歲的他也穿上正裝,年輕的男孩子,身高腿長,身上筆挺的正裝讓他看起來褪去了青澀,然而那種青春的、年輕又生機勃勃的能量,還是不間斷地滲透了出來。

  真的很帥。

  「準備好了嗎?」

  在推門進入律所之前,陸詢捏了捏錢唯的手,雖然他一直鼓勵著錢唯,然而錢唯能感受到,即便是陸詢,此刻也多少是有些小緊張的,然而他從來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緒,表現出來的,永遠是那種生機蓬勃的自信和讓人忍不住信賴的穩重。

  這次兩人拜訪的律所是一家小型所,承接的都是訴訟類方向案件,接待兩人的合夥人也十分年輕。

  「我姓程,你們喊我程律師就可以。」

  做律師的人,都喜歡節約時間,不喜歡繞彎子,程律師很快就進入了正題,他對與線上法律諮詢網站建立戰略合作非常有興趣,聽完錢唯和陸詢對於平臺的規劃和目前經營狀況後,他便直接開始和陸詢談起了合作細節。

  都是辦實事的人,陸詢和程律師談的非常不錯,這麼幾來幾往,大家就確定了初步合作的計畫。

  談到最後,程律師得知錢唯和陸詢都還只是A大法學院大二學生,非常驚訝:「真沒想到你們兩位這麼年輕,竟然還是在校大學生,就已經這麼有頭腦了。」

  錢唯也問出了之前一直有疑問的問題:「我們網站雖然作為初創平臺來說發展勢頭不錯,但是也沒有到使用率很高覆蓋面很廣的程度,其實我還挺好奇程律師您是怎麼發現我們這個平臺的?」

  「這個啊,其實倒確實不是我發現的,是我們樓下另外一家律所發現的。」

  「哎?」錢唯想了想,有了點印象,「剛才在寫字樓下大廳裡確實在水牌上看到了樓下還有家律所,好像叫『瑞儀律師事務所』?」

  「對,就是瑞儀。」

  「既然他們也關注到了我們,那看來我們也可以順帶去拜訪一下他們,主動推薦一下我們的平臺,看看能不能合作呢。」

  程律師對此卻諱莫如深地搖了搖頭:「他們家可不是你們的目標合作夥伴,甚至不僅不可能合作,還是競爭對手。」

  陸詢也有些意外:「這話怎麼說?」

  「你們還沒工作可能不清楚,但律師事務所,尤其是像我這樣的小型律所裡,並不是所有小律所都真的致力於好好提供法律服務的,有些小律所,就是一些訟棍集合起來創辦的,有些律師也不是真的兢兢業業在提供法律服務,他們更像是投機主義者,尤其做訴訟這塊的,吃完原告吃被告,他們並不致力於給客戶解決問題,而是想著辦法利用客戶不懂法律的弱勢,騙他們一步步購買並不需要的法律服務。」程律師喝了口茶,「我舉個例子,比如瑞儀之前接了一個借款糾紛案,出借人在年初給借款人借了十萬塊錢,但是因為直接給了對方現金,沒有任何的轉帳記錄,兩人因為關係好也沒簽借條,更沒有任何語音之類的口頭證據佐證,現在出借人想問借款人要回自己的錢,找到了瑞儀,你們猜猜瑞儀給了他什麼法律建議?」

  「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存在借款的話,這樣的案件原告無法舉證,就要承擔舉證缺失的不利後果,也就是說,如果去起訴,原告的要求對方還錢的主張法院也基本無法支持。所以最好的辦法是原告先與被告協商,不要打草驚蛇,儘量讓被告簽下書面的借款協議,這樣再去起訴才比較好。」

  對於錢唯的回答,程律師贊同地點了點頭:「是,這一個法學院大學生都知道的操作,瑞儀卻對這位出借人說,直接聘請瑞儀的律師替他起訴討回錢款。」

  陸詢頓了頓,立刻就反應了過來:「瑞儀的律師肯定知道這樣的案件沒有任何起訴的意義,但卻攛掇出借人起訴,恐怕是為了賺訴訟案件的律師代理費吧?一旦起訴,就可以按照標的額十萬收費,這比單純的回復對方一個法律意見能賺的錢多多了。」

  「是,就是如此。」程律師點了點頭,「這位出借人起訴後果然得到了不利的判決,這之後才反應過來,再通過朋友介紹來找了我。但這不是一起孤例,瑞儀的操作就是這樣的,他們並不在乎客戶的利益,他們只想要賺最多的律師費,能訛一筆是一筆,不像律師,反而像是急功近利的商人。」說到此,程律師的語氣也非常憤慨,「現在社會上很多人對律師沒有好印象,就因為有瑞儀這樣的律師敗壞了我們的形象。」

  「他們這樣的律所,並不把時間花到如何提高自己業務能力上,而是想盡辦法利用低端消費人群不懂法律的弱點,對他們狠宰,而你們辦理的平臺,卻讓很多他們的潛在客戶,能夠直接在平臺上進行免費或者低收費的專業諮詢,比如剛才那個案件裡的出借人,如果他能早點發現你們平臺,先在你們平臺上詢問這種情況下的處理對策,就絕對不會被騙著去做無謂的起訴。」

  陸詢明白了程律師想說的話:「所以,我們這個平臺的辦理,讓他們這些坑蒙拐騙式的法律服務沒有了立足之地,我們平臺影響力越大,越來越多的人使用,他們可以賺黑心錢的空間就越小,所以他們不僅不可能和我們成為合作夥伴,反而會視我們為眼中釘,是這樣嗎?」

  「年輕人思維就是快。」程律師顯然對陸詢非常看好,「就是這個道理,我之所以知道你們平臺,是因為有天在電梯裡聽到瑞儀的幾個混子律師在痛駡你們,說因為你們這個平臺,已經導致他們壞了好幾起到手的案子,咬牙切齒的很呢。」

  三個人又聊了些別的,程律師看了看時間:「半小時以後我約了個客戶,反正你們有我名片,關於合作有任何需要聯繫的都可以給我寫郵件,現在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可惜我這廟小,否則我肯定要把你們兩個挖進我的律所來。」

第七十八章

  雖然錢唯和陸詢還只是大學在校生,但程律師對待這次合作顯然非常鄭重也有誠意,他堅持送錢唯和陸詢下了樓。

  然而剛到樓下,錢唯就被寫字樓門口巨大的橫幅給嚇到了。

  拉橫幅的是幾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臉上充滿了無助和憤慨。

  「瑞儀律所騙子律師王岳,沒有職業道德,騙人錢財!」

  橫幅上赫然一行大字,而因為在寫字樓門口拉橫幅會影響到整棟樓內其餘公司的形象,大樓保安在與這幾個中年人交涉,然而沒過一會兒,這幾個維權的中年人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怒火燒的更旺了。

  他們對路過的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怒吼起來:「王岳!把我們的錢還給我們!你那時候說官司一定能贏,給我們各種保證,結果呢!輸的一塌糊塗!你把我們的律師費賠給我們!」

  錢唯循著聲音看向那個西裝男,對方還很年輕,三十來歲的模樣,頂著一個大背頭,戴著副眼鏡,顯得油膩精明,他正好經過大門,此刻正目不斜視地往電梯口走,顯然他想努力對那維權的橫幅視而不見。

  維權的其中一個中年人終於突破了保安的攔截,朝著王岳跑去,他死死拽住了王岳的手,聲音已經帶了哀求:「你把錢還我!那是我要給我女兒留下的大學學費啊!不是你和我說能贏嗎?我現在也不在意贏還是輸了,你把律師費還給我。」

  王岳卻狠狠甩開了對方的手:「我什麼時候和你保證過我能贏了?」

  「你第一次接待我的時候不是就這麼說了嗎?還說不贏的話不收我律師費啊!那現在輸了,你把我交的一萬塊律師費還給我!我們家真的不能少這個錢。」

  「任何一個律師都不能保證一個官司一定輸還是一定贏的,我怎麼可能做這種保證?本來起訴的結果就都看法官怎麼認定事實適用法律,我這些可是一早就和你們說過的,你們現在空口污蔑我允諾你們一定會贏,那也拿出證據來啊!你們有錄音嗎?」

  那中年人被氣得渾身顫抖:「我怎麼會想到錄音,可你明明就是那麼說的……」

  王岳聳聳肩膀:「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啊,你這樣空口無憑的,想怎麼污蔑都可以,什麼『贏不了退還律師費』,這種事聞所未聞,我這可有咱們律師聘用協議的白紙黑字啊,上面可說了,案子都是有敗訴風險的,但我提供了專業法律服務,這就是要收費的,律師費不進行退還,寫的清清楚楚的,一式兩份,你那也有一份,自己回家好好看看。」

  那中年人只是個沒有法律專業知識的普通人,完全不懂得口頭的承諾如果沒有字句或者錄音佐證,根本是沒法證明,而很多普通人也往往在生活中忽視了合同的效力,根本不細看,就隨手簽訂了合同。

  最終的結果自然是維權無能,在幾個保安的再次攔截下,王岳非常瀟灑地順了順頭髮,就準備走進電梯,在進去之前,他的餘光看到了站在門口的程律師,兩人顯然並不對路,他看了程律師一眼,連帶著分了點目光給錢唯和陸詢,然後就頗為挑釁地笑笑走了。

  程律師臉上露出嫌惡的表情,但對此,也只能無奈地歎了口氣,他又關照了錢唯和陸詢兩句,才和他們禮貌地告辭。

  那幾個維權無門的中年人已經被保安請出了大樓,此刻站在門外,雖然還舉著橫幅,然而臉上去都是茫然,錢沒有了,怎麼也追不回來了。

  回學校的路上,錢唯還義憤填膺:「真是最怕流氓有文化,他這算律師嗎?簡直就是流氓行徑啊!他的法律學到哪裡去了,一點沒有理解到法律公平正義的原則嗎?而且竟然臉皮這麼厚!簡直是法律圈的恥辱!」錢唯拉了拉陸詢的袖子,心中非常澎湃激昂,「陸詢,我們一定要把網站給辦好!把平臺推廣開來,讓更多人能夠享受到這個公益性質的線上法律服務,至少不用受王岳這類人的矇騙。我相信平臺發展越好,這些低端流氓律所就越是沒有生存的空間,收費高、業務能力差、矇騙客戶,早晚全部倒閉!」

  *****

  因為這個插曲,錢唯對自己的創業計畫更上心了,恨不得一天24小時都投入在平臺上,直到被劉詩韻提醒。

  「錢唯,你和陸詢那段戲排練得怎麼樣了?等過兩天我們要不一起連起來從頭到位排練一遍?」

  因為大家平時都挺忙,不可能每次都把劇組全體一起叫上排練,所以最後按照戲份分成了幾個小組,大家先兩三個人一組把涉及到各自對手戲的部分排練了,最後再找個時間集中起來把涉及所有人的戲份排練一遍,然後再從頭到尾過一遍整個話劇。

  劉詩韻這一次對話劇活動十分上心,錢唯和陸詢把時間花在創業上時,劉詩韻則很認真的每天都出去排練了,雖然有不少戲份是她和李琳琳的,但更多時候,是她和錢川兩個人的對手戲,而每次劉詩韻雖然極力遮掩,但錢唯都能嗅到空氣裡那種春心萌動的味道。

  「反正我先去和錢川對戲了啊,你和陸詢也抓緊啊,雖然是配角,但你們也是有幾個關鍵戲份的。」

  錢唯看了看穿著運動寬鬆型休閒裝的劉詩韻,好奇道:「怎麼不穿你那條號稱『直男斬』的針織白裙子?你不是平時外出最喜歡穿那條裙了嗎?好像最近很久沒見你穿了,還有你的那些高跟鞋,也落灰很久了啊,而且你也沒化妝好久了。」

  劉詩韻撩了撩頭髮:「不穿了,以後都不穿了,我其實根本不喜歡穿裙子和高跟鞋,這個大冬天的,穿裙子雖然好看,可腿冷啊,我都怕以後老了得老寒腿;高跟鞋就更別說了,每次穿了和踩高蹺似的,走路姿勢都不自然了,都不能跑,一點不舒服。」劉詩韻叉著腰,雖然穿著運動服,純素顏,但錢唯總覺得她比任何一刻都光彩照人,「老子不伺候別人了,以後自己怎麼舒服怎麼來,我就是我,顏色不一樣的煙火!」

  「不是你說,這樣不穿裙子不化妝不穿高跟鞋,活得太粗糙了,正常男人都不會喜歡?」

  「我劉詩韻這麼有錢,要男人喜歡幹什麼!」劉詩韻哈哈哈笑起來,「我每天看著我的銀行存款就能笑醒,我想通了,我這麼富,應該別人叫我爸爸,為什麼我還要想著怎麼去取悅和討好別人啊,去他們的吧,看不慣我,就忍著,沒有男人喜歡我,我就自己喜歡我自己,反正爸爸有錢,我們有錢人是絕對不會孤老終生的,大不了老了包養一個小狼狗,美滋滋!」她頓了頓,又補充道,「而且沒准就有人吃我這一款呢?我不是普通人,我是個特別的人,所以也必須是一個特別的男人才配得上我,正常的男人看不上我,我還看不上他們呢。我不想偽裝了,真正的愛情不會需要偽裝,而是可以大膽地做自己。」

  劉詩韻說完,又爽朗地大笑了三聲在推門離開,錢唯忍不住也笑了。

  真好,劉詩韻又變回了無時不刻不自信的她,或許她沒有發現,這樣的她簡直像是個不停放光的小太陽,溫暖、熱情、率真,充滿親和力,讓人不自覺看向她想向她靠近。

  錢唯沒有點破,然而她也清楚地意識到了錢川那種不時去追隨劉詩韻的目光,這兩個人就算現在還不時會鬥嘴,然而鬥嘴中自然伴隨著一種讓人無法插足的氛圍,這兩個人之間正發生著一些奇妙的化學反應。

  ******

  但劉詩韻的一番話確實提醒了錢唯,她叫上了陸詢,準備一起去話劇社的活動室內排練一下兩個人的對手戲。

  然而兩人推開活動室的門一看,裡面一個人也沒有,錢唯有點狐疑:「劉詩韻這傢伙剛走沒多久啊,說是來活動室和錢川排練了,結果人呢?」她掏出手機,「要不我來問問他們在哪兒。」

  陸詢卻抽走了她的手機:「劉詩韻和錢川明顯在一起,只是不在排練。」

  錢唯愣了愣才反應過來。

  「更何況我也不希望他們在。」陸詢進了門,便隨手把活動室鎖了,「這樣就只有我們兩個人了。」

  「哎?那鎖門幹嗎?」

  陸詢一本正經道:「今天要排練的好幾場戲臺詞都挺羞恥的,萬一我正好在和你對戲的時候,有人突然衝進來看到了,實在太破壞我的形象了,只要門不鎖,我就擔心會有人進來,我就沒法入戲,不能把自己的演技發揮到最好的狀態。」

  「好吧……」

  「那來演吧。」

  錢唯翻了翻劇本:「我們的戲份一共有十幾場,今天下午時間有限,要不先挑重點的幾場先排練?」

  「嗯。」陸詢點了點頭,隨即攤開了自己的劇本,上面已經用螢光筆做了標記,「我已經篩選好了,這幾場比較重頭戲,我們先來。」

  錢唯接過來看了看:「哎?這臺詞怎麼都這麼肉麻……什麼『好想親你一百次』,『你親親我好嗎』……」

  陸詢劃出的第一個場景裡,此刻的男配角還沉浸在對女主角的感情中,因此作為惡毒女配角的錢唯需要對男配角極盡勾引挑逗,說的臺詞各種簡單粗暴,錢唯看著臺詞,有點臉紅:「這種話怎麼說得出口啊……」

  「要不這個場景先過,先換下一個場景,等我進入點狀態再回頭對這段戲。」然而當錢唯翻到陸詢劃出的下一個標記場景,又有點傻眼,竟然又是一段男配角和女配角打情罵俏的戲,她再翻,下一場還是調-情戲。

  「陸詢!你是把劇本裡臺詞羞恥的戲全部用螢光筆標記了嗎?!」

  陸詢表情鎮定,語氣更是義正言辭:「你知道演員除了演技外,演戲時候最大的挑戰是什麼嗎?就是臺詞了。很多演員都會死在背臺詞上,有些臺詞太長太拗口了,我挑選出的這幾場戲,正因為臺詞太羞恥肉麻,平時生活中很少會這麼用,很難記,所以演出的難度也比較大,我們時間有限,自然要從難度大的戲開始排練,先搞定這些難的,之後簡單的隨便對一下臺詞就行了。」

  「……」錢唯心想,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幸好錢唯往後又翻了好幾場,終於見到了一場臺詞稍微沒那麼羞恥的戲。

  「要不就先這場吧!」

  陸詢看了一眼,咳了咳,一本正經道:「這場戲我覺得張力不如其餘足,不能先換別的場景嗎?」

  錢唯很堅持:「不行,這場!沒得商量!」

  陸詢雖然有些不滿,但最終抿了抿唇,接受了先排練這場戲。

  這場戲是男配角和女配角感情漸入佳境進入熱戀期的一個場景,兩人依偎在男配角家的沙發上,互相喂著零食,一邊討論著最新的電視劇說著情話。

  「那我們先把臺詞對一下。」錢唯咳了咳,拿起了劇本。

  她念起了讓人牙酸的臺詞:「阿恒,你說這個電視劇裡,為什麼太堅強的女孩子沒有人疼呢?」

  陸詢的臉色有些微紅,然而竟然還能語氣十分鎮定地念著矯揉造作的臺詞:「如果是你的話,我一定會看穿你的逞強來疼你的。」

  「……」

  迎著錢唯複雜的目光,陸詢輕輕地看了她一眼,用眼神催促著她繼續。

  錢唯只能繼續扭轉情緒入戲道:「如果是對著你,我一定沒辦法堅強。」

  「為什麼?」

  「因為面對你,就不自覺想依賴,不自覺會變得軟弱,好像那些鎧甲在你面前都會自動解除。」

  克服了最初的羞恥感,繼續照著臺詞,錢唯好像慢慢地也進入了角色。

  兩個人終於一本正經地對起戲來。

  ……

  「所以你有多喜歡我呢?」

  陸詢沉默了片刻,才盯著錢唯的眼睛道:「很喜歡,喜歡到睡前一定要聽你說晚安才能安心;喜歡到每天做夢都想夢到你;喜歡到每天清晨都會早早就自然醒,因為這樣就可以早點去見你,喜歡到第一次為了另一個人快忘記了自我。」

  錢唯愣了愣,她低頭又確認地看了一遍劇本:「哎?這一段劇本上沒有啊……你……」

  她的話還沒說完,嘴唇上就傳來了陸詢唇瓣微涼的溫度。

  「不是臺詞。」他親了親錢唯,樣子有些狼狽的尷尬,「對不起,看到你就忘記了在演戲這回事。」

第七十九章

  之後的對戲中,陸詢又忍不住犯規了幾次,這天下午的排練效率可想而知。

  第二天,錢唯便不得不又和陸詢繼續對戲,兩個人磕磕巴巴念著那些甜蜜到尷尬的臺詞,竟然也有別樣的樂趣,中間錢唯笑場了好幾次,陸詢每次都不得不停下來等她收拾好情緒繼續入戲,那樣子有點無奈,但又樂在其中的模樣,兩個人在一起,就算念這麼無厘頭的臺詞,演著別人故事裡的配角,但錢唯知道,在陸詢的故事,自己永遠是主角。

  「那今天就到這裡吧。」陸詢翻了翻劇本,「只剩下最後一場求婚戲了,等下周再排這場戲好了。」

  「對了,這週末別忘了。」說完了話劇的事,陸詢狀若不經意地提起了話題。

  錢唯假意驚訝疑惑道:「週末要幹什麼?是要商量平臺目前的流量問題嗎?」

  陸詢明明在意的要死,但一張臉上還保持著泰山崩於眼前而不動的姿態:「上次在我家不是說過嗎?」

  錢唯卻故意繼續裝傻道:「恩?什麼事啊?我不記得了哎。」

  陸詢這下終於有些繃不住了:「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邀請女生去我家裡,你竟然忘了?」

  看到陸詢那張臉終於破功,錢唯才忍不住哈哈哈笑起來,也是這時,陸詢才意識到自己被她騙了,小騙子明明心裡記得清清楚楚,卻還估計謊稱忘記了來逗陸詢。

  錢唯一邊笑一邊點頭:「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從你邀請我的時候就開始緊張了,也早就挑選好送給你爸爸媽媽的禮物啦。」

  這下陸詢的神色才終於緩和,大概為了維持形象,他裝模作樣地轉移了話題:「說起網站來,自從上次改版以後,流量增長非常快,另外還有個好消息要和你分享。」

  「嗯?什麼好消息?」

  「我們A大法學院作為第一個與平臺合作的『法律診所』,已經從平臺接到了兩個案子。」

  錢唯有些小激動:「那可真是太棒了!我聽說我們院的『法律診所』有公益資金,那就有兩個人至少能得到免費的法律援助了,一旦這兩個案子能成功,我們可以宣傳一波,把它們作為案例推廣,之後在客戶和學校間影響都能擴大!」

  「我還沒說完。」陸詢笑著拍了拍錢唯的頭,「好消息還不止這些,這兩個案子的當事人,其中一個本來都已經接洽了瑞儀律所了,就快要和那律所簽訂聘用協定了,結果身邊正好有聽過我們網站的親戚向他們推薦了我們,因為線上諮詢是免費的,抱著試一試的態度使用了平臺,結果在本客服的專業建議下,認清了騙子律所,避免了被他們坑錢,選擇和我們合作了。」

  錢唯簡直大為振奮:「真是太好了!客服小哥你真的很棒棒了!那另一個呢?」

  「你還記得那天我們在瑞儀律所樓下維權的幾個中年人嗎?」聽到錢唯的誇獎,陸詢顯然十分受用的模樣,他笑笑,「他們在程律師的建議下也找到了我們平臺,雖然有些證據沒有錄音保存,但是還有一部分短信聊天記錄,整理好這些記錄和前因後果,已經足夠向律協和司法局投訴王岳了。而且這幾個中年人甚至還找到了王岳其餘的受害者,大家準備把各自上當的過程整理出來一起投訴,恐怕面對這麼多投訴,王岳都有被吊銷執照的風險了。除此之外,我們的平臺上也新建立了一個行業黑名單板塊,對王岳和瑞儀這樣的律所,由受害當事人自行貼出進行曝光,提醒其餘用戶避免上當,帖子一發,才發現原來受過王岳欺騙的還有更多人。」

  錢唯聽完,十分解氣:「就算不能吊銷王岳的律師執照,他這個性質,至少也能給他停止執業三個月以上一年以下的處罰了,該!」

  「沒錯。」

  這一刻,錢唯只覺得,自己和陸詢的努力沒有白費,她的心中像是被種下了一小粒火種,在陸詢的呵護下,如今這星星之火,已經有了燎原的趨勢,她創建這個平臺的初衷和目標,都在緩慢卻堅定地實現著。

  ******

  等終於到了周日陸詢和錢唯約定帶錢唯見家人的日子,從早上開始,錢唯就緊張的沒睡著,她早早起來不停試穿了好幾套衣服,最終才選定了一套中規中矩的,這才下了樓。

  陸詢早就在樓下等,兩個人看向對方,有些既害羞又溫情的感覺,雖然是去做客,但兩個人彼此心照不宣地覺得,頗有點去見家長的意味。

  只可惜因為最近A大門口那條路在整修,通行不便,因此很多計程車都選擇避開了這一擁堵難行的路段,錢唯和陸詢在A大門口等了許久,也沒能打到車,陸詢看了眼時間,不得不改成乘坐公共交通工具。

  「先做地鐵,到翠靈路站下了以後換乘23路公車,再坐三站就到我家社區門口了。」

  週末A大學生出行人數多,地鐵裡也鼓鼓囊囊擠滿了人,在擁擠中,錢唯眼尖地看到了陸詢包裡露出來的鋼琴譜的一角。

  她好奇地湊上去:「這是什麼曲子?」

  陸詢卻難得鎮定裡帶了一點緊張,他飛速地把琴譜塞回了包裡:「沒什麼。」

  「所以我最近約你的時候你常常說有事是在練琴嗎?」

  陸詢原本想盡可能轉移話題,然而他最終在錢唯的亮晶晶的眼神裡敗下陣來,他的臉有些微微的紅,「嗯。」

  「是你要在年末的新年晚會上彈鋼琴嗎?我聽說新年晚會的節目不夠,所所以各種發動會樂器的同學去報名參加了,所以你要在全校面前演奏鋼琴了嗎?」

  「不是。」陸詢側開了頭,「今天你去我家裡,就想著趁機彈給你聽。」

  他說完,又盯著錢唯的眼睛:「我在學鋼琴的時候就發過誓,我的鋼琴隻彈給我喜歡的人聽,只給我愛的人演奏。」

  「哎?」錢唯想,情話說的倒是挺溜,你28歲時候還給只是普通同事關係的我演奏過呢。不過有什麼關係,只給愛的人演奏,光是聽這句話就夠了。愛一個人,就是明知他說的話只是為了討你開心,並不一定真的是真的,但也不自覺就覺得真的非常開心。

  「不過很久沒碰鋼琴了,雖然最近有找時間儘量練琴,但待會彈奏的時候不一定是我的最高水準。」陸詢一本正經地做著解釋,「我能彈得更好的,不信的話你可以多來我家聽聽。」

  錢唯眯著眼睛笑了:「好。」

  兩個人就這樣在擁擠的車廂裡晃蕩了好幾站,又轉了公交,終於最終到達了目的地。

  錢唯一下車,呼吸到新鮮空氣大鬆一口氣的同時,就覺得周邊的環境有些似曾相識,雖然街景多少有些變化,但錢唯總覺得自己是來過這兒的,陸詢家位於A市的郊區,周邊的環境十分雅致,背靠A市的一座小山脈。

  而跟著陸詢走著走著,錢唯越發覺得有種陌生卻熟悉的感覺,直到她站在「安瀾山莊」四個大字前,才終於恍然大悟。

  「你家就住在安瀾山莊?」

  陸詢點了點頭,有些意外:「怎麼了?」

  「你家附近是不是有個小寺廟,有一百多年歷史了,特別靈的?」

  陸詢愣了愣:「是有個小寺廟,確實是老建築,不過沒聽過什麼特別靈的說法,剛去年開始政府把我們這塊劃歸成了A市新區,為了引流和做點旅遊噱頭,所以才開始宣傳這個小寺廟許願非常靈的,最近漸漸來的人才稍微多了點。」

  這下輪到錢唯驚訝了:「哎?」

  「你想去看看嗎?雖然特別靈這種是噱頭,但這個寺廟周邊環境相當不錯,很有意境。」陸詢看了看手錶,「時間也還比較早,沒准現在就去我家,我爸媽還沒把家裡收拾停當呢,而且我在我家樓下的水產店裡訂了一批大閘蟹,正好要去取,你可以去寺廟看看順帶等我。」

  錢唯點了點頭,她的心裡有些疑惑,總覺得冥冥之中有些千絲萬縷的線索正在凝聚成一張完整的拼圖,她朝著安瀾山莊那條上山的小路走去,沒多久,那座熟悉的小寺廟就又一次出現在了她的眼前,陸詢說的沒錯,大概真是因為剛開始宣傳這小寺廟的靈光,此刻寺廟裡的人非常少,完全沒有錢唯上輩子去時需要排隊許願的盛況。

  錢唯站在寺廟中的神明雕塑下,雙手合十,就算此刻知道了這座寺廟靈光不過是宣傳的手腕,但錢唯仍舊在內心虔誠地許願。人們許願,也並非真的把希望全部寄託在神明身上,有時候只是為了表達自己做某件事的決心或是美好的祝願。

  不管是什麼樣的原因,自己能有這第二次的人生,都是命運的饋贈,錢唯虔誠地感激著冥冥之中的上蒼,同時,她也牽掛著另一個人生裡的一切,她不知道19歲的人生和28歲的人生,是不是平行的兩個世界,在19歲的世界裡,她收穫了愛情、友情、親情,擁有了想為之奮鬥的目標;而在28歲的世界裡,雖然她已經死了,那陸詢呢?陸詢會有什麼樣的人生軌跡?

  「不管如何,如果有平行世界,只希望陸詢也能幸福,希望他有一個人愛,也愛著一個人。」錢唯在內心補充道,就算那個人不是自己。

  雖然光是想想這個設想心中就有些酸澀,但愛一個人,會希望他幸福,錢唯不希望28歲的陸詢一直孤單的一個人,他是那麼溫柔,那麼英俊,那麼讓人不可自拔,他的眼神、他的話語、他關於未來的抱負、他的快樂和煩惱,都值得一個很好的人擁有。

  ******

  從小寺廟出來走的是另一條路,錢唯低頭走著,因為上輩子的前車之鑒,她走的小心翼翼,再也不敢一邊看手機了,十分巧合的,小寺廟的外面竟然還真的又一次在施工,大約因為要把小寺廟宣傳成一個景點,外面的路正在翻新,挖出了一個深深的施工管道坑,不過令錢唯非常欣慰的是,這一次,這個施工坑的週邊都用顯著的警戒線圍了起來,並且豎有十分明顯的標示。

  錢唯鬆了一口氣,當她抬起頭,才看到在不遠處的對面,陸詢拎著一箱大閘蟹,已經在路口等她,錢唯朝他揮了揮手,加快了朝陸詢走去的腳步。

  然而就在錢唯剛走到施工坑邊上的時候,從她身後突然衝出來了一個人,在錢唯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之際,對方伸出手,用力就把她往施工坑裡推去,錢唯在跌落之際倉皇回頭,只來得及看清一張戴著口罩和帽子的臉,她記得帽子下那雙精明油膩的眼睛,是王岳。

  這雙眼睛的主人怨毒又帶了點報復快感般地看了錢唯一眼,便轉身跑了。

  「錢唯!」

  耳邊響起的是陸詢撕心裂肺般的喊聲,然而錢唯已經無暇顧及了,她重重地摔進了坑底,她想再睜開眼睛看一眼她的陸詢,可一切都是徒勞,在劇痛中,她的世界徹底陷入了黑暗和死寂。

第八十章

  錢唯是在一陣儀器滴滴滴平穩而和緩的監控聲中蘇醒的,她只覺得嗓子幹啞,頭疼欲裂,渾身似乎像老舊的儀器重新投入使用一般,緩了片刻,她才終於找回了身體的控制權,她輕輕動了動手指,才發現有個人正把頭靠在自己手邊的床側上,大概是疲勞至極,對方已經睡著了。

  然而自己只是如此輕微的動作,對方就驚醒了。

  「錢唯?你醒了!」入耳的是陸詢那低沉的嗓音,帶了點沙啞,他顯然昨晚並沒有休息好,然而此刻見錢唯醒了,他喜怒不形於色的臉上,也露出了狂喜般的神情,尤其是那雙眼睛,像是被點亮了一般,從剛才的睡意惺忪,一下子就變得清明起來。

  錢唯本來內心充滿著不安,但此刻一聽到陸詢的聲音,總覺得就放下心來,她下意識地就看向陸詢:「陸詢……」

  可惜這一細看下,錢唯嚇了一跳,雖然眼神明亮,但陸詢的臉色差極了,白皙的臉上掛著兩個深沉的黑眼圈,他穿著正裝,但平日裡一絲不苟的衣領卻有些歪歪斜斜,領帶被拉鬆了,就那麼隨意地掛在領口,這對平日注重形象的陸詢而言,簡直是根本不會發生的事,而最讓錢唯震驚卻是——

  「陸詢?我摔坑裡以後昏過去了多久?難道我昏迷了好幾年?你,你這……」錢唯看著陸詢,驚愕道,「你怎麼現在老了這麼多?」

  這話一下去,陸詢那張臉果然馬上就不好看了。

  錢唯趕緊補救:「不不,不是老,是憔悴,憔悴!我理解你肯定是因為擔心我,但你這憔悴的也有點厲害啊,這乍一看你這臉都和二十七八了似的,不過沒事,你別急,回頭等我出院了給你買點面膜保養一下,男人,也要對自己好點啊!」

  可惜她的關心並沒有得到陸詢的認可,陸詢不僅沒有感謝錢唯,反而臉色驚愕,帶了點慌亂,他頓了頓,才緩和了神色,斟酌用詞道:「錢唯,我就是二十八歲。」

  錢唯:???

  陸詢眼神複雜:「你就昏了一周,沒關係,剛醒過來,可能還不清醒,我已經叫了醫生過來。」

  錢唯這下有點慌神了,她本以為自己醒來,還是19歲的世界,然而眼前的情況怎麼看怎麼不對,坐在她對面的,赫然是28歲的陸詢。

  錢唯心裡充滿了不安,她試探道:「你家住安瀾山莊是嗎?」

  陸詢愣了愣:「是,不過我早幾年就搬出來自己住了,現在我爸媽住那裡。」

  既然安瀾山莊的事是真的,那陸詢對19歲發生的事有印象嗎?那是真實發生的嗎?還是19歲的一切,都只是自己一個人穿越去了平行的時空?甚至只是自己昏迷時的一個夢?

  「阿恒,你說這個電視劇裡,為什麼太堅強的女孩子沒有人疼呢?」

  錢唯想了想,決定咬牙念一句話劇裡酸溜溜的臺詞,如果陸詢記得,那麼聽到這句話,就知道這是19歲彼此之間的暗號了。

  然而對面的陸詢只是繼續臉色莫測而複雜地看著錢唯:「你是工作途中摔進的坑裡,算是工傷,我會對你負責到底的,治療費的事你不用擔心。」

  錢唯不死心地又念了一句:「為你癡為你狂為你哐哐撞大牆?」

  陸詢抿了抿嘴唇:「你上次的休假計畫,我批准了。」

  錢唯還不死心:「全套888包夜?」

  陸詢的臉色已經有些難看了,但他忍了忍,沒發作,冷冷地道:「高科機電收購案,我同意你加入。」

  錢唯想,看來心中最壞的預感又靈驗了……但她還是垂死掙扎地問道:「五千一晚的公-狗-腰?」

  陸詢這下臉完全黑了:「錢唯,你有沒有聽過見好就收,適合而止?」

  「……」

  錢唯這下徹底絕望了,眼前站著的,確實是她那位冷若冰霜28歲高齡的老闆,如假包換。

  雖然心裡是複雜的失落和難過,但錢唯也立刻收拾好了情緒,她看了看病房四周:「所以這間VIP病房?」

  「我包了。」

  「那不豎警示標誌害得我掉進坑裡的那個施工單位?」

  「我已經收集好材料起訴了,目前對方提出了50萬的和解賠償金方案,但我沒同意,我會繼續起訴。」

  錢唯摸了摸下巴:「50萬其實也還行……要不我們就勉為其難同意了吧,畢竟走訴訟流程,一審二審,等我最終拿到錢,沒准都一年後了。」

  「錢唯,有點出息。」陸詢的語氣不容置喙,他側開了頭,「這種置公共安全於不顧的企業,就算賠償1000萬,我也不會同意和解。

  這果然是陸詢的風格了……

  然而錢唯還想說什麼,突然便有一群醫生風風火火地衝了進來,各路人馬就這麼給錢唯上了各種檢查,搗鼓了大半天,一個年紀最大帶隊的男醫生才下結論似的開了口。

  「各項身體指標正常,但因為摔的時候她是頭著地的,大腦方面可能有點損傷,記憶會比較混亂一點,這也是正常的,恢復恢復就好了,畢竟語言功能等等都沒受到影響,出院回家後好好靜養,觀察一陣,有問題的話及時就醫。」他朝陸詢笑笑,「這次我們的治療方案非常成功,就是後續可能……」

  陸詢站起身,打斷了醫生的話:「朱醫生,我們出去說。」

  而陸詢前腳剛走,錢川就後腳風風火火地衝了進來。

  「錢唯!你可算醒了!」錢川的眼圈竟然有點紅,「你知道嗎,你可嚇死我了!爸媽都差點急的昏過去,之前一直守著你死活不肯走,一定要等你醒過來,我怕他們倆身體吃不消,所以昨晚死活把他們送回家安頓好了,現在你醒了就好,我待會就接他們過來看你。」

  錢唯細細地看著錢川,28歲的他已經有了成熟男人的味道,不再是之前那個愣頭愣腦的傻小子了,在國外待久了,舉手投足間也相當紳士,不再毛躁,因為時差以及忙於工作,自從錢川出國後,錢唯和他之間的聯繫就少了,然而此刻再相見,錢唯才發現,血緣裡的親情是永遠不會變的,世事變幻時光荏苒,但錢川還是那個錢川。

  錢唯對他笑了笑:「我沒事,倒是你,放下手頭的生意飛過來,美國那邊的公司沒了你豈不是要一團亂?還剛度過最艱難的起步階段呢,你別急,那邊有事你趕緊飛回去。」

  錢川定居美國後創辦了一家體育圖片攝影公司,對體育賽事進行跟拍,並且主攻體育視覺行銷,旗下已經簽約了10來個專職攝影師和設計師,另外還與市場上大量優秀的兼職攝影師進行合作。

  錢川卻搖了搖頭:「不,我不回去了,這次準備整體把公司搬遷到國內。」他的樣子又仿佛回到了那個靦腆的大男孩,「經歷你這次事故,我是想明白了,事業再重要也比不過家人,爸媽年紀也大了,你又孤身一個人打拼,我作為家裡唯一的男壯丁,應該擔起責任,照顧好你們。」他抓了抓頭,「而且我考察過了,國內目前體育娛樂市場這塊發展空間很大,涉獵的人少,我完全有可能成為這個領域最先吃螃蟹的帶頭人。」

  「錢唯!」

  錢川的話音剛落,劉詩韻那熟悉的大嗓門就傳了過來,人未到聲已至。

  「你可終於醒了!」劉詩韻進了門,放下花束,神情激動,要不是顧忌錢唯的身體,恨不得給錢唯個擁抱似的,「我就知道你一定會醒,你這傢伙一直有點狗屎運,不過你知道嗎,你可把我們嚇得夠嗆,尤其是陸詢,他大概是怕你這工傷要一去不復還,自己作為同學和老闆實在難辭其咎,這一周裡竟然什麼案子都沒有接,之前接的全部也移交給別人了,就這麼守著你守了一個禮拜,這剛才我看他在外面和醫生說話,朝他打了個招呼,我看他雖然表情挺鎮定的,但是手都在微微發抖,你這要是再不醒,他恐怕都要猝死了。」

  錢唯心下有些悸動:「他就那麼守著我,我昏迷的一個禮拜幾乎都沒睡?」

  劉詩韻點了點頭:「是啊。」她一邊說,一邊拿起水果刀,「我給你削個蘋果啊。」

  錢唯的心思又重新活絡了起來,她想,雖然19歲那些不論是夢還是平行世界的經歷,陸詢並不知道,但有沒有一種可能,或許冥冥之中自己經歷那些,是上天為了給錢唯一個啟示,陸詢對自己其實確實有那麼幾分意思?

  劉詩韻卻不知道錢唯肚子裡這些彎彎繞繞,她一邊削蘋果,一邊想起什麼似的非常憤怒道:「今天說起來我可真倒楣,開車來的路上我前面有個傻-逼,明明能過的綠燈,結果開得拖拖拉拉,害得我這個跟車的開到路口就變成紅燈了,還是個男司機,開了輛悍馬,車牌號裡還有個什麼13B,妥妥的一個二-逼,開車也開的和尿頻尿不盡似的,啊,對了,他也是開到醫院的,估計真的是來看前列腺的啊哈哈哈哈哈!」

  「你說誰看前列腺呢!」剛才一直沒說話的錢川坐不住了,他瞪著眼睛盯著劉詩韻,「我剛回國,A市這幾年修路修的我都不認識,開的慢很正常,你不要血口噴人!」

  劉詩韻看了兩眼錢川,恍然大悟道:「原來你就是那個二-逼前列腺男啊!」她轉頭詢問地望向錢唯,「錢唯,這誰啊?看著倒是怪眼熟的。」

  錢川出離憤怒了,他連剛才紳士穩重的形象都維護不下去了:「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什麼前列腺男?我的前列腺好得很!」

  「……」錢唯心想,雖然夢裡的事並沒有發生,但原本彼此不熟悉並且好幾年沒見了的錢川和劉詩韻,一旦有機會接觸,竟然還真的是這樣火星撞地球的死磕場景……

  錢唯被他倆聒噪的鬥嘴吵得捂住了耳朵:「靜一靜啊靜一靜,醫院不得喧嘩啊,注意下影響!」她看了眼劉詩韻,「對了,我手機呢?」

  劉詩韻瞪了錢川一眼,從抽屜裡幫錢唯拿出手機,遞給了她,然後又繼續和錢川掐架起來。

  錢唯也顧不上他倆,她心裡只想著一件事,那就是,在她掉進坑裡前陸詢給她發的短信,是什麼內容。相比短信,陸詢明明更喜歡打電話的,錢唯總覺得,那條短信裡,是不是有一些什麼內容。自己正因為低頭想看這條短信而掉進了坑裡,經歷了19歲的一切,那是不是冥冥之中,這條短信的內容就是解開一切謎題的關鍵?

  或許……或許會不會是陸詢扭捏的表白?會不會陸詢其實在長久的相處中,也有一點點喜歡自己?

  錢唯的心裡糅雜著巨大的期待和忐忑,她顫抖著解鎖了手機。

  「法律援助案,看了沒有?」

  九個大字就這樣映入了錢唯的眼簾,錢唯聽到自己身上火苗蹭蹭蹭往上冒的聲音。

  我可去你的吧陸詢!

  錢唯憤怒地想,我他-媽竟然就是為了看這條短信掉進了坑裡?!

  我可得忍住,打死老闆犯法!

第八十一章

  等錢唯三天後最終在各路親朋好友的探視簇擁下出院,她還有些雲裡霧裡的。陸詢給她批了一個月的休假,可錢唯在家裡待了一天就忍不了了,她只是昏迷了一周,感覺就快跟不上時代了。

  這一周裡,知名娛樂圈模範夫妻被爆出是形婚,大紅女歌手汪琳因鬱鬱症自-殺,十八線女演員李萌嫣突然逆行成了新晉影後爆紅……

  錢唯坐在辦公室裡,此時正是午休,她一邊翻著娛樂八卦,一邊吃驚不已,一周而已,世界感覺已經更新換了好幾代,連辦公室裡的實習生都換了好多新面孔。當然,唯一不變的是她們對陸詢的崇拜和愛慕。

  「陸律師真的是單身嗎?」

  「是的!我賄賂了行政部的姐姐,如假包換真的是單身,而且你看他一天到晚瘋狂加班,怎麼有時間去戀愛啊?」

  「可之前一兩周他都沒加班啊,人都找不太到,不是去約會了吧?」

  「你新來的,可能不知道,之前我們錢律師昏迷住院了,陸律師所以才放下了手頭所有工作,聽說他幾乎聯繫了全國上下所有腦科的專家。」小實習生的聲音充滿了崇敬,「真的是中國好老闆了,要是我昏迷了能得到陸律師這樣的關注,我寧可去醫院躺上一個月,沒准陸律師還對我日久生情了……」

  「你就繼續美吧你。」

  幾個小女生也就是大四的年紀,嘰嘰喳喳地聊著,青春飛揚毫無顧忌。

  錢唯聽著聽著,心裡就不是滋味,重新回到生活軌道已經幾天了,陸詢卻還是那個陸詢,不苟言笑,一臉性-冷-淡的模樣,能用一個字回答的事絕對不用兩個字,並且仿佛為了彌補之前錢唯昏迷那一周的工作量一般,最近的陸詢可謂是瘋狂加班,恨不得住在律所的模樣。

  錢唯心裡挺委屈,雖然陸詢又變回了高嶺之花,對自己也還是老態度,可錢唯卻習慣不了這種老相處模式了,每每望著他那樣英俊到過分的臉,她的心裡再也不能如過去那般心如止水了,不論是夢還是平行世界,和19歲的陸詢所經歷的一切都太鮮活了,就算知道自己單方面記憶裡19歲的陸詢或許只是自己的想像,但有些感覺,一旦蘇醒,就難以讓它沉睡。

  從前的錢唯對陸詢根本不敢肖想,陸詢太完美了,他太優秀了,優秀到讓人產生距離感,讓錢唯覺得他是天上的人,而站在地面上的自己只配仰望和跟隨他,她從沒有,也從敢想過和陸詢發生點什麼。

  然而19歲的這一場經歷,卻讓她真正的意識到了自己的內心,或許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她就用仰望和傾慕麻痹著自己,深埋下心底對陸詢的那份悸動,早就在遙遠的過去,在她都沒意識到的過去,自己已經開始不自覺地依賴陸詢,不自覺地把目光看向他……

  越想就越是忍不住,錢唯趁著午休給劉詩韻打了個電話,她咳了咳:「我最近看上個男的。」

  劉詩韻果然非常來勁:「錢唯啊錢唯,看不出啊,你這是要鐵樹開花啊!說說!長得帥嗎?多大了?身高體重三圍?家裡有錢嗎?父母健在嗎?他媽好處嗎?」

  「……」錢唯選擇性地忽略了劉詩韻的連珠炮,她清了清嗓子,「現在的問題是,他應該對我不來電,是我單相思,你說怎麼辦?」

  「追啊!」劉詩韻頗有種恨不得擼起袖子手把手教錢唯的語氣。

  「怎麼追?」錢唯有些扭捏,「我沒追過人。」

  「投其所好啊!他喜歡什麼你就給他呈現出什麼,每個男人內心都住著一個小孩子,你要滿足他內心小孩子的一面,他就怎麼都離不開你了!」戀愛專家劉詩韻雖然自己沒吃過豬肉,但卻分析的頭頭是道,「再好好想想他喜歡什麼類型的?一定別輕易表白,要撩-撥勾-引!表白了,你對他而言就沒有神秘感了,而且男人都賤,都喜歡自己主動狩獵,你要主動了,他反而就不珍惜你了,所以你就要慢慢地勾-引他,若有似無,讓他心癢難耐,最後誤以為是自己先喜歡上你來主動追求你,這下你就贏了!」

  「聽起來難度很高啊……」

  「其實還有一招必殺技,你想知道嗎?」

  錢唯挺心動:「是什麼?」

  「那就是用精湛的技術把對方睡服!但是你恐怕沒有這種技術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錢唯想,如果思想齷齪算是犯罪的話,劉詩韻恐怕已經是無期徒刑了。

  不過不管怎麼說,劉詩韻的這番話確實給了錢唯一定的啟發,既然陸詢家住在安瀾山莊是真的,那19歲的那些經歷裡,陸詢的愛好,是不是也是真的呢?

  「那麼也就是說,陸詢喜歡身材好、長相豔麗、眼睛漂亮的女生?」

  就在錢唯思緒紛飛之時,本來還在八卦的幾個實習生立刻鳥獸狀散開了。錢唯抬頭一看,才發現陸詢從外面見完客戶回來了,他還是一如既往表情寡淡冷然,身姿筆挺地走進了辦公室。

  錢唯想了想,決定做個行動派,說幹就幹,她把紮成馬尾的頭髮散了下來,用手攏了攏,掏出斬男色的口紅抹上,然後照了照鏡子,鏡子裡的自己竟然不僅沒顯得隨意,反而有種慵懶和不經意的美感,雖然在醫院躺了一周多,但錢唯的皮膚反而變得非常透白細膩,配上紅唇明眸,相當亮眼。

  錢唯從桌上隨手抽了一份材料掩人耳目,然後她想了想,咬了咬牙,把自己胸口白襯衫的扣子解開了兩顆,這才深吸了一口氣,敲響了陸詢辦公室的門。

  「進來。」

  錢唯推開門,陸詢果然頭也沒有抬,他正聚精會神地盯著手邊的一份案卷。

  直到錢唯咳了咳,他才抬起頭,見到是錢唯,有些意外,但至少放下了手頭的工作:「什麼事?」

  錢唯一時之間有些緊張,她剛才一門心思只想著見陸詢,根本忘記了想好個什麼藉口,幸而剛才隨手抓著一份檔,於是她手忙腳亂地看了一眼,正是出事故前陸詢給她的那個法律援助案。

  錢唯只能硬著頭皮隨口胡謅道:「就這個法律援助案,我之前因為住院耽誤了,現在手頭又堆積了其他客戶不少事,這個援助案我怕時間緊迫之下準備的不夠充分……」

  陸詢盯著錢唯的臉:「所以這個案子你看過了嗎?」

  錢唯只能胡亂點頭撒謊道:「恩,看過了。」她給自己留了條後路,「不過還沒仔細研究……」

  陸詢垂下了眼睛,沉默了很久,才道:「好,我知道了,這個法律援助案我會接手,交給我就好了,其餘客戶的事情如果時間來不及,也交給我就好,你先好好休息。」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陸詢仍舊那副面無表情的冷淡模樣,但錢唯總覺得他的情緒在一瞬間有些低落和錯愕,然而等錢唯再望向他,他那鎮定自若的模樣卻讓錢唯覺得剛才那一瞬絕對是因為光線變化產生的錯覺。

  算了,先不在乎這些不重要的細節!先幹正事!

  錢唯撩了撩頭髮,很希望陸詢發現自己今天打扮的特別之處,她特意假裝咳嗽般用手輕掩嘴角,咳了一陣,同時悄悄地動了動身體,挺起了胸,好讓自己的領口若影若現地呈現在陸詢面前。

  然而很可惜……

  「你怎麼突然咳嗽了?」

  「……」這不是重點好嗎陸詢!重點是我的嘴唇!我的髮型!我的胸!

  雖然內心充滿了咆哮,但錢唯只能強顏歡笑道:「可能有點感冒吧。」

  行吧,醉心工作的陸詢沒發現自己妝容衣著的小心機也就算了,關心一下自己的身體也行吧。錢唯自我安慰道,陸詢這樣的姿色竟然單身到28,畢竟是有相當實力的,也不能太過苛求對方,有關心自己的那份心就是好兆頭了。

  可惜……

  「那你出去吧。」

  錢唯:???她不解道,「你讓我出去?」

  陸詢皺了皺眉:「那不出去你還留在這裡幹什麼?留下來把感冒傳染給我嗎?」

  「……」

  好啊陸詢!你就繼續單身去吧!錢唯簡直氣到爆炸,她二話沒說,站起來轉身就準備往外走。

  「等等。」

  「嗯?」

  「出去之前把衣服扣子扣上。」

  「哎?」

  陸詢的頭低著看著自己手頭的案卷,並沒有看錢唯,但語氣有些不自然:「領口開太大了。」

  咦?

  陸詢把案卷往桌邊一放,盯著錢唯語氣不善道:「注意下形象,律師,講究的是專業,你把領口開那麼大幹嗎?需要把入所著裝守則抄一遍嗎?」

  錢唯心裡十分委屈,但嘴上辯解道:「我就有點熱,今天空調不給力。」

  「扣子全給我扣上。律師,講究的是端莊。」陸詢抿著嘴唇,然後他拿起了座機,撥了個內線,「叫行政部的小燕去和大樓物業交涉下,把空調開低點。」

  「……」

  於是一整個下午,錢唯在內心痛駡著陸詢,和其餘辦公區的同事們都縮在座位上瑟瑟發抖,陸詢是鐵了心讓自己把扣子全扣起來啊,這空調冷的還是人嗎?!

  想起19歲經歷的種種,錢唯簡直悲從中來,她此刻頗有種如此千辛萬苦歷經九九八十一難,卻竟然取了個假經的悲壯感!

第八十二章

  「劉詩韻,你說的辦法根本不管用。」錢唯一下班,就約了劉詩韻,此刻兩人坐在一間清吧裡,錢唯忍不住大吐苦水,「什麼辦法也不管用,人家根本是絕緣體。」

  劉詩韻也相當意外:「不是吧?難道真的要上我最後的大絕招?」

  錢唯白了她一眼:「可算了吧,還睡服呢?就算我脫了衣服往那一站,人家估計都不為所動,只會訓斥我有傷風化有辱斯文。」

  劉詩韻也震驚了:「這世界上除了陸詢竟然還有這種奇葩?!」

  「……」

  「等等!錢唯,你這個躲躲閃閃的眼神是怎麼回事?你……你不會說的這個男人,就是陸詢吧?!」

  「……」

  劉詩韻瞪大了眼睛:「錢唯,你怕不是摔坑裡摔壞了腦子吧!我承認陸詢看起來人格和肉體都很有魅力,但第一,你吃不到,第二,你就算吃了,不怕消化不良?」

  錢唯忍了忍,沒忍住:「我胃好得很,我消化得了。」

  「……」

  *****

  不管怎麼說,劉詩韻大驚小怪了一陣之後,終於接受了錢唯竟然看上了陸詢的這個設定。

  「錢唯,想聽真話嗎?」

  就在錢唯把自己對陸詢那點小心思選擇性地講給劉詩韻聽以後,劉詩韻語氣篤定道:「你完了。」

  錢唯:???

  「我真是沒想到,你竟然對陸詢有了這種非分之想。」劉詩韻嘖嘖道,「陸詢哎!誰也看不上的天山雪蓮陸詢!是誰給你的勇氣?梁靜茹嗎?」

  「……」

  「錢唯,你都是大難不死的人了,看待人生就更應該想開點了,你想啥不好要去想搞陸詢啊,他這種人,搞不上的,你有這個勁,當初都能考上清華北大了!我警告你啊,你現在已經遊走在失足的邊緣了!」劉詩韻想了想,給錢唯下了定論,「我看你八成是最近春心萌動,平時又成天加班,見不到別的異性,要我像你這樣,別說對著陸詢,怕是對著個公的癩□□都要愛上,所以我很理解你的心態,不過也別急!我爸朋友有個兒子,剛從國外回來,雖然比陸詢的姿色差了點,但人也周正,而且情趣正常!為人溫柔!你等著,過幾天我就安排你們見面!」

  兩個人又聊了點別的,劉詩韻正準備請錢唯第二攤去擼串,錢川就找上門來了。

  他在清吧裡探頭探腦,終於定位到了錢唯:「錢唯!可找著你了!」

  錢唯有些意外:「怎麼了?是家裡有什麼事?」

  「沒,就我看已經九點了,我來接你回家。」

  劉詩韻忍不住發出一聲嗤笑:「你以為錢唯才18啊?還有宵禁?九點鐘不回家就要寫檢討?和什麼朋友在一起要列個清單給你彙報?」

  自從上次在醫院之後,錢川和劉詩韻算是結下了梁子,此刻相見,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這兩個人之間又電光四射火光十足起來。

  「你這樣的獨生子女,當然體會不到我和錢唯之前的親情!而且這種個性,恐怕也沒有男朋友,你就算想大半夜有人來接有人關心你回家沒,恐怕也沒有。」錢川自然不甘示弱,「而我們錢唯不一樣,她可是有我保護的!」

  「我劉詩韻要是公開招聘男朋友,你信不信這個酒吧裡一半的男人都會來排隊?!倒是你,才絕對找不到女朋友!」

  錢川氣炸了:「我錢川會找不到女朋友?!憑什麼?」

  「憑你前列腺有問題啊!」

  最後錢唯只能充當和事老,好說歹說,才終於化解了錢川和劉詩韻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平日裡裝模作樣走知性美女風的劉詩韻,每次一見到錢川就徹底破功,而錢川見了劉詩韻,也是完全不顧平日塑造的穩重成熟形象,兩個人竟然齊齊變身幼稚鬼,錢唯想,這大概真是冥冥之中天注定的緣分吧。

  *****

  因為搞不定陸詢,錢唯挺鬱悶,但鬱悶歸鬱悶,班還是得上。

  第二天一大早錢唯就到了所裡,然而陸詢果然已經在辦公室裡不知道工作了多久了,錢唯看了看他辦公室的燈光,心中感慨,就陸詢這個樣,基因再優秀又有什麼用?恐怕等精子失活,都沒找上物件……

  只是錢唯剛打開電腦沒幾分鐘,陸詢辦公室的門就開了,他就那麼頂著那張英俊到奢華的臉蛋,冷若冰霜地朝著錢唯走來。

  難道我有什麼案子搞砸了?

  還是客戶的郵件忘記回了?

  要不就是今□□著不斷?不對啊,我扣子今天可全部扣起來了……

  就在錢唯忐忑不定之際,陸詢已經走到了她的辦公桌前,他表情寡淡地看了錢唯一眼,然後丟下了一盒東西。

  「吃了。」

  說完這兩個收費最起碼200塊的字,陸詢就轉身走了。

  錢唯拿起來一看,是一盒感冒藥,還有一小盒潤喉糖。

  「正好想起我抽屜裡有。」陸詢沒回頭,說完就重新進了辦公室。

  ******

  一個上午,錢唯看著桌上那盒感冒藥潤喉糖,都有些魂不守舍,她不得不主動請纓從幾個同事那裡搶了幾份合同過來修改,才終於把注意力轉移開來。就這麼好不容易熬到了午休,劉詩韻的電話就來了。

  「錢唯啊,昨天和你說的那事,我搞定了,今晚就一起吃飯。」

  錢唯有些茫然:「啊?」

  「就給你介紹男人那個事啊!」劉詩韻嘿嘿道,「七大姑八大姨本來給人家小夥子都安排好相親了,愣是給我從中作梗先插隊了,今晚六點,美華地中海牛扒西餐廳,記得準時來啊。」

  錢唯本以為劉詩韻昨天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她行動力竟然這麼強,她立刻回絕道:「那肯定不行,今晚我還要加班呢!」

  劉詩韻怪叫一聲:「你都工傷摔的差點掛了,還加班?!而且陸詢不食人間煙火,成天就瘋狂加班,難道要你也陪著他就這麼蹉跎人生?男人比女人有年齡優勢,都說男人四十還一枝花呢,但女人四十呢!女人四十就叫徐娘半老了!」

  「就……我最近也沒什麼談戀愛的心思……」

  「你可算了吧!你都想搞陸詢了,你這都病入膏肓了!」

  「……」

  劉詩韻一錘定音道:「不管怎麼樣,你之後要加班我也管不了,但今晚你可必須抽空出來和人家吃個飯,就算你真看不上對方,也沒想談戀愛,也至少出來吃個飯,否則我這面子往哪兒擱啊,我這可真的是從七大姑八大婆那裡虎口奪食來的優質相親資源啊!」劉詩韻進一步遊說道,「你就當交個朋友出來吃個飯唄,你這成天在所裡加班,生活圈子也太窄了,而且多認識個人,沒准以後還多個案源管道呢!」

  錢唯實在無法,只能點頭答應。

  *****

  午休結束,陸詢一個內線電話,就把錢唯叫進了辦公室。

  「高科機電那個案子,你前期沒能參與,現在後期還有部分法律意見書要寫,這是材料,你先看一下,有什麼不懂的問我,明早我們討論下,另外分成的話我按照全程參與的比例給你。」

  要是明早就要討論,那吃透這些材料就勢必要今晚加班了……

  錢唯忐忑道:「這個案子我看了下deadline,應該不急,能不能明天下午和你討論?今晚我有些事……」

  陸詢頓了頓:「什麼事?」

  錢唯胡扯道:「是這樣的,前階段我不是大難不死嗎?幾個親戚都挺擔心我,現在請他們一起吃個飯告知下近期情況,讓他們也放心點。」

  陸詢竟然十分通情達理地就同意了錢唯的請求,他點了點頭:「好,沒問題,你把郵件的自動回復改一下,今晚客戶找你有急事的讓他們直接找我就好。」

  錢唯大為感動,她真心實意道:「謝謝你啊陸詢。」

  「你最近都不用加班了,把身體養好。」

  錢唯剛想繼續感動,就聽陸詢補充道:「只有身體好了,以後才能更好的加班。」

  「……」

  不管怎麼說,不用加班,錢唯內心又有點欣喜又有點失落,喜的是工作這麼幾年來,終於難得能體會下準時下班了,失落的是不加班,就看不到陸詢了,雖然他像茅坑裡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但一本正經的樣子,錢唯覺得,可真是好帥的!

  下午沒什麼事,錢唯就一邊翻著高科機電的資料,一邊等著下班。

  只是她沒想到,熱情的劉詩韻會在五點半準時出現,她走進所裡的時候陸詢正在大辦公區和錢唯的同事交代事情,一眼就看到了花枝招展的劉詩韻。

  「哎!陸詢!下午好啊!」

  陸詢看了看劉詩韻:「你來所裡是有什麼法律問題要解決?」

  劉詩韻哈哈哈笑了:「沒有啊,我能有什麼法律問題?我不給別人製造法律問題就不錯了,我是來接錢唯下班的。」

  陸詢皺了皺眉:「錢唯不是晚上要和……」

  「原來你也知道啊,錢唯晚上要和我介紹的帥哥相親啊!」劉詩韻挺驕傲,「我介紹的,品質保證!」

  陸詢沒說話,他只是抿著嘴唇,看向錢唯,錢唯大氣也不敢出,她選擇聚精會神地盯著垃圾桶……

  劉詩韻卻不知道這兩人之間的風起雲湧,她拍了拍胸口,大大咧咧道:「陸詢你放心吧,我有預感,我們錢唯馬上就要脫單了!作為老闆你可得好好感謝我!」

  陸詢冷著臉:「我為什麼要感謝你?」

  「你不知道?結了婚的員工會更加穩定啊,已婚人士相對來說不愛跳槽。」

  原本對這類話題,陸詢是完全不關心的,然而今天大概比較空,他竟然搭理起劉詩韻來:「呵,只是相個親而已,怎麼到你嘴裡都直接結婚了?」

  「你沒聽過周傑倫?愛情來得太快就像龍捲風啊,大齡男青年女青年,只要相親看對眼,基本認識半年也就結婚生孩子了,又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年輕,還卿卿我我分分合合你是風兒我是沙的,矯情。」

  大概因為自己欺騙了陸詢,他的臉色從知道真相開始就相當不好看,整張臉,黑的透透的。

  錢唯覺得自己有必要解釋一下:「陸詢,你聽我解釋,我不是真的要去相親,我就是……」

  劉詩韻卻豪邁地打斷了錢唯:「錢唯,這有啥好遮遮掩掩的,我們陸詢還能不理解你嗎?大家都是那麼多年的老同學了,陸詢你自己說說,你忍心看著我們錢唯大好年華就這麼蹉跎嗎?你怎麼能老把她鎖在辦公室裡呢,她這個臉蛋和身材,當然要給別人欣賞啊!你這律所又不包分配男朋友!員工的終身大事,當然也要給人家時間去解決啊!」

  劉詩韻這不開口還好,一開口,錢唯總覺得,陸詢這臉更難看了。

  算了算了,自己還是別繼續杵在陸詢面前了,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總之今晚我就準時下班了啊!待會可能路上要堵車了,我先走了啊!陸詢,再見!哈哈哈哈!」錢唯根本不敢直視陸詢的雙眼,趕緊拉著劉詩韻就跑了。

第八十三章

  劉詩韻倒確實沒撒謊,她帶來的這個相親男品相看著還不錯。對方叫周清,已經拿到了美國綠卡,目前準備回國定居,從事金融工作,挺健談,話題變換也遊刃有餘,並且看著對錢唯相當有興趣,一頓飯,非常照顧錢唯,見到錢唯愛吃的菜,都非常體貼地往錢唯面前送,錢唯的茶水沒有了,他都非常周到地為錢唯添加。

  人是很好的人,然而錢唯卻總覺得哪裡都沒對。

  趁著周清失陪去洗手間的當口,劉詩韻對錢唯擠眉弄眼道:「這個品質不錯吧。」

  錢唯喝了口茶,長歎一聲:「唉!」

  劉詩韻不樂意了:「你說說哪兒不滿意啊,人家周清長得挺周正吧,個子也高,皮膚還白,眼睛也好看啊!」

  「是啊,周清是長得很周正,但沒有陸詢帥;身高不錯,但沒有陸詢高;皮膚挺白,但沒有陸詢白;眼睛挺好看,但沒有陸詢那種看你一眼都驚心動魄的悸動感。」

  「可人家為人周到啊!陸詢什麼時候能屈尊給你端茶倒水?」

  錢唯想了想,認真道:「我現在才意識到,我原來就喜歡陸詢這股冷冰冰的氣質,你想,陸詢不體貼不周到,說明他確實從沒有戀愛過,也沒被人□□過原來還要對女生端茶倒水的,這也從側面說明他還很單純,不像周清一樣懂得套路,陸詢還是白紙一張,要是誰搞定了他,想怎麼□□怎麼□□,未來還有很大的可塑性。」

  「……」劉詩韻同情地看了錢唯一眼,「錢唯啊,你已經毒入五臟六腑了,陸詢那是正常人能改造得了的?」

  「沒關係,我想好了,要是改造不了,他不給我端茶倒水,我給他端茶倒水就行了。」

  「錢唯,你這絕對是斯德哥爾摩了,常年遭受陸詢淩虐,最終和他虐戀情深了,但朋友,你現在這個行為,就和一個人常年靠吃屎飽腹,吃多了就以為自己離不開屎愛上屎了一樣,其實只是一種錯覺,醒一醒。」

  「陸詢要是屎,那我願意勉為其難做一隻屎殼郎。」

  「……」

  說完,錢唯又低頭下意識看了眼手機。

  劉詩韻有些不解:「你是有什麼事嗎?接了個比較事多的客戶?從坐下到現在你幾乎保持著一刻鐘看一次手機的頻率啊。」

  錢唯有些失落:「以前從沒有我外出吃飯超過一個小時陸詢還不給我電話的例子,搞得現在我有點不習慣,可能都形成條件反射了,他不喊我加班我都有點心慌。」

  「現在還沒過一個小時呢。」劉詩韻看了看手錶,「還差十分鐘。」

  然而為了印證錢唯的話似的,劉詩韻話音剛落,錢唯的手機就響了起來,螢幕上赫然顯示著「陸詢」兩個字。

  錢唯接起了電話,她調整了一下情緒,故作鎮定端著架子道:「不是說好了今晚上不叫我加班嗎?別忘了啊,根據勞動法,標準工作日內安排勞動者延長工作時間的,支付不低於工資1.5倍的報酬啊,我給你做牛做馬這麼多年,什麼時候把加班費都結算一下?」

  電話那端頓了頓,錢唯才聽陸詢淡淡道:「錢唯,我建議你先看一下你和律所簽訂的勞動合同,裡面寫明瞭我們是採用不定時工作制的,需要我給你複習一下嗎?不定時工作制指的是,沒有固定工作時間的限制,針對因生產特點、工作性質特殊需要或職責範圍的關係,需要連續上班或難以按時上下班,無法適用標準工作時間的工作制度。根據勞動部頒佈的工資支付暫行規定,實行不定時工作制的勞動者,不執行普通用人單位加班工資計算的相關規定。」

  「……」錢唯想,我們為什麼要在電話裡討論這些法律問題啊!陸詢,你就不能收一收你的職業病嗎!!

  她噎了噎,隔了很久才道:「所以不是加班的話,是什麼事?」

  雖然電話裡不動聲色,但錢唯在內心深處期待著,說吧,陸詢,說你需要我,說今晚沒能和我一起加班才終於意識到沒法離開我……

  陸詢也沉默著,過了大概一個世紀那麼久,錢唯才終於再次聽到了他的聲音。

  「錢唯,我過敏了。」

  「怎麼回事?!」錢唯這下什麼別的事都忘了,一顆心只剩下擔心,她大驚道,「是什麼過敏了?」

  陸詢有點略微的過敏體質,一旦碰到過敏原,過敏症狀會非常明顯,上次的貓毛過敏事件錢唯還歷歷在目,那一次簡直稱得上慘烈,陸詢的眼睛腫的都快成一條縫了,可謂是顏值盡毀。

  「應該是貓毛。」陸詢的聲音還挺鎮定,「有個客戶,帶貓進來了。」

  錢唯心裡非常憤怒,同時又很心疼,陸詢不能近貓,她幾乎和每一個陸詢的客戶再三提醒了,但沒想到還有人這麼過分帶著貓來律所。

  她此刻根本顧不上其他,隻簡單收拾了包,向劉詩韻投去個道歉的眼神,然後飛速轉身離開了餐廳,等陸詢的聲音再次傳來時,錢唯都已經上了計程車。

  「你現在有空嗎?」大概因為臉已經腫起來了,陸詢的聲音此刻聽起來有些不自然,他的語氣有些狼狽,「本來今晚說好了不讓你加班,我也會說到做到,但現在突然過敏了,這樣的形象實在不方便別人看到,你的話畢竟看過一次了,就想著無所謂。」陸詢說到此,頓了頓,「當然,我也知道你在相親,但想著如果你的相親物件根本不對你的口味,那我這個電話正好讓你找個藉口可以離開。」

  「那如果我的相親物件不錯呢?」錢唯抿著唇,她沒有告訴陸詢自己已經坐上了回律所的計程車。

  陸詢似乎沒想到錢唯會這麼回答,他沉默了很久,才語氣略帶低氣壓地道:「如果你的相親物件很不錯,那你還是抓住機會吧。」

  「那你怎麼辦?」

  「你關心你的相親對象就好了,不用在意我。」雖然嘴上說著雲淡風輕的話語,但陸詢的聲音聽起來簡直像是暴風雨前的平靜,「呵,反正這種過敏也死不了人,我大不了腫著臉忍著皮膚的瘙癢難耐繼續加班,等明天應該就好了。畢竟你只是我的員工而已,不負責老闆的私生活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就算我讓你加入了高科機電項目,給你批了休假單,為你支付了所有醫療費,還準備送你去英國我們的合作律所進行交流培訓,但這些都是我作為老闆應該做的,你不用為此有心理負擔。」

  「……」

  不是叫我別有心理負擔嗎?錢唯心想,那你越說到後面越咬牙切齒還一字一頓的是怎麼回事?

  「那你好好相親吧,我繼續去過敏了。」陸詢的聲音涼颼颼的,明明聽起來很平靜,但錢唯總有一種錯覺,電話那端的人,怕已經氣到爆炸了……

  「陸詢。」

  「嗯?」

  「我在回來了。」

  陸詢沉默了很久,才應了一聲好,然而不知是不是錢唯的錯覺,她總覺得在某個瞬間,她聽到了非常微弱的一聲輕笑。

  *****

  錢唯慌慌忙忙衝進了律所,陸詢難得的不在工作,他趴在桌子上,聽到錢唯的聲音,才抬起頭來。

  他那張常常讓人驚為天人的臉,此刻果然因為過敏開始紅腫了起來。

  「我帶你去醫院。」

  可惜陸詢非常固執:「不去,看了也沒用,還要抽血做過敏原排查,檢測結果一時半會都出不來,還不如用最原始的辦法,洗個澡多喝水加速代謝來的省心,反正已經離開過敏原了。」

  上一次陸詢貓毛過敏,也是死活不肯去看醫生,最終採用了非常保守的方式讓過敏的紅腫自行消退,為此花了一整個晚上。

  然而這一次錢唯並不想再採用這種方式了,她看向陸詢:「貓毛過敏吃普通的抗過敏藥物就行了,你把藥拿出來吃了吧。」

  陸詢轉開頭:「我沒有藥。」

  按照之前19歲的那些經歷,陸詢會隨時帶著抗過敏藥,會習慣性把藥放在褲子口袋裡……

  錢唯鬼使神差地就伸出了手,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的手已經塞進了陸詢左側的西褲口袋裡……

  然而……很可惜,裡面什麼也沒有……

  陸詢看著錢唯,錢唯看著陸詢,場面有一些尷尬。

  錢唯訕訕地縮回了手:「哈哈哈,我自從上次摔進坑裡以後,可能大腦還有點損傷吧,有時候控制不好四肢的行動,手腳不聽使喚,哈哈哈哈,剛才也不知道怎麼的,我這手就伸進你口袋裡了哈哈哈哈。」

  陸詢看了錢唯一眼:「很多扒手被抓以後也這麼說。」

  「……」

  既然都已經丟臉了,那不妨丟臉到底算了!錢唯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繼續咬咬牙豁出去,她這下狠准穩地把手塞進了陸詢右側的西褲口袋。

  「找到了!」

  或許老天這一次終於垂簾她,她終於在陸詢的口袋裡摸到了小藥瓶,錢唯歡天喜地地掏出來一看,果然是抗過敏的藥物。

  「你不是帶著藥嗎?」

  陸詢有些尷尬,但語氣仍舊挺鎮定自若:「哦,我都忘了,上次過敏以後是有配了藥帶著,不過吃這個藥沒什麼效果,所以帶不帶都一樣,我就沒想起來。」

  錢唯給陸詢倒了水,遞過藥:「還是吃吧。」

  陸詢最終拗不過錢唯,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把藥吃了。

  十分鐘後——

  錢唯看著已經重回英俊寶座的陸詢,質問道:「這藥效果不是挺好?!」

  「雖然臉上是好了,但是身上還是癢的。」似乎為了佐證一般,陸詢隨手抓了下臉。

  陸詢的過敏危機解除,錢唯也算鬆了口氣,然而新的問題也擺在她的面前,她這次相親宴中途落跑,劉詩韻恐怕明天就要殺上門了……這麼一想,錢唯又不由得心裡怨恨起陸詢來,要不是這傢伙不解風情對自己不為所動,自己至於被劉詩韻拉去相親嗎?對自己沒意思也就算了,結果自己相親半路陸詢這傢伙竟然還冒出個過敏的麼蛾子。

  「既然你過敏也好了,那我走了。」錢唯晃了晃手機,「劉詩韻剛和我說她那朋友還沒走呢,兩個人還在餐館,還等著我去,我趕緊過去把這頓飯給請了以表歉意吧。」

  「你等等。」

  「恩?你還有哪裡不舒服?」

  陸詢咳了咳:「你既然趕時間,那我送你去餐廳吧。」

  錢唯十分意外:「你今晚不加班???」

  「我今天過敏還有點不舒服,就不加班了。」

  「哦……」錢唯心想,最近的陸詢看起來有點脆弱啊,平時的他可是輕傷不下火線的,連低燒都堅持加班呢……

  「何況今晚是因為我,你才不得不中途離開這個飯局,我送你去也是應該的。」

  這麼想想,倒是也有幾分道理,錢唯點了點頭:「那行吧。」

第八十四章

  這個點路上不堵車,陸詢的黑色賓利很快就把錢唯送到了目的地,錢唯收拾了東西就準備下車,結果令她意外的是陸詢竟然也準備下車。

  「嗯?」

  陸詢冷著一張臉,臉上沒有特別的表情,語氣沉著:「我也沒吃飯,既然正好送你來了,那我和你一起去。」

  「奧!好啊。」

  陸詢說的實在太自然而然了,錢唯直到答應完畢,才想起來有什麼不對,哎?我這是相親宴啊,你一起來吃幹什麼?然而陸詢已經非常自若地走在前面了,這時候再趕他,顯然也不合適。

  算了,錢唯自暴自棄地想,反正也沒真的想相親,一起吃就一起吃吧,多個人,氣氛還不至於尷尬。

  可惜她完完全全地想錯了,陸詢竟然把這頓飯吃成了面試現場。

  「你從事金融行業?具體是什麼?現在金融的概念挺大的,上次我聽說幾個非法P2P也說自己是金融行業從業者。」

  周清愣了愣,禮貌道:「我是做二級市場的。」

  陸詢喝了一口茶,隻抬了抬眼皮:「哦,你做二級市場啊,可真確實很忙啊,平時一天路演就趕五六場,半夜還要挑燈寫彙報郵件調研材料,大清早吧還要開早會,出差回來累的半死要遇上股價波動,還要挨老闆一頓批,挺不容易的。」

  周清也笑笑:「我的工作效率一向不錯,而且我是那種必須要每天保證睡眠才能正常運作的人,平時也很注意自己的身體,定期都有健身,不會為了工作就捨棄了生活。我的調研報告也沒有出過錯,畢竟是高薪從國外挖來的,老闆生怕我跳槽,對我很客氣。」

  陸詢抿了抿唇:「但做二級市場,平時上班忙起來接電話都得接到耳鳴吧,你耳朵還好嗎?要我推薦個偏方給你嗎?可以保護聽力的,你們這樣吧,現在年輕時候不覺得,以後老了,可能四五十就耳背了,溝通得靠吼。」

  「我基本不會把私人手機號留給客戶,平時大部分電話也是由助理來接。」

  不知怎麼的,陸詢今天怕是和周清杠上了,兩個人你來我往一來一回,就連遲鈍的劉詩韻都感受到了硝煙四起的味道,好好的一頓飯,兩個男人猶如商務談判一般話語間夾槍帶棒地彼此明爭暗鬥著,一會兒談估值,一會兒談成長,隻吃的錢唯和劉詩韻百無聊賴。

  在經歷了半個小時的唇槍舌戰之後,到底是做律師的陸詢略稱一籌,他帶了點滿意的笑容,和周清交換了名片終於達成了暫時的和解,大約因為旗開得勝,陸詢非常自然地順手想把單就買了。

  周清皺了皺眉:「這頓飯本應該是我請錢唯吃的,我來買單。」

  錢唯趕忙擺手:「不不不,我中途還離席,實在是抱歉,應該我來買單。」

  最後是陸詢直接把卡塞給了服務生,取得了買單戰役的最終勝利,他雲淡風輕地看了眼周清,笑笑:「我畢竟是錢唯的老闆,為她買單是再正常不過。」

  一頓相親宴,結果最後錢唯愣是沒和周清說上幾句話,直接變成了兩個男人爭奇鬥豔攀比事業的角逐場,不僅工作要攀比、收入要攀比,身材要攀比,竟然連最後的買單付錢都還要明爭暗鬥一場。

  圍觀了全程的劉詩韻表示目瞪口呆:「真是有男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嘖嘖,真沒想到,男人的虛榮心攀比心和彼此的嫉妒心這麼強,可怕可怕。」

  *****

  大約因為陸詢的加入和各種爭鋒相對,周清自那一晚之後,就沒有再聯繫錢唯了……

  錢唯對此不覺得有什麼,反倒是陸詢挺在意,第二天上班,他就故作姿態地走到錢唯身邊,清了清嗓子:「昨晚那個做二級市場的,聯繫你了嗎?」

  陸詢這個人吧,一旦認定誰是競爭對手,是一定要把人家幹死才安心的,大約這次國外留學精英背景、薪資又十分高的同齡人周清,激起了他的比較欲,因此一頓飯後,還十分在意對方的近況。

  「沒有啊,沒聯繫了。」

  陸詢從鼻孔裡輕哼了一聲,挺不屑:「我就看不起那些做金融的,成天就marketing和soCIAl掛嘴邊,吹的比唱的還好聽,骨子裡有多少專業技能?尤其做二級市場的,推的股票大跌了,說你買入的時機不對,沒推的股票暴漲了,又說這是泡沫和不良市場,上下兩片嘴皮,翻來覆去對的都是他們。」他說完,矜持地扯了扯嘴角,露出點勝利者的笑意,「我昨晚去吧,主要也是作為老闆,替你把把關,這種人,三兩下就在我的洞悉下打退堂鼓了,不能要。」他說完,這才旗開得勝般地走了。

  錢唯盯著陸詢的背影,只覺得這傢伙真是莫名其妙!

  不過很快,她就沒時間瞎想了,高科機電的案子她作為後來加入團隊的成員,需要補課的內容還很多,外加自己幾個長期法律顧問單位還有幾個合同違約的案子,錢唯很快就全情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直到中午,幾個實習生來約她一起吃飯,錢唯才終於放下了手頭的工作。

  「哎,我和你們說,我有個驚天八卦!」

  幾個女生吃著吃著,就忍不住胡侃來,從娛樂圈到法律圈,再到自己的律所。

  「我們陸par,明晚好像要去相親!」

  這個消息果然勁爆,一石驚起千層浪,其餘幾個女生都不敢置信地叫起來,錢唯也沒忍住,她頓了頓,就那麼愣在了那裡。

  「不可能吧!我們陸par不是萬年清心寡欲不談情愛,眼中只有工作嗎?我和行政姐姐去八卦過,以前可是有好幾個高管客戶給他介紹上市公司老總女兒甚至副市長侄女的,還有人給介紹過那種十八線小明星呢,可我們陸par見都沒見就回絕了!說心不在此!怎麼突然就要相親了啊!」

  「切,此一時彼一時啊,現在我們陸par也28歲了,事業有成,工作都上了正軌,男人嘛,年紀大上去了渴望家庭了很正常啊,所以可能現在陸par想結婚了吧!」

  「這麼說也是……快說說,對方什麼來頭?」

  「我是在茶水間偷聽到的,你們可幫我保密啊,我怕被陸par滅口!對方應該和陸par早就認識了,人常年在國外,這次剛回國,陸par就邀請對方了,還說挺想她的,我還知道他們約在哪裡哦,是在凱悅的西餐廳哦……」

  後面幾個實習生又嘰嘰喳喳說了點別的,但錢唯已經都聽不進去了,她立刻匆匆結束了午飯,溜回會議室,給劉詩韻打了個電話。

  「我們同學裡當時誰出國了?最近剛要回來的那種?」

  劉詩韻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哎?好像沒有了啊,當時也就莫梓心留在國外待的時間久,可人家早回來了啊。」

  兩個人盤點了半天,錢唯也沒把自己的潛在情敵挖出來,聊著聊著,她到是想起了李崇文:「對了,你什麼時候有空?一起去醫院看看李崇文啊!」

  「可以啊,不過人家早出院了啊,都回去上班了。」

  「哎?化療能結束這麼快?」

  「人家根本沒胃癌!化療什麼啊!好著呢!」劉詩韻大大咧咧道,「不過你消息閉塞也不怪你,誰讓你也在醫院躺了一個禮拜啊,人家李崇文本來都準備聽天由命了,結果那天我們幾個一起去探望他,陸詢就覺得不太對,他問了問情況,不太相信李崇文這麼年輕會得胃癌,聯繫了好幾個國內外的專家給李崇文複診,才發現根本就誤診,只是消化性潰瘍和胃粘膜糜爛,另外伴有輕度的胃出血,轉了個院又住了幾天,現在已經出院回法院去了。至於之前誤診的那家私立醫院,最近還上了新聞呢,被爆出好幾起誤診的案子,為了營收,這家醫院習慣性喜歡把病人的病情往嚴重上說,好鼓吹你接受他們所謂的進一步檢查,還有服用那些昂貴的進口保健藥。現在李崇文已經委託陸詢幫他處理這個醫療糾紛了,另外也有不少受害病人家屬找到陸詢,準備走集體訴訟了。」

  「哎???」錢唯相當意外,雖然劇情如此突變,但仔細想想,錢唯也覺得內心十分安慰,李崇文是個好人,假以時日,作為一名法官,他就算不能徹底的改變中國法律實踐,至少也能做出不少具有指導意義的判決,為法制進步添磚加瓦。

  「不過,雖然之前誤診成了胃癌讓李崇文沮喪低落了好久,心理壓力也很大,但另一方面這件事對他也算是個好的刺激,現在他加班可沒原來那麼拼命了,也覺得身體健康最重要,另外聽說他和他們庭裡的小書記員好上了,最近因為愛情的滋潤,胖了不少。」

  「哎?」

  「就那個小書記員,你見過的,齊劉海長髮長得乖乖的那個,聽說他胃癌了,哭得死去活來,他才知道原來對方暗戀他好久了,他住院期間人家雷打不動報導去照顧,知道他胃不好天天花式煲粥,後面檢查出是誤診,李崇文就表白了,兩個人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劉詩韻笑笑,「所以你現在想去見李崇文,恐怕還得先預約個,免得打擾人家小情侶約會。」

  錢唯高興的同時,忍不住發出了單身狗的慘叫:「為什麼人家都脫單了!我卻還在單身的道路上屹立不倒!」她憤怒道,「你知道嗎?!連陸詢都要背叛單身聯盟了!他明晚竟然要去相親!他為什麼不能像李崇文一樣發現一下-身邊被忽視的愛意!不能看看我嗎?!我陪他加了那麼多次班,他竟然想脫單不幹了,做夢!」

  劉詩韻的聲音有些警覺:「錢唯,你要幹嗎啊?」

  「我知道他在哪兒相親!我要去搞破壞!我絕對不會讓他得逞!陸詢這輩子只能和我脫單,要不他就孤老終生吧!」

  「錢唯,要不你去淘寶買個什麼降頭吧,還有那種回心轉意符啊,愛你一萬年符什麼的,然後塞陸詢辦公桌抽屜裡,我覺得期待那個還比較實際點……」

  「滾!」

第八十五章

  第二天,錢唯一大早開始就密切關注著陸詢,可惜這傢伙並沒有什麼異動,明明晚上要去第一次相親了,竟然完全不動聲色,藏得可真深!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果然到了五點半,陸詢看了看手錶,就離開了辦公室了,一改平日瘋狂加班的風範,讓同事們也竊竊私語議論起來。

  陸詢前腳剛走,錢唯就收拾起東西後腳跟了上去,她打了車,也直奔凱悅,準備製造一場說來就來的「偶遇」。

  這個點凱悅的西餐廳裡人並不多,錢唯幾乎是一眼就定位到了窗邊的陸詢,他的對面坐著一個長卷髮的女孩,唇紅齒白,一雙眼睛顧盼生姿,此刻正一臉崇拜亮晶晶地盯著陸詢,一雙白嫩的手托著腮幫子,目光充滿了天真和全身心的信賴,然而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從來不苟言笑搞得表情肌和壞死似的陸詢,竟然在對著她笑,那笑容澄澈乾淨,完全不設防的模樣!

  錢唯當下心態就崩了,她看著這樣的陸詢,心裡不是個滋味。

  「小姐,您一個人嗎?需要我為您安排座位嗎?」

  因為餐廳裡此刻非常安靜,服務生的聲音就顯得有些突兀了,陸詢下意識便循著聲音回了頭,然後他愣了愣,有些訝然:「錢唯?」他盯著錢唯看了眼,定格在錢唯十釐米的細高跟和長裙上,陸詢抿了抿唇,「你也在這裡約了人?」

  細高跟和長裙都是錢唯在劉詩韻的建議下換的,畢竟去攪合人家相親,怎麼的也得把自己裝備升級升級。

  錢唯此刻被陸詢那麼盯著,手心裡緊張的冒汗,她乾巴巴地笑了笑,胡扯道:「是啊,約了人。」

  「周清?」

  錢唯胡亂地點了點頭:「是啊。」

  「哦。」

  「陸詢哥哥,這位是?」坐在陸詢對面的長卷髮女生眨著烏黑的眼睛,好奇地看向錢唯。

  陸詢表情有些不好看,大概沒人相親撞見同事心情能好到哪裡去,他瞟了錢唯一眼,言簡意賅道:「同事。」

  還陸詢哥哥?!我可去你的吧!你倆很熟嗎?!你倆認識很久了嗎?!你倆情哥哥情妹妹的經過我錢唯的同意了嗎?!

  錢唯很憤怒,這勾三搭四的模樣,陸詢,你果然是個招蜂引蝶的妖豔賤-貨!

  雖然內心充滿了吐槽,但是面上錢唯還是只能保持著微笑:「那不打擾你們,我也坐那邊等人去了哦。」

  因為陸詢冷冷的目光,錢唯哪裡敢坐的離他太近,她只能委委屈屈找了個能看到陸詢那桌情況但又保持一定隱私距離的座位,然後坐下就掏出手機,在微信裡和劉詩韻直播,一邊痛駡陸詢。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在場,陸詢剛才還澄澈開朗的表情,變得有些陰晴,他剛才那種徹底放開的笑容是完全斂起來了,眉頭微微有些皺,嘴角也帶了點不悅的弧度。

  呵,錢唯心想,真是假正經,你調-情就調-情,難道被我這個同事看到了,就放不開了嗎?好,我就是要這麼杵著,讓你這頓相親宴,舒坦不起來!

  然而錢唯的得意還沒來得及持續多久,她的心就又一次遭受了重創。

  陸詢和那個長卷髮女生聊著聊著,從餐廳門口就走來了一對衣著講究的夫妻,看樣子五十左右,但兩人都保養得當,從裝扮來看,家境優渥,舉止優雅,看起來就像是受過良好教育的。他們見了陸詢,朝他笑笑,然後徑直走到了他們那桌,親昵地和長卷髮女生說了什麼,然後就在她的身側坐下了。

  錢唯對這一發展目瞪口呆,她的腦中警鈴大作。

  相個親而已,竟然連女生爸媽都來了?!這看來出大事了!陸詢這次來真的啊!以陸詢的性格,除非已經認定對方,否則是絕對不可能見對方父母的啊!

  錢唯瞪著眼睛看著陸詢那桌幾個人氣氛融洽,那對中年夫妻顯然對陸詢十分滿意,看向陸詢的目光中充滿了慈愛,而長卷髮女生也因為爸媽的加入變得更加活潑起來,接連幾次給父母夾菜,甚至還主動給陸詢夾了菜。

  令錢唯十分不能忍的是,陸詢竟然十分自然而然地把女生夾給他的菜,吃了!

  那一瞬間,錢唯的大腦覺得「轟」的一聲,徹底炸了。

  大概也是顧慮她這個同事在場,陸詢和他們聊著聊著,就會偶爾掃一眼錢唯,只是當錢唯回望過去的時候,他已經轉開臉佯裝一切沒發生過了。

  沒多久,陸詢站起身,和桌上其餘幾人打了個招呼,便離席去了洗手間。經過錢唯的時候,他不鹹不淡地看了她一眼,錢唯只好佯裝還在等人的模樣,不停地撥弄手機。

  「小唯姐姐。」

  陸詢剛走了沒多久,那個長卷髮的女生就聲音婉轉地喊了錢唯的名字,她盯著錢唯,顯得有些不好意思:「是陸詢哥哥告訴我你的名字的,你等的人是沒有來嗎?」

  錢唯咳了咳:「他臨時有事,突然老闆叫去開會,走不開。」

  「那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吃呀?」

  「哎?」錢唯看著面前少女天真的神情,有些措手不及,這姑娘倒是骨骼清奇,自己的相親宴,竟然叫上了男方的同事做電燈泡?

  不過對於這個機會,錢唯簡直求之不得,她剛才光能看到陸詢一行人互動熱烈,卻苦於聽不清他們在講什麼,已經快把她給憋壞了。

  於是錢唯點了點頭,索性大大方方地坐到了陸詢那一桌。

  「小唯姐姐,我一直很好奇,平時工作的時候,陸詢哥哥是怎麼樣的呀?」

  錢唯望著對方少女和那對中年夫妻關切好奇的目光,心下終於了然。

  原來如此!對方邀請自己落座,主要是想從同事的角度側面打聽考察一下陸詢的工作能力和在同事間的口碑人品。

  陸詢的工作能力?那自然沒話說!

  在下屬間的口碑?那自然是充滿威信又高大光輝讓人追隨!

  但現在是實話實說的時候嗎?

  當然不!

  錢唯捫心自問,我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還不是為了攪黃陸詢的相親宴,好進一步把陸詢據為己有嗎?!

  中華民族都到了最危險的時候了!錢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咬咬牙,上啊!

  「陸par啊,他平時工作非常認真,一直加班,基本上住在所裡了,他也說了,就算以後談戀愛結婚生孩子,還是會以律所為家的,我們陸par的理念就是,女朋友也好老婆孩子也好,都是人生裡的過客,只有工作是永恆的!」

  那少女和中年夫婦果然愣了愣:「他竟然這麼想……」

  「而且吧,其實在我們坊間,關於他還有個傳聞。」

  對面三人十分好奇:「什麼?」

  錢唯故意營造出了神秘的氣氛,她壓低聲音道:「他那方面,可能有點問題。」

  長卷髮的女生到底是年輕人,很快就領悟過來了是哪方面,她捂住嘴:「陸詢哥哥怎麼可能……怎麼會……」

  中年夫婦愣了愣,但到底是經驗豐富的老江湖,兩個人雖然表情複雜,但仍舊按兵不動。

  「你知道的,我們做律師的,平時伏案寫作的時間久,睡眠少,體力也容易不濟,我們陸par這個病都是因為認真工作才得上的啊。」錢唯充滿同情道,「他為了節省時間,平時就不怎麼喝水,你知道的,男人啊,常年不喝水不起來走動走動,這個可是很影響男性健康的啊。」

  那長卷髮少女還不相信,她辯解道:「可這種都是傳聞和猜測而已,我才不信陸詢哥哥會這樣呢。」

  錢唯喝了口水:「我親眼見到了,他去建國男科醫院。哎!所以你知道我們陸par為什麼這麼多年不談物件了吧!一切都是有原因的!我那天看他走進男科醫院的背影,是那麼無助和沉重,連我這個下屬,都很心疼!」

  「……」長卷髮少女表情複雜地看了看錢唯,「不說這個,那陸詢哥哥平時為人肯定沒話說吧?」

  年輕人,我說到這一步了你竟然還沒放棄?!錢唯心想,看來是時候再上把猛藥了!

  「人品啊!我們陸par平時都挺好的,但一遇到案子比較難搞,他會暴跳如雷,甚至在辦公室裡狂罵別人四個小時,有時候還會打砸東西,好幾次差點和另外的男同事對打了,他這個人就是對案子這麼較真,他這種嚴格讓我們每個下屬成長也都很快。」

  「還有他特別細緻和講究完美,大家出去聚餐吧,都是走AA,我們陸par會精確到小數點後三位,錢一分不能少了,他這種精益求精讓我十分感動。」

  「他對女同事啊,特別照顧的,平時空調打得冷了,他都會主動摸摸女同事的手,然後根據手的溫度再要求行政人員調整空調溫度的!」

  ……

  一席話,講的對面三人陷入了沉默,隻眼神複雜地盯著錢唯。錢唯看著這幾三人的臉色,覺得這個相親,百分之百肯定是黃了。

  正當錢唯講的有些口乾舌燥之際,陸詢終於回來了。

  他見到錢唯,有些意外:「你怎麼在這裡?」

  「小唯姐姐約的人沒來,所以我就把她叫過來一起吃啦。」卷髮少女嘟起嘴笑了笑,「剛才我們聊了很多關於你的事哦。」

  陸詢有些意外,隨即他點了點頭:「那就一起吃吧。」他看了一眼錢唯,「既然你已經和他們聊過了,那應該是認識了吧。」陸詢指了指卷髮少女,「陸笙,我表妹,剛回國。」然後他又指了指那對中年夫妻,「我爸媽。」

  錢唯本來講的口渴正在喝水,這下完全沒繃住,一口水就這麼噴了出來。

  她驚恐道:「你、你爸媽?」

  「嗯。」

  錢唯抬起頭,此刻她終於理解了剛才對面那三人複雜的目光是什麼意思……

  她都幹了些什麼啊?!她剛才都在陸詢的爸媽面前說了什麼啊?!這一刻的錢唯只想穿越回之前打死自己……

  「所以剛才你們聊我什麼了?」

  陸詢媽媽看著錢唯笑起來:「你這個同事挺有趣的,讓我們瞭解了你很多不為人知的一面,還有一些律所秘辛。」

  陸詢有些意外:「嗯?」

  錢唯哪裡還敢讓陸詢媽媽繼續說下去,她馬上自己給自己滿上了紅酒:「阿姨,我敬您!」

  然而陸詢的媽媽挺執著:「這小姑娘剛才說……」

  錢唯只好又滿上了一杯:「我再敬您!」

  「她說……」

  錢唯硬著頭皮就這麼來了一杯又一杯,直到最後自己臉頰都開始發燙,頭有些暈乎乎的,她才知道自己這怕是醉了。

  然而醉了也有醉了的好,她打哈哈笑了一陣,撫了撫額頭,推卸責任道:「我剛才喝多了,也不知道自己都講了些什麼,啊哈哈哈哈哈。」

  恐怕要不是陸詢的爸媽在場,錢唯恨不得當場表演一段「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幹嗎」。

  一頓飯,陸詢不明所以,陸笙和陸詢的爸媽眼神意味深長,錢唯則頭皮發麻吃著鮮嫩的牛排,也味同嚼蠟。

  幾個人聊著聊著,都沒當錢唯是外人,雖然當著人家爸媽的面狂黑了陸詢一波,但陸詢的媽媽非常大度,對錢唯一直溫和地笑著,態度仍舊非常親切,陸笙小時候和陸詢一同長大,更是笑著說起了陸詢的不少往事。

  「其實我一直挺奇怪的,為什麼陸詢哥哥這麼多年一直單身,你明明不是無性戀,我記得你大學時候不是還喜歡過一個女生去表白過嗎?」

  陸詢握著刀叉切牛排的姿勢頓了頓,他抬起頭,抿著嘴唇:「陸笙。」

  他顯然不想讓陸笙提及這些事,然而陸笙只是吐了吐舌頭,小丫頭性格活潑,根本沒理睬陸詢眼神的警告,她八卦道:「他那時候還問過我,怎麼給女生寫情書好,可結果花了幾天寫出的情書,人家根本沒理他,可把他打擊的夠嗆,臉臭了幾個月。」

  「哎?」錢唯有些好奇,陸詢竟然真的給人寫過情書?

  「陸笙!」

  陸笙顯然是個十分敬業的八卦少女,從不吊人胃口,開口講的事就要一定講完,她撇了撇嘴:「你多大來著?大二那年吧?19歲吧。」陸笙長歎了一口氣,「啊,回想起來真是好慘烈的初戀回憶哦……」

  之後他們還聊了什麼錢唯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了,她醉得有些厲害,外加昨晚睡得不好,此刻又帶了酒意又有困意,腦袋昏昏沉沉,慢慢地趴在了桌上,她隻模模糊糊地想,陸的情書是寫給誰的?是寫給莫梓心的?還是像自己的故事裡那樣寫給自己的?在半夢半醒之間,她甚至區分不出什麼是夢什麼是現實,甚至今天是否在這裡和陸詢一起吃飯,陸笙是否說了陸詢的初戀往事,她都有些分不真切了。

  這是夢吧?應該是的。

  「錢唯?錢唯?」陸詢的聲音好像很近,又好像很遠。

  「你還能站起來嗎?」

  錢唯強撐著精神,努力睜開眼,她迷迷糊糊地看著眼前的陸詢,遲緩地點了點頭:「嗯。」

  陸詢抿了抿唇:「我送你回家。」他看了眼身後的爸媽和表妹,「你先上車,我送完我爸媽和陸笙再送你。」

  錢唯擺了擺手:「不、不用了。」她晃了晃手機,「我給錢川和發過短信了,他會來接我的……」

  陸詢沒有再說什麼,幾個人便一路沉默著坐著電梯下樓。

  錢川的車之後會來酒店大門外接錢唯,而陸詢的車停在地下車庫,可當電梯到達一樓錢唯走出去的時候,陸詢跟了出來。

  錢唯只來得及聽到他轉身對自己爸媽和陸笙道:「我先送她上車,否則我不放心。」

  等錢唯反應過來之時,陸詢已經微微皺著眉站在了她身後,而因為他的這個決定,他的爸媽和表妹也不得不在一樓先一起出電梯。

  「陸詢,不用送我,你們先回……」

  可惜錢唯這話還說完,腳下也不知道踩著什麼滑的東西,她又不擅長駕馭10釐米的高跟鞋,當下在陸詢驚愕的眼神裡哐當一聲狠狠摔了下去。

  「疼、疼疼疼……」

  錢唯摔到的是尾椎骨,疼是真的疼,這下她根本站不起來,外加醉酒後反應遲鈍,就索性這麼坐在地上了,她有些憤怒地想,只是做個夢而已,疼的用得著這麼逼真嗎?

  「錢唯!」

  「錢唯!!」

  耳邊仿佛傳來了錢川和劉詩韻的聲音,錢唯循著聲音抬頭,才看到確實是他們倆,錢川正從大廳門口焦急地朝自己跑來。錢唯暈乎乎地想著,明明自己隻把短信發給了錢川啊,怎麼劉詩韻也來了呀。

  「錢唯?你還能站起來嗎?」

  錢唯只覺得手腳都有些無力,她就坐在地上,看著陸詢笑起來:「你現在的表情看起來好緊張,比上次恒河幾個億的項目並購出問題時還緊張哎。」

  陸詢看著她,抿著嘴唇,他似乎努力在維持著自己的自若:「你先站起來。」

  錢唯從來對陸詢的指令言聽計從,然而這一刻,她想,在自己的夢裡,她要任性一回,她軟綿綿地坐在地上,一張臉上還帶著醉酒的紅暈,眼睛濕漉漉地看向陸詢:「不要。」

  陸詢沒再說話,直接俯下-身想要抱她起來,然而錢唯掙扎著推開了他。

  凱悅大廳裡雖然人並不多,但錢唯這個動靜,也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其中似乎有人認出陸詢來:「陸律師?」

  陸詢掃了對方一眼,只點了點頭,也沒在意那些探究的目光,他有些無奈地對著錢唯道:「別鬧了,起來吧。」陸詢揉了揉眉心,似乎知道醉酒的人沒有理智和邏輯一般,他的聲音非常溫柔,像是哄小孩子一樣,「要怎樣你才肯起來?「

  錢唯眨了眨眼,她一瞬不瞬地盯著陸詢:「我摔倒了,要陸律師親親才能起來。」

  這話下去,陸詢的身體徹底僵硬了。

  錢川則是瞪大了眼睛,見鬼似的看著錢唯,劉詩韻則是不忍直視般用手捂住了眼睛,陸詢的爸媽和陸笙也表情複雜而愕然地看著錢唯,大廳裡其餘認識或者不認識陸詢的人,也看著事態的發展。

  醉鬼錢唯很不滿,只是個夢而已,大家的反應為什麼都這樣?她委屈地想,我在夢裡泡陸詢難道都犯法嗎?

  然而,不論其餘人如何反應都影響不了她,因為至少在她的這個夢裡,主角陸詢是按照了她的劇情行事的。

  在片刻的僵硬和沉默後,一貫以高冷不近人情出名的陸詢,就這樣當著所有人的面,俯下-身,親了親錢唯,他的動作小心翼翼的,又有些生硬,親完了錢唯的臉頰,他才順勢把迷糊的錢唯從地上拉了起來。

  錢唯對這個敷衍的吻十分不滿足,她拽住了陸詢的領帶,把他拉近自己,然後主動親了親陸詢的嘴唇,她嘟囔著:「我還要再親一下。」

  這似乎終於打開了陸詢的開關,他不再顧忌周遭,終於捧著錢唯的臉,深深地吻起她來。

  錢唯用手摟著陸詢的脖子,熱烈地回應著這個深吻,周遭仿佛有人震驚的在抽氣,也有人掏出手機在拍照,但這一刻,世界仿佛都不存在了,錢唯在陸詢懷裡,她什麼都不在乎了,而顯然,此刻吻著她的這個男人,也什麼都不在乎了。

  這個夢,可真美啊。

  錢唯害羞地想,就是在夢裡,陸詢怎麼也能把她吻的臉紅心跳氣喘雙腿癱軟?只是一個吻而已,陸詢怎麼這麼像是要把自己吃拆入腹一樣兇狠霸道?自己做這種夢,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第八十六章

  錢唯是在輕微的頭疼裡醒來的,她睜開眼,她很敏感地意識到,這裡顯然不是她的家,房內開著一盞昏黃的落地燈,讓整個氣氛顯得有些曖昧和不懷好意,錢唯摸了摸身下的床,是酒店特有的那種大床房,配著統一質感的柔軟又厚重的被褥,從擺設和裝修風格可以看出,這是一間相當高檔的五星級酒店,還是一個套房,錢唯摸了摸身上的衣服,還在,她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警覺,對於醉酒後發生了什麼,她其實並沒有多大印象,隻依稀記得自己做了個相當真實且美妙的夢,之後的記憶就斷片了。

  她對於醉酒這件事相當懊惱,自己酒量不行,真不應該逞能。如果是錢川,絕對會帶自己回家,而如今自己身處酒店,怕不是被不懷好意的「撿屍族」帶來開-房了吧???

  就在她心下懷疑之際,外面套間的門被門卡滴的刷了一下。

  完了完了,色-狼回來了!這還是個有錢的色-狼!

  錢唯提起了十二萬分的警惕,她手忙腳亂之下拿了個厚實的枕頭,就趁著曖昧的燈光掩進了套間會客室的陰影處。

  那色-狼果然已經進了門,此刻正背對著錢唯在關門,倒是個身材勻稱高大的男人。

  錢唯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拎著厚重的枕頭,劈頭蓋臉朝著對方砸去,趁著對方發懵和下意識抵擋的那個刹那,錢唯丟開枕頭就往門外跑。

  然而她的如意算盤打得太好了,她的手剛碰到房門,另一隻手就被那個男人用力拽了回來,錢唯一個重心不穩,就這麼跌跌撞撞摔進了對方的懷裡。

  「錢唯,是我。」

  伴隨著這熟悉的低沉的聲音,入鼻的是自己熟悉的男士淡香水味,帶了點冷冽和草木香,錢唯剛才緊繃的神經,就突然全部放鬆了下來。

  「陸詢。」幸而昏黃的燈光掩蓋住了錢唯臉上的紅暈,不知道為什麼,在這樣只有兩個人的空間裡,光是聞到陸詢身上的味道,錢唯也覺得心跳加速。

  她為了掩蓋自己的狼狽,開口道:「我怎麼會在這裡?剛才發生了什麼?」錢唯摸不准之前當著陸詢爸媽黑他的事暴露了沒有,但她決定先給自己找好下臺階,「我剛才吧,就喝多了,發生了什麼事完全想不起來,總之不論是什麼事,喝醉酒的我做出的行為,都不是我的本意,你不要有什麼誤會啊!」

  然而她沒料到,她這話下去,陸詢徹底沉默了,他安靜了很久,才聲音略帶喑啞道:「所有剛才的那一切,都只是你喝多了以後衝動下的誤會?」

  完了完了,他果然是知道了!

  聽得出來,陸詢在努力克制著情緒,錢唯只得趕緊拼命點頭:「是的!是一場誤會!希望這個小插曲對我們的關係不會造成改變!」

  不知道為什麼,陸詢的表情看起來有一瞬間的失落和難堪,然而等錢唯再仔細分辨,他那張英俊依舊的臉上,又看不出任何破綻。

  氣氛一時之間有些沉默,錢唯抓了抓頭,轉移話題打破了這陣尷尬:「錢川呢?」她看了眼手機,「我明明給他發短信了啊。」

  「他送劉詩韻回家了。」

  錢唯滿臉問號,這都什麼跟什麼,他不是和劉詩韻不對付嗎?怎麼這種時候竟然把親生的雙胞胎姐姐丟在酒店,自己和劉詩韻跑了?所以自己剛才醉酒後夢到他和劉詩韻看來還真是個徵兆啊!

  陸詢抿了抿唇,他這時候才想起什麼般把手裡的一瓶巴黎水遞給了錢唯:「剛下去買的,你喝了酒,喝點蘇打水對胃比較好。」

  錢唯喝完巴黎水,抬頭看了一眼陸詢:「那你呢?你爸媽和表妹呢?」

  「我幫他們打車回去了。」

  錢唯挺不好意思:「你應該送你家人的。」

  「那難道就把醉成那樣的你丟在酒店?」陸詢低下了頭,「就算我們沒有別的關係,我也是你的老闆,一個上司是不應該讓下屬有風險的。你後來直接睡著了,所以我也就在凱悅開了個房間讓你先休息。」

  雖然作為老闆,陸詢可以說非常優秀了,然而這話錢唯聽了總覺得酸溜溜的,呵,還就算沒有別的關係?至於把咱倆關係撇那麼清嗎?她有些忐忑地想,難道自己的非分之想這麼明顯?陸詢已經完全看穿了?

  酒醒了,自然沒有繼續拖住陸詢的藉口了,陸詢沒再說什麼話,而是逕自把錢唯送回了家,只是一路上,原本就寡言的他顯得異常沉默。

  ******

  雖然喝醉了酒,但不知道為什麼,第二天的錢唯竟然精神奕奕光彩照人,她早上有個企業客戶出現了高管勞資糾紛需要調解,因此她一上午都在客戶公司處處理這事,等錢唯再回所裡,已經是中午了。

  然而她剛踏進辦公室,就發現今天所裡的氣氛不一般,大家不僅不在辦公,然而圍在一起熱烈討論著什麼。

  「我天啊,沒想到陸par真是熱情似火,我真是看錯了看錯了。」

  「所以說,我們陸律師真的脫單了?就這麼脫單了?!」

  聽到陸詢的名字,錢唯本能地把頭湊了過去:「你們在看什麼?」

  幾個女律師,外加一群實習生,圍著一個手機看著什麼,見錢唯詢問,和錢唯熟悉的同事立刻熱情地招呼她一起看:「『激-吻門事件』啊,你不知道嗎?」

  「激-吻門???」

  「就昨晚,我們陸par,在凱悅大廳裡和一個神秘美女當眾激-吻啊,錢律師你也太不關心八卦了吧,這段視頻點擊都快破百萬了!」

  錢唯一頭霧水:「讓我看看。」她接過手機,才發現是A大校園論壇的頁面,而這上面飄著一條顯示hot的帖子,發帖時間是昨晚十點,然而截至此刻竟然已經回覆蓋樓量驚人。帖子的標題相當標題黨——

  「暴風哭泣!A大法學院史上最冷豔高貴的高嶺之花陸詢當眾激吻美女!又一個老公高調脫單!」

  錢唯突然心裡咯噔一下,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她抖著手點開了這個帖子,播放了這段視頻……

  可以看出視頻拍攝的位置有點遠,確實是在自己昨晚才去過的凱悅大廳,周遭有點雜音,雖然因為距離和角度問題,女主角的臉蛋看不清楚,然而陸詢的臉卻是拍的明明白白了。

  但別人沒認出錢唯來,不代表錢唯自己不認識自己……她瞪大眼睛,看著視頻裡穿著十釐米高跟鞋和紅色長裙的女主角,這不是自己是誰啊?!

  更為驚悚的是,自己就這麼耍賴般坐在大廳地上,陸詢來拉自己也不讓。

  錢唯心下猶如擂鼓,這,這不就是昨晚自己那個夢裡的情節???

  「別急啊,馬上要親了親了,超激烈的!」

  也不知道是誰,還好心地給錢唯來了個「節目預告」。

  伴隨著對方的話音落地,果然視頻裡的陸詢俯下身,親了親坐在地上的人,然後他把她拉起來,兩個人拉拉扯扯,之後就這麼旁若無人地在大廳裡吻起來。

  雖然不知道是誰起了「激-吻門」這種惡俗的名字,但錢唯不得不承認,按照視頻裡自己和陸詢的熱烈互動,用激-吻形容真是非常貼切了……

  「看到了嗎?!是舌-吻啊!!舌-吻!」要是手邊有黑板,錢唯毫不懷疑眼前這位小實習生會敲起來,「簡直是教科書般的接吻!」她感慨道,「我們陸par顏值太高了,這簡直像在看偶像劇一樣,真沒想到我們平時如此高冷禁欲的陸par一旦解禁起來竟然這麼熱烈!我真的好羡慕這個女生啊,也不知道是何方神聖,你們知道是誰嗎?」

  「不知道啊,身材看起來前凸後翹的很好啊,是我們哪個企業客戶的女高管?等等,不是誰有情報說昨晚陸par是去凱悅相親的嗎?那這就是那個相親的姑娘?」

  「這麼火速,第一面就熱吻,看來是一見鍾情了,我預估我們半年就能吃到陸par的喜糖。」

  「哎?我怎麼覺得這個女生輪廓和錢唯挺像的?」

  錢唯連忙擺手,繃著面孔一本正經澄清道:「別胡說啊!不是我啊!你們不覺得我比人家身材更好點嗎?」

  「切!」

  眾人發出了一陣噓聲,倒真沒再往那個方向想,錢唯隻慶倖自己昨晚想著去攪局,所以去凱悅之前換下了工作的職業正裝,換上了與平時風格迥異的大紅裙和細高跟……

  只是瞞得過同事,但並不代表這事就沒發生過……錢唯回想起昨晚那段被自己以為是夢的經歷,此刻只覺得血全往腦袋裡湧,整張臉通紅通紅的,自己當著陸詢爸媽的面黑陸詢也就算了,還當著人家爸媽的面勾引人家兒子,並且任性撒嬌拉著對方當眾熱吻?!她根本沒有勇氣再看一遍那段視頻,實在是太羞恥太辣眼睛了!

  只是自己喝醉酒胡鬧也就算了,一向行事穩重永遠冷靜自持的陸詢,為什麼也這麼順從地配合自己啊!

  錢唯咬了咬嘴唇,既然自己都已經放下矜持索吻了,那陸詢也別想裝傻,明明昨晚和自己在酒店大廳激吻,結果酒醒以後至今竟然都還沒主動聯繫自己,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翻臉不認人?!

  錢唯一邊想著,一邊就往陸詢辦公室衝,陸詢絕對得給自己一個說法!

  「哎哎!錢唯,陸par不在辦公室!」同事張律師叫住了錢唯,「他一個小時前去機場了,B市客戶企業的融資,出了點問題,他要去處理,要出差兩天。對了,上次你是不是做過一個破產重組的案子?」

  「哎哎?錢唯?錢唯你去哪兒啊?你那個破產重組的案子,有資料給我參考參考嗎?」

  雖然知道自己好好在所裡等著,陸詢總會有出差回來的時候,但不知道為什麼,錢唯此刻一顆心劇烈地跳動著,只覺得一分鐘一秒鐘都不能再等。

  她的心裡像是糅雜著巨大的絲線雜亂的線團,而自己正在一步步接近某種真相,她迫切地想見到陸詢,迫切地想聽到他的聲音,迫切地想要在他身邊。

  或許有時候,所有的事情比她想的更為簡單,剝離出一切外界因素,在這個變化萬千的世界裡,唯有一件事情是最單純的。

  她喜歡陸詢。

  *****

  錢唯在計程車上從律所行政那裡拿到了陸詢的航班號,她一下車就匆匆奔赴航站樓,此刻在熙熙攘攘人群來來往往的機場,錢唯才突然有點意識到自己的衝動,就算知道了陸詢的航班號,也並不一定能就能見到陸詢,剛才一路過來,錢唯給陸詢發的短信他並沒有回。

  航空公司服務台那沒有陸詢,行李托運處也沒有陸詢,然而或許是冥冥之中的運氣,就在錢唯都快失望的時候,她終於看到了陸詢。

  他正排在安檢的隊伍裡等待安檢。

  「陸詢!」

  錢唯再也顧不上其他,她對著陸詢的背影大聲喊著他的名字。

  陸詢頓了頓,然後回過頭來,他看到錢唯,臉上難掩地露出驚訝的表情:「你怎麼……」

  「陸詢,我喜歡你!」錢唯卻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喜歡到想和你結婚!」

  安檢處還有不少人在排著隊,錢唯的大聲宣告果然引來了所有人的目光,然而錢唯一點都不在乎了,此刻她的眼中,只剩下陸詢,她不在乎這個世界了,她只在乎陸詢。

  索吻都索了,還有什麼事能更丟臉嗎?

  這個時候,錢唯索性徹底放開了,她咬了咬嘴唇,鼓起了最大的勇氣。

  「你昨晚親了我!所以你要對我負責!」

  陸詢整個人似乎都僵硬了,他瞪大了眼睛,完全不可置信般地看著錢唯,就在錢唯尷尬地以為自己這次告白失敗的時候,陸詢終於像是解凍般再次找回了自己肢體的主導權,他直接走出了安檢口,走到了錢唯的面前。

  一句話沒說,陸詢直接捧起了錢唯的臉,給了她一個吻。

  安檢的人群,包括機場的工作人員響起歡呼的掌聲和口哨聲,也是此時,陸詢將乘坐的航班響起了登機廣播。

  時間緊迫,他只能如此來去匆匆。

  「等我回來。」這是陸詢離開之前在錢唯耳畔留下的話,他的聲音末梢甚至帶了點微微的顫抖,這是錢唯第一次聽到陸詢這樣的聲音,和錢唯一樣,原來他也在緊張。

  原來他也會緊張。

第八十七章

  錢唯是一路傻笑著回辦公室的。

  「冷靜!錢唯!冷靜一點!」

  雖然不斷告誡著自己維持鎮定,然而快樂是藏不住的,就算嘴巴不說出來,眼睛也會偷偷告訴別人。

  「錢律師,是有什麼好事呀?嘴角都一直翹著?」

  「錢唯,你攤上大款客戶了?瞧你這小表情!」

  錢唯想不通,自己只是好好待在辦公桌前而已,怎麼就有那麼多同事絡繹不絕來調侃她呢?自己這情緒外露的有這麼厲害?

  不管了不管了,她想,我還是去找錢川和劉詩韻冷靜冷靜。沒多久前,她電話約了兩人晚上一起吃飯。

  *****

  今天的錢唯無論如何沒有心情加班,她翻開文書,就想起陸詢的臉,打開電腦,又想起他,這樣魂不守舍的狀態,錢唯索性早點下班,早早地就到了和錢川、劉詩韻約好的飯店裡。

  結果令她十分意外的,錢川和劉詩韻這次又是一起來的。

  「你們怎麼一起來的?」錢唯十分不解。

  劉詩韻清了清嗓子:「哎,我車拿去保養了,和錢川一聯繫他正好順路也要過來,就來帶了下我。」

  「等等。」錢唯轉了轉眼珠,「劉詩韻,我記得你有七輛車,週一到周日,每天開一輛,就算一輛保養了,其餘呢?」她又看了眼錢川,「而且你倆不是一個住城東一個住城西,順的哪門子路?」

  劉詩韻側開了頭:「正好4S店打折,所以七輛一起送去保養了,至於城東城西嘛,那個我最近也在城東買了房子啊。」

  錢唯心想,你可勁吹吧你,你劉詩韻什麼時候還在意節省打折的保養費這種事?她心裡有些了然,然而面上也沒再戳穿,準備就這麼靜靜地看劉詩韻和錢川表演。

  「說起來,昨晚你們也是一起來的吧?」錢唯喝了口飲料,「那我想請你們首先,解釋下為什麼我昨晚醉酒做出那種事不來制止我?第二,我隻短信了錢川,可為什麼你們兩個人最後一起來了?第三,錢川你不是據說要保護我護送我回家,結果就把我丟在凱悅和劉詩韻一起走了?你倆不是號稱十分不對付?要不現在兩位倒是給我解釋一下?」

  錢川頓了頓,才梗著脖子道:「我來的時候,你已經死皮賴臉拉著陸詢了啊!我根本來不及制止好嗎!我本來約了朋友在酒吧看球賽,結果正好碰上劉詩韻也在那酒吧,還被幾個醉酒的男人糾纏,我就幫她解了個圍,又剛好接到你短信,就帶著她一起往凱悅趕了,至於為什麼拋下你一起走,我的天,我本來是想帶你一起走的,但你死摟著陸詢的脖子不撒手,和他過一會兒就親一下嘴,過一會兒就抱一抱的,我拉都拉不走你,更何況你是沒看見陸詢的眼神,我要是真從他手裡把你帶走,我估計他能當場把我打趴下。」錢川不滿道,「你又不是不知道19歲那年我去找他約架結果被陸詢打成什麼樣了。我都28了,我也要面子的好嗎!要是當場又打起來,我討不到好處,我不丟人啊!」

  錢唯噎了噎,她的語氣相當一言難盡:「我昨晚有那麼奔放?死抱著陸詢不撒手?」

  錢川翻了個白眼:「定力!矜持!你知道這四個字怎麼寫嗎?!而且你喜歡誰不好,為什麼會喜歡陸詢啊!」錢川的語氣有一些崩潰,「他以前在學校就各種搶我的風頭,我看他不順眼很久了,和他的梁子也早就結下了,就算後來大概因為我人格魅力太大,他想修復和我之間的關係,對我態度友好不少,可我是個有節氣的人!我無情地拒絕了他的示好!」錢川看了錢唯一眼,「可現在這樣,難道以後我竟然要叫他姐夫?」

  錢唯愣了愣:「他以前對你曾經示好過?」

  錢川點了點頭:「是有這麼一陣啊,當時有次遇到外校的小混混來強籃球場,還使絆子把我們的隊員撞傷了,本來就要輸給對方了,結果正好陸詢路過,他雖然還那個天山雪蓮神聖不可侵犯的模樣,但竟然就這麼冷著張臉來幫忙了,結果他一上場,全場本來為我加油的女生全部倒戈了,媽的!」錢川想了想,「說起來你那次也在啊,你不是來給我送水嗎當時。不過你估計沒在意,你每次都嫌籃球賽無聊,那次也沒好好看,一路都拿著手機不知道在和誰講電話,就來了一下把水讓隊友給我,然後馬上就走了,結果走的時候那群混混為了發洩還朝你的方向丟了個球,幸好陸詢擋住了。他這很明顯就是想和我重修舊好啊,事後還問我要了手機號碼呢!」

  錢唯瞪大了眼睛,她已經沒心思去糾正錢川「重修修好」的使用不當了,她隻驚訝,這難道不是自己重生19歲的世界裡才發生的事嗎?這件事難道在這個時空的現實裡也發生過嗎?

  「陸詢幫我擋過球?!我為什麼一點沒有印象!」

  錢川瞥了瞥嘴:「你當然沒印象,你那次都走出去好遠了,一邊走還在一邊玩手機,根本不知道自己背後有危險,要不是陸詢,你就要被砸了,事後我不是和你提過一嘴嗎?結果你那次在背法條,隨口敷衍了我兩句估計根本沒進腦子。」

  「……」錢唯的心狂跳起來,「陸詢大二的時候喜歡過一個女生,還給她送過情書,結果被拒絕了?你知道這個女生是誰嗎?」

  錢川沉吟了片刻,搖了搖頭:「不知道,我又不喜歡陸詢,我關心他幹嗎?不過說起情書,我大二時候也收到過,真是印象深刻啊,那時候遇到了個狂熱追求者,竟然有本事人肉到我的家庭住址,情書都送到了家裡來,現在想想都有些後怕。」

  錢唯這下徹底心驚了:「瘋狂追你的人,是叫李琳琳嗎?」

  「原來你也記得啊!」錢川點了點頭,「我那時候還和你抱怨過呢,當時你在準備期末考試吧,笑了我兩聲就沒在意,我還以為你忘了呢!」

  劉詩韻在一邊沒忍住:「原來你竟然還被女生倒追過啊!」

  「你這什麼語氣啊?我這麼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的男人,大學裡可有一個加強連的追我呢!」

  「可這麼受歡迎的你,怎麼到了28歲也沒解決單身問題?」

  「說的你好像不是單身一樣!」

  錢川和劉詩韻在一邊拌嘴,錢唯卻徹底懵了,她的頭腦雜亂一片,她突然強烈地懷疑起來,或許根本就不存在19歲所謂的重生,那些自己重生的經歷,或許根本就是真實發生過的……

  她拉住錢川道:「那封情書是不是沒有署名?字寫的很好看,很剛勁,像是男生的字?」

  錢川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仍舊點了點頭:「是啊。」

  「是什麼時候送來的?是媽媽的生日嗎?」

  「不是啊,就哪個週末吧,反正我和你都在家。」

  錢唯不死心,又找了幾個19歲重生的部分經歷和錢川核對,不出所料,雖然細節上略有出入,然而大事件上卻能對上,竟然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這下她徹底慌亂了,她真切地自我懷疑起來,難道真是那一摔,把腦子摔出問題來了?出現了後遺症?在28歲來一次任性的失憶症或者記憶錯亂?可明明自己的經歷是那麼真實,那些重生經歷的細節是那麼豐富……

  陸詢的那封情書,真的是寫給自己的嗎?自己和他之間,真的曾經陰差陽錯的錯過過嗎?

  錢唯的心中充滿了疑慮,然而自己在這裡不論怎麼想都沒有用,一切都需要另一位元主角的確認。錢唯告別了劉詩韻和錢川,一路渾渾噩噩地回到家裡,心裡既焦慮又忐忑,陸詢要出差兩天,他回程的飛機是後天晚上八點十三分到機場的,因為此次出差的客戶企業保密要求非常高,在進入會議室之前,所有人的移動通信設備都必須上交保存,錢唯至今沒能和陸詢聯繫上,只在對方飛機落地後收到了他的報平安短信。

  「已落地,回來對你負責。」

  言簡意賅的九個字,然而錢唯卻覺得意蘊深遠。

  *****

  然而錢唯沒想到,她在這天的晚上,就會見到陸詢。

  當門外響起敲門聲時,錢唯剛洗好澡換上了睡衣,門鈴想起來的同時,她的手機也響了。

  「錢唯,開門。」

  簡簡單單幾個字,錢唯卻心跳如鼓,不知道為什麼,再次聽到陸詢的聲音,她都覺得內心躁動到不安,猶如一千隻小鹿在拼命撞擊著她的胸腔。

  站在門外的陸詢風塵僕僕,穿著一絲不苟的西裝,英俊冷冽,精英禁欲系的氣質盡顯,因為容貌太過優異到甚至都帶著點攻擊性,外加他那種天然冷的氣場,乍看之下,陸詢給人的感覺就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然而他的行為就稱不上冷淡克制了,他見了錢唯,沒有多餘的話,只是抱起錢唯,俯下-身就是一個吻。

  「我回來了。」

  這個短暫而纏綿的吻結束,陸詢倒是仍舊鎮定自若,然而錢唯的臉卻紅的快趕上煮熟的大蝦了。

  她把陸詢迎進了客廳,一邊扇著風給自己的臉降溫,一邊去倒水,為了掩蓋內心的緊張和無措,她隨口道:「事情處理完了?這麼快就回來了?」

  陸詢抿了抿嘴唇,盯向錢唯:「沒處理完,想見你,所以先飛回來。」

  A市和B市相距4個小時飛機航程,這並不是一個很短的距離。然而陸詢此刻提起,卻仿佛自己為了提前一點見到錢唯,只是飛了十分鐘而已般輕鬆和漫不經心,「見完你再飛回去,明早還有會議。」

  這是錢唯生平第一次見到陸詢這麼任性。

  她紅著臉:「其實不用這麼辛苦來回折騰著飛來飛去,我又不會跑。」

  陸詢看了錢唯一眼,語氣挺稀疏平常:「等不了。」

  「……」

  錢唯以往一直不信有人能把情話說的這麼簡潔,但現在算是信了,陸詢這種人,一顰一笑一言一行,就算只是淡淡地看你一眼,隻蹦出兩三個字,也能讓人臉紅心跳。

  「我已經等了你九年。」陸詢盯向錢唯,「錢唯,我沒有再一個19歲到28歲的九年了,我現在一分鐘也等不了。」

  陸詢的這番話,讓錢唯徹底愣在了當場,因為情緒的激烈,她的手微微顫抖著:「你19歲寫情書表白的人,是不是我?」

  這下換陸詢愕然了,他皺了皺眉:「你不知道?」

  錢唯此刻望著眼前男人英俊的臉,只想仰天暴哭,他-媽-的!兜兜轉轉,原來陸詢19歲就給自己寫過情書了!自己究竟錯過了什麼啊!我錢唯傻不拉幾的成天想著幫做老闆的小狗腿,亂點鴛鴦譜,原來自己當初只要一點頭,現在早就是老闆的女人了!

  「我沒有收到,你的情書,沒有署名,寄到了家裡,被錢川誤以為是他的瘋狂倒追人寫的,我連看也沒看到。」錢唯的聲音有些沙啞,她盯著陸詢的眼睛,一字一句地為他解釋著。

  陸詢也沒有預料到這個結局,他微微睜大了眼睛。

第八十八章

  然而錢唯卻沒有停下,她還有太多太多的事需要求證。

  「你以前的夢想是做法官是嗎?」

  陸詢頓了頓,點了點頭。

  「那為什麼改變了夢想?為什麼做律師?」

  陸詢沉默了片刻,才終於開了口:「大二那年暑假剛開始,大部分學生剛回家,少部分學生留下來參加了學校的實踐項目,你們那棟女生宿舍樓有個留校女生丟了條很貴的項鍊,宿管阿姨為了找出來,直接沒經過同意就趁著你們不在的時候搜了宿舍,結果在你抽屜裡發現了項鍊……」

  錢唯咬緊了嘴唇:「為什麼這件事我完全不知道?」

  「因為我那次也留校,就順手幫你處理掉了。」陸詢低下頭垂下睫毛,「從監控和各種佐證可以證明你沒有問題,不知道什麼原因,那個女生誣陷了你。而因為沒經過當事人同意就搜查宿舍,本來就有問題,既然你是無辜的,學校就索性把這件事揭過不提了,當時留校的學校也不多,所以知道的人也少,等你們再來上學,也不曉得發生過這個風波。」

  「『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夠為我所愛的人辯護,而非為了所謂的客觀立場,保持法官般的中立』。」錢唯輕輕地念著,「這是你選擇成為律師的原因,是嗎?」

  陸詢愣住了:「你聽到了?」

  「什麼?」

  陸詢有些狼狽:「你昏迷時候我對著你病床說的話。」

  他解釋道:「你的主治醫生說你的頭遭到了撞擊,很有可能會一直昏迷下去,最好的辦法是陪你多說說話,外界的刺激對昏迷的患者非常有效。我那時候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想告訴你,你是我選擇這條職業道路的原因,我的人生軌跡和夢想隻願意為了你而改變。」陸詢移開了頭,他的耳朵微微泛紅,「如果知道你能聽到,我是不會說這些話的,太傻了。當時太急了,我有點不理智。」

  「所以你也說了以前19歲時候給我表白的事?」錢唯說完,又紅著臉小聲補充了一句,「你的不理智,其實我還挺喜歡的。」

  陸詢愣了愣,睫毛輕輕顫著,然後他聲音低沉地回道:「沒有。」此刻,不僅耳朵,他的臉都開始紅了起來,「我只說了很多亂七八糟的話,你不記得更好。」

  這下換錢唯疑慮了,她看了眼陸詢,決定和盤托出:「可我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摔死了,重生回到了19歲,在這段重生的經歷裡,你給我寫了情書,卻被錢川誤以為是他的追求者寫給他的,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我以為這些是我臆想出來,至少不存在於這個時空的,但是現在卻發現,不是這樣的,我和錢川核對過,那些我不記得的細節和事情,他是能佐證發生過的。所以或許那根本不是重生,一切都是在現實裡發生過的。」錢唯一邊說,一邊忍不住揪著自己的頭髮,「所以到底是怎麼回事?是我精神錯亂了嗎?還是真的摔壞腦袋了?」她看了一眼陸詢,「會不會現在和你的這段對話都是我臆想出來的?」

  「錢唯,你知道嗎?從昨晚你在機場對我說那番話開始,我才有這個疑慮,是不是眼前的一切都是因為我太喜歡你了,所以才臆想出來的?」

  錢唯愣了愣,她從沒有見過這樣的陸詢,今夜的他,看起來既強勢又有些脆弱,很奇怪這樣矛盾的兩種氣質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然而陸詢卻讓它們顯得那麼自然,他的一雙眼睛就那麼溫柔地注視著錢唯,他仿佛等待了她一生那麼漫長。

  「但是我現在可以確定,這一切是真的。」陸詢黑亮的眼珠盯著錢唯,他用平靜的聲音說著讓錢唯一點也平靜不下來的話,「我的心跳現在恐怕快要超過一百五了,我在來的路上就掐過自己,很疼。」

  「你也沒有臆想,更沒有重生。」陸詢低下頭,他的手臂肌肉線條還微微的有些緊繃,「你所經歷的一切,都和你的治療方案有關。」

  「怎麼回事?」

  陸詢頓了頓:「你被送進醫院的時候,情況並不好,醫院制定了兩套傳統的治療方案,但都沒什麼效果,當時主治醫生已經和你父母交代了最壞的結果,那就是醒不過來。」

  錢唯有些驚愕,當初自己的情況竟然曾經一度這樣兇險嗎?

  「我不能接受你醒不過來這個結果。」似乎回憶到這段往事,陸詢的聲音仍舊帶了點苦澀,「我竭盡所能尋找別的治療方案,大概也是老天垂簾,在我都快要絕望的時候,主治醫生告訴我,對你的病情可能有效果的一種新藥ACF-02剛剛通過了藥監局的審批,在國內上市了。這種新藥對刺激昏迷者的腦部效果很好,但也有一些明顯的副作用,並且因為十分昂貴,又是剛剛上市,所以觀望的人比較多,主治醫生也和我說明了所有利弊。但你昏迷的時間越久,醒來的幾率就越低。所以最後我說服了你的爸媽,由我出資,我們用了這種激進的治療方案。」

  陸詢的眼睛澄澈而乾淨,他的語氣已經盡可能的鎮定平靜,然而即便是此刻,錢唯都能從他那波瀾不驚的語調裡聽出當時情況危急時的驚濤駭浪和前後掙扎。

  為可能永遠無法醒來的病人選擇治療方案,這本來就是相當鋌而走險的一件事,更何況陸詢並非直系親屬,恐怕在做出決定的那一刻,要承擔的心理壓力和負擔,比任何人都重。

  「新藥的治療方案如果能成功,那自然是好事,但是陸詢,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一旦失敗,後果會怎麼樣?極有可能我的爸媽都會怪你,認為是你的激進治療方案導致了壞結果?」錢唯低聲道,「這種時候,歷來是多做多錯,不做不錯的,假如你只是提供足夠的金錢支撐,不為我做出任何治療方案的決定,對你會安全很多。」

  「我想不了那麼多。」陸詢的聲音喑啞,「就算只有萬分之一的希望,我傾家蕩產也會去試,就算背負駡名也在所不惜。」

  錢唯總覺得,面對這樣的陸詢,什麼樣的感謝和感動,此刻在他面前,比起他那些力纜狂瀾的行為,都是輕飄飄的。

  「所以這種新藥是採用了什麼樣的治療原理?」錢唯也有預感,事情的真相就和這種藥物脫不開關係。

  陸詢抿了抿唇:「人的一生裡每天都在接收各種各樣雜亂的甚至無用的資訊,就像可能今天你打車時和司機隨便聊了兩句,或者昨天買菜時候和菜場老阿姨討價還價,這些資訊在發生的當時會儲存進你的大腦,然而這些被你認為並不重要的資訊,大腦會區分出這部分短期記憶,並且為了給後續的記憶留出儲存空間,把這部分短期記憶刪除。而這種新藥的原理就是刺激腦部細胞和功能,尤其是負責儲存記憶的那一塊,在這種藥物的影響下,那些曾經被你刪除的短期記憶也能恢復,你的大腦會被激發出潛能,會煥發新的能量,由此刺激大腦的主人蘇醒。」

  錢唯消化了許久,才終於有些反應過來,她試探著問道:「所以也就是說,這些細節和記憶,曾經確實發生過,錢川也和我說過,但是我並沒有覺得多重要,所以忽視了,甚至很快就忘記了,根本不記得發生過,直到用了這種新藥,在藥物刺激下一股腦全部想起來了?」

  陸詢點了點頭:「但副作用也很明顯,因為一下子對大腦和記憶刺激非常大,在尋回過去短期記憶的同時,大量資訊同時井噴一般的湧向你,甚至有些時間線都是錯亂的,導致會產生一些幻覺得副作用。」

  所以雖然19歲的陸詢給自己送情書這件事是真的,但並不是在自己媽媽生日那天送的,而是一個平白無奇的週末,原來這就是為什麼雖然大事件對的上但很多小細節卻有差別的原因。那些紛繁而至恢復的短期記憶,外加副作用的幻覺,愣是拼湊出了19歲一場重生的幻象。

  至此一切終於都水落石出。

  錢唯像在迷宮走了許久,她曾經迷茫和困擾過,然而最終有人伸出手,牽著她,為她撥開了眼前的迷霧,帶領她一步步走出了困擾她的迷宮。

  她直直望著陸詢:「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為什麼沒有告訴我,為什麼一個人承受著這些,為什麼一個人硬抗著。錢唯無法想像,陸詢該有多喜歡自己,才能把這些壓力都獨自吞咽消化,明明為自己付出了這麼多,卻從來不求回報,甚至不曾告知,隻如此默默的、堅定地守護著自己。

  「主治醫生說了,因為這種新藥的副作用很難確認,不建議在你剛蘇醒後就告訴你前因後果,刺激可能會太大,怕你承受不住所有錯亂的記憶而崩潰。」陸詢側開頭,睫毛在燈光下露出好看的弧度,「坦白說,如果你沒有主動問我,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說的。」

  「為什麼?」

  「因為我不希望你因為感激我而和我在一起。」陸詢看向錢唯,「錢唯,如果你只是對我心存感激,那請你一定要推開我,拒絕我,因為對於你,我沒有任何抵抗力和自製力。」

  錢唯沒有說話,她直接捧起陸詢的臉,主動親了對方的嘴唇:「我喜歡你,從來就不是出於感激。」她盯著陸詢的眼睛,「為什麼你會覺得我是因為感激才和你在一起呢?」

  陸詢被這個措手不及的吻搞的也有一絲無措和慌亂,他掩飾著臉上微紅的表情,努力維持著聲音的鎮定自若:「因為第二次表白,你又拒絕了我。所以我也不知道,你現在改變了主意,是出於什麼樣的原因。」

  錢唯驚呆了:「什麼第二次表白?你什麼時候對我表白過?」

  陸詢愣了愣:「你沒看到?」他轉了轉眼珠,很快反應過來,這下他的語氣帶了點興師問罪的意味,「錢唯,那個法律援助案,你是不是直到現在都沒看?」

  「難道……難道你把表白信夾在了那個法律援助案裡?」

  陸詢抿緊嘴唇,他沒有說話,然而他那風雨欲來般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竟然是真的!

  錢唯的聲音顫抖,直到此刻,她仍舊有一種強烈的不切實際感:「也就是說,你一直喜歡我?從19歲到28歲?一直一直喜歡著我?九年?就這麼死心塌地地喜歡我?」

  陸詢轉開頭,他看向窗外深沉的顏色。

  「恩。」

  此刻錢唯簡直想捶打自己的腦袋,她到底錯過了什麼?她想大笑,又想大哭,她不知道,她根本就不知道,她不知道19歲的陸詢給她寫過情書,自己卻陰差陽錯的根本沒有收到。她更不知道28歲的他竟然又寫了一次!

  她難以想像,陸詢這樣驕傲的人,在19歲第一次表白卻遭到了無視,對於他是怎樣的打擊,然而他竟然即便這樣,還默默守候了九年,直到28歲再一次表白。

  「錢唯,這個法律援助案,馬上看。」

  「錢唯,法律援助案,看了嗎?」

  「法律援助案,看了沒有?」

  錢唯後悔自責地想,自己早該意識到陸詢對這個法律援助案態度熱切的異常的,他已經提醒了自己許多次,包括最後那條讓自己摔進施工坑裡的短信,直到此刻,一切才都有了解釋,陸詢催促的從來不是讓她去工作,而是她對他的回應。

  得知錢唯又錯過了自己的第二次表白,陸詢的臉也忍不住有些黑:「錢唯,雖然現在說有點煞風景,但我好歹也是你的老闆,就算知道我喜歡你,你也不能恃寵而驕對老闆的指示完全忽視吧?我提醒了多少次讓你看法律援助案?結果你還騙我已經看了?」

  錢唯嘟嘟囔囔地解釋著:「什麼恃寵而驕啊,我根本不知道你喜歡我!」她突然想到什麼一般,「你而且那是什麼喜歡我啊!你那些油水多的案子,從來就不帶我!你這叫喜歡?」

  「你還記得晨陽機械並購案嗎?」

  錢唯愣了愣,然後有些賭氣地點了點頭:「記得,我可記得清清楚楚,那是你唯一一個帶我做的項目!」

  「那個案子,最後出具的並購盡職調查法律意見書,我出了錯,差一點影響到客戶幾千萬的並購決策,幸好在最後發現了。」陸詢抿了抿嘴唇,「這種錯誤,作為一個律師,是非常致命的,如果沒能及時發現,摧毀的不僅僅是客戶的產業,也是我自己和我們所的職業生命。錢唯,我沒有辦法和你一起做同一個案子或者項目,因為光是你站在我身邊,我就沒辦法集中精力,我沒辦法關注案件本身,我控制不了自己。只要有你在,我就變得不夠職業,這太糟糕了。」

第八十九章

  雖然因為這個原因導致錢唯錯過了很多賺大錢的案子和機會,然而此刻聽著陸詢的解釋,錢唯竟然覺得,如果是這個原因的話,就算自己少賺了幾千萬,仿佛也可以接受?

  「對不起,這是我的私心,導致你不能接觸到我的那些案子,但我也私下和鄭律師提過,她的項目,都是帶著你的,有不少很鍛煉業務能力的案子,我覺得適合你的,也都讓別的律師推薦給你了,在年終的分紅提成上,其實你比團隊裡的所有人都高。」

  「你多發我的是不是?」

  「恩。」

  錢唯簡直出離的驚訝了:「陸詢啊陸詢,你知不知道經營一家律所的原則是什麼啊?就是不養閒人啊!你這麼自掏腰包給我開小灶,也不怕破產啊?」

  「我養得起。」

  錢唯噎了噎,她難得有機會站在制高點教訓下陸詢,結果還被陸詢給堵回來了,十分不幸的,他說的沒錯,他確實養得起……

  「那你為什麼不早點第二次表白?」錢唯一想起就這麼陰差陽錯錯過九年,忍不住都有些想哭,「表白第一次就算失敗,你不能再對我表白一次嗎?」

  「我問過陸笙,如果表白第一次被女生拒絕,短時間內第二次表白也是沒有希望的。」陸詢垂下眼睛,「還不如先潛移默化地在她身邊,直到她自己都不知不覺習慣你的存在,那時候再表白,才能成功。如果太頻繁的表白,不僅會被拒絕,還會引起女生的反感,導致連朋友也做不成。」

  錢唯哭笑不得:「陸詢,你就差那麼一個朋友?既然追人,追不上還當什麼朋友?索性追到底啊!失敗了也沒關係,至少自己努力過了,不是說這才是青春嗎?」

  「我不能失敗。」陸詢盯著錢唯的眼眸,一字一頓道,「對你,我承受不起失敗。」

  陸詢的聲音異常柔和卻也異常堅定:「錢唯,你應該知道,我是個非常執著的人,對待工作是這樣,對待感情也是,我從沒有想過失敗這個結果,我陸詢喜歡的人,五年我等得了,九年我也等得了,第一次表白失敗,沒關係,我就守在你身邊,守到你習慣我依賴我喜歡我為止。」

  「那你不怕你等著等著我就脫單了結婚了?」

  陸詢對此卻相當有自信,他笑笑:「不會的。」

  「等等,陸詢,你平時每晚都讓我留下來一起陪你加班到半夜是故意的?為了讓我沒時間去認識別的男人沒時間去相親是吧?」

  陸詢咳了咳,鎮定自若地否認道:「你想多了。」

  雖然態度挺理直氣壯,然而陸詢的眼睛,卻並沒有敢回視錢唯,至此,錢唯算是看透徹了,加班這完全就是陸詢的套路,他就是故意的,為了讓自己沒法脫單!然而自己這個死腦筋卻誤以為是陸詢的報復,因為以為自己幫錢川撬了他的牆角……

  終於解開了一直以來的誤會,錢唯也一股腦把自己一廂情願的錯誤事實認定告訴了陸詢,也是至此,陸詢才得知了莫梓心那場自導自演的表白,才意識到了錢唯一直以來的誤解。

  「我以前從沒有想過莫梓心會自導自演,因為那場『表白』,我一直以為你是喜歡她的,你一直以來的否認我也認為是愛面子的嘴硬,這次昏迷期間,在藥物對記憶的刺激和加強下,關於莫梓心那場所謂表白的記憶也被加強了重新從腦袋裡翻了出來。」錢唯眨了眨眼睛,「可能確實我也很在意這件事吧,下意識就在我腦海裡重播當初的場景,每個細節都被無限放大,所以在記憶裡,我的大腦已經為我對表白的真實性提出了質疑?」

  「那不如說,在你的潛意識裡,你希望那場表白就是假的。」陸詢盯著錢唯,突然就笑了,「錢唯,或許你比你意識到的更早的喜歡我。能知道這些,我真的覺得非常幸福,好像覺得人生這輩子的奮鬥目標都已經達成了。」

  「可我還是覺得好可惜。」錢唯卻忍不住遺憾,「如果早點解開這些陰差陽錯,我們之間根本不會錯過九年,明明我們19歲的時候就能談戀愛的!19歲好嗎!多青春年少,鮮活的生命力!雖然19歲的你和28歲的你本質上都是一個人,但錯過19歲的你,我還是覺得很不甘心。」

  「所以在你的那些幻覺裡,是和19歲的我談了一場戀愛?」

  「是啊。」錢唯嘟囔道,「19歲的你可比現在可愛多了,直接坦率、天真可愛,張口閉口就是情話,充滿激情,活力四射……」

  「所以你和19歲的我,都幹了些什麼?」

  「很多啊,約會啦一起吃飯啦,一起自習、一起去看電影,一起跳探戈,一起參加法學院職業技能大賽、普法活動,還一起創業、一起去超市買菜、一起做飯、一起看球賽,一起健身運動、一起演話劇……反正就和普通的大學生情侶一樣呀!」

  大概是解開了誤會錢唯有些得意忘形,說著說著就放飛自我了,等自己洋洋灑灑瘋狂表揚了幻想中19歲的陸詢一刻鐘,津津有味回味了19歲的戀情半個小時,才發現眼前坐著的28歲的正主,臉色已然十分不好看了。

  「你們一起做飯?」陸詢的表情有些微妙。

  錢唯不疑有他,點了點頭:「是呀,在我的想像裡,19歲的你可是說為了我要做上得廳堂下的廚房、賢慧懂事識大體的男人呢。」

  「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19歲的我們既然都住校,請問是去哪裡一起做飯的?錢唯,你倒是給我解釋一下。」

  「這個……」錢唯一時有些緊張,糟了!她想,她真是得意忘形,忘了陸詢這傢伙變態般的思維和邏輯能力。

  「還一起買菜?」陸詢卻不容她辯駁,「你老實交代吧,在你的想像裡,你是不是對19歲的我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

  「……」錢唯摸了摸腦袋,「哎?我這好像突然有點頭昏啊,是不是又有什麼後遺症……」

  「你的演技太差勁了。」陸詢卻並沒有輕易放過錢唯,他只是乘勝追擊道:「是同居?」

  錢唯連連擺手:「沒有沒有!真的沒有!」

  然而陸詢的臉色並沒有好轉,他的表情更加危險了:「那就是一-夜-情了。」

  錢唯下意識又開始否認:「陸詢,我警告你,你別亂說啊,我要報警了啊!」

  「不是一-夜-情難道你還幾夜情?」

  錢唯像個兔子一樣,被猛獸一般的陸詢逼到無路可退,她最終捂著臉豁了出去:「一夜!就一夜!」

  「沒想到你內心竟然早就對我有這種非分之想,潛意識裡倒是挺豐富的。」

  錢唯捂著耳朵,滿臉通紅:「你不要再說了!」

  陸詢冷笑兩聲:「看你剛才表揚19歲的我表揚的那麼投入,比起28歲的我,是更喜歡19歲的版本是嗎?」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陰陽怪氣,「19歲,還是鮮嫩的肉體吧。」

  錢唯目瞪口呆,陸詢這傢伙真是幼稚,竟然自己對自己還能吃起醋來?!或許自己正是因為太瞭解他,所以想像力19歲的他,也完全契合現實中他的性格,不論多大,這人活脫脫就是一個亞洲醋王。

  對此,錢唯只能哭笑不得道:「我從今晚開始,抄金剛經!存天理滅人欲,行了嗎!」

  陸詢想了想,抿了抿嘴唇,吐出難以取悅的兩個字:「不行。」

  「那要怎麼辦?!」

  陸詢卻沒有回答錢唯,他只是站起身,俯身吻住了正坐在沙發上的錢唯。

  這個吻濕潤而纏綿,僅僅是這樣一個吻,就讓錢唯完全亂了步調,她隻滿臉通紅地看著陸詢那在她眼前放大的下頜線條,鼻息間都是陸詢的氣息,那種天然的,成熟強大的荷-爾-蒙,男人的味道,陸詢的味道。

  一個吻結束,錢唯只覺得自己被親的四肢綿軟無力,她輕輕地靠在沙發,看著伏在她上方的陸詢,微微喘息著。

  而一貫冷靜自持的陸詢,此刻也如錢唯一般,喘息著,他看著錢唯。

  「19歲的肉體享受過了,28歲的要不要?不是做夢,實打實的那種。」

  他說著,一隻手一顆一顆地解開自己的襯衣扣子,眼神就那麼直勾勾地看著錢唯。

  陸詢的表情配上他此刻低沉性-感的聲音,錢唯只覺得心悸,她根本沒有辦法對他說拒絕。

  她只是笑了,用濕漉漉的黑亮眼珠回望著陸詢,然後她伸出手,拽過對方的領帶,讓兩個人貼近,她像一株帶毒的豔麗藤蔓一樣攀附在陸詢身上,雙手環住他的脖頸,她的髮絲就垂在陸詢的耳畔,她飽滿的胸就壓在陸詢的胸口,錢唯猶如一條美女蛇一般在陸詢懷裡妖嬈的扭動,她輕聲笑著,咬了咬陸詢的耳垂。

  「要。」

  簡單一個字,陸詢引以為傲的自製力,甚至連抵抗都沒有抵抗,就繳械投降全線潰敗了。

第九十章

  錢唯不知道最後陸詢折騰到了幾點,她只知道這傢伙仿佛有著非人般的體力,他在饜足後洗了澡,訂了淩晨的紅眼航班,親了親睡得昏昏沉沉的錢唯才走,錢唯只來得及在睡夢中抓住他身上那種須後水清爽的味道。

  第二天錢唯果然睡過頭了,醒來還覺得渾身散了架一般,她感覺自己像是一輛老舊的拖拉機,好不容易修修補補能上路了,被個狂野的司機一開,又快拋錨了。

  上班自然遲到了,幸而今天並沒有什麼事。

  「錢唯,奶茶要喝嗎?」

  錢唯剛坐下,行政部的小燕就探頭探腦走了過來,她手上提著五六杯奶茶,紅光滿面:「我今天買體彩中了500塊,回饋社會回饋社會,請大家喝奶茶。」

  錢唯笑著謝過小燕,挑了一杯,她喝了一口,奶味非常濃鬱,顯然用的不是奶精,紅茶的口感也非常純正,她忍不住感慨道:「真好喝!在我們樓附近買的嗎?是哪家?這麼良心!」

  小燕一邊就分發奶茶,一邊回道:「就我們寫字樓一樓的商鋪啊,在拐角那邊原來那家西餐廳倒閉了,上個月開始換上了這家飲品店,是一家貓咖主題的店,裡面的貓品種都不錯,光是布偶就有五隻,我每次午休都會過去坐坐,上次連我們陸par都去坐了呢!」

  就在錢唯發出質疑之前,有人早一步比她提出了疑問:「不是吧?陸par會去貓咖?不可能啊,他不是貓毛過敏嗎?」

  此時另一位資深合夥人鄭律師正走過,她今年四十五,和陸詢的媽媽挺熟,對陸詢而言算是半個長輩,她笑笑:「他雖然貓毛過敏,但很小時候就知道了,隨身帶著抗過敏藥的,去貓咖裡坐也沒事,稍微麻煩點,吃藥就行了。」她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錢唯,「別人不知道,但他和你說過的,只可惜你好像沒在意。」

  錢唯愣了愣,陸詢第一次嚴重的過敏,那次有個客戶帶了貓來,是只可愛的加菲,錢唯十分喜歡,特意多摸了好幾把,那貓親人,膩歪在錢唯的懷裡不出來,錢唯愛不釋手,還特意抱給陸詢看。

  鄭律師這一提醒,她終於有些模糊地想起來,那次當自己把貓抱到陸詢面前時,他的身體是僵硬而抗拒的,那一次,他的行為非常不自然,然而錢唯隻關心著手裡的貓咪,壓根就沒發現陸詢的異常。

  那時候的陸詢,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呢?明明早就自己面前說過貓毛過敏,然而卻被粗線條的自己徹底拋到了腦後,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所愛的人忽視,他的心裡,也不好受吧。

  然而頂著這樣失落的心境,竟然還能算計錢唯照顧他,故意不吃抗過敏藥,錢唯想,這波操作真的隻服陸詢了,騷,實在是騷。

  行政部的小燕算是新來沒多久的,並不知道陸詢之前那次嚴重的過敏,她對此十分愕然:「可那天我明明看到陸par下班後去了貓咖,點單的時候我就在他後面,他還故意去摸了摸那隻美短呢,而且也沒吃藥,過會兒上樓我見他就起紅疹了,我本來想送他去醫院,但他說不用……」

  行了,這下自己那場半路不得不離開的烏龍相親宴,也有了解釋了。陸詢這傢伙就是故意的,為了破壞自己相親,故意去樓下貓咖摸把貓,故意不吃藥,來一場說過敏就過敏的碰瓷。

  錢唯雖然有些哭笑不得,但此刻沒來由的,也有些心疼,太傻氣了,她沒想到,28歲在法律圈生殺予奪要風是風要雨是雨的陸詢,會想出這種不僅不高明甚至可以說傻乎乎的招數。

  她忍不住又有些想捂臉,陸詢這個人平時悶悶的不說話,但心裡到底是有多喜歡自己啊!

  「瑞儀律所的事出結果了!司法局的行政處罰決定書已經下了!王岳吊銷律師執照!法律二審判決也下了,因為妨礙作證罪,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張律師從門外進來,神情激動,「我剛從法院回來,聽其他幾個律師在八卦呢!真是活該!」

  「哎?」錢唯愣了愣,竟然連瑞儀律師事務所和王岳,都是在現實中存在的人物?

  她十分好奇:「怎麼回事?」

  「就兩個月前,你記不記得你接過個法律援助案,幫一個被拖欠工資的農民工討薪的?」

  錢唯點了點頭:「是有這麼回事,不是已經成功把薪水要回來了嗎?這是和瑞儀律師事務所有什麼關係?」

  「瑞儀本來要忽悠受害的農民工聘請他們的,結果我們提供法律援助把人家的客戶截了胡,何況這也不是第一次這樣了,人家能不懷恨在心?」張律師有些意外,「幾次搶了王岳乳酪的人都是你,之前王岳不還給直接衝到我們門上來想找你鬧事嗎?」

  錢唯十分震驚:「還有這種事?我為什麼完全不知道?」

  「那次你正好出去開庭了,陸par在,給擋住了,怕他後續一直想報復你,死活咬定說你已經離職了,王岳找不到你,大概心裡不平衡,為此還引發了點衝突,砸了個杯子,飛濺的玻璃渣還把陸par胳膊擦傷了。」

  「你們怎麼都沒和我說!我一點不知道!」

  張律師做了個「噓」的動作:「陸par不讓我們告訴你,怕影響你心情,也怕你心裡有負擔和壓力,不過現在無所謂了,所以你還記得嗎?上次你從法院回來以後,我們本來在討論王岳和瑞儀的……」

  錢唯想了想,這才恍然大悟!好像確實有那麼件事,當初依稀聽到同事們在聊著什麼瑞儀的事,結果自己一湊上去問,大家竟然非常有默契地把話題硬生生轉到昨晚的狗血電視劇上了……

  或許記憶和大腦真的是很神奇的東西,兜兜轉轉,在這樣日常的點點滴滴中,原來早就有了陸詢愛著她保護著她的蛛絲馬跡……

  此刻,錢唯甚至有點感謝起這場讓自己昏迷的事故來,或許冥冥之中,是有命運的吧,因緣際會為自己還原出時光裡的那些秘密和愛意,錯過九年很遺憾,然而抓緊當下,她和陸詢,還有漫長的未來,那是很長很長的一生。

  **

  得知了瑞儀律所和王岳的事,卻更加堅定了錢唯內心的想法,或許在她內心最深的潛意識處,她就想要幫助那些無力承擔昂貴律師費用的人,才會在幻境中為自己構築了一個創業的經歷。

  雖然自己已經不再是19歲,然而28歲,作為一名律師的自己,卻比19歲時候擁有更讓人信服的工作經歷和更廣闊的圈內人脈。

  錢唯的內心充滿著澎湃的激情,她想要真正地把公益法律線上諮詢網站辦起來,她想要為那些掙扎在底層的人們發聲,她希望每個人不論貧窮、富貴、是否接受過高等教育,都能享受到法律的便利,都能擁有這一項權利。她想要掃除千千萬萬如瑞儀律所一般的渣滓律所,想要讓王岳那樣的流氓律師無所遁形,想要還律師的名聲一個清白,想要一個健康有序的法制環境。

  雖然理想很宏大,但錢唯的內心充滿了樂觀和激情,人活著,就得有夢想,就算別人看起來天真過頭的夢想,萬一去做,真實現了呢?她自我鼓勵道,連高嶺之花陸詢竟然都拜倒在自己石榴裙下了,這個世界有什麼不可能呀!敢拼才會贏!

  這麼想著,錢唯立刻投入了法律線上網站的創業方案設計中,如今不僅可以尋求到法學院的合作,以自己的律師身份,很快也能打通各家律所!

  **

  「我靠!你們猜我剛才看到了誰?!我在停車場,看到了李萌嫣!就那個之前因為演技過硬一夜爆紅的!不知道怎麼會在我們樓下的停車場,但是真人就和照片一樣好看,臉小小的,皮膚很白,身材也很好!雖然戴著口罩帽子和墨鏡,但我絕對不會認錯!」

  就在錢唯熱火朝天做著法律網站資料調研之際,她的同事陳律師跑了進來,雙眼放光,陳律師平日裡是個正經律師,但一到晚上,就變成了追星少女,對娛樂圈種種簡直如數家珍,李萌嫣是她最近喜歡上的明星,錢唯已經聽了不少她對李萌嫣各種吹捧誇獎的話,什麼硬實力啊三觀正啊不耍大牌啊。

  結果陳律師的話還沒說完,錢唯就見到她身後,那位新晉爆紅的李萌嫣走了進來。

  「請問……」

  陳律師一個回頭,果然收穫了巨大的震驚:「李……李……李萌嫣!」

  李萌嫣確實沒有明星架子,她摘了口罩和墨鏡,露出了她那張小巧精緻的臉,錢唯看了一眼,確實挺美,可能最近她確實紅,錢唯覺得李萌嫣有點面熟。

  大白天的,竟然有這樣重量級的明星來律所,行政部的同事馬上忙著準備把人迎進會議室。陸詢從半年開始擴展了文娛類的客戶,成功落地了幾筆影視融資法律事宜後,就開始有影視和明星的經紀公司找上門來尋求合作了,但是明星親自來諮詢法律事宜,這倒是第一遭,並且事前竟然沒有預約。

  小燕看著李萌嫣,有些緊張,她結結巴巴地解釋道:「李小姐,我們陸律師出差了,如果您找他……」

  李萌嫣卻笑笑:「不,我不找他。」她轉頭看了看錢唯,「錢唯,我找你。」

  錢唯:???

  伴隨著眾人精彩紛呈的目光,錢唯一頭霧水地望著眼前的李萌嫣。

  「我今天正好在附近拍戲,正好我的鏡頭拍完了,之前托人問過你的情況,知道你在這家律所,所以特意過來想看看你。」李萌嫣看著錢唯,「有些話,我一直想著當面和你說。」

  直到兩個人坐在會議室裡,錢唯還是非常不可思議,她指了指自己:「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雖然我是叫錢唯,但我們認識嗎?」

  「你可能不認識李萌嫣,但李琳琳,你還記得嗎?」

第九十一章

  錢唯有些震驚地看著眼前的女孩,經她一提醒,她才最終在她臉上看出些昔日的影子。

  「我減肥了,並且聽了你的話,把我的精力發洩到真正的演戲上,現在付出的努力也都得到了回報。」李萌嫣優雅地撩了撩長髮,「我一直想和你當面說一聲謝謝。」

  「我鼓勵過你?」錢唯絞盡腦汁地回想,但卻仍舊一頭霧水,這次昏迷醒來後,因為陸詢的烏龍情書事件,自己和錢川核對了當時的細節,也因為錢川的回憶,她的印象裡才對李琳琳有了微弱的印象,才記起曾經自己也確實是見過李琳琳一面的,是個胖胖的女生,當初不知怎麼喜歡上錢川,拼命追,行為誇張,此後有些情景也與自己幻境中的發展相似。

  然而錢唯可不記得現實中自己過去和李琳琳發生過這麼多羈絆,更何況對她進行鼓勵?那不是臆想中的事嗎?怎麼可能是真的?

  「其實也不算你當面鼓勵我。」李萌嫣笑起來,「你基本沒怎麼見過我,對我沒有什麼印象也很正常,能記起李琳琳這個人都已屬不易。」她眨了眨眼睛,「當初我因為很多壓力,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形成了人格障礙,控制不住就想對外發洩自己的表演欲,當時倒追錢川也給他造成了很大的困擾,有一天,我又去圖書館外面準備堵他,意外聽到你和他在聊天,他在向你哭訴我的騷擾。」

  「有這回事???」

  李萌嫣點了點頭:「我躲在樹林裡,本來以為你會像其他人一樣罵我神經病不知好歹,但你沒有,你不僅沒安慰錢川,還嘲笑了他,然後隨口說了一句,『她這麼喜歡演,如果去當演員沒准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且減減肥,五官其實不錯』。這句話,我到現在都記得。」李萌嫣說到此處,眼神中閃過些動容的淚意,「因為我那時候胖,而且行為誇張怪異,沒有人對我好過,大家孤立我,在背後罵我,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陌生人對我的善意,你不記得這些事很正常,因為我對於你而言,只是人生裡的一個過客,我的故事對於你也只是個不重要的插曲,但你可能不知道,你無心的隨口一句話,永遠地改變了我的人生。因為這種陌生的善意和溫暖,我想去努力對抗我病態的表演欲,我咬牙減了肥,參加了學校的話劇社,畢業後進入了影視圈,改了現在的藝名,一步步努力,從最不知名的小人物開始演,鍛煉自己的演技,直到今天,一切努力都有了回報。我當時就發誓,如果我有朝一日成功了,一定要當面鄭重的感謝你。」

  錢唯的內心十分震撼,她根本想不到,自己隨口一句話,竟然會對他人產生這樣深重的影響,或許有一句話說的對,你永遠不知道你無意中傳播的善意,會給那些在絕望中的人怎樣的鼓勵。人生處處,與人為善,廣結善緣,生活終將會給你驚喜。

  她看著眼前美麗又充滿自信的李萌嫣,由衷地為她高興,真好呀,當年的醜小鴨,經過艱辛的努力,終於蛻變成了眼前發著光的天鵝。

  錢唯真心實意道:「你應該感謝的不是我,是你自己,如果不是因為你的內心足夠堅定,能夠咬牙堅持減肥,就算跑龍套也從不放棄自己,不放棄夢想,就算我對你成天鼓勵一百句,也不會有你今天的成功。你能有如今的人生,是你自己的功勞。」

  *****

  因為過去倒追錢川的插曲,兩個人聊著聊著,也熟絡起來,李萌嫣和錢唯講了不少娛樂圈八卦,錢唯也吐槽了不少法律圈的糟心事,兩個人都是直率性格,如今一聊,倒發現一見如故,十分契合。

  可惜李萌嫣如今作為個新晉流量明星,通告繁忙,沒一會兒,她的經紀人就給她來了電話催促,她雖然依依不捨,但也不得不和錢唯告辭。

  「對了,能告訴我錢川的號碼嗎?」臨走時,李萌嫣卻想起了什麼,「之前年紀小不懂事,對他造成了很大困擾,我想方便的話,請他吃個飯當面道個歉。」

  錢唯點了點頭,順手就把錢川的號碼給了,她想,錢川要是得知當初倒追自己的李琳琳竟然是如今的當紅花旦李萌嫣,恐怕要目瞪口呆吧,不知道怎麼的,光是想想那場景,錢唯還挺期待的。

  *****

  事情仿佛都安排好了似的,剛告辭了李琳琳沒多久,錢唯就收到了陸詢的電話。

  錢唯飛快地按了接聽鍵,按完以後,心理又有點後悔,自己這樣秒接電話,從男女朋友的角度,顯得自己一直在等著陸詢電話的模樣;從老闆下屬的角度,顯得自己無所事事的模樣……總之不妥,大大的不妥。

  「錢唯。」

  然而當耳邊響起陸詢那低沉磁性的聲音,錢唯剛才那些糾結,就全都拋到腦後去了,她自我安慰道,愛情就是這樣,少一點套路,多一點真誠……

  她四處張望了一眼,壓低聲音道:「你等我找個會議室躲起來再和你說話。」

  「為什麼要躲起來?」

  錢唯有些不好意思:「這個咱倆談戀愛的事,大家不還都不知道嗎?光天化日之下這樣卿卿我我,我也是要害羞的啦。」她掩進了一間會議室,「好了,你現在可以說了。」

  陸詢發出了低低的笑聲:「錢唯,我是準備說工作的事。」

  「……」

  錢唯簡直氣成了河豚,她想,陸詢暗戀自己這麼多年,但自己毫無感覺,果然是有原因的,世界上竟然竟然有這麼不解風情的男人!

  就在錢唯腹謗之時,陸詢終於又開了口。

  「逗你的,只是想告訴你,和我談戀愛,不需要躲著別人。」他的聲音低沉好聽,錢唯想起了昨天晚上,忍不住就臉紅了。

  她掩飾性地咳了咳:「既然是工作時間,我們還是談點正事吧,客戶的事情解決的怎麼樣了?明天有可能提前回來嗎?」

  「我在早上飛B市的時候,就已經想回來了。」陸詢的聲音清冽,「可惜不能,錢唯,明天我也還回不來,這邊的情況出了點問題,比想像的複雜,正常預估的話,可能還需要在這裡待上三天,但是我想我可以加班加點用兩天時間解決完。」他笑了笑,「真是覺得很神奇,我現在不想工作的原因和想儘快完成工作的原因竟然是同一個。」

  「你可一定要在兩天內回來。」因為陸詢的話,錢唯的臉還呈現著高溫的狀態,她咳了咳,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陸詢,這次我記得的,兩天後就是你的生日,今年和未來的每一年,你的生日,我都想陪你一起過。」

  「那萬一我沒來得及回來呢?」

  「要是你回不來也沒事,那我就飛B市好了。」錢唯想了想,補充道,「萬一我過來了,就算你沒時間和我一起逛街吃飯,那親一下的時間總有吧,我就千里送吻好了,想想你竟然暗戀了我九年,總覺得我應該表示表示。」

  「錢唯,能和你在一起,已經是我今年最好的生日禮物了。」

  「陸律師,你這個嘴皮子挺利索呀。」

  面對錢唯的調侃,陸詢也笑了:「憋了九年的話,有點多;腦海裡百轉千回想說了很久,所以很流利。」

  可惜陸詢能中途出來打電話的時間有限,兩個人沒說太久,陸詢就不得不和錢唯說再見了。

  末了,陸詢想起什麼似的關照了下錢唯:「對了,我辦公桌上有一個客戶會計師事務所的詢證函,昨天快遞到的,你幫我處理掉吧。」

  「沒問題。」

  不用陸詢說,錢唯本來也準備進他的辦公室,上次那個法律援助案的案件材料,在錢唯不知道其中夾有表白信的時候,直接移交給了陸詢,以至於這份材料現在還在陸詢的桌上躺著,而自己對這第二封表白信的內容還一無所知。而陸詢因為目前手頭的事,恐怕也沒精力馬上處理這個法律援助案,錢唯手頭目前沒什麼事,決定還是對這個法律援助案善始善終地處理完畢。

  錢唯心想,錯過了第一次表白信,說什麼也要看看這第二次表白,陸詢說了什麼。

  愛你一萬年?我暗戀你很久了?心悅君兮君不知?

  錢唯心裡有些欣喜,也有些好奇,她想,28歲的陸詢,不知道會用哪種風格的表白。

  她懷著這份心情,走進了陸詢的辦公室,拿到了詢證函的材料,也看到了放在桌上的那份法律援助材料,錢唯把兩份材料一起收進了懷裡,走出了辦公室。

  *****

  錢唯很難形容自己是懷著一種什麼樣的心情打開這份法律援助案的。她一頁一頁仔細地翻看著,心情有些五味陳雜,這個案件的客戶是尋求離婚的妻子,從案情陳述和證據細節來看,她是個懦弱但溫和的女人,因為父親賭博,欠下一大筆債,為了還清這筆債款,她的父母用自殺威脅她,用親情綁架她,讓她成了包辦婚姻的犧牲品,嫁給了債主,也因為父母的從中作梗,她錯過了暗戀她數十年的隔壁窮小子。然而婚後,卻遭到了嚴重的家庭暴力,輕則辱駡重則挨打,因為有了孩子,想著為孩子忍耐,卻不料丈夫變本加厲。如今她終於決定離婚,然而人生歲月已經蹉跎過半,當初暗戀她的隔壁窮小子為了她也至今未娶……

  錢唯看著案卷裡當事人的陳述,雖然隻言片語,然而足夠令人唏噓,有時候人生裡的錯過,是難以再回頭的,錢唯突然覺得自己幸運,她和陸詢曾經錯過九年,然而幸而一切都還來得及。

  翻著翻著,就到了案卷的最後一頁,這一頁卻是一張白紙,上面是幾段筆力蒼勁的字句,那是陸詢的筆跡。

  「錢唯,我知道在前階段的幾個案件中,你雖然做了最大的努力,想幫助當事人,但卻因為法制的不夠健全,讓對方鑽了空子而敗訴了,為此,你的狀態一直有些不好,情緒相當低落,我知道你可能覺得世界很冷酷,並不溫柔,但我只想讓你知道,就算世界不會對你溫柔以待,我會。」

  「世界尚不完美,但我們作為律師,就算多幫助一個當事人,也能改變這個環境,這個案子,我相信你一定能幫當事人爭取到最好的離婚財產分割,同時也想讓你知道,我不願像這樣錯過你。我愛你,一直一直愛著你。」

  錢唯想要努力忍住,然而眼淚已經流了下來。

  那階段自己因為幾個案子的敗訴結果,一度懷疑過法律的公正性,也一度懷疑過自己作為律師的價值,一度非常頹廢,她以為自己掩蓋的很好,然而原來陸詢一直都知道,他一直這樣默默地堅定地愛著她。

  此刻,她很想告訴陸詢,她也愛他。

第九十二章

  陸詢不在身邊的這兩天裡,雖然有些寂寞,但專注手頭的離婚法律援助案,錢唯也過的十分充實,她詳細閱讀了案卷材料,約見了當事人,與對方梳理確認了一些關鍵時間點,整理了證據目錄,寫好了起訴書,並去法院完成了立案。

  結果很巧,在法院大廳她竟然遇到了李崇文。這是既上次錢唯和劉詩韻去探望過後的第二次見面。

  「錢唯。」李崇文的氣色很好,竟然比之前胖了些,眼角眉梢除了一貫的清俊外,也掛上了一抹暖色,他朝錢唯笑笑,「謝謝你上次和劉詩韻來看我,只可惜那次有個庭要開,沒來得及和你們多聊,招待不周。」說到此,他有些無奈,「好像每次遇見你都正好有庭要開,不過正好有件事想要和你說。」

  錢唯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手中就被李崇文塞了一張紅色的請柬。

  「明年春天,我的婚禮,你一定要來參加。」他的表情明媚,「這一次誤診,雖然虛驚了一場,但也並非都是壞事,至少讓我知道,原來身邊一直有人在關心注視著我,即便疾病也不離不棄。這次身體出問題,也算是給了我個警示,讓我適當放鬆下工作做步伐,現在我總算知道,生活裡除了工作,原來還有那麼多其他美好的事。」他看了一眼錢唯,「記得和陸詢一起來。」

  錢唯愣了愣,也笑了,她大方地點了點頭。

  *****

  走出法院的時候,錢唯收到了陸詢的短信。

  「明晚回來。」

  簡單的四個字,後面跟著航班號資訊。

  雖然陸詢明天的生日,錢唯恨不得從早到晚都能見到他,但深知律師工作的壓力,如今陸詢至少能在明天生日當晚趕回來,錢唯已經十分滿足。

  她抬了頭,這一刻突然覺得,今天的陽光可真好啊,她的心情如頭頂的天空一般澄澈而透明,只覺得輕盈又恬靜,時光在每個人身上留下痕跡,然而都未曾虧待過任何人。

  當你真正準備好擁抱幸福,或許才會發現,原來一切原本就是歲月靜好的模樣。

  *****

  錢唯刻意等到了陸詢生日當天的淩晨為他送上了第一句生日快樂,兩個人又甜甜蜜蜜說了不少話,才各自去睡覺。以至於導致第二天的現在,錢唯趴在辦公室裡,哈欠連天,一雙眼睛眼淚汪汪。

  「錢唯,今晚我們有個活動,你要不要參加?」

  就在錢唯睡意惺忪的時候,小燕神秘兮兮地湊了過來:「今晚我們準備……」

  錢唯想也沒想,回絕道:「不行不行,我今晚有很重要的事,集體活動沒辦法參加了啊,下次吧。」

  開玩笑,今晚她可是要給陸詢慶生的,什麼事都得靠邊站。

  小燕還想遊說:「真的不行嗎?我們這次難得把大家都組織起來了哎,就等著今晚……」

  「別別別。」陳律師走過,制止了小燕,她義正言辭道,「我們組織這活動的初衷就是自願加入,不能強人所難啊,我們錢唯一定是真的晚上有重要的事才會不能來的,對吧。」

  錢唯感激地點了點頭,他們律所裡平時每個律師都很忙,其實每年除了年關外,很少組織大範圍的集體活動,自己這次沒能參加,確實也有些遺憾:「下次吧,下次我一定參加,我掏錢請大家吃飯。」

  小燕趕緊掏出手機準備錄音:「來來,再說一遍,我好保留證據。」

  陳律師拍了拍小燕的肩膀:「別錄了,我們錢唯,豈是會說話不算話的人?她今晚肯定也不是藉口,肯定真的是很重要的事,約會什麼的。」

  小燕有些狐疑:「可我看錢唯從頭到腳每一個毛孔裡都寫鋼鐵單身直女啊,而且她每晚幾乎都在所裡加班,哪裡有哪個男朋友可以受得了被女友這麼忽略的?」

  陳律師護衛錢唯道:「那人家不能今晚就是去相親啊?作為我們所裡脫單困難戶榜上有名的人,錢唯的終身大事,自然比我們晚上的聚會重要!你說是不是!」

  「等等……脫單困難戶?所以我排第幾?」

  「你原來排第二。」

  「所以現在呢?」

  「現在排第一。」陳律師好心地解釋道,「因為原來排第一的陸par前階段不是激吻美女火速脫單了嗎!」

  錢唯不死心:「這榜單誰組織排的?」

  陳律師眨巴眨巴雙眼:「我啊!」

  「……」

  等小燕走了,陳律師倒是還沒走,她站在錢唯身邊,含情脈脈地看著她。

  錢唯了然道:「說吧,什麼事。」

  「我買了好多李萌嫣的海報,你下次如果有機會見到她能不能讓她給我簽名?」

  「……」錢唯心想,自己還以為陳律師給自己解圍是出於同事愛呢,果然同事愛這種東西,不存在的。

  *****

  幾乎是魂不守舍地等到了晚上,陸詢的航班卻延誤了,錢唯一個人坐在接機大廳,心情焦慮。

  她從沒有如此坐立不安過,仿佛自從和陸詢在一起後,她就變得再也不擅長等待。

  航班在延誤了一個小時後,終於落地,錢唯站在航班到達口,看著陸詢風塵僕僕地走出來,明明周遭有那麼多人,然而錢唯卻覺得,自己眼裡只能看到陸詢了。

  她根本沒有顧忌別人的眼光,直接衝上前,擁抱了陸詢。陸詢放下了行李箱,也深深地抱住了錢唯。

  兩個人就這樣旁若無人地在人來人往的機場緊緊抱著彼此,錢唯呼吸著脖頸間陸詢熟悉的氣味,只覺得內心變得異常溫柔。

  陸詢親了親錢唯的頭髮,聲音低沉:「所以,今晚的生日禮物是什麼?」

  錢唯看了眼時間,有些沮喪:「我本來約到了最難約的那家米其林三星西餐廳,但是他家的規矩就是不等人,必須準時到,現在航班延誤了一小時,我雖然聯繫對方說明了情況,但是還是沒辦法,今晚沒法去了……」

  陸詢拉起錢唯的手親了親:「沒關係,有你在,已經是最好的生日禮物了。」

  錢唯有些嘟囔:「那我們去吃什麼?米其林三星是吃不上了,其餘的飯館又總覺得不夠特別……」

  「和你在一起,就算吃路邊攤也覺得像是米其林三星。」陸詢看著錢唯,眼睛裡像是裝滿了星辰一般,認真而幽深,「你沒聽過一句話嗎?重要的從來不是吃什麼,而是和誰在一塊吃。」他笑笑,「和你在一起,不吃都沒事,只要你在,就好了。」

  陸詢開著車帶著錢唯回了市中心,最終兩人也決定隨緣。

  陸詢隨手指了指路邊一家館子:「就這裡吧,合眼緣。」

  這是一家溫馨的家常菜館,是家夫妻店,並不貴,但食材新鮮,色香味俱全,飯館內都是附近的居民,有帶著孩子來慶祝考試名次提高的,有老朋友喝著啤酒吃著鹵雞腳敘舊的,也有小夫妻來外食的,雖然飯店內地方不大,也充滿了大家彼此聊天的聲音,然而錢唯卻沒來由的覺得十分溫馨,她以前曾經期待過轟轟烈烈的愛情,然而此刻才明白,人的一生裡,或許終將遇到一個人,讓你覺得和他每日過著簡單重複的煙火人生,柴米油鹽醬醋茶,也能甘之如飴。

  「對了,陸詢,我在想,怎麼和所裡同事公開這個事呢?」錢唯喝著橙汁,有些苦惱,「用什麼方式比較不突兀讓人好接受呢?我覺得潛移默化會比較好,否則他們可能會接受不了……」

  「我們所裡又沒有禁止辦公室戀情的規定,有什麼好潛移默化的。」

  「話是這麼說,但……」

  錢唯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陸詢的手機鈴聲打斷了。

  陸詢接起來聽了沒一會兒,眉頭就皺了起來:「好的,我馬上回去取。」

  陸詢掛了電話,抿了抿唇:「我得先回一趟辦公室。高陽運動的法務告訴我有一樁需要緊急法律諮詢的糾紛,材料他們昨天寄去所裡了,所以我要回所裡拿一下材料。」

  錢唯有些失落:「那豈不是今晚你要用來加班?」

  陸詢的聲音卻很溫柔:「等你睡了我再加班。」他湊近錢唯的耳朵,「今晚去我們的婚房嗎?」

  錢唯臉有些紅:「什麼婚房?」

  陸詢一本正經道:「以前一直以為很快就會和你結婚的,所以早早準備好了婚房,結果沒想到一等等到28歲,今晚就帶這房子的女主人回去看看。」

  兩個人就這麼彼此含情脈脈地回了律所所在的寫字樓,此時已經是晚上九點了,樓裡的白領基本都下班了,電梯裡空無一人,陸詢仿佛想克制,然而最終沒有克制住,他俯下-身,把錢唯推在電梯上細密親吻。

  兩個人的唇,直到電梯抵達的那「叮」聲才分開,然而有些事,一旦開了頭,仿佛就刹不住車,陸詢的眼神幽深地看著錢唯,錢唯也沒含糊,她直接主動踮起腳,抬頭親了親陸詢。

  兩個人就這樣維持著擁吻的姿勢,陸詢一隻手摟著錢唯,騰出另一隻手刷了門禁卡。

  然而,讓錢唯和陸詢都始料未及的是,在門禁卡「滴」的一聲刷開的一刹那——

  「surp日色!」

  伴隨著齊聲的呼喊,「啪」的一聲,有人按了電源開關,原本黑乎乎的大辦公區,突然就徹徹底底的亮了……

  「陸par生……生……日……」

  錢唯被陸詢摟在懷裡,和所裡四十五號同事在燈光下無所遁形,面面相覷……

  看來錢唯擔心如何和同事們交代自己和陸詢在一起這種事,根本是杞人憂天了……因為已經完全沒有必要了……

  所有同事中,小燕的表情最為誇張,她目瞪口呆,嘴巴裡仿佛能塞下一個鴕鳥蛋:「陸par???錢唯???你們???」

  被四五十雙震驚的眼神盯著,錢唯只覺得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尤其她剛才還賴在陸詢懷裡索吻撒嬌啊!!!天啊!!!她都在同事面前做了什麼!!!這猶如抓奸一般的尷尬!!!

  她想,原來這就是同事們說的集體活動!怎麼就沒人和她好好說,這所謂的集體活動,是給陸詢慶生啊?!

  而作為事件的另一位當事人,陸詢的態度就冷靜多了,他還是維持著一貫不怒自威的氣場,隻淡淡掃了一眼所有同事,絲毫沒有什麼害羞或不好意思,語氣十分理所當然:「我和錢唯會在三個月內結婚,到時候請大家喝喜酒。就是這樣。」

  錢唯一臉茫然:「等等,你還沒求婚呢!」

  陸詢看了她一眼,淡然道:「但你不是在機場向我求婚過了嗎?我答應了。」

  錢唯:???

  眾位同事:???

  「那三個月呢?為什麼是三個月內結婚?」

  「因為我已經問過了,A市最好的酒店,最近的婚慶檔期要等將近三個月。」

  「……」錢唯想,陸詢這傢伙不聲不響,竟然自己內心籌畫了如此一台大戲!

  陳律師第一個反應過來,她狗腿道:「恭喜陸par錢唯喜結連理!啊哈哈哈!我一看你們就很登對!其實我們錢唯和陸par,一直是所內脫單熱門選手排行榜中的前三甲,我一直就在想呢,你倆這麼好的條件,脫單肯定分分鐘,啊哈哈哈。」

  錢唯很想質問陳律師,說好的脫單困難戶排行榜呢?被你吃了???

  耿直的小燕卻還有些雲裡霧裡沒有反應過來:「可……可陸par之前不是和紅衣美女在一起了嗎?激吻門啊,你們不是都看了……」

  「是錢唯。」陸詢的解釋也言簡意賅,「我一直都只有錢唯。」他掃了一眼全體,「我今晚就覺得有些奇怪,照理說高陽運動的法務為人靠譜,不會做這種把緊急糾紛的材料寄到律所過了一天才告知我的事,所以這是你們商量好的?」

  有人戰戰兢兢道:「那個……我們是想讓你回所裡給你一個驚喜……」

  「是啊是啊!一直以來,在所裡都得到了陸par很多指導,雖然是老闆,但覺得學到了很多,所以心裡一直很感激,尤其我畢業院校並不是那些名校,但陸par還願意給我一個工作機會……」

  「是這樣沒錯,陸par,就像是我人生的指明燈,照亮了我前進的道路……」

  一群狗腿子,竟然就這麼現場表演起陸詢吹捧大會了。

  錢唯十分不服:「你們這也太沒節操了吧?陸詢有這麼好???」

  「要是不好,你剛才抱著我們陸par幹嗎啊!」

  「……」

  「好了。」陸詢終於開口控了場,「總之,我和錢唯在一起了,你們還有什麼問題嗎?沒有問題的話你們可以繼續給我慶生了。」

  「沒有問題!哈哈!」

  「沒有沒有。」

  「……」

  錢唯就這麼看著大家熱火朝天地拿出了蛋糕,為陸詢點上了蠟燭。

  她還處於一種淡淡的恍惚感中,因為踢爆了陸詢和錢唯的戀情,同事們也都放了開來,大家隨意聊著八卦,吐槽著極品客戶,笑著看著陸詢許願吹滅了蠟燭,然後分食著蛋糕。

  雖然原本想要的兩人世界沒有了,然而錢唯吃著嘴裡的蛋糕,覺得這樣的發展也很甜。

  能和陸詢在一起,能收到大家的祝福,有愛人,有並肩戰鬥的同事和朋友,這原本就是一件奢侈而美好的事了。

第九十三章

  陸詢的這次生日,和同事們一起慶祝後,大家興致很高,又去了KTV,最後熱熱鬧鬧到了淩晨才結束,陸詢雖然並不習慣KTV裡喧鬧的氣氛,然而看著錢唯和同事們一起唱著歌,竟然也一路面帶笑意,好像關係公開後,他對錢唯的目光完全不再掩飾了,錢唯一路感受著他那種溫柔又灼熱的目光,只覺得臉上發燙,恐怕別說是同事,就是大馬路上隨便找個人,都能看出陸詢對自己的愛意了。

  雖然有點太肆無忌憚了,但……錢唯想,這感覺意外的還挺好的。

  兩個人本來籌畫著等散場後再回去兩人世界,然而卻被劉詩韻一通電話給打亂了計畫。

  「錢唯,你在哪兒?」劉詩韻的聲音像是哭過,雖然努力掩飾,但錢唯還是意識到了她的低落情緒。

  「怎麼了?」

  「我今晚不想一個人待著。剛才打你電話沒接,我問了你的同事,說你們都在星輝KTV,我現在在星輝樓下等你。」

  錢唯有些擔心,劉詩韻能半夜拋出來找自己,絕對是遇到了什麼事,雖然陸詢在身邊讓她總忍不住心猿意馬,但錢唯也並非見色忘友的人,她拉著陸詢,很快下了樓。

  劉詩韻就孤零零地坐在門口的臺階上,手邊擺著一罐飲料,眼睛有些微紅。她看了眼錢唯和陸詢窩在一起的手,眼睛更紅了點。

  「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她有些尷尬,也有些失落。

  錢唯看出她的異樣,她拍了拍劉詩韻的肩膀:「這麼多年的朋友了,說什麼打擾不打擾,你怎麼了?」

  劉詩韻鼻子一酸,卻還梗著脖子逞強道:「沒事,不就失個戀!」

  錢唯有些驚訝:「你什麼時候談的戀愛?!」

  劉詩韻的眼神有些閃躲,她甕聲甕氣道:「就這兩天,剛談,結果沒想到這麼快就崩了。」

  「為什麼分手?」

  「對方劈腿!」劉詩韻提起這個,十分咬牙切齒,「還和我保證隻喜歡我這種潑辣小辣椒,對我一心一意,我說一,不敢說二,結果呢!結果被我發現竟然偷偷在泡小明星!還和人家約好了要出去見面吃飯!」

  「靠!」錢唯聽完十分義憤填膺,「什麼人啊!快告訴我是誰,我們找人曝光他!一起曝光那個小明星!出軌劈腿一生黑!做一回娛樂圈□□!」

  說到名字,劉詩韻卻有些回避,她的聲音有些不自然:「算了,或許就是我們沒緣分。」

  錢唯還想追問,卻被陸詢攔住了,他看了眼劉詩韻,語氣卻有一種洞察一切的了然:「她不想說,你就不要問了,讓她先有空間平靜下。」

  本來錢唯要和陸詢回陸詢那兒,但看著此刻眼前形容慘澹的劉詩韻,作為朋友,錢唯說什麼也不放心留她一個人待著,但把劉詩韻一起帶去陸詢那,顯然也是不合適的。

  「要不我們三個人一起去酒店開個房?我來網上查下附近酒店的預訂情況?」

  「有我在,開房還要什麼預訂?」劉詩韻很爽快,她掏出錢包,丟了一張卡給錢唯,「我家連鎖酒店的VVIP金卡,送給你們了。」

  錢唯有些不好意思:「我又不需要開房……」

  劉詩韻眨巴了眨巴眼睛,她直接跳過錢唯,徑直對著陸詢道,「我家最近開闢了情-趣酒店業務,在國內幾個大城市已經開了高端愛情旅館,直接聘請的日本那邊設計師,日本的情-趣酒店行業你懂的,現在光我知道的主題,就有醫院、學校、辦公室、電車……保證睡一年都可以不帶重樣的。這張VVIP卡在我家連鎖酒店旗下所有主題酒店都能適用。」她把那張VVIP塞給了陸詢,「我知道今晚我打擾你們兩人世界,你心裡一定有點想法,所以作為彌補,一定要說下這張VVIP卡。」

  「……」劉詩韻,你這個人思想真的很危險了!

  陸詢咳了咳,鎮定自若地收下了VVIP卡,一本正經道:「我平時出差多,你家的連鎖酒店覆蓋面廣,這張卡倒是對我挺有用的,多謝了。」

  「……」

  *****

  不管怎樣,三人就近找到了劉詩韻家的連鎖酒店,劉詩韻大手筆開了一間總統套房,然而這房間還沒開了多久,錢唯就接到了錢川的電話。

  電話裡錢川的聲音很焦急:「錢唯,我問問你,你能聯繫上劉詩韻嗎?我從晚上到現在打了她十幾個電話了,都沒接,怕她出了什麼事!這可怎麼辦啊!」

  「你找她幹嗎?」

  「本來說好一起吃飯的,結果她人就這麼失聯了!」

  錢唯還想問什麼,陸詢就過來搶過了電話,他徑直對著錢川報出了此刻他們所在酒店的位置和名字:「劉詩韻在這裡,房間809,你馬上來把她領走。」

  「哎?」

  就在錢唯莫名之際,剛才去前臺借手機充電器的劉詩韻回了房間:「怎麼了?」

  錢唯實話實說道:「錢川剛才打電話在找你……」

  結果錢唯的話還沒說完,剛才還情緒穩定的劉詩韻就炸了:「他還有臉找我?他怎麼不去找他的明星朋友?不是要一起吃飯好好敘個舊嗎?呵呵,我劉詩韻怎麼比得過人家當紅花旦多金漂亮啊,他喜歡別人也是再正常不過……」

  錢唯目瞪口呆地看著劉詩韻,這下她終於反應過來:「劉詩韻,你在和錢川談戀愛?」

  劉詩韻噎了噎,佯裝鎮定道:「不行嗎!違法嗎!」

  「可你們不是不對盤?一見面就各種鬥嘴?」

  「因為每次鬥嘴都分不出勝負,所以我們才決定在一起了一決高下。」劉詩韻說完,又有些頹廢,「不過可能我們不適合吧,畢竟我這個火爆脾氣,一般男的都受不了,他喜歡別人就喜歡別人吧,可你得尊重我啊,喜歡了別人,那大方和我提分手就好了,又沒分手,可卻和別人曖昧,這我完全不能忍!」

  錢川、明星,這兩個關鍵字終於在錢唯腦海裡拼湊出了事情的線索。

  「我想你是誤會錢川了。」錢唯有些哭笑不得,她把李琳琳的事說了一遍,「所以李萌嫣和錢川是以前就認識的,這次李萌嫣也只是想找錢川吃個飯對過去的事道歉,而且我瞭解錢川,他這個腦子一根筋,別說我們老錢家的人不會做出軌這種沒品的事,就是錢川這腦子,你也高估他了,他還出軌呢,你簡直和我開玩笑……」

  劉詩韻還沒來得及表態,錢川就到了,他在門外焦急地敲著,錢唯開了門,把還有些扭扭捏捏的劉詩韻推了過去。

  錢川這小子大概真是開竅了,他十萬火急地趕過來,手裡竟然還買了束玫瑰花,見了劉詩韻,一張臉都是難以掩飾的緊張:「嚇死我了,還以為你一直不接電話是出事了。」

  眼神是不能騙人的,錢川剛才慌張而擔憂的神色已經說明了一切,然而劉詩韻嘴上還硬氣道:「我怎麼會出事,倒是你,應該別在我這裡浪費時間,去見你的舊情人李琳琳啊。」

  錢川愣了愣,才意識劉詩韻為什麼會突然失聯:「不是這樣的,她過去是追過我,但現在其實她也有圈內男友,我還和她說了我也有女朋友,下次約好有機會四個人一起吃個飯認識認識呢!」

  劉詩韻有些不好意思:「我才不要和她一起吃飯,她現在這種顏值,我坐在她旁邊一對比不是高下立現?!」

  「可你在我眼裡是最可愛的呀!」錢川盯著劉詩韻,「只有你是伶牙俐齒能把我嗆到無言以對的小辣椒啊。只有和你在一起,我發現最舒服最自然,才知道愛情不是一方永遠低姿態地捧著另一方,不用一方苦追另一方,也不需要把自己偽裝成別的什麼人,而是像這樣平等真實的。」

  劉詩韻有點臉紅:「你是不是在騙我?」

  「不是!我對天發誓!如果我騙了你,就讓錢唯的髮際線全面後移!」

  錢唯:???等等???是不是有哪裡不對??

  錢川咳了咳,一本正經道:「因為錢唯是我最珍貴的雙胞胎姐姐,所以我用她最在意的髮際線發誓,希望你能看到我的誠意!」

  劉詩韻終於破涕為笑。

  這兩位新晉歡喜冤家終於和好,劉詩韻有些餓了,錢川便非常殷勤地帶著她出門找夜宵吃了。

  於是寬敞的總統套房裡,就剩下了錢唯和陸詢兩人。

  「既然這樣,那我們也退房走吧。」

  然而陸詢卻拉住了錢唯,他笑了笑:「不走了,既然劉詩韻開了總統套房,就不應該浪費。」他湊近錢唯的耳畔,輕輕咬了咬錢唯的耳垂,「而且我也想體驗下和女朋友開房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第九十四章(正文完)

  第二天一大早,陸詢仍舊比錢唯醒的早,錢唯還迷迷糊糊時就已經感覺到他的吻溫柔地落在自己的額間,然後柔軟的床另一側微微下陷,是陸詢起身了,沒多久,衛生間裡傳來了電動剃鬚刀的聲音。

  昨晚都沒覺得害羞,然而這樣平白無奇的早晨,錢唯反而害羞上了,她用被子遮住了自己的臉,總覺得和陸詢在一起這件事,至今都像是夢一樣。

  錢唯就這樣在夢境般的恍惚中被陸詢哄著起了床,兩個人不知道為什麼,明明連那麼親密的事都做了,此刻眼神接觸,仍舊帶了點害羞。

  陸詢的眼神專一而認真,錢唯很快在這種眼神中敗下陣來,她拽起被子,想遮住自己的臉:「我沒化妝,也還沒洗臉,你不要看。」

  陸詢對她幼稚的行為有些失笑,他輕輕地拿走錢唯手裡的被子:「傻乎乎的,你現在遮住不讓我看,能遮一輩子嗎?」他盯著錢唯,一字一頓認真道,「而且在我眼裡,你不論怎樣都漂亮。」

  「可是陸詢,我一直想不明白,你是為什麼喜歡我?19歲的你,到底是因為什麼喜歡上我的?」錢唯想了想,終於問出了一直以來的疑問,「大學的時候,說實話,我和你也不是多熟啊……」

  「錢唯,你這個人就是這樣,撩過別人就跑,事後還一臉無辜。」

  「哎?我什麼時候撩過你?」

  陸詢很無奈,也有些寵溺:「幸好我這個人心態好,否則恐怕被你已經氣死一百次了。」他側開臉,睫毛輕顫,聲音有些不自然,「說實話,我一直以為你追我的。」

  錢唯:???

  「你那時候成天在我面前轉悠,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在哪裡,你就出現在哪裡,明明跟著我一直偷偷看著我,但我一回頭,你又假裝沒有。說實話,這種伎倆我見得多了,不新鮮,這樣做的女生太多了,只要不理睬,對你們冷淡到底,很快你們就會自討無趣退散的。」陸詢抿了抿唇,「但我沒想到你這麼有……有毅力,我這麼無視你,你竟然還能每天巴巴地跟著我,甚至變本加厲,把我的行蹤都打聽到位了,我甚至去個電影院還能在距離我三排之內的地方看見你。」

  錢唯看著陸詢,忍不住戳穿了他:「你其實本來想說沒想到我這麼厚臉皮,而不是有毅力吧……」

  「不要在乎這些細節。」陸詢狼狽地咳了咳,「總之,對於當時的我而言,你就像是一塊怎麼甩都甩不掉的牛皮糖,一開始我對於你跟蹤我非常煩躁,但後來被你跟蹤的多了,我都麻木了,好像習慣了,不論我在哪裡,只要稍微抬頭看看四周,就能找到你。之前沒有女生能做到像你這樣的,我想,你恐怕是迷戀我迷戀到不行了。」

  「……」錢唯斟酌了下語言,「你那時候是不是想著有這樣一個瘋狂的追求者,雖然有點煩,但自我感覺還挺好的,覺得自己特別有魅力啊?」

  陸詢看了錢唯一眼,深吸了一口氣:「我雖然覺得很煩,但也覺得你挺可憐的,這得喜歡我到了什麼程度。」

  錢唯相當意外,她不知道自己當初的行為原來在陸詢眼裡竟然是這樣的解讀。

  錢川那時候一根筋地迷戀莫梓心,他偏執地覺得陸詢是他的情敵,又因為錢唯和陸詢、莫梓心都是一個學院的,所以死求活求著讓錢唯過去盯緊陸詢,大學裡相當一毛不拔的錢川,為此竟然還向錢唯上貢了自己半個月的生活費。

  拿人手短,錢唯享受了錢川大半年的上貢,也根據他這位元甲方的要求,緊密盯人盯了陸詢大半年,錢唯到現在還記得,錢川還給自己提了兩點要求呢,第一是要知己知彼保證自己百戰不殆,要錢唯嚴密監控陸詢在幹什麼,分析陸詢這個情敵的性格,然後定期彙報;第二就是一旦陸詢有和莫梓心一起的機會,錢唯就必須跳出來使勁的破壞。

  然而錢唯從來不知道,陸詢竟然會誤以為自己這是迷戀他迷戀到癲狂了……

  「後來我和莫梓心一起為了探戈大賽排練,你又成天過來送飲料,各種關心,做我們排舞的觀眾,認真地提意見,而且你當時隻和莫梓心互動,我就覺得,你這人挺笨的,明明是想來看我,想和我說話,可事到臨頭又慫了,又不敢,只好假意是來找莫梓心聊天,但其實動機一眼就能看穿了。所以我當時故意和莫梓心談笑風生,卻對你愛理不理,希望你自己知難而退,但你好像也都不介意,還樂呵呵地每天來,我真的很驚訝,怎麼會有人,就真的喜歡我到了這種程度。」

  陸詢抿了抿嘴唇:「當時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次我們排練完突然練功房外面下了大暴雨,我們都沒帶傘,就過來送奶茶送水果的你帶了,結果你竟然把傘讓給了我們,自己一個人冒著暴雨走了。」陸詢側開了頭,掩飾性地咳了咳,「之前一直覺得你有點煩,但那個刹那,我看著你冒雨跑開的背影,突然就覺得有點心疼。你只是喜歡我而已,又沒有做什麼十惡不赦的事,而且這麼全心全意為我付出,其實還挺單純的,雖然有時候姿勢挺笨拙,又從來是熱臉貼我的冷屁股,還慫,但有時候還挺可愛的。」

  聽著這些在陸詢腦海中和自己完全不同版本的往事,錢唯的內心驚愕之餘卻也十分溫柔,她盯著陸詢,湊近他親了他一下,有些撒嬌:「所以我是哪裡可愛?」

  陸詢說到這裡,臉有些微紅,聲音卻還帶了佯裝的鎮定自若:「就很可愛,雖然有時候有點吵,但眼睛好像一直自帶笑意,總覺得什麼時候看到你都在笑,好像連帶著我的心情也會變好。而且覺得你長得也還挺漂亮的,雖然死皮賴臉追我,但其實人還挺單純的,可能實在是對我一往情深吧。」陸詢咳了咳,「所以我決定就容忍你出現在我身邊追我了。」

  錢唯心想,看不出看不出,表面冷淡疏離的陸詢,原來內心戲這麼豐富……

  「我當時想,如果你再追追我,我就給你點暗示,你如果向我表白,看在你那麼喜歡我的份上,我就答應你算了。」

  錢唯看著陸詢氣呼呼的表情,突然有點想笑,她想,真沒想到,高冷如陸詢,竟然還有過這樣的內心掙扎。

  雖然不想不給陸詢面子,但錢唯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解釋一下:「那個……其實我原來根本不是在追你,我只是幫錢川在盯梢你……只是幫他在破壞你和莫梓心,絕對不給你們兩人獨處的機會,去練功房不停送奶茶和水果,也其實是應了錢川的要求去監視你倆有沒有什麼親密行為,順帶照顧他的未來女朋友,我不停和莫梓心聊天但從來不找你說話,也是因為本著莫梓心沒准是我未來弟媳的考量,提前和她搞好關係,那天把傘讓給她也是這個原因,但沒想到她和你一起撐著走了……」

  陸詢虎著張臉:「我現在當然是知道了,難怪自從錢川和莫梓心在一起以後,你就從我的生活裡消失了。」

  「所以當時你覺得我為什麼消失了?」

  「我開始自我反省是不是自己對你太冷淡了,把你對我的喜歡耗盡了。」陸詢呵呵冷笑一聲,「結果沒過多久,我看到你就和李崇文走得挺近,打得火熱,原來是喜新厭舊。」

  「……」錢唯想了想,自己其實和李崇文在學生時代並不熟,只是確實有一段時間為了學院裡的一個辯論賽,和李崇文有過一段時間的簡短討論,結果這在陸詢的眼裡就成了打得火熱???

  男人吃起醋來,可真是了不得。

  「那我都對你喜新厭舊了,你怎麼後來還給我寫情書表白?」

  「我賤,不行嗎?」陸詢狼狽地瞪了錢唯一眼,「可能是被你下了降頭吧,那段時間就覺得,不行,我要把你搶回來,你不主動,那我主動好了。」

  錢唯模擬了下當時的情景和陸詢當時的心態,突然就有些樂不可支,陸詢啊陸詢,無所不能的陸詢,竟然也有過這樣求而不得般的心路歷程。她突然覺得十分同情陸詢,試想,像他這樣驕傲的男生,第一次喜歡一個人,結果對方竟然突然喜新厭舊了,自己各種掙扎,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設主動寫了情書表白,竟然還被對方冷處理了,人生裡最珍貴的初戀,隨著這封情書就這樣石沉大海了……對陸詢這樣的性格,這該是多麼致命的打擊?

  然而他竟然還這樣堅定地喜歡了自己九年。

  「我很想不通,為什麼你之前喜歡我喜歡的明明那麼死去活來,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了?一點不含糊。我給你寫情書,你也理也不理。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是因為之前對你太差了嗎?」陸詢低下頭,「所以我想,我就默默地等你,默默地守著你,守到你重新再喜歡我的那一刻。」

  明明是已經過去的往事,然而錢唯卻有些忍不住情緒,她又想笑又想哭,心情懊喪又遺憾:「你這些事,為什麼不早點和我說,要不是現在解開誤會,我什麼都不知道呢!就和你的表白似的,如果你不這麼傲嬌,能早點和我當面說,我們可能早就在19歲就在一起了。」

  對於錯過了九年這件事,錢唯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裡一直是有些耿耿於懷的,九年啊,如果能早點在一起,九年裡,她能和陸詢擁有多少珍貴的回憶啊。

  「19歲的青春沒能在一起雖然很遺憾,但28歲也有19歲沒法比擬的優勢。」陸詢摸了摸錢唯的頭,「如果是19歲的我,不如28歲的我成熟,可能還會惹你生氣,時間讓我變得更加穩重,也變得更加有能量,19歲的我沒有辦法為你保證未來,但28歲的我可以,現在的我比19歲更加有底氣,我能夠保護你,能夠給你想要的生活,能夠為你遮風擋雨。」陸詢看著錢唯,淡淡地笑了,「能讓我在28歲和你在一起,我一直很感激命運,28歲也很美好,有你,有事業,有自己想要擁有的一切,只要初心不變,錯過九年又怎樣?有遺憾才是人生,沒能在一起的九年,我們未來會有更多的九年來彌補,我有一輩子的時間聽你告訴我你想像中我們19歲在一起的故事,那些你幻想中的經歷,我們有漫長的時間可以一件一件來嘗試。」

  陸詢挑眉笑了笑:「何況有一件事,19歲是無論如何做不到的。」

  「什麼?」

  「19歲,還不到法訂婚齡。」

  錢唯也笑了,然而內心感動的同時,錢唯也有些嘀咕,只恨自己當時情緒不穩定之下傻愣愣地在機場就說出了要和陸詢結婚這種話,結果陸詢這態度,是真的打定主意不求婚了?

  雖說兩個人兜兜轉轉錯過九年,仍舊能最終牽手,已然是人生難得的幸事,但求婚這種事,是個女的都會期待,錢唯心裡難免也有些委屈,隻怪自己太大大咧咧了,結果這下連求婚都沒體驗到。

  「對了,最近大四的學生求職季,今天下午我們學校法學院邀請我作為優秀畢業生嘉賓,會進行簡短的演講,給法學院的學弟學妹們一點職業建議,你陪我去吧。」

  兩個人在酒店自助餐廳用晚餐,陸詢送錢唯一同去律所的路上,笑著對她進行了邀約。

  錢唯點著頭應了,但心裡多少還想著求婚的事。

  可惜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就算再大的事,在工作面前,還是要有一個律師的職業責任。一回到所裡,錢唯和陸詢都收到了客戶的諮詢,不得不投入緊張的工作中去。

  下午陸詢演講的時間是三點,此前陸詢有一個客戶企業投資會議需要列席,而錢唯有一個法院質證需要參加,因此兩人最終決定分頭行動。

  錢唯的質證結束的早,她比陸詢提前到了學校。

  雖說工作後一直留在A市,但因為時間的關係,錢唯也鮮少回學校,這次再次走在A大校園的銀杏大道上,身邊是歡聲笑語無憂無慮的年輕臉龐,有兩兩並肩騎著自行車駛過的小情侶,有青春飛揚打著籃球的男生們,有坐在樹蔭下看書的女生,一切都是這麼的熟悉,A大的校園格局九年來並沒有怎麼變,只是這校園裡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

  自己和陸詢,曾經也在這裡揮灑著青春,懵懂的成長過,九年前的自己,想過會有今天嗎?

  或許阿甘正傳裡講的對,生活就像是一盒巧克力,你永遠不知道你拿到的下一顆是什麼,自己面對陸詢,曾經內心裡自卑過,自卑到從沒有想過自己與他之間的可能,然而誰知道這樣優秀的陸詢,竟然原來默默地愛著自己,愛了九年。

  *****

  演講的地點定在學校大禮堂,陸詢顯然非常知名,除了法學院的學生,竟然還吸引了各個其餘院校的學生。

  錢唯提早十分鐘到了禮堂,能容納上千人的禮堂竟然已經烏泱泱幾乎坐滿員了,錢唯只能找了個靠近禮堂後方的位置。

  「你知道陸詢嗎?那是A大法學院史上最厲害的活字招牌了,我們好多選了法學的女生,都是被他在法學院官網上那張臉騙進來的,明明都畢業好幾年了,結果法學院的老師也太心機了,不停沿用陸詢的臉作為法學院學生宣傳照,我進法學院的時候還以為法學院男生各個長得和他那樣好看呢,結果……呵呵,我都大四了,連個黃昏戀也沒著落!」

  錢唯的旁邊,一位法學院大四的女生正在和大一的幾個小學妹科普陸詢的光榮事蹟。

  旁邊一個女生也加入了討論:「要是陸詢願意去娛樂圈,恐怕早就C位出道了!我見過他真人,比照片還帥,而且又高又白身材還好,除了特別高冷,沒有別的毛病!」

  有個大一新生很好奇:「那他結婚了嗎?」

  「沒有!沒有結婚!我有個學姐是他客戶公司的法務總監,絕對可靠的消息,不僅沒結婚,而且單身!我這個學姐喜歡他挺久了,也各種暗示明示想要追過他,堅持了三年,結果他真的特別高冷,好像根本無心感情,一心工作那種人,連我學姐最後都放棄了。」

  幾個女生熱烈地討論著陸詢,講著各種陸詢大學期間真真假假的傳聞,語氣之間都是崇拜和愛慕。

  錢唯坐在這群女生中間,忍不住微微笑著,她的心中有一種隱秘的快樂,別人都不知道,高冷的無心工作的陸詢,是她的,只是她的。

  *****

  很快,整個大禮堂座位全數告罄,走道裡走站滿了旁聽的人,陸詢準時走進了會場。他整個人看起來還有些風塵僕僕,顯然是趕來的,然而三點整,分毫不差。

  禮堂裡的學生用熱烈的掌聲歡迎了他們這位年輕英俊的學長。

  「比想像中還帥啊!!!!」

  「我的天啊!這個臉我能舔一年!」

  不少女生被他的臉蛋驚豔,連錢唯都聽到了不少竊竊私語。

  「各位同學下午好,我是陸詢,七年前從A大法學院畢業,現在是一名商事律師,很榮幸……」

  「吳曉波先生說過,今天的知識青年良心,一半在於律師界,一半在於傳媒界。這是一種期待,如果我們國家,律師和新聞工作者能夠有良心,能夠堅守底線,能夠堅守自己的職業道德,能夠對法律有信仰,對真相有執著,那麼我們的國家就能有良心。」

  「我們每個法學院畢業生,可能都會成長為法律工作者,進入法院、檢察院、公證系統、律師行業,我們每個人,割裂開來,都是獨立又普通的法律工作者,法律只是一門我們賴以生存的工具,法律行業也只是一份普通的工作,我們無法承擔整個國家法制的進步,這個話題太沉重了,但只要我們每個法律從業者,做好自己那份在自己看來最普通的工作,信仰法律,也信仰善良,遵從公正也遵從真相,那我們每個普通法律人的點滴力量,都會凝聚擰成一股很大的能量,最終我們將會改變這個社會,這是專業的力量,也是信仰的能量……」

  陸詢的演講生動風趣,從他在A大法學院上學期間的趣事開始,講了他從懵懂到走上律師執業道路的心路歷程,穿插了很多工作後遇到的內心掙扎和案件困境,深入淺出,既引人入深,又足夠平易近人,最後自然而然過渡到了法律和信仰的意義。一場演講,所有人都鴉雀無聲地聽著,沒有人玩手機,只有那一雙雙年輕法學生們認真的眼睛。

  陸詢永遠有一種能量,他有一種讓人想要追隨和仰望的氣質,這場演講,他毫無保留,虔誠而熱血,他想要向這些未來的法律人傳遞他的信仰、他的良心、他的執著,還有他的堅持。律師,是賴以生存的職業,也是更高層次的精神需求,是career,而並非是簡單的job。

  一席話落,現場是經久不息的掌聲。

  世界是殘酷的,社會會讓你受傷,會讓你痛苦,會讓你懷疑,但十年飲冰,難涼熱血。

  這番說詞太過鼓舞人,現場甚至有女生落淚了,法學作為就業率一路幾乎處於墊底的專業,每一個法學生,或許都曾經迷茫過,然而或許陸詢這番話,冥冥之中也能帶給那些掙扎的心靈一些鼓舞吧。

  錢唯環顧四周,這些年輕的臉龐裡,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因為陸詢這番話,選擇堅守法律,這裡面會有多少人,會成為未來的檢察官、法官或是律師?

  中國的法制環境遠算不上優異,需要改進的太多太多了,然而錢唯這一刻,內心也是震撼的動容,如果每一個法學畢業生,都能堅守良心堅守法律信仰,我們國家的未來,是不是也能夠變得值得期待?

  錢唯曾經也對法制環境失望過,然而這一刻,她的內心也如同在場每一個學生一般,充滿了信念。

  只要有一個法律人還在堅持,法律的良心和正義就永遠不會消失。

  「另外,今天在場的,除了各位外,還有我心裡最重要的人。」演講正題告一段落,陸詢卻並沒有致結束詞,他笑笑,「我熱愛我的母校,因為在這裡我不僅學到了專業知識,學到了法律人的信仰和堅持,更找到了我想度過一生的女人。」

  本就熱烈的現場氣氛,一下子因為陸詢這番話,被推到了至高點。現場甚至有男生吹起口哨來。

  「錢唯,我想邀請你和我一起開啟人生的新篇章。」穿過人群,陸詢的眼光直直地看向錢唯,原來他早就發現她了,「我在A大愛上你,從19歲,愛了9年,所以我也想在A大的這間大禮堂向你求婚,始於這裡,終於這裡,從校園到婚紗。」陸詢笑了,他的聲音壓得很低,透過麥克風,猶如低聲呢喃,「我請求你嫁給我。」

  「作為律師,我建議我的每個客戶都能簽署婚前協定,但我想告訴你,對於你,你才是我的法律。沒有婚前協議,我的一切都屬於你。」

  現場徹底爆發了,禮堂內響起了瘋狂而熱烈的掌聲。

  錢唯在這萬千的聲響中,想要微笑,然而笑著笑著,竟然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她沒有想到陸詢會給她這樣一場求婚。

  然而這確實是錢唯心中最好的求婚了。不庸俗、不傳統、不普通,高調、囂張、不羈,有愛情,有夢想,有事業,有未來,她想要的一切,陸詢都有,陸詢都願意給,他把自己整個人,連帶著他的愛,如祭品般,呈現給了錢唯,捧著自己的心,毫不保留地送給了錢唯。

  錢唯抬頭,在她的淚光中,陸詢正從臺上下來,朝著她走來。

  錢唯很小的時候,讀過一個童話,童話的結局說,這個世界上,會有一個人,他會撥開嘈雜的人群,走過荊棘,帶著他的勇氣和愛,緩慢而堅定地向你走來。

  原來是真的。

第九十五章【番外】

  求婚成功的當天,陸詢就死皮賴臉跟著錢唯回了家,結果還挺巧,老錢夫婦都在家,然而錢唯連談戀愛這件事都還沒彙報,突然大變活人帶回陸詢號稱要結婚,老錢夫婦說什麼也不相信。

  直到今天錢唯還記得清清楚楚那場烏龍。

  當時錢唯爸爸只是看了陸詢好幾眼,然後沒說什麼,只是留下錢媽媽招待陸詢,自己把錢唯叫到了書房裡。

  「雖然爸爸媽媽一直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另一半,28歲也是個適合成家立業的年紀,但我和你媽也從來沒逼過你,如果單身一個人,過的比兩個人開心,也沒什麼不可以。」他看了眼錢唯,話鋒一轉道,「陸詢這個小夥子任何地方都沒話說,長相好、有能力、為人也仗義靠譜,你當初昏迷,我和你媽都亂了陣腳,幸而有他,跑出跑進,牽頭醫院、醫生,確定治療方案,除了這些他也還要處理一些工作的事,但就算這樣,還騰出時間安慰我和你媽,給我們吃了一顆定心丸。要不是有他,尤其你媽這個不經嚇的,可能你還沒醒過來,你媽就病倒了。」

  「可是,陸詢對你,對我們家有恩,和你嫁給陸詢,這完全是兩回事。」錢爸爸的語氣很嚴肅,「我們家欠下的人情、欠下的治療費,都可以慢慢還,但我不希望你因為感激或者想要報恩的心裡,就貿然進入婚姻。進入婚姻的前提是兩個人互相喜歡才對。」

  錢唯聽了半天,終於理解了錢爸爸的意思,她有些無奈有些失笑:「爸,你覺得我是這樣的人?再說了,你知不知道別的女的都恨不得找個藉口說陸詢對自己有恩好以身相許?就算我想報恩,陸詢要是不喜歡我,能讓我報?想要碰瓷他報恩的都快能排出一個加強連了!」

  「……」

  「何況我耽擱到現在28歲,還不是因為陸詢嗎?說來說去,我長得也不差,性格吧,也還行,要是能有機會和時間去認識認識男孩子,不求大富大貴,想要找個靠譜的物件,總是沒問題的,如今都28歲了,還單身,說到底這事怪陸詢這個老闆,成天讓我加班加班的。現在我還沒嫁出去,我不找陸詢負責,我找誰負責啊?」

  聽到這裡,錢唯爸爸也頗有微詞:「是這樣,我覺得我女兒要是最後被他這麼耽擱了,得找他負責!」

  「叔叔,我願意負責。」

  書房的門被錢媽媽輕輕推開,她帶著陸詢站在書房外,陸詢表完態,她笑著朝錢爸爸招了招手:「行了出來吧,我問過了,兩個孩子是互相喜歡的,你就別給錢唯單獨教育了。」

  ******

  於是幾個人重新回到了客廳,剛才陸詢和錢媽媽的單獨相處中,顯然已經用自己的人格魅力讓錢媽媽完全倒戈了。

  「唯唯,小詢平時收費都一個小時五千起呀?那我們剛才聊了那麼久,我豈不是都應該付給他一萬塊了?」

  「阿姨,雖然我平時收費一個小時五千起,但對錢唯對你們,我都不收費的。」陸詢笑笑,「你們有什麼法律問題,以後都交給我就行了。」

  錢媽媽越看陸詢越滿意,掩著嘴就忍不住樂。

  陸詢繼續雲淡風輕地笑笑:「一直以來讓錢唯不停加班確實耽誤了她不少桃花,所以我負責。我希望您二位能同意讓錢唯嫁給我。」

  「叔叔阿姨,我喜歡了錢唯九年,守了她九年,現在她終於答應了和我在一起,我真的非常珍惜,也很感激,現在她已經答應了我的求婚,我希望也能得到你們的首肯和祝福。」

  看得出來,陸詢這句話下來,錢爸爸還是有點遲疑。

  面對這種場景,陸詢仍舊非常有大將風度,他鎮定自若地從包裡掏出了自己的律師證:「這是我的身份證明。」

  繼而是自己的單身證明,然後是一遝房產證書,機動車駕駛證……

  「這是我的全套材料,請二位審核。」陸詢笑笑,「這裡還附上了酒店開房記錄,我出差喜歡一個人住;還有自己五年來所有的健康檢查報告,可以證明我身體健康,並且遺傳基因沒有問題。」

  「……」錢唯根本不知道陸詢竟然事先準備好了這麼多東西,她想,這個男人還真是深不可測,實力不容小覷,難怪這麼年紀輕輕就升par了。

  可怕可怕,真是相當可怕了。

  錢爸爸開始還有些疑慮,然而隨著對陸詢材料的翻閱,他和錢媽媽臉上滿意的神色越來越明顯,到最後甚至完全不加掩飾了,錢唯都很想提醒自己爸媽,擦一擦嘴邊的口水吧,你們對陸詢的垂涎三尺姿態太明顯了好嗎!

  看完了全套材料,錢爸爸簡直神清氣爽,看向陸詢的眼神裡充滿了慈愛,錢唯都懷疑是不是陸詢才是他的親兒子?

  「叔叔阿姨有什麼問題都儘管問。」

  最後是錢媽媽忍不住了,她盯著陸詢看了片刻,才略有些遲疑道:「小詢啊,阿姨就問問你,你看上我們錢唯,是認真的嗎?」她想了想,斟酌用詞道,「結婚這件事不能衝動,你要不要先冷靜冷靜?」

  錢唯:???

  小詢???

  冷靜冷靜???

  錢爸爸也咳了咳:「是這樣,你這個孩子非常優秀,我們絕對沒意見,但你太優秀了,我們不求錢唯過什麼大富大貴的日子,就希望她能找個知冷知暖的人,彼此扶持,婚姻和愛情不是一回事,婚姻裡,兩個如果差距太大,是不能穩定和幸福的……」

  錢唯心想,等等,爸爸,你剛才不是還說怕我是報恩心態嫁給陸詢,怎麼現在變成怕陸詢想娶我是一時衝動了???

  陸詢眨了眨眼:「叔叔阿姨,錢唯很優秀,比你們想的還優秀,反而是我,很多方便並沒有比得過錢唯,我們國內常常把優秀的標準定的非常單一,好像事業有成有錢有權就是成功,但不是這樣的,懂得生活,有情趣,為人熱情率真,這些也都是很珍貴的品質。在這些方面,錢唯都比我優秀,反而是我,有很多方面要向錢唯學習。」

  這一番話,把錢唯爸媽的擔憂和疑慮解釋的清清楚楚,又變相把錢唯誇了一遍,沒有哪對父母不喜歡聽對自己孩子的誇讚的,老錢夫婦在陸詢的一席話下,簡直像是被順毛了的貓咪,只笑眯眯地盯著陸詢,一臉越看越滿意的姿態。

  明明自己爸爸以前還說過,對錢唯未來的對象,可是要好好給個下馬威的,錢唯很想喊,爸爸,說好的下馬威呢?節操呢?

  陸詢就這樣四兩撥千斤般輕鬆搞定了錢唯的爸媽,錢唯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這三個人便已經如一家人般其樂融融地喝起茶聊起天來,讓錢唯看的目瞪口呆。

  *****

  陸詢搞定了自己的未來丈人丈母娘,就該輪到錢唯見未來公婆了。

  比起陸詢,錢唯就緊張忐忑多了,尤其她之前還當著人家爸媽的面狂黑了陸詢,如今坐在餐廳裡,還有些冷汗連連。

  倒是陸詢,一臉淡然自若。

  陸詢的媽媽同樣是一位資深律師,打扮得體,舉手投足間都充滿了職業女性的成熟魅力,然而她倒是並不如有些女強人般咄咄逼人,她看著錢唯,一直笑著:「其實我早就想過有這樣一天。我們陸詢太悶騷了,就需要一個像你一樣跳脫的女孩子把他點燃,和你在一起,他看起來眼睛裡都是有光的。」

  陸詢的爸爸是一位紅酒商,相當儒雅,兩個人絲毫沒有介意錢唯之前的行為,都是熱情溫和好處的。

  陸詢的爸爸非常幽默,他拿著手上的紅酒杯,就衍生著講了不少好玩的酒文化,一來一去,錢唯的緊張氣氛也一掃而空。

  臨分別的時候,陸詢的媽媽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從包裡掏出了一個小袋子遞給錢唯:「這是我們陸詢平時一直擺在床頭的一張照片,現在我想應該物歸原主了。」

  本來一直淡定從容的陸詢在這一刻反應激烈,他的父母剛走,他就伸手想過來抽走錢唯手中的袋子,幸而錢唯眼疾手快,避免了被他偷襲成功。

  等跑開一段安全距離,錢唯掏出袋子裡的東西一看,才發現是一個相框,裡面是一張老照片,有個女生正倚靠在樹蔭下,放肆地笑著,陽光穿透樹葉照射到她的臉上,她的眼睛微微眯著,完全沒有意識到有人在偷拍。

  這是19歲的錢唯。

  錢唯突然就忍不住笑了:「什麼時候拍的?」

  「有次運動會的時候。」

  「你就每天放在床頭?」

  陸詢扭開頭,聲音有些不自然:「恩。」

  「就這麼喜歡我?」

  「恩。」

  「我也喜歡你。」

  「嗯?」

  錢唯湊到陸詢耳邊:「我也喜歡你啦!」

  陸詢的眼神溫柔,他拉住了錢唯的手:「我19歲的夢想就是和你一屋兩人三餐四季,以前覺得遙不可及,但如今竟然真的都實現了。」他親了親錢唯的額頭,「錢唯,我也很喜歡你,以後也請多關照了。」

  *****

  時間不知不覺過的很快,可能是越發臨近婚禮,錢唯越發緊張,都有了點婚禮前綜合症,她一邊吃著甜點和劉詩韻聊著天,一邊就忍不住有些犯噁心。

  「總之,就因為我隨口說了一句好想去溫暖的海邊辦婚禮,陸詢就真的包了一個島,把所裡的同事全叫上,包來回機票和食宿,準備再叫上你們這些親友,先給我來一場海島婚禮,之後再回國在A市的酒店宴請其餘親戚朋友辦一場婚宴,也就是說……」錢唯說到這裡,又打了個噁心,「反正就是,我要辦兩場婚禮,先和你預約下時間,我的海島婚禮你和錢川可是必須來的啊……」

  結果話還沒說完,又一個巨大的噁心襲來,這次錢唯就沒那麼好運了,她沒憋住,哇的一聲吐到了甜品店的地上。

  錢唯虛弱地道:「不知道吃什麼吃壞肚子了……」

  劉詩韻卻轉了轉眼珠:「錢唯,我覺得這事不太簡單。」她嘿嘿一笑,「我嗅到一點不同的味道。」

  錢唯有氣無力道:「什麼?先扶我起來陪我去掛胃腸科吧。」

  「你要掛的不是胃腸科,是婦科。」

  「啊?」

  劉詩韻篤定道:「你這明顯是懷孕了啊朋友!」

  錢唯有些臉紅:「你別胡說啊!」

  「這有啥害羞的,你們家陸詢為了你憋了九年,這都要結婚了,難道要我相信他還能繼續憋著和你每天晚上冰清玉潔?」劉詩韻撇了撇嘴,「走吧,我帶你去檢查。」

  *****

  雖然錢唯死活不相信,然而等檢查驗血結果出來的時候,她無話可說了。

  真的中獎了。

  她在劉詩韻的督促下又做了B超。

  「哇靠!雙黃蛋啊!」劉詩韻拿著B超單,非常激動,「陸詢可以的,一下子就中兩個,沒准是龍鳳胎,30歲前就能兒女雙全了!」

  錢唯拿著B超單和檢測報告,還有些發懵,陸詢的聲音卻從醫院的走廊上傳了過來。

  「錢唯!」

  「陸詢。」

  陸詢的表情非常著急:「你沒事吧?怎麼來醫院了?哪兒不舒服?」

  「你之前說的,一屋兩人三餐四季的夢想,恐怕實現不了了。」

  陸詢非常緊張:「你別緊張,不論是什麼病,我們都能治好……」

  「不是。」錢唯有些赧然地把檢查單據塞進了他懷裡,「我懷孕了,雙胞胎,恐怕以後得一屋四人三餐四季了。」

  回應錢唯的,是陸詢狂喜的表情,這個一貫內斂冷靜的男人,也忍不住就在醫院走道上,把錢唯抱起來,絲毫沒有掩飾自己內心的激動。

  雖然和計畫有點變化,但世界上有比這更加溫柔的驚喜嗎?

  一屋四人三餐四季,倘若有你在,時光就很好。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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