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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慢與偏見)故事完結之後 By 范醒

陳小小の小註記:莉迪亞‧班內特×馬修‧費斯;傲慢與偏見

文案︰
倒霉,穿越成P&P里的大配角莉迪亞。
更倒霉的是,穿越的是P&P故事已經結束之後的莉迪亞。莉迪亞‧威克漢姆夫人。
人人都愛的達西已經成了她的姐夫,不容YY。
漂亮可親的賓利,成了她另一個姐夫,獨獨對她一點不可親。
兩個姐姐早就被她打秋風打得無法親近。
瑪麗一向看不上她。
基蒂也被培養成了淑女,對她疏而遠之。
父親不喜歡她。
這個世界,除了母親,沒人對她親近。而母親卻是所有人中最無力的。

最可怕的是,穿越的第一時間,她就成了殺人犯。
面對這樣的困境,她該怎麼辦?

內容標簽︰西方名著 春風一度 穿越時空 情有獨鐘
搜索關鍵字︰主角︰莉迪亞 | 配角︰P&P眾,馬修‧費斯 | 其它︰傲慢與偏見

☆、1驚聲尖叫的開始

  這個夢有點長,還特別瑣碎,不但按著故事時間的流程一絲不苟地前進,甚至細致到連早上用的馬桶是什麼花紋,打了幾個呵欠,姐姐的鼻尖上早上發了一顆青春痘都一清二楚,實在很浪費時間。

  夢里的自己是在用莉迪亞‧班內特的眼楮在看世界,她看到的一切,就是夢境的一切。

  對于《傲慢與偏見》,她看過原著,也看過電視電影,雖然已經隔了許多年,但還是大約了解這個愛情童話故事的框架的。簡‧奧斯丁為兩個滿腦子愛情幻想的鄉下姑娘找到了全英國最夢幻的兩個單身漢。

  ——無父無母有房有車。

  不管身份理念價值觀多不相配,只要是言情小說,最後總免不了是要相愛結婚的。哪怕這部言情小說是世界名著。

  所以,一開始明白自己夢入了《傲慢與偏見》的世界,也就存著一種新奇的心情看著自己這個視角的主人——莉迪亞是怎麼折騰到一個爛結局的。

  明明大家都是姐妹,同一對父母,同樣的環境長大,偏偏兩個姐姐美貌善良,遇見的都是有錢帥哥。

  她一樣美貌,也不見得不善良,怎麼遇見的就是故事里最大的反角,一個人品至渣的窮騙子呢?騙錢騙愛情就也罷了,連婚姻都騙進去,這讓莉迪亞這傻妞在不能離婚的年代里,未來還有什麼希望呢?

  眼睜睜看著時光流轉,眼睜睜地看著她輕狂地往毀滅的路上奔,而且還是很歡樂地奔。直到最後奔成了莉迪亞‧威克漢姆夫人。

  人人不屑威克漢姆夫人,她卻一無所知,甚至得意洋洋。依舊沒心沒肺地四處參加著等級越來越低的舞會,住著租金越來越便宜的房屋,有點錢就被威克漢姆賭光喝光,或者花天酒地光,沒錢的時候就由莉迪亞恬著臉就到兩位有錢姐夫家打秋風,直到別人趕人。借來的錢再次迅速地被威克漢姆拿走。如此循環。

  這是怎樣可悲的人生啊!

  在別人眼里,這個故事里所有人都是喜劇,只有她是悲劇,可偏偏莉迪亞自己並不覺得。

  她開始還覺得有趣。可莉迪亞眼里的世界太過于簡單,審美情趣都與她相去太遠,非逼著用莉迪亞的眼楮看世界,這種夢境未免有些強/奸視覺的感覺。開始她還沖著達西的美色看著得趣,可在莉迪亞的眼中,達西的形象幾乎都是一閃而過,而且,達西在莉迪亞面前出現的次數屈指可數,讓她越看越沒了興致。

  看著莉迪亞樂滋滋被騙,喜滋滋結婚,她無力吐槽,只盼著這個怎麼都醒不過來的夢趕緊結束。《傲慢與偏見》的故事都已經結束,這個夢還能往哪里走?

  看著夢境繼續,她一邊旁觀,一邊也有些疑惑,自己怎麼會做條理如此清晰,細節如此鮮明的夢?

  夢見,這一天莉迪亞剛從姐姐伊麗莎白那里要來了錢,回家的路上突然下起雨來,回來就感冒了。渾身酸軟,什麼都沒管,直接倒在了床上,昏昏沉沉地想等在外賭錢喝酒的丈夫回來,想給他個驚喜。

  然後,她醒了。

  一睜開眼楮,就聞見撲面而來的酒臭,一個男人濕漉漉的嘴在自己的臉上拱來拱去,手更是不客氣地擺在自己的胸上大力揉捏。好痛!

  她驚悚了,好好地睡在自己的小窩里,竟然有個醉鬼能在不知不覺中進入自己的臥室,還在強/暴自己了?!

  來不及想,自己怎麼從席夢思床睡到了硬梆梆的木板床上,她本能地一把推開醉鬼。

  剛想喊救命,醉鬼就再次撲了上來,直接堵上了她的嘴,手上動作更是急促齷齪。

  好惡心!醉鬼的舌頭想伸到她嘴里,她咬著牙憋住一口氣,手上抻不動對方,直接上腳。

  也許醉鬼沒想到莉迪亞會動粗,根本沒任何防備地就被她一腳踹得向後仰去。

  醉鬼的平衡能力、方向感都很差,向後趔趄了兩步,不知道腳下滑到了什麼,她就听見 當一聲,應該是椅子什麼被絆倒在地,然後是重物倒地的沉悶的一聲“咚”。

  屋里一片黑暗。

  非常黑暗。應該說,在光害成災的城市里生活了半輩子的她從未見過這樣純粹的黑暗。

  她愣了愣,見醉鬼沒有再撲過來,才平下了心跳。到這時,她才慢慢發現事情的不對。

  哪兒都不對,床不對,被子不對,枕頭也不對,最重要的是——人不對!

  長長的卷發不對,應該是利落的短發。長長的指甲不對,應該是圓潤的沒有任何多余的指甲。皮膚手感不對,胸部也不對,連腰上的贅肉都不對!

  靠!

  對于被“穿越”一詞轟炸過很多年的她來說,如果還不明白,不如把腦子和面子丟去喂狗!

  聯系到之前關于莉迪亞‧班內特小姐……哦,不,現在是莉迪亞‧威克漢姆夫人的人生演繹的夢境,她大約可以推測,她現在很可能就是那個傻妞莉迪亞了!

  那麼……倒在地上的醉鬼,難道是那個又渣又窮的男人威克漢姆?!

  回憶著夢中的情景,頓了頓,她伸手摸了摸床邊的花紋……果然,一點沒錯,完全對得上!一朵五瓣的花,左邊一瓣缺了個芽!

  這樣一個小細節已經足夠確定自己的推測。她現在就是莉迪亞!

  沉默了一秒,她一下爆發了!要不要這麼倒霉?!別說自己不想穿越,就算要穿,這穿得也太晚了吧?!

  哪怕是穿到私奔前,一切都好改變。穿到眼下這個死會的狀態,在這個不能離婚的世界里,自己難道還要和這個爛賭鬼上床,沒事再生個倒霉孩子和自己一起倒霉下去?

  命運的考驗也太嚴峻了!怎麼就穿了呢?能不能穿回去?

  手足無措,胡思亂想,恐懼著未來,直到空氣中慢慢地滲出淡淡的血腥的甜味,莉迪亞才猛地驚住。

  那個人倒在地上,一直沒有起來。撞倒了椅子,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莉迪亞掐了自己一把,黑暗中的想像越發地恐怖。深吸了好幾口氣,結果吸進肺里的是越來越濃的血腥氣。

  黑暗中,除了自己的呼吸聲,什麼聲音都沒有。醉鬼的呼吸聲不可能那麼輕,所以……

  莉迪亞很想尖叫慘叫狂叫,卻不得不捂緊自己的嘴。這還不是叫的時候,如果不想被認做的殺人犯的話,還是要仔細考慮一下。

  她想下床去確認一下對方是否真的死了。但是,她怕踩到血跡,留下血腳印,可怎麼都解釋不清了。頓了一下,她沒動。

  媽呀,誰有她這麼倒霉?剛穿越就和一具死尸大半夜呆在一個房間里,還要想著怎麼掩蓋凶跡?

  努力往好里想,威克漢姆真的死了的話,對于她未必不是好事!畢竟,與一個狡猾又無恥的渣男糾纏實在不是她的長項。想像著與那樣一個男人糾纏一生,還不如現在就讓他死掉的好!

  就算他剛才沒死,沖著血腥味這麼重,應該也是在流血,流一晚的血,這個時代的醫術……那麼,他不死也得死了。

  現代人的冷漠心態,在這個念頭閃的時候表露無疑。雖然她給自己找了很多比如“這只是一本書”“威克漢姆這樣的渣死不足惜”之類漂亮的借口,但本質上莉迪亞也不得不承認,她的道德底線也許並不怎麼高。起碼,對于地上的尸體,雖然她很恐懼,但並沒有任何愧疚的心情,甚至有松了一口氣的微妙感受。

  如果穿不回去,當寡婦比面對威克漢姆這個渣男的處境要好上一千倍!

  死了就死了。認清了事實,莉迪亞不打算在這種對自己無謂的事情上糾纏太久。拋開背負著善惡道德的小人之後,就直接把注意力轉移到現實中來,現在她唯一要面對的是,如何洗清自己的殺人嫌疑。

  她在黑暗中苦苦想了很久,可真實施起來,卻出乎她意料的簡單。

  早上,女僕過來敲門,然後,她開始尖叫。然後,女僕進門,跟著驚叫。驚醒了一群早起或者還沒睡的左鄰右舍。最後一片混亂中,警察來了。

  沒有想像中的嚴密審查,甚至也沒有把她帶到警局。

  也許是這個便宜街區死個把酒鬼是常見的事,更加上莉迪亞在周邊留下的都是傻大妞很愛渣夫的印象,警察對哭得一塌糊涂的她一開始就沒起什麼疑心。

  問了幾句,她卻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答得斷斷續續,前言不搭後語,于是頗有些不耐煩,又轉頭去問女僕。

  女僕雖然也害怕,但比她強多了,干巴巴地講了幾句她知道的情況。比如她昨天感冒,吃了藥就一直睡著。女僕也沒听見男主人回家,等等對莉迪亞非常有利的證詞。

  又問了那些愛出風頭的鄰居們,結果,七嘴八舌地把她塑造成了一個完全沒有動機,喜歡到處對男人放電的風騷姑娘。至于死者嘛,那就是個賭鬼!很簡潔,很有利。

  一個小時後,以一個意外結了案。

  警察走了,她還在哭。

  一點都沒演戲,恐懼,尸體,未來,身在異鄉的強大孤獨感,想回家……各種心情讓她的眼淚止不住地掉。

  直到女僕很沒義氣地辭職,她才抽泣著平靜下來。

  女僕氣哼哼地走了。她沒給人付多余的工錢。比起當一個大度的主人,她更為未來的生活擔心。

  她實在太窮了。父母給的一千鎊嫁妝早在結婚後的幾個月內就被威克漢姆賭光了。身上唯有的現金,只有昨天從伊麗莎白那里拿來的四十鎊。這樣的情況,她哪敢做一個大度的主人呢?

  屋里放著一具尸體,打開衣櫃,全是些顏色鮮艷裝飾夸張的服裝。

  要命。

  更要命的是,拿起筆寫信,她才發現莉迪亞的英文詞匯量少得可憐!可就這點詞匯,卻是她唯一可利用的資源。她雖然過過四級,工作後卻完全用不著,知道的幾個英文單詞,全都是用來裝B用的。用來寫英文信,卻基本無用!

  努力把幾個蒼白的單詞組織得不那麼輕浮,直喇喇地把渣夫死亡事件說明了,就算完事。

  兩封信,一封寄給住得比較近的伊麗莎白。一封寄給父母。

  清晨寄出去,傍晚時,二姐伊麗莎白與二姐夫達西坐著馬車就到了。進屋就看見威克漢姆的尸體躺在血泊里,而莉迪亞則一臉慘白地坐在一邊的書桌旁……在看報!

  這是一個極其違和的畫面!

  不是說莉迪亞與尸體同處一室違和,而是莉迪亞竟然在看報!這簡直是伊麗莎白做夢都沒夢見過的場面,詭異地甚至在她進門的一瞬間愣了兩秒鐘,直到她英俊的丈夫在她身後拍了她一下,才讓她清醒過來。

  “莉齊。”報紙放下來,莉迪亞帶著兩個超大的黑眼圈,慢慢地轉過頭來,輕聲地叫著伊麗莎白。

☆、2親人

  書上說,伊麗莎白有雙靈動美麗的眼楮,因此才打動了冰山一般清澈高傲的達西先生。

  如今在莉迪亞看來,卻覺得她有一雙自然活潑愛笑的眼楮。哪怕是如此凜厲的場景在眼前,伊麗莎白臉上的表情更多的是憂愁,但那雙眼楮卻好象有自己的意願一樣,微微揚起笑意的弧度,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她。

  達西會愛上她,真的是一點都不奇怪。

  莉迪亞看了眼繃著臉的達西,英俊得好象石膏像,毫無生氣。只有看向伊麗莎白的時候,臉上僵硬的線條才會微微松緩。

  這夫妻倆,就是互補。無論性格,還是錢財。

  這樣的達西……莉迪亞心里嘆口氣,她的蘿莉時代,親愛的達西先生可是她的本命啊,可是,真人就在眼前時,卻發現完全不是自己那盤菜。

  十九世界的英俊男人太蒼白太優雅太細致了,漂亮是漂亮了,卻激不起她身體里的火花。骨子里,她還是喜歡野性更有生氣一點的男人。

  不過,幸好達西不是她的菜。她一向最討厭的就是迷戀姐夫這種惡心情節了。她可不要親身上演。

  見達西已經叫僕人運走了尸體。莉迪亞才挽著伊麗莎白來到小小的餐廳坐下來。

  因為租的是極便宜的房子,所以會客室與臥室中間幾乎沒有什麼間隔。當然,也沒人來造訪這一對年輕貧窮的夫婦。現在,那里正中間的地面上是一大灘凝成了醬色的血跡,整個出租屋,只有餐廳有地方可坐了。

  “莉迪亞,到底怎麼回事?怎麼會這麼突然?你昨天才回來……”伊麗莎白說話和她的性格一樣,不喜歡拐彎抹角,甚至都沒有安慰一下剛剛失去丈夫的妹妹,直接就問出了她心中的疑惑。

  看著伊麗莎白平靜中帶著愁緒的表情,莉迪亞猜想,她是不是也與自己一樣,覺得威克漢姆死了比活著更有價值?

  一提起昨日,莉迪亞瞬間眼圈就紅了。努力忍住,鼻子還是迅速地塞了起來。

  她一點也沒演戲。是真心覺得痛苦。從穿衣到吃飯,在這個世界都變成了困難的事。沒有了女僕,她連一件外出服都研究了半個小時才穿上。廚房里的灶台她完全不會用,一整天,只吃了昨天剩下來的一塊白面包,又餓又累。

  莉迪亞心理上無法接受未來幾十年要在如此不方便的世界里生活。在這里,她簡直象重新退化成了兒童一般無助。再想想從前自己一直沒舍得用,想要攢著買房的錢,對比一下現在冷冰冰的四十鎊,她不哭誰哭?

  雖然英語是莉迪亞的基本技能,但對于初來乍到的她來說,還有些陌生。一張口就有些語無倫次。

  伊麗莎白倒是很有耐心,一句也沒打斷。在她看來,這樣一問就哭,情緒外露,表達淺白又支離破碎的妹妹才是她認知中的莉迪亞。

  听莉迪亞說完,伊麗莎白頓了一下,似乎是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這個讓她早就頭疼不已的妹妹,最後只是拍了拍她的肩,才輕聲問︰“別哭了。以後,你有什麼打算?”

  莉迪亞抬頭看了伊麗莎白一眼,覺得她的神色有些復雜。愣了一秒,猛地反應過來,要是真的莉迪亞,沒了威克漢姆,肯定不是賴在家里,就是賴上兩個姐姐,絕不會一個人生活的。伊麗莎白此時恐怕也在心理交戰,既覺得妹妹可憐,又實在不想有這麼個性格討厭,只會給自己丟臉,花別人的錢還大手大腳的妹妹天天纏著自己。

  想到這個可能,莉迪亞很有些想笑,覺得伊麗莎白這個姐姐當得真心有點可憐。不但自己的婚事因為莉迪亞搞得一波三折,差點錯過達西這個最佳夫婿。婚後好好的大地主夫人也因為莉迪亞當得不安生,經常被打秋風不說,還要防著這個妹妹丟臉丟到彭伯利去。

  可以說,伊麗莎白人生中的痛苦來源百分之八十來自于這個妹妹。結果她卻不但接到求救信迅速前往,現在還能面對自己和顏悅色,已經是很有姐妹情了。

  關于未來,莉迪亞這一天來,看報、思考,倒是有些打算。

  最少,她要出去獨居。她不敢想像,和班內特夫婦住在一起,怎麼才能不讓養了莉迪亞十幾年的老夫婦不發覺自己的不對勁。她可不是演員,沒辦法長期扮演一個膚淺地只知道舞會與打扮的姑娘。哪怕可以說她的性格是因變故而改變,可是,她的小習慣,與家人的感情都沒辦法長期假裝。

  她必須出去,用這場變故與時間來交待自身變化的原因。

  而且,獨居還方便她想辦法掙錢。她不可能象真的莉迪亞一樣,能指望姐夫來養自己一輩子。她倒是有些技能,只不過,那些技能都是真正的莉迪亞完全不了解的。

  可惜,這些打算需要前期準備,也就是說需要錢!

  租房的錢,請女僕的錢(沒有女僕,她在這個世界可活不下去),還有前期幾個月生活的錢。草草算下來也要150鎊,可她現在只有40鎊!現在的她實在無法向姐姐張這個口。

  “我還沒想好。”莉迪亞說完,果然看見伊麗莎白一付“果然如此”的眼神,有些無奈地垮了下肩,她趕緊加了一句︰“我想問問爸爸。我給他們寫了信,應該快要到了。”

  提到班內特先生,伊麗莎白無話可說,只是點了點頭。她知道,只要問到班內特先生那里,這個妹妹就不可能到自己家去了。就算母親鬧騰,結果也就是回浪博恩。

  最可憐的應屬還在浪博恩未嫁的瑪麗了。

  伊麗莎白在心里為瑪麗嘆了口氣,暗自打算著,是不是要邀請瑪麗到自己家去,與基蒂做伴。多參加些舞會,也多些機會早些嫁出去。

  “也好。”伊麗莎白環顧四周,看了眼不遠處很鎮定的丈夫,自從到達這里一直顫抖著的心迅速平靜下來,轉頭看著莉迪亞︰“這里是不能住了。威克漢姆……你打算把他葬在哪兒?”

  英國的墓地葬禮什麼的,她一概不知,懵懂地搖了搖頭,按著自己的心髒︰“莉齊,我這里現在全是亂的。你說呢?”

  伊麗莎白知道自家這個妹妹什麼都不懂,也不推辭︰“那就把他葬在彭伯利的教區墓地吧,那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就葬在他父親的旁邊。可以嗎?”

  今天這樣的情況,以達西的性格,他是沒有必要親自前來的,可他還是來了。伊麗莎白知道,這絕不是因為自己的傻妹妹,而是為了死去的威克漢姆。

  無論生前威克漢姆有多可惡,可惡到恨不得他去死。可他真的死了,達西這個面冷心熱的定然會忍不住想起他是童年一起長大的伙伴,是慈祥的老管家的兒子。哪怕是為了老威克漢姆先生,他都會放下他是天下第一驕傲的達西的感受,紆尊降貴地來到這個腌之地,收斂威克漢姆的尸體。

  所以,做為非常了解他的妻子伊麗莎白就沒有與他商量,直接提出了這個建議。

  “好的,一切麻煩莉齊你了。”莉迪亞自然沒有任何異議,很順口地就把辦葬禮地各種事宜全都交付給了伊麗莎白。辦葬禮也是要花錢的。

  伊麗莎白松了口氣,站起身來。莫名地,明明來了沒多久,甚至沒說幾句話,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听莉迪亞的描述,可是她現在感覺很累,從身體到心理上都很累。

  威克漢姆狼狽地倒在血泊里的形象,如同刻在她腦海里似地,讓她沒辦法安穩下來。甚至想不起來活著時候的威克漢姆長的什麼樣了,一腦門子都是死亡後僵硬的,帶著些扭曲表情的臉。

  這不是感情上的傷痛,而是一種強烈的,突如其來的沖擊。這是她第一次看見尸體,第一個感受到認識的人離開自己,離開人世。伊麗莎白還很年輕,甚至天真還在,突然面臨殘酷血腥她有些承受不住。

  “走吧,莉迪亞。我們去旅館安頓,明日起程去彭伯利。”

  今天的莉迪亞讓伊麗莎白很安心。安靜而溫順,沒有她來之前想像的沒完沒了的哭泣與吵鬧。

  也許是失去摯愛之後,沉浸悲痛,來不及展現她可怕的名為“低俗”的攻擊技能?

  伊麗莎白在馬車里靠著自己的丈夫,設身處地,想到如果達西突然離去,自己會怎麼樣。只是想像一下,就覺得痛苦,更何況已經面臨現實的莉迪亞呢?

  這麼一想,伊麗莎白對莉迪亞的憐惜又多了兩分。雖然不至于讓她下決心讓莉迪亞搬到彭伯利,但之後的歲月里,她都向改變了的莉迪亞表現出了一個足夠好的姐姐的情誼。

  有了強有力的姐姐姐夫做後台,之後的事情就變得很簡單。莉迪亞只顧吃了睡,睡了吃。過著小豬一樣的生活,卻讓人以為她這個失去丈夫的女人過于傷心,不但話少而且遲鈍。兩天下來,連車夫看向她的目光都帶著兩分同情了。

  很美妙地誤會。

  彭伯利莊園很大很漂亮。但莉迪亞總覺得它們高大得過頭,象是博物館,或是空曠得產生幽靈的古堡,而不是人住的地方。

  她最小的姐姐基蒂看上去與莉迪亞印象中的基蒂差距不小,風度做派已然是一個高貴淑女,沒有半分印象中的熱情跳脫。看來一年多來彭伯利的生活對她的燻陶很有效。她對她的態度很含糊。看著比其他人要親近,可實際相處起來,卻沒什麼熱情。

  也許,見過太多的高檔舞會之後,有些恥于相信自己從前還迷戀過紅大衣吧。而她莉迪亞正是她恥于想起的過往的活生生的見證。她對莉迪亞這個態度就很正常了。

  喬治安娜小姐很漂亮很溫婉,對她很冷淡,甚至有些避之不及。

  僕人們安靜而有禮,很違和地,面對莉迪亞時,他們可以在安靜有禮的同時很敷衍很鄙視。莉迪亞再一次佩服起人類表情的微妙變化,竟然能表達如此復雜的感情。

  這樣的日子過了兩天,班內特夫婦到達了彭伯利。

  一路快馬加鞭,瑪麗年輕,看著還算精神,卻讓年紀不小的兩位看上去很疲憊。班內特夫人更是眼圈紅腫紅腫地,顯然哭了一路。

  見到這樣的班內特夫人,莉迪亞第一次對這位原著中膚淺、神經質的母親生出些愛意來,因為她對莉迪亞的愛是如此純粹。哪怕這個女兒做出過那麼多糟糕的事,現在還窮困潦倒,可她卻沒有任何別的想法,知道女兒的悲劇之後,真心地為她哭泣不停。

  “對不起。”莉迪亞過去抱住班內特夫人。對不起,夫人,你的女兒已經不在了︰“對不起,媽媽,讓你傷心了。”班內特夫人肉乎乎的懷抱讓莉迪亞感覺很溫暖。

  “我苦命的莉迪亞啊,太可憐了~”本來只是紅眼圈的班內特夫人一下子哭出來,抱著莉迪亞一個勁兒地拍。哭聲沙啞而宏亮,嘴里翻來覆去就是那麼幾句︰“我的小心肝,以後你可怎麼辦啊?你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呢?……”

  瑪麗扶了扶眼鏡,沒加入兩個女人的哭泣,毫無存在感地支使僕人搬運行李。班內特先生頭發已經有些凌亂,皺著眉站在兩個擁抱哭泣的女人旁邊,不知道是為了女兒成為寡婦的事煩惱,還是被夫人一路上的哭聲震得頭痛。

  “爸爸,媽媽,瑪麗,我們先進去吧。”伊麗莎白出來招呼。她與班內特先生感情上更親密些,自然而然地挽住他的手往回走︰“爸爸,一路上辛苦了。”

  “嗯。”班內特先生對隨後而來的達西點了點頭︰“到底是什麼情況?”

  正常人與正常人交談,神經質有神經質安慰。一時之間,會客廳內氣氛壓抑而和諧。

☆、3離開

  葬禮這天,天氣晴朗。早早地,陽光就照進了窗子。窗外遠處的湖水映出粼粼波光,初夏的輕風帶著青草的香氣吹進屋來,美得象夢。

  莉迪亞由女僕侍候著穿上黑色喪服,梳了一個簡潔的髻,拿過裝飾著黑色羽毛的帽子,轉過身,看見鏡子里的她,不由一呆。

  她知道班內特家的女兒長得都好。也在記憶中的鏡子里見過無數次莉迪亞的臉。從稚童到少女,一天天地綻放出青春之美。是個漂亮的女孩子,但也僅止于此。

  她從未想到十八歲莉迪亞竟已成長得如此美。是一種驚人的美,刺目的美,一種強烈地不安于室的美!

  莉迪亞吸了一口氣,穩定住自己被驚住的心。仔細打量鏡中的“未亡人”。

  班內特五姐妹中,莉迪亞年紀最小,個子卻最高。足有一米七幾。這款高束胸長裙更襯得她亭亭玉立。她現在不同于從前莉迪亞的沉著疏離的氣質,讓少女般的亭亭玉立變成了如松柏般的挺拔。

  經歷過穿越、殺人、撒謊、演戲一系列高難度情境的莉迪亞,哪怕這兩天除了吃就是睡,氣色也依舊不好。蒼白消瘦,甚至能看見眼底淡淡的青色,顯得眼楮出奇地大。看著象個沉痾已久的病人。

  可,正是這種病態,配上她冷淡幽深的眼眸,細長得好象一掐就會斷的脖頸,明明一身肅穆莊嚴的喪服,生生壓抑出一種脆弱又堅韌的禁欲之美。

  偏偏她的眉眼張揚,讓人無法忽視。

  真不好。

  她微微嘆口氣,連女僕剛才有一瞬都會呆住,可想而知,外貌的力量。

  這是一張讓男人貪,讓女人恨的臉。

  男人看見它,只會想到欲,想不到情。

  偏偏她窮困潦倒,無力保護自己。除了依靠姐夫們和父母,她暫時沒有別的辦法。

  真的不好。

  可是她毫無辦法。她沒辦法迅速改變氣質,也沒打算毀容。只能接受。

  所幸,是美,不是丑。

  鎮定地戴好帽子,出門。

  無視所有人或多或少的驚訝。這是莉迪亞兩天來第一次出房門。

  班內特先生驀然皺緊的眉頭能夾死蚊子,只有班內特夫人的表情最好解讀。她肯定是覺得女兒這麼漂亮肯定容易再次嫁出去,另一方面,又想到寡婦兩年的居喪期,別說男人,連娛樂都要受到限制,不由地為女兒委屈。

  莉迪亞對她勉強扯出一笑。她比較苦惱的是,兩年居喪期是離不了黑色的。一年半的全黑,後半年可變成半喪服。

  想想莉迪亞穿這身喪服的樣子,她都覺得前途黑暗。

  來到墓地。

  參加葬禮的除了班內特夫婦,就只有幾個姐姐和姐夫達西先生。大姐簡正在懷孕中,她和賓利都沒有來。

  悼詞簡單,沒有什麼功績可夸。除了班內特夫人眼淚掉不停,其他人都面無表情。

  丟花,埋土,立碑。

  微風帶來初夏的閑適味道,莉迪亞暗暗松了口氣,喬治‧威克漢姆先生終于成了莉迪亞的過去式。

  “我親愛的莉迪亞寶貝,我們先回家吧。”班內特夫人自從三個女兒結婚之後,心滿意足的她已經和脆弱的神經絕交很久了。這一刻,看著面色平靜的女兒,總覺得她是在努力堅強,感同身受的班內特夫人忍不住再次摸住自己的胸口,很想慘叫兩聲,可一見班內特先生難得的形于色的不耐煩,也很知趣地停下做態的手,過去挽住莉迪亞的胳膊。

  不只是班內特夫人,莉迪亞在班內特先生面前也有些怯。

  本來不是別人的親生女兒,享用他的天倫之情,天生就心虛。再加上,想到之後還要問他借錢,就更心虛了。

  上輩子,莉迪亞一直努力打拼,又自律自明,還從未把自己拖累到如此不堪的境地,伸手借錢的事是從未有過的。如今這第一次,面對的還是自己心中愧欠之人,殺了人都沒這麼惴惴不安。

  猶豫了一下,莉迪亞還是順從地上了馬車向浪博恩駛去。一路上班內特夫人絮絮叨叨些什麼,她都不知道,只在腦海中循環演練著如何與班內特先生借錢。

  在浪博恩,莉迪亞的名聲壞透。是夫人們掛在嘴邊的閨秀們的壞典範。

  初與威克漢姆私奔,雖然以最後結婚掩蓋。但真相在這只有24家鄉紳的浪博恩誰不知道呢?只不過,大家礙于面子不說而已。

  如今,她沒得到好結果,成了寡婦回來。立刻又給各個夫人們添了多少飯後談資。連班內特夫人都明了其中利害,想到未來的舞會中會受到別的夫人的白眼鄙視,心里就開始不痛快起來,恨不得那些夫人們的女兒瞬間都變成寡婦。于是,越靠近浪博恩,越發地沉默下來,倒讓莉迪亞享受了片刻安靜。

  下車,依舊是毫無存在感的瑪麗斷後,指使僕人們收拾行李。

  要是以前,莉迪亞肯定會對這樣刻意沉默的瑪麗好奇,可惜她現在自顧不暇,只能忽視。

  還沒坐下來,耳邊就傳來班內特先生嚴肅的聲音︰“莉迪亞,跟我來書房。”

  莉迪亞心中一緊,松開班內特夫人的手,跟上前去。

  書上說的班內特先生並不嚴肅,屬于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毒舌老宅男。只有莉迪亞當初的私奔事件把他拉入現實,憔悴不少。如今……再次面臨莉迪亞的事故,班內特先生很有些不耐煩。

  家里,人人都知道,班內特先生偏愛伊麗莎白。對大姐簡也很認同。其它三個女兒在他眼里都是又傻又蠢。班內特對待她們的態度與對待自己膚淺的妻子差不多,有閑心就逗弄一下,大部分時間都是不管不顧。感情什麼的談不上,更多的只是責任。

  在莉迪亞的印象中,她與班內特先生的交流近乎零。感情也淡。倒是對班內特夫人更依賴一些。

  現在,兩個感情淡泊的父女,相顧無言。

  “爸爸。”莉迪亞自動坐了下來。她知道等班內特先生想起來讓她坐是不可能的。

  “莉迪亞,你丈夫死了,你有什麼打算?”班內特先生看著眼前的莉迪亞,如同在怒放狀態突然干枯的玫瑰,頹廢病態中媚氣橫生,偏偏又沉得住氣,一句廢話都沒有。這真不象他印象中又傻又蠢的小女兒。威克漢姆那個渣子的死真的能給人帶來如此巨大的變化嗎?那他死的真有點晚了。

  听了班內特先生的問話,莉迪亞一愣,才想起來。這可不是百年後的中國。出嫁了的女兒冠上夫姓,就不再是班內特家的責任了。班內特先生之前還願意接她回浪博恩,已經是仁至義盡了。當然,以班內特夫人對莉迪亞的嬌慣,是不可能不管她的。但莉迪亞卻沒什麼底氣。

  “爸爸,我……沒錢。”說完,莉迪亞的臉騰地紅了,低下了頭。坦承這樣的事,太丟臉了。

  班內特先生被女兒的大紅臉搞得莫名其妙,完全不理由她臉紅的理由。他頓了頓,索性把話說明了︰“莉迪亞,做為父親,我不會看著你流落在外。但是,你要是在家里,兩年的喪居期不許離開家,喪居期後的婚事,就必須听從我的安排。再有任何不合規矩的事發生,我就不認你這個女兒。”

  听著班內特把女兒的未來都安排得明明白白,莉迪亞突然有些感動。看著不怎麼在意女兒的父親,到最後卻是女兒最大的靠山。

  “爸爸。”莉迪亞有些艱難地開口︰“我不想住在家里。”

  “什麼?!”到這個時候,還任性!班內特先生看著莉迪亞怒火直冒︰“不願住家里,你就滾出去!從此之後我再沒你這個女兒!”

  “爸爸,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听我說完嘛!”莉迪亞既然已經說出口,自然沒有退縮的可能,頂著怒火解釋︰“不管住在哪兒,從此之後,我都會守規矩,不給你丟臉。我只是覺得,家里還有瑪麗未嫁,我一個寡婦住在家里,實在不好!而且,我的名聲……”莉迪亞頓了一下︰“這些日子,我才終于明白了,爸爸,對不起,以前的事我都做錯了。我已經知道只會花言巧語的男人有多不可靠。喪居期以後我會睜大眼楮的。我只是想,請你幫我在一個比較安全僻靜的村莊租一套房子,我帶個女僕獨居既可。只要周邊的鄰居都是正經人家,我沒有其他要求。只是我現在沒錢,所以……”

  先道歉,誠懇地道歉。做為父親的班內特先生算是被平復下來,然後才提出真正的請求。莉迪亞頂著這張臉,軟聲軟語,幸好面對的是父親,要是別的男人,八成就會想歪了。

  “你說真的?”班內特先生有點不敢相信這個變化巨大的女兒。偏偏她口氣真誠,措辭也謹慎,很對他的口味。

  兩人又互相試探,討價還價了半個小時,才算達成協議︰“你先在家住幾天,找到房子,我再通知你。”

  “謝謝爸爸。”

  在家住了七天,莉迪亞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家里卻客似雲來。各個夫人小姐們打著關懷的旗號,行八卦之事。雖然都沒見著主角莉迪亞,但威克漢姆醉酒致死的事已經傳遍浪博恩,並持續向外散播。讓猶記得他的帥的姑娘們暗地里傷了回神。

  第八天,莉迪亞坐上班內特家的馬車往目的地高洛克村。據班內特先生說,村子三面環山,以前是大地主大貴族們秋季打獵時的落腳點,現在在山下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村子,有四五十戶人家,都是些手工業者、個體經營者和醫生牧師之類的職業,很安靜很安全。

  听了這樣的介紹,莉迪亞很安心。這是一個不屬于鄉紳階層的聚居地,她的舊聞不會傳那麼遠。而且,那里並不貧困,安全度也就大幅上升。更何況——莉迪亞看了眼父親介紹來的女僕甦珊,足有一百八十公分的高度,再加上肉墩墩的身材,憨厚愛笑的臉,實在讓人很有安全感。

  不得不感嘆,班內特先生真的是一個為女兒想得很周到的父親。莉迪亞決定,以後經常給他寫信,安慰一顆有著愛女之心的好男人。

  作者有話要說︰昨晚太累,寫了七百來字,想說是睡一會,起來接著寫,結果一睡就到了今天……

☆、4高洛克村

  馬車是班內特家新添置的。

  自從三個女兒出嫁之後,基蒂又去了彭伯利莊園,家里只有一個不愛裝扮的瑪麗,連僕人都解雇了兩個,沒有了從前為姑娘們月月添置新衣參加舞會的預算,經濟壓力一下松了下來。總算能存下些錢來。不然,這次為莉迪亞租房的事班內特先生肯定不會象現在這麼輕易應下。

  這幾日,在班內特府里閉門不出,莉迪亞一直在想著自立更生的法子。

  這個時代,對于女性的約束太大。想保持地位,就不能有工作。想要工作,靠自己的雙手吃飯,就立刻低賤入泥,誰都可以上來踩兩腳。再有報負再有手段,到了這里,只要性別不對,也難以施展。不然,光吐沫星子都能把你釘成篩子。

  所幸,小說中的穿越前輩們有過各式各樣的嘗試,總還算是給莉迪亞沒有頭緒的想法里指出一條明路——可以給各大報紙投稿。

  當然,不是投文稿。

  以她現在繼承的莉迪亞的英文寫作水平,寫童話都嫌淺白,更何況別的題材。她只能另闢蹊徑,使用屬于她自己的技能——畫畫,來投稿。

  這些天在班內特府,把新舊報紙看了個遍,發現這個時代的報紙中除了幾個副版插圖和裝飾性圖案之外,並無其他形式的圖。這就給她投稿制造了巨大的空間與自由度。

  她從小學畫畫,學了十幾年,大學上的也是工藝美院,學的是裝飾藝術設計。結果畢業之後在一家大型IT企事業做美工!這還算專業對口呢!上班給公家畫,下班接私活,雖然不得閑,但錢不少掙。

  她和那些有理想有抱負的美術生不一樣,一開始就走得就是商業範,隨客戶需求改變而改變。很實際。雖然她有時候也很羨慕別人埋頭清貧幾年,一鳴驚人,成為“知名畫家”。可惜,她有自知之明。她技巧雖嫻熟,畫商業沒問題,但真要想成為畫家,就實在太匠氣了。

  所以說,給雜志、報紙投稿,磨練多年,了解報紙需求,應需而畫,是她的拿手技。她不怵。

  現在唯一要擔心的是,以這些報紙的保守程度,是否願意接受四格漫畫這種新型的解讀事件的方式。

  是的,就是四格漫畫。

  四格漫畫看起來簡單,其實,想要畫好並不容易。育繁入簡,從來都不是容易的事,需要扎實的基本功,和鏡頭感,甚至是詩意。

  同樣的故事,同樣的技巧,很可能畫出來一個平淡無奇,一個卻奇峰突起,捉人眼球。這就是用圖畫講故事的本事。

  論起來,用圖畫講故事,最好的莫過于長篇漫畫。無論日式還是美式,長篇漫畫畫起來都太復雜,而且手繪漫畫工具很多,這個時代完全滿足不了。不說各各路筆尖型號的蘸水筆、麥克筆、各種紙各種刀等等這些還沒發明出來,就是已經出現的鉛筆也沒有完整的系列型號。靠羽毛筆畫漫畫?說笑話呢吧?

  鋼筆雖然已經發明了,但只有一種筆尖,還屬于不能自動下水型的。用起來極不方便。條件太簡陋,只能選擇簡筆的四格漫畫。

  如果有機會,自己是不是應該申請一個毛細管式的鋼筆專利?不知道現在的精工工藝能不能達到要求。

  搖搖晃晃的馬車走了近一天,開始她還能看著窗外山林野地的風景正常思考,此時思維已經開始發散了。莉迪亞的身體嬌弱,她的思慮也過重。幸好,車上有父親班內特先生在,她放心地眯起眼楮,打起盹來。

  到達高洛克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女僕甦珊雖然長得高壯,但顯然是女僕做久了,很有眼色。進房來,沒管別的,首先做了簡便的晚餐,牛排、面包配上特地做的一大盆熱騰騰的蔬菜湯,讓兩父女喝完都忍不住舒服地嘆口氣。

  實在太累,兩父女也沒多交流什麼,隨便洗漱了一番就回了臥房。莉迪亞甚至連新租的房子什麼樣都沒看,就迅速地沉入了夢鄉。

  班內特先生又在高洛克村多呆了一天,以莉迪亞父親的身份,帶著莉迪亞拜訪了鄰居和村長。雖然,做為以後將要獨居的寡婦,她自己就是戶主,但莉迪亞這個戶主堪堪不過十八歲,實在是年輕。很多女孩子這個年紀還在各大舞會尋覓丈夫,她卻已經結婚兩年,丈夫過世了。算得上是經歷坎坷。可能也正是因為如此,鄰居們和村長對莉迪亞態度都非常客氣寬容。

  不過,在莉迪亞看來,最大的原因是,她戴的喪帽上掛著面紗。不然,看見她這張臉,誰也不會相信她品質良善的。

  “甦珊,坐吧。你是哪里人?”送走了父親,莉迪亞回到家,脫掉外出服,舒服地坐在沙發上,看著端咖啡進來的女僕,問道。

  “我家就在浪博恩。”

  “哦?家里還有什麼人嗎?”

  “還有個姐姐,已經嫁人了。現在在班內特先生家里做女僕。”甦珊夠實誠,問一句,說十句。笑容憨厚,卻並不會太局促。

  莉迪亞坐直身體,一臉嚴肅︰“甦珊,做為我的女僕,其它的我都可以將就,但有一個要求,你一定要辦到。否則,我一定會辭退你。”

  甦珊一驚,立刻收了笑,也跟著嚴肅起來︰“夫人請說。”

  “嘴嚴!關于我的任何事,大到我的動向,小到我用的茶杯是什麼花色,你知道的,不知道的,別人是否問起,都不要說出來。無論是高洛克村的人,還是我父母。我不喜歡成為別人嘴中的談資。這一點,你可以做到嗎?”

  其實,本質里,莉迪亞倒不想把關把得這麼嚴,但這個度很難掌握,索性一砍到底。畢竟,做為女僕,很多事是沒有辦法防住她的。比如畫畫這件事。

  而且,從剛才甦珊問一說十的習慣,這確實是最糟糕的秘書品質了。必須改過來。不然,再勤快,再有眼色,莉迪亞也沒辦法用她。

  甦珊愣了愣,連忙點頭︰“夫人放心,我一定做到嘴嚴。”

  “好,如果你說到做不到,你就直接回浪博恩。但我這人賞罰分明,如果說到做到,發薪水的時候,我會給你一個驚喜。”莉迪亞見甦珊的笑臉不見了,肩繃得很緊,顯然被自己說得緊張起來。于是,喝了口咖啡,態度隨和下來︰“好了,別害怕。我的要求只這一點,其它的要求並不高,從昨天的表現我看了,很滿意。”

  “好了,去準備午飯吧,下午跟我一起去熟悉一下村里的集市。”據鄰居說,村里的集市並不在村里,而是在鎮上,步行要半個小時,正好適合午飯後的散步。

  “是,夫人。”

  這處房子雖然在班內特先生看來是降低格調的住處。但房貸壓力下成長起來的莉迪亞看來,卻是滿意極了。因為有左右鄰居,完全可以稱得上是聯體別墅。

  房體為簡單的兩層格局,上層是主人臥房和客臥,下層是起居室與廚房餐廳和僕人臥室。前後兩院都不小,現在都是種了些花草,還有兩棵莉迪亞不認得的樹。深綠色的木制柵欄被做為各家院落的分格線。柵欄上爬滿了藤狀綠植,還開出漂亮的花朵,在這初夏的早晨看起來分外清新。

  左邊鄰居是醫生懷特夫婦,懷特先生行醫,懷特太太護士,兼賣些成藥。兩個人都是彬彬有禮的中年人,看起來很易相處。倒是右邊鄰居顯得更復雜一些。

  據村長說,莉迪亞的右鄰本來是費斯牧師的家。只不過,費斯牧師幾年前過世,兒子又出去闖蕩,家里只有一個老僕看守。老僕的身體不太好,沒精力照顧這面積不小的兩個院落,所以看上去有一些破敗。

  關于費斯家的事,村長說起來時,表情有些微妙,措辭更是含糊。顯然,事情的真相並非象他所說的這麼簡單。但是,真相什麼的,莉迪亞這個租戶並不關心,保希望對方如村長所說,長年只有老僕一人,主人基本不回家的才好呢。

  路上還遇見了住在村東頭的帽子店的老板娘,胖乎乎的庫珀夫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生意人的原因,人特別熱情。兩人聊了一會兒,就說到了費斯牧師。

  “唉,說起來,費斯牧師可真是個好人啊。我都是從小听他布道長大的,有心事也會說給他听,他總是很耐心地開解我。沒想到,最後會那麼慘……”庫珀夫人說著露出淒然的表情來。

  這明擺著是想讓莉迪亞繼續問的動作嘛,莉迪亞有些哭笑不得,說實話,她對費斯家的事真心沒興趣。更不想在路上浪費太多時間,她今天安排了很多事要做呢。

  “過去這麼多年了,庫珀夫人就不要再難過了。相信費斯先生這麼好,上帝會保佑他,一定會在天堂里安息的。”莉迪亞不搭她那個碴兒,把庫珀夫人的話生生給噎回了肚里,也讓莉迪亞錯過了第一次听見未來對她很重要的那個人的名字的機會。

  笑眯眯地和庫珀夫人道了別,莉迪亞再次在心里給自己的購物單加長。

  莉迪亞對未來生活的打算就是一個成語可以概括︰開源節流。所以,在集市上,她買了許多甦珊完全沒想過的東西,幸好,來之前已經向費斯家借了一個手推車,不然還真的提不回來這一車的……動植物?可以這麼形容吧?

  牛肉、面粉、蔬菜、奶油這些常見的食材不算,莉迪亞還買了十只雞苗,三只小鵝,一只小奶狗,幾包各式菜種,還有釣魚桿和許許多的筆和紙。

  她不想浪費那大好的前後兩院。雖然她不會種地,但甦珊是農家出來的,侍候這麼點地應該沒問題。用水不用錢,那麼這麼幾包菜種,就足夠維持這幾年的蔬菜供應了,很劃算。其它的,散養吧,甦珊肯定會管的。

  沒在農村生活過,也沒在十九世紀生活過的莉迪亞此時全憑想像,毫無愧疚心地把所有的實施問題丟給了還處于一頭霧水狀的甦珊。

  作者有話要說︰初期生活做為鋪墊,男主要再過一章才會出現。

☆、5宅女時光

  做好準備之後,莉迪亞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家里的主要勞動力甦珊。不知是昨天的那個警告嚇著她了,還是甦珊真覺得莉迪亞的想法實施起來不算個事,總之,沒有任何異議痛快地答應了下來。

  于是,莉迪亞回歸宅女的時間到來。

  甦珊打理前後院的花圃,□的花草堆了一地。莉迪亞撿自己認識的收集起來,雛菊、玫瑰、蘆薈、歐石楠什麼的,洗淨,涼干,分門別類地包好,做成了花草茶。十九世紀初的英國,茶葉可是奢侈品,她這樣的小寡婦就不要想了,咖啡留著招待客人,日常飲品還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吧。

  夏天喝花草茶,冬天喝全松茶。總不會斷頓。

  同一件種事,以前做起來叫小資。現在做起來叫苦逼。

  余下的花草,拉著植物經驗豐富的甦珊,撿著性質比較安全地擇好,用豬油牛油各種油脂自制香皂的時候加進去,添點香氣與色彩。

  這時代外賣的香皂可比自制要貴上不少。在能省則省的目標下,莉迪亞自然不會放過。不過,都是教會了甦珊,就丟在一邊了。

  幾天相處下來,莉迪亞發現甦珊是個非常靠譜的女僕。不知是不是從小教育的原因,她雖然第一次做女僕,卻對這個工作非常有熱情。用她的話說︰“這里活輕巧又干淨,可比在家里種地趕豬強太多了。”她的理想就是大莊園的女管家!

  莉迪亞指使她干活,她反而高興,覺得自己有用。而且,在她淳樸的心里,女主人人長得漂亮,還什麼都懂,不虧是地主家的小姐。所以,甦珊學起莉迪亞那些亂七八糟的技能也特別盡心。那是往她的理想邁出的堅實的一步呢。

  而且別看甦珊人高馬大,笑容憨厚,好象五大三粗,其實是個領悟力非常高的女性。莉迪亞說得好听,她做起來一遍生疏,兩遍三遍之後,就完全超乎莉迪亞想像的水平了。

  莉迪亞簡單要佩服班內特先生了,不知他到哪兒找到這麼一個可愛的女僕。

  其實,班內特先生只不過是挑了個老實有力的,有給莉迪亞兼個保鏢護衛的意思。沒想到人不可貌相,竟如此心靈手巧而已。

  草草忙過幾天,莉迪亞開始按自己計劃行事,每日生活被她分成了好幾個時間段。

  七點︰早起,洗漱,趁甦珊做早餐,做一遍八段錦。

  相比于需要花錢學習的瑜珈普拉提什麼的,莉迪亞還是覺得老祖宗的八段錦更靠譜。最少在她之前的二十幾年間不間斷地練習下,身體不敢說強壯吧,總算是很健康的,連感冒都很少有,長那麼大根本不知道醫院大門朝哪個方向開。

  七點四十︰然後,吃早餐。

  第一天早餐是牛奶和烤面包。莉迪亞忍了。

  第二天是牛奶,土豆泥。莉迪亞忍不住了。決心教甦珊幾手簡易的中式早餐。莉迪亞做飯一般,但說得一口好菜。這是一個吃貨的隨身技能,不值一提。

  于是,第三天是咸味蛋羹和土豆餅,還有一小碟拌青菜。莉迪亞很滿足地吃完,心情大好地哼著歌裝了一灑壺地水給後院那片還沒出芽的菜地澆水,完了還不歇氣地又拿起甦珊拌好的料給小雞小鵝喂食。

  小狗托托住在前院,她是不喂的。她可沒興趣去喂個狗就要去戴面紗。

  八點半︰甦珊已經把家里收拾干淨利落了,莉迪亞也活動完畢,進書房開始畫畫,看書讀報查資料。

  中午十二點︰午餐。連續幾天的牛排,莉迪亞忍了。誰叫現在牛肉比較便宜呢?不過,還是打算教甦珊多換幾個口味。前兩天好象買了兩個檸檬?

  十二點半︰休息半小時。一般情況下是和洗碗的甦珊交流一下村里的信息,物價是主要內容。菜譜是第二重要內容。

  一點至一點半︰午睡。

  兩點︰下午茶或者帶著托托出去村口溪水流過積成的一個小池塘釣魚捕蝦(主要也是為了省飯錢)。

  捕蝦用的是花園里清理出來的藤編,莉迪亞教甦珊編的漏筐。其實,莉迪亞根本不會編,她只是做為一名美術生采風時,參觀民俗藝術家們做藤編時有點印象而已。大致了解了個流程。結果她只是這麼一講,甦珊過了兩天就拿出了成品。雖然與她想像的造型完全不同,但一點也不妨礙使用。不說經常吃到的烤魚,光這個藤筐就讓莉迪亞已經吃過兩頓蝦,還有一碟炸泥鰍做的小菜,非常美味。

  當然,去釣魚這段時間,偶爾也會遇到村里的夫人小姐們,交流一下八卦也是樂趣一件。遇見最多的就是胖乎乎的庫珀夫人。她算是村里的大廣播了,所以她對莉迪亞這個新來戶很感興趣,總想掏出些她的趣聞奇聞出來,聊以下飯。沒事的時候,莉迪亞也不介意與她來一場互相套話加深感情的下午茶時間。

  四點︰回家,接著畫畫。

  六點︰晚餐。一般是下午釣魚的勝利品。如果沒有釣魚就用培根打發。

  六點半︰遛托托。圍村轉一圈。和忙了一天松快下來的人們打打招呼,聊聊新聞。天擦黑,回來,收拾收拾,洗澡睡覺。

  周末則去是和庫珀夫人約好,帶著甦珊一起去鎮上教堂做禮拜。禮拜完,買些雜貨,然後去郵局。

  第一周,莉迪亞全面撒網,按各報風格需求,寄出去五封投稿信。

  第二周,回來五封信。不過,這個時代的報人們還屬于非常有禮的狀態,就算不用,也會寄回稿件,說明退稿原因。所以,這五封信中其實僅僅有兩封是稿酬和約稿信。其余三封均是退稿。

  退稿信措辭優雅,不知是不是出于英國人性格的原因,都沒說不好,只是“不適合本報”或是“暫不采用此形式稿件”,等等。這讓莉迪亞微微有些失望。不過,總算還有兩封收獲。

  兩張約稿的報紙都是周報,一個月四次約稿,按月薪算下來,一個付十鎊,一個付十二鎊,只要她能堅持下來,一年算下來264鎊,現階段就算要付房租也已經夠用了。

  兩張報紙,一個是保守風格的民生政治題材,一個是玩擦邊球的幽默婚戀關系題材。前一個要關心時事,找資料有點費勁。後一個見過太多,完全是信手拈來了。把信從頭看到尾,莉迪亞對自己的信心又增了幾分。

  這一年264鎊的期許,讓莉迪亞一下就從惴惴不安放松了下來。這種事只要開了頭,自己畫筆不離手,有了人脈,路自然會越走越寬。

  之前,哪怕名義上有兩個有錢姐夫,還有一對愛女兒的父母,莉迪亞依舊無法真地放松。不說竊取莉迪亞的親情,自己其實與這兩個“靠山”本來就不熟的問題,就是她有莉迪亞以前的感情,她也沒辦法把未來放在別人的手心里掌握。

  出于現代人獨立自主的性格,強烈的不安全感纏繞著每一個人。“靠人人跑,靠山山倒”這種國人最樸素的思想早就印進了每個人的骨子里了,莉迪亞也不例外。只有自己才是這世界最可靠的人,靠著他人生存,無法安眠。

  甦珊也發現,自家女主人雖然新寡,但心情越來越好,氣色越來越好。非常好相處。果然是,只要嘴嚴,她別的都不計較的直爽個性。遇到這樣一個女主人,自己真是幸運。

  哪怕是班內特府上的姐姐,過得也遠不如自己舒服。最少,班內特夫人沒有威克漢姆夫人和善。

  其實,是甦珊第一次當女僕,不了解鄉紳的觀念。班內特夫人這樣的女性已經算是非常和善的了。女僕在她眼里應該只能算是會干活的家具之類的存在。不用計較也不會放在眼里。

  在更多女僕的遭遇更淒慘,非打即罵是常事,齷齪點的,被男主人強/奸,甚至生下私生子的也不在少數。

  所以說,莉迪亞遇見甦珊,也不知道是誰更幸運一些。

  就這樣,安安穩穩地過了一個月,菜地蔥綠一片,十分喜人,小鵝小雞崽都開始長硬羽毛了。甦珊的菜譜越來越豐富,莉迪亞的病態已淡去,臉上漸漸染上健康的紅暈,而她的四格漫畫得到越來越多的讀者的喜愛。編輯也開始和“里奧”先生討論熱門題材的問題了。一切都發展得井然有序。

  要非說莉迪亞有什麼不滿,其實大都是這個時代的局限給她帶來的小麻煩。

  比如——毛巾!

  這個時代,毛巾還沒有發明。每天洗完臉,只能用塊布擦一擦。無論吸水性還是柔軟度,都讓莉迪亞無法滿足,總覺得臉沒擦干,很不舒服。她一直想讓萬能女僕給想辦法織出一條毛巾來,可是,給毛巾這件事和織毛衣完全兩回事,一個月來都沒有成功,只能無奈忍耐。

  再比如——枯燥!

  沒有滿足基本生活安全時,莉迪亞從沒想過這個問題。現在,卻在每天的空閑時間不由自主地覺得煩悶。沒有音樂,沒有小說,甚至沒有人可以平等交流。她對家長里短的話題真心是受夠了。她也想偶爾可以說說美,說說天空,說說人生,說說詩歌、音樂、旅行、各種小清新。可是,沒有這樣的人存在。

  也不可能存在。這個時代束縛女性思想,男人無視女性的思想。莉迪亞最多的交流反倒是報紙編輯,因為他們認為她是男人。可惜,她的詞匯量和閱讀量的貧乏,讓這種交流有些阻礙。不過是聊勝于無罷了。

  如此日復一日的生活,可以繼續,但只能稱為沒有色彩,生存而已。

  對于這個,莉迪亞只能暗嘆。

  這天,莉迪亞正在看新送來的樣刊,就听見甦珊進了院子的聲音︰“夫人,你的信。”

  “信?”莉迪亞愣了一下,她雖然每周都會接到信,但那是做為“里奧先生”的她。現在卻是“莉迪亞”收到信,有些驚訝。接過來一看,是浪博恩的來信。莉迪亞放心下來,她給班內特先生寫了兩封信,也許父親老人家終于想起給她回信了。

  莉迪亞打開來一看,有些吃驚。信寫得極簡單,簡直象張便條。也不是預想中的班內特先生的筆跡。

  “親愛的莉迪亞︰

  我將會于5月10日到達你處,叨擾兩月。順便帶來母親帶給你的生日禮物。

  你的姐姐瑪麗”

  生日?莉迪亞這才想起來,莉迪亞是五月二十八日的生日,馬上她就要十九歲了。真是……年輕啊。莉迪亞嘖了嘖嘴,暗自揣測,沒有存在感的瑪麗突然到來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就三十了,各位,要元氣滿滿地迎接新年哦~~加油!

☆、6原因

  這是十九年來,莉迪亞第一次正視三姐瑪麗的面容。

  說實話,同樣的父母,班內特家的小姐就沒有長得難看的。只是瑪麗這個夾心餅干,不得父親重視,不得母親喜愛,忽視到底的成長經歷,讓她只能在書本中尋找存在感。不但沒學會打扮自己而已,還戴個沉重的眼鏡,穿著不是過于端莊就是過于熱情,完全不合適她,實在美不起來。

  不是夸張,這個時代的眼鏡真的很沉重。鏡片是純玻璃的,鏡架則是金屬的。戴上不到半個小時,就能把鼻子壓個紅印。瑪麗經常戴著,鼻梁上的印跡很明顯。

  沒有穿越之前,做美工的莉迪亞也是近視的。在後世,眼鏡已經美化到可以裝飾品的地步了,輕巧多樣。但,就是這樣,在學院男生的嘴里,世上的人也一樣分為三種︰男人、女人、戴眼鏡的女人。可見,眼鏡對于性感的殺傷力之強大。

  用一雙慣于搜尋美的眼楮來看,二十二歲的瑪麗,有著光滑粉嫩的肌膚和一頭漂亮的棕色直發。氣質清純知性,很可人。可惜,雋永的美需要耐性。一般男人都沒什麼耐性。

  要莉迪亞自己選的話,她寧願和瑪麗換一下。妖媚什麼的,特色過于鮮明,太難打理了。

  “瑪麗,謝謝你來探望我。”雖然瑪麗明顯心事重重,臉色蒼白眼神飄忽,但莉迪亞沒有知心妹妹的自覺,依舊不冷不淡地視而不見,嘴里說著客套話︰“爸爸媽媽還好嗎?”

  “他們很好。”莉迪亞什麼都沒問,瑪麗松了口氣的同時又莫名覺得有些微的失落,她還沒準備好一個合理的理由。說到父母,瑪麗才猛地想起︰“媽媽有些擔心你。送給你的生日禮物是她特地為你定做的最新式的長裙。雖然……雖然是黑色的,但很漂亮。她說,你肯定會很喜歡。”

  說到最後,瑪麗看著莉迪亞沒什麼表情變化的臉,突然有些結巴起來。

  莉迪亞知道班內特夫人,她是屬于不把女兒打扮成絕色不罷休的母親。她雖然別的方面行事不靠譜,但只對于打扮的審美來說,卻是個完全合格的女性。不然當初也不至于能把智商頗高的班內特先生迷得不顧她的腦子而上門求娶。

  她為自己選的長裙,穿上一定是極美的。可是,莉迪亞已經不需要更美了。她一個寡婦,可不想僅僅美麗得過份的外表就被人在腦海里釘在恥辱柱上。她還想安生幾年呢。

  這條裙子,注定了塵封衣櫃的命運。

  看見瑪麗心怯了的表情,莉迪亞牽唇一笑。甦珊適時地送咖啡來,莉迪亞很自然地轉換了話題︰“坐了一天的馬車,瑪麗一定累了吧?昨天我就讓甦珊收拾好了客房,一會兒你先休息一下,明天我們再聊吧。反正要住兩個月呢,是兩個月吧?”

  莉迪亞不太知道怎麼和瑪麗相處,說起話來特別小心。

  從記憶的夢境里,她對瑪麗的了解也少得可憐。可偏偏莉迪亞下意識覺得瑪麗這個沉默寡言的三姐是很了解從前的的莉迪亞的。不,應該說,瑪麗做為班內特家的旁觀者,細致而敏感的她對于家里的每個人都非常了解,除了她自己。

  這讓莉迪亞覺得很危險。

  瑪麗的背僵了一秒,抬起眼來,已是一片堅定︰“是的,莉迪亞。我知道打擾到你了。但我確實打算在這里住兩個月。”她頓了一下,還是接著說了一句︰“生活費我會付。”也許在她的教育里,公開說到錢是件非常難堪的事,所以,一說完,她的臉就紅了。蒼白的臉上印著紅暈,霎時嬌艷了幾分。可是,她卻全無笑意,也無羞意。

  看著這樣一張臉,莉迪亞突然有些好奇瑪麗來到自己這個小鄉村的原因了。

  因為如果只是為了離家的話,瑪麗可去的地方實在很多,不論是兩個姐夫家,還是幾個和氣的舅舅家,都是不會有任何為難。而新寡的妹妹家絕對是最糟糕的選擇。

  “好的。歡迎你的到來,瑪麗。”莉迪亞說完,看著瑪麗松了口氣的表情,微笑起來︰“只要你不覺得沉悶就行。這里可沒那麼多舞會。”

  瑪麗搖搖頭,脫口而出︰“正合適,我並不想參加什麼舞會。”

  莉迪亞一抬眉︰“哦?不參加舞會,怎麼找得到如意郎君?難道瑪麗不打算結婚嗎?讓媽媽知道可不得了。”

  瑪麗拿著咖啡杯的手一頓,停了一秒,莉迪亞以為她不會回答了,她突然道︰“我想,我不適合結婚。”

  這、這難道是剖析心跡的開篇?!

  莉迪亞驚了一下,不知該怎麼接嘴。一直以來的生活經驗告訴她,知道他人的秘密並不是件好事。人性很復雜,此時她真誠主動告訴你,彼時她可能因為你知道她心中的秘密而怨恨你。哪怕你是被動得知的也一樣。

  而且,這種被迫承擔他人的秘密的同時,一般來說就會同時被迫承擔起這個人情緒垃圾桶的角色,這樣的過程,實在不怎麼愉快。

  “沒結過婚的人永遠不知道她到底適不適合結婚。”莉迪亞給了個大而化之的答案,听著倒象是諄諄勸解,其實什麼都沒說。

  瑪麗似乎沒想到莉迪亞會說出如此有哲理的一句話,吃了一驚,抬起頭來看了莉迪亞一會兒,好象想從她的臉上辯認出什麼以前她沒有發現的特征似的。

  莉迪亞輕笑出聲,打斷瑪麗的注視︰“怎麼啦,瑪麗?”

  “莉迪亞——你真的變了。”瑪麗的口氣說不出是贊嘆,還是驚訝,拖著長調,頗具回味。

  “死過丈夫的女人,有什麼變化都不稀奇。”莉迪亞眯著眼楮笑,張揚的眉眼看起來象只狡黠的小狐狸︰“倒是瑪麗,幾個月不見,你的表現欲象是被怪獸吞了一樣,一點痕跡都沒有了。現在更是到了我這個鄉下地方來,這可真不象你啊,瑪麗姐姐。”

  莉迪亞沒忍住,被人說到敏感問題,下意識要模糊焦點,順口就說了出來。說出來之後,就後悔了。可是話已出口,只能喝一口咖啡,假裝不在意。

  不過,莉迪亞也沒說錯。在莉迪亞以前的記憶里,瑪麗雖然與現在的模樣沒有區別,卻是非常愛出風頭的。無論是鋼琴還是誦詩,都是她愛當眾表演的節目。可是自從莉迪亞穿來之後所見的瑪麗,卻是低調得近乎把自己掩埋起來了,存在感稀薄得說她不是刻意都不可能。

  難道,這個變化的原因,就是她來到高洛克村的原因?

  瑪麗聞言,臉騰地一紅,可是瞬間又慘白下來。過了一會兒,她抿緊了唇,神色更是黯然、糾結,發青發黑起來。

  這一系列的變化落在莉迪亞眼里,讓她不禁覺得有趣起來。

  這個時代女性的煩惱無非兩樣,一是愛情,二是錢財。她們沒有事業,甚至沒有什麼可以選擇的愛好,所以,連煩惱的範圍都小得可憐。

  瑪麗雖然博覽群書,但心中的煩惱也逃不出這兩樣去。而以她的清高來看,金錢是無法讓她動容如斯。于是,她來到高洛克村的原因就變得昭然若揭了——感情問題。

  既然是感情問題,就不是大問題。以瑪麗的教育素質來看,她是絕干不出莉迪亞以前私奔的這種蠢事的。莉迪亞暗自松口氣。

  用排除法索驥,以高洛克村的偏僻,莉迪亞的壞名聲來看,瑪麗到這里的目的恐怕是在躲開某人。

  既然要躲避,那麼這個某人必是不可靠的。可看瑪麗的臉色,某人應該已經打動了她的芳心。

  可憐的姑娘,糾結在相思中。無論結果如何,這都是一場纏綿悱惻的愛情。

  莉迪亞有些羨慕地看著瑪麗。哪怕莉迪亞還有幾天才到十九歲,如此年輕,可她卻感覺自己蒼老不堪,已然沒有如此真誠地愛著一個人的心情了。

  一時間,起居室里一片沉默。兩姐妹各想各的心事。

  “莉迪亞。”

  “嗯?”

  “你愛威克漢姆先生嗎?”

  “哈?”莉迪亞被問傻了。

  “你愛威克漢姆先生嗎?”

  “為……為什麼這麼問?”莉迪亞第一次有些結巴起來。

  “威克漢姆先生過世以來,雖然你也在哭,可是我沒有感覺到你的愛意。”瑪麗的聲音雖然輕,口氣卻很堅定。

  莉迪亞微吸一口氣,吐出來,心情已經平定下來,語氣冷淡︰“這有什麼關系嗎?反正他人已經不在了。”

  瑪麗似乎豁出去了,完全不在意莉迪亞的冷淡,直言道︰“有人告訴我,不相愛的兩個人,只要願意,在一起生活,依舊可以過得很幸福。我就想……總之,你和威克漢姆先生。雖然看不出你們的愛意,可是,你似乎一直很快樂。雖然……你的快樂有些不管不顧的。但之前見到你,你總是嘰嘰喳喳,笑逐顏開。確實象是個幸福的夫人。我就想……”

  這話說得可真不客氣。

  “你想什麼?”莉迪亞真的笑出來了。她雖然不是過盡千帆,但也是有過經歷的人。而且,電影電視小說里的愛情故事更是繁雜得驚人。誰會不知道兩情相悅自然更幸福?不相愛的兩人在一起,就算很合拍,也只是愉快而已。和幸福有什麼關系?選擇不同,完全是自我意願不同而已。和幸福一便士的關系都沒有!

  難道愛情中的女人都是傻子嗎?怎麼會糾結這種無聊的問題?

  “你想什麼?想和一個不愛你或者你不愛他的男人結婚,還試著尋找幸福嗎?”

  也許是莉迪亞的口氣太過譏誚,瑪麗的臉瞬間紅透,卻露出尷尬、羞澀又困惑的表情,有些訥訥︰“我……”

  “這麼說,是被我說中了?”莉迪亞盯著瑪麗看了一會兒︰“看你的表情,難道是你對他動了情,他卻不愛你,卻想和你結婚嗎?”

  瑪麗臉上的表情一下凝住,張了張嘴,一個音也沒吐出來,但莉迪亞已經從她的口型中看出了肯定的答案,不由生出幾分怒氣來了。這是個什麼樣的渣男啊?!竟然連騙都不肯騙,先打動了少女的心,再用“不愛”這個冷酷的事實打擊自家純真的姐姐的自尊,順便打碎一個女人的初戀之心,偏偏在這種時候再求婚,給她希望。

  這算是個什麼事啊?!是想讓瑪麗在這場婚姻中始終處于被掌控的地位嗎?!或者是想要一個全功能最忠誠的女管家?!

  去死吧,渣男!

  “拒絕他!”莉迪亞的聲音冷酷。這種段斷的男人,瑪麗完全不是對手。真嫁給他,就是一輩子被壓制的份!郁悶至死都有可能。渣男想干什麼都有理由,因為他“不愛”她。瑪麗做什麼都應該,因為她應該為“他們的幸福”付出!

  越想,莉迪亞越覺得這個男人惡劣。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我拒絕他了。”瑪麗的表情沒有一絲解脫的松馳感,反倒是一種被深深壓抑的痛苦糾纏著她。所以,她說出這句話時,聲音極低,帶著沉沉的氣音,差點讓坐在她側面的莉迪亞錯過。

  作者有話要說︰沒細看,就發出來了。蛇年快樂,各位。這其實是年三十的成果。只不過,在不斷地吃與喝之間碼文,速度實在提不上來。初一實在沒時間,就不再更了。

☆、7意外

  清晨,被早起的鳥兒吵醒。

  莉迪亞躺在床上,看著窗外漸漸顯露的晨光,想起昨天與瑪麗的對話,猛地反應過來,自己做錯了,當時只想到渣男什麼的,就沖動了。

  她完全忘了,現在是十九世紀初期,一個男人在婚後想掌控自己妻子,根本不需要使用任何手段。從法律到人情,女人都是依附于丈夫的。她當時听見瑪麗的敘述,下意識就代入了現代的男女關系。算起來,那個男人的求婚實在很不同尋常呢。

  從現實說,瑪麗外表不出眾,身份只是個小鄉紳的女兒,嫁妝只有一千鎊。這樣的條件,實在算不上有誘惑力。那個男人讓瑪麗心動,肯定有他過人之處。

  想當初,威克漢姆讓浪博恩廣大少女迷戀的時候,連伊麗莎白都暗自曖昧過呢,只有瑪麗最不為所動的。說起達西,全家都恨他傲慢,也只有瑪麗不以為然。只有賓利得了瑪麗兩句好話,說他親切漂亮。

  那時的瑪麗,雖然愛表現,卻是班內特家最清高的,不是家財外表這些條件可以輕易打動的。但想讓她心動,不容易。

  那個男人打動了瑪麗,說明他不差。最少比表哥柯林斯要強得多。連柯林斯那樣的條件都沒有看上瑪麗,他卻向她求了婚!

  不提愛不愛的事,只求婚這一件事,就足夠說明他的誠意了。

  這個時代,又不能離婚,瑪麗身上也沒什麼可圖的。他向她求婚……

  莉迪亞猛地坐起來,撫住額頭微笑。難道這又是一場開金手指的言情小說嗎?

  她實在想不出別的原因了。

  不過,瑪麗拒絕了。

  為什麼?

  莉迪亞一邊起床,一邊笑。

  還能為什麼呢?班內特家的女兒們,一個一個地,不管自己條件如何,都是愛情至上、心靈純淨的姑娘呢。哪怕是莉迪亞,她之所以私奔,也是因為喜愛著威克漢姆。哪怕是後果不堪,情付錯人。但喜愛並不假。

  就現實來說,這並不是什麼好脾性。畢竟,生活和愛情面前,獲勝的總是生活。但這品質在險惡勢利的世界里卻顯得彌足珍貴,甚至是閃閃發光的。

  莉迪亞並不打算打破這份真心。但她道了歉。

  “瑪麗,對不起。”莉迪亞吃完早餐,認認真真地看著瑪麗,開口。

  瑪麗一愣,不解地看著莉迪亞。

  “對不起。昨天我對你說的話,不對。所以,我向你道歉。”莉迪亞微微一笑︰“婚姻是人生大事。我只是妹妹而已,無權置喙你的決定。所以,抱歉。”

  瑪麗哪里听不出來這話里的疏遠,自己這個最跳脫的妹妹自從死了丈夫,對誰都是一付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哪怕自己主動上門,她一時沖動之後,又立刻縮回到自己的殼里去了。本來就一晚睡好,臉色憔悴,笑容勉強地點了點頭︰“不關你的事,只是我的決定正好與你的想法相同而已。”

  莉迪亞搖了搖頭︰“希望當時我沖動的想法沒有影響你的心。其實,冷靜下來想一想,求婚對每個男人來說,都是件鄭重的事。不論你喜歡不喜歡,願意不願意,他說出求婚的話,已經是有足夠的誠意了。當然,想要象大姐二姐那樣的兩情相悅的婚姻,這點誠意確實還不夠。”

  不得不說,伊麗莎白不愧是女主角啊。連達西這樣天下少有的男人也要求婚兩次才能抱得美人歸。明明在現實條件中,二人無一處相配。可她卻偏偏可以用愛,逼得對方把她擺在平等的位置才點頭,這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出來的事。

  听了莉迪亞的話,瑪麗再次愣住。沒等她反應過來,莉迪亞已經提著裙子上樓,進了書房。她有事業要拼,可不比只等著嫁人的瑪麗,忙著呢。她可沒打算因為瑪麗在,就改變生活作息。

  “甦珊?”瑪麗有些不確定高胖女僕的名字。

  “小姐。”甦珊喂完托托剛進門就被瑪麗呼喚,連忙擦了擦手,站好。

  “莉迪亞——唔,你家夫人在這里過得怎麼樣?”

  “挺好的。”甦珊說了句廢話。

  瑪麗頓了一下,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問什麼,只是覺得一年沒見的莉迪亞變化太大了,大得好象成了另一個人。這段時間的迷茫痛苦,讓她下意識就象想抓住一根稻草一樣,想多了解生活中的這個意外。

  可能更多的是因為,莉迪亞對于自己昨天的那番話的反應,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吧。

  她當時的傾訴更多的是因為無人可說。無論是父母,還是姐姐,如果她說出了這些話,都只會給她勸誡,甚至禁足,或者安排更多的舞會。也只有這個處事輕狂的妹妹,才會真正關注情愛,而不是身份家財什麼的。

  來之前,她從沒想過從莉迪亞那里得到什麼有建設性的意見,只是想有個可以說出來的對象而已。她以為,莉迪亞說不定會尖叫著問“他長的什麼樣”,“帥不帥”之類的話,萬萬沒想到,她一臉堅定地說出自己的決定之後,隔天又向自己道歉。每個舉動都讓自己驚訝。

  太不象莉迪亞了,甚至也不象班內特家的女兒。說出來的話,一套一套的,既不象書上寫的那樣枯燥,也不象從前一樣言之無物。好象,她有一個完整地屬于她自己的世界,與現實完全不同。

  偏偏,她好象被這樣的莉迪亞蠱惑了,還想听她說出更多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話來。

  “小姐……”甦珊有點不耐煩了,對于這種沒事愛發呆的小姐,她是看不上的。她還有很多事要忙呢。夫人每天都要洗澡,每天洗衣服是必不可少的。還要準備午餐,可沒時間陪著夫人的姐姐發呆。

  瑪麗回過神來,有些吃驚莉迪亞的這個女僕的無禮,看來是沒□過的。不過,不是在自家,她也沒說什麼,只是看著甦珊︰“莉迪亞每天怎麼打發時間的?”

  甦珊自從被莉迪亞警告過,她把嘴嚴已經放在女僕信條的第一位了。被瑪麗這麼問,她第一個反應就是進入戒備狀態,連忙低頭︰“不清楚。小姐,我每天有很多事做,沒注意夫人在做什麼。”說完,又加了一句︰“小姐,要沒什麼事,我要去洗衣服了。不然午餐就來不及準備了。”

  瑪麗無奈,擺了擺手,讓甦珊離去。

  坐在後花園唯一的一棵板栗樹下,旁邊是幾株有著淡淡香氣的薄荷,不遠處是甦珊端著木盆洗衣服的刷刷聲,前面是小雞小鵝的嘰嘰咕咕在菜地和草叢里找食,沒有外人,沒有人時時提醒著你單身和你嫁得好的姐姐,沒有人時時來安排舞會,只有恬靜安然的現在。

  這幾月來的沉悶氣息在一瞬間漸漸消散,瑪麗不知道自己甚至帶了幾分笑意,第一次沒有去想那個男人,和沒有那個男人的未來。

  午餐時,莉迪亞把寫給父親的信交給甦珊,讓她下午就去寄。她一方面是交待一下瑪麗的到來,另一方面,也謝謝母親的禮物。至于瑪麗的糾結,只是順帶地問了一句。父親回不回信都是個問題呢。

  “你吃這個?”瑪麗看著餐桌上的米飯,愣了下。

  雖然英國早就引進了稻谷,但愛吃這個的真不多。就莉迪亞這里的米還是上次在市場上看見流動糧販賣的,花了一大筆錢,全買了下來。後來就再沒見過了。莉迪亞都佩服自己的英明決定。

  “嗯,我愛吃。”莉迪亞笑了笑︰“你不習慣,下次我讓甦珊給你準備面包。”說實話,她還不舍得呢。

  “沒關系。”瑪麗拿起勺舀了一口放進自己面前的盤子里,搖頭。雖然吃不慣,但並不算難吃。她再看菜色,更是有一道自己不認得。幸好有煎牛排,不然她真不知道怎麼吃完這餐飯。

  見莉迪亞吃得津津有味,瑪麗好奇地嘗了一口,差點把她辣得跳起來。還是莉迪亞用溫水救了她。至此,她再也不敢嘗試莉迪亞詭異的口味了。還是安生吃她的煎牛排和烤魚吧。說實話,甦珊的手藝可比班內特家的廚子好多了。

  下午跟著莉迪亞一起去釣魚的時候,瑪麗感受著微風,坐在樹下,看著平靜地映著漂亮金光的池面和毫不在意太陽曬,專心釣魚的莉迪亞,心中暗自感嘆︰要是能一直這樣生活下去,沒有煩惱就好了。

  瑪麗的願望很難實現,但實現兩個月是沒問題的。因為莉迪亞自己忙得很,基本不限制瑪麗的行動。

  周末去教堂的時候,順便還把瑪麗介紹給了村里別的夫人小姐,庫珀夫人明顯更喜歡看著平常一些瑪麗,拉著她的手就說個不停。瑪麗沒莉迪亞圓滑,說話間顯得比莉迪亞真誠多了。

  到最後,不勝煩擾的瑪麗就一勁地向莉迪亞使眼色,求她救她。可惜莉迪亞看戲看得有趣,根本沒這個打算。

  于是,自從這天之後,庫珀夫人就經常來找瑪麗說家常聊八卦,倒也讓瑪麗在高洛克村不至于太孤單。雖然她並不真的喜歡和絮叨不停的庫珀夫人相好。

  這樣煩瑣的日子轉眼過去一個月。初夏已變成了盛夏。熱得莉迪亞連釣魚的時間都縮減了不少。瑪麗已經適應了高洛克村安靜到沉悶的生活。臉色比剛來時要好得多。每天過得自得其樂,不但愛上了給小雞小鵝們喂食,而且,蕾絲花邊就織了一打。

  可是,這樣的日子,卻在之後的某個夜晚打破了。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我說錯了,我以為上一章男主角就該出來,結果寫完這一章竟然還沒出來。。。下一章一定會出來的。春節過得差不多了,開始努力更文中。。

☆、8現身

  又是一個禮拜日,雖然是盛夏,但做完禮拜時間還早,天氣還不算太熱。

  把瑪麗支派給甦珊,二人和庫珀夫人一起去逛市集,莉迪亞自己提著裙擺快步向郵局走去。

  “請問,有里奧先生的信嗎?”莉迪亞聲音不大,看信的是個老太太,懶洋洋地抬了下眼皮,露出渾濁的灰色眼球,似乎對于一個年輕寡婦詢問一位男士的信件並不怎麼感興趣,翻了翻放信的筐,丟出兩封來,就不再看莉迪亞了。

  莉迪亞就喜歡這樣對生活完全沒有好奇的人,不惹麻煩。收了信,又寄出兩封稿件,莉迪亞心滿意足地轉身。

  唇邊的微笑還來不及收斂,就連忙停住,退了一步。剛才她太過于專注,竟然沒發現她身後這麼近的距離內竟然還有一位紳士……也許是位紳士。

  看清楚眼前的人,莉迪亞的心里打了個突,對面前這位男士的定義出現了一瞬間的猶疑。

  這位男士很高,高到莉迪亞需要微微仰頭才能看清他的模樣。

  看打扮,確實是個紳士。精致剪裁的西裝很合身,漂亮的禮帽, 亮的皮靴。雖然做為紳士,夏天這身打扮也是要人命地悶熱,但它們很合規矩。合有錢人的規矩。不合規矩的是他這個人。

  他曬得太黑,蜂蜜一般的膚色,充滿野性與力量,讓人垂涎欲滴,卻不合這個時代男性的審美。

  他長得……過份英俊!散發著邪氣的英俊讓人恐懼。微微勾起的唇角描繪出的絕不是笑意,而是奪人心魂的性感氣息。看人的目光更不是一個紳士應有的溫柔有禮,而是一種無時無刻不在放電,直鉤鉤的,無意識地散發荷爾蒙的狀態。

  這是一個優雅的獸性動物,身體里隱藏著足夠讓人覆滅的能量,誘人又危險,但絕對不能稱之為紳士。

  莉迪亞抿了抿唇,收了自己剛才外露的笑意,假裝沒听見自己被猛擊後�緶姨男納 ⑽ 閫罰 妥急覆嗌砝肴ァbr />

  “威克漢姆夫人。”

  一聲出乎意料的稱呼讓莉迪亞停住了腳步,重新對上這位男士的深邃如大海般的藍色眼楮。這個時候,莉迪亞還有心思亂想,第一反應就是︰這個聲音如果是電影主角,那這部電影就只能是悲劇了,而且還是那種意味悠遠、讓人無聲喟嘆的悲劇。

  深沉、復雜、厚重又充滿磁性的聲音,這一聲呼喚如絲絨般柔軟,听著就象隱藏了無數故事的黑夜。

  定了定神︰“先生?”

  對上莉迪亞疑惑的眼神,男人無聲輕笑,扶了扶帽沿,算是行了禮,才慢條斯禮地再次開口︰“冒昧了,威克漢姆夫人。我是想告訴你,你的姐姐瑪麗小姐剛才在前街上受了傷了。”

  “什麼?!”莉迪亞本能地回了一句,不等對方有任何反應,提著裙子,扶著帽子,拔腿就往前街跑去。她沒有看見男人在郵局的屋檐下笑得意味深長。

  等莉迪亞跑到前街的時候,不由一愣。她看見甦珊一臉焦急地扶著臉色蒼白的瑪麗。這也就罷了,最奇妙的是,瑪麗旁邊還有一位男士,雖然一臉嚴肅,卻顯然是想上前幫忙。被甦珊戒備地瞪著,伸手隔開二人的距離。

  而另一邊的庫珀夫人雖然面上做出焦急的表情,但更多的是八卦的熱情。這熱情,莉迪亞太熟悉了,眼楮跟放了綠光似地,直直地盯著瑪麗旁邊的男士。

  莉迪亞連忙上前。雖然她也好奇這位男士的身份,但在這前街上被男士糾纏,不論是不是瑪麗的意願,最後都落得不好听。

  “這是怎麼回事?”莉迪亞第一時間扶住瑪麗的另一邊,意外地發現面色蒼白的瑪麗明明應該是受傷的痛苦,可她的表情卻帶著種難言的復雜。竟然是喜悅最多,然後是更深沉的苦澀。難道……莉迪亞下意識地轉頭看向身邊的男士。

  “夫人!”甦珊終于見到了主心骨,連忙告狀︰“剛才有匹馬突然發了瘋,直撞著瑪麗小姐就過來了,瑪麗小姐傷了腿。那馬卻完全不管不顧地跑了!這位先生……”

  肇事逃逸?!可惡!

  “那我們趕緊回去吧。周末,懷特先生應該在家。瑪麗,你感覺還能堅持嗎?”

  瑪麗點點頭還沒說話,就听見旁邊的男士突然接腔︰“我騎了馬來。可以讓瑪麗騎馬回去,走路太慢,還容易傷上加傷。”

  這位說話一點都不客氣啊,一付我們早就認識的態度,即便是好意,也讓人無語。尤其是,他是個男人,而自己這邊全都是女性。這個世界,可沒那麼不顧忌的。

  莉迪亞倒是想趕緊答應,十幾分鐘的路,靠自己和甦珊的扶持,還真可能讓瑪麗的腳傷情加重。只是,雖然對方不在意,自己這必要的交往程序還是要走的。

  “先生是……?”

  “威廉‧伊格爾。”這位伊格爾先生應該答很快,口氣很硬,一看就是個不會交際的。說完自己的名字,見莉迪亞沒反應,他似乎有些惱怒,瞪了莉迪亞一眼,又加了一句︰“海軍上校,瑪麗的朋友。”

  莉迪亞一下笑開來︰“既然是朋友,那就太感謝……”莉迪亞頓了一下才想起來對方的姓︰“伊格爾先生了。上馬,能不能請伊格爾先生援手?我和甦珊的力氣實在不夠。”

  伊格爾先生很主動,動作也很小心仔細。但始終陰著個臉,好象瑪麗不是朋友,而是仇人一樣。

  後面,就沒莉迪亞什麼事了,她細細地開始觀察起這位讓瑪麗糾結難言的先生。

  威廉‧伊格爾黑發黑眼,長得有點太清秀了,和他嚴謹冷凜的氣質一點都不符。光看他高大挺拔的身形,確實很合他海軍上校的身份。可一看臉,莉迪亞就怎麼也生不出敬畏之心來。難怪他一直面無表情呢。也許,長這樣一張臉,笑起來會很娘吧?莉迪亞暗自揣測,不由好笑。

  不過,無論莉迪亞怎麼想,威廉‧伊格爾在這個時代的女人眼里都是迷人的。一路走來,路邊的少女夫人們無不紛紛注目。見他為瑪麗牽馬,看向瑪麗的目光都恨不得帶刀子了。

  可惜,莉迪亞的審美與這個時代完全脫節。在她眼里,威廉‧伊格爾卻與達西一樣,如同一副精美的畫,雖然養眼,卻不能激發出她做為女人的心情。不能讓她象剛才在郵局前面那樣瘋狂心跳。伊格爾長得太規矩,比之前她在郵局門口遇見的男人規矩太多了。

  威廉‧伊格爾和達西都是被這個時代緊緊束縛的男性,再優秀也沒有真正交流的可能。哪怕象達西那樣愛伊麗莎白,在他眼里,女人依舊是附屬品。他絕不會與伊麗莎白談政治說經濟關心民生,當然,伊麗莎白對這些也不感興趣。她滿足于附屬品的位置。她要的平等,只是愛,純粹的愛而已。對于自我的人生價值,她從未想過。甚至沒有這個觀念。

  但,莉迪亞就受不了這一點。倒不是她多喜歡政治民生,而是無法接受成為智商低下者的一方而存在。更別說和這樣的男人談戀愛過一生了。

  而郵局前面的男人,卻是純粹的男人,與時代無關,與教育無關,與智商無關,就是一個人形荷爾蒙而已。對他動心動欲很容易。

  莉迪亞甩了甩頭,怎麼想著想著,思緒就不由自主地全跑去想郵局男了?

  莉迪亞嘆息。如果是在現代,遇見郵局男,無論如何,她都會去追一下的。哪怕是發展個一夜情呢?那樣的極品,對于女人來說,本來就應該在床上實現他的最大價值。

  對于莉迪亞這個不婚主義者來說,情愛從來只是生活的點綴,無法讓她服從。她有更需要關注與努力的事要做,全心全意愛一個人的事她做過,但全心全意依賴一個人的事,她真沒做過。

  不在經濟上依附男人,男人的功能,無非是滿足情與欲。莉迪亞對男人的標準比大部分人都簡單。不要求學歷,不要求錢財。只要求英俊有趣有品有力。

  多簡單。

  可到了這里,封閉的十九世紀。男女關系也許不比現代更保守,畢竟莉迪亞听過無數關于有錢人夫妻互養情人的事跡。但是,一則她沒錢,二則,她是個寡婦。

  處于弱勢的人,除了保持貞潔,就別想在□上保有尊嚴。在現代時,莉迪亞有能力選擇。她可以說不。而在這里,她沒有選擇的權力。沒有能力玩弄別人,也不想被玩弄,就只能當個安安生生的小寡婦。

  郵局男,雖然足夠帥,也足夠有吸引力,卻只能想想而已,還真能拉上床不成?

  雖然,有點可惜。

  她這樣一路地胡思亂想,直到瑪麗包好了腳,威廉‧伊格爾卻沒有告辭,沒任何表情地,死皮賴臉地坐在了她這個小寡婦的客廳里。

  “我認為瑪麗應該回浪博恩去。在那里她可以得到更好的照顧。”威廉‧伊格爾主動開口,顯然是覺得莉迪亞的窩居太小,只有一個女僕,實在太寒酸。

  “哦?”莉迪亞自顧自喝著花草茶,有些好笑地看著威‧伊格爾︰“不知伊格爾先生是以什麼身份說以上這句話的?”

  威廉‧伊格爾聞言一頓,猶豫了一下︰“瑪麗的朋友。”

  “你喜歡瑪麗。”莉迪亞說得很鎮定,陳述句。

  “沒有。”伊格爾迅速反駁,說完微感窘意,有些惱︰“威克漢姆夫人,你問太多了。”

  “我沒問。”莉迪亞不太想攪和到這二人的愛情故事中去,可又覺得看戲挺有趣︰“雖然伊格爾先生這次幫忙我很感激,但我得為瑪麗的名譽著想,她還沒出嫁呢。”

  說完這句,莉迪亞就看見伊格爾表情很微妙地表達了不屑。也是,莉迪亞這個私奔的女人,哪有資格說她那個一直循規蹈矩的姐姐呢?

  “伊格爾先生是瑪麗的朋友,可瑪麗一路上沒和你說一句話,看來也不是什麼親近的朋友。既然如此,還是我這個妹妹為她做決定好了。”不管對方臉色怎麼變,莉迪亞悠悠然道︰“瑪麗之所以到我這里來,就是不想在浪博恩。不知道那里發生了什麼,讓她不開心。為了瑪麗養傷時的心情著想,她還是住在我這里好了。頂多讓甦珊辛苦點。”

  作者有話要說︰這兩天一直在看Q點的大藝術家開始還覺得是難得的不落俗套的娛樂圈文,不抄襲,不打擊各種男配,也有挫折,少開金手指,男主角也很有性格,都很滿意。可過了1000章之後,丫突然種馬了!把我給打擊的!只能一看感情戲就跳走!別的倒沒什麼,就是這個作者明明就是自己想種馬,卻還把男主角寫得痛苦得不行,非要把種馬的原因都推到女主角們身上才滿足。這個做作,太惡心了。

☆、9別人的故事

  莉迪亞的作為明顯是忘恩負義,剛用完別人的馬,轉頭就把人趕走,實在不厚道。不過,這個時代的紳士是不會給女士難堪的,哪怕心里再憋屈,伊格爾依舊冷著臉起身告辭。只不過,完全不掩飾眼中對莉迪亞的厭惡。可惜,莉迪亞卻心情好地完全不在意,甚至于,他越厭惡,她越覺得有趣。以至于伊格爾離開的背影甚至顯得有些怒氣沖沖架勢了。只是出了院門之後,還是忍不住回頭望向樓上的窗口。

  莉迪亞坐在長背椅上,摸著自己的手指,暗自揣想︰自己是不是看起來太好說話,所以,什麼惡事都會毫不猶豫地推給自己?一點也不擔心她的名聲與為難?

  剛才瑪麗上樓前帶著乞求的眼神,莉迪亞很確定自己沒有會錯意。瑪麗是不想看見伊格爾先生,文藝點的說法就是︰哪怕與他呼吸同一個空間的空間都讓她痛苦。

  可是,這關莉迪亞什麼事呢?偏偏她似乎入戲了,擺出不知恩的惡毒態度去趕人,而且趕得很開心。

  這是生活太枯燥,以至于自己無法保持平常心,把演戲當成了樂子?

  莉迪亞敲了敲自己的頭,試圖把這兩天開始躁動的心重新平復下來。

  反省還沒結束,就听見鞋跟踩在樓梯上輕輕的“咚咚”聲。莉迪亞一愣,甦珊在廚房,樓上只有一個受傷的瑪麗。

  回頭,果然看見應該受傷難以挪動的瑪麗正輕盈地站在樓梯口。

  “你……?”

  瑪麗臉一紅,語氣有些訥訥︰“其實,我傷不重。”

  莉迪亞瞬間明白了,剛才這一大通嬌弱都是戲呢。當然,瑪麗想要的觀眾是伊格爾,而不是她莉迪亞。莉迪亞抿抿嘴,一時無語。這叫什麼事?

  雖然也許是瑪麗猛然看見讓她無法面對的男人,不知所措而本能地表演,但被迫成為配角的莉迪亞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如你所願了,瑪麗。可滿意?”莉迪亞的口氣冷淡,嘴角連笑意都沒有,扯成一條直線。她可不想讓人覺得自己是個沒脾氣的人,誰都能拿來用兩下,很順手。莉迪亞也許欠班內特夫婦的,也許欠伊麗莎白的,但她可不欠瑪麗什麼。

  瑪麗一愣,臉白了白,低下頭︰“抱歉,莉迪亞。我……”

  莉迪亞直接擺了擺手,打斷瑪麗的話頭︰“瑪麗,兩個月的時間差不多了。我覺得你應該回家去了,你還未婚,總住在新寡的妹妹家也不合適,你覺得呢?”

  她倒也不是生瑪麗的氣,更多的是反省之後覺得自己這兩天有些沉不住氣,言談舉止不合自己的審美。應該立即糾正。被個十九世紀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戲弄,實在有些尷尬。

  說起來,瑪麗這麼點矯情,根本不算個事。陷入戀愛中的女人,個個都矯情而不自知。瑪麗這算是癥狀比較輕,人心比較真的了。跟發愛情燒狀態的女人計較,純粹是找不痛快。莉迪亞沒這心氣。

  開口請瑪麗離開,只不過是不想摻和其中。威廉‧伊格爾雖然長得清秀,而且現在看著對待自己也還算客氣,但這短短的一個早上的行為,無論眼神還是行為細節,都表明,他不是個心胸寬大溫柔和善的人。惹怒他一次,已經讓莉迪亞覺得很可樂,很有成就感,她沒有更大的奢求。度的把握上,她還是很有分寸的。莉迪亞自認沒有資本一再惹怒他,哪怕她是瑪麗的妹妹。

  她不討厭瑪麗,但兩條注定無關的人生走向,還是早早分離得好。

  “莉迪亞……”瑪麗頓住。在窗口看見伊格爾離開,她本來就是來告別的,可這個結果被莉迪亞提出來了,她反倒覺得別扭起來。停了一會,點頭道︰“是,我也這樣覺得。正打算來向你告別。另外,對不起,莉迪亞,剛才向你隱瞞了傷勢。實在是,實在是……”

  “實在是”了半天,瑪麗都沒有找到合適的詞來形容剛才的情況。最後,倒是莉迪亞給她解了圍。

  莉迪亞微笑起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打算今天離開嗎?”

  “方便嗎?”

  莉迪亞直接向著廚房開口︰“甦珊,去租輛馬車來。”

  甦珊的動作很快,應下來之後,轉身就出了門,留下兩姐妹在起居室里大眼瞪小眼。

  “謝謝你,這兩個月來對我的照顧,莉迪亞。”瑪麗也平靜下來,恢復了嫻靜的姿態。

  “不,是你給我沉悶的生活添了家的氣息。瑪麗,今天你走後,我們恐怕很長時間無法再遇,在這里,我要先祝你幸福。伊格爾先生看起來很不錯。”

  瑪麗听見伊格爾的名字,身體一僵,張了張嘴,終還是沒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唉……嘰嘰歪歪的愛情故事,莉迪亞真心不感興趣啊。她側開頭,看著陽光照下來的庭院,安靜祥和。她的人生軌跡,可以平靜,可以激蕩,但感情她只喜歡直來直往。喜歡或者不喜歡,在一起,或者放棄,如此而已。哪怕會痛,也不糾結,不後悔。

  當然,更大的可能是,她在這個十九世紀里,注定孤身一人前行。

  二十分鐘後,一輛馬車“的的”地駛來,停在了莉迪亞家的門口。莉迪亞和瑪麗一起向窗外看去,不由愣住。無論是馬車的樣式還是驃肥毛亮的馬都不是公共馬車行的馬車。

  “夫人。”甦珊急匆匆地從馬車上下來,進了屋︰“伊格爾先生說他正好也要去浪博恩。”甦珊覺得自己替莉迪亞省了筆錢,心里有點小得意。租馬車的價格著實不便宜呢。

  莉迪亞轉頭看向瑪麗︰“你說呢,瑪麗?”

  正問著,伊格爾已經進了屋,脫帽行了個禮︰“瑪麗小姐,只是順路。請允許我做為一個紳士的請求。”壓根沒理在一旁的莉迪亞。

  最終,瑪麗還是坐了那輛伊格爾先生的私人馬車。出于男女顧慮,莉迪亞猶豫了一下,還是讓甦珊也坐了進去,並讓她給班內特先生帶了封信。只是,他們一走,莉迪亞這就只剩莉迪亞一個人了。

  生活重新歸于平靜。莉迪亞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一個關于男女關系漫畫的點子。就急忙上樓進了書房,直到晚餐時,肚子餓得咕咕叫,才想起來,今天沒有甦珊在,就沒人叫她吃飯了。

  “糟糕,看來今天不但得吃冷食,還洗不成澡了。”莉迪亞站在古老的廚房里,看了半天,發現連怎麼引火都不知道,更別提做飯燒水了。

  這一刻,她無比後悔讓甦珊跟著去的決定。這讓她一直到明天下午都得一直吃冷食——面包夾培根、奶酪、再來一片生菜和蕃茄。這種自制的漢堡倒沒什麼,最主要的是,她不知道托托這兩天沒有了剩飯吃什麼。真是個苦悶的問題。

  托托是條混種狗,長得很憨厚,傻乎乎的有點象大白熊,可惜是黑色的。三個月的時間,它從一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奶狗長成了板凳高,走起路來很有成年狗的架勢,可性格還是調皮愛撒嬌,喜歡粘在莉迪亞的腳邊轉悠。

  莉迪亞很喜歡托托,喜歡它完全依賴一派清澈的小眼神,也喜歡它對著自己不停搖尾巴表達“愛你愛你主人我愛你”的模樣,可愛極了。可是今天,她卻有些不好意思低頭看它,因為她在廚房里轉了一圈,發現自己對這個家的掌控能力比她想像的還要差。她竟然只看見了白面包,既沒找到奶酪,也沒找到培根。不知道管家婆甦珊把這些東西都放到哪里去了!

  她吃白面包沒關系,托托可是條狗,吃魚雜吃骨頭吃慣了的小狗,白面包,它可是不吃的。

  可惡!莉迪亞一個一個櫥櫃的門打開翻找,一邊嘟噥著太會藏東西的甦珊。

  “啊!”

  莉迪亞發出一聲短促的低叫聲,猛地向後一倒,跌坐在廚房的地板上,一臉驚嚇。隨著她的倒地,一只灰色老鼠順著櫥櫃門邊上就往外竄。

  “汪!”

  托托出乎莉迪亞意料地追著老鼠跑了出去,莉迪亞眼見著這一大小兩只動物飛一般就沖出了廚房,向後院跑去。而托托的叫聲中,既帶著一絲威嚴恐嚇,又忍不住歡快的音調,讓平靜下來的莉迪亞有些想笑。

  竟然有老鼠!

  莉迪亞以前家住樓上,一輩子幾乎沒怎麼見過老鼠,印象中的老鼠頂多是髒而且會傳染疾病,並沒有害怕的感覺。她比較害怕的是大蟑螂。剛才那一下,純粹是太突然,驚著了。

  有甦珊在,莉迪亞一直過得很安穩很干淨,完全沒料到會遇見這些。從某種層面上說,甦珊算得上是莉迪亞的救世主了。

  莉迪亞重新洗了手,切了面包,準備去後院的菜地摘蕃茄和生菜,沒肉,只好吃素。摸摸自己可憐的肚子,莉迪亞本來就瘦,真不需要減肥。

  打開廚房通向後院的門,就看見不遠處托托正用爪子不停地翻弄著地上的老鼠,听見莉迪亞的到來,只是抬起頭看了一眼,搖了搖尾巴,當做打了招呼,又低下去玩了起來。似乎把這只倒霉的老鼠當成了玩具,翻過來翻過去,只是,老鼠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死了沒有。不過,托托總算有晚飯了。

  莉迪亞打定主意,以後再也不許托托親她了。轉身來到菜地,蹲在一株蕃茄樹前,仔細看了半天,摘了一個看起來最紅的蕃茄,滿意地點點頭,剛站起來,就听見一個低低的男聲︰“威克漢姆夫人,又見面了。”

  好熟悉!這個聲音……莉迪亞一驚,回過頭,果然看見郵局男帶著一臉笑,竟然就站在柵欄的另一邊,費斯牧師家的後院!難道郵局男是費斯牧師那個不爭氣把家財敗光的兒子?!那可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啊。

  作者有話要說︰此章更完。男主為原創。具像起來嘛,我這人不會畫圖,沒辦法。全靠大家想像哈。此文其實跟傲慢與偏見沒什麼大的關系,汗一個,哈哈,只是借用一個設定而已。昨天看一球成名,結果就把更文的事給廢了。原諒我。我會努力地。。有時候看文是會浪費時間,但又忍不住。。。明天更下一章,大家督促我一點,免得我惰性大。哈哈。

☆、10目擊

  莉迪亞租住的這套房子位置挺偏僻的。前院之前是個幽靜的街道,後院之後就再沒有房屋,只有一座山頭。

  左邊的鄰居懷特家的後院建了個不小的雜物間,隔開了與莉迪亞家的視線。所以,後院真正的鄰居只有一個費斯家。而之前,費斯家只有一個老僕。老僕身體不好,連門都很少出,更別說到收拾後院了。費斯家的後院一片半人高的荒草,完全可以養羊放牛了。

  所以,莉迪亞一直把後院當做是自己的私人天地,進了後院就很放松自在,完全沒想到竟然會在這里被人招呼!

  隨著這聲招呼,托托終于放下嘴中的灰老鼠,對著郵局男汪汪地叫著,一邊叫一邊跳到莉迪亞身邊,不知道是要保護她,還是想尋求保護。不過,此時這一男一女都沒有理它的意思,含笑互相打量著對方。

  此時,天色已經漸暗了。郵局男沒有象在郵局前那麼一派正經的穿著,甚至……有些太隨便。只著一件襯衫,袖子挽到了肘上,褲腳也挽了幾折,露出小腿漂亮的肌肉線條。腳上只趿了雙拖鞋,十個腳趾肆意地張著,好象很愜意的模樣。

  他這付模樣,在莉迪亞還不是莉迪亞的時代,自然算不得什麼。可在這個時代,就有些太過……粗野。甚至可以說,這種形象出現在女士面前是很不尊重的行為。可是,眼前的郵局男顯然對于這樣的規矩完全沒放在心上,笑得再自然再燦爛不過了。

  莉迪亞皺皺眉,倒也沒露出大驚小怪的表情,說實話,她自己現在穿得也不怎麼莊重,她壓根沒想到後院會遇見人,所以沒有穿外出服,只是一件簡單的黑色長裙,連帽子都沒戴。她現在有些慶幸,黃昏可憐的能見度,不至于讓她這張過份張揚的臉暴露在人前。

  到了這刻,莉迪亞也終于知道對方是怎麼知道她的名字,還有瑪麗的關系的。昨天她還為此納悶呢。不過,隔壁住進了人,庫珀夫人竟然都不知道,倒是他先把周圍動態悄悄摸了個一清二楚。庫珀夫人做為高洛克村八卦王可真不敬業。

  “費斯先生?”莉迪亞挑了下眉,聲音平和。遇著這樣的妖孽,又不想和他有所糾葛的話,還是冷靜點好。

  “馬修‧費斯。”費斯抬手在頭頂上揚了一下,好象脫掉了個虛擬的帽子。笑眯眯地回應。

  還真是個牧師喜歡的名字。莉迪亞微微一笑,提裙行禮︰“晚上好,費斯先生。再見。”說著,也不理費斯怎麼想,直接轉頭招呼托托︰“托托,回去了。”

  眼看著托托還是不望它的老鼠,跑回去餃上,再轉身追著女主人的腳步,消失在正房門里。

  莉迪亞沒有看見馬修‧費斯此時笑得一點也不象個牧師的兒子,似乎很滿意的模樣,點了點頭,意味深長。

  在高洛克村住慣了,已經忘了這世界還有安全問題。今晚費斯的出現,讓莉迪亞突然想到,這一夜,在這個二層樓的房屋里只有她孤單一人。莫名地,就害怕起來。

  于是,鎖緊前門,插緊後門,她沒有放托托回前院,而是隨著她進了臥室,讓托托守在臥室門口。這才安心地倒在床上。晚上還是不要點蠟了,太亮了吸引注意力。

  睡一覺,明天天亮就好了。甦珊,快點回來啊。

  莉迪亞連身旁有一具尸體的夜里都沒這麼害怕過。真詭異。是那個費斯看起來太有侵略性了嗎?

  天雖然黑了,但其實時間還早。莉迪亞只吃了兩片面包和一個蕃茄,迷迷糊糊睡著。心里有事,睡得很不安穩,一直做著跳躍式的夢,睡夢中依舊皺緊眉頭,結果到半夜就被驚醒了。

  驚醒莉迪亞的聲音並不大,窗外傳來的好象是一陣突然的雨打在了樹冠上的聲音,沙沙沙。

  莉迪亞一起身,托托警醒地跑過來,“嗚嗚”地呼喚清醒了的主人。聲音很低,倒不至于驚動戶外的生物。莉迪亞伸手阻止它發出聲音。托托本來就不是愛叫的狗,平時又被訓練得很安靜,此時莉迪亞一抬手,它就停住了叫聲,轉著莉迪亞的鞋子直打轉。

  空氣很干淨,窗外的月亮很亮,皎潔地給它照亮的一切渡了一層銀。

  莉迪亞悄悄穿上鞋,走到窗邊,躲在窗簾後,向外看。

  她看見——

  兩個高大的男人正在費斯家後院挖著什麼,具體是什麼莉迪亞看不清,因為後院的草長得太高了,擋住了大部分地面的視線,再加上樹冠投下的陰影,更讓這一切好象是假像。

  旁邊站著另一個男人,應該是馬修‧費斯。他沙金色的頭發在月光下閃閃發光。他背對著莉迪亞,靠在柵欄上,狀態悠閑,和賣力挖掘的兩個男人形成了兩極。這場景倒好象主人在支使兩個奴隸。

  挖了十來分鐘,兩人丟了手中的鍬,從草叢里拖出三個大箱子,抬著輕輕地放進坑底,又重新埋上。

  讓莉迪亞比較介意的是,他們竟然還把剛才丟到一邊的荒草又重新種上了。猛一看這個後院和之前的並無不同。

  不知道,他們這是第幾次挖了。

  莉迪亞心髒跳得有些快,下意識捂緊了托托的嘴。她不知道她看見的這個畫面代表的意思,但很顯然,對方並不想讓任何人知曉。而那位馬修‧費斯先生也不象傳說中的那麼紈褲無害。

  倒霉催的,自己到底選了個什麼樣的住處啊?

  不過,意外的是,到了現在,莉迪亞反而不象傍晚時見到馬修‧費斯時那樣害怕了。知道他對自己的身體並無興趣,莉迪亞的膽子就大了許多。最少,可以鎮定下來了。

  等他們栽好草,站起身來,莉迪亞發現那兩個男人比她想像得還要高,而且形容彪悍,與“紳士”這個詞絕對沒有半便士的關系。甚至,其中一個還留著一頭小辮子,穿著個馬甲,露出兩個粗壯的膀子,就象個狂野派搖滾歌手。在這個時代,做為地主家小姐的莉迪亞能見到這種範兒的男人,簡直算得上稀奇。

  三人圍著一團,不知道說些什麼。離得雖然並不算遠,但莉迪亞一個單詞也听不清,可見他們的聲音壓得很低。也許是有些忘我,或者是有些好奇,莉迪亞下意識地往前錯了一步,不知是不是拉動了窗簾,沙金色頭發的腦袋瞬間轉過來,向莉迪亞的方向看過來,目光冷戾,嚇得她猛地退後,本能地摒住了呼吸,一動也不敢動。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猛地開始大喘氣。

  等莉迪亞再次向外投射視線時,費斯家的後花園已經空無一人,一片荒草在月光下搖曳,好象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莉迪亞摸著胸口半天才平靜下來。

  那一眼太可怕了!真正是獵人的眼神!冷酷而準確。和之前總是時刻壞笑的馬修‧費斯天差地別,好象兩個人。

  不會被發現了吧?!從那些小說電影里看,有多少倒霉蛋是因為看見了不該看的,才惹來殺身之禍的?連柯南都免不了,更何況自己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寡婦?

  自己該怎麼辦?逃嗎?逃到哪兒去?怎麼生活?

  應該不會有問題吧?他們既然想瞞人,自然不會讓自己出狀況來吸引眼球,畢竟自己離費斯家可是很近的。

  腦子里瞬間轉過無數念頭,發現自己無處可逃。只能呆在原處,等待結果。

  這家伙到底是什麼身份?殺人犯?強盜?還是大盜?無論哪個身份,在現在的莉迪亞心里,馬修‧費斯都已經被打入絕對不可接近的行列,再也無法翻身。

  雖然她根本沒有看見任何馬修‧費斯的惡行。畢竟,在人家在自家後院埋點東西,是完全是合理合法的事。可惜的是,時間不對,人物也不對。于是,直接被釘上了罪犯的標簽。

  轉過頭來想,莉迪亞覺得自己其實什麼都沒看見,事實只是費斯在自家後院埋了三個箱子而已,鬼知道里面裝的什麼?萬一是埋尸呢?自己絕對不感興趣的。就算是藏寶,自己一個孤單單的小寡婦也不可能跑到他家院子里去挖。告訴別人嗎?一個人際關系超級簡單的寡婦,還真沒有什麼人可以分享這麼恐怖的秘密。

  他們沒有任何可以擔心自己的地方。應該不會找自己麻煩才對。

  莉迪亞吸了口氣,重新回到床上。雖然是盛夏,依舊用毯子包住了身體。在黑暗里努力給自己打氣。

  懷著這樣惴惴不安的心,時夢時醒,直到天色發白,莉迪亞才真正地睡了過去。抱著羊毛毯子,頂著兩個超大的黑眼圈,在床上睡得極不舒服的姿勢。

  她感覺自己還沒睡一會兒,就听見“篤篤篤”的敲門聲。

  在床上扭了一下,不太情願地睜開眼。猛地想起來︰是甦珊回來了?!太好了!

  莉迪亞從床上跳起來,隨便批了件外套,就沖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倒霉催的,好象把這篇小說寫的不象是傲慢與偏見同人,而是基督山伯爵同人了……唉,誰叫我把男主角設定地如此另類呢?真心覺得嫁個那個時代的地主紳士什麼的,太無趣了啊~

☆、11吻與禮物

  馬修‧費斯?!

  莉迪亞腳步一停,趕緊後退,免得窗外的人發現自己衣冠不整。迅速地收斂了一下領口,系好腰帶,開始挽頭發。莉迪亞一邊手忙腳亂,一邊暗自揣測,馬修‧費斯一大早來訪的原因。

  其實也不是一大早,已經接近中午了。只是莉迪亞昨晚沒睡好,早上沒有打擾,一直睡到剛才,還沒醒過神來呢。

  院外的費斯打扮齊整,又是一付郵局門前的紳士模樣。雖然敲了門,莉迪亞沒有及時應門,也不著急,安然地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這麼明目張膽的,總不至于是為了昨晚的事吧?

  莉迪亞再次確定了自己沒有失禮的地方,戴好帽子,這才出去打開門︰“費斯先生,早。”

  “早上好,夫人。”費斯沒有糾正莉迪亞關于時間的謬誤,彬彬有禮地應了一句。摸了摸帽沿,行禮,伸出手,遞過一個禮品盒。莉迪亞愣了一下,接過來,就听費斯帶著笑意說︰“我剛搬回來,知道隔壁來了一位新鄰居,特來拜訪。沒想到是美麗的威克漢姆夫人,真是榮幸。”

  莉迪亞手中一沉,大約知道紙盒里是糕點之類的小禮物。再听費斯一付昨天沒見過面的態度,心下一松。費斯這舉動算是親睦友鄰吧?于是也微微一笑︰“多謝費斯先生。費斯先生這是準備回來定居嗎?”

  甦珊沒有回來,她不好請一個男人進屋,兩人就是院門前寒暄起來。

  “是啊,離鄉漂泊也有十載,落葉歸根。以後就定居了。”費斯笑得燦爛,口氣誠懇至極。要不是他的長相英俊得邪門,莉迪亞都要以為他是位老實的紳士了。

  這時,庫珀夫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冒了出來,一走一扭,搖著她碩大的肥屁股走過來,用熾熱的目光盯著費斯,口中還是先和莉迪亞打了個招呼︰“威克漢姆夫人,”說完,就直接笑眯眯地走到費斯身側︰“你是費斯家的兒子吧?叫什麼來著?”

  庫珀夫人雖然不客氣,一派父老鄉親的口氣,費斯也不生氣,依舊摸了摸帽沿行禮︰“馬修,馬修‧費斯。你是……羅伯特小姐?”

  一听被叫做小姐,庫珀笑容如花般綻開,捂著嘴,發出咯咯的聲音,好一會兒,才得意地扭了扭全是肉的身體︰“難得你還記得我,不過,現在人家可是庫珀夫人了。”

  “當年羅伯特小姐可是咱們高洛克村的數一數二的美人,我自然不會忘記。再說,這麼些年,庫珀夫人可都沒怎麼變,我怎麼會不

  認得呢?”費斯說得信誓旦旦,完全不顧對方現在與“美人”這個詞正走向兩極的狀態。引得庫珀夫人笑得越發開心了。

  莉迪亞見二人聊得興起,完全把自己這個路人甲忘在了腦後,不由有些心虛地四處望了望。庫珀夫人笑得這麼大聲,真驚動了村里其它人,就有點丟臉了。自己這個小寡婦可一向給人以低調又真誠的形象啊。

  如果不是打斷人說話不合淑女規矩,她可真想溜走呢。盒子里的糕點散發出的甜味已經誘得她越發地餓了。

  庫珀夫人又問出了剛才莉迪亞問出的那一句︰“小馬修,你是打算回來定居的嗎?”

  好親切的稱呼。莉迪亞看了眼高大健壯的費斯,再想想“小馬修”這個稱號,臉皮不由抽了抽。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庫珀夫人努著嘴嬌笑,輕輕拍手︰“真是好事。咱們高洛克村又多了一位英俊的紳士,不知有多少女孩子要失眠了呢。”

  這話說的……在這個時代算得上是輕度調戲了吧?莉迪亞微微睜了下眼楮,看了下完全不自知的庫珀夫人。如果是村里其他的已婚婦女,莉迪亞一點都不會擔心,但是庫珀夫人的丈夫,庫珀先生是位非常古板的先生,出了名的道德先生。如果被他發現自己夫人對著位年輕帥哥如此輕佻,恐怕庫珀夫人的日子會很不好過。

  不過,幸好庫珀先生是個愛打牌的老宅男,天天沉浸在自己的牌技世界里,听說還定期出去參加牌友俱樂部的比賽呢。不過,除了參加比賽,他是極少出門的。庫珀夫人不要再把事情擴大化,就暫時是安全的。

  庫珀夫人雖然八卦了一點,但人挺善良的。自己順利地融入高洛克村的生活,還得多謝這位夫人的熱情呢。莉迪亞挺喜歡她的,于是,她輕輕地,裝作不在意地拍了下柵欄做成的門,發出一聲低低地蓬的聲音,見兩人停了說話,這才笑呵呵地開口︰“費斯先生這是打算出門嗎?”說著,用目光指了下他家門口的馬。

  庫珀夫人被這樣打斷,有些不高興。不過,一看自己與“小馬修”竟然在莉迪亞家門口聊上了,倒把主人給忘在一邊,確實做是有些不禮貌。以為莉迪亞為這生氣呢,于是也跟著笑起來︰“既然有事,小馬修就去辦吧。反正已經搬回來了,改天去我家做客,咱們再好好聊聊。”

  這話說得也夠直白的了。莉迪亞不再對庫珀夫人能理解自己的意圖報希望了,轉而看向費斯。

  倒是費斯聞言眼楮就亮了起來,很隱蔽地微微垂下眼簾,拖起兩位夫人

  的手逐個行親手禮。庫珀夫人再次咯咯笑出聲,輪到親吻莉迪亞的手時,莉迪亞下意識地一縮,卻被對方緊緊抓著,完全縮不回來。

  然後,莉迪亞就感覺到費斯的唇很軟很冰地貼在自己的手指尖上,本來只是做樣子的吻手禮,卻被這個男人扎扎實實地把她的手指尖含進了嘴里。

  “啊!”

  莉迪亞沒叫出聲,但她心里已經狂叫了。這、這算怎麼回事?!明晃晃地當著庫珀夫人的面做出這種事?!莉迪亞有些心虛地看了眼庫珀夫人,可能是因為費斯的手勢擋著她的視線,總之看上去,她是一點都沒察覺出來,依舊笑嘻嘻的,帶著點迷醉的表情盯著費斯英俊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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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莉迪亞只能感覺到自己縮回身後的手,指尖被風吹過有嗖嗖的涼意。等她晃過神來,費斯已經與庫珀夫人高高興興地道完別,回去騎著馬離開,只余個背影了。

  “沒想到……”庫珀夫人帶著些嘆息的口氣,看著費斯騎著馬的身影消失在路的拐彎處。

  “什麼?”莉迪亞回過神,發現自己的臉還有些熱,突然有點不也面對八卦的庫珀夫人,只能微微側身不直面對著庫珀夫人。幸好出來帶著面紗,不然的話,以庫珀夫人的觀察力,她早就露餡了。

  “誒?莉迪亞,你沒發現小馬修很英俊嗎?”庫珀夫人直白的話讓莉迪亞的心跳平穩下來,跟著笑出來。直點頭應道︰“可不是,真的很英俊。咱們村的小姐們有的忙了。”

  雖然還沒到交際季,但有位新人進村,身份差不多的,總是要舉辦舞會,方便大家熟悉一下的。當然,這個習慣是除了莉迪亞這個小寡婦之外的。

  “庫珀夫人進來喝杯茶吧。”莉迪亞雖然心跳平穩了,但臉上的熱度並沒有這麼快消褪。覺得還是不要站在門口的好,兩個女人傻乎乎地面向著大路的方向,怎麼看怎麼有問題。連忙轉身,邊走邊道。

  讓她意外的是,庫珀夫人並沒有象平時一樣隨意,而是向她擺了擺手︰“下次吧,莉迪亞。我還有事,先走了。”說著,就一扭一扭地離開了。據莉迪亞觀察,她的步子可比平時要快上不少呢。

  這麼著急,不會是急著向村里其它人宣傳她的新發現吧?

  莉迪亞想了想庫珀夫人的性格,這種可能還是很大的。不由自主地輕笑出聲。活得象庫珀夫人一樣容易猜想,還真是件幸福的事呢。

  兩個麻煩人都離開了。心情大好的莉迪亞重新關上院門,漫步回屋。

  打開盒子,莉迪亞眼楮一亮,竟然是一款很漂亮的蛋糕!昨晚只吃了蕃茄和白面包,莉迪亞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眼前的蛋糕真是個完美的獎勵。也不管形象了,莉迪亞拿起蛋糕就啃了起來。

  手掌大小的蛋糕,沒兩分鐘就吃完了。很美味。雖然對于莉迪亞的口味來說有些太甜了,但很綿軟,口感非常棒。一點也不比她成為莉迪亞之前吃過的專業蛋糕屋的作品差。真是驚喜。

  莉迪亞滿足地舔舔唇,完全忽略這個禮物是費斯所送的了。剛才費斯對她的驚嚇更是讓她暫時性地忘記了。

  起身,拿起包裝盒,順手準備丟去垃圾筒,突然听見噠噠的聲音。莉迪亞好奇地往紙盒里一看,頓時愣了。

  這是一枚……戒指?!

  就放在蛋糕的底座下面。剛才她太餓了,所以沒注意到。這應該不是不小心留下的。莉迪亞拿起戒指來,就看見放戒指的地方是個硬紙折著的戒指卡座,這個事實明白地表示了,莉迪亞的猜測沒錯。

  戒指是馬修‧費斯特意送來的。

  如果,這枚戒指是個女式戒指,莉迪亞一點也不介意自戀一回,以為這是個定情信物。

  但是,這明顯是個男士戒指,寬大的戒面上刻的是一面很漂亮的多桅大帆船。不具備任何女性因素。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這枚戒指不是新的!看痕跡,已經被戴過最少五六年了。

  這……馬修‧費斯給自己送枚舊男式戒指干什麼?!

  莉迪亞把戒指套在大拇指上都嫌大。輕輕甩了甩,戒指繞著自己的拇指不停地轉圈。她鎖緊了眉頭,完全不明白這個費斯的行事風格。他到底想做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接著更一章,給自己加把勁!!

☆、12蘇珊回來了

  這枚男式戒指是還是留讓莉迪亞有些煩悶。

  那日指尖上濕熱的感覺還不時浮上心頭,不過,那也只是性的吸引。正如庫珀夫人所說,“小馬修真是個帥小伙”。只是如此而已。

  莉迪亞知道,在這個時代,對待一個想娶回家的女人,婚前基本的尊重是必須的。馬修‧費斯如果真有與她共渡一生的念頭,那麼,再沖動再動情,也不可能當著庫珀夫人的面行如此險事。如今,他既然這麼做了,那只說明,他覺得莉迪亞就是個樂子——玩一玩而已。

  對此,莉迪亞也並沒有想像中氣憤。雖然她從不枉自菲薄,甚至自我感覺良好,但這個社會的現實就是如此勢利,不容忽視。

  她一個無錢無背景的小寡婦對一位鄉紳而言,肯定是排除到可婚對象名單之外的。偏偏她現在有一份極不安份的美麗,這位荷爾蒙溢出先生顯然也是個自戀之人,八成是覺得能勾搭自己成一段艷事,是手到擒來的事。所以,他才會無所謂的態度做出這樣的舉動。

  莉迪亞心跳臉熱的,是覺得他這個想法正合心意,讓她蠢蠢欲動而已。她一個春情盎然的小寡婦,可不就應該來一段露水姻緣?況且對象還是這麼一個英俊得過頭的年輕男人,只從外在條件上來看,簡直沒得挑。

  莉迪亞現在只是在猶豫,這個男人會不會食髓知味,以後甩不掉,那就是大大的麻煩了。尤其是費斯還特地說明要回來定居,一個就住在隔壁的情人,更讓她萌生退意。兔子不吃窩邊草是莉迪亞的行事原則之一。謹慎是很重要的,她可不想為此賠上自己的清白名聲。高洛克村的村民可不知道自己曾經私奔的事呢。

  而現在,馬修‧費斯就是那株太過于肥美,總在眼前招搖的窩邊草。上天如此考察小兔子莉迪亞的定力,真是讓她左右為難啊。

  甦珊回來的時候,就看見自家女主人坐在窗前發呆,竟然沒上書房,而是傻乎乎地坐在起居室的窗前,真是少見。

  甦珊的觀察力不夠,沒注意到女主人的手中多了一枚不屬于她的戒指。連坐了六七個小時的馬車,她再強壯,精神上也感覺疲憊了。進得屋來,第一件事就是先給莉迪亞行禮︰“夫人,我帶回來了老爺的信。”

  莉迪亞愣了愣,回過神來,順手就把手中的戒指塞進腰間的小口袋里,這才接過信。這可是幾個月來班內特先生給自己的第一封回信啊。真讓人振奮。

  不知道是班內特先生與自家小女兒疏遠,所以客氣呢,還是班內特先生確實文才高

  超,總之,信中用辭頗講究,好些個生僻詞,憑莉迪亞的那點小白英文水平看得費勁,有些地方還得靠猜的。搖頭晃腦半個小時,算是把意思弄了個通透。

  第一呢,就是贊揚莉迪亞姐妹情深,寡居時期還願意照顧任性的姐姐兩個月。

  第二呢,就是對于莉迪亞在高洛克村痛改前非,低調生活表示了滿意。希望她以後再接再勵。

  第三就感人了,班內特先生竟然說,如果生活有困難,或者是缺錢,就給他寫信,他會酌情滿足她的需求。不要向姐姐們求助,大姐簡即將臨產,打擾她們的生活。不要為未來操心,安心生活。關于莉迪亞的未來,班內特先生與班內特太太會為她留意。另外,深切地表達了班內特夫人對她的想念。

  除了關于她的未來一項之外,別的信息莉迪亞都覺得很滿意,甚至于有點小感動。女兒都出嫁了,還把女兒當成未嫁女來養的,恐怕只有班內特先生這樣面硬心軟的紳士了。

  至于她的未來如果被班內特先生安排,給她的第一感覺反倒是驚悚,不是安慰了。

  于是,莉迪亞第一時間回了一封信,義正辭嚴地表達了為夫守身不嫁的心願。並請班內特先生支持她高尚的理想。寫完就讓甦珊買菜的時候順手發了出去。

  甦珊回來,天上就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托托從庭院里跑到屋檐下發出嗚嗚的聲音,應該是知道它傍晚的溜彎活動取消了。

  “甦珊,你到底把培根和奶酪放在哪里的?我昨天找了半天沒找到,干巴巴地只能吃白面包。”莉迪亞跟著甦珊來到廚房,有些好奇地問道。

  甦珊看向莉迪亞的目光第一次帶了絲得意︰“夫人,都在這里。”說著,拉下房梁上的吊籃,從里面一個一個拿出燻肉,培根,奶酪還有魚干和雞蛋。

  莉迪亞有些赧然,她哪都看了,就是忘了抬頭︰“怎麼想著掛那麼高的?取的時候多不方便?”

  “防老鼠,夫人。”甦珊一邊切肉,一邊帶著笑意回答莉迪亞,似乎覺得自家女主人難得笨一回,是件很有趣的事︰“放在下面,老鼠不偷,也會被托托偷的。”

  “老鼠可是會爬繩子,這可防不住它們。”莉迪亞不太服氣。

  “梁上放著鼠夾,它們可過不來。”甦珊覺得自己能為莉迪亞解釋,心情大好,也不覺得累了,而是笑眯眯地問道︰“夫人,晚上想吃什麼?”

  “湯吧,熱乎乎的,帶點辣味的

  。”莉迪亞摸了摸胃,中午那塊蛋糕已經消化得差不多了︰“你家夫人我需要點能量壓壓驚。”

  “能量?”甦珊的英文水平比莉迪亞還白,听見莉迪亞時不時冒出來的新鮮詞匯完全不能理解。

  “啊,對了,你送瑪麗到家之後,有什麼事發生嗎?伊格爾先生怎麼樣了?”班內特先生在信中一個字也沒提到這位“外男”,不知道對他是個什麼態度。

  在人情世故方面,甦珊比莉迪亞敏感多了。這世上,沒有哪個女人不八卦的,只不過,有的人能忍住,有的人忍不住罷了。莉迪亞從一開始給甦珊提的條件就是管嚴嘴,甦珊雖然能做到,不往外說,但她難免會覺得有秘密不能分享很悶。此時能對莉迪亞說,也是種宣泄不是?所以莉迪亞這麼一問,甦珊立刻就滔滔不絕起來了。

  “瑪麗小姐一路上都沒和伊格爾先生說話。”

  “伊格爾先生總盯著瑪麗小姐看,瑪麗小姐一直低著頭。車上可真是悶。”

  “太太可喜歡伊格爾先生了,還留伊格爾先生吃飯呢。不過,瑪麗小姐說不舒服,一個人呆在房間里吃的。結果把太太給氣著了,跑上樓罵了好一會兒。後面的我不知道了,我被叫去廚房幫忙了。”

  “老爺也挺喜歡伊格爾先生的,飯後和他說起不少當兵的事。後來,伊格爾先生走了,老爺被太太一直吵著,也沒生氣,沒回書房呢。”

  “老爺特地把我叫到跟前,問起夫人的事。我嚇壞了,但都按夫人交待的,能不說就盡量不說,非說不可的,咱就隨便說說。不過,我看老爺好象挺高興的。還夸了我幾句。真是……太讓人高興了。”

  “老爺讓約翰送我回來,還給夫人帶了錢。老爺可真疼夫人啊。”

  ……

  甦珊前一句後三句地,說起事來顛三倒四,但莉迪亞都听懂了。大約地,也能描繪出昨天浪博恩的班內特府上的情景。沒有五個女兒在身邊,肯定沒有當初招待柯林表哥熱鬧,但有一個可能的未來女婿,海軍上校,一派正直,想來班內特夫婦肯定比招待柯林表哥時心情要好得多吧。

  如此一來,父母和伊格爾都同意,瑪麗也不見得不同意的情況下,班內特家應該再次好事將近了吧?

  莉迪亞很滿意地點點頭。雖然她不想嫁人,但她不認為瑪麗不嫁人是好主意,她可沒自己有獨立的能力。能趁著年輕,找到一處好下家,確實值得班內特夫人大吵特吵,好好宣揚一下她脆弱的神經了。

  “給,夫人,我是太太讓我帶過來的。瑪麗小姐說家里沒有酒。太太就叫我帶了兩瓶過來。你嘗嘗。”甦珊不知是不是與莉迪亞呆得時間久了,沒外人的時候,就是這麼隨便。趁著做菜的空檔,給莉迪亞斟了一杯紅酒。

  莉迪亞也沒說她,她也好久都沒喝酒了。挺想念的。看了眼瓶子,是本地酒,不是什麼貴物,倒也放了心。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甜甜酸酸,口味很清爽。不錯。

  “夫人,听說那位小費斯先生搬回村來住了。”

  “哈?”猛地被轉移話題,莉迪亞差點被酒嗆著。咳了好幾聲,才算不讓尷尬掛在臉上,眼神有些飄忽︰“剛才買菜的時候听人說的?”

  “才不是呢。”甦珊再次得意︰“我剛才出門的時候,看見小費斯先生了,可真是位體面的紳士。”

  “體面什麼?黑不溜秋的。”莉迪亞不太情願地哼了一聲。

  “可真是。”甦珊點頭表示同意︰“小費斯先生看著哪兒都好,就是有點黑了,顯得不太文雅。不過,我听庫珀夫人說,小費斯先生這是出海曬的,回來定居的話,要不了半年,可就捂回來了。到時,小費斯先生可就是最完美的紳士先生了。”

  “完美?”莉迪亞嘴角抽了抽︰“庫珀夫人怎麼知道費斯先生以前出海的?”

  “還不是因為費斯先生去拜訪庫珀先生,閑聊時說到的嘛。听說,費斯先生出海了幾年,掙了不少身家,可不是以前窮牧師的兒子了。說是準備住在咱們村,但要另外蓋房子呢。也是,有錢的老爺,怎麼能住在這樣房子里呢?連庫珀先生家都比咱們這里好得多呢……”

  甦珊還在絮絮叨叨,莉迪亞卻全被費斯準備另外蓋房,不住在隔壁的消息打住了。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不住在隔壁,自然是好的。最少,費斯是個危險源,離得越遠越安全。

  不過,同村還是太近,如果費斯真的有錢的話為什麼不到城里住呢?如果那樣的話,倒可以暢想一下偶爾有情人的未來。或者,住到鎮上也是好的,可以趁他還沒結婚的時候,來一發?

  哦……有這麼欲求不滿嗎?

  莉迪亞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恐怕只是覺得一個人生活在陌生的時代,寂寞了吧?寂寞會讓人做出很多沖動的選擇,會讓人分不清欲與情,會讓人墮落。這樣的事,莉迪亞見過太多。特別是那些離家在外打拼的年輕男女,最容易被寂寞打敗。以前,莉迪亞對此不以為然,她可是很清楚自

  己需要什麼的人。可是現在,她的狀況與那些管不住自己的男男女女們多麼相像?

  望著屋外淅瀝不停的小雨,莉迪亞有些意興闌珊。她也許應該把自己的心思全盤搞清楚了,再去踫觸與陌生人的關系。

  反正戒指在自己這里,找上門去,隨時都有理由。總不至于把自己搞得尷尬或自作多情。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接著更,哈哈,果然壓迫自己還是有用的。這章過渡,劇情明天發展。

☆、13熱點人物

  費斯先生的回鄉在高洛克村迅速成為八卦的熱點。雖然這幾天不是陰天就是細雨,但一點也沒影響夫人小姐們的快活心情。就連莉迪亞不出門,都被隔壁的熱鬧攪得無法安然創作。

  最終,費斯先生打算放棄建新房的計劃,而是看上了高洛克村到教堂之間的一座賣相威嚴的石頭老宅。房主老去,兒子在倫敦混得風生水起,根本不回來。所以,費斯一表達了欣賞之意,交易就順利地做成了。

  只是,老宅要重新住新人,翻修的功夫不比新建房更輕省。不過,也許在這些英國人的心里,住這樣有歷史感的房子,更有身價感。所以,費斯先生的這個決定,得到了全村的贊賞,特別是年長一輩,比如庫珀先生就一再地夸獎費斯先生有眼光。

  據說,翻修最少要半個月的時間,所以,費斯並沒有立刻搬離,而是依舊在莉迪亞的隔壁時刻展現他亮麗的羽毛,引得夫人小姐們春情涌動,笑聲連連。給這幾日來的陰沉天氣寫了個熱情的注解。

  過了一周,教堂做完禮拜,莉迪亞接到了庫珀夫人的邀請,請她周三晚上到她家參加歡迎費斯先生回鄉的舞會。

  寡婦寡居期雖然不應該跳舞,但風俗卻沒有不允許她們社交。舞會還是可以參加的,只是不用跳舞而已。雖然這麼說,庫珀夫人的這個邀請依舊是客氣為多,就算莉迪亞不去,她也不會覺得對方沒有禮貌。畢竟,在她眼里,莉迪亞這個小寡婦,雖然長得不錯,性情卻是再溫馴不過了。這麼羞澀的個性,不願參加舞會成為注目的焦點,也是很正常的想法。

  莉迪亞吃了一驚︰“我以為要等半個月,費斯先生在自己家辦呢。”

  庫珀夫人聞言,“吃吃”地笑了起來︰“小馬修也這麼說。不過,咱們村也太久沒熱鬧過了,我就和庫珀先生說,不如先在我家辦個歡迎舞會,等房子翻修好了,再讓小馬修辦一個喬遷舞會好了。也讓村里的小姐們多運動運動。”

  哇哦,還真是熱心腸。

  莉迪亞眨了眨眼楮,微笑起來︰“這下,不只小姐們,連夫人們都得多謝你了。”

  “可不。”庫珀夫人得意地笑了起來。

  一路上,庫珀夫人說的都是“小馬修”,似乎不這麼稱呼,顯不出她與費斯的與眾不同似的。莉迪亞听著心里古怪,可偏偏旁邊圍著的其他人並不以為忤的表情,讓莉迪亞不由反省自己是不是太過敏感了。

  “小馬修”很富有,從遙遠而神秘的東方帶回了許多財寶,還送給她了好些珍貴的

  香料。

  “小馬修”很博學,連牌技都被庫珀先生夸獎,一直慫恿他去參加俱樂部的撲克牌比賽。

  “小馬修”很健壯,前天幾位先生上山打獵,就他獵到的最多。

  “小馬修”交游廣闊,據說與一位侯爵的女兒交從甚密……

  越說到最後越離譜。不過,莉迪亞總算知道,道德先生庫珀先生為什麼這麼支持費斯的回鄉了。如果費斯不是牌技精湛,那他以前的行為浪蕩的名聲可不是這麼容易就被原諒的。

  果然,人人都是有弱點的,沒有誰是真的堅不可摧。

  這樣紛紛擾擾地到了周三,老天竟然很給面子地放晴了。

  甦珊連忙把積了好些日子的衣服堆在後院,吭哧吭哧地洗了起來。小雞小鵝們憋得太久,一見開了籠門,就擁擠著跑向潮濕的地面,快活得不得了。

  莉迪亞在二樓書房,拿著筆與紙,呆呆地坐在桌前,卻半天都沒劃下一劃,越靠近舞會時間,她越發地心神不寧起來。

  最荒謬的是,昨晚,她竟然做夢夢見了威克漢姆!

  夢里很甜蜜的感覺,醒來卻覺得很恐怖。

  其實,她不算真的見過威克漢姆。所以夢里的這個人也總是面目不清,只是一個符號而已。但夢境中的心情卻再真切不過。和他一起共舞時的陶醉和興奮,一圈一圈地旋轉,燭光把一切映得如同幻境。還有他說喜愛自己時,明明是黑夜,卻覺得身邊的一切都慢慢地亮起來的感覺,暈眩之外加上點小得意……等等等等,這些都感同身受。

  可是醒來,莉迪亞知道,那是另一個人的感受,不是她。這種感覺很不舒服。莉迪亞從醒來就一直皺緊了眉頭。

  難道一個舞會就把自己遺忘在最深處的記憶勾出來了?

  說起來,莉迪亞其實並沒有真的見過十九世紀的舞會。燭火熊熊,擁擠的人群,所有人都在聊天,所以整體听來就是一大片嗡嗡作響。滿屋都是香檳和香粉還有汗味交織的古怪味道,窗簾旁邊,黑暗的小陽台,或者是後花園,都是JQ的高發地。這些認都一部分來自于從前,另一部分來自于她從電視電影中所得到的概念。

  唔……听起來並不怎麼迷人。

  可是,她今晚真的想去看看。

  她也說不清自己想去看什麼。總不至于是為了雖然住在隔壁,卻久未謀面的帥哥吧?莉迪亞可不會承認這麼慫的自己。

  拉開衣櫥的門,只有三件外出服,全是黑寡婦喪居服。其中之一還是班內特夫

  人送來的禮物,全新的,根本沒上過身。見到如此單調的衣櫥,莉迪亞不由有幾分失落。學畫的女孩子都是愛美的女孩子。要當兩年的黑烏鴉,真心是件讓人喪氣的事。

  垮下肩,屈服于現實。依舊把全新的那身拔到一邊,拿起另一件干淨的出來,有氣無力地換上。

  “甦珊,來幫我系帶子。”莉迪亞在窗口呼喚自家的萬能女僕,女僕很利索地進了主屋,莉迪亞剛想回身卻猛地在發現一小團沙金色在自己余光里閃著光。不由一愣,轉過頭,就看見久未現身的費斯先生正倚在兩家的柵欄上仰頭看著自己,似笑非笑。

  莉迪亞還沒想好怎麼打招呼,費斯目不轉楮地盯著莉迪亞,突然伸出手,把指尖含在自己的唇間,見到她驀然爆紅的臉和狼狽的雙眼,才慢慢笑了起來。

  莉迪亞一個趔趄,就被迅速上樓的甦珊一把扶住︰“夫人,現在換上外出服,是打算不吃晚餐了嗎?”甦珊一邊幫莉迪亞系背後的帶子,一邊詢問。

  “別綁那麼緊,甦珊,手松點,再松點。”莉迪亞手指下意識地揪緊了裙擺,感覺到臉上的熱度漸漸退下,心中卻依舊羞惱,為自己的不淡定氣憤。不就親了下指尖嗎?這算個事嗎?法式深吻自己以前都有過多少次了,至于為這點小手段錯亂嗎?太沒出息了!可惡!

  “不吃了,我吃不下。”莉迪亞坐好,讓甦珊給她梳頭,費斯含手指的一幕固執地出現在眼前,讓她一點胃口都沒有。

  “晚上要我去接你嗎,夫人?”甦珊自然是知道高洛克村辦舞會的大事,她倒有些為自家主人可惜,穿這麼一身黑,誰都不會請她跳舞的。可,去了舞會不跳舞,那多無趣?

  莉迪亞頓了一下,還是擺手︰“不用了。反正也沒多遠。”從莉迪亞家到庫珀家,走路也就十幾分鐘的樣子,不象在浪博恩,參加有的舞會還在坐馬車。這里的檔次還是要低一些的。而且,散舞會的時候,人那麼多,就算甦珊去接自己,恐怕互相都找不到對方。

  莉迪亞出門的時候,下意識地看了眼費斯的家門,卻沒看見任何動靜。

  “威克漢姆夫人,你也是去參加舞會嗎?”

  一個溫柔的女聲響起,莉迪亞一回頭,看見另一個隔壁鄰居,打扮得當的懷特夫婦正笑意盈盈地看著自己。懷特先生一身筆挺的灰色西裝,除了肚子大了點,其它完美極了。懷特夫人身材窈窕,一襲深藍色長裙,端莊典雅,很是漂亮。

  莉迪亞有些心虛自己剛才那個張望的動作,面上還是帶出微笑︰“懷特先生,懷特太太。正是呢,我正打算去,不如一起?”

  懷特太太點頭,一邊挽著懷特先生,一邊與莉迪亞並肩而行︰“我和懷特先生都忙,難得和村里人聚在一起呢。”

  這個,莉迪亞倒是知道。懷特夫婦其實也是高洛克村的外來戶,不過,他們二人都有工作,白天大都不在家。反倒是自己這個後來者與村里人更熟稔一些。

  “是啊,所以熱情的庫珀夫人才這麼受歡迎呢。”莉迪亞和懷特夫婦一邊閑聊,一邊往庫珀夫人家走去。

  一路上遇到不少同去的賓客,衣冠楚楚,三三兩兩地說笑走著,有幾個臨街的家甚至還在門檐上掛起了煤油燈,暈了一片昏黃的光,倒一點也不象是高洛克村的夜晚,倒有些繁華盛景的感覺了。

  莉迪亞和懷特夫婦到達時,舞會大廳里已經聚滿了聊天的人。庫珀家裝飾一新,請來的樂隊也在調音了,僕人們舉著香檳盤子四處游走。除了沒開始跳舞,一切都很符合預料。

  夫人們都穿上了難得有機會上身的華服,戴著羽毛帽子。小姐們也打扮得很靚麗,大都是淺粉淺藍的,很粉嫩。嘰嘰喳喳地圍在一起,很興奮,十有□都在討論今天的主客︰馬修‧費斯先生。

  莉迪亞好久沒和這麼多人呆在同一個空間里了,頗有些不適應。滿屋都是各式香粉味,她甚至不敢深呼吸。難怪那麼多小姐都拿把小扇子呢,莉迪亞有些後悔了,她也應該拿一把的。

  懷特夫婦要去與人寒暄,自然不能陪著莉迪亞。莉迪亞也非常識趣地第一時間向他們告辭,獨自一人往另一邊的沙發區走去。一邊走一邊做出高雅的姿態東張西望。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她其實是在尋找起那個可惡的男人。

  作者有話要說︰睡了。明天寫下舞會,但真正的事,卻是在下一場舞會,我還在想,這一場是不是該略寫呢。

☆、14急轉直下

  馬修‧費斯到了。在一眾紳士中間,他刻意收斂了身上的那股子邪勁,頂多是覺得此人有點裝模作樣的風流派頭。不過,哪個男人不好色?費斯的這點個性,不但沒惹人討厭,反倒得到了更多的心照不宣的調侃,增加了親切感。

  舞會開始了,費斯開始與各個夫人小姐們跳舞,第一個請的就是女主人庫珀夫人,然後是場中最漂亮的金小姐,接著又是布朗小姐……一曲接著一曲,如同蝴蝶入花叢,繁忙地飛舞著,毫不在意地展現著它的美麗。

  莉迪亞不能跳舞,小姐們全心都在場中的年輕紳士上,與一個寡婦在這方面自然沒什麼共同語言。夫人們也是各自忙個不行,有女兒的到處推銷自家女兒,有兒子的則四處注意身邊的漂亮女孩。年輕的夫人們不但自己要跳舞,還要陪著丈夫四處應酬,誰也沒空來搭理她這個小寡婦,連庫珀夫人都沒時間。

  所以,莉迪亞只能一個人窩在角落,抿著手中的香檳。別說,這次舞會庫珀家一定花了不少錢,這香檳的檔次絕對不低,味道很正。

  喝了兩杯,只覺得臉有些熱,沒有頭暈。莉迪亞本身的酒量看來不錯。

  欣賞過了英俊的費斯先生,見識過了嘈雜的鄉間舞會,無所事事的莉迪亞有些後悔了,事實上,舞會並不象想像中那麼有趣。她想回家了。

  只是,天太黑了。

  莉迪亞走出側門,想繞過過于顯眼的大門,走回家去。可她剛下階梯,就听見一旁的櫟樹的陰影下竟然有人說話,莉迪亞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把自己縮在陰影里,黑色的裙子此時盡顯隱匿本色。藏好了,莉迪亞猛地反應過來,自己為什麼要藏啊?這里雖然是JQ高發區,有事的話,要藏的也應該是他們,而不是自己才是。

  櫟樹樹葉茂密,樹冠很大。是庫珀家莉迪亞最喜歡的一顆樹,漂亮得簡直象風景明信片。白天的時候,它的樹蔭可以遮蓋大半個後院。黑夜里,人在樹下,更是難以辯認。莉迪亞勉強可以看出是一位穿著白色衣裙的少女和一位男士。

  不會是狗血的求愛戲碼吧?

  莉迪亞猶豫了一下,沒動。

  “馬修,謝謝你。”女聲有點猶豫,低沉而婉轉,把這簡單的一句話說的好似嘆息,信息量十足。莉迪亞一揚眉,這個“馬修”應該就是那個馬修了吧?已經親密到直呼其名了……這個女孩是剛才場中的哪位?

  費斯沒有立刻出聲,而是站在那里停了一秒,才微嘆一口氣︰“不用謝我,瑞,是你自己做得很好。以後……永遠這樣,就好了。”說到最後,費斯突然笑起來︰“你快回去吧,讓人看見你和我在一起,可不是什麼好新聞。”

  “那……再見,馬修。你自己保重。”女孩倒沒什麼留戀的態度,讓莉迪亞大為吃驚,眼睜睜地看著女孩子輕盈地跑過自己,映著門口的燈光,甚至能看見女孩子嘴角帶著笑,是一種很輕松很滿意的笑容,沒有半分不舍。完全不象她剛才說話時的那種復雜的語氣。

  這女孩莉迪亞認識。“瑞”只是她的昵稱,她的全名叫蕾切爾‧布朗,正是費斯在舞會上第三位請的女孩。竟然是費斯的舊識嗎?剛才在舞會上一點也沒看出來,兩人都表現出完美的初識男女的情態,一個羞澀,一個得意。現在……

  莉迪亞愣了一下突然笑了出來,費斯這種妖孽男也有被人忽視,被人恨不得甩開的時候?

  “好笑嗎?莉迪。”

  莉迪亞猛地回頭,就看見費斯一臉笑意,可是眼角帶著絲疲憊,過來輕輕拉住了她的手。莉迪亞一驚,本能地縮手,卻被費斯緊緊抓著,一拉一拽間,兩人順勢就來到大櫟樹下。

  “松手,費斯先生,我記得我們不熟。”莉迪亞臉漲得通紅。覺得這個男人莫名其妙,雖然自己對他有過性幻想,可實質上,兩人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是真心不熟啊。他怎麼就表現出已經是情侶的態度了呢?竟然叫她“莉迪”!太、太自以為是了!

  “會熟的。”費斯完全不以為意,捏住莉迪亞的手,再次輕輕含進唇間,突然伸舌舔了一下。

  靠!又是這招!莉迪亞又羞又惱,爆發出吃奶的勁,一把拽回自己的手,在身後的裙擺上一陣猛擦。不再多說什麼,轉身就走。

  “好了好了,別生氣了。”費斯輕輕一攬就把轉身的莉迪亞重新抱進了懷里,額頭踫著額頭,讓莉迪亞無處可逃︰“我們不熟,這真的不怪我。如果我有時間,我願意象其他人一樣,用兩年三年甚至更長的時間,天天出現在你面前,討你歡心,連你的手指尖都不踫。直到你願意。可是,我親愛的莉迪,我真的沒時間,你也沒有自由。一切都太快了。所以,我就……自來熟了。別怪我,親愛的莉迪,以後,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要驚訝,它們……都不是真相。好好保存我送你的禮物。我會回來詳細向你解釋的。”

  說完,他驀然低下頭來沾了莉迪亞的唇,順利地把她憤怒的表情變成驚愕,然後輕笑出聲,松開手,迅速地轉身離開。

  直到費斯消失在散發著溫暖黃光的廳門里,莉迪亞才反應過來。

  這……算表白?

  哪門子的表白啊?!听著是英語,可是莉迪亞一頭霧水,根本不明白這些話的前因後果。甚至連那個親吻都這麼敷衍!

  莉迪亞不滿意地摸了摸唇,哼了一聲,提著裙子,迅速地消失在後門,趁著有月光的夜色,快步向家走去。

  雖然不想承認她听進去了那段莫名其妙的表白,但之後的兩周,莉迪亞還是暗自收好了那枚男式戒指。她打定主意了,下次,如果他願意,她不介意和他來一發。總這麼糾纏不清,不是自己的風格。自己可不是打算在這個年代來談戀愛的。痛定思痛之後,莉迪亞恢復到之前沒有費斯的生活中去。

  也確實沒有費斯。直到那棟石頭房子翻修完之前,費斯先生都不在高洛克村,隔壁再次回到從前的安靜狀態。據庫珀夫人說,“小馬修”去倫敦處理私人財務去了。不過,喬遷舞會他會回來的。

  這個周末,莉迪亞收到編輯的來信,說是有出版社對她的男女幽默漫畫感興趣,問她是否願意結集出版。這真是一個大好消息。不只是錢的問題,這是事業版圖擴大的第一步。

  回了信的莉迪亞心情大好,靈感如泉涌,一整天都趴在書房的桌前,連飯都是讓甦珊端上來的。

  結果,晚上溜狗的時候,心情就被敗壞了。遇見庫珀夫人時,就听見了費斯回來了的消息,並再次向她提出邀請。說是費斯現在家里沒有女主人,就請最會來事的庫珀夫人幫忙,所以,這個邀請由庫珀夫人提出,再合理不過。

  不過,莉迪亞不想去。鄉下舞會,她見識過了。舞會上的費斯,她也見識過了。現在這個喬遷舞會對她來說,沒有一點吸引力。

  讓她心情變壞的不是這個舞會,而是這位才向她表白過的男人,回來她竟然一點都不知道,還需要別人告訴她!這對于想承認他是情人的莉迪亞來說,簡直是打臉的行為。看著笑得燦爛的庫珀夫人,莉迪亞一點都笑不出來,自己竟然自作多情了嗎?

  于是,當晚,她沒去,卻也睡不著。坐在書桌前畫了許多男人被女人各種踩的漫畫,直到蠟燭燃盡,窗外的月光照進來,她才揉了揉臉,起身,決定放過自己,去睡覺。

  剛換好睡衣,就听見樓下一陣雜亂沉重的腳步聲。

  是男人的馬靴的聲音!

  莉迪亞一愣,迅速地來到窗前,看過去。看到的影像讓她完全傻住了!

  一群士兵押著一個形容狼狽的男人,穿過自己家的門前,向隔壁跌跌撞撞地走去。這麼大的動靜引來托托的吠叫不停,不過,沒人理它。而,士兵中間被押持的人,身上的西裝被扯破了,頭發凌亂的男人正是費斯,馬修‧費斯!

  怎麼回事?

  莉迪亞第一個反應就是他家後院埋的那三個箱子!

  一群男人粗魯地闖進了費斯的舊家,發出一陣叮叮  翻箱倒櫃的聲音,顯然是在搜查什麼。幸好,費斯家的老僕人已經搬到新家去了,不然,老人家一定會受不了這個場面,崩潰的。

  甦珊也醒了,嚇得上來找女主人。可惜莉迪亞沒空理她,于是,甦珊跟著莉迪亞從前窗轉向後窗,看見那群士兵抄起家伙就開始挖地。然後,甦珊就听見莉迪亞發出一聲抽冷氣的聲音。

  “夫人,你看,真奇怪。費斯先生都這樣了,還在笑呢。”

  莉迪亞轉過眼珠,果然看見,似乎很狼狽的費斯在月光下,神色一派安然,甚至唇角還帶著一絲他平時最常見的邪笑。

  不知為什麼,見到這樣的費斯,莉迪亞的心跳一下安定下來。臉上也慢慢帶出些笑意來。這時,費斯突然抬起頭,好象知道她在哪里似的,對著她的方向,慢慢笑出來,是她從未見過的,一個再溫柔不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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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費斯先生笑得真好看。”甦珊在一旁感嘆︰“可惜,不知怎麼惹了這些當兵的了。”

  “你怎麼知道是他惹了當兵的?萬一是他犯罪了呢?”莉迪亞覺得自家小女僕的思維方式很有趣。別人一看這場面,大都是直接把費斯定罪,而不是認定他無罪。甚至連莉迪亞都不覺得費斯是清白的,可甦珊的口氣就是這麼理所當然。

  “犯罪?”甦珊似乎吃了一驚,好象從未想像過費斯會犯罪一樣,愣了一下才答道︰“費斯先生長得這麼體面,就算犯罪,也是值得原諒的。這些兵仔們太粗魯了。”

  “哈?!”莉迪亞給自家女僕的是非觀跪了。花痴到這個境界,真是太強大了。

  “頭,有東西!”一個驚喜的男聲響起。

  挖到箱子。莉迪亞一看那個方位,立刻得到這個結論。不由自主地,抓住窗稜的手又緊了幾分。

  挖箱子比挖坑快得多。沒兩分鐘,三個箱子就被提了出來,放在花園的地面。終于有了成果,士兵們都興奮起來,那個頭兒一抬手︰“打開!”

  挖土的士兵立刻上前,用鐵棍使勁一撬,把箱子的鎖直接撬掉了。手上一使勁, 噠一聲,箱子應聲而開。看見箱子里的東西,除了費斯,所有人都石化了,從窗口到後院,只有呼吸聲,士兵們再沒了剛才的得意勁。

  而費斯似乎覺得得罪人得罪得不夠,在一片寂靜中,哈哈大笑起來︰“長官,你的權力範圍可真寬,連主人在自家後院埋幾塊磚都要管的嗎?哈哈哈哈。”

  被事實打擊得灰頭土臉的頭兒,惱羞成怒,一腳踹在費斯的小腿上,把他踹倒在地,這才揮了揮手︰“帶走!帶走!”

  一群人,呼啦呼啦地來,又呼啦呼啦地離開。

  費斯先生被當兵的抓走了!他不是紳士,他是罪犯!

  這是高洛克村最新最勁爆的新聞。不知有多少村民興奮地睡不著覺。

  作者有話要說︰有同學說我寫跑題了,哈哈,我的設定就是這樣的~完全在題內啊~~雖然是愛情故事,可真不是什麼純情高雅的十九世紀來著。

☆、15原來

  終于決定起稿畫油畫了。

  以前就說過,莉迪亞不是個天才型的畫家,但她基本功非常扎實,畫什麼像什麼。所以,這回,刺激她決定開始畫的理由,就是費斯的被捕。讓人錯愕的轉折,未來不可知的命運,她有一種為費斯畫張肖像的強烈沖動。就是被捕那晚,轉頭對著自己微笑的臉。莉迪亞不想忘記。

  畫油畫比畫漫畫麻煩得多。光是買材料,就讓莉迪亞花了兩天的時間進城,畫板、畫布、炭筆、油畫筆、顏料、劈刀、各種油……等等,一堆工具需要準備。所幸,這個時代,油畫才是主流,這些工具都是現成的,可惜有點小貴,讓莉迪亞的荷包心痛地一縮再縮。

  光是線稿,莉迪亞就用了一個星期的時間。還沒上色,就听說費斯的案子要庭審了,高洛克村的村民可以前往听審。莉迪亞打算去。

  費斯被捕後,村里對他的評價可謂是冰水兩重天。之前把他夸上天的,現在都恨不得用唾沫釘死他。

  有庫珀夫人在,莉迪亞雖然那天舞會沒到場,也能知道個大概的情形。

  那天,那群士兵來的時候,舞會都接近尾聲了。那群人,根本不給人反應的機會,涌進舞會,反絞著費斯就往舊屋來了。

  “沒說什麼罪名嗎?”和庫珀夫人說起時,莉迪亞有些疑惑︰“而且,如果真有罪,為什麼是士兵,不是警察啊?”威克漢姆死的那天,來的可是警察,穿的衣服和那晚的士兵完全兩碼事。

  庫珀夫人說起這事,一方面有些興奮,另一方面又覺得苦悶,挺矛盾的。她撇了撇嘴︰“根本就是不警察,後來才知道是海軍。真是的,海軍不是應該在海邊嘛,怎麼跑到我們這里來抓人?一問起來,就拿個‘軍事機密’來嚇唬人,實在是不地道。”

  “海軍?”海軍有上門抓人的權力嗎?莉迪亞鎖緊了眉,不懂這個時代的法律,連查都沒地兒查去,真讓人有些懊惱。

  “可不是。”庫珀夫人很不滿意地嘖了嘖,顯然當晚那些當兵的沒給這位夫人好臉色,惹惱了她。說到這里,她突然轉過頭,眼楮冒出光來,低下聲來說︰“莉迪亞,你還記得那天在集上見到的那位男士嗎?”

  集上?

  “哪位?”費斯也是在集上見到的呢。莉迪亞完全沒有頭緒。

  “就是借馬給你姐姐的那位,長得很漂亮的。還記得嗎?”

  莉迪亞一怔,她萬萬沒想到在這個時候庫珀夫人會提起伊格爾。難道……

  莉迪亞一臉疑惑地看著庫珀夫人︰“當然,我還真要謝謝那位先生呢。不過,他怎麼啦?難道那天晚上他也在?”

  庫珀夫人點點頭,有些得意地看見莉迪亞臉色大變的模樣,欣賞完了才甩了甩頭發,一臉“我是獨家新聞”的表情,說了起來︰“你不知道,那晚的領隊,其實是那位先生!但不知道為什麼,他一直躲在暗處,似乎是不想讓人看見他。但命令都是他下的,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他想瞞也瞞不住。”

  伊格爾是位海軍上校。是他上門來抓捕的費斯。是不是也可以大膽地猜想,上次在集市上,他的出現並不是那麼巧合,甚至也不是為了自己的姐姐瑪麗,而是為了突然回鄉的馬修‧費斯?!

  想完,莉迪亞都有些吃驚于自己的這個念頭。那麼,費斯是發現了一直跟著自己的伊格爾,而故作迷陣,讓他抓住自己?畢竟,在郵局時,是他告訴自己,瑪麗受傷的消息。在那時,他就發現了伊格爾。之後,那三箱子磚頭,也是他的惡趣味的表現?“擺脫不了你,也要惡心惡心你”的意思?所以,他才成竹在胸地對自己說“你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相”?

  “你去不去啊?”

  “啊?”莉迪亞為自己的想法震驚,沒注意庫珀夫人後來說了什麼。

  “費斯的庭審啊,說是都可以去听審。你去嗎?”

  看庫珀夫人的表情,頗有些躍躍欲試。她八成還沒有過听審的經驗。此次,雖然因為之前對費斯的熱情,以費斯被捕收場,讓她在村里的“威望”有所損傷,但這麼新鮮的事變,又給她添了更多八卦的資源,讓她有些喜憂參半的感覺。

  莉迪亞聞言卻覺得事有蹊蹺。听審,一般都是案件相關人才能去。費斯就算真有犯罪,也與高洛克村一點關系都沒有。怎麼會給一個村的村民開放听審資格?這是在給費斯的惡名尋找一個廣大的傳播途徑呢吧?

  再想想與費斯糾纏不清的伊格爾,莉迪亞搖頭,覺得自己把人性想惡了。

  “你去嗎?庫珀夫人?”

  “當然。”庫珀夫人猶豫了一下,才小聲開口︰“說實話,我可真不相信費斯會做那些惡事。就算以前,他還小的時候,也無非就是些小年輕人的小毛病而已。這麼些年,他可穩重多了。和庫珀先生說起經濟來,可一點不差。又有禮貌,怎麼會偷人東西呢?”

  “偷東西?”莉迪亞大吃一驚,這個罪名可真夠惡心人的了。如果說費斯殺人放火,莉迪亞還相信一些。偷竊……恕她無法把這個罪名與費斯聯系在一起。

  “可不?說是在什麼船上偷了某位女士的珠寶什麼的。哼,我才不信,費斯送我的香料就比那幾串項鏈貴重多了。那麼貴重的香料都能隨手送人,怎麼可能還去偷什麼珠寶?簡直……”庫珀夫人動了動嘴,終還是沒有把“笑話”這個詞說出口。

  不過,就是這樣的庫珀夫人已經讓莉迪亞大開眼戒。她一直以為庫珀夫人就是個村廣播,沒想到她竟然是個有獨立思考能力的人!遇事有自己的判斷,竟然沒有人雲亦雲,這太出乎莉迪亞的意料了。

  莉迪亞睜大了眼楮,用夸張的口氣道︰“庫珀夫人,你可真厲害。遇到這樣的大事,我可什麼都來不及想呢,你卻說得這麼頭頭是道,想得這麼細致。太了不起了!”

  “啊?哈哈哈。”庫珀夫人被夸得有些意外,但轉眼就得意地大笑起來︰“那有什麼,我這人就是愛講道理,遇事比別人想得多一些。以後有事想不通,來問我就是了,哈哈哈。”

  “那,咱們村去听審的人應該很多吧?當初他們對費斯先生可感興趣呢。”莉迪亞忍不住,還是小刺了一句。

  “嘁!”庫珀夫人在小寡婦莉迪亞面前很直率,直接把不屑擺在臉上︰“那些可都不是咱們高洛克村的老村民,哦,當然,你不一樣,你不愛管閑事。那些人,跟我們這些老村民不一樣,我們可是看著費斯長大的,總有情份在呢。那些人,”說到這里,庫珀夫人聲音突然低下來︰“心不可測。”

  “啊?”對于庫珀夫人的這個說法,莉迪亞大感驚訝。

  “你不知道,”庫珀夫人拍了拍莉迪亞的手,聲音壓得更低,完全是說悄悄話的水平︰“我听說,那些當兵的可不是隨便來的,是咱們村的村民告密的!”

  “啊?!”莉迪亞完全沒辦法說出更多的詞來表達自己的驚訝了。

  當然,庫珀夫人也很滿意莉迪亞這個表現,越發地做出煞有其事的鄭重表情道︰“你可別告訴別人。”

  莉迪亞連連搖頭發誓︰“不會不會,我不告訴任何人!”

  “是懷特夫婦!”

  “啊?!”莉迪亞差點叫出聲,被庫珀夫人一把捂住嘴,責備地看了她一眼,她才慢慢平靜下來。萬萬沒想到,平日里寡言少語卻很和善的懷特夫婦竟然會扮演這樣的角色。難怪一來就在後院挖了起來呢。

  轉念一想,如果懷特夫婦一直監視著後院,那麼……幸好自己平時除了穿的稍有些不整齊之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舉動。而那天只和費斯說了一句話,還是句問安的話,就立刻走了。不然的話,自己也少不了被懷疑!

  靠,這日子過得也太不安生了!玩諜中諜嗎?想到隔壁住著位業余間諜,莉迪亞就有些說不出的惡心。

  不過……

  “懷特夫婦為什麼要告密啊?這和他們沒有任何關系啊。”這可真讓莉迪亞想不通。懷特夫婦可不象什麼愛管閑事的人。

  “當然是錢。”庫珀夫人鄙視地看了眼不開竅的莉迪亞︰“在咱們這種鄉下當醫生可賺不到什麼錢,更何況懷特家的兒子在劍橋上學,可得花不少錢呢。”

  “你是說……有人花錢請他們監視費斯先生?”難道是伊格爾?如果是他,就說得通。雖然自己的位置更適合這個監視的角色,但自己卻偏偏是瑪麗的妹妹,私人關系不適合摻合到工作中去。而且,自己又素行不良,對美男的抵抗力低是有共識的。不找自己而找上懷特夫婦,確實很合理。

  “可不就是。所以我說費斯是得罪了人,自己還不知道呢。說不定就是那位集市上的先生呢。”庫珀夫人一臉惋惜地嘆了口氣,說出與莉迪亞同樣的結論。

  “不過,庫珀夫人。”莉迪亞有些納悶地問道︰“這些消息可都是大秘密,你都是從哪里听說的啊?”

  庫珀夫人再次得意了,用眼角甩了莉迪亞一眼︰“我有個遠房表妹的丈夫可是在市政廳供職呢。這種事,在咱們看是秘密,在他們眼里,不過是個談資啊。”說著,忍不住露出頗為羨慕的表情。

  “夫人,你越說我越好奇了。那你去听審的時候叫上我唄,我也蹭蹭你家的馬車。”

  “好極了。路上和你說說話解悶,可比別人好多了。”庫珀夫人直白地表達了對莉迪亞的贊賞。于是,約定了同去听審的時間,才滿足地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多謝毛了個線同學的地雷!今天才看見,抱歉啊!這章算是個小解惑的過程,劇情發展還得等兩章。越想越覺得,奔著P&P與達西來的同學,實在有些對不起她們……也許我應該在方案上提醒一下。哈哈。

☆、16兩封信

  去听審的馬車上,庫珀先生沒有跟來,車上除了庫珀夫人和莉迪亞就只有一個女僕,倒是單純舒適。最妙的是,庫珀夫人竟然還帶了糕點和水果,簡直把這趟旅程當作難得的郊游。讓莉迪亞一直有些沉悶的心情不由地輕松起來。

  莉迪亞倒不是擔心費斯。一則,感情還不到那份上。甚至,說“感情”這個詞都有些夸張。只是帶著性吸引力的好感而已。二則,後來,再去慢慢回想,舞會那晚他的表白,莉迪亞覺得他不會有事。這個人,雖然接觸得不多,但莉迪亞始終覺得他雖然象個冒險家,卻不是一個會隨便把自己放入險境的人。周密的計劃才應該是他的長項。

  莉迪亞感覺沉悶,是因為她突然接到了二姐伊麗莎白的來信。來信先是報了喜,大姐簡上周生了個兒子,很健康。然後對于莉迪亞安于平靜生活表達了驚訝與贊賞。之後,就提到了費斯。

  從信中,莉迪亞第一次知道姐夫達西不但是個有錢的大地主,還是位地方執政長官。雖然不怎麼管理地方事務,但該知道的消息一個都不會少。也許許多大地主都身負類似的職務,這也是他們這個階層共享資源的一種方式。

  而費斯這麼個小小的偷竊案件,本來是不會驚動到達西這個層面的人物的。可是,這一次,一則是因為費斯被抓的地點是莉迪亞所在的高洛克村,二則是,這次的事件遠比表面看來更復雜。不然,就算發生在高洛克村,這樣的小案件也不會出現在達西的桌面上。

  伊麗莎白來信,是希望莉迪亞可以去彭伯利住上一段時間,等事情完全結束後,再繼續她的獨居生活。

  莉迪亞直接回信拒絕了。無論如何,伊麗莎白都是好意,莉迪亞措辭很婉轉。這幾個月來長時間地讀報和信件交流,讓她的英文能力慢慢能趕得上她的思維表達了。

  莉迪亞對于住在別人家真心沒興趣。尤其是散漫慣了,住在規矩大如天的彭伯利,簡直就是受罪。更何況,甦珊已經讓她改造得很滿意了,彭伯利就算有法國大廚當灶,也無法讓莉迪亞的味蕾更滿意了。

  在心里給自己找了這麼多理由來拒絕了伊麗莎白的好意,但心情由此變得糟糕起來。

  莉迪亞覺得自己的生活被迫從一個清澈安靜的小溪進入到了一個湍急險惡的拐彎處,變線太多讓她找不到方向,不知道未來是包容安詳的大海,還是更加險惡的瀑布。

  讓她的這份認知更清楚的是︰今早,甦珊從信箱里收到一封沒有郵戳沒有地址只有收信人的信件。尤其不對勁兒的是,收信人寫的是︰“莉迪亞‧班內特小姐”,而不是“莉迪亞‧威克漢姆夫人”。

  所幸,甦珊現在被莉迪亞訓練得除了在女主人面前,其它時候有點面癱。所以,雖然心里納悶不已,也沒有出現任何異狀被可能在某處窺伺的懷特夫婦捕捉到,而是直接上樓交給了莉迪亞。對于莉迪亞再次鄭重對她叮囑“不要被其他人發現”,也沒表示任何異議。

  甦珊是個好女僕。

  這封信是費斯親筆寫的。從筆跡上看,莉迪亞有些吃驚。因為,筆跡非常堅硬,力透紙背,是個性格很固執強勢的人才會有的筆跡。一點也沒有費斯平時表現的那麼輕浮。

  信的內容很簡短︰

  親愛的莉迪亞︰

  想念你。

  夏天即將過去,一切都會變,我對你的心意不會改變。

  最近,我比較忙。沒辦法靜下心來給你寫信,見諒。等安定下來,一定會認真地向你表達一次我的感情。請安心等候我。

  如果,你有任何需求任何願望,無論哪一方面,都可以寫信給以下地址︰XX……XX。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里,它,就是你的聖誕老人。

  PS︰很後悔上次沒有好好親吻你。

  你的

  馬修

  18X2年初秋

  信中沒有任何關于案件,關于未來的解釋與安慰,只有強勢的□裸的感情與欲望的表達。莉迪亞看了之後,心情卻更加糟糕起來。

  在她看來,這種所謂的感情來得太突然,太莫名其妙了。因為美貌而一見鐘情?莉迪亞相信它的熱烈,卻不相信它的堅韌。如沙中建塔,脆弱得不堪一指。還說什麼“對你的心意不會改變”,更顯得誓言太廉價。連同後面的什麼聖誕老人,看起來都象個笑話。這樣的信,莉迪亞看了,能高興得起來才怪呢。

  當然,莉迪亞也不算一無所獲,最少從這封信中可以得到一個信息,也許這場復雜的較量中,費斯並不是有事的那個。她也只能祈禱,達西不要牽扯其中。伊格爾麼……在他沒有成為自己的姐夫之前,她是不會對他有任何憐憫之心的。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短了些,主要是情節到這兒了,下章我會盡量肥些。

☆、17盡是事

  費斯出來的時候,引起庭里一陣嗡嗡聲。

  不得不說,長得好看的人就是佔便宜。衣冠楚楚時,是一派王子範,雖然這王子有點邪氣。現在,衣服皺了,頭發長了,胡子也沒刮,按說是丑得沒邊了,可是,親愛的費斯先生卻生生給人一種落拓又灑脫的感覺來。一個帶著些許憂郁,骨子里卻優雅的游吟詩人,讓男人感嘆,讓女人憐愛。莉迪亞只看庫珀夫人的表情就知道,這位費斯先生只靠外表就又贏了。

  面帶笑意,一言不發。雖然是站在被告席上,卻也是一派自在,看著他高大偉岸的背影,讓听審席上的女人們忍不住擰緊了手中的手帕,暗暗腦補他落寞蒼涼的心緒。

  無論法官如何威逼利誘,費斯都搖頭,堅決不認罪,把場面搞得很難看。听著听審席上傳來越來越大的嗡嗡聲,法官不得不威嚴地出示了人證物證,直接就判了三年□,也不管費斯認不認罪了。

  總之,這在莉迪亞看來,更象是一場秀。只是不知道是費斯的個人魅力秀,還是罪名遠播秀。

  臨被帶下庭時,費斯突然轉過臉來,對著莉迪亞的方向,伸手在唇間一點,唇角上揚,笑開來。登時,莉迪亞這一片的听審席瞬間安靜下來,好象被什麼逼迫地齊齊摒住了呼吸。眼睜睜地看著費斯離開,關門的聲音響起,身邊才突然爆出更大的嗡嗡聲來。

  人人都認為,他是在看自己的。當然,莉迪亞也這麼認為。可是,偏偏,別人都可以得意洋洋地把自作多情說出來,她卻只能沉默再沉默,好憋屈。而且,根本沒有任何一個人懷疑費斯轉過頭來看的是她。這個結果,讓她心情復雜。不知道是自己演技太好,還是費斯做事太隱蔽。

  莉迪亞從未嘗試過一場如此只能藏于暗夜,無法宣諸于口的感情,親自品嘗起來,別有一番纏綿滋味,讓人難以忽略。回味時刻,覺得費斯先生都變得可親可愛了幾分。不過,回味完了,費斯先生就立刻打回原型,變得可惡可氣起來了。

  慢悠悠地,又蹭了庫珀夫人的馬車回去。表面看起來,莉迪亞倒比庫珀夫人更沒心沒肺些。庫珀夫人還在感嘆,好好一個年輕人,這輩子就讓那個女證人給糟蹋了。莉迪亞卻在一旁笑眯眯地吃著點心,看風景,自在得很。

  不在一個檔次的斗爭,她這麼個小人物連操心都是多余的。莉迪亞不做多余的事。

  以為事情就這麼完了。誰知道,回去隔天,伊格爾就找上門來了。

  伊格爾身後還帶了兩個人,看著比他年紀還大些,但態度上一看就明了,這是下屬。

  “伊格爾先生,上次多謝你。”莉迪亞讓甦珊奉上咖啡,很客氣地開口。

  “不必。”伊格爾對莉迪亞也沒太多婉轉的心思,直接開口說明來意︰“這次我來,是以海軍上校的名義,詢問你一些事情。”

  莉迪亞一听,就來火,最討厭這種□口吻。所以,她也直接拉下了臉︰“海軍好象管不到我一個平民吧?”說完,見伊格爾臉色微變,又加了一句︰“再說了,你一直說你是海軍上校,可我哪兒知道真假?你說來問就來問,是因為看我一個小女子,反抗不了你們三個大男人嗎?”

  聞言,旁邊站著的兩個男人臉生怒意,猛地上前一步,似乎想對莉迪亞說些什麼,卻被伊格爾一伸手止住了。他微微皺眉,擺出一付“我忍耐你”的表情,然後從風衣內袋里掏出一張證件,放在桌上。

  莉迪亞面不改色地拿起證件,細細查看,其實心里直打鼓。剛才那兩個男人的異動還是讓她認識到,她只能嘴上圖快,其實是沒有任何辦法反抗的。無奈,只能拿拿姿態,該辦的事還是得辦。

  “伊格爾上校,請問。”

  “馬修‧費斯搬回來後,你可與他交談過?”

  “費斯先生?他不是已經坐牢了嗎?”莉迪亞裝懵懂。心中暗道,庫珀夫人所說的那人果然是伊格爾。

  “請你回答我的問題。”伊格爾不耐煩,避而不談。

  “是的,交談過。”

  “時間,地點,內容。”

  莉迪亞皺眉︰“伊格爾先生,我感覺你是在審訊犯人,而不是詢問一位女士。我對你的態度很不滿。”

  伊格爾深吸一口氣,突然笑起來。莉迪亞愣了一下,這位男生女相的伊格爾先生笑起來竟然非常非常好看!一點也不娘!看見莉迪亞的這個發怔的表情,伊格爾更是有些膩歪,笑意更冷,聲音極疏遠︰“那麼,請問威克漢姆夫人,可以告訴我,您與費斯先生交談的時間地點內容嗎?”

  哪怕伊格爾表現得再冷淡,但結果還是他在妥協。自己得到了勝利,莉迪亞滿意地跟著微笑起來︰“當然。第一次,是你送瑪麗回浪博恩的那個傍晚,在我家後院,我看見了這位先生。于是,問了句晚安,我就回來睡覺了。第二次,是第二天早晨,他來敲門,送見面禮。我對他問了聲好。然後庫珀夫人來了,他倆聊了起來。之後,他留下了見面禮,就離開了。他離開之後,庫珀夫人也離開了。就這樣。”

  听起來,兩人就只問過兩次好。對面的三個男人齊齊皺起眉來。因為,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線索。莉迪亞所說的,與懷特夫婦那里得到的是完全一致的答案。這讓他們受了半天委屈的心,如何能滿足?

  “可以看一下那份見面禮嗎?”用詞客氣,口氣卻冷冰冰的,完全能表達主人心里的不爽快。

  莉迪亞故意為難地搖了搖頭︰“恐怕不可以。”

  “夫人!”咬牙了。

  “真的沒辦法,伊格爾先生。費斯先生送的見面禮是一份蛋糕,當天就被我吃了。怎麼可能留到現在?”如果莉迪亞眼中的促狹沒有那麼明顯的話,倒還顯得她的表情真誠一些。

  這話,三個男人也信。因為,懷特夫婦收到的也是一份蛋糕,也吃了,沒發現任何異樣。他們到這里來,主要也是想相互驗證一下而已。其余兩人對莉迪亞這樣的小寡婦雖然有些討厭她的態度,卻沒有什麼懷疑之心。倒是伊格爾總覺得這個瑪麗的這個小妹妹怎麼看怎麼都有點不對頭,雖然說不出哪里不對頭。

  或許是莉迪亞和費斯一樣,身上有一種雖然被壓抑過,但從骨子里溢出來的囂張勁,與這個拘謹守禮的世界格格不入,偏偏又眩目得讓人羨慕嫉妒恨。伊格爾看著極不順眼。也覺得,這樣兩個人不可能只單單問聲好就能過去的。可奇怪的是,這種感覺只有他有,別人對這兩人的觀感完全不同。

  更何況,眼下沒有任何證據表明兩人有關系。伊格爾再不滿,對此也無可奈何。

  “蛋糕盒子還在嗎?”

  莉迪亞扭頭︰“甦珊,把零錢盒拿來給伊格爾先生。”

  “是,夫人。”沒一會兒,甦珊就拿過一個精致的盒子,放在了伊格爾面前的桌子上︰“先生,請。”

  果然是個蛋糕盒,和懷特夫婦家的那個一模一樣。看來,莉迪亞真的是一個普通的鄰居。伊格爾把零錢倒出來,盒子上下翻看了半天,什麼都沒發現。當然發現不了什麼,當初放戒指的小個小紙卡座被莉迪亞早就撕去丟掉了。

  伊格爾皺著眉,不甘心,突然抬起頭︰“威克漢姆夫人,我可以看一下你的後院嗎?”

  “當然。”莉迪亞頭都沒抬,喝著杯中的茶,直接道︰“甦珊,你帶伊格爾先生去後院,小心別讓鵝咬著先生。”

  當初,剛搬來時買的小雞小鵝都已經長大,開始下蛋了。雞還好說,鵝已經開始護院了,趕著出去游河,一點事都沒有,乖得很。可在自家院里,卻凶得很,見著陌生人就咬,追著又擰又咬。這兩天因為老有事,都沒空帶它們去河邊,早把它們憋壞了。脾氣正壞著呢。

  現在,莉迪亞挺期待這個場面的。

  果然不出所料,那四人剛進後院,就听見一陣嘎嘎的叫聲,和甦珊一個勁呼鵝的聲音,然後是三個男人急促的皮靴踩地聲。叭叭叭,轉眼,三個男人就再次回到了起居室。

  莉迪亞滿意地看到三個大男人有些凌亂了的頭發和驚訝得有點狼狽的眼神,轉下目光,看見三個男人的長筒皮靴,只有幾個不起眼的白印子,又郁悶起來。自家的護院鵝肯定是因為這個才無功而返的。

  “還有別的事嗎?伊格爾先生。”兩人都很默契地沒有提起後院的事。

  “暫時沒有了。多謝威克漢姆夫人的配合。”

  “不必謝。我還有事就不送三位了。”莉迪亞站了起來,讓這三個男人想重新坐下把咖啡喝完都沒機會,只能順著伊格爾的動作,向莉迪亞行禮,轉身離開。

  “唉,我應該給父親和瑪麗寫信了。”莉迪亞聲音不大不小,讓伊格爾腳步一頓,終究沒有轉頭,繼續大步離開。

  “甦珊,走吧。趕鵝去池塘。”莉迪亞一口把茶喝完,拿起魚竿。

  “夫人不是剛才說要寫信?”甦珊收拾了桌面,有些驚訝地問了一句。

  “不著急,我要好好想一想。”

  當晚,莉迪亞寫了三封信,一封給父親,一封給瑪麗,另一封則是給她的“聖誕老人”。該告的狀還是要告的,誰叫他還沒成自己姐夫,就如此地不講情面呢?

  “聖誕老人”的速度很快,不到一周的時間,隔壁懷特夫婦突然就搬走了。買了他們房子的是一位很年輕很斯文的先生,姓斯諾。這位斯諾先生很和善,送的見面禮又是一款蛋糕,不知道是不是和費斯商量好的。莉迪亞懷疑他與費斯有關,但對方沒有任何表示,她也沒有必要去打破砂鍋問到底。

  所有變化的緣由,都可以從庫珀夫人那里得知。

  “懷特夫婦還真是可憐。”庫珀夫人嘆口氣,等著莉迪亞接話。

  “搬到市里去,不是好事嗎?怎麼會是可憐?”莉迪亞也好奇“聖誕老人”是如何操作的。

  “哪里呀。在這里,他們總還有個診所,自己作主。可到了市里,連住處都是租的,懷特先生在別人的診所里工作,懷特夫人據說在給人做一些抄寫的工作,遠不如在村里的時候呢。”

  “那為什麼要搬走呢?”

  “還不是他們在劍橋上學的兒子?說起來,年輕人都差不多。當初費斯先生不也是這樣,才讓費斯牧師不得不賣掉舊住所。現在這位懷特小先生走了當年費斯先生的老路,在學校里,為了什麼爭風吃醋的事,打了位他惹不起的先生,要坐牢呢。這懷特夫婦才不得不賣掉診所和房子,就是為了給兒子求條生路嘛。唉……”也許是當媽的感同身受,庫珀夫人說著說著,情緒有些低落下來。

  莉迪亞抿抿唇,沒多說什麼。萬事有因果,拿了錢就要承擔後果,她不覺得自己有同情別人的資格。虧得當初自己足夠謹慎,不然,就懷特夫婦那兩雙利眼,自己就逃不過伊格爾去。想想自己可能的結果,莉迪亞對于懷特夫婦能夠離開自己的生活,感覺滿意極了。

  “那斯諾先生你了解嗎?我看他好象挺有錢的,怎麼會住到咱們村來?”說斯諾先生有錢,是因為他搬來的時候,帶了輛私人馬車,一直放在前院里。想想,以前五個女兒都在家的時班內特家也只有一輛馬車,馬還比斯諾先生這匹差遠了。見微知著,這位斯諾先生比班內特先生可富多了。

  “據說是有錢人家的孩子,肺上不好,在倫敦越住越不行,就听醫生的話,到咱這兒來養病來了。說是咱們高洛克村氣候好,干淨。”說到這里,庫珀夫人有點小得意。頓了一下,臉色又露出惋惜的表情︰“可惜是個身子弱的,為了養病,別說舞會了,連平日活動都極少的。”

  莉迪亞頓了一下,越發覺得這位斯諾深沉起來。別人不知道,但肺病病人的表癥莉迪亞還是了解一點的。斯諾雖然瘦,可看著非常健康,不但沒肺病,恐怕是什麼病都沒有,根本不是養病來的。

  雖然這麼想著,莉迪亞還是點了點頭︰“肺病可就是得靜養,不能到人多的地方去,斯諾先生到咱們村來可來對了,確實安靜干淨。”

  才這麼夸過斯諾,沒想到,只過了一周,莉迪亞就發現了他的真面目。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終于要放男主正式露面說話了,我都著急了……

☆、18不對勁

  一身囚服的費斯慢條斯禮地切著牛排,旁邊是杯色彩釅麗的紅酒︰“斯諾怎麼沒來?”

  站著的獄警,听到問話,笑出來︰“船長,不是斯諾那小子不來,是他來不了。”

  “怎麼回事?”費斯手中的刀叉停住,揚眉看向獄警。

  “那家伙送信的時候被托托追,翻柵欄的時候摔倒了,腿斷了。”說著,獄警忍不住笑得臉都漲紅了。

  “托托?”費斯愣了一下︰“那不還是條小狗嗎?”

  “就是啊,哈哈。”獄警笑彎了腰︰“斯諾說什麼腳斷了,我看八成是沒臉來見您了。”

  費斯也笑起來︰“這麼說,莉迪亞也發現他了?”

  “八成早發現了吧。”獄警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做若有所思狀︰“之前斯諾送信的時候,托托可沒追他。可不知道莉迪亞小姐每天中午把托托叫進屋里做了什麼,不拿信的時候,托托見到斯諾還搖尾巴呢,這一拿著信,突然就咬過來了。”

  費斯低著頭,一邊嚼著牛肉,唇邊溢出一抹小得意的笑容,沒接口。過了一會兒,牛排吃完了,端起紅酒,才慢悠悠道︰“伊格爾呢?”

  “他家里來人了。軍務方面,最近他正在做收尾的動作。”獄警猶豫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他似乎打算再次向瑪麗‧班內特小姐求婚。”說著,有些緊張地看了眼費斯。

  其實,他挺不理解費斯的,那麼多漂亮小姑娘他不感興趣,非要去招惹個小寡婦。好吧,那小寡婦確實挺漂亮的,可也不至于這麼費功夫啊,以他們船長的魅力,哪個女人抵抗得了?隨便招招手,上了就是。現在倒搞得好象羅密歐和朱麗葉似的,還接頭呢。這算是船長的新情趣嗎?

  不過,船長的事就是他們的事,船長喜歡,他們就應著。頂不及,事後多給那小寡婦些錢,不虧得她就是了。

  現在唯一意想不到的是,伊格爾竟然對小寡婦的姐姐動真格的了。真不知道是伊格爾討厭,還是小寡婦討厭了。

  費斯點點頭︰“小心著點他,特別是港口那邊。最後時刻,他這人……不會這麼善罷甘休的。”

  獄警連忙表示記下了,又道︰“‘伯爵’那邊?”

  “他那邊,你不必動作。這兩個月,你就安心做好你的獄警吧。”費斯笑著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的手下︰“別說,你小子穿上這身皮,還真象那麼回事呢。”

  獄警摸了摸自己沒剩幾根毛的光腦袋,嘿嘿一笑︰“兄弟們也都羨慕我呢。”主要是羨慕他可以直接給船長跑腿。

  “對了,書送過去了嗎?”

  “書?”獄警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自家船長又在說那個小寡婦了︰“送了。莉迪亞小姐好象很高興。”

  “好象?”

  听見費斯漫不經心的語氣,獄警背上一緊,連忙解釋︰“斯諾說,莉迪亞小姐看到箱子里的書的時候笑了。”說完,見費斯柔和下來的眉梢眼角,才慢慢松出一口氣。也許自己應該把小寡婦的份量再加重幾分才是。

  費斯看著手中的酒杯,晃了晃,杯中紫紅色的酒液自然地旋轉起來,很漂亮︰“再送兩瓶紅酒去。”他想起了唯一的那次舞會。整個舞會中,她一身黑,蒼白細致的臉,紅色的唇,就算帶著面紗也顯眼極了。費斯敢說,當時所有的男人都在用余光看她,她卻毫不自知地一個人一杯接著一杯地喝著香檳,看她的目光,如果不是顧忌酒量,也是非常眼饞一旁的紅酒的。她還敢喝暈了酒一個人回家呢,要不是自己讓人暗處護送,她哪那麼輕易就回得了家?

  看著精明,其實是個傻瓜。讓她在家勇敢地喝個夠吧。

  “好的,我這就給斯諾說,他可存了不少好酒呢。”

  “好,就打劫斯諾。”費斯也笑起來︰“竟然被只小狗追,太丟我們海神號的臉了。”

  兩人又說了幾句閑話,費斯也吃完了飯,才收起獄警遞過來的一沓信,昂首闊步地離開了獄警休息室,往自己的牢房走去。

  高洛克村知道斯諾先生摔斷腿的人,除了托托的主人莉迪亞和女僕甦珊,就沒別人了。誰叫斯諾本來就以病美男的形象出現在村民的面前呢?他不出門才正常呢,養病嘛。

  這回養病變成了養傷,莉迪亞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誰知道托托這個天天只會搖尾巴獻媚的小狗竟然能量這麼大呢?

  所以,莉迪亞做了什麼好吃的,就會讓甦珊送一份過去,算是為托托賠禮。雖然斯諾也許是因為費斯關系,並沒找她麻煩,但應盡的責任,能做到的莉迪亞還是願意做的。

  費斯入獄後不久,莉迪亞就收到了他的信,並不算太意外。意外的是,他竟然能寫這麼多,全是情話,不帶重樣的。雖然沒有一句“我愛你”,但雲山霧繞的,全是這個意思。

  沒勁。

  如果這只是上床的前戲,那兩人的理解可能有點分歧。她只喜歡實際看得見摸得著的,對沒有源由的情話這種不靠譜的東西,沒興趣。

  如果是要和她談感情,情話倒是必須的。可是,光有情話是也是空的。要談感情要說婚姻,那就要了解過去,了解一個完整的馬修‧費斯。了解他的經歷,了解他的感情,再了解他對自己的感情,而不是象費斯這樣空蕩蕩的表達,好象僅僅是一個會說情話的□。

  費斯這樣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表達,沒起到任何作用,反倒讓莉迪亞皺了好幾回眉頭。

  所以,莉迪亞就畫了幅簡筆畫算是回了信,就把費斯的事擱在一邊,沒再想。她現在事兒多著呢。

  不但每周不能間斷的新畫,還有出版結集要校稿,與編輯互通有無。剩下的時間除了大量看書,還要畫那幅油畫。雖然畫的是馬修‧費斯,但莉迪亞在這幅畫上付出的心血卻已經把它當成自己來到這里之後,這段日子的總結了。既然是一部作品,就不會在乎模特是誰。雖然這模特帥了點,身份曖昧了點。但在這個作品面前,他就只是一個模特而已。

  莉迪亞把費斯擱到一邊,可費斯的監獄生活卻無聊得很,除了“伯爵”的事,莉迪亞的信成了他全部的樂趣。只是,當他微笑著打開那封簡筆畫的信後,先是不受控的驚訝,然後,臉上的微笑就慢慢收斂起來,過了好一會兒,眉頭帶了淡淡的笑意才稍稍舒展開來,然後突然笑出聲來,越笑越大聲,拍著手中的信紙,幾乎笑出了眼淚。

  這個小女人比他想像得還要麻煩還要大膽呢。不過,奇異的是,他似乎還挺喜歡這種麻煩的。

  第一幅畫的左邊個Q版的費斯,雖然寥寥數筆,但費斯經典的那抹邪笑卻暴露無遺,只要對他稍微熟悉一點的,不需要點名,就知道那畫的是他,風流倜儻的馬修‧費斯。

  左邊Q版的費斯後面跟著的是一個描黑了的等號,而等號的右邊則是……在這里,費斯就不得不承認,這小女人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足夠驚世駭俗!她竟然畫了一個男人的,直沖向天的,粗大的性/器,只是這個性/器的上面是張費斯的臉,張著大嘴喊著“我愛你我愛你……”

  第二張畫,其實算是上下兩組圖。

  上面一組圖,四張。畫的是莉迪亞從小到大成長過程。一,兒童時代天真爛漫的笑臉。二,少女時代舞會中遇見威克漢姆的情景。三,穿著婚紗與威克漢姆在昏暗的馬車上狂奔。既暗示了私奔的過程,也表達了結婚的結果。四,現在的莉迪亞,一身黑寡婦裝站在威克漢姆的墓碑前。

  僅僅四張圖,已經把莉迪亞的一生交待完畢。

  下面對應的四張圖,前三張都只是一片空白框中畫了一個大大的問號,第四張圖卻是費斯被捕那一夜,轉過頭來,對著莉迪亞溫柔一笑的臉。簡簡單單,卻把連費斯都沒想到的溫柔表現得再明顯不過。剛才費斯就是看見這張畫才慢慢嚴肅下來的。他看見了他沒有料到的自己。

  下面只有一句話︰你要哪一個你?筆鋒輕淡,卻很堅定,沒有一點軟弱。

  費斯盯著那張溫柔笑臉的自己看了半天,抿了抿嘴,把信重新折起來放回信封。事情好象朝著他沒有想過的方向狂奔了,做為當事人的他自己都沒有力量把它扳回來了。

  他想要哪一個自己?

  在收到這封信之前,他肯定不會猶豫的,他當然是第一個自己。他承認被漂亮得驚人的小寡婦吸引,但不代表在他這里,她會與別的女人有什麼不同。但是現在,她好象真的有點不同了。

  也許,初見時已經是不同了?費斯再次想起初見時,那麼一個平常的早晨,那麼一個混亂的街區,這個小寡婦在警察面前鎮定又虛偽的模樣。那麼真誠地虛偽著,面如瑩玉,唇似殘血,強烈的對比,還有那雙被冷得有些發青的小腳丫,都讓他的心癢得受不住。

  象他這樣見多識廣的,只要一看地面上如此大面積的血和尸體躺下的方向,就知道這絕不是什麼狗屁的醉酒失足。但他沒張口伸張正義。正義什麼的,只是塊冰,解渴都嫌它磣牙。他更在意的是,凶手小寡婦是誰,將要到哪里去,她冰冷的身體有沒有機會被他狠狠地壓在身下,她那雙暗涌著深夜一般黑暗的雙眼會不會被他染上別的顏色。

  她象個冰冷的小鉤子,一直鉤著他,讓他不得安生。發現得越多,越讓他覺得到處癢癢,親愛的“里奧”先生,實在很美妙。那樣一張張揚的臉配上出格至犀利的頭腦時,格外有讓人想征服的欲望。

  確實這次上岸有許多事需要了結,要花上大半年的時間在國內滯留,那麼,加上她這麼個意外,應該也沒什麼關系吧?所以,那麼多地方,只有他的隔壁最合適,最便宜,最方便。于是,她就住進了那間屬于他的房子。

  知曉她住進去的那一晚,他甚至產生過一種莫名其妙的甜蜜感覺。當時,這種感覺被他忽略了。現在再想起來,或許早就開始不對勁了?只不過,船長當慣了,已經沒有人對他的命令質疑了。以至于,他對自己過于自信了。直到她來提醒他。

  作者有話要說︰算是一部分,男主視角吧。前面的感情鋪墊不只這些……後面遇到機會再說吧,哈。

☆、19瑪麗再次到來

  今天真是驚喜無限的一天!莉迪亞看著門口從馬車上下來的瑪麗,不由地暗自感嘆。

  今天是禮拜日,早上做完禮拜,到了郵局就收到了自己在這個世界的第一本書《幽默畫集》,雖然書名沒什麼創意,卻依舊讓她心情大好。回到家來,還沒來得急翻開來細看,斯諾就送了兩瓶紅酒過來,說是感謝莉迪亞這些日子以來的照顧,莉迪亞笑眯了眼收下。不管真實原因是什麼,但莉迪亞喜歡斯諾的這個理由。會找理由的屬下是好屬下。

  結果,坐在院中,一邊喝著紅酒,一邊認細細翻閱自己的書,雖然紙張有些不滿意,但想讓這個時代的圖冊象後世銅版紙一樣彩真版厚是不可能的。現在這樣印刷清晰,排版有設計感,她已經很滿意了。從頭看起,她竟然時時被自己畫出來的漫畫段子逗得不由莞爾。

  如此美妙的時刻,就看見走了兩個月的瑪麗再次出現在自家門口。

  出了什麼事?如果只是要結婚的話,只需來封信。如果願意讓自己參加婚禮,就再來個僕人來接她,為什麼要親自上門?莉迪亞想不透,但真沒感覺是什麼好事。

  如果是平時,莉迪亞難免要裝模作樣地套話一番,不過,幾杯紅酒下肚,酒意上頭,個性突然變得豪爽起來。莉迪亞自己都沒感覺到就直接輕笑出聲,甦珊都沒叫,腳步輕軟地過去挽住瑪麗胳膊︰“哦,親愛的姐姐,你怎麼又來了?是伊格爾先生向你求婚了嗎?”

  這話說的,一點都不婉轉。什麼叫“又”?心思細膩點的,說不定還以為她是在嫌棄自己是不速之客呢。雖然瑪麗的這次突然來訪確實是不速之客,她之前根本沒有來信告知,可不符合一個淑女的行為準則。也正是這個原因,莉迪亞沒感覺這次造訪是什麼好事。

  听莉迪亞提到伊格爾,瑪麗臉一紅,看向身後面無表情的車夫,心中不由有些嗔怪莉迪亞的不檢點。這種事,怎麼能在大街上就呼呼喝喝的?剛側過頭,想要說她兩句,卻發現莉迪亞臉上兩頰酡紅,氣息間更是帶著淡淡的酒味,瑪麗頓時明白了,莉迪亞這是喝醉了!

  這下,瑪麗從羞惱變成了真惱。一個寡婦大白天在花園里就喝醉了酒,這回來的幸好是自己,如果是個外人,豈不是丟臉丟到別人家去了?

  “莉迪亞!”瑪麗也顧不得車夫了,直接揚聲叫來甦珊,由甦珊處理雜事,她則半拖半拽地拉著莉迪亞進了屋。經過花園的時候,看見半瓶紅酒放在桌上,特別刺眼。

  軟軟地坐在起居室的椅子上,走了這麼幾步,莉迪亞只覺得酒意重了起來,頭有點昏。她用手撐住頭,手肘放在扶手上,顯得很疲憊。過了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家三姐的到訪,連忙揮了揮手,扯扯嘴角當做微笑︰“坐吧,瑪麗。”

  “我一直坐著的。”瑪麗扶了扶眼鏡,難得地冷幽默了一回。

  然後,二人都沒說話,直到甦珊收拾停頓,上了茶和點心,離開,瑪麗才再次開口︰“莉迪亞,伊格爾又向我求婚了,我同意了。”

  “恭喜。”莉迪亞喝了口熱茶,舒服多了。半眯著眼楮,正努力調整自己的狀態,好應付瑪麗不知所向的對話。過了兩三秒,沒听見瑪麗接話,莉迪亞抬眼看了看瑪麗,見她皺著眉,于是又加了一句︰“伊格爾條件不錯,應該是個好丈夫人選。”

  “這我知道。”瑪麗似乎在和誰賭氣,又象是心中有事不知該如何開口,回答的語氣有點沖。說完,才反應過來,有些尷尬地看了眼莉迪亞。卻發現對方正半閉著眼楮喝茶,全沒放心思在自己身上,不由更是氣悶。

  又停了一會兒,瑪麗終于開口︰“莉迪亞,你未來有什麼打算嗎?”

  听見這個問題,莉迪亞立刻回神,挺直了背︰“怎麼?”

  瑪麗嘴唇動了動,卻沒出聲。顯然是這個話題讓她覺得很為難。莉迪亞放下茶杯看著她,沒有繼續問,就這麼看著她。瑪麗一觸到莉迪亞的目光,臉騰的一紅,顯然不是羞的,氣沖沖地開口了︰“莉迪亞,我和爸媽知道你生性活潑,喜歡熱鬧的生活,喜歡別人圍著你轉。當初和威克漢姆的事就不說了。走到今天這個境地,我們還是希望你能有所收斂,才能在未來有個好出路。”

  越听,莉迪亞眉頭皺得越緊︰“收斂?你說的什麼意思?”說著口氣也冷了下來︰“我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嗎?”

  瑪麗吸了口氣,顯然沒料到莉迪亞這麼冥頑不靈。怒火急升︰“你還問我?!你做了什麼你不知道嗎?”

  “我還真不知道。你直說吧。”莉迪亞對于這種莫名的指責感覺郁悶。如果說她讓費斯上了床嘛,被人這樣指著鼻子訓也就罷了。自己還什麼都沒做呢,懲罰就提前到來了。這誰忍得了?于是,她的口氣也跟著惡劣起來。

  “你!你……那樣的事,我可說不出口。”瑪麗氣得直喘,轉身叫來甦珊,讓她把自己行李中的一個小藤箱拿過來。又揮手讓甦珊離開後,才打開來,拿出一打紙來,丟在桌面上︰“你自己看!”

  莉迪亞疑惑地拿起來一看,是一份問訊記錄。看名字,被問訊的對象正是以前的鄰居懷特夫婦。莉迪亞也有些好奇,這兩人每天窺伺之後,諜報到底是什麼。可沒想到,越看越怒,最後直接把紙甩在了桌上,力氣太大,“啪!”的一聲,散落了一地︰“F!這純粹是胡說八道!那老頭有妄想癥!”

  懷特夫婦在記錄中一致認為,小寡婦莉迪亞春情蕩漾,總在後院衣衫不整,就是要勾引懷特先生!是懷特先生心性堅定,瞧不上放蕩的寡婦,才沒和她成事。

  “就他那肥豬樣,我勾引他?我有病嗎?”莉迪亞氣得哼哼的,這完全是詆毀她的審美觀!她沒意識到,這其實是在說她的人品壞。

  “我帶你去後院看看,你再來跟我發火。”莉迪亞拽著瑪麗就來到後院。指著以前懷特家蓋得只留了一個小過道的後院︰“誰TMD知道他們會這麼陰暗地後面窺伺啊?!我衣冠不整?!我頂多是沒穿外出服!不是沒穿衣服!只不過是家居服而已!”

  瑪麗一見這情景,心里也一陣古怪。然後就听到自家小妹的一番足夠驚嚇她的理論︰“是,我承認。我不是安份守己的人。但他也太侮辱我的審美了!我喜歡帥哥!我只喜歡帥哥!不說別的,就是威克漢姆,雖然人品差點,長像還是一等一的。你說是不是,瑪麗?!有威克漢姆在前,我再墮落,也不可能看上那麼一個四五十歲的肥豬啊!這樣的妄想癥病人的話,你也相信?!爸媽也相信?!你們到底了不了解我啊?!”

  瑪麗被噴得臉一陣紅一陣白地,突然想到現在隔壁是有人的。連忙拉著莉迪亞迅速地躲進了起居室。沉默了好一會兒,瑪麗仔細看了眼自家小妹,回想起她這荒唐的一生,不得不承認,雖然說出來不成體統,但莉迪亞剛才說的一點沒錯。她就是喜歡帥哥,不帥她根本不理會的。老,也不行。那麼……

  哼,這個什麼懷特夫婦,果然是心理陰暗的惡人!

  瑪麗心里立刻護短了,憤憤不平起來︰“哼,照這樣看來,伊格爾只是把他們弄走離開高洛克村,還真是便宜他們了!這種人,應該受更重的懲罰!”

  “哈?!”莉迪亞立刻懵了︰“懷特夫婦是伊格爾弄走的?!”

  “是啊。”瑪麗見莉迪亞表情如此驚訝,不由為未婚夫的強大而微微有些得意。臉泛緋紅︰“他當時就打算向我求婚,不想你出什麼……事。”莉迪亞明白,瑪麗絕對是把“丑聞”這個詞轉換成了比較溫和的沒有攻擊性的“事”了。

  伊格爾是不想自家小姨子在這個節骨眼上弄出什麼喪期性丑聞,又不好移動莉迪亞,就把比較好欺負的懷特夫婦移走了。

  “我還以為是……”她還以為是費斯的手筆呢。莉迪亞說不清是不是有點失望。雖說,她當時寫信,只是要了些書,並詢問了一下如何防窺伺。但這封信後不久,懷特夫婦就搬走了,她下意識就認為是費斯夠體貼。沒想到,根本沒有“體貼”這回事!完全是她的臆想!

  尷尬了,自作多情了。莉迪亞臉有些燒。

  “以為是什麼?”事關未婚夫,瑪麗很有興趣,刨根問底起來。

  “哦,我听人說,是懷特夫婦的兒子在學校犯了事,所以才……”

  “那倒是沒錯。他們那兒子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瑪麗遇到這種事一向正義感十足。剛才對待莉迪亞雖然覺得難以啟齒,但感覺是一模一樣的。現在說的是不相關人士,就沒那麼多顧忌了︰“我也只是听威廉隨口一提。懷特家的兒子惹過不少女孩子,有點象……嗯,反正就是人品不好,這次出事其實和以前沒什麼兩樣。只不過,威廉順手就加大了效果而已。”

  莉迪亞點點頭︰“這倒是做善事了。要是就這麼放任下去,沒事也出事。現在被打擊了,說不定還浪子回頭呢。”

  听了這話,瑪麗看著莉迪亞好一會兒,突然笑起來︰“莉迪亞,這可真不象是從你嘴里說出來的話。”

  莉迪亞一窘,就听見瑪麗接著說道︰“不過,莉迪亞你能這麼說,我真的很開心。說明你真的變了,實在太好了。”說著,過來拉住莉迪亞的手,笑意盈盈地看著莉迪亞。莉迪亞被這麼真誠的目光盯著,全身汗毛都立起來了。接受表揚,其實也是需要強大抗壓性的。尤其是,還是突如其來,意想不到的表揚。

  “那個,你們的婚期定在什麼時候?”莉迪亞轉移話題,好抽回手。她真的不習慣和同性這麼親近,這種過于溫馨的表達方式是她的短板。

  “兩個月以後。”

  “這麼遲?”莉迪亞有些吃驚。

  瑪麗臉紅地低下頭︰“他打算離開軍隊,回到家族中去。所以,要安定下來需要一點時間。這些……父親更清楚。他和父親聊了很久。”

  “離開軍隊……是好事啊。”這個時間,還是有不少戰爭的。海軍較陸軍安全點,但比起回家當鄉紳,還是危險得多。班內特先生同意他們兩個月後舉辦婚禮,肯定也是出于對女兒未來安全性的考慮。

  不過,莉迪亞想到更多的是,這事和費斯有什麼關系?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段,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加了進來。主要是想說,開始的時候,費斯並不是個好情人,並不體貼,也不溫柔。很多陷入感情里的人,看見的,只是她願意看見的,假像。

☆、20費斯的回答(上)

  其實,瑪麗在這里住了兩個月,鄰居的後院是什麼模樣,她是知道的。雖然,她不喜歡後院的雞鵝菜圃的農家風格,基本不去,但從窗口還是瞄過兩眼的。之所以,被伊格爾一提到莉迪亞行為不檢就爆起來,沒有任何疑問,一則是因為提出的人是正直可信的未婚夫,二則也實在是莉迪亞在班內特家人的心里的形象屬于被定型了的差。

  引誘男人什麼的,好象就是莉迪亞會做的事啊!

  大家都存著這樣的想法,于是,一有了苗頭,從班內特先生到瑪麗都瞬間認定事實,陷入傷心懊惱痛苦無奈之類的情緒中去了。最終,才造成了現在的結果。

  被莉迪來狂風暴雨地一通反駁,瑪麗恢復了思考能力,羞愧了一秒,迅速地轉化為對懷特夫婦的憤慨︰怎麼能這麼沒有良心沒有下限地污蔑人呢?!還是污蔑一個清白的寡婦?!心腸太壞了!一定要告訴伊格爾讓他們付出代價!

  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士坐在起居室里,暗自在心底里各種惡毒詛咒。另一邊的斯諾則是手中的咖啡杯倒在了桌上,咖啡流下來濕了一腿,半天才反應過來,鄰居的小寡婦剛才在吼些什麼!

  她喜歡男人!她喜歡帥哥!丑的不要!

  這寡婦……真夠勁兒!

  斯諾抿了抿嘴,有點不知該怎麼形容自己現在被SHOCK到的復雜心情。這就是船長看中的女人嗎?太……太驚人了!那麼……她看上船長,也是因為船長夠英俊嗎?

  想到這里,斯諾突然有些為船長不服氣起來。確實,船長想找女人的話,只需一眼就夠了,連手指頭都不用動一下。這種魅力,誰都知道是因為他夠英俊,甚至是過份英俊。但是,這種事實,被赤/裸裸地說出來,莫名其妙地立刻顯得船長被大大地貶低了價值。就好象從嫖客的身份突然變成了被嫖者一樣,雖然,做的事是一模一樣的,心理上卻難以接受。

  把這樣的觀察結果交上去,真的沒問題嗎?斯諾很懷疑船長會遷怒。

  瑪麗很快就走了。雖然離結婚還有兩個月,但她這個準新娘的事情還是很多的。而安靜下來的莉迪亞也把懷恨了一晚的懷特夫婦丟在了腦後,認真地開始了她做為一位職業宅女性的工作生活。

  每天寫寫畫畫。天天四格漫畫,讓她對短而精的內容充滿了怨念。她現在更想畫一個長篇故事,哪怕沒有工具,畫不成日本風,畫成連環畫也是不錯的選擇。象《老夫子》那樣,不也一樣很多人看嗎?

  莉迪亞想到就做,立刻畫出了前三章內容,又寫了一封信,征求編輯的意見,趁著周末寄了出去。

  “夫人,你的信。”甦珊先把買來的牛肉放進廚房,才轉回來,敲書房的門。

  “咦?今天托托沒咬斯諾先生嗎?”莉迪亞停下筆,帶了一絲笑意。想到上次斯諾那麼個大男人被柵欄絆倒,趴倒在他家前院里的狼狽模樣,就忍不住覺得好笑。

  雖然,教會托托咬費斯的送信人的是莉迪亞,但真讓人受傷了,莉迪亞還是有幾分愧疚的。只不過,對方受傷的模樣太過于滑稽,而使得這份愧疚不那麼誠懇。

  這還是上次莉迪亞回信之後,費斯的第一次寫信來呢。莉迪亞有些好奇費斯的選擇。畢竟,時間隔了那麼久,多多少少也表明了對方對此事是認真思考過的。無論什麼結果,莉迪亞都對費斯的態度感覺滿意。

  “夫人,這是誰?”甦珊好奇地指著莉迪亞畫的一張大圖。甦珊也肩負著打掃書房的工作,所以,莉迪亞畫畫的事根本不可能瞞著她。只是,甦珊認識的字不多,因為要收信的原因,莉迪亞教會了她認自己和她的名字。所以,她對于莉迪亞的四格漫畫興趣不是很大,除非是沒有對白的。今天這幅就沒有對白,是莉迪亞畫的封面大圖。

  “怎麼樣?帥吧?”莉迪亞一揚眉,有些得意。

  帥?甦珊臉一抽︰“有些古里古怪的。”意思是,一點不帥。頓了一下,又加了一句︰“還有點髒。”

  莉迪亞一悶,沒想到甦珊學會了補刀。重新拿起桌上的大圖,仔細端詳,哪里不帥?非常帥,非常有個性好不好?!

  不用懷疑,莉迪亞來的就是有史以來最帥的船長——杰克‧斯派克船長!莉迪亞其實沒真的看過那部火遍全球的三集海盜大片,她只看過一些預告片。對故事不清楚,但對杰克船長夸張而另類的造型卻非常著迷。這一次,莉迪亞畫的就是個海盜的故事,根本沒多想,就用上了。此時,沒想到,直接被女僕打槍了!

  這、這是不是表明,她與十九世紀的審美有差距太大?自己的這部漫畫不合時宜?莉迪亞突然有些後悔那麼著急地畫出前三章,寄出去。第一次的提交長篇,無論成不成,都應該給對方留個好印象才是。現在……來不及了。

  “夫人?”甦珊見莉迪亞突然變了臉色,立刻明白自己說錯話了,猶豫了一下,開口道︰“其實,其實,不丑。就是有點看不清臉。”

  又補刀!

  莉迪亞怨念地瞪了甦珊一眼︰“算了,你出去吧。”

  “是,夫人。”甦珊被瞪得也有些憂郁。

  心情壞了。莉迪亞重新拿起費斯的信時,完全沒有了剛才期盼的表情。

  完全不象一封信,前沒有抬頭,後沒有附名。好象只是主人的一個回憶錄片斷。

  “小時候的事,我已經記不清了。父母的臉也在記憶里支離破碎。留在心底的,只是一些零亂的、溫暖的、最後是感傷的情緒。”

  “雖然只是個村里的小牧師,但父親依舊很有權威很嚴肅。可惜,他的命運是個悲劇。母親是個小鄉紳的女兒,很溫柔很漂亮。也許,用另一個說法更貼切︰很懦弱很艷麗。這樣的母親,做為一個小牧師的妻子很難長久。所以,在我五歲的時候,她出事故去了。”

  出了什麼,費斯沒寫。莉迪亞猜想,總不過是些強男弱女的事。電影電視看太多,腦補都顯得沒想像力。

  “這件事之後,父親依舊嚴肅,卻越來越沉默。幾乎除了布道根本不說話,也不管我,好象我只是他養的野貓,除了吃飯基本不著家,他也不在首。我也長得不錯,這一點從村里的大小女人們身上就能體會到。所以,雖然父親不管我,我在村里的日子過得也不差。女人們都愛我,男人們自然就不會喜歡我。尤其是與我同齡的小孩子。他們的把戲雖然笨拙,卻很傷人。我的學習能力很強,幾個月後,我就成了村里的孩子王。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我的日子過得非常愜意,當然,打架和制人的手段也在不停的實踐中成長著。”

  想想自己默默無聞每天被各種學習班訓練班填得滿滿的苦逼童年,莉迪亞的臉黑了。

  “中學就離開家寄宿。我把童年學的那一套拿出來,一樣適用。笑話我口音與貧窮的男生們,最後都在我的頭腦和拳頭之下成了我的錢袋子或者手下。女人麼,熱情得一如過往,我已經習慣了。直到十五歲的時候,我的第一次獻給了一位同學的母親。漂亮不漂亮我已經不記得,只記得她火紅的頭發,巨大的胸讓我有些喘不過氣來。過程並不美妙,甚至有些惡心,卻如同醍醐灌頂,開啟了我與女人交往的另一階段。”

  費斯這樣的描述,莉迪亞看著沒什麼反應。但如果讓其他人知道,肯定會把這一對“狗男女”施以火刑的,太傷風敗俗了!就算是費斯自己,寫下來的時候,也經歷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思想斗爭。莫名地,他不想輸給那個女人,哪怕是在“坦蕩”這個品質上。

  這樣的過程,莉迪亞當然不知道。她只是以一個現代人的眼光看著這封信,沒辦法體會到筆者隱藏其中的微妙的跌宕起伏。

  “開始,性是一個新奇而無法厭倦的事,在學校里都是男生,所以,對于女人,我不挑,誰誰的姐姐,誰誰家的女僕,家庭教師或者是某人的母親,只要願意,有機會都可以。當然,也沒有哪個女人真的拒絕過我。直到上大學,有些事已經成了本能。在那時的我看來,‘愛’什麼的,只是有趣的前戲而已。”

  真是渣啊。莉迪亞嘖了一聲,不知說什麼好。她不是相信什麼浪子回頭的人。一個玩慣了的人,重回君子柳下惠?那是神話小說的情節。一兩個月倒是有可能的,一輩子,那是笑話。

  費斯如果知道莉迪亞的這個認知,一定會後悔他的坦白。

  “大學的時候,我犯了一個錯誤,導致我的放蕩生活被迫改變。想來,關于這件事,你在高洛克村已經听到不少側面的版本。不過,事件的原貌很簡單︰我愛上了一個人。或者說,我覺得我愛上了一個人。而這個女人卻並不是以前遇見的誰誰的姐妹女僕家教或者母親,她不是一個有正經身份的女人,而是一個交際花。比我大十二歲,還偷偷藏了一個十歲的女兒。”

  哇哦,茶花女!莉迪亞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個。

  在男權社會里,男人與□總有許多蕩氣回腸破爛結局的故事。因為,只有他們才能不用顧忌男女之別,坐在一起好好交流,而不是客氣問好之後,在僕人的目光中不得不分離。

  看到這里,莉迪亞對費斯的評份直降最低。床伴眾多,曾經被感情深深傷害過。也許在別的女性那里,這是個可以激發她們母性的良好對象。但在莉迪亞這里,卻是一個再壞不過的典型。在感情的世界里,她希望對方與自己的清白程度相當。如果更清白,那就更好了。

  曾經,莉迪亞有個朋友說,這種心態象個男人,女人應該柔弱點。說這話的,你的心到底有多弱勢啊?在莉迪亞看來,無論男女,表面可以柔弱,心卻應該象橡皮球一樣堅韌。可現實中,象莉迪亞這樣女孩子,在感情上,幾乎都是失敗的。從某些方面來看,她的那個朋友說的沒錯,莉迪亞確實象個男人。

  轉回到十九世紀,莉迪亞只把信看了一半,就把費斯當做感情對象的分數降至最低。當然,只是床伴的話,這些倒無所謂了。

  作者有話要說︰最後兩段,吐槽過頭。。。。看過就算哈。。。

☆、21費斯的回答(下)

  “大學與之前的生活截然不同,從小到大積累起來的所有經驗在這里都不再適用。拳頭和頭腦不再是讓人臣服的武器,大學里有了更勢利更自然的階層分割法則——地位與金錢。缺一不可,不容打破。”

  “大地主與大貴族,小地主與小貴族,然後才輪得著象我這樣的小牧師與小軍官家的孩子。”

  “在別人看來,我的大學生活很不錯。最少,在屬于我的階層里,我如魚得水,一言九鼎,一如我中學時期地受女性歡迎。可是,能夠就此安份下來的人不會是我。從小到大當頭的慣性,讓我無法忍受有人在我的頭上指手劃腳。更何況,從現實來看,可以對我指手劃腳的人還那麼多,那麼蠢。我無法忍受。”

  看到這里,莉迪亞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兩個姐夫,好象是與費斯同一大學畢業的,只是比他高幾屆。達西應該屬于大地主大貴族一層,那麼賓利呢?因為是家中獨子,財產都歸他,所以,他比小地主小貴族要富有,又比真正的大地主大貴族要地位低。照費斯的理論,他的地位與財產能夠成為達西的朋友,還真是夠勉強的了。更多的原因還是他熱情開朗的性格與高傲冷淡的達西互補的原因吧?

  再想想,達西本身應該就是個階層觀念不重的人。他能突破階層娶伊麗莎白為妻,就表明,這個男人看著再高貴冷艷,本質上還是個感性純真的個性,再加上無父無母無人約束。結果……莉迪亞只能說,伊麗莎白真是幸運啊。

  至于費斯麼,充滿了野心的鄉下小孩進城的心理,莉迪亞在小說電影中見過太多了,非常理解。等待他的不是成功就是毀滅。從現在的結果看來,似乎是成功?

  “後來,我在學院里發現另一群人,他們游離在我劃分的階層之外,無法融入,卻也不會真正被排斥。他們就是有錢的大商人之子。因為學院的招收原則,他們的人數非常少,家財卻異常地豐厚。我觀察了很久,他們成了我的目標。”

  十年前。

  莉迪亞回顧了一下,不得不承認,費斯目光的敏銳。今年大事件就是議會改革,增加了資本家的席位。這件事,讓所有人都意識到資本的崛起勢不可擋。可是,十年前,還是貴族一統天下的時期。人人都知道金錢的重要性,可沒有人說出來。在那個時候,費斯就發現了資本的力量,意識到這是他沖破階層的唯一辦法。十九二十歲的費斯已如此強大,讓莉迪亞不得不感嘆。

  “後來,我認識了伯爵。當然,他的本名不叫伯爵。是當時的一個小玩笑引發的綽號。不過,這個綽號比他的名字響亮多了,以至于別人都忘了他的名字。他是個船業大享的兒子,很有才華,性格機敏,學院里難得的聰明人。”

  “有錢人總想有地位,聯姻是最簡便互利的辦法。于是,伯爵被家里逼迫著參加了無數次大大小小的舞會。我與他熟識之後,也跟著他參加了許多場差不多一模一樣的舞會。他尋求姻緣,我尋求的不過是身體的疏解。舞會上的女人們成熟而開放,我喜歡這樣的獵場。直到有一天,我在這樣的舞會上見到了黛布拉。她年紀比我大許多,卻一點不老。性感又冷淡,妖嬈又傲慢,矛盾得不得了。我卻一下就被她迷住了。當然,很多人都迷戀她,不然,她也成不了知名的交際花。”

  終于開始了。其實,相對于費斯的情史,莉迪亞對伯爵的小笑話更感興趣。

  “她不怎麼理睬我。當時,受遍寵愛的我不能理解,現在卻再明白不過。我不過是個空有外表的窮小子,和她有什麼區別?她當然對我不冷不熱。可是那時我傻著呢,不顧一切拿出我所有的熱情,天天守在她的門前,送花送詩,甚至目送她上別的男人的馬車。”

  “這樣堅持了一個多月,我憔悴又受傷,覺得世界都失去了光明。絕望之際,她突然對我好了一點,願意讓我進屋,和我說話了。于是,我每天的生活就是在去見她的路上,或者與她在一起的時光,這樣甜膩地又過了半年,她對我不再有任何戒備,言談間,我知道了她的過往,她也曾是個純真少女,和所有的交際花一樣,她被一位有錢少爺騙了身子,她有了一個女兒,有錢少爺卻消失不見。她從家里被趕出來,不得不成為交際花。這些隱秘事她都能毫不避諱地告訴我,我知道,她接受我了。這方面我很有經驗,自然而然地,我們上了床。”

  “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女人,沉醉在溫柔鄉里,我過了一年的幸福日子(其實是她養著我,現在想想,那時的我真是毫無尊嚴)。雖然黛布爾對我越來越溫柔,除了與情人們必須的外出,時時與我在一起,對我百依百順,我卻漸漸覺得無趣,更想念當初帶著些冷漠態度的她。”

  “偶爾回校,和伯爵他們在一起,意氣風發自由自在的學生生活讓我在黛布爾那里有點呆不住了。我有更多的理想要實現,要變得更強大,站在頂端,而不是呆在一個女人的裙底生活。我開始用更多的時間與伯爵廝混,不再去舞會,也不再把精力用在女人身上,我在伯爵身上學會了解了許多商業上的事。那些商場上的廝殺無聲無息,又殘酷凜冽,天堂地獄只在一線間,這種在危險中謀利的戰爭讓我熱血沸騰。金錢是勝利的獎賞,明晃晃熱乎乎的感覺我無法拒絕。我需要錢,我喜歡錢。我認定,這是值得我花費心力的領域。所以,那時,有了目標的我準備離開黛布拉了,甚至離開學院,離開英國。我打算跟著伯爵家的船去東方淘金。可是,這個時候,黛布拉出事了。”

  “情人太多,情人能力太大,最終承受毀滅的不會是家大勢強的情敵們,而是交際花。這是交際花的普遍命運,我雖然痛苦卻無力改變。這個時候,我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這感覺很痛苦,比失去愛人還要痛苦一百倍。黛布拉死了,她死之前,把她的女兒托付給我。愧疚的我把她的女兒變成了布朗家的女兒,一個小鄉紳的女兒可比□的女兒體面多了。蕾切爾很懂事,你也見過她。”

  莉迪亞確實見過她,樹下的蕾切爾‧布朗。難怪她對費斯避之不及呢。誰喜歡知道自己黑歷史的人呢?哪怕這個人是自己的恩人。就算是做為姐妹的基蒂現在也不喜歡自己呢,更何況費斯和布朗小姐其實沒有任何關系。莉迪亞很理解布朗小姐,听說她快要訂婚了。說不定,在她心里,費斯這個人最好永遠呆在監獄里不要出現才好呢。

  莉迪亞為自己的黑暗忍不住拍了下自己的臉,笑出來。真是夠了,自己心理陰暗,把別人也想得這麼冷酷無情。實在不好。

  “到這時,我還沒意識到危險。直到我安排好蕾切爾回到劍橋之後,伯爵才急沖沖告訴我,讓我趕緊離開。黛布爾的一個情人對于我這個窮小子也成了黛布爾的入幕之賓非常怨恨,也許還有某個時刻我得罪了他我也不知道,反正,他就等我回來找我麻煩。當時我太弱小了,除了逃走,沒有別的辦法。當夜,我給父親留了封信,就坐上伯爵家的船離開了英國。我以為事情就這樣了結了,可惜年輕的我還太幼稚,不了解上位者的狹隘心思。直到兩年後,我回歸故里才知道,那人抓不到我,連累到父親。父親失去了牧師的工作,賣掉了舊宅,最後死去,都是因為我。此時,悔之晚矣。”

  “父親的死改變了我的價值觀,讓我變成了現在的自己。之後七八年的時間,我在海上掙了不少錢。這次回來英國,是因為伯爵出了事。沒想到會遇見你,莉迪亞,你讓我心動,讓我無法忽視。我認真對待你,認真地回應你的信,也請你認真回應我。”

  最後的說法很潦草,字跡上看也有些著急。在海上掙錢是個很籠統的說法。顯然,對于此事他不想對莉迪亞說太多。

  莉迪亞猜測,費斯這樣的春秋筆法也許是出于對女性的輕視,覺得這些經濟事務與女性世界太遙遠,不值得浪費筆墨與她說這些。從整封信上來看,他說的最詳細的,就是他的□。甚至還用上了不少形容詞,不象別的部分的敘述干巴巴的。這表明,他覺得這是莉迪亞最感興趣的部分。

  在莉迪亞看來,那段情史的描寫,其中費斯對感情理解的低能表現得淋灕盡致。從小到大被女性們寵壞了的他根本不懂什麼是感情。迷戀了就死纏爛打地追求,上床了沒多久就感覺厭倦,要離開。在一時間,對方還是其他人的情人,他竟然一點都沒提到任何嫉妒憤怒的感覺,覺得這是做為交際花的職業需求,應該的。這是愛情嗎?簡直是笑話!

  偏偏他自己還當真了,拿出來細說,好象他有多深情。真可悲。

  這樣的情史,除了讓莉迪亞徹底對他的愛情不報希望之外,再無其他作用。至于信中最後的請求,更成了無謂之語。

  費斯如此認真的一封信,得到了這樣的結果,他還在獄中惴惴等待著莉迪亞的感動,真是可悲。

☆、22錯位的身份

  福不雙降,禍不單行。

  莉迪亞把費斯的信看了好幾遍,還沒想到如何回信,就收到了除了第一次之外,幾個月來的首封退稿信。

  “我個人非常欣賞及喜愛你這次的作品。可惜,諷刺太過于犀利偏激,不符合本報溫和的宗旨。請及時補交一篇符合要求的作品。萬分感謝。”

  編輯的話說得非常客氣,莉迪亞也只能嘆氣。她不是不知道政治諷刺漫畫很難把握度的問題,可是,有了好的題材,不畫出來,實在憋不住。這可能是所有創作者的通病。

  無論如何,被退稿都是郁悶的事。

  苦巴巴地拿了之前存的一篇稿重新寄出,卻意外地收到了一封意向信。

  上次投稿杰克‧斯派克船長,經過甦珊打擊之後,莉迪亞已經不抱希望,誰料到隔了這麼兩周,竟然突然有了回音呢?大喜啊!

  不過,報紙的編輯說,海盜的長篇稿件,出版社編輯提出想要面談。讓莉迪亞有些為難。“信中說不清楚,而且一來一往還浪費時間。”

  于是——

  “斯諾先生。”雖然,這段時間以來,莉迪亞和鄰居斯諾你來我往地送禮物傳信件,已算上得熟悉,但進門入戶卻是第一次,莉迪亞有些拘謹。

  “叫我斯諾就可以了,威克漢姆夫人。”斯諾的斷腿還沒全好,只能微微欠身,站不起來。

  莉迪亞看了眼送茶來的男僕肯特,暗自滿意地點了點頭。這位男僕可比甦珊專業多了,無論是風度還是禮節,都是英式男僕的典範。那一身黑西裝穿得,比主人斯諾還熨貼。雖然知道莉迪亞在看他,也一樣面不改色,放下茶杯,做了個請的動作,躬身退下。

  干淨得不得了。

  莉迪亞心里“嘖”了一聲,直到肯特的身影從起居室消失,才回過頭來。

  “肯特有什麼不對嗎?”和莉迪亞來往久了,也沾染了一些她的坦率個性。斯諾見莉迪亞毫不掩飾對肯特的興趣,直接就問了出來。

  “明天,我想借你的男僕和馬車一用,不知方不方便。”莉迪亞猶豫了半天,還是不舍得錯過這個好機會。如果可以長篇出版,她也想借這個機會,和出版社談一談版稅的問題。這個時代的稿費都是直接買斷的,很不利于莉迪亞對自己的職業規劃。上一本《幽默畫集》,據編輯說,就賣得很不錯。莉迪亞稍稍有了些底氣。

  這樣的談判,只靠寫信來往,確實太不方便,浪費時間。還是當面談比較合適。

  可她這樣一個寡婦,只帶個甦珊這樣的鄉下女僕,很容易被人看輕。在這種時候,還是肯特這樣的男僕更撐場面,讓她在談判中更有利。所以,她就上門來了。雖然有些冒昧。

  斯諾愣了一下,放下茶杯︰“你是說,你要單獨出遠門?!”

  “是的,有些事需要去倫敦兩天。”只是見面談出版畫冊的事,其實用不著兩天,主要的時間都得花在路上。

  “那麼,介意我陪你去嗎?威克漢姆夫人。”斯諾的表情似乎有些著急。

  “可是你的腿……”莉迪亞確實不介意,甚至很歡迎。她對倫敦可不熟,這個時代,女性孤身旅行,危險性太大,尤其是還長成她這樣招搖,還沒點護身技能的。

  她之所以提出借用肯特,也是顧忌到斯諾的腿。不然,第一人選肯定是斯諾。一是,他對自己沒興趣。二是,他應該是費斯的屬下,對自己這個長官的情人有保護的責任。

  斯諾溫柔一笑︰“有肯特在,這都是小事。”

  莉迪亞︰“……”

  于是,第二天,兩戶四口人一輛馬車,清晨悄然離開了高洛克村,向倫敦奔去。

  有肯特在,斯諾的斷腿確實沒問題。肯特不知道從哪里弄了個輪椅架在了馬車後面,上下馬車都有肯特公主抱斯諾。高大筆挺的肯特和瘦弱安然的斯諾,這個場面……兩位女性心中有種詭異的和諧感,卻不能宣之于口,本能地一齊噤了聲。

  倫敦咖啡館的角落里,應莉迪亞的要求,斯諾坐在另一張桌子,甦珊在旁邊侍候。肯特去出版社找人去了。

  沒過多久,莉迪亞面前的咖啡只喝了兩口,就听見門上的鈴鐺響起,轉頭一看,肯特帶著一位先生進來了。

  “伊……伊格爾?!”莉迪亞站起來,有點結巴。她怎麼也沒想到,跟在肯特身後的人竟然是威廉‧伊格爾!自己的準姐夫!他不是海軍上校麼?怎麼還兼職當出版編輯了?!要知道是他,莉迪亞一定不會來。

  伊格爾目光敏銳,再加上莉迪亞太過驚訝而失態,他第一時間就皺起了眉頭,走上前來,上下打量了一番莉迪亞︰“威克漢姆夫人……里奧先生。”他的語氣很肯定,只是有些咬牙。

  莉迪亞眨眨眼,覺得口有點干,腿一軟,重新坐了下來。伊格爾看了眼肯特,順著肯特的方向,看見了斯諾。斯諾顯然也覺得此事意外,一挑眉,算是打了招呼,沒有說話。伊格爾對這個挑眉的動作完全無視,轉過臉來,直接坐在了莉迪亞的對面。

  “那個男人,是和你一起來的?”伊格爾叫了杯咖啡,冷靜開口。

  莉迪亞也平靜下來,微微皺眉,雖然感激他弄走了懷特,但真心不喜歡他與自己說話的口氣。從第一次開始就不喜歡。真不知道瑪麗怎麼忍受這個男人的。頓了一下︰“伊格爾先生,瑪麗還沒有嫁給你。”

  伊格爾面色一凝,冷氣四溢。

  “就算你成了瑪麗的丈夫,我現在也是姓威克漢姆,不是姓班內特。”意思就是“我的事與你無關”。一看伊格爾的表情,莉迪亞就知道,他肯定以為自己和斯諾有一腿,是個不守婦道的寡婦。雖然以莉迪亞以前給人的印象,有此猜測確實正常,但現在身為莉迪亞,被這樣的目光注視,心中再理解,也無法舒服。索性不給伊格爾接話的機會,直接轉移話題︰“伊格爾先生,你這次來,是以哈珀森出版社編輯的身份來與我談海盜冒險故事的嗎?”

  “是的,海盜冒險故事。”伊格爾把這幾個字一個音一個音地發出來,好象生怕莉迪亞听不清似地,說完,慢悠悠地盯著莉迪亞的表情,好一會兒,才道︰“威克漢姆夫人,你的這部作品前三章我看了,非常奇特,吸引人。我很好奇你的構思來源。”

  莉迪亞唇角很微妙地向上揚了一個小角度,回視伊格爾︰“如果我說,我的構思來源是你,請你一定不要驚訝。”意料之中地看到伊格爾的手僵住的模樣,心情突然變好的莉迪亞笑得更開︰“我想你知道,我從小生長在浪博恩,結婚後也沒去過多少地方,可沒見過大海。這次之所以畫出這個題材,完全是因為听到你說你是海軍上校,感覺很新奇,才萌發的海上想像力。有什麼謬誤的話,請海軍上校的你不吝指正。”

  伊格爾眯起了眼楮︰“海軍可是海盜的死敵。”

  “謝謝你的提示,伊格爾先生。下次我也許可以加入雙方戰斗的場面,一定很精彩。”莉迪亞提出最關心的問題︰“出版社對于出版此畫稿有什麼想法與要求嗎?”

  伊格爾心情很壞。他有點納悶自己怎麼每次遇見莉迪亞都會變得心情很壞。明明對方並沒有做什麼十惡不赦的事,甚至上次懷特夫婦的供詞也表明了是陷害。莉迪亞並沒有犯錯。可是,他為什麼就是看到她就覺得煩躁呢?

  就是,莉迪亞說話的總帶有些許諷刺口吻的腔調,過于直白坦然毫不避諱的用詞,雖然並不失禮,卻明顯地更顧著自己舒適的坐姿,甚至于面對一位男性也毫不羞澀與畏懼的眼神,都讓他無比不適。同為姐妹,瑪麗的感覺就與她完全相反,讓人安寧舒適。她只會讓他想到費斯那個混蛋!給他們機會,他們都會是自私自利不顧社會規則的惡棍!

  “我沒想到,里奧先生竟然是一位年輕的寡婦。讀者要是知道他們喜愛的里奧先生的真實身份,應該不會比我更開心。”伊格爾說出口就發現自己說錯話了,他想說的並不是這句。回歸家族,承擔起出版社的擔子,他更應該以出版社的利益為重。莉迪亞這個女人再討人厭,只要她的書賣得好,誰管她是男是女是人是狗?這本海盜冒險故事明顯就是能大賣的書,他不應該放過。

  可是,他被這個女人的目光一看,立刻忍不住反擊。他不喜歡莉迪亞的笑容,內涵太豐富,太沒規矩了。

  莉迪亞一听這話,抿了抿嘴,坐直了背,靠在椅背上,有些懶洋洋地開口︰“所以?出版社覺得寡婦沒資格出書?”

  伊格爾皺了皺眉,他的喜惡與責任心正在做斗爭,好一會兒,才憋屈地說出一個單詞︰“不。”

  莉迪亞覺得沒必要談下去了。和伊格爾這樣對自己有著莫名逆反心理的人交流合作,這本書很難按自己的意思出版,肯定有大把的艱難關口讓他無中生有出來。還是算了。

  雖然有些遺憾,但莉迪亞覺得自己的好作品,再找別的出版社也是可以的,心中並不慌張。

  她站起來︰“謝謝你的到來,伊格爾先生。這次的合作,我認為還是就算了吧。如果可以,請你不要向其他人透露我的真實身份。不行的話,我也沒關系。再見。”

  “威克……”伊格爾眉頭緊鎖,不知道該怎麼呼喚對方回頭。面對莉迪亞,他不喜歡弱勢。可現在莉迪亞已經強勢,他只有兩個選擇,不是弱勢挽留,就是放她走。伊格爾猶豫間,對方已經攜其余三人離開了咖啡館。甚至,伊格爾還看見莉迪亞臉上還帶著笑意,一點也不失落,一點也不委屈。于是,他有些失落與委屈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怎麼寫完,覺得這兩人這麼曖昧呢?其實,完全沒有曖昧的意思啊。有的人沒有任何原因,就是看著不順眼地說。現實中,看著不順眼,是很難發展著相愛相殺的。這種情節,雖然是小說中的萌點,實際上,看不順眼的兩人,八成都是希望,對方不要出現在自己的生命中才是最好的呢。莉迪亞與伊格爾就是這種情況~另外,感謝栗子殼同學的地雷^^昨天累壞了,回來睡了一覺起來,發現眼壓狂升,漲得我頭痛。害怕得青光眼,一天沒敢開電腦,看電視。大家也要注意眼楮使用安全哦,尤其是象我這樣,每天一大半時間在電腦前面的同學。

☆、23回信

  “沒談成?”雖然沒听清莉迪亞和伊格爾的談話,但光看表情,斯諾就知道結果了。

  “嗯。”莉迪亞態度平和,那點因為性別被輕視的怒火已經在走出咖啡館的途中消散了。誰叫自己遇見的是伊格爾呢?他對自己早有偏見,沒懷疑自己冒充作者已經算客氣的了。哈珀森不行,出版社還多著呢。莉迪亞不著急,她相信,總有人重作品不重人的。不然,聞名後世的喬治‧桑是怎麼生活的?

  所幸剛才順手拿回了原稿,不然回去還得重畫。這個時代可沒有復印機,受累的可都是作者。

  “我可以看看嗎?”斯諾示意肯特駕車開走,轉過頭來看向莉迪亞。

  “當然。”既然都一起來了,莉迪亞也沒打算瞞著斯諾。他一問,莉迪亞就把手中的紙袋遞出去。沒出版,多個讀者也是好的。莉迪亞可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想法。

  “先生,到了。”才過了不到半個小時,車突然停住,前方傳來肯特恭敬的聲音。

  莉迪亞愣住,轉頭看向斯諾︰“不是回村嗎?”

  “抱歉啊,剛才看你這稿子看入迷了,忘了告訴你了。我還要在倫敦辦點事,大約要兩三天的時間。我想請你也住兩三天,大後天一起回去,可以嗎?”

  莉迪亞對倫敦不熟悉。現在天氣已經涼了,被污染了的泰晤士河也沒那麼臭了。就算沒有舞會這些社交活動,單只一個倫敦,還是古老的倫敦,莉迪亞就足夠感興趣了。更別提悶在高洛克村大半年了,心早就長草了。雖然知道費斯還是陌生人,並不值得信任。但在此時此處,莉迪亞就是信了。反正,她除了漂亮的身體,也沒什麼好被費斯圖謀的。

  更何況,她不同意,沒有了馬車和肯特,她和甦珊兩個女人想回高洛克村,太危險了。

  “住處?”

  “這你不用擔心。船……費斯先生在倫敦的住處很大,平時也有僕人看顧,我們直接入住就可以了。”斯諾說著,撩開窗簾指了下車外的建築。

  果然不小。雖然倫敦不象鄉下的土地廣闊,但這帶著前後花園,高圍牆,寬鐵門的大房子,一條街看過來,確實是屬一屬二的。莉迪亞點點頭,正要應下,突然甦珊插話︰“夫人,那托托和家里的雞呀鵝呀的怎麼辦啊?兩三天就要餓死了。”

  莉迪亞和斯諾齊齊臉色一珄F 鮒魅說娜 幌氳秸廡┤鏊槭隆@虻涎橇騁緩歟 械悴緩靡饉跡 鸝刺焯齏磐型諧鋈プ 疲 嫠# 燒嬗齙絞攏 賜耆 話閹旁諦納稀W約赫飧鮒魅說鋇謎媸恰  虻涎強戳搜鬯古擔 凰禱埃  潛砬榫褪竊謁擔耗闥的兀br />

  斯諾對托托也很熟,那小家伙長得極萌,圓圓的眼楮濕漉漉的,特純真,活潑又愛撒嬌。雖然是讓斯諾摔斷腿的罪魁禍首,但斯諾實在沒辦法討厭它。狗有靈性,能知道他人對它的好惡。就因為斯諾的態度如此,所以,托托經常性地竄院子。肯特又對它非常好,經常喂點肉腸什麼的,就去得更勤了。只要斯諾不拿信,托托對他都是很喜愛的。

  被莉迪亞這麼一看,斯諾也愣了,轉過頭去看萬能管家肯特。

  肯特眼皮都沒翻︰“先生,威克漢姆夫人,不必擔心。來之前先生就與我說明了行程,高洛克村的一切我都安排好了。回去的時候,保證一切保持原樣。”

  雖然不知道肯特是怎麼安排的,但他這沒表情地一說,在場三個人就莫名其妙地信了。甦珊也沒再反對。莉迪亞扶著肯特的手下了車,心里已經在暗暗考慮,也許,她可以趁這兩天,聯系一下她在報社的編輯,請他給重新介紹一個出版社。

  不知道斯諾拿出了個什麼牌子,門就開了。屋里僕人不少,加上花匠車夫什麼的,有一二十個,都訓練有素。明明來的都是陌生人,卻一付早就熟稔的侍候態度,斯諾很自在,肯特也很鎮定,莉迪亞沒什麼表情顯得很淡定,只有甦珊有些拘謹。

  進了房間,在女僕的侍候下洗漱了一番,剛坐到床邊喘口氣,突然看見床頭櫃上有一封信。信封上正是費斯剛硬的筆跡寫著︰莉迪亞收。

  這效率……

  莉迪亞只覺得寒毛一聳,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總覺得有種被蜘蛛網網住無處可逃的感覺。女僕退下後,莉迪亞拿起信來一看,後面的蠟封好好的,沒人拆過。

  打開一看,莉迪亞登時崩了,信上只有一行字︰“你沒回信!”帶著怨氣的感嘆號特別大特別黑,直直地豎在後面,扎眼得要命,讓莉迪亞想起費斯皺得豎起的濃眉,忍不住微笑起來。

  不得不說,費斯這一招很有用。哪怕再怎麼說只把費斯當□,但被一個追求著自己,自己又不討厭的男人時刻刷存在感,實在是件大大滿足虛榮感的事。很甜蜜。

  帶著笑容,拿起紙筆,坐到書桌前,開始回信。

  莉迪亞也不是什麼文筆多好的人,寫起信來比費斯這個大老爺們也不差上下。

  學著費斯的來信,沒有抬頭,直接開筆︰

  “來信已經收到,讀了兩遍,感觸只有一個︰費斯先生,你需要的不是一段長久的感情,而只是一個女人而已。”

  “你在信尾說,你很認真地對待我。我認為,顯然是你誤解了自己的激情。想當初你被黛布爾小姐迷住的時候,費斯先生必也是非常認真的,不然也不會堅持一個月地密集追求,堅持半年做精神層面的交流。只可惜,你的認真的新鮮勁只能維持到你得到這個女人的一刻,開始腐敗。”

  “我很有自知之明。不認為,我會比其他女人更有魅力,能留住一顆浪子之心。”

  “有的人,天生是個流浪者。他會留戀美,卻不會為美停留。一生愛自由,並死在尋找自由的路上。”

  “這樣的人也許會有同行者,共渡艱險,同享尊榮。象古代的游吟詩人所唱的那樣,浪漫如彩虹。但絕不是我這種死宅。”

  死宅這個詞,莉迪亞翻譯了很長一串來修飾,也不知道費斯能不能理解。

  “不可否認,我喜歡你,喜歡你英俊的外貌,風流的雙眼,健壯的身體。正如你喜歡我,喜歡我張揚的青春美貌,甚至喜歡我的身份。喪衣包裹下的美麗,禁欲而蒼白。連我自己照鏡子都無法拒絕這樣感覺的自己。我們在一起,更適合最原始的交流,而不是相濡以沫的承諾。我們就算互相知道各自的歷史,也並不熟悉。就象你知道拿破侖,我听說過亞瑟王一樣。歷史對于你我這樣的人毫無意義。堅定而久遠的承諾,你給不起我,我也給不起你。”

  “所以,我認真地給你回信,我們倆天生一對。不會天長地久,卻應該曾經擁有。”

  “另外,謝謝你對我的照顧。斯諾先生是一個好人。我就把這些書與酒,還有一些無法言說的照顧,都歸于是情人的前戲。想來,你一定會很樂意我的這個定義。等待你的到來。”

  直白得嚇人的一封信。

  莉迪亞晚上吃飯的時候,親手交給了斯諾。斯諾接過時,下意識看了眼腳邊,這個動作娛樂了莉迪亞,讓她一晚上好心情。

  第二天,莉迪亞沒有去找報紙編輯。她想了一晚,還是決定等都畫完了,再找下家。那樣的話,更利于談判。

  帶著肯特游遍了倫敦。從聖保羅大教堂到大英博物館,從白金漢宮到西敏寺,處處都留下了莉迪亞的足跡,當然,也少不了素描。國會大廈還沒有被燒毀,莉迪亞感覺很歡喜,在那里呆得最久,細細地描畫了好幾個方位的風景。決定回去把它畫下來,過個兩年燒毀了,它就成“老照片”了。

  肯特對倫敦非常熟悉,根據莉迪亞的要求,又去了專門的街道,莉迪亞買了許多畫畫的工具,把上次出版《幽默畫集》的錢花了個七七八八。幸好有馬車,不然莉迪亞根本拿不回來。

  回到住處,已經傍晚。

  一進客廳,莉迪亞就看見一個男人正與斯諾面對面坐著,不知在聊些什麼。斯諾笑得很開心,完全沒有防備,也沒有平時裝模作樣擺斯文少爺的態度,張著大嘴,很是豪放,嚇了莉迪亞一跳。

  “巴倫見過夫人。”男人听見有人進來,轉過身來一看是莉迪亞,眼楮一亮,似乎覺得莉迪亞很有趣似地,一瞬不瞬地盯著莉迪亞。明明是很無禮的行為,可他偏偏一臉真誠,沒有半分猥瑣,讓人討厭不起來。

  莉迪亞有點尷尬,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熟人”。對方正是那天在費斯家後院埋箱子的“搖滾明星”,只是今天穿著西裝,看不到刺青,倒是一頭長發一點也沒遮掩,甚至有點自得地甩了甩。

  這人表現與長相完全不符,表現得象個小孩子,魯莽而直率,可是長得卻真有點嚇人。最少,一般的淑女都得嚇得躲開。沒看這屋里都沒有女僕嗎?

  不過,莉迪亞對這種長相倒是沒有想法,提了裙子行禮︰“巴倫先生。”

  說完,莉迪亞就準備回屋,趕緊休息。她今天逛了一天,累了。卻不料這位巴倫先生完全不按牌理出牌,穿著西裝,卻耍無賴。莉迪亞還沒轉身,巴倫突然笑起來︰“夫人,我們船長今天收到你的信,可高興啦。你以後多寫幾封唄。”

  靠。

  作者有話要說︰哦也~

☆、24新理想

  一個小寡婦給一個男囚犯寫信。這事能隨便在庭廣眾之下說出口的嗎?!就算是二十一世紀,也是要惹是非的啊。更何況,現在是十九世紀!

  莉迪亞盯著嘻笑著的巴倫,雖然分不清他是假裝天真,還是真天真,但他既然不是傻子,自然應該知道,說出這話有多麼地不妥。他卻依然無所謂地說出來,只表明了一個態度,莉迪亞在他眼里就是個供費斯開心的玩藝,不具備讓他尊重的能力。

  莉迪亞心里一悶,表情冷下來。雖然明知道是這個時代的錯,肯定不只巴倫一個人這樣想,卻依舊感覺到胸口憋了一口氣,很痛苦。抿緊了嘴,看了眼斯諾。

  這輕輕一眼,尖銳鋒利,斯諾只感覺頭皮一寒,冷汗就冒了出來。他下意識傾身上前,想要拉住笑嘻嘻還要多話的巴倫,就見莉迪亞已經把目光轉了回去,甚至微微笑了起來︰“巴倫先生,你這是在命令我嗎?”

  巴倫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粗神經,還是根本對莉迪亞這樣的小人物不放在心上,他完全沒感覺到莉迪亞的怒氣,嘿嘿一笑,就要回話,莉迪亞斜覷他一眼,根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感謝巴倫先生的提醒。我一個寡婦確實應該謹言慎行,從今以後,絕對不會給費斯先生寫一個字的。你放心。”

  說完,莉迪亞提著裙子,轉身就上了樓。鞋底象鼓槌一般急速地打在樓板上,發出一陣“噠噠噠”的聲音,表達著主人憤懣的心情。

  巴倫想去追莉迪亞,卻被斯諾一把拽住。他才反應過來,追逐一位女士是件非常失禮的事。盯著莉迪亞消失的樓梯,巴倫臉上的笑容變成了惱怒︰“我明明不是那個意思!這女人是故意的!”

  斯諾在他身後翻了個白眼︰“她當然是故意的。小子,你得罪她了,等著回去被船長削吧。”

  巴倫兩眼一瞪︰“我態度這麼好,她憑什麼生氣?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吧?以為自己還是個有錢人家的未婚小姐嗎?不過是個長得漂亮了點的窮寡婦,還真把自己當成……”

  “噓!別說了,巴倫。”斯諾沒等巴倫說完,連忙豎起手指做出噤聲的動作︰“莉迪亞小姐可是船長看中的女人,你就別對她發表什麼評論了。”

  “嘁!這種女人我還不稀罕說呢,反正過不了兩個月就會消失不見,哼!”巴倫有些憤憤地甩了甩手,跟著斯諾重新坐了下來。雖然面上表達了不屑,但聲音卻立刻低了下來,顯然船長積威甚重︰“現在怎麼辦?斯諾。”

  巴倫雖然認定莉迪亞只有兩個月的保鮮期,但在兩個月的時間範圍內,卻依舊是船長的女人。不好得罪。

  斯諾看了眼巴倫,也是一臉愁容。對于莉迪亞,他比巴倫了解的多得多,她可絕對不是淑女。膽大包天,想法更是驚世駭俗。在後院大喊什麼“只喜歡帥哥”這種事,也只有她能做得出來。

  而且,明明只是個無權無勢的小寡婦,脾氣卻不小。無論面對誰,說甩面子就甩面子,根本不在乎。船長費斯被她明里暗里甩過不只一次臉。比如回信這種事,不催著,根本就忘了吧?更別說,威廉‧伊格爾這種名門公子哥。在外面,可是眾多千金小姐的最佳丈夫人選,可到了莉迪亞這里,就成了見一次毀一次。生生把伊格爾其名的貴族風度都撕光了,見她就皺眉。

  偏偏她還能掙錢,不用靠著誰活。他看了前三章的海盜冒險漫畫,了解了莉迪亞的實力。連自己這樣久經人事的成年人都會被迷住,可想而知她的作品的被接受度有多高。所以,哪怕沒人幫她,靠她自己爭取,結果也絕不會太差。就算不會大富大貴,有滋有味的活著完全不成問題。

  她的人生,只要沒人對她起什麼巧取豪奪的心思,她就能好好地自在地活著。

  真讓人嫉妒啊。斯諾暗自感嘆。這個感嘆,在他做為莉迪亞鄰居的幾周以來,已經同現過很多很多次。

  雖然他比莉迪亞有錢,他卻沒辦法比她活得更自在更快活。他沒辦法在莉迪亞的生活中發現任何寡婦的陰郁情緒,真難以想像,她的丈夫才死了不到一年。從她的表現看來,根本就是一個脾性很奇怪的少女。

  船長怎麼就對這樣的一個女人產生了興趣呢?哄都不好哄。

  斯諾頓了頓︰“巴倫,要不,明天你跟莉迪亞小姐道個歉?”

  “道歉?”巴倫一下跳了起來︰“怎麼可能?!”

  “那你就等著挨罵吧。”斯諾其實也很無奈。明知道就算巴倫去道歉也未必會得到原諒,但他也只能想到這樣的辦法。

  巴倫眼楮瞪圓,好一會兒,才有些泄氣地坐回椅子︰“行,我去道歉。”過了一會兒,他突然說︰“斯諾,我,我到底哪兒做錯了?我怎麼到現在都不明白呢?這妞……莉迪亞小姐,她到底在氣什麼?”

  此時,斯諾也郁悶了。巴倫平時為人雖然粗直,卻並沒有這麼不通人情世故啊?怎麼到了莉迪亞這里,就突然傻了呢?事情在腦中一過,突然明白了,難怪莉迪亞這麼生氣。不只是因為巴倫把她與船長通信的事大聲宣揚,原來是因為巴倫根本沒把她當成一個正經女人!不然,巴倫不至于不知道男女之間的顧忌。巴倫這是把莉迪亞當成交際花了!難怪她生氣呢。

  斯諾看著巴倫,臉苦得跟苦瓜似的。斯諾從巴倫的表情看就知道,就他這樣的心態去道歉,結果絕對不是原諒,而是更加憤怒吧?他知道這女人也許不自愛,卻絕對自尊啊。巴倫正好撞槍口上了。還是另想辦法吧。

  莉迪亞狐假虎威地給了巴倫難看,心里卻並沒有任何解氣的感覺。坐在書桌前,看著桌上今天一天積累的素描稿子,心里更堵了。如果沒有了費斯對自己的看重,自己哪怕被巴倫貶得更低,也是毫無辦法的吧?

  真沒用!自己什麼時候這麼沒用過?!

  沒錢沒權沒地位,最後還要沒自尊!

  十九世紀的女性,生活太TMD艱難了!

  莉迪亞拿起筆,她覺得自己應該為女性說幾句話。

  不是嫌我政治幽默太犀利嗎?那我就溫和地一步一步地撕開這世界給女人強加的華麗的桎梏吧。

  那些鋼琴、繪畫、舞蹈,那些法語、禮儀、珠寶……有機會學習的上層女人們,可以學習的就是這些被允許的知識,為的只是取悅男人!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是為了男人在打轉,這個時代的女人,不過是男人手中的芭比娃娃,一模一樣的美麗,好象只是為了展示華裳與珠寶的架子,毫無價值。喜歡的時候熾熱追求,卻也隨時可以丟棄。她們不被允許有思想,甚至不允許有痛苦。她們的眼淚都只能是裝飾,任性的小情趣。

  有點想法的女性都得被世界舍棄,孤獨終老。

  把憤怒都宣泄在筆尖,完全忘了剛回來時的疲累。晚飯也沒顧上吃,直到天完全黑盡,不得不點起蠟燭的時候,莉迪亞才回過神來,看著幾大張的畫稿,腳酸手疼,太陽穴更是一突一突地發漲。氣過頭了。

  要是以後掙夠了錢,自己也可以買家出版社,專門出版帶有女性書籍,不讓這世界所有的圖書的主人公都是男人。

  莉迪亞倒在床上,細細計算著自己的存款。發現,理想就是夢想,太遙遠了。也許,再存點錢,可以搞點投資。來錢比專門畫稿要快得多。

  意淫著被英鎊砸滿身,莉迪亞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一覺到天明。莉迪亞肚子餓得咕咕叫,到了餐廳,只看見斯諾一個主人,昨晚的巴倫並不在場。沒有道歉,也沒有任何交待。

  莉迪亞睡了一覺,昨晚的怒氣也消了一半。雖然她打算遵守諾言,不再給費斯寫信,但她也不打算接著為巴倫這個陌生男人繼續儲存怒氣。她很清醒地知道,就算靠著費斯,讓巴倫道了歉,他的心里依舊看不起自己。對自己的人生毫無意義。莉迪亞決定,只要巴倫不再出現在自己的生活中,自己就忽略他。如果他再出現,還是這種態度的話,自己一定一定要把他打趴下。

  “斯諾先生。”

  斯諾苦笑地看著正在給面包抹黃油的莉迪亞,昨天之前,她已經直接叫自己斯諾了,可是今天,自己再次變成了“先生”。把牛奶遞過去︰“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夫人。”

  “你可以搞到燧發槍嗎?是叫這個名字吧?燧發槍。”這個在軍隊應該已經普及了,早就不是弓箭的時代了。這對于女性防身來說,是個福音。

  斯諾一愣︰“是,是燧發槍。不過,夫人,你……”

  “不行嗎?我出錢買。”莉迪亞面帶笑意,歪著頭看著斯諾。

  “也……不是不行。”斯諾有些結巴,看向莉迪亞的目光直閃。

  “或者,你要問一下費斯?”

  斯諾與莉迪亞對視了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是的,夫人。只要船長同意,為你效勞是我的榮幸,只求你別再為傻瓜巴倫生氣就好,別再提錢的事了。”

  莉迪亞沒理關于巴倫的說法,也沒客氣,直接點了點頭︰“那就多謝你了,斯諾。多弄點子彈,我要練練槍法,不然拿了槍也白瞎。”

  “一定讓你滿意。”斯諾恢復了平日里病弱公子哥的模樣,對著莉迪亞很殷勤。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不是被人輕視生氣,而是被人認為是玩物交際花之流而生氣。別怪女主敏感。那個時代,這種事就很重了。尤其是,當時在客廳里,還有很多僕人的。雖然我說沒有女僕,但男僕也是有的。在這種情況下,被直接提出來給男人寫信,這完全就是不拿女主的名聲當回事啊。所以,女主才生氣了。並且,沒打算很快原諒。

☆、25過渡

  “燧發槍?”費斯腳蹺在桌上,手中拿著斯諾的信,表情難得地有些迷茫。過了好一會兒,才轉過頭去,看著一身獄警服的巴倫︰“你惹莉迪亞生氣了?”

  巴倫看了眼費斯手中的信,暗自怪斯諾太沒義氣,什麼都說,一點都不為兄弟著想。不過,到現在,他對莉迪亞的怒火都不以為然,嘿嘿一笑,摸摸頭︰“我挺客氣的,莉迪亞小姐不知道為什麼就突然生氣,跑了。船長你知道的麼,女人,心思難猜得很。”

  費斯面無表情盯著巴倫,不說話。直把巴倫盯得心慌發毛,臉上的笑容撐不住了,他才開口︰“你只需要記住一點,莉迪亞是我的女人。不是你心里想像的其它任何女人。”

  “哈?”這句話太長,太繞,讓巴倫猛一听,完全不明白。疑惑地抬頭,見費斯的表情如此嚴肅,識相地立刻立正點頭︰“是,船長。”

  “行了,回去和萊寧換崗,回船上好好反省。”

  “船長!”巴倫驚訝地看向費斯,他不敢相信自家船長竟然會為了個女人而處罰自己。

  其實不只是因為莉迪亞的原因。而是上岸幾個月以來,沒有了危險沒有了壓力,反倒更多的享受誘惑,一向淳樸的巴倫行事開始輕浮起來。做事不思考,沒章法,甚至因為手里有點閑錢,有些莫名地狂妄。這種風氣絕對不能姑息,他費斯的下屬可都是沒有當紈褲的資格的草根。滋長驕嬌二氣,可是自尋死路。

  雖然原因很多,但費斯沒有對屬下解釋的習慣,而且,無論萊寧還是斯諾都是非常敏銳細心的人,他們會給巴倫這個混蛋小子解釋清楚的。不讓他受點挫折,他就太順了。

  于是,費斯直接冷冷地用目光指了下大門,一句話沒說就讓巴倫瞬間沒了聲息,不情不願地行了禮出門。

  莉迪亞回到高洛克村沒兩天,斯諾就送了兩桿燧發槍和一箱彈丸過來。莉迪亞想了想,終究還是給了錢。雖然斯諾不願意收,但莉迪亞直接親自上門,丟下就離開了,連口茶都沒喝。這樣的舉動,讓斯諾猶豫起來,去信詢問了費斯之後,雖然有些意外,還是按照費斯的意思,安然地收下了錢。不過,之後的日子,送吃送喝送書送信送肯特,各種送就更勤了。莉迪亞對此類殷勤並不拒絕,笑眯眯的,好象真是個感情深厚的好鄰居。

  燧發槍的子彈和後世莉迪亞印象中的子彈完全是兩碼事。這個時代的子彈,其實就是鉛彈丸,填裝方式很麻煩,和槍法一樣,是個精細的手藝活。

  斯諾的腿雖然快好了,但想要象個健康人一樣跑跳,還需要一段時間。所以,上後山練槍,莉迪亞的槍法老師是萬能的肯特。

  由秋入冬,上山打獵的貴人越來越多,經過高洛克村的馬車還有貴女們的嬌笑,遠遠的槍聲時常響起,並不稀奇。這個便利條件算是莉迪亞沒想到的巧合。不然,她也不敢大大咧咧地練槍。

  半個月的訓練時間,肯特教得嚴格,莉迪亞學得辛苦。手上磨破了皮,被甦珊包得很漂亮,在手背上打了個平嶄的蝴蝶結。

  燧發槍射擊時的後座力比莉迪亞想像得要強太多,一開始,她根本拿不住。死命拿住之後,又讓她從手掌一直酸痛到手臂。一次兩次三次,次次酸痛之後,慢慢也就習慣了。現在可以面不改色地射擊後,還有心情想一想準頭問題了。

  因為右手要畫畫,所以,打槍,莉迪亞選擇的左手,不然她的畫業就得耽擱了。超乎莉迪亞想像的是,她極少使用的左手的控制力竟然很不錯,半個月的練習下來,槍法竟然也似模似樣。甚至有一次還打到了只野雞。

  這樣高強度地訓練,也讓莉迪亞前些日子領悟到自己的地位之後的郁氣散出不少。一直除了跳舞再無運動的莉迪亞的嬌弱身體也漸漸有了精氣神。

  “夫人,槍套做好,你試試吧。”吃完早餐,甦珊把莉迪亞一早叮囑她做的槍套拿出來,眼巴巴地看著莉迪亞。

  莉迪亞眼楮一亮,毫不顧忌地直接撩開裙子,把槍套往大腿上一圈,正合適,不由地微笑起來。她早就羨慕電影上那些女特工,穿著晚禮服,腿上綁武器了。所以,她特地畫出來,讓甦珊試著做,沒想到成品這麼合適。

  莉迪亞放下裙子,走了兩步,發現並沒有什麼不方便。贊賞地向甦珊點點頭︰“很不錯,甦珊。我給你加薪水。”

  意外地,沒有得到甦珊欣喜的反應。莉迪亞疑惑地抬眼看向甦珊。只見甦珊扭著手,有些猶豫不決,頓了一下才開口問道︰“夫人,你連續兩天都沒練槍了。”

  莉迪亞眼珠一轉,心中似有所悟。只是,她也不知道如果真如她所想,到底是不是好事。于是,裝無佯地重新坐回書桌前,隨意地答道︰“嗯,前面的練習已經初見成效,練習強度減低了,不用天天去。”

  “啊。”甦珊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一時間不知該怎麼開口。夫人又開始畫畫了,根本沒在意她,她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咬了咬開口問道︰“夫人,肯特先生和斯諾先生都出門了,他們去哪了,你知道嗎?”

  “怎麼啦?”莉迪亞放下筆,認真地看向自己心靈手巧五大三粗的女僕︰“你找他們有事?”

  “那個,那個……”甦珊臉上飛出紅暈,讓莉迪亞暗自嘆氣。甦珊再長得高大,本質上還只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女。少女就會懷春,可不管她什麼出身,什麼長相。

  過了三分鐘,莉迪亞眉頭都皺起來了,甦珊還在“那個那個”說不出個重點,莉迪亞有些急燥了,直接打斷甦珊的“那個”,揮了揮手︰“算了。斯諾帶著肯特去倫敦了。至于回不回來,我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斯諾只帶給她張紙條,說有急事要離開。至于什麼事,什麼結果,一概沒說。走得很急,照莉迪亞的猜測,八成是與他們上岸來的正事有關,與費斯有關。斯諾不說,莉迪亞也不想在此多費心思,她的事多著呢。海盜冒險故事已經又畫了兩章,女性諷刺漫畫也積累了不少。

  編輯對女性諷刺漫畫的興趣竟然比政治諷刺漫畫的興趣要高,這也讓她感覺欣喜,是個好開端。最讓莉迪亞開心的是,“里奧先生”的讀者越來越多,甚至還給報社寫信,都一一轉到她這里來了。這才是她創作的動力源泉呢。

  總之,莉迪亞暫時把費斯丟在了腦後,雖然偶爾在無人的深夜會想起信中的那些真摯得有些傻氣的話,和那張月光下的笑臉,可是一夢之後,就忘懷了。她還是她,孤獨前行的莉迪亞。

  听到莉迪亞的這番話,甦珊神色一怔,過了一會兒,整個肩都垮了下來。對莉迪亞行了個禮,慢悠悠沒精神地離開了書房。

  莉迪亞看著她的背影,很想問一問,她到底喜歡上誰了?是肯特還是斯諾?不過,不論她喜歡上誰,莉迪亞都毫無辦法。這兩個男人都不是普通人。

  斯諾不用說,別看表面上斯文安靜,好象無害,可莉迪亞與他相交以來,他做事從未避開過莉迪亞。在現代也受過商業公司的磨練,眼界自是不同。只那麼一兩眼,莉迪亞就能知道斯諾在這鄉間,天天窩在房間里在做些什麼。實際上他是在商業上運籌帷幄,在這麼個小小的村中,查看各分號的運作狀況,發號事令,應該是費斯的團隊中負責貿易的頭目。成百萬英鎊的動作都只是平常,這樣的人哪怕出身可能還不如甦珊,但上位久了,自然而然地自視奇高,連高洛克村的小姐們他都能視若糞土,是絕對不會看上連字都不識幾個的甦珊的。

  肯特麼,莉迪亞完全看不懂。做為一個管家,他太全能了。要文有文,要武有武,放哪里都是搶手貨。這樣的人怎麼會心甘情願地跟隨斯諾,莉迪亞想不通。如果甦珊看中的是他,莉迪亞比斯諾更無力。斯諾莉迪亞還知道他不會喜歡甦珊,因為斯諾偶爾還有些年輕人的傲氣,眼中還能透露出喜愛或疏離,而肯特永遠一個表情,無法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他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除了他自己,沒人能知道他的心意。如果甦珊愛慕的對象是他,莉迪亞只能期盼他能主動向自己提起喜歡甦珊的話了。

  嘆口氣,莉迪亞正要拿起筆,就听見甦珊上樓的腳步聲︰“夫人,夫人,有你的信。”甦珊的口氣急切,半點沒有剛才下樓時的無力了。

  莉迪亞讓她進來,接過托盤中的信一看,頓時明白了,這是斯諾的筆跡,難怪甦珊這麼興奮。

  “甦珊。”

  “我在,夫人。”

  “你喜歡斯諾先生?”

  “哈?沒、沒有!你想哪兒去了,夫人?斯諾先生那樣的有錢少爺,我怎麼敢高攀?!我、我不喜歡斯諾先生。真的!”甦珊急得連連擺手,生怕莉迪亞誤會。她覺得斯諾先生十有□是喜歡夫人的,不然怎麼會時不時地送東西。而夫人也對斯諾先生不錯,收禮物從不為難。雖然在居喪期不能發生什麼,但兩人之間肯定是曖昧的。不能讓夫人誤會自己與斯諾先生,不然,夫人肯定會把她趕出去的!

  “那麼,你是喜歡肯特先生了?”

  “……”甦珊臉漲得通紅,不敢說話。

  “原來是他啊。”莉迪亞嘆口氣︰“你喜歡誰我不管,但你要記住你是女孩子,事情沒成之前,千萬注意行事尺度,保護你的名聲。還有,不論什麼時候都要記住你剛來的時候我對你說的話。不許對任何人講我的事,明白嗎?”

  “是。”甦珊表情堅定。她在村里長大,更加知道名聲對女孩子的重要性。那些壞了名聲的女孩子最後的下場,她見過不少,都不外乎淒慘二字。夫人能這麼敲打她,顯然是為了她好。甦珊很感恩。

  “行了,你下去吧。有肯特的消息,我會對你說的。”

  “是,謝謝夫人。”甦珊聲音宏亮,腳步都能體現出她的快活。

  呼——

  莉迪亞嘆出一口氣,覺得自己不是雇女僕,而是養女兒。搖搖頭,重新拿起信,開始拆。斯諾才走兩天就來信?莉迪亞有些奇怪。

  作者有話要說︰此章過渡,下章男女主角終于要見面了。我感覺自己都快寫廢了,這麼久,兩人竟然還沒見面。鋪墊太多了。。。

☆、26夜火

  是夜。白日里的勞心勞力讓莉迪亞的睡得很沉。

  她似乎做了夢,輕飄飄地又穿回了短裙,化著可愛系的妝,梳著蓬松松的道姑頭,戴著圓眼鏡,在公司里一邊畫圖一邊和人在電腦上胡侃,心里卻想著一回下班要不要繞道去趟早就看中的西點店,它家的拿破侖七點之後打對折呢。想著,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好象突然餓了。

  打開最下面的抽屜,都是零食。隨手拿出奧里奧往嘴里一塞。她一直嫌它的夾心太甜,但想減肥又饞的時候特別有用,一塊就足夠解饞,跟肥肉一個作用。

  咦?什麼時候奧里奧是果凍的口感了?

  莉迪亞納悶地又咬了一口,軟軟嫩嫩地,還直往嘴里鑽——好象是活的魷魚須?

  啊,那太惡心了!

  莉迪亞越往外吐,那魷魚的反抗力越大,鑽得越狠,直到塞得她滿嘴都是,喘不過氣來。

  轟!

  猛地驚醒。

  哪里是魷魚,明明是個男人在親自己!

  誰?!

  莉迪亞一驚,第一時間就想起初來時的那個夜晚,威克漢姆也是這個動作,然後——

  莉迪亞沒有猶豫,直接上腳。

  “咚!”

  “哦——”男人翻倒在地,捂著肚子,瞪著莉迪亞。過了好一會兒,突然笑出聲起來︰“哦,親愛的莉迪亞,你力氣可真大!怎麼?一直在信上熱情地邀請我,攪得我晚上都睡不著覺。真到了床頭,你又不認了呢?”

  莉迪亞眨了眨眼楮,半坐起來,愣了愣神才反應過來,有些猶豫地開口︰“費斯?”

  “哦,親愛的,叫我馬修。”費斯從地上做起來,因為有地毯,他似乎也不急著起來,而是盤腿坐著,就著月光,與莉迪亞對視︰“我可真想你,一閑下來就想。想你在信中說的那些話,可真狠心啊。我的真心,隨隨便便地就拋在一邊。這世上也只有你做得出來。你這個女人不但信里狠,做起事來更狠,說不寫信,就真一個字都不寫。不怕傷我的心嗎?”

  莉迪亞也笑起來,撫了撫頭發,雖然明知道月光照進屋來的亮度並不能讓費斯看清自己,還是不由自主地想在他面前表現得更美麗一些︰“我傷了你的心,你還嚇著我了呢。大半夜爬女人床,很熟練嘛。”

  聞言,費斯一挑眉︰“我這可是第一次。”

  莉迪亞听了直接笑出聲︰“這話說的,你自己信嗎?”

  “真話。”費斯站起來,坐到床邊,傾著身子,伸手握住莉迪亞垂在胸前的長發,隨意撥弄著。只是這麼個簡單的動作,卻讓氣氛一下子曖昧起來。

  費斯的氣息很干淨,一下一下地呼在莉迪亞的脖子上,他沉默下來,莉迪亞也沒有說話,心里莫名軟軟的。這不是她第一次這麼近看費斯。第一次相撞時,比這還近。只是,那時太倉促,相交也不深,只留下一個英俊男人的印象。此時,這個男人卻已然成了自己生活的一個無法忽視的存在,雖然連話都沒說過幾句,卻比這世上所有人都來得親密。甚至連他半夜上床,她都似乎覺得理所應當。這確實不正常,但莉迪亞不想糾正什麼。這個鬼世界,她太累了。想有個人陪陪。

  “莉迪亞。”

  “嗯?”

  “莉迪亞。”

  “嗯。”

  費斯側過臉來,輕輕吻住莉迪亞的唇。很輕很緩慢,好象只是有趣的親昵,自然而然地融化的感覺,竟然沒讓莉迪亞感覺到一絲□。雖然很舒服,讓人忍不住沉溺,想柔軟地和他擁在一起,坦然而滿足。

  但是,這是怎麼回事?這種小清新風……根本不象費斯啊!費斯在莉迪亞眼里,應該是野獸派的才對!激情四射的床上運動才是他的風格。

  “怎麼了?”費斯微微移開相連的唇,聲音低低地,模糊地帶著點啞。

  “你怎麼了?”莉迪亞的聲音也出乎她自己意料地慵懶,听著特別性感。

  經過剛才一吻,兩人已經一起倒在了床上。莉迪亞平躺著,費斯側臥在她身邊。听了她的話,摸著她的臉,微笑︰“你覺得我怎麼了?”

  “你有心事。”莉迪亞打了個呵欠,被人撫摸是件很舒服的事,但這大半夜的,越舒服越難免讓人犯困。她半閉著眼楮︰“你怎麼從牢里出來了?”

  “想你想得不行,就偷跑出來了。”費斯很隨意地說著甜言蜜語,摸著莉迪亞的手的動作都沒因為莉迪亞的問話有任何變化。

  “然後呢?準備逃到哪兒去?”莉迪亞雖然不覺得費斯會因為那個莫名其妙的罪名真的在牢里坐夠兩年時間,但她也知道,頂著這個污點,費斯是別想在英國的上流社會混出頭。就象《悲慘世界》里的冉‧阿讓一樣,哪怕做過再多好事,甚至坐上了市長的位置,只要有人證明他是從前的罪犯,他就不得不逃亡,什麼都保不住他,直到最後身殞。法國和英國在這方面沒有區別。費斯顯然並不是能夠屈居人下的性格,她很好奇他對他自己的安排。

  “怎麼能說逃呢?”費斯心情很好︰“明天你看報紙就知道了。到時政法系統自己都救不過來,更不會注意到我這個小人物的。”

  圍魏救趙?看來這次費斯的動作還比較大。現在,只怕是關于他的案件的卷宗和那個女證人都消失不見了吧。她突然發現,她與費斯的腦袋回路似乎是相似的。費斯說一,她就能大約猜到二。這……

  莉迪亞嘆口氣,伸出手抱住費斯。費斯嘴角一咧,被她這個主動的動作弄得很開心,也回手抱住莉迪亞。兩個人就象冬日里兩只互相取暖的小獸,緊緊地擁抱,手腳都糾纏在一起。

  莉迪亞翻身把費斯壓在身下,低下頭吻住剛才讓她從夢中驚醒的唇。又軟又涼,真的好象果凍。撬開他的唇,主動襲擊。下手在他的身上游走。費斯愣了一秒,手下一緊,順著莉迪亞光潤的脊背滑了下去,在她身上不停地點火。

  由水一般的溫柔氣息,變成火一般的熾熱,只用了不到一分鐘。她閉上了眼楮享受,迷迷糊糊听見兩個人的粗喘聲。她發現,在她不知不覺中,兩人已交換了位置。

  “馬修,你真美。”莉迪亞的詞不達意,貪婪地摸著費斯赤/裸的胸膛和腹肌,惹來他一陣抽氣。

  一把握住莉迪亞不老實的手,輕輕在口頭啃著︰“女人,雖然我喜歡你給我的驚喜,但我更喜歡由我來掌控你。親愛的,來。”

  清風明月,床搖被滾。

  □如潮,氣喘如牛。

  兩個禁欲已久的成年男女,干柴烈火,一下就燒了起來。

  等一切平靜之後,莉迪亞軟綿綿地完全沒有力氣。雖然听見費斯似乎還在對自己說些什麼,可她的困意已經讓她的大腦停擺,瞬間陷入了黑甜鄉。

  費斯在一旁看著莉迪亞的魘足的睡顏,卻越發地清醒起來。

  就象她說的,她喜愛的,只是自己這具漂亮的健壯的身體。所以,她不會思念自己,會因為巴倫的一次冒犯就真的不再給自己寫信。所以,她不會擔心自己,哪怕听見他親口說逃獄,口吻也是如此平靜。所以,她明明不相信自己愛她,也一樣願意如此真切熱烈地與自己做/愛。她真的沒有把心放在自己身上,她真的只把自己當成會說“愛”的性/器,所以,才會那麼誠實,誠實地坦白自己的無情無義,完全不顧忌這樣的誠實會不會傷人。

  費斯越明白莉迪亞,心里越是不痛快。緊緊地抱住她,沒過一會兒,莉迪亞在夢中就覺得被什麼壓住,喘不過氣來,不由自主地掙扎起來。直到費斯無奈地松開手,看著她抱著被子,重新睡得香甜。

  這女人不愛自己。

  這個事實,費斯已經在幾個月間明白過很多次。無論多少次,再次意識到,都一樣地郁結于心,無法放手,也無法暢快。

  就這樣,一直睜著眼,思緒萬千。好象一個世紀,又好象只一瞬間,天已經蒙蒙亮了。費斯听見極輕的敲門聲。無聲無息地起身,便看見地上丟了一地的衣服。這樣的場景,足以表明昨晚的激烈。此時,卻好象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隨手拿了件襯衫套上,打開門,是肯特。

  “船長,約定的時間到了。”肯特聲音與敲門聲一樣輕,目光盯著自己的腳,一動不動。

  “嗯,拿套衣服過來。”

  “是。”肯特轉過身,從不知道哪里來推車上拿過一整套男裝,遞給費斯。

  穿戴整齊後,給莉迪亞關上門,二人下樓,桌上已經擺好了早餐。

  “肯特。”費斯一邊吃早餐,一邊認真地看著肯特。

  “是,船長。”

  “你在這兒幫我守住莉迪亞。她有什麼需要,盡管滿足她。不要讓人欺負她,尤其是伊格爾。這次我走得有點急,伊格爾肯定不會放過任何線索。莉迪亞不喜歡他,你也不必對他客氣。”

  “是,船長。”

  “有什麼難以決斷的,給我來信。”

  “是,船長。”

  “這封信,等她醒來,交給她。”費斯把早就準備好的信遞給肯特,忍不住,又叮囑一遍︰“一定要保護好她的安全。一年後,我就回來。”

  “是,船長。”肯特面不改色地接過信。

  費斯站起身,又往樓上看了一眼,才道︰“走吧。”

  作者有話要說︰發現我不會寫H了,媽呀,這麼點,我憋了兩天……還一點都不H。。。真是杯具。另外,感謝︰小敗同學、菠蘿蜜同學,兩位同學的雷!!今天看見底特律破產,你妹啊,房產最低1美元一平米,500美元可以買個大公寓啊,真想奔米國去,買它個大別墅!可惜,抄底的人太多了,只怕咱們知道的時候,底特律都被買光了!痛苦的國人!為毛我們這里不破產一回呢?

☆、27禮物

  莉迪亞起身的時候,已經是中午時分。

  家里沒有長輩就這點好,可以睡覺睡到自然醒。如果她還是別人的夫人或者女兒,就沒這種自由了。唯一不好的是天氣。

  英國的天氣總是變幻多端。清晨費斯出門的時候明明還是晴天,可到了上午就成了鉛灰色的天空,細雨綿綿了。如果是拍電影,一定是烘托離情別緒的絕佳背景,不過到了莉迪亞這里,就成了她賴床的理由。

  費斯無聲無息地離開倒是在莉迪亞的意料之中。在世人眼里,他們可是實打實的一對奸夫□,還是不要嚇著淳樸的甦珊的好。想到這里,莉迪亞不由笑出聲。以前還真從沒想過自己還有這麼……離經叛道的一天。

  “夫人,怎麼了?覆盆子醬好吃嗎?”覆盆子是上周甦珊買回來的,莉迪亞一吃之下,直喊酸,但酸得很美,果味濃郁,就讓甦珊加點糖做成了果醬。

  “很美味。”莉迪亞手上一停,看了眼甦珊,突然問道︰“甦珊,昨晚睡得怎麼樣?”

  甦珊臉騰地紅起來,有些局促地看著莉迪亞︰“夫人,對不起,我今天也起晚了。”見莉迪亞沒說話,甦珊連忙躬身解釋︰“真奇怪,以前都能到點醒的,今天卻睡得特別沉。夫人,我錯了,我以後一定改正。”

  莉迪亞眨了眨眼,明白這又是費斯的把戲。也不再讓甦珊為難了,直接擺擺手︰“好了,別自責了。應該是天氣的原因,你看我不也睡遲了嘛。”

  甦珊沒多想,看了看外面陰沉沉的天,立刻接受了這個說法。天不亮,可不就好睡覺麼︰“是,夫人。對了,夫人,剛才肯特先生過來,給你送來一封信。”甦珊把信和當天的報紙一並放在桌邊,就離開往廚房走去。今天起晚了,事情都堆在一起,她可忙了。

  “親愛的莉迪︰

  我也沒想到短暫的相聚會是別離的開始。我的計劃並不是如此,事發太突然,以至于見到你之前,我就開始憂愁。憂愁在沾染了你的香氣之後如何渡過之後空蕩蕩的一年時光。你知道的,生活寵壞了我,我並不是一個擅于忍耐的人。但這次,為了你,我願意嘗試。

  雖然我是在陸上長大,但多年的漂泊使得海洋成為了我的一部分。我離不開它,無論它殘酷或者寬容,吝嗇或者慷慨,與給于我生命的男人相比它更像一位父親。現在,你也將成為我生命的另一部分。我很歡喜,甚至歡喜得有些惶恐了。

  在這之前,我必須先回去。等我,一年後,我必回歸。

  肯特是個好孩子,從某種層面上來說,他幾乎是萬能的。你有任何事都可以找他,不必擔心他做不到。這一年,他就在你身邊。另外,我有些事交待了他,算作是禮物也好,或者是給你的負累也好,請你一定收下來,它需要你。具體的,肯特會告訴你的,我在這里就不詳說了。

  渴望明年的相見。也許會是另一個不知名的黑夜。請安心等待。

  你的馬修”

  好……抒情。

  只看見“不知名的黑夜”的說法,莉迪亞就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微涼的手臂,似乎昨晚費斯手掌的余溫還留在上面,平白地激起一層細細的雞皮疙瘩,一陣酥麻感直竄上頭皮。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這所謂“空蕩蕩的一年時光”是怎麼個意思了。嘗過肉味再回去茹素,確實不是容易的事。

  等或不等,有肯特在旁,其實已成定局。

  這個男人,寫得這麼抒情,這麼婉轉,好象多委屈,其實骨子里還是一個大男人。不把一切掌控在手中,他怎麼可能安心離去。

  嘁。

  深呼吸,平靜了心緒的莉迪亞嘖了一聲,放下信,拿起報紙。她還沒忘昨天費斯說過他是逃獄來的,如果新聞夠警醒,今天就應該有反應。

  果然,頭版頭條就是倫敦附近幾大監獄的輕刑犯集體越獄,並燒毀了檔案室。這還不算完,倫敦各處昨夜大大小小也有幾處火災,燒毀的都是各處檔案。市政府顏面大失,不但責令甦格蘭場及時追加逃犯,還對政法部門進行申飭,要求他們自查。如果不是內部問題,怎麼可能罪犯集體越獄?

  幸好,逃走的都是輕刑犯,小偷小摸酗酒打架什麼的,局面還可控制,不然討伐聲更重。

  只不過,檔案全都銷毀,想抓回人幾乎是不可能的了。這些人因為費斯的惡趣味算是佔著便宜,逃出生天了。

  最近還是不要出門了。

  莉迪亞放下報紙,只有這一個感想。這時,甦珊匆匆走過來,臉上帶著紅暈︰“夫人,肯特先生來了。”

  “請他進來。”

  “肯特,坐吧。”莉迪亞進了起居室,率先坐了下來。

  肯特顯然認定自己管家的身份,雖然嘴上沒有跟莉迪亞客氣,卻也沒有坐。只是微微躬身,把手上的木盒遞給莉迪亞︰“夫人,這是費斯先生送您的禮物,請您收下。”

  莉迪亞一挑眉,收下,當著肯特的面打開來,一看清所謂的“禮物”,不由愣住。瞬間心中五味雜陳︰“這……太貴重,也太出乎我的意料了。”說完,輕輕地嘆了口氣。

  “費斯先生說,禮物只要你喜歡就好。而且,這個出版社其實並不貴重。不但規模小,而且船長收購它的時候,它已經破產了。基本只剩個空架子。夫人要重新打理的話,無論招募編輯還是發行,都需要從頭開始,恐怕需要費不少功夫。費斯先生說,希望不要成為您的累贅就好。”

  木盒里薄薄的一個轉讓契約書,另一邊費斯的名字已經簽好,只需莉迪亞簽下自己的名字,這個“又小又破”的出版社就歸莉迪亞所有了。

  剛上完床,就收到這樣的禮物,頗有種渡夜資的感覺。莉迪亞想笑,她雖然知道費斯並沒這方面的意思,不然也不會讓肯特一直陪在身邊了。可他送禮物的時機實在太不會選了。

  不過,有間自己的出版社確實是莉迪亞自從被伊格爾打擊之後,一直的夢想。本以為是十幾幾十年後的成果,今天卻突然空降,讓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歡喜,還是該郁悶,這是實實在在地打擊了她和夢想前進的沖勁呢。

  “甦珊,把筆拿來。”莉迪亞沒有矯情。誰叫費斯這禮物送得巧呢?不是一個完善齊全的出版社,而是一個破架子,這讓她接受起來,似乎更安心一些。這,也算是一種體貼嗎?

  簽好了,肯特才進入下一個話題︰“不知道夫人是決定如何處理這個出版社?”見莉迪亞愣神,他又解釋了一句︰“費斯先生說,您有任何需要幫忙的事,都可以找我。這一年的時候,肯特為您服務。”

  莉迪亞沒經營過出版社,但從前她與出版社打過不少交道,基本的流程還是知道一些。听了肯特的話,沉思著點了點頭︰“不著急,等我寫個計劃書,再開始。現在都沒有頭緒,冒然做起來也是浪費時間而已。”說著,抬眼看著怎麼樣都沒表情的肯特,加了一句︰“那麼,未來一年就麻煩肯特先生了。”

  “不勝榮幸。”永遠中規中矩的肯特有時候真讓人無奈。

  “肯特,這一年你都跟著我,斯諾先生呢?”

  “斯諾先生去了倫敦。費斯先生不在,很多事需要他來統領處理,可能沒空再來高洛村來了。如果夫人有事需要,可以傳信,他會來的。”

  “不用。我只是一問。”她現在做為費斯的秘密女友,能借用一個肯特已經是有些逾矩了,她怎麼好意思再向斯諾下手?更何況,听肯特的意思,斯諾還是統領管理,顯然職位不低。絕對跟自己這個妾身不明的女友相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而且,做為管家的肯特這麼說話,雖然很婉轉好听,其實就是拐著彎告訴自己,沒事的話,就不要招惹斯諾先生了。應該就是這個意思吧?

  莉迪亞看向肯特。他依舊是那張沒表情又謙恭的臉,頂著這張面具下的心,到底在想些什麼呢?或者說,他到底有沒有心啊?明明更喜歡斯諾,被費斯隨手丟給了女友,也一樣毫無怨言,任勞任怨。世上真的有這樣的人嗎?

  “肯特先生,你算是費斯先生的下屬嗎?”

  “是的。”

  “那麼,你是怎麼認識費斯先生的呢?”

  “我是遇難的時候被費斯先生救下的。”

  好簡潔。莉迪亞的笑容有些撐不住了,和這麼一個惜言如金的人交談,好憋屈。偷偷吸了口氣,才接著問︰“一開始,肯特先生就是管家嗎?”

  听見這個問題,肯特的背挺得更直︰“是的,夫人。”

  雖然不明白這個問題怎麼會觸發了肯特的氣場,但莉迪亞大約也明白,肯特這是表明他以他是管家為榮的心態。

  “斯諾先生的管家?”

  再次不知道怎麼回事,莉迪亞問完好一會兒,都沒有得到肯特的回答。這麼個簡單的問題,竟然被肯特大管家給拒絕了!莉迪亞簡直一頭霧水,根本不明白肯特各種奇妙情緒的觸鈕到底在哪兒。

  好吧。莉迪亞點了點頭︰“休息兩天,我們去出版社去看看吧。”

  “是的,夫人。”肯特再次恢復正常。

  還是下去寫計劃書吧。莉迪亞起身︰“謝謝你,肯特。”

  “應該的。”肯特後退一步,15度躬身。等莉迪亞走上樓梯,他突然說了一句︰“夫人,您畫的油畫,費斯先生很喜歡,他拿走了。他想要一張您的自畫像。請您抽時間……”

  莉迪亞腳步一頓。自己花了足足兩個月畫出來的費斯,竟然被費斯本人拿走了?!這人到底有多自戀啊啊啊?!還想要自己的自畫像?沒門!

  作者有話要說︰和編輯協商,下周一入V。感謝各位一直以來的支持。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呵。入V那天要三更,我正在攢文中。

☆、28搜查

  “夫人,夫人,你知道嗎?”甦珊慌手慌腳地跑進來,連手邊的菜籃都沒放下來,就跑到莉迪亞身邊,急急忙忙地喊了起來。

  “怎麼了?”莉迪亞放下筆,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她畢竟不是專業學商的,靠前世那點見識,寫計劃書比她想像得要復雜得多。熬了一天多,才寫了一半。頭都快炸了。這會兒甦珊雖然失態,但正好可以讓她休息一下,所以莉迪亞口氣算得上溫柔。

  “先生,費斯先生……”

  甦珊可能跑得有點急了,氣喘吁吁,話都說不全,卻立刻讓有氣無力的莉迪亞來了精神,猛地抬起頭,盯著她,聲音冷靜︰“費斯先生怎麼了?”

  “費斯先生家被搜查了!”甦珊瞪圓了眼楮終于把新聞說了出來︰“我剛才從集市回來的時候,正好看見一群士兵在搜費斯先生的新家,據說,搜完那邊,還要來這邊的老宅呢。費斯先生的老管家真可憐,被趕到一邊,都掉淚啦。”

  莉迪亞一挑眉︰“士兵?不是警察?”

  “是士兵,穿著上次抓走費斯先生時的衣服。夫人,你不說是海軍嗎?”

  “嗯。”莉迪亞皺起眉頭,隨口應了一聲,沒多解釋。

  按說,就算費斯逃獄,出動的也應該是警察。關海軍什麼事?就算費斯的罪行是在海上偷竊,可現在已經不是當初捕獲的時期。現在,越獄的責任完全是警察的事。海軍出馬,這根本就是越權。

  又是伊格爾?伊格爾沒道理揪著費斯不放啊。尤其是他不是已經回家接管出版社了嗎?怎麼還會披掛上陣?除非他真的很恨費斯。象沙威對冉‧阿讓一樣,執著得到執拗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太麻煩啊。姐夫和情人……

  “去請肯特先生過來一趟。”莉迪亞直接打斷甦珊興奮地喋喋不休。說出肯特的名字,甦珊頓時閉了嘴,跑得比去買菜還快。

  “夫人。”肯特來得很迅速,依舊一身筆挺的黑西裝。

  “你听說了吧?海軍士兵來搜查費斯的家了。”

  “是的。”肯特一點廢話都沒有,甚至沒有安慰莉迪亞的意思,好象費斯這個名字對他毫無意義似的。

  “伊格爾和費斯有私仇嗎?”莉迪亞沒和肯特拐彎抹角,直接把心中的疑問丟出來。

  肯特保持著躬的動作,好象很恭謹,卻閉緊了嘴巴,半晌不說一個字,明顯是拒絕了這個問題。這樣的肯特真讓莉迪亞無奈。不過,肯特的拒絕也是變相地回答了這個問題。如果二人之間沒有貓膩,肯特根本不必要這麼沉默。

  “我知道了。”莉迪亞點點頭,只顧自己思考,沒注意到肯特突然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她兀自自言自語︰“我知道了,但,真是太不和諧了。”

  兩個男人,一個有感情,一個有關系。兩人如果有仇,照他們表現出來的強勢性格,肯定是有我沒他有他沒我的不死不休狀態。可是,他們無論誰傷害誰,她都不願看到。雖然和家人感情不深,但家人對以前的莉迪亞可謂仁至義盡,用了她的身體,自然也得對得起這個身份。莉迪亞還沒有那麼自私。就算現在,她還住著班內特先生給她租的房子呢。她不想讓瑪麗傷心。

  瑪麗?瑪麗!

  對呀,伊格爾這個時間段不是應該和瑪麗舉行婚禮嗎?

  難道說,這次來查費斯的不是伊格爾?

  “甦珊,你看清楚了,這次帶隊來的人是伊格爾先生嗎?”

  “啊?”一直站有門邊看著肯特的甦珊被莉迪亞的問題嚇了一跳,回過神來,愣了愣,搖頭︰“不知道,夫人。來了不少人,好些都在房內,我看不到。”

  莉迪亞有些泄氣,就听見肯特突然接話︰“是的,夫人。是伊格爾先生帶隊。”莉迪亞一愣,有些吃驚肯特難得的主動,抬頭看向他。卻意外地發現,他竟然也在看著自己。莉迪亞頓了一下,問道︰“肯特,費斯對伊格爾有什麼安排嗎?”

  肯特的聲音變得緩慢,似乎力圖想把每個音都表達得一清二楚︰“夫人,費斯先生說,一切都看您的心意。”

  “隨我?”莉迪亞怔了一下反應過來,難道是顧忌瑪麗是自己的姐姐的原因?

  因為上次懷特夫婦的事,莉迪亞總怕自己再次自作多情,哪怕不被對方知道,只是想起來,就會覺得尷尬不已。所以,她面對費斯可能的體貼都要多幾分疑慮,此時也一樣。

  “那你知道伊格爾搜查是想查找什麼嗎?”如果只是找費斯根本不必要這麼興師動重,費斯不可能藏在廚房的櫃子里,也不可能埋在花園的地里。可剛才甦珊絮絮叨叨的時候,已經說明,那些士兵連院花盆底下都不放過的搜索呢,這只能說明,伊格爾的目標很明確,而且是個很小的物件才是。

  莉迪亞問這話,並不純是為了好奇,而是有一種可怕的預感。但願伊格爾尋找的物件不是她想像的那件才好。不然,她就太郁悶了。

  能被伊格爾窮追不舍的,絕對不是什麼普通玩藝。莉迪亞不覺得自己現在有能力攪和在這兩個強勢男人的局中。

  “對不起,夫人,我不知道。”肯特似乎對于自己的無知也感到慚愧,第一次在謙恭的表情之外露出了一絲懊惱之色。

  但願他找不到就趕緊離開,結婚去。

  莉迪亞無奈地當起了縮頭烏龜,哪怕是有費斯那句“隨你心意”的話,但只要伊格爾還會是自己的姐夫,莉迪亞也不想對他做什麼。雖然她確實不怎麼喜歡這個男人。

  “伊格爾知道你與費斯的關系嗎?”

  “不知道。”

  听到這個回答,莉迪亞正要松一口氣,就听見肯特又加了一句︰“我也不知道,伊格爾先生是否知道我與費斯先生的關系。”

  “……”

  莉迪亞無語了。如果伊格爾知道肯特或者斯諾與費斯的關系,那麼,自己這個夾在中間的小寡婦絕對是第一嫌疑人啊!太可怕了!她可不相信伊格爾那種人,會顧忌瑪麗的想法,而放過搜查自己這里。他只要說為了公務,為了國家,瑪麗八成都不會反對。

  “要到吃飯時間了,肯特就在這里一起吧。甦珊下去準備,你去幫幫她。”莉迪亞突然轉移話題。

  肯特做為一名盡職的管家,絕對不會反駁主人的話。哪怕心中有疑惑,也依舊行了一禮,跟在甦珊身後,離開了書房。

  書房門一關,莉迪亞猛地站起來,走到一邊的首飾盒旁,迅速地拿出那枚舊男士戒指,隨便拿了條細項鏈,把戒指當鏈墜穿好,戴到自己的脖子上,再把戒指塞進衣領里,正好落在□里,從衣服外面完全看不出來。

  莉迪亞拍了拍,低頭查看,確實看不出來,才松了口氣。

  不管伊格爾找的是不是它,莉迪亞都決定謹慎行事。萬一真的是,還被找到,她就百口難辯了。

  這麼一想,在她與費斯還不熟的時候,他就把戒指隱蔽地送給自己,還真難說是情義還是禍水東引,包藏禍心了。

  莉迪亞臉色冷峻,心里雖然說不上失望,微微的低落還是有的。她走到窗前,往門前眺望。果然象甦珊所說,過了一會兒,一隊海軍士兵雄赳赳氣昂昂地走過來,遠遠地綴著的正是一臉沉重的伊格爾。

  伊格爾走過來時,下屬兵士已經按他的要求,順利地進入了費斯家的舊宅。他經過莉迪亞家時,幾乎是下意識地,抬起頭來,就看見莉迪亞一身黑裙,一臉嚴肅,微微皺眉地站在二樓的窗前,正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正常人,如果正在看一個人,對方突然看向他時,他會本能地轉開眼去。可是莉迪亞沒有,甚至沒有因為伊格爾轉過來有什麼表情變化,這樣的表現讓伊格爾有一瞬覺得莉迪亞其實沒有看到自己。可是,他知道這不可能,他們中間沒有任何阻隔物,只有一道木柵欄,還只能遮住他的馬腿。

  自從上次在倫敦的咖啡館里,氣走了莉迪亞,伊格爾一直在反省,是不是他的個性只適合做一名軍人,嚴格律己,堅韌強勢,直來直往,而不是成為更平和更圓滑的鄉紳或者是商人之類的角色。

  一直以來,家里人那麼看重他,他也一直覺得自己對家族有責任,也覺得他過夠了緊張刺激的軍隊生活,想回到平靜的後方,過普通人的日子,與瑪麗廝守在一起。也下定決心離開軍隊,接下家族的擔子。可剛接手沒多久就遇見莉迪亞,這個女人就是他的克星,一見面就讓他失常,讓他對自己能否生活在普通老百姓中產生了懷疑。正在這個時候,費斯竟然越獄了!

  他幾乎是第一時間就返回了軍部,趁著離職手續還沒辦完,索性就利用關系,重新回到了軍人的崗位上。穿上這身軍裝的時刻,他突然嘆了口氣︰這才是他,這才是威廉‧伊格爾的人生。

  現在,又見到莉迪亞了。

  看到莉迪亞,伊格爾才猛地想起來,當初他對瑪麗的承諾︰離開軍隊,兩個月後上門共商結婚事宜。他竟然一條都沒做到!做為一個遵守承諾的男人,此時的他應該在浪博恩,做幸福的新郎,而不是風塵僕僕地奔赴到高洛克村,以追查逃犯的名義,來搜查那件東西。

  他該怎麼辦?

  看著窗口的莉迪亞,他突然有點心虛。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在QD上看見跳舞的照片,驚住了。你妹啊,水汪汪的大眼楮,白嫩嫩的皮膚,蓬松柔亮的發質,甚至那個過份溫柔的微笑,這位男同胞到底想做什麼啊?!戴個假發,打扮打扮,完全可以充當圓臉美女啊!崩了!

☆、29改變的伊格爾

  “伊格爾先生,”莉迪亞鎖著眉,聲音低沉,明顯壓抑著疑惑與怒氣︰“真沒想到會在這里再次看見你。”

  這種明顯自己理虧的情況下,要是別人,肯定會笑容滿面地來緩解僵硬的場面。可是,伊格爾本來就是個嚴肅的人,面對莉迪亞,更是笑不出來。被當面詰問,他只是身形略頓,口氣僵硬而冷淡︰“其實,我也沒想到,威克漢姆夫人。”

  氣勢看著比莉迪亞還有底氣,莉迪亞胸口一滯,更覺得瑪麗心屬非人。

  “所以,”莉迪亞把伊格爾請進起居室,面對面坐下來,甚至忘了讓甦珊上咖啡,寒著臉︰“你不覺得你應該解釋一下?為什麼這個時候不在浪博恩,而是依舊穿著軍裝執行公務?我如果沒記錯的話,上次瑪麗來的時候還對我說,你向我父親承諾,你決定退伍了?”而且,上次出版社的事,也讓她以為他是真的退伍了,誰知道……!

  伊格爾背挺得筆直,坐在椅子上的身姿,無論是誰都能一眼看出,這是名軍人。換任何一個人,莉迪亞都會覺得眼前一幕賞心悅目,可是對象是伊爾格,而且是在此刻,莉迪亞就從心底里覺得對方是在故意挑釁。

  她與伊格爾面對面坐在一起不只一次,只有這次,毫不掩飾地表現出堅硬銳利的軍人氣質。

  其實,這倒真是莉迪亞誤會了。伊格爾絕對不是故意氣人。他雖然與莉迪亞不對盤,但在她面前,卻從沒有掩飾自己的想法。

  之前的幾次相遇,雖然不喜莉迪亞的過往與脾性,但知曉對方會成為自己的姻親,就自然而然地客氣幾分。而且,決定與瑪麗結婚時,他確實是認為自己會離開軍隊,接手家族。這種想法讓他下意識地收斂自己,回歸少年時還只是伊格爾家兒子這個身份時的貴公子狀態。

  而現在,他再次穿上了軍裝,從這一刻起,內心深處,“伊格爾必須也只能是一名軍人”的念頭生根發芽,長成大樹,哪怕是瑪麗與婚姻也無法動搖。他重新認識了自己,表現出來的形象自然與之前不同。

  被當面質問,伊格爾雖然覺得不舒服,但畢竟理虧,並沒有甩袖而去,而是抿緊了唇,頓了一下才回答道︰“是的,我是這樣承諾過。”對莉迪亞他從不撒謊,哪怕惡劣,他也慣性地死撐到底︰“出了點意外,我會向班內特先生解釋。”

  這意思就是說“不勞你這位妹妹來質問我”。

  這話徹底是把莉迪亞堵死了。莉迪亞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確實,她只是一個妹妹而已,不但不是長輩,甚至也不是姐姐。對于姐姐的婚姻,她能說的話真是極少的,尤其是,她還是嫁出去的妹妹。

  “甦珊,上茶。”想明白這一點,莉迪亞移開盯著伊格爾的目光,復雜的心思沉澱下來,如釋重負,才想起口渴難耐。

  她這算是對瑪麗盡過力了吧?對于伊格爾成為她的姐夫,她並不是真心實意的喜歡。現在,伊格爾表現出反復,莉迪亞心底里更真實的感情其實比她表現出來的要復雜得多。一方面為伊格爾對不起瑪麗而憤怒,另一方面則是不可告人地輕松——“事情真的不成了嗎?這個男人從此以後和自己沒關系了?那真是太好了。”

  起居室里沉默下來,但兩人似乎都不覺得難堪。各自盯著別處,想著心事。直到甦珊上來茶。

  伊格爾端起茶喝了一口,這是他來莉迪亞家第一次喝到茶。顯然也是莉迪亞一時氣憤,忘了交待清楚。

  花草茶,熱乎乎地帶著清新的草木之氣,伊格爾喝了一口,只覺得隨著熱流入肚,熨貼極了,整顆崩緊的心都跟著慢慢平緩下來,僵硬的肩膀也漸漸放松。大腦放空,暫時把家族公務與婚姻的矛盾都丟在一邊,舒服地眯起了眼楮。

  比東方茶葉好喝多了,一點都不苦。伊格爾不懂欣賞茶葉的清苦氣息,此次甦珊按平時莉迪亞的習慣,上的是全松茶,一點都不苦,正合了他的口味。

  也許應該離開的時候問她要一點,回去喝。

  明明和對方不對盤,這種要東西的念頭卻完全沒有障礙地出現在腦海里,這讓伊格爾自己都納悶。皺了皺眉,他突然開口︰“夫人。”

  莉迪亞回神,看向伊格爾。

  “你的海盜冒險故事找到出版社了嗎?”伊格爾的意思是想緩和關系,示示好。但他的口氣一如既往地堅硬,好意很難讓人覺察,心眼小點的,听著更象是挑刺。

  顯然,莉迪亞就是那個心眼小的。聞言,再聯想到上次咖啡館的事,瞬間進入戰爭狀態,警覺起來。放下茶杯,盯著伊格爾,口氣平淡︰“是的,伊格爾上校有何指教?”直接稱呼軍餃,這就是提醒對方,重新入伍,就不要再惦記用出版社的事羞辱她了。

  “哦。”伊格爾沒听出來,只是微感失望,上次的事真的是沖動了。只是本能看不得對方得意,就忍不住出言相刺,實在不像自制的自己。

  不知道是花草茶的關系,還是此次面對莉迪亞有些心虛的關系,這次,他的心態比上次平和得多,口氣雖然冷淡,言辭卻稱得上柔軟︰“其實,我很喜歡你的海盜冒險故事,雖然有些瑕疵,還是希望能早些在書店看到它。”

  “瑕疵?”涉及專業,莉迪亞一下把刺豎了起來︰“什麼瑕疵?”

  伊格爾看著斗志昂揚的莉迪亞,心髒砰地一跳。以前一直覺得莉迪亞這個女人沒有女人的溫柔,象費斯一樣張揚地討人厭。可是這一刻,他突然覺得對方武裝戒備的表情竟然很象自己,那種“我的領土,一寸也不讓”的眼神,他瞬間就理解了。這感覺……真是古怪。

  可能是因為這份古怪,伊格爾難得地沒有覺得莉迪亞直接的反應有什麼不禮貌,也沒有生出不耐煩的情緒,認真地把自己的觀點表達出來︰“海盜,說得再怎麼華麗,他們還是罪犯。而且,現實中,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是無惡不作的罪犯。遇到他們的漁民、船主和旅客,很少有活著回來的。身為海軍,我可以告訴你,打擊海盜是件頭疼而必須完成的事。我認為,你過份美化了他們的生活,弱化了他們的罪惡。這會引發讀者錯誤的認知。我認為,這不好。”

  “咦……”莉迪亞沒想到伊格爾真的說出一段感想來,這太讓她驚訝了。對方對她的作品認真,她這個作者自然也得認真地回應︰“其實,我這里與其說是海盜,不如理解成冒險家。”其實,英文中,海盜和冒險家有某個說法是同一個詞。但在她的漫畫中,主角卻完全不是那種奉旨打劫的海盜。干的事,十有□是探險的海上冒險家。

  莉迪亞的英文還沒達到能把幾個近義詞解析清楚的地步,說起來難免有些顛三倒四。讓人意外的是,莉迪亞這番並不通暢的話,伊格爾喝著茶認真聆听,沒有半分不耐。最後,竟然也理解了。點點頭︰“那你不如用另外一個詞,更能貼切地表達你的意思。”

  伊格爾自己也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對莉迪亞這麼有耐心。或者說,他從未想過,他會對一個女人這麼有耐心,耐心地與她交流。一點也沒嫌棄莉迪亞白痴,莫名其妙地當成了語言老師。

  雖然對談的二人都沒有什麼笑容,你一言我一語,氣氛卻意外地認真而融洽。

  半個小時後,莉迪亞端起茶杯,突然發現杯里的茶已經喝盡,猛地反應過來,自己與伊格爾的相處方式不對!明明是站在對立的立場來質問伊格爾的,怎麼說著說著,竟然轉到討論學術問題上去了?跑題跑得太遠了!

  回過神來,就尷尬了。

  不只莉迪亞尷尬,伊格爾反應過來也頗不適應。立刻閉緊了嘴,不再說話。

  莉迪亞放下空茶杯,掩飾地咳了一聲,才道︰“伊格爾先生,請你留下來吃頓便飯,當做我謝謝你的意見。”這次,莉迪亞沒象第一次見面時那樣,受到了幫助,還把對方趕出門去。畢竟,這是自己的事,而那是瑪麗的事,不能一樣對待。

  伊格爾吃了一驚,飛快地看了莉迪亞一眼。本來,他帶著公務出門,卻留在親戚家吃飯,有些不合適,但此時他不想拒絕,他也想就關于瑪麗的事好好地征求一下莉迪亞的意見。

  這個女人大多數時候看著都不靠譜,但她對班內特家的了解肯定比他多得多。而現在看來,她也不是那麼不好交流的對象。他留在這里是最好的決定。而且,公務執行完畢,他的副手自然會帶隊回去,這方面並不需要伊格爾操心。

  于是,他只是停了一秒就答應了下來。

  听見莉迪亞說出留客的事之後,甦珊很淡定。莉迪亞再不喜歡伊格爾先生,伊格爾先生都是她的準姐夫。親戚之間就應該有來有往,守望相助。自家夫人是個寡婦,以後要靠著姐夫的地方多著呢。甦珊的觀念很樸素,很實用。立刻決定晚餐不但象莉迪亞所說的加飯,還要加菜。

  與清秀的外表嚴重不符的是,伊格爾愛吃肉,很愛吃肉。所以,菜一上桌,只是肉香就立刻征服了他。這幾天壓力過大,讓他根本吃不下飯。到了此刻,他突然感覺到餓了。

  甦珊今天的安排是中西餐混搭︰紅燒肉,煎牛排,酸菜魚,蕃茄炒蛋,還有一道蔬果沙拉和湯。主食是莉迪亞必須的米飯,還有甦珊愛吃的蛋餅和待客的面包。

  安靜地吃下來,伊格爾最愛的是紅燒肉和蛋餅。蕃茄炒蛋也美味,不過不是肉。酸菜魚很下飯,沙拉很清爽,湯味鮮美濃郁。一順溜下來,倒顯得煎牛排普普通通了一點。吃完,伊格爾發現自己竟然吃撐了!

  雖然莉迪亞看不出來,但伊格爾自己尷尬了。這麼不知節制而丟臉的事,怎麼可能是他做出來的?他不但是伊格爾家的兒子,還是個軍人!怎麼也不可能跟“吃貨”這個詞有關系!

  太大意了!這段時間心態的轉變,費斯發起的越獄事件,所有壓力上身,緊崩的時間太久,剛剛松懈,就立刻犯這種錯誤。

  伊格爾決定回去好好反省。

  “你家女僕的廚藝真不錯。”這是真實的感嘆。吃了二十幾年英國菜,在食物方面的想像力可不因為伊格爾是個帥哥就能變得豐富起來。被甦珊征服太正常了。連肯特這個面癱都能表達出對甦珊廚藝的喜愛呢,更何況是伊格爾。

  “謝謝夸獎,我也很喜歡。”莉迪亞看著伊格爾莫名其妙紅了的耳廓,心中詫異。伊格爾竟然是這麼羞澀的一個人嗎?難道他以前的高傲跋扈竟然只是掩蓋羞澀的面具?

  這個想像讓莉迪亞打了個冷顫。這種小說中的情節,還是不要往真人頭上套了。看著伊格爾的臉,就無法想像他與傲嬌這種性格有關。太……惡寒了。莉迪亞連忙微笑點頭,與伊格爾再次來到起居室,立刻轉移話題︰“伊格爾先生,恕我直言。你還準備娶瑪麗嗎?”

  听了這話,伊格爾趕緊表衷心︰“當然,瑪麗小姐是我妻子的唯一人選。”被轉移了注意力的伊格爾,耳上的熱度慢慢褪下,終于讓現場的氣氛平順下來。

  聞言,莉迪亞嘆口氣,也不知是放松,還是無奈。抿了抿嘴︰“那我就放心了。還伊格爾先生早些去浪博恩說明心意吧,瑪麗心思敏感,到了此時,一定是非常擔心的。”

  這個姐夫雖然不滿意,但今天看起來,似乎改變了不少。不再那麼高高在上,擺貴族派頭。認真交流的話,也不是個草包。今天有了這樣的認知,也算有所收獲。

☆、30出版社

  馬車平穩前行,肯特駕車的技術是不容質疑的。莉迪亞在車里翻著自己並不滿意的計劃書,有些沮喪。

  她高估了自己的商業能力。從前到現在,她對商業了解得都太少。以前,她就算接觸到了出版業,但她頂多算是個技術工種,沒有領導過全局。現在只靠想像,要把千頭萬緒結合起來,就顯得異常困難了起來了。

  “夫人,如果你累了,不如靠著我睡一會兒吧。”甦珊見莉迪亞沒一會嘆口氣,有些心疼自家夫人嬌弱的身體,連忙體貼地建議︰“要不,吃點點心?”

  莉迪亞無奈地看了眼甦珊一眼,不是吃就是睡,自家女僕到底把自己當成什麼了啊?不過,車里就她們兩個人,沒外人,莉迪亞也就不在乎形象了,直接讓甦珊坐到對面去,她索性上躺在了座椅上,腳翹在另一邊椅子上,沒一會兒,就在規律的顛簸中昏昏睡去。甦珊小心地拿了毯子給莉迪亞蓋上,免得她著涼。

  到倫敦的時候,莉迪亞還迷迷糊糊的。斯諾出門去了,她索性就直接倒在了床上,睡了過去。等她再次醒來,已經是晚餐時間。下樓,就看見斯諾微笑地抬頭看著她。

  “夫人,見到你真高興。”斯諾起身握住莉迪亞的手,輕輕地行了個吻手禮。

  好久沒見到行動自如的斯諾了,老朋友相見,莉迪亞也心情大好。點了點頭︰“我見到你也很高興,斯諾,這次來,就是專門來找你的。”

  “我听肯特說了。”斯諾興致盎然,眼楮亮亮地盯著莉迪亞︰“我可以看看夫人寫的計劃書嗎?”

  莉迪亞臉一紅︰“當然,只是……寫得很簡陋。”

  斯諾微笑起來︰“簡不簡陋,還是讓我這個讀者來評判吧。”

  把計劃書遞給斯諾,莉迪亞感覺自己就象上學時考試交卷一樣,明明考得不好,卻還暗自期盼能有奇跡發生。

  斯諾接過,翻開來,粗粗地看了一下,慢慢地斂住了笑容,微微有些吃驚。轉身︰“莉迪亞,我們到書房去說吧。”

  “好。”莉迪亞有點興奮,看斯諾的這個表情,似乎自己寫得還有可取之處?

  可惜,他們剛走到書房門口,肯特就過來說,飯好了。

  進了餐廳坐下來,莉迪亞好奇地看了一眼︰“巴倫先生不在?”

  明明她就是害巴倫被罰的罪魁禍首,可她現在表現得這麼無辜,還真讓人興不起苛責她的心思。這個女人到底知不知道這一切?斯諾表情古怪地看了莉迪亞一眼︰“巴倫在船上。”

  莉迪亞不太在意地點點頭,繼續吃。其實,巴倫不在,她更松口氣。雖然不怕巴倫的挑釁,但她本人並不喜歡和人針鋒相對。過了一會兒,莉迪亞突然抬頭看著斯諾,問道︰“斯諾,你喜歡大海嗎?”

  斯諾一愣,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感情很復雜,無法用喜歡或不喜歡來回答。”

  口氣雖然平淡,但莉迪亞覺得斯諾的這個回答比他任何時候都真誠。這其實也是表明,大海對他的重要性不是其它能比的吧?

  “斯諾,你是打算以後就在陸上定居,不回海上了嗎?”莉迪亞問這樣的問題,並不是刺探什麼,更多的是想了解一下在海上生活久了的男人,到底對大海是個什麼心態,才能更好地開發出海盜冒險的劇情來。她想像的故事,雖然緊張刺激,但她自己看著,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可能斯諾自己都沒有仔細想過這個問題,被莉迪亞這麼一問,他手上的刀叉也頓了頓,想了想才道︰“不知道。但是,我想,是不可能完全不回去的。”過了一會兒,他又加了一句︰“就算以後不再在海上生活,偶爾旅行還是會去的。”說完,就笑了起來。

  “做夢有夢見過海嗎?”她有個橋段是第一次海上冒險之後,男主人公發了財,就回到了家鄉,打算實現幼時的夢想,當一位有錢的地主。可是,享受的日子沒過多久,他卻總是夢見那一段海上飄流的時光,如此掙扎,最後開啟了第二段旅程。她對于這種橋段有點想當然,就想問問真人。

  斯諾是個很聰明的人,被莉迪亞問了這麼幾個問題,他差不多就了解了莉迪亞的想法。于是,他眯著眼楮笑起來︰“其實,夢見的不只是大海,大海只是背景,而是那種一望無際的孤寂下,被封閉了的集體生活。刺激又團結,所有人都有一種與家人不同的親密感,哪怕互相討厭,也無法離開。那種感覺無法形容,在陸上是感受不到的。可惜,夫人是位女性,不能了解集體生活的樂趣與魅力。不然,一定帶夫人上船感受一番。”

  聞言,莉迪亞也笑出聲來。她可是住過多年校的,自然知道集體生活是個什麼狀態。不得不說,斯諾說得很到位。集體生活過的人們之間的感情很難形容。所以,那麼多人,工作之後,會如此懷念上學時光。與同學的感情也比同事熱烈得多。這就是集體生活的魅力。哪怕,獨立之後,再讓他回去過集體生活,他未必願意,但緬懷與感傷,卻是肯定的。象斯諾剛才說的那樣,偶爾回去旅行,是很願意的。

  莉迪亞突然明白了她的故事里少了什麼,那種同伴之間的依賴,熱血,哪怕互相厭憎,在面臨外敵時,也一樣護短的感情。她少了這個。她把海盜和他的同伴們,寫得太像公司同事,上下級之類的關系。少有感情,只有關系,防備更多。這樣不對。應該反過來,有防備,但信賴更多。

  “謝謝你,斯諾。”莉迪亞低下頭,邊吃邊把自己的思路理清,頓時把這兩天寫不出計劃書來的郁氣散得一干二淨,整個人都輕松下來了。

  接下來的兩天,莉迪亞每天趁著斯諾空閑,就去與他討論自己的計劃書。慢慢地完善,慢慢地了解實際與想像的差矩,如何操作改變這種差矩。這讓她過得很充實。

  只是,她不知道,斯諾過得也一樣充實。

  這個時代,商業還處于初期階段,公司更是沒有完整的,系統化的概念。莉迪亞提出的計劃書,雖然東一榔頭西一棒子,但該有的點都有,只是串不起來而已。對于商業老手斯諾來說,串不串得起來,操作的困難什麼的,都不是問題。反倒是莉迪亞的這些想法,讓他驚艷。他發現他小看了這個寡婦。她不只會畫畫,不只會諷刺政治,調侃男女關系,原來,在她的腦子里有這麼多奇妙的,完全具有操作可行性的靈思!

  這些都是超出時代的想法,莉迪亞完全沒意識到。後世那些公司的概念,分工的想法,人員管理的規則,對斯諾這個識貨者卻是強大的震憾。所以,他雖然每天都很累,卻依然願意抽出時間與莉迪亞交流。交流的過程中,他能挖掘到莉迪亞更多更鮮明的想法與概念。

  有時候,他真難以想像,這些都是莉迪亞想出來的。從她嘴里說出來,好象一切理所應當,本該如此。他听著也覺得莉迪亞說的一切,好象是一個完整的體系,她只是照著說出來而已似的。雖然,他知道,根本沒這個體系的存在。

  也許,他可以做出一個完整的體系框架出來,對他掌控的事業進行改造。這是一個宏偉的計劃,讓人熱血沸騰的計劃!

  莉迪亞覺得斯諾是個老好人,對他感激不已。斯諾每次面對這樣的感激之情,只是報以微笑,看著謙虛得不得了。這樣的斯諾,倒有幾分中國人虛懷若谷的氣質,莉迪亞對他的印象更好了,也更願意向他討教了。

  近十天的教導,莉迪亞終于覺得自己對于出版社的運營摸著點邊了。幾頁紙的計劃書也詳細發展成了本小冊子。于是,這天,準備萬全的莉迪亞拉著肯特,開始了她第一次的公司管理。

  操作過程中,莉迪亞才發現,做為一名女性想要做點事,比斯諾那位男士還要麻煩幾十倍!幸好有肯特在,不然,莉迪亞真懷疑,哪怕她知道再多,能完成的可能性也不大。

  一來二去,在倫敦呆了一個月。天氣真正冷了下來,莉迪亞不得不現在倫敦買了兩套冬季喪服。

  出版社那邊,更改了注冊人名,改了社名。莉迪亞沒什麼想像力,直接起名叫彩雲出版社。這個名字,以前她中文名字的譯文。

  招了人,確定了職權,出版社終于基本可以運營了。出版的第一本書,就是莉迪亞的海盜冒險故事第一卷。不過,故事的名字還是按照伊格爾的建議,做了修改。故事里的對白,也做了相應的修改。看了樣書,莉迪亞覺得很不錯。比上次的《幽默圖集》還要好上不少,畢竟是自己主持的,要求比別人嚴格得多。

  現在唯一需要擔心的是,發行與銷售。雖然原出版社已有發行渠道,但在莉迪亞看來,還太少。這方面的發展操作,莉迪亞決定再次請教斯諾。

  從印刷廠出來,拿了幾本樣書,其它的都讓人送到出版社。莉迪亞喜滋滋地拿著樣書往馬車走去。還沒上車,就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莉迪亞?”

☆、31偶遇

  莉迪亞一愣,回過頭看見,另一輛馬車上,一個華服的年輕女子正一臉驚訝地看著她。定楮一看,正是她的二姐,美麗的伊麗莎白‧達西夫人。

  “莉齊?”莉迪亞比伊麗莎白更吃驚,她從沒想過會在倫敦遇到家人。莉迪亞把手中的樣本放進馬車,和肯特說了一聲,就提著裙子走到伊麗莎白的馬車旁,意外地看見車里的另一個姐妹——基蒂︰“你們怎麼在倫敦?”

  “我還要問你呢。”伊麗莎白皺著眉,上下打量了一番莉迪亞,一身黑,沒發現什麼逾矩的地方,才稍稍松了口氣。不過,她一個寡婦,不聲不響地從高洛克村跑到倫敦來,還是一件不妥當的事。伊麗莎白口氣有些嚴肅︰“你怎麼會到倫敦來?”說著,把莉迪亞拉上馬車,與她面對面坐好。

  旁邊就是有些局促的基蒂。只是,此時莉迪亞與伊麗莎白各有各的疑惑,都沒空理她。

  “誒?”莉迪亞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找什麼借口來搪塞這個問題,嚅囁著說︰“剛好有事。”

  “什麼事?”伊麗莎白對跳脫的莉迪亞怎麼都無法放心,說起話來有些直接。

  “私事。”莉迪亞不太願意地回了一句,見伊麗莎白還要問,趕緊扶住伊麗莎白的胳膊,搖了搖,半撒嬌地地回應道︰“好啦,莉齊。我發誓,我的這個私事,絕對和感情無關,不會影響任何聲譽的。你就放過我吧。”

  伊麗莎白當大地主夫人當久了,整日里頤指氣使,與上流社會的夫人小姐們周旋,早就不是當初那個班內特家靈動活潑的二小姐了。幾年的婚姻生活讓伊麗莎白自然而然地有了上位者的氣息與心態。雖然不至于學達西那麼的高傲,但也已經很久沒有人當面反駁她了。今天,再次被自己不爭氣的小妹這樣對待,心里除了嘆氣,還有更多的是不痛快。

  但莉迪亞把話堵在這兒,她也不可能繼續問下去。

  “你住在哪兒?”

  “租的房子。”

  “在哪兒?”伊麗莎白生怕莉迪亞又去住那些混亂的街區,就算她的事與感情無關,住在那樣的地方,也沒什麼好名聲了。如果莉迪亞住在那里,那她就把她接到達西家在倫敦的住處,或者送回高洛克村去。

  莉迪亞說出一個街名,伊麗莎白怔了一秒︰“你……哪來的錢?”那可是高檔街區!伊麗莎白的表情是一付幾乎相信了莉迪亞的錢來路不明的樣子。

  莉迪亞有些無奈了。這個姐姐對她一點壞心眼沒有,就是太愛管閑事了。要命啊!可是,偏偏她對于這種關愛狠不下心拒絕︰“我只租三天,不花什麼錢。總比住旅館強,你說呢。”

  “那倒是。”伊麗莎白點點頭,還要說,莉迪亞生怕伊麗莎白提出去住她家的話,連忙堵住她的話頭,問道︰“你和基蒂到倫敦來是……?”

  伊麗莎白白了莉迪亞一眼︰“你在高洛克村才住了多久,就把社交季給忘了?看來你真是改過自新了呢。”以莉迪亞的以前的個性怎麼可能忘記社交季呢?那可是舞會!舞會啊!

  莉迪亞聞言嘿嘿一笑,轉頭看向基蒂。果然,基蒂穿著粉色長裙,看著甚是嬌嫩可人。說起來,基蒂比莉迪亞還要大一歲呢,已經二十了。確實是這個時代嫁人最好的年紀。

  “怎麼樣?追求基蒂的人多嗎?”莉迪亞難得地好奇,眼帶笑意地問道。

  基蒂雖然比莉迪亞大,卻從小對莉迪亞言听計從,就算當初喜歡紅制服,也是莉迪亞說去她就去,完全沒有自己的主見,倒更象是莉迪亞的妹妹。此時被莉迪亞一調侃,立刻臉紅地低下頭去,不敢吱聲。

  伊麗莎白有些得意地笑起來︰“當然,都是非常不錯的男士。我看哪,基蒂有望今年嫁出去呢。”好吧,結了婚的女人都立刻就把嬌羞這件事丟到了腦後。說起嫁不嫁人這種事來,頗有當年班內特夫人的神采。

  “哦?都是什麼樣的男人?帥嗎?”莉迪亞故意逗趣,覺得基蒂紅臉的樣子很有趣。

  “你呀,就知道帥不帥!帥又不能當飯吃。”

  “可以就飯吃。”

  莉迪亞的話音一落,連基蒂都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真不虧是莉迪亞呀,這是莉迪亞才會說出來的話。三姐妹在馬車上笑成一團,好象又回到了當初無憂無慮的少女時光。

  玩鬧了一會兒,“好了。讓你的馬車先回去,你跟我們回我家去。”伊麗莎白指了指那邊馬車上坐姿始終規矩的肯特道︰“你的車夫真不錯。”

  莉迪亞揚眉一笑︰“是很不錯。我跟你回去,不過,吃完晚飯,我要回去。我還有事。”

  伊麗莎白瞪著莉迪亞,莉迪亞眼神堅定,一絲不讓。伊麗莎白有些無奈地轉頭招呼自己的車夫,讓他下去通知肯特。肯特听了這話,主動下車,走了過來,站在離車門一步遠的地方,行了一禮︰“夫人,晚餐後我去接你。”

  “好,你先回去吧。”莉迪亞點了點頭,心里對肯特的做派很滿意。太有大管家的範了。

  伊麗莎白目光灼灼地盯著肯特,直到他駕著馬車消失,才說道︰“看來,我得好好調教一下家里的下人了。”

  想以肯特為標準嗎?莉迪亞同情地看了一眼伊麗莎白,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莉齊,你知道瑪麗的婚事怎麼回事嗎?”都一個月了,完全沒有動靜。莉迪亞有些納悶。

  听到這個問題,伊麗莎白嘆口氣︰“父親與伊格爾先生有些分歧。所以……”

  “瑪麗呢?瑪麗怎麼說?”莉迪亞大約知道是為了當兵不當兵的事分歧。畢竟,這幾年,還在打仗,當兵很不安全的。現在的班內特家,可不是當年,連個紅大衣都想嫁的恨嫁時代。兩個女兒嫁得不錯,莉迪亞又不用操心嫁人,基蒂又基本被伊麗莎白包了,家里也有了小結余,心態就變了。不只是想讓女兒嫁有錢人,還想女兒能嫁個安全可靠的有錢男人。會打仗會死傷的軍人肯定不在範圍內。

  “瑪麗哭了。”基蒂突然插嘴︰“兩周前她來倫敦,我和她說起這事,她就哭起來了。”說著,口氣難免傷感起來。可能是物傷其類,很擔心她愛上的人也被父親如此挑剔。

  莉迪亞一頭霧水︰“哭是想嫁還是不想嫁啊?”

  基蒂對莉迪亞這麼沒有同情心很不滿意,瞪了她一眼︰“伊格爾先生挺好的,瑪麗也不小了,姐夫也答應去勸勸爸爸呢。”

  基蒂說的姐夫,自然是達西。賓利雖然是大姐夫,但比起達西來,卻完全沒有姐夫的架式,太隨和了。所以,家里的姐妹,一說起姐夫,第一反應就是達西。

  “有姐夫出馬,肯定沒問題。”班內特先生對達西的意見還是很重視的。听見基蒂這麼說,莉迪亞就放心了一半。

  听見莉迪亞這麼說達西,伊麗莎白也覺得很高興。一路上,對莉迪亞都是微笑的好臉色。

  倫敦的達西家,比費斯家要大上不少。依舊是僕從成群,表情和態度也與彭伯利類似。莉迪亞不怎麼自在,伊麗莎白和基蒂都是一付視若無睹的模樣。

  “先生呢?”伊麗莎白在女僕的侍候下去了外套,邊走邊問。

  “在書房,夫人。”

  “通知廚房,晚餐加菜,我妹妹來了。”

  “是,夫人。”

  “你先坐吧,莉迪亞,我去趟書房。”伊麗莎白招呼著僕人上茶點,腳步不停地向樓上走去。而基蒂本來就是住在此處,一回來就回房換裝去了。只有莉迪亞一人,坐在起居室里,隨手拿了本書,就著茶點,看了起來。

  沒一會兒,就听見有人來訪。是位先生,被僕人帶到了另一個起居室。離得不遠,莉迪亞雖然看不見人,卻隱約能听見聲音。沒一會兒,達西就下來了,與這位先生說起了什麼工廠工人的問題。客人的聲音很激動,似乎事情很嚴重,但達西的聲音卻一如即往的冷靜,既不高亢地壓制客人,也不搶話,就這麼不緊不慢,冷靜的腔調,不到半個小時,客人被達西安撫下來,不由自主地跟著達西的步調說起話來。

  真是個厲害的男人。

  莉迪亞一邊喝茶,一邊暗自感嘆。

  達西的聲音很有魅力,不自覺地讓莉迪亞想起了費斯的聲音。

  兩個男人的聲音完全不同,費斯的情緒多變,裝飾音多得讓人听不出他的真實感情。而達西則是永遠的平靜冷淡。听下來,真不知道誰比誰更假,更能掩飾他們的心。

  算下來,反倒是伊格爾在這方面更稚嫩一些,雖然教養姿態都把握得很好,可是在情緒控制方面,就遠遠不如達西和費斯了。這就是年齡和閱歷的差矩吧。

  說起來,她更懷念直白的熱情與羞澀。可惜,她想要小白兔,卻只遇見了狼王。

  一下午,來了三位客人。可見達西很忙。只是不知道是只今天這樣忙,還是從來都這樣忙。不過,想到達西早年喪父,他一人年紀輕輕地攬下家庭重任,而且做得很不錯,得到了所有人的贊許。那麼,他應該是個事業心很重的人。

  真不知道達西和伊麗莎白談戀愛的時候,哪兒有那麼多的時間,天天往浪博恩跑的。

  他這樣的人,感情上犯傻,一生只會有一次。伊麗莎白真是幸運。

  莉迪亞這不是第一次感嘆伊麗莎白幸運了。伊麗莎白的幸運不是找了個高富帥老公,而是找了個專一的,永遠不會出軌的,責任心超強的高富帥老公。說實話,只前面三條,就算不是高富帥,就足夠值得一嫁了。更何況,還是全英國少有的高富帥呢?

  莉迪亞想著,都有些妒忌了。下意識在隨身的小畫本上畫下了達西的Q版畫,決定在下一卷里,給男主人公加一個反派對頭,就用達西這個設定吧。不在筆下死一死,都對不起姐這顆□/裸妒忌的心。

  和達西的品質一比,費斯就是個渣啊!

  雖然費斯的長相作派更合她的審美。但男人更重要的是品質,品質啊!

  莉迪亞都想哭了。

☆、32不安生

  這真是一座內涵豐富的宅邸。

  莉迪亞站在藤蔓之後,一動不動,看著不遠處基蒂和一位衣著筆挺的男士依依不舍地離開。基蒂緋紅的臉頰表明了這位男士的身份——她的心上人。

  基蒂有心上人,這沒問題。她一直住在姐姐家,為的就是婚姻。可是,她的心上人……只听聲音的話,應該就是剛才與達西會面的三人中的一人。

  基蒂準備嫁給達西的下屬?

  其實,這也沒什麼。班內特家的條件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小鄉紳,而達西的下屬雖然听起來是下屬,單獨另列出來,其實條件也是非常不錯的。最少都比班內特先生有錢,達西看中的下屬,無論是為人處事上,還是性情上都不會比柯林斯表哥差。如果不是有達西這個亮瞎人眼的姐夫,對上這樣條件的男士,基蒂都得算得上是高攀。

  可,問題是,這兩人剛才在一起的狀況明顯就是偷偷摸摸,不想讓人知道。不但身邊連個僕人都沒有,躲在角落里相會,走到公共視線的地方立刻分開,好似不識。

  這種行為,讓莉迪亞想到從前的她與威克漢姆私奔的事來。現在怎麼辦?要不要告密?還是先去提醒基蒂?畢竟有自己這個例子在前,她不至于沒點警覺心。但是,陷入愛情的女人都是傻的,如果她不听,反倒怨恨自己怎麼辦?

  越想得多,莉迪亞就不由頭痛起來。自己怎麼就忍不住喝那麼多茶,脹了肚子,不得不上洗手間呢?不然的話,也不會看見這個場面啊!或許今天就不應該來!

  倒霉催的。

  莉迪亞揉著自己的太陽穴,皺著眉,往回走。

  “你家夫人在哪兒?”莉迪亞攔住一個女僕,問道。

  女僕先行了個禮,才不緊不慢地道︰“我家夫人在樓上。”

  “帶我去找她。”莉迪亞也懶得多話,她怕一會自己會後悔。

  “這……”女僕猶豫了一下,才轉身︰“請跟我來,威克漢姆夫人。”

  “哦,莉迪亞!”女僕通報後,莉迪亞進門就看見伊麗莎白指使著一個女僕正在收拾什麼衣服,一見她進門,有些興奮地沖她笑了笑︰“過來看看,這都是為你做的。上次想請你過來住的時候就做好了,結果你沒來。不過,現在天冷了,我又讓人給加了個毛外套。”

  所謂毛外套,莉迪亞一看,應該就是個長款的皮毛大衣,只是不知道是什麼皮毛。純黑色,光亮柔滑,很是漂亮。對自家人永遠這麼真誠的伊麗莎白啊。莉迪亞心中一暖,走上前去,拉住伊麗莎白的手︰“莉齊,我想和你說兩句悄悄話。”說完,用眼神掃了下屋里的女僕。

  伊麗莎白一愣,轉頭讓女僕出去,才被莉迪亞拉著坐下來,疑惑又有些緊張地看著她︰“什麼事?”

  莉迪亞雖然覺得基蒂的事不能不管,但背後說人事是她從未做過的事,一時之間尷尬地臉騰地紅了起來。這個表現反倒一下嚇壞了伊麗莎白,生怕自己這個不安份的妹妹又搞出什麼難以收拾的場面來,不由地緊張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莉迪亞做好心理建設,才期期艾艾地把剛才所見所聞說了出來,然後一雙大眼楮可憐巴巴地看著伊麗莎白︰“不會有事吧?那個男人你認識嗎?莉齊?人怎麼樣?”

  伊麗莎白也收起了笑容,皺起眉,垂下眼簾思索的樣子已然是一個貴婦的深沉氣派。莉迪亞看著她,沒有出聲。過了好一會兒伊麗莎白才點點頭︰“是的,我認識他。這件事……莉迪亞,你就別管了,交給我來處理吧。”說著,抬起頭來時已帶著微笑,看著親切溫柔,拍了拍莉迪亞的手︰“你要是不管不顧地去對基蒂說起,不管你是不是好心,她一定會怨你的,幸好你先來找的我。”

  莉迪亞嘆口氣,心里也同意伊麗莎白的說法。基蒂本來現在對她這個妹妹就有些芥蒂,以莉迪亞的過往經歷在基蒂眼里八成是沒有資格說她什麼的。還是嫁了個好男人的伊麗莎白更有說服力。只要基蒂不做出讓她自己後悔,讓家人傷心痛苦的事,莉迪亞也不在乎那個男人是好是壞。有伊格爾在先,什麼人成為她姐夫,她都淡定。她一寡婦,與他們交集實在不多。

  莉迪亞摸著又軟又暖的毛皮,轉移話題︰“謝謝你,莉齊。這個一定很貴吧?”不搭伊麗莎白的話茬,就算是把基蒂的事揭過了。

  伊麗莎白擺手笑起來︰“貴什麼,是他們打獵回來的皮,找人硝制了,找個裁縫就是了。根本不費事。我是看這皮子黑得漂亮,就想到你了。試試,怎麼樣。”

  兩姐妹也不叫女僕了,伊麗莎白直接動手,幫莉迪亞從後面套上,系好腰帶。不得不說,莉迪亞就算長相不合現在的審美,太過艷麗,以至于大家一至認定班內特家大小姐最美麗。但身材在班內特五姐妹中卻是最高挑的,穿什麼都有模有樣,稱得上是衣架子。這皮毛長大衣穿在別人身上會臃腫,但穿在她身上,卻只顯得貴氣又性感,眼神顧盼間,稱得上風流。

  伊麗莎白眨了眨眼,過了一會兒才出聲感嘆︰“好看,比我想像的還要好看。”

  “嘿,那我就收下了。謝謝二姐。”有奶就是娘,這回不叫莉齊,直接叫二姐了。

  兩人又玩鬧了一會兒,似乎都把剛才基蒂的事忘了,直到女僕敲門,請吃飯,二人才收拾了一下外表,出了房門。

  “達西小姐不在?”莉迪亞坐下之後,有些疑惑地看了眼餐廳里的主客們,只有達西一位男士,余下的就是自家三姐妹。桌面食物非常豐盛,真只有自己一個新客人嗎?太隆重了。

  “喬治安娜去姑媽家了。”伊麗莎白隨口解釋了一句,又轉頭看了達西一眼。

  男主人達西不愛說話,只是向莉迪亞點了點頭︰“歡迎你來。”就沒再理過誰,連伊麗莎白都得不到他的一個眼神,專注地對付眼前的食物,動作優雅,表情嚴肅,似乎還在想著下午工作上的事。

  其余人好象都在遷就男主人的習慣,只有伊麗莎白做為女主人勸了莉迪亞幾句菜,就再沒人說話。

  沉默的席面讓人食欲大減,但顯然其他人都已經習慣了,僕人們好象走在雲上一樣,走路都不帶響的。連以前在家吃飯最愛听笑話的基蒂都吃得無聲無息。

  如果這就是所謂的貴族生活,莉迪亞覺得自己還是再草根一點合適。真不知道以前最愛笑的伊麗莎白是如何在這樣的家里住了幾年的。更何況,達西家的食物還不如甦珊的手藝入得了口呢。

  被甦珊養叼了嘴的莉迪亞一邊小心刀叉不要切到盤子發出聲音,一邊在心里吐槽。

  索性,莉迪亞也學著達西,把餐桌當戰場,專心殺敵。一頓飯速速吃完,好象吃撐了,另一方面又覺得自己好象什麼都沒吃。很不舒服。

  吃完飯,上甜點的時候,達西就率先離席。對莉迪亞依舊只說了一句告別,客氣得簡直連普通客人都比不上,說避之不及更合適。莉迪亞看得嘴角直抽,自己的前身到底把達西得罪得多徹底啊,讓他從頭到尾一個眼神都沒給過莉迪亞。顯然是厭煩已極,又顧忌著是妻妹才不至于翻臉。

  可憐可悲的莉迪亞。

  莉迪亞有種哭笑不得的心情,向兩個姐姐告別,肯特已經在外面等著了。

  英國的冬天天黑得特別早,晚餐吃完,外面已經一付深夜的模樣了。路燈映照下,看到肯特那張熟悉的臉,莉迪亞沉悶了一下午的心突然鮮活起來,瞬間覺得肯特真帥真親切。笑眯眯地上前︰“肯特,辛苦你了,什麼時候來的?”

  “剛到,夫人。坐好。”肯特什麼都沒問,把女僕遞過來的衣箱放到了車廂後面,才向著主人脫帽致禮,揚鞭而去。

  “莉齊,你說,莉迪亞到哪兒找到的這樣的車夫?”基蒂表情很微妙地收回視線,轉身跟著伊麗莎白回屋,小聲地問道。

  伊麗莎白腳步一頓,微笑起來︰“誰知道。莉迪亞從小運氣就好,誰都喜歡她。說不定,不是她去找,是別人主動送上門也不一定。”

  听了這話,基蒂表情略僵,抿了抿唇,沒再接話。

  可不是嗎?她總是運氣那麼好。肆意妄為,從不顧忌他人,卻總有人為她收拾爛攤子。小時候是母親,大了有姐夫。就算嫁的威克漢姆是個糟糕的男人,但正象瑪麗說的,莉迪亞只是喜歡帥哥而已。威克漢姆別的再不好,卻不能否認他真的很帥。不論別人怎麼說,莉迪亞卻是真正的得償所願。直到成了寡婦,以為她終將沉寂了,可是,現在看來,她竟然似乎依舊過得不錯。

  到底是為什麼呢?為什麼自己這麼努力地追趕,小心翼翼地生活,卻依舊如履薄冰,永遠也不能象她那樣得意又快活地笑呢?

  基蒂想不明白,莉迪亞是從沒想過。她沒有時間,她只想趕緊回到屬于自己的地方去,重新一頭扎進才剛剛起步的出版社的事業當中去。

☆、33銷量

  開發新的發行渠道,出乎莉迪亞意料之外的順利。不停地有下屬來報喜,堪堪三天,就把能鋪的都鋪滿了。

  這情況下詭異了。

  莉迪亞看看斯諾,始終是一臉正常地每日來來往往地工作,比她還忙。

  “斯諾,謝謝。”晚餐時,莉迪亞舉起酒杯,鄭重道謝。

  斯諾愣了一下,露出疑惑的表情︰“什麼?”問完才反應過來,微微一笑︰“不謝。其實,與討論的過程中,也受益良多。”斯諾很利落地著喝了杯中酒,口氣很真誠。雖然說,照顧莉迪亞是費斯的要求,但,莉迪亞能這麼鄭重的表達謝意,還是讓他很開心。

  “不是……”莉迪亞一听斯諾想左了,連忙想解釋。頓了一秒又停住,難道不是斯諾做的?不過,這世上除了斯諾,她實想不出還有誰會主動與她方便。他這樣完全想不起來的樣子,八成是認為這種事對他來說只是一句話的事,不值得一提。

  他不想提,不提就是。莉迪亞也跟著微笑,把話題轉到了別的方面去。心里卻把這件事就放了心上,只等以後有機會要報答他。

  之後的一個月,莉迪亞並沒有如伊麗莎白所期望的那樣回去高洛克村,而是依舊堅守倫敦。出版社初期動作都是她的心血,她不盯著心里放不下,另一方面,也是很關注自己書的銷售量。

  真操作起宣傳工作來,莉迪亞不由地嘆息。這可比一百多年後要簡陋得多。既沒有電視也沒有廣播,別說網絡,就連個路牌都沒有。莉迪亞能做的只是報紙上登廣告。而里奧先生發表四格漫畫的兩份報紙上登的廣告特別大一些——主要是里奧先生讀者也只有買這兩份報紙的用戶了。散客全靠運氣。

  前一個月的銷售報告拿到手里,莉迪亞撇了撇嘴,不滿意。銷量與上一本《幽默圖集》差不多,遠不到她的預期。畢竟,上一次既沒有宣傳,印刷質量也沒這本冒險記來得精良,更沒有把貨鋪得那麼廣。《幽默圖集》除了個佔一個有讀者基礎之外,其它什麼都比不上《冒險記》沒道理什麼都做得更好了,反倒銷量上不去,太沒道理了。

  莉迪亞想了想,又里奧先生所的兩份報紙上登了一則廣告,聲明《冒險記》釋放給彩雲出版社同版權,並下方詳細地說明了同的概念。並提出彩雲出版社征集精彩同集,圖稿同或者是文字同均可,一旦刊登必有稿費,歡迎大家踴躍參加。

  莉迪亞不知道這個時代有沒有同版權的問題,反正,她就這麼一寫,順便地也是一個為《冒險記》和彩雲出版社打廣告的機會。只是,她沒想到,會受到這麼強烈的反響。

  隨後的一個多月,整個編輯部都陷入了稿件的海洋。連莉迪亞都不得不跟隨編輯們一起審稿回信,累並快樂著。《冒險記》的銷量也隨著稿件的增多而水漲船高。

  稿件水平參差不齊,特別是圖稿,既有讓看著哭笑不得的小學生涂鴉,也有水平頗高讓眼前一亮的素描,一看就是資深畫者的作品,當海報很不錯,但做為四格漫畫來說,卻少了留白和鏡頭感,有點� 隆2還 饈強 耍 玫目 耍 虻涎怯氡嗉 嵌己芸 摹br />

  聖誕節前,彩雲出版社出了第一套《冒險記》同,一套兩本,一本小說體,一本畫本。畫本的封面正是那張不合適當漫畫的素描,請作者重新上了彩,直接當彩封了。作者也回信表明大為興奮,並說,以後一定多多投稿彩雲出版社。這也算是為彩雲出版社找到了一位長期畫者。

  很久沒有這麼勞累,到了聖誕前一天,終于算是停當下來,莉迪亞睡了個懶覺,也不管僕們怎麼看,直睡到中午才起床吃早飯。收拾好了,發現不但她閑下來,連斯諾都難得地沒有工作,既沒出門,也沒來拜訪。

  偌大一個宅院,兩個沒什麼關系的主,相視一笑,坐下來,象普通朋友一樣聊起天來,享受這難得地安逸。

  “恭喜,莉迪亞。”相處幾個月,斯諾終于開口直接叫本名了。莉迪亞也並不喜歡別叫她夫,感覺一下老了十歲︰“里奧先生一炮打響。”

  莉迪亞笑開來,雖然相比于現代,這點銷量不值一看。但對比一下受教育水平和書價,《冒險記》的銷量已經讓許多同行瞠目結舌了。莉迪亞也只是能松口氣,可以安安生生地不怕發不出編輯們的薪水了而已。

  兩聊得投機,一句一句,從政治聊到經濟,從天文聊到地理,除了男女關系這些敏感問題,兩什麼都聊。听得一旁的女僕直打瞌睡。半下午時,肯特突然進來,手上的托盤上躺著一封信︰“夫,您的信。”

  莉迪亞一挑眉,接了過來。她倫敦幾個月的時間,收到的信都是從高洛克村轉過來的。只是這聖誕節了,編輯們早就休假了,誰會這個時候來信?

  沒有特別避著斯諾,反正她的這點小事情,斯諾說不定比她都清楚。拿著信一看,寄信地址是浪博恩。莉迪亞一挑眉,這個時間點收到家信,因為高洛克村轉了個彎,自己收到的時間應該更早一些。純粹地節日問好信嗎?

  打開一看,是班內特先生的手筆,不過,信的內容中洋溢著一股明晃晃的班內特夫的得意勁——班內特家三女兒,瑪麗‧班內特終于要嫁了!就聖誕節!幾個姐姐和姐夫都要去觀禮,婚禮肯定熱鬧。而瑪麗的夫婿伊格爾先生真是完美極了!長得又好,軍階也高,一年有多少多少鎊的收入,等等等等,事無巨細地寫信上,這� 戮 趺純叢趺純砂 br />

  莉迪亞看著字里行間都能體現出班內特先生無奈的信,不由地揚起嘴角,微笑起來。真是奇異又幸福的一對夫婦。一個冷嘲熱諷、才思敏捷、面冷心熱,一個咋咋呼呼、腹中空空、卻心地善良、直指本心,雖然如此合不來,卻也歡歡喜喜地過了一輩子,真是讓心生慨嘆。

  莉迪亞重新坐下來時,唇角的笑意依舊沒有斂去。惹得斯諾看了半晌,才問道︰“好消息?”

  “嗯,瑪麗和伊格爾聖誕結婚。母親很開心又嫁了個女兒。也很開心。”

  斯諾頓了一下︰“伊格爾……威廉‧伊格爾?記得好象不喜歡他的。”

  “哈?”莉迪亞摸了下自己的臉,失笑︰“這麼明顯麼?不過,只是姐夫而已,喜不喜歡根本沒關系。瑪麗和父母喜歡就可以了。”

  斯諾眯著眼楮也跟著笑起來︰“確實,做為姐夫的話,伊格爾先生確實是不錯的。”

  這種話,也就他們這樣算得上親密的朋友之間才會說的了。斯諾長得文弱,總給一種此無害的感覺,不知不覺間就會對他放下心防。商業上,也許這種很可怕,但日常相處之中,莉迪亞卻覺得非常自,也確實會不由自主地言行上隨意一些。

  斯諾的性格天生會交際,似乎知道莉迪亞的本性,見到莉迪亞舉止異于常,也從不糾纏,權當沒看見。莉迪亞畢竟還是二十一世紀的思想,自己完全意識不到自己的言行不妥。兩相放縱之下,于是,二相處就成了現這付模樣。親切得比班內特家還象莉迪亞的親。

  莉迪亞促狹一笑︰“和費斯一比,的幾個姐夫還真的都不錯呢。”

  斯諾臉一僵,手上的咖啡杯都拿不住了,放下咖啡,抿了抿唇,斯諾斟酌了一下用詞,才為了自家船長反駁道︰“費斯先生可不差他們什麼。甚至于比他們還厲害呢。”

  “還真是。”莉迪亞听著直點頭︰“確實厲害,費斯先生的舊女友肯定比的姐夫們多得多,他們是拍馬也比不上費斯的。這都了解。”

  斯諾頭上一大滴汗,關于這一點,他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自家船長往那兒一站,就是個招蜂引蝶的花,他不動,別也要往上貼呢。船長那樣已經算是比較挑,很節制了。可是,這種話,對船長現女友說合適嗎?傻子也知道不合適。于是,一向擅于交際的斯諾看著莉迪亞小狐狸一樣的笑容,首次失語了。

  過了好一會兒,斯諾才干巴巴地說了一句︰“費斯先生現只喜歡一個。”如此沒有情感的話說出來為船長挽尊,實有些丟臉,但斯諾實想不出更合適的哄女的話了。如果船長打算娶莉迪亞,斯諾自然有千萬條理由可以來說服,可是,對方只是船長的女友,如果是其他女,斯諾根本不會理會。可是莉迪亞同時也是他的朋友,一時之間,倒叫他為難了。甚至于想得更長遠些,將來某時,莉迪亞與船長分手之後,他要如何與她相處,就更為難了。

  “那個……聖誕打算怎麼過?”轉移話題是最好的辦法。

☆、34聖誕節

  聖誕節是全家團圓的日子,斯諾和莉迪亞都無家可歸,正好湊在一起過節。吃吃火雞,送送禮物,聖誕紅酒又香又暖,兩個主人,一屋子僕人倒也不顯得怎麼孤單。

  吃了聖誕大餐,兩個人相視無語,看看時間還早,于是,莉迪亞端起了茶杯,斯諾喝起了咖啡——沒有工作的時候,打發時間也變得困難起來了。

  壁爐的火燒得很旺,屋里溫暖而安靜,只有爐內的柴火發出  叭叭的聲音,枯燥而有節奏,如同催眠一般。兩人面對面坐著,沒一會兒都變得懶洋洋起來。

  “說起來,”莉迪亞轉頭看向斯諾,火光映得他平時斯文得有些柔弱的面孔顯出些深沉難測來︰“斯諾,我發現,社交季開始那麼久,你竟然沒參加過一場舞會!太不可思議了!”

  莉迪亞一點都沒夸張,以斯諾的身家地位,再加上年輕未婚,不可能沒人給他發請柬的。可是,莉迪亞來的這幾個月,斯諾無論多忙,夜里都會回到這個居所。倒有些象現代那些朝九晚五不忘歸家的好男人了。這實在少見。

  之前,莉迪亞天天自己忙得不可開交,每日里睜眼就想著出版社的事,晚上更是一沾枕頭就睡著,根本沒精力注意別人,哪怕知道斯諾天天晚上歸家,也沒往這方面想。聖誕放假這兩天來,有了空閑,莉迪亞才猛地反應過來斯諾的不同尋常。

  斯諾對莉迪亞這個問題毫不驚訝,抬眼瞟了她一眼,不以為意地開口︰“你不也沒參加。”寡婦雖然不能跳舞,參加社交是完全沒問題的。

  莉迪亞一嘟嘴,嘁了一聲︰“那是沒人邀請我。和你怎麼能比?”這雖然是實話,莉迪亞說起來難免有些酸溜溜的。

  听出莉迪亞的口氣,斯諾輕笑出聲︰“那是他們不知道你這位大名鼎鼎的‘里奧先生’住在這里!不然,請柬哪兒還有我的份?”

  真會說話。夸人都夸得這麼讓人舒爽又不肉麻。

  莉迪亞嘿嘿一笑,露出“吾心甚慰”地微笑︰“他們真要知道我這位小寡婦就是‘里奧先生’,《冒險記》可就不會賣得這麼好了。”《冒險記》大部分讀者都是男性,他們中的相當一部分還處于非常排斥女性作者的狀態中。可能是覺得自己為一個女人畫出的玩藝著迷,是件很丟臉的事情吧。

  說起《冒險記》,莉迪亞慣性回到了工作狀態,轉過頭,精神奕奕地看著斯諾︰“對了,斯諾,上次我讓你幫我帶來的帶圖的船舶知識簡介,你帶來了嗎?”

  畫海盜的冒險生涯,不懂船舶知識是會鬧笑話的。這個時代可不象有搜索引擎的時代,哪怕跑了幾趟圖書館,莉迪亞都沒有找到更合適的相關圖書。講船舶航行的書倒是不少,問題是,大部分都太過艱深,有很多專業辭匯,莉迪亞這點水平很難看懂。她更需要的是船舶航行的常識,而不是研究知識,所以,她才向斯諾求助。據她所知,斯諾與費斯一樣,都是在海上飄泊了很多年的,常識最是精通。

  斯諾聞言,露出無奈地一笑,從剛才懶洋洋的狀態重新坐直了身體,這也是他的工作狀態。看著莉迪亞亮閃閃的眼楮,斯諾就知道,今天這個假期算是泡湯了。一揚手,肯特走了過來︰“去書房把我桌上那本藍色的筆記本拿來。”

  “是,先生。”肯特轉身而去。斯諾的書房,除了肯特,別人是不能隨意進出的。就算是莉迪亞,也是在斯諾的陪同之下,當初才能晚上過去與他討論出版社的發展計劃的。更別提這個宅子里的其它人。

  莉迪亞接過筆記本,翻開一看,不由愣住︰“這、這是你自己寫的?”

  斯諾撇嘴一笑,又有些不好意思,又覺得回到了面對莉迪亞時無奈的心情︰“這種常識性的東西,誰會寫成書?我看你很迫切,就試著寫下來看看。你覺得怎麼樣?”

  莉迪亞讓女僕把蠟燭擺得更近些,捧著藍皮的筆記一頁頁地看下來,非常認真仔細,過了大半個小時,她才抬起頭來,瞪圓了眼楮,有些激動地盯著斯諾︰“寫得非常好。條理清晰,深入淺出。非常適合初學者閱讀。斯諾,你介不介意,我幫你加上插圖,把它出版了?”

  斯諾一愣,過了一秒,皺起眉來︰“出版?說什麼笑話?這種內容的書誰會買?了解這些,頂多去當個水手,你見過哪個願意當水手的人會來買書?甚至,他們有幾個是識字的?莉迪亞,你是不是做出版做得有些太想當然了?”

  “斯諾,是你太想當然了。”莉迪亞並不生氣,抱緊了筆記,認真地向作者斯諾解釋︰“沒有什麼知識是必然面向什麼讀者的。每一個受過教育的人的愛好都不同,哪怕他的職業是法官,也可能會買《幾何學》。有的時候,看書只是為了樂趣,而不純粹是為了工作。斯諾,你不要把每個人都想得那麼功利,象你這麼說,小說這種文字出版物,豈不是想當然地滯銷?可實際上呢?它卻是賣得最好的一種題材。我覺得,想了解船舶與航行的人,很可能是連海都沒見過的讀者。你說呢?”

  斯諾眨了眨眼楮,這是第一次有人當面說他功利。他竟然並不覺得尷尬和討厭,而是微微有些酸,在心髒的某處。腦中一些往事的片斷浮上來又迅速消失,他慢慢揚起唇︰“我被你說服了,莉迪亞。今天……我們去書房吧。好好討論一下怎麼修改。”還是別提醒今天是聖誕什麼的了吧,不然一定很掃興。

  “好極了。”莉迪亞率先站起身來,笑眯眯地等著斯諾。

  倫敦的聖誕之夜被工作掩埋,遙遙千里之外的紐約,聖誕節的幾日後。

  一身肥肉,又白又嫩的“伯爵”顯得比他實際的年齡要年輕得多,除了眯起的眼楮偶爾閃過一道精光之外,總是笑眯眯地,看上去純靜無害就象個在校學生。往費斯身邊一站,沒人相信他曾經是費斯的學長,倒更象是費斯的弟弟。

  誰也不敢相信,這樣的“伯爵”,不但經歷過父親被人陷害,家里的造船廠破產,家破人亡的慘劇,更是在身無分文後從底層混起,兩年時間翻身成了一名成功的商人。可惜後來他沒忍住,復仇失敗,鋃鐺入獄。在獄中三年時間,什麼黑暗都經歷過,絕望之際,被費斯救出,重新給了他身份,把他帶到了美國。這樣經歷的伯爵,看起來卻那麼純真,好象什麼都無法改變他。

  當然,費斯從來不是慈善家,費盡心機救出伯爵,當然不是毫無代價的。只是他們之間有什麼交易,除了當事人,沒有人知道。

  “斯諾的信?”伯爵來了一大杯熱可可,他和所有的胖子一樣,喜歡任何高熱量食物︰肉!油炸!巧克力!

  “嗯。”費斯目光不離信,隨口應了一句。費斯自從離開英國之後,一直有些焦慮,他也搞不清楚自己怎麼了,連聖誕大餐都吃得草草無味。

  這段日子,除了工作,只要空閑下來,就總是忍不住想起莉迪亞那個小女人。而且,一旦想起,就不受控制地發起呆來。又傻又悶,這可不象風流倜儻的費斯。按說,一夜激情不至于有如此威力才是。

  費斯想不通,甚至有些郁悶。他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哪怕他早知道他確實是喜歡莉迪亞,但他卻不願意這份喜歡如此深刻。

  “英國出了什麼事嗎?”伯爵對待費斯遠不象斯諾和巴倫那樣敬仰,更有學長學弟的親切感,不叫他船長,說起話來不那麼顧忌︰“這封信看起來真厚。”

  “沒事。”費斯微微一笑,並沒有說明斯諾的這封信中大部分都在說莉迪亞對公司經濟的奇思妙想,讓他越看越覺得心跳得厲害,要不是他膚色深,臉上的熱度一定會出賣他的情緒。

  字里行間,斯諾說得很細,費斯甚至可以想像出那個小女人說起這些的時候,那付得意又快活的模樣。就象……不知道會不會象那一晚快活時的她。而且,信中的她,是那麼精力充沛,完全不象一個鄉紳家教育出來的女孩子。不,根本不象個女孩子。那些想法,真難以想像,竟然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女孩子想出來的!就算是他,也很難有那麼縝密而系統的想法。

  看到信中的莉迪亞,費斯突然有些慌。“她是我的!”他想對所有看見莉迪亞的人喊。

  這樣耀眼的,讓人無法忽視,充滿活力的莉迪亞竟然不在自己身邊!有那麼一刻,他甚至嫉妒起了與莉迪亞住在同一屋檐下的斯諾了。

  偷偷地深呼吸,費斯在努力壓抑想立刻返回英國的沖動,平靜無感地回答道︰“你知道的,斯諾一向有主見,就是� 鋁說恪!br />

  “那個家伙。”伯爵嘖了一聲,很是同意地點了點頭︰“太正經了。真不明白,你這樣不正經的人怎麼會找上他的。你們的個性比南北極還遠呢。”

  “我哪有不正經?”費斯搖搖頭,不再搭伯爵的這個話頭,再說下去,費斯害怕自己會露餡。直接收起信,問道︰“港口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伯爵笑得燦爛︰“這里可比倫敦好辦多了,有錢就行。你不必擔心。”

  “那就好,船廠呢?”

  伯爵不願意地瞪著費斯,帶著點故作的怒氣︰“喂,今天是聖誕假期!”意思就是,老子就是不工作!

  “好吧,好吧。”費斯挑眉笑起來︰“怎麼沒和你的艾德爾小姐約?”

  “哦,你什麼記性?艾德爾是上上周的事了。”伯爵撫額。

  “那麼……摩斯小姐?”

  “摩斯?”伯爵一瞪眼︰“我怎麼不知道這麼一位小姐?是不是你在哪兒認識的小姐栽到我頭上來了?”

  “好了,好了,花花公子先生,不想工作就出去玩吧。”費斯也跟著笑起來︰“別在這兒和我墨跡了。”說著,費斯起身,往書房走去。

  伯爵微微皺眉︰“喂,你真的是費斯嗎?”

  “怎麼?”費斯笑起來,重新轉過身來看向伯爵。

  “半年了,馬修,那麼多酒會舞會的,你竟然一個女人都沒要,你……”伯爵表情微妙地看了眼費斯的下半/身。

  “去!”費斯大笑︰“我怎麼樣自有女人來評判,你一男人就別關心我的下半/身了,還是管好你自己吧。”

  嘻鬧著把伯爵轟出門去,費斯收了笑,站在起居室,沉默皺眉,良久,才露出一抹復雜而奇異的笑容,似乎是痛苦,又象帶著幾分釋然,最後又有幾分不情願。抿了抿唇,轉身把信放回書房,穿上外套,大步向門外走去。

  “先生,去哪兒?”車夫等費斯關上門,恭敬地問。

  “紅玫瑰酒吧。”費斯聲音沉靜。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去給父親掃墓。

  因為清明前後,人太多,不得不天還亮就出發了,不然車根本上不去。

  我要講的不是這個,而是到了墓地之後,听見有人吹嗩吶,開始,我和家人都沒在意,可听著听著,大家都頓住了。

  你妹啊!這吹嗩吶的人有病啊,他竟然在吹《常回家看看》!

  這是墓地也!讓誰常回家看看啊?!

  看著成片的墓碑,頓時覺得冷嗖嗖的。

☆、35不容易

  終于嫁給心愛之人,瑪麗穿著婚紗,看著觀禮者的笑臉,心中說不出的甜蜜。

  說起來,班內特家真不愧是女主角之家,五個女兒的感情運算得上得天獨厚,除了沒有出嫁的基蒂,每一個都嫁給了她們心心念念的愛人,哪怕是莉迪亞的婚姻頗遭詬病,但本質上也是一樣的,她嫁給了她最喜歡的威克漢姆。班內特家的女孩子們婚姻問題上從來沒想過妥協,從不考慮現實因素,不肯委屈自己,不認命,但她們依舊得償所願。就此一點,就足夠讓這個時代的大部分女性羨慕嫉妒恨了。

  所以,瑪麗出嫁時,方圓幾十里的鄉里鄉親都來觀禮,再加上伊格爾家,一時間浪博恩熱鬧非凡。只有伊格爾有些心不焉。

  伊格爾家對于伊格爾要娶瑪麗,開始多少是有些不滿意的。畢竟,雖然班內特家是鄉紳,但身家地位與伊格爾家相比,都差之甚遠。不過,一則是威廉‧伊格爾的執拗性子家里是從小就知道的。指望他改變心意,比強按牛頭喝水還難。再則,後來一調查之後,發現瑪麗的兩個姐夫都讓人意外地頗為體面,與他們成為連襟並不丟臉。這才從不情不願,變為了熱情面對。

  從浪博恩的教堂出嫁也是兩家伊格爾反悔再次從軍後的妥協結果。

  操辦婚禮的事並不復雜,有錢自然什麼都妥妥的。

  這次費斯的出逃,打亂了伊格爾的人生計劃,也沖淡了他結婚的喜悅。當初,他覺得費斯的事已了,軍隊與冒險就沒有了留戀,什麼都可以放下,下半生可以安安靜靜地過著父親一樣的生活。所以,他遇見瑪麗的時候,就立刻認定了她就是他未來的人生伴侶。這個安靜的,書卷氣十足,有內涵又不失自然的淑女,正是他想了很多遍的妻子。

  一接觸之下,這個女孩子果然如伊格爾所想地氣質獨特又溫柔可親。敞開胸懷的他一來二去,自然而然地愛上了瑪麗。

  可是,眼看著一切即將塵埃落定的時刻,費斯逃了!帶著那樣東西逃了!這對伊格爾是一個嚴重的打擊,他必須重新回到從前的生活中去,重新去追捕費斯,重新成為軍人。這樣的伊格爾的人生,並不適合淑女又內向的瑪麗。

  可是,感情的事不是說收就收,他依舊愛重瑪麗,無法放下瑪麗,也不能失信于人,讓瑪麗承受被棄之名。他必須娶她,可是他卻無法象第一次求婚時那麼真誠地開心了。甚至于,他要時刻提醒自己,不要在婚禮上皺眉,才不至于讓瑪麗察覺而猜疑難堪。

  “瑪麗,對不起。”新婚之夜,兩坐新房的床邊,伊格爾低著頭,握住瑪麗的手,深沉地說。

  本來一臉羞紅的瑪麗聞言一愣,看著伊格爾,頓了一下才問道︰“為什麼說對不起?”這實不象是洞房之夜會說出來的話,瑪麗有些心焦。

  伊格爾抬頭見瑪麗緊張的表情,不由笑起來,伸手輕撫了下她的臉,立刻讓她重新變回了嬌羞的新娘。這才接著道︰“軍部事多,恐怕沒辦法給一個蜜月了。過兩天就要上班去。”

  听到這個事,瑪麗立刻松了口氣。雖然她也喜歡伊格爾的陪伴,但那不是必須的。她早就知道,嫁之後更多的時間必然是一個的生活。只是這樣的日子比預期的早了些,她完全可以接受。只要伊格爾還愛著她,這些都是小事。

  瑪麗搖搖頭︰“沒關系的,威廉。反正,我也要有時間來熟悉這個家。”

  “真是個好姑娘。”伊格爾傾身過去,聲音低低地極性感,開始了這一夜的溫情。

  直到一周後,瑪麗才開始明白伊格爾所說的“對不起”是什麼程度的“對不起”。隔天,伊格爾就穿上軍裝離家,把家里所有的一切都交付給了她這個剛剛上任的小妻子。雖然也可以說是信任,但更大的卻是壓力。

  伊格爾的府邸不伊格爾的本家,但也比班內特家要大得多得多。再加上各項產業,田地,直讓沒管過家的瑪麗頭昏腦漲,疲憊不堪卻依舊沒有弄清楚。偏偏明明苦不堪言,還無處訴說。伊格爾一周都沒有回來,家里只有她一個女主,能交流的只有管家一。幸好,瑪麗還知道不在管家面前露怯。但這一點也讓瑪麗費盡了精力。

  “先生有沒有說他什麼時候回來?”新婚第二天就被丟在家的瑪麗再無新婚之夜的豪情,充滿了怨念地盯著管家。

  “先生說可能要耽誤一些時間。夫人不必擔心,先生除了忙了點,現在很安全。並來信說,家里的一切由您決定。”

  決定!決定!天知道,她已經不想做任何決定!她只想看看書,彈彈琴,繡繡花,喝個下午茶,好好睡一覺!而不是天天做什麼決定!

  她真的受夠了!虧得她以前還一直羨慕伊麗莎白呢!現在她已經覺得伊麗莎白真是太可憐了!達西先生可比伊格爾還要有錢啊!伊麗莎白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當然,其實最可憐的瑪麗,她自己還沒意識到。畢竟,伊麗莎白結婚後是有達西陪伴的,從無憂無慮的少女轉變為事事操心的夫人的過程有愛心無限的丈夫做支持,比完全無外援的瑪麗幸福幾百倍也不止。

  瑪麗沒想到她與伊麗莎白之間的區別,只是這麼靈機一閃,就決定明天去彭伯利,一則敘敘姐妹舊情,二則也取取經,如何做一名當家夫人。其實更重要的原因被瑪麗自己給屏蔽了︰她只是想逃開這個沒有伊格爾,卻有重大壓力身的所謂的“家”。

  現在就寫信去!

  吩咐完管家之後,瑪麗這七天來難得地笑了出來,小跑著進了書房。管家低頭送瑪麗離開,才慢慢抬起頭來。

  夫人要離開也好,伊格爾家現在已有亂象,沒有夫人一旁亂指揮,一切都還可控。但願先生能早些回來。

  瑪麗坐著伊格爾家的馬車到了彭伯利,受到了熱烈歡迎。三個姐妹湊一起,就著婚姻與執家的問題,嘀咕了一個下午。怎麼管,怎麼看賬,怎麼處理各種產業,怎麼處理各種親戚關系,婚姻遠比愛情復雜得多得多。連沒出嫁的基蒂都受益良多,打破了許多粉紅色泡沫,對未來的生活生出了一絲不同以往的莊重感覺。

  另一邊的莉迪亞卻過著與她們截然不同的生活。出版社上了正軌之後,她就放下了擔子,用了更多的精力畫她的《冒險記II》。《冒險記》第一卷還在持續賣,出了同集之後,又重新掀起了一次銷售熱潮。眼見著錢嘩嘩地流入口袋,莉迪亞已經學會了畫畫時哼歌了。照這樣的賺下去,她離把欠債還清的時間越來越近了呢!

  好事總是一件接著一件。過了沒多久,她就接到出版社的消息,說是有要求法語代理出版,問作者的意見。作者當然同意!甚至可以說是大喜。只是翻譯的工作,莉迪亞就完全沒辦法了。她的英語還就那樣,法語更別提。總之,她就是個淑女教育的失敗品。

  這樣的好事,莉迪亞想著與同一屋檐下的斯諾分享,卻不料得到肯特的回答是︰“斯諾先生最近很忙,自從聖誕之後,就沒在家里用過晚餐。”

  莉迪亞愣了一下,之前她畫稿子太投入,都沒注意到這事。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忙什麼?出事了?”本來,這不該她問的,不過,聖誕的時候,斯諾對她說過,他手下的產業都運營良好,雖然最近有個計劃要實行,但收網的時間還早,不會那麼忙的。還說有空要帶她去吃新開的意大利餐廳呢,怎麼什麼都沒說,就突然忙成這樣了呢?

  肯特出乎莉迪亞意料之外地突然站定,向她解釋道︰“好象是伊格爾先生的事。”

  莉迪亞一听,瞪圓了眼楮︰“伊格爾?威廉‧伊格爾?!”

  “是的,夫人。是您的姐夫之一,伊格爾先生。”

  “他怎麼了?!他不是才結婚嗎?!”之前就覺得伊格爾對費斯太在意了,可是現費斯根本不在啊。

  “伊格爾先生新婚第二天就上了船,最近一直執行強力打擊海盜的任務。已經掃蕩了五六只船了。”

  “海盜……關斯諾先生什麼事?”被肯特話中的涵意驚住,莉迪亞頓住,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問了出來。

  肯特面不改色地應道︰“說起來,確實與斯諾先生的關系不大。不過,他現在在打擊伊格爾家族的產業。”

  “肯特。”

  “是的,夫人。”

  “今天……怎麼什麼都說?”莉迪亞被嚇壞了。

  “費斯先生來信說他快回來了。”

  “哈?”怎麼話題突然轉到這兒來了?莉迪亞沒反應過來,好一會兒才皺著眉問道︰“費斯回不回來,和回不回答問題沒什麼關系吧?而且,費斯說一年才回來,現還不到半年呢。”

  “有關系。”肯特老老實實地回答道︰“費斯先生回來,他會向您解釋。如果費斯先生趕不及的話,斯諾先生也會向您解釋一切的。”

  “為什麼向我解釋?”莉迪亞有點暴躁了,也許她應該回到高洛克村去才是。雖然她舍不得她一手建立起來的彩雲出版社。

  肯特也難得地被問住了,過了幾秒才答道︰“也許因為伊格爾先生是您的姐夫吧。”

  “所以害人之前,先通知一下受害人家屬?”莉迪亞有些啼笑皆非。要通知也應該通知瑪麗才對,向自己解釋算個什麼事?她自己與伊格爾可算不上什麼好朋友。

☆、36熟人

  果然,過了沒幾天,莉迪亞就收到了大忙人斯諾的邀請。

  “意大利餐廳?”莉迪亞笑起來︰“我以為你都忘了呢。”

  “怎麼會?”斯諾一派溫文爾雅,完全沒有商場上的狠厲態度︰“對女士的承諾我一向都是記得很清楚的。更何況,莉迪亞你還是我的朋友。”

  “好的,什麼時間?”莉迪亞放下手中的筆,剛才一直在構思情節,所以並沒有坐在書房前一本正經,而是坐在了起居室的壁爐前,這里可以看見更廣闊的風景。

  “就今晚,怎麼樣?”

  “你沒問題的話,我就沒問題。”莉迪亞笑起來︰“我也早想嘗嘗你推薦的這位意大利名廚的手藝了呢。”

  “萬一比不上你的甦珊,可別怪我啊。”斯諾也開起玩笑來。他知道,甦珊的廚藝不同一般,特別合莉迪亞的口味。

  做為一個寡婦,就算是出門,需要打扮的時間也很短,弄來弄去,不過是一身黑。這點,莉迪亞有點可惜,要知道,莉迪亞長得可是非常美艷的。難得成為這種級數的美女,卻只能套在寡婦服里,讓學美術的她不知道在心里吐槽過多少遍了。

  晚上,斯諾一顯紳士風度,上車扶,下車扶,讓莉迪亞好好享受了一把淑女的權益。

  “怎麼樣?”

  “很美味!”莉迪亞一邊說還不忘一邊叉起一片小牛肉片,這是她的最愛,上面自制的美乃滋醬簡直讓人不忍停口︰“出乎我的意料!”這不是夸張,在莉迪亞看來,雖然說起歐洲飲食,人就提法國菜。其實,相對于法國菜,意大利菜更合莉迪亞的口味。味濃,還愛辣,愛酸甜,不要臉地說,簡直就是為莉迪亞打造的菜系。

  不但小牛肉片讓人滿口留香,其他的象茄汁鱸魚也一樣開胃,意大利面更是實在,里面的蕃茄拌絞肉,再配肉汁蛋黃橄欖油還有各種香料,讓莉迪亞吃完就覺得撐了。不過,提拉米甦一上來,莉迪亞立刻又忘了撐這件事。

  總之,這頓飯,來之前,莉迪亞想著肯定是要提起解釋伊格爾和費斯之間的淵源,可真到了飯桌上,吃貨立刻化出原形,把正經事全都忘了。雖然從小的教育,讓她還努力保持著優雅吃相,可是吃的數量絕對與“淑女”一詞不沾邊。

  好在斯諾久經沙場,看著這樣的莉迪亞,依舊面不改色,微笑著端著酒杯,說是不以為意,卻更象是鼓勵。

  “哎呀,我好象吃得太多了。”莉迪亞心滿意足地放下刀叉,一抬頭,見斯諾前面幾乎沒怎麼動的食物,不由地臉一紅。不過,她可不是真正的淑女,臉皮厚著呢,直接又退為進,讓對方說不出批評的話來。

  “大廚一定很高興,有你這樣美麗的女士捧場。這里的白葡萄酒也很不錯,莉迪亞不要錯過。”斯諾笑出來,從笑容上看,難得地真誠,而不是平日里戴在臉上的微笑面具。這一笑,眼楮里都象帶著光一般,有感染力。

  莉迪亞听話地舉起酒杯,抿了一口,和著口中還未消失的味道,果然讓人沉醉。想著,又抿了一口。

  和吃貨在一起吃飯,總是讓人莫名其妙地有胃口。斯諾看著莉迪亞完全把自己忘記的模樣,心下柔軟,拿起刀叉,也認真地吃了起來。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很久沒有認真地吃頓飯了。不只是沒時間的問題,更大的問題是,腦中事情太多,讓他總無心吃飯。看來,今天與莉迪亞一起來,真是來對了。斯諾吃下一片沾滿了醬汁的小牛肉片,不由也學著莉迪亞滿足地眯起了眼楮。

  “吃,是天下第一享受的事。”雖然吃完要減肥,也不能抹滅它的功效。

  斯諾揚起唇角笑︰“也就你這麼認為。”

  “哦?那你覺得,什麼是最享受的事?”

  斯諾一愣,頓住好一會兒,才無奈地看著莉迪亞搖頭︰“我還真不知道。好象,都那樣,吃好吃壞,住大住小,對于我來說,沒有區別,算不上什麼享受。我……”

  莉迪亞一撫額,夸張地“哦”了一聲,道︰“如果人生只是痛苦,沒有享受,那你為什麼活著啊?斯諾?”

  斯諾大笑︰“請允許人生有更高尚的追求。”

  “比如?”莉迪亞喝了一杯不滿足,又倒了一杯。

  “比如……”斯諾又卡住了,瞪著莉迪亞,眼見著她又要笑話他,連忙道︰“比如,藝術!音樂,畫畫,文學什麼的,或者是學問,各種學問,都是值得花一輩子時間追求的事,不是嗎?”

  “切。”莉迪亞雖不至于醉,卻覺得酒讓整個人舒服起來,說話也變得隨便起來︰“那也一樣是享受。對于不愛的人來說,那些都是枯燥的無休止的折磨,但對于有愛的人來說,那些鑽研都是享受。有了成果之後,更是享受的巔峰。”

  “高級低級的享受都被你佔全了啊,莉迪亞,你就是最會享受的人了吧?”

  “多謝夸獎。其實男人追求事業成功也是一樣的性質。”莉迪亞嘿嘿一笑,轉過目光看了眼整個餐廳,所有的顧客都衣冠楚楚,美艷動人。一派萬事升平的景象。她突然轉回來道︰“斯諾,你今天怎麼突然閑下來了?是打算向我解釋什麼嗎?”

  “解釋什麼?”斯諾一臉疑惑。

  “肯特說,你會向我解釋費斯和伊格爾之間的恩怨。”

  “肯特說的?”斯諾音調微高,顯然覺得不可思議。

  “是的,前兩天,說起你很忙的時候,他主動說的。”

  斯諾表情微妙地扭了一下,才放下酒杯︰“這種事,如果要告訴你,也應該是當事人告訴你。我一個外人怎麼可能去說什麼。肯特誤會了。”

  “肯特也會說錯話?簡直不可思議。”

  “是人都會犯錯。”斯諾不以為然地說了句廢話。

  “斯諾,費斯的事你不方便說。那麼……”莉迪亞突然向前傾了傾身體,湊近斯諾,小聲道︰“你能告訴我,那邊那位黑色西裝的先生是誰,你認識嗎?”

  斯諾順著莉迪亞的目光轉過頭去,當看清那位黑色西裝的男士的模樣時,眼神一凝,過了一秒,才恢復成若無其事的表情,轉過來看著莉迪亞︰“怎麼了?那位先生惹到你了?”

  莉迪亞微微皺眉,抿了抿嘴︰“算……是吧。和惹我也差不多了。你認識他,對吧,斯諾?”

  斯諾猶豫了一下,才點了點頭︰“我和他有一些生意上的來往。”這和認識是兩回事。“他是個小貴族,不過,手上的產業很多,很有錢。”

  聞言,莉迪亞眯著眼楮不滿地看著那人的女伴,一個長相中上的少女,笑得很甜美。過了一會兒,又問道︰“他結婚了嗎?訂婚?或者是有曖昧對象了?人品怎麼樣?對面那個女人是誰?”

  一听這些問題,斯諾表情極其古怪地扭曲了一下,瞪著莉迪亞︰“就算船……費斯先生不在,你,你,這位先生不適合你。”

  莉迪亞一听這話,差點把口中的酒噴出來。但關于基蒂的事,她也不會對別人說起。只能豎起眉毛瞪了斯諾一眼︰“你想哪兒去了?!我根本不認識他,對他也沒有其它想法。是因為別的原因,我想了解一下這個人。總之,你就告訴我吧,他婚姻狀態怎麼樣?人品怎麼樣?!”

  斯諾目光上下把莉迪亞掃了幾遍,算是勉強信了她的理由。頓了一下,才含含糊糊地說道︰“生意上倒是很誠信很會辦事的一個人。據我所知,應該是沒有結婚,也沒有訂婚。”

  “那,那個女人是誰?”莉迪亞很不滿那位少女的嬌笑,口氣有點恨恨地。

  斯諾笑起來,露出潔白的牙齒︰“這我還真不知道。我對小姐們了解得不多。”

  “照你這麼說,他是個不錯的丈夫人選了?”

  “咳咳咳!”斯諾被酒嗆住,被莉迪亞的言辭逼得失態了。侍者很機靈地過來,收拾了殘局。斯諾站起身,向莉迪亞稍稍躬身︰“我去整理一下,一會兒就回來。”

  “好的,我等你。”莉迪亞雖然有些酒意,此時也覺得自己可能說過頭了,連忙點頭補過。

  不想再被酒誤事。莉迪亞放下酒杯,一個人在桌前有些無聊起來。只能小心地盯著那個黑西裝男士。這是她第二次見到他。上次見他時,他還在達西府與基蒂糾纏不清。沒想到,轉過臉來,就和別的女人一起上意大利餐廳吃飯!對方還笑得那麼甜,顯然是有JQ!

  莉迪亞只顧著自己憤怒,完全忘了,她也是和一個不相關男士一起吃的意大利菜。而且,毫無JQ。

  而且,剛才斯諾說起這位男士時,只說他是個小貴族,做生意,卻一點都沒提到他和達西有關系。可那天,明顯達西和他的關系還不淺呢。兩人可以互商發展計劃。最少也是個股東吧?不然就是上下級?

  可是,斯諾一點也沒說,難道是真的不知道?

  正想著,黑西裝男突然站起來,和那位女伴道歉,一個人走了出去。

☆、37不情願的烏龍

  “斯諾怎麼還沒回來?”莉迪亞坐在桌旁,一方面覺得孤單得有些尷尬,另一方面覺得頭越來越暈,忍不住手撐在桌上扶住自己的頭,不然就感覺自己會栽下去一樣。看來剛才的白葡萄酒後勁比她想像得大得多。斯諾再不回來,她就要出丑了啊!

  莉迪亞眼前的一切有些發虛,渾身又軟又熱,心里雖然還清楚,但已經不能完全控制自己,不由地著急起來。

  她不想在大眾廣庭之下失態!

  莉迪亞閉了閉眼楮,覺得再這樣下去不行。狠狠地掐了下自己的腿,努力讓自己清醒一點。反正出了門,上了馬車,就可以松懈了。駕車的可是肯特,有他在,莉迪亞很放心。

  強撐著叫來侍者結賬。倒霉催的,明明是斯諾說要請客,到頭來還是自己花錢。幸好自己現在還有一定的經濟能力,不然的話,只能死等在這里,象……莉迪亞想看一看那位黑色西裝男的女伴,可是一轉頭,就覺得頭暈目眩,差點跌倒。連忙扶住椅背,慢悠悠地把頭轉回來,微笑著讓侍者在前面帶路,目不斜視地往餐廳門外走去。

  為了讓自己不顯醉態,莉迪亞走得很慢,所幸,餐廳的侍者素質都很好,並沒有半點不耐煩,附和著莉迪亞慢到驚人的步伐,安靜而妥當地把莉迪亞送到了門外。

  到了室外,被冷風一激,莉迪亞打了個冷顫,覺得胃里一陣翻涌,瞬間覺得自己清醒了,雖然臉依舊熱,腳依舊軟,眼楮卻明亮了起來,雖然是痛苦的明亮。緊了緊領子,向門口一溜兒的馬車望去。

  “夫人?”肯特沒有讓她失望,立刻走了過來,有些驚訝地看著她︰“怎麼就你一個人,斯諾先生呢?”

  “我也不知道。”提起斯諾,莉迪亞就郁悶。把自己一個女人丟在餐廳,半天不回,還沒付賬!真是……要是少女時代的自己,那就丟臉丟定了,這餐廳的價格可不便宜,以前那點零花錢可是萬萬付不起的。

  “他中途說出去一下,就一直沒回來。”莉迪亞伸出手,皺著眉︰“肯特,扶我一下,我頭有點暈。”

  肯特猶豫了一下,看了眼四周,並無人注意,才上前一步,扶住莉迪亞伸出的手︰“是的,夫人。你先進車里休息一會兒,我在這里等斯諾先生。”

  肯特也能聞到莉迪亞呼出的酒氣,心中雖然有些驚訝,但動作卻非常穩健。打開車門︰“夫人,先上去吧。”

  “唔。”莉迪亞說不出更多的話了。上車的時候還在踏腳板上趔趄了一下,要不是肯特扶著,她非跌了不可。好容易上了車,莉迪亞一頭栽到座墊上,好一會兒爬不起來。

  三杯白葡萄酒就醉成這樣?這身體的酒量還真不咋地。

  車廂里並不暖和,莉迪亞不敢真的睡著。只能等腦袋和胃稍稍舒服一點了,就立刻坐了起來。

  好想吐。

  莉迪亞捂著嘴,側過身子看向窗外。除了路燈和餐廳的燭光映照,其余地方一片黑暗。這個時代的光害幾乎為零,就算是路燈,也是昏黃而黯淡。

  咦?那是……斯諾嗎?!被幾個人糾纏著,似乎……不好啊!

  莉迪亞也看不太清楚。她緊張極了,一面瞪著那群人,一邊使勁地拍著車廂的前壁︰“肯特!肯特!肯特!”

  並沒有得到回答。顯然,肯特是到餐廳門口等斯諾去了。遠遠的,莉迪亞的醉眼看到,那幾個人已經把斯諾按到牆上去了,他們還拿著武器,莉迪亞從路燈的反光中看到,應該是把匕首!

  斯諾有難!

  也不知道是酒意帶來的膽量還是本身就是這麼魯莽而正義的個性,莉迪亞提起手包,跳下了馬車。

  “放開他,不然我不客氣了!”跑過去,舉起槍,莉迪亞才發現自己頭暈,手也有些不穩,真要命啊。但事情已經做到頭上了,就只能硬著頭皮裝下去了。

  “喲,是個小寡婦!”幾個人都轉過來,听見這口氣嬌滴滴地威脅,立刻笑了起來,根本沒把莉迪亞當回事。

  “快放開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把斯諾一個人丟給這群一看就是流氓的家伙。莉迪亞站在亮處,對方都站在暗處,雖然莉迪亞看不清楚具體細節,但被按在牆上的人被卡住了喉嚨,根本說不出話來,卻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不由心中大怒︰“不然,我就開槍了!”

  “開槍?開啊,快點開,我們怕得很呢。”流氓之一笑嘻嘻地邊說邊往莉迪亞走過來︰“小娘們恐怕連槍怎麼開都……”

  話音還沒落,“砰”的一聲響,把所有人都震住了。那流氓一臉吃驚地表情凝固在臉上,來不及出聲,血花在他胸前綻開,就咚地一聲,仰面倒在了地上。其余的流氓驚訝地看著戴著面紗的莉迪亞,路燈昏暗,完全看不清她的長相與表情,不由沉默了一瞬,正想上前,卻見莉迪亞鎮定地再次舉槍瞄向他們的方向。

  “啊——”狠話都不撂一句,,他們連同伴的尸體也不要了,轉身就跑,一個比一個反應快,好象莉迪亞不再是個小寡婦,而是個惡鬼。

  見人跑了,莉迪亞才舒出一口氣。剛才那幾個人要不跑,她還真不一定能救下人來。她現在完全瞄不準方向,眼前全是虛的。

  “斯……”莉迪亞上前兩步,一把抓住倒在地上使勁咳的人,正想叫斯諾快跑,卻發現……靠,自己救錯人了!這、這人不是斯諾!而是那個黑色西裝男!

  莉迪亞一咬牙,有比自己更烏龍的人嗎?竟然為了個陌生人,殺了個人!太糟糕了,這感覺!只是現在,她也顧不著更多了,連忙松了手,往回跑。她才不要呆在現場被警察發現呢!“別說見過我!”

  “謝……”西裝男的謝意還沒表達出來,莉迪亞已經跑進了黑暗。他扶著牆站起來,已經听到巷口有人尖叫,有人向這邊跑過來了。來不及多做考慮,他轉身離開了現場。

  警察到時,現場只有一具尸體,什麼都沒有。而這具尸體,警察一看也懶得再理,直接歸類于黑幫仇殺結案。誰叫這人正是本地黑幫一份子呢,什麼壞事都做,是號子里的常客。他死了真是叫白死。

  不說警察如何處理。只說莉迪亞一陣猛跑,所幸馬車離現場並不遠,她這一身黑衣沿著黑暗,偷溜進馬車里,沒被任何人發現。

  並不是她多幸運,而是她剛才的槍響,驚動了所有在餐廳吃飯的人,小姐夫人少爺老爺們都是精貴人,當然要第一時間離開這個危險地段。一時間,停馬車的地方一片混亂。她這趁亂而入,一點也不起眼。

  “你跑哪兒去了?!”莉迪亞剛剛坐定,馬車門猛地被拉開,斯諾氣喘吁吁地瞪著莉迪亞,怒氣沖沖地問道。

  “我還想問你呢!把我一個人丟在餐廳那麼久,害我差點出丑!不是紳士所為!”斯諾口氣沖,莉迪亞口氣更沖,回瞪著斯諾。要不是因為他,自己也不至于莫名其妙地殺個人!

  雖然殺了人之後,出乎她意料之餐地,她心里的波動並不大,可能是因為威克漢姆之前就死在自己面前的關系,她與從前的她在心態上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但波動不大,不代表她覺得這件事是對的。如果當時被威脅的真的是斯諾,殺了也就殺了。可是,天殺的!竟然是個陌生人!這個殺人的行為,就變得毫無意義了!平白讓她承受這個罪惡感,可惡!

  此時,莉迪亞沒注意到,經過這一場刺激的事件,她的酒完全醒了。頭也不暈,胃也不返了。

  “夫人,先生,快上車,我們趕緊離開吧。”肯特見兩個平時都很冷靜的人突然火爆起來,連忙勸阻。

  于是,一路上兩人都自覺委屈,對方有錯。而氣哼哼地沒有說話,直到回到宅邸。

  莉迪亞換了衣服下來,發現斯諾一臉嚴肅地坐在起居室,屋里一個僕人都沒有。顯然,他是有話要說。莉迪亞也不怯,直接坐在了他對面,享受著壁爐烘烘的烈火,沒有出聲。

  “說吧。”

  “說什麼?”

  “剛才你為什麼開槍?遇到了什麼事?”

  莉迪亞一愣,瞪住斯諾︰“你怎麼知道是我開的槍?!”

  斯諾沒什麼表情,不過,還態度還算平和,甚至主動為她倒了杯熱奶茶遞過去,才慢悠悠地道︰“馬車上,我和你面對面坐著,怎麼可能聞不到那麼明顯的硝煙味?”

  “你鼻子可真靈。”莉迪亞有些懊惱,幸好沒被警察檢查,不然一定會被發現。

  “說吧。”

  到了這個份上,也沒什麼好隱瞞的,莉迪亞象倒豆子一樣,從頭到尾地把事情說了一遍,最後直郁悶地敲自己的腦袋︰“真奇怪,就近看了,你和那個西裝男一點都不象,怎麼我那麼一甩眼,就看錯了呢?!醉也不至于醉成那樣啊!”

  一樣的短發,一樣的深色西裝,甚至差不多高矮,這些都可能是理由。但莉迪亞不能接受,自己竟然看錯人而犯個大錯!

  听見莉迪亞是因為以為自己受傷,才去救人的事實之後,斯諾不由自主地帶出絲笑意,連眼神都溫暖了起來︰“別郁悶了。死的那人也不是什麼好人,要是證據確鑿,他早該死八百遍了。再說,就算沒救成我,不也是救了別人嘛,不算一點成就沒有。”

  “可……”莉迪亞苦著臉,要知道受傷的是西裝男,她只會看笑話,絕不會去救的!說不定心里還巴望他倒倒霉,不要再去招惹基蒂了呢。誰耐煩救他啊?!

  “別擔心了。其他後續的事,我會處理的,不會讓人找上你的。”斯諾做了保證,讓莉迪亞安穩不少。只是,她沒想到,她不想救卻救了的人,幾天後,就會找上門來。

☆、38憂郁的萊寧

  就象斯諾承諾的那樣,一邊兩天,莉迪亞拿著報紙連夾縫都看了,也沒看到關于意大利餐廳槍殺事件的報道。讓莉迪亞意外的是,倒是突然多了不少黑幫火拼的小道消息。版面佔得都不大,小小的一個豆腐塊,但是卻是連續報道,這真是少見。莉迪亞做為報紙畫者,已經看報看了近一年的時間了,除了見過幾個謀殺案,還從沒見過關于倫敦黑幫的事件呢。這是第一次。

  “斯諾,你最近還是早些回家吧。”莉迪亞忍不住提醒天天晚歸的斯諾。

  “哦?有什麼事嗎?”斯諾笑眯眯地,一點也不緊張。

  “你看,這里,這里,已經連續兩天了,好幾篇這種報道。世道很不安全呢。”莉迪亞給斯諾指著那些小豆腐塊,鄭重地說道︰“晚上更不安全。你看,這幾次的事件,幾乎全部發生在晚上。”

  斯諾表情有些奇特地看著莉迪亞,頓了一下︰“莉迪亞,你觀察力真強,以前沒發現。”

  “嘁,什麼以前沒發現?是你以前就一直瞧不起女人吧?”莉迪亞把報紙往桌上一丟,拈起點心吃了起來。

  斯諾嘿嘿一笑,不搭話。這種話一說起來就沒完。尤其莉迪亞這脾氣,顯然也不是個能服貼的。還是不要讓它延伸下去地好。他點點頭︰“謝謝你的提醒,莉迪亞,我會盡量早回的。”

  結果,第二天,斯諾就帶了那人回來。

  兩人站在一起看,萊寧其實比斯諾要高一些。只是斯諾看著更文雅,萊寧看著更象法國人,有一種浪漫的甚至有些傷感的氣質。按說,這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可是他們卻有一種莉迪亞說不出來的相同特質在里面。這兩人並肩站在眼前,莉迪亞才明白她為什麼會看錯眼。

  昨晚,斯諾按照莉迪亞的提醒,難得地回來一起吃了晚餐。在餐桌上就告知莉迪亞,這位被她所救的西裝男,名叫史蒂夫‧萊寧,他想上門親自向她道謝。

  開始,莉迪亞並不願意。說實話,她覺得那晚她根本就做錯了,並不是為了殺了不相關的陌生人,而是為了自己殺了人之後平靜的心。她不喜歡這樣冷漠的自己。從前,她連條魚都不敢殺,更別說人了。現在有這樣的改變,讓她有點悶悶地痛苦。她知道,這種事,變了就回不去了。

  所以,莉迪亞不想見到那件事中的任何人。這個萊寧更是首當其沖。

  可是,斯諾說︰“見一面,事情就了了。避而不見,反而讓事情沒完。”

  “他是怎麼知道我是誰,住在哪兒的?”想著只見到了一個昏黃路燈下的身影,才兩天功夫就找到人的本事,莉迪亞就有些心驚肉跳。

  斯諾斜看了她一眼︰“只要有人,有線索,想找什麼都能找得到。更何況你一身寡婦裝,他還在意大利餐廳見過你,這還查不出你來,他就不要再在倫敦混了。”

  “這麼說,如果你是他,你也可以在兩天之內找出我來?”莉迪亞真有些對這些沒有網絡沒有攝相頭的世界的人們生出敬意了。

  但斯諾並沒有給出正面回答,只是微笑著道︰“沒試過,不知道。”

  “你覺得他真的是來感謝我的嗎?”殺人被目擊,莉迪亞總有些心虛,哪怕對方是受害者。

  斯諾一看莉迪亞的表情,心性敏感的他立刻明白她那點小心思,笑著點頭︰“別擔心,他是個恩怨分明的人。你很安全。而且……有費斯先生在,你還擔心什麼?”

  “嘁,他不是不在嘛。而且……”費斯有多大能量,莉迪亞並不明確知曉。所以把後面的話省了下來。說了半天,最終,莉迪亞還是答應了下來。與這位受害者見一面。

  “你好,威克漢姆夫人。”萊寧說著,把禮物遞給女僕︰“萬分感謝夫人的救命之恩。”

  外國人當面拆禮物的習慣讓莉迪亞有點別扭,打開來一看,是一套綠寶石首飾,閃閃發光,看著就價格不菲。莉迪亞一挑眉︰“真是美麗,不過,太貴重了。”

  萊寧一笑︰“夫人喜歡就好。說什麼貴不貴的,那可是我的命。”

  對方都這麼說了,莉迪亞也不能再推辭。不然,難道要說萊寧的命不值錢嗎?她讓女僕收了起來,做了個請的動作,三人面對面坐在了起居室里。

  坐定下來,莉迪亞才有機會認真地看清萊寧的長相。

  不得不說,就長相而言,基蒂喜歡上他,一點都不奇怪。萊寧做為客人一直在微笑,但人看到他的第一感覺就是憂郁。他有一雙深邃而沉靜的藍色眼楮,看人的時候,顯得很專注。看著你的表情,好象你是他在這個世上最重要的人一樣。憂郁而深情,詩人一般的氣質。這樣的男人,是少女們的最愛。

  班內特家的女孩子,個個都喜歡帥哥。基蒂會對萊寧上心,現在看來,也是這張要命的臉皮做祟。

  莉迪亞可不喜歡這種氣質的男人。這種男人看著好看,相處起來麻煩至死。不論有沒有才,小情緒都特多,還特自我,不是好丈夫的人選。

  讓莉迪亞郁悶的是,關乎女孩子的名聲,她還不能向萊寧詢問基蒂和他之間的事。

  感謝的話,謙虛的話,互相奉承的話,三個人說了一籮筐,時間才過去不到半小時。這種應酬的事,果然是很費精神又無聊的行為。直到莉迪亞感覺坐不住了,萊寧突然的一句話,讓她來了精神。

  “听說,夫人手上有一家出版社特別愛出畫集。我有一間印刷廠,有一種新技術,印刷出來的畫樣色彩特別好,就是成本稍貴一些,不知道夫人有沒有興趣?”

  當然有興趣!做為一個畫者,這個時代的紙張和印刷技術,真心讓人無奈啊。銅版紙不敢想了,但彩色印刷也希望更鮮亮更扎實點啊。現在突然有了改進的可能,莉迪亞能不興奮嗎?她立刻挺直了背,直直地盯著萊寧,完全沒注意自己這個舉動非常地不淑女,點頭說道︰“是的,什麼樣的技術?什麼價格?可有樣品嗎?”

  萊寧看著莉迪亞一下笑了起來︰“今天來得匆忙,沒有帶在身上。不如我們再約時間,詳談。”

  “好的。”兩人約了時間,把事情定了下來。

  莉迪亞憧憬著《冒險記II》的嶄新模樣,計算著是不是再抽出點時間,多畫兩幅彩圖。她紅著臉,太過興奮,以至于沒有看見斯諾和萊寧在她不注意的瞬間相視而笑的表情。

  “對了,萊寧先生,我有點好奇。”

  “什麼?你盡管問。”萊寧態度溫和,一如他的長相。

  “那個……你和達西先生是什麼關系?”

  萊寧一愣︰“達西先生?”

  “嗯,彭伯利的那位達西先生。”說實話,是莉迪亞記不太清楚,達西到底叫什麼名字了。菲尼克斯?還是什麼威廉姆斯?誰知道?不過,她不好意思在他人面前叫錯自己姐夫的名字。索性換了種說法,做為達西先生的修飾語。

  “夫人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萊寧依舊微笑,但輕輕皺起的眉頭提示,他開始有些遲疑了。

  “達西先生是我的姐夫。前一次去他在倫敦的家做客時,似乎看到了萊寧先生。所以……”莉迪亞做了個“你明白的”表情︰“這次竟然再次遇見,實在有點好奇而已。”

  “是嗎?那可真是巧。”萊寧一筆帶過,說著,他轉向斯諾︰“時間不早了,我先告辭了。”

  這樣就直接掐斷了話題。只是在臨別之前,還沒忘記提醒關于印刷廠的事。算是沒有讓莉迪亞太難堪。

  “我總覺得不對勁。”莉迪亞看著萊寧走遠,喃喃開口。

  “怎麼不對勁?”斯諾的心情似乎不錯,一點也沒覺得萊寧突然告辭有什麼不好。

  莉迪亞轉過頭來,看著斯諾,一臉嚴肅地道︰“他明明就是達西的手下,怎麼我問起來,他這麼推三阻四?有什麼見不得人嗎?”

  聞言,斯諾一口酒差點噴出來,意外至極地瞪著莉迪亞︰“誰告訴你說萊寧是達西先生的手下的?”

  “我親眼見到的。”莉迪亞此時早把斯諾當成了朋友,說話很是不顧忌︰“那天我在達西家,听到萊寧和達西討論什麼發展計劃。如果只是生意來往的話,態度根本不會是那樣。達西說話那口氣,明顯就是上司對下屬的態度。”

  聞言,斯諾的表情完全扭曲了。皺著眉瞪了莉迪亞好一會兒,才有些無奈地開口道︰“據我所知,這是不可能的事。莉迪亞,你也許真的是听錯了,或是看錯了。”

  莉迪亞一愣,看著斯諾的表情就明明白白地寫著“你也不是第一次看錯”,不由就郁悶了起來。其實,細細回想起來,他確實只是遠遠地看見,和听見,按說,算不上什麼證據。但萊寧並不是那種見過即忘的大眾臉,這樣長相的男人,大白天的,她怎麼可能認錯?

  莉迪亞斜了斯諾一眼︰“你不相信就算。反正,我是真的看到了。”實在有問題的話,其實,她是可以去問伊麗莎白。她肯定知道與基蒂糾纏的男人是不是萊寧。

  不過,算了。她干嘛要糾纏這件事?基蒂那邊有伊麗莎白處理,她完全放心的。現在這麼被人質疑,純粹是她旺盛的好奇所致,怪不得誰。

  見莉迪亞氣哼哼地上了樓,斯諾拿著酒杯慢慢搖晃,表情越來越嚴肅,過了好一會兒,突然站起身來︰“肯特,拿我的外套來,我要出門。”

☆、39好人緣,差人緣

  萊寧很守信,雖然沒有親自來,但第二天就讓人帶著莉迪亞看了工廠,查了樣品,雙方都滿意的情況下,最後又談起合作的事。

  總之,莉迪亞每天除了固定花費三個小時畫《冒險記II》之外,也和斯諾一樣,忙得不著家了。出版社出新書的計劃,財務狀況,和萊寧印刷廠合作的情況,哪一樣都要她這個拍板人跟進,莉迪亞覺得自己在短短幾日內就老了好幾歲似地,走路都快直不起腰來了。所幸,有肯特到哪兒都跟著,倒不至于有危險。

  好累,好想睡覺。這是莉迪亞每晚頂著兩個大大的青眼圈,睡前唯一的想法。她不知道別人在P&里如何生活,她只知道,做勵志種田文女主角真心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只是要打拼事業的莉迪亞不容易。其實,這個世上,沒人真的能活得容易。就算是達西夫人伊麗莎白看著光鮮照人,心里頭也有說不出的苦楚。

  婚前,達西就是個高傲不愛理人的性子。因著喜愛伊麗莎白,他做出了許多違背他本性的事。可真的結了婚,也許愛還在,但那種澎湃的讓人無法安睡的感情平淡下來,達西再次成為了完美的高傲的有無數事業需要忙碌的達西先生。

  做為達西夫人,不但要打理大得嚇人的家業僕人,熟悉夫人外交,定期舉辦舞會,做一名合格的女主人。注意達西先生和達西小姐的健康,甚至達西小姐的婚姻也不能不放在心上。最讓人糟心的事,她還沒辦法放下娘家的一堆妹妹。

  每天從清早起床就不停地動腦計算,常常覺得心累得象個滄桑的老人。偶有閑暇,伊麗莎白都會想,這真的是她所幻想的達西夫人的生活嗎?她想像的甜蜜與溫柔呢?她想像的每日坐在一起談天說地的親密呢?她想像的無憂無慮的遠游呢?怎麼全變成了工作,工作,全是工作?!連睡前的話語也只是一句︰“親愛的,我覺得我們應該有個繼承人了。”難道繼承人也是用命令就能出現的嗎?!這就是打動她柔軟她的達西嗎?

  有再多疑問與苦悶,女人結了婚就得認命。

  對鬧騰的已婚了的莉迪亞沒辦法,就努力掰正基蒂。終于覺得掰正了基蒂,莉迪亞又死了丈夫,變得更難以捉摸了。更讓人難以捉摸的是達西對莉迪亞的態度,竟然在威克漢姆死了之後,來了個大轉彎。雖然達西常年冰山面癱,但以伊麗莎白對丈夫的了解,她知道,達西對莉迪亞已經從厭惡莫名其妙地轉變為願意照顧她支持她。

  這是個很可怕的改變。伊麗莎白不喜歡丈夫對另外一個女人比對她更寬容。哪怕兩人之間並沒有任何曖昧。可偏偏,她無法說出口,也無法改變,只能憋著。

  伊麗莎白很明白,活人是爭不過死人的。也許正是因為威克漢姆死了,才讓人更懷念他的好。

  無論怎麼說,威克漢姆都是達西少年時代唯一的玩伴。兩人之間的回憶比伊麗莎白這個夫人還要多得多,也要純真得多。他後來變壞了,壞到不可救藥。讓達西怨他恨他,但就算這麼恨著怨著,達西也從未阻止過伊麗莎白給莉迪亞借錢。

  他一死,莉迪亞的身份就從輕浮討人厭的小姨子,變成了少年玩伴的遺孀。這是多麼微妙又巨大的轉變,也只有莉迪亞對此一無所知。

  而且,死了丈夫的莉迪亞也變了,變得安靜而深沉。變得伊麗莎白無法與她溝通,也不明白她在想什麼了。

  請她來家,她既不象從前一樣羨慕嫉妒地張望,也不會陌生怯懦,安安靜靜地在起居室,特地不去理她,她也能一呆就一個下午,一聲抱怨都沒有。送她皮裘大衣,她雖然推辭說貴,但表情里一派自然,並不以為意,收下也收得坦坦蕩蕩。

  她真的是從小傻里八唧的那個莉迪亞嗎?伊麗莎白看著這樣的莉迪亞感覺害怕。她在這個莉迪亞身上看到了與達西一模一樣的傲慢。只不過,達西表現得更方正,莉迪亞表現得更平和,但一樣是傲慢。

  她傲個屁呀!

  伊麗莎白簡直不能理解!她又沒錢,又死了丈夫,後半生惶惶無助,未來眼見著就是泥潭,她到底在傲什麼?!她憑什麼在達西家的高貴奢華面前淡定自若?憑什麼自由地想到哪兒到哪兒?!

  當然,這些念頭只存于一瞬。達西夫人有太多的事需要注意,象莉迪亞這種幾個月都見不著一面的妹妹,不值得她放太多的注意力。

  只是,她知道在她能平靜之前,確實不想再見到這個妹妹了。與其說莉迪亞用無視的態度打擊了伊麗莎白做為達西夫人的自尊,不如說莉迪亞自由散漫的態度勾起了伊麗莎白對于少女時代的懷念和對于現在生活不如意的不滿。

  這是達西先生造的孽,卻被無法討厭達西的伊麗莎白轉嫁到了無辜的莉迪亞頭上。躺著也中槍,這話說的就是莉迪亞。

  伊麗莎白的態度在班內特家並不是唯一的。其余幾個姐姐也同樣不喜歡莉迪亞。

  簡生了孩子之後,就沒再見過莉迪亞,對莉迪亞的印象還停留在威克漢姆死之前的輕浮夸張,不喜歡她很正常。

  瑪麗現在還說不上不喜歡莉迪亞,甚至可以說,比起從前嘰嘰喳喳的莉迪亞,現在做事有條有理的莉迪亞更讓瑪麗喜歡。和莉迪亞生活的那兩個月,莉迪亞雖然不是會照顧人的人,卻依舊給了瑪麗很好的反思空間。至于莉迪亞對伊格爾不客氣,瑪麗並不反感。誰都不會喜歡一個比自己漂亮得多的妹妹對自己未婚夫親切溫柔的。只是,未來,嫁給了伊格爾的瑪麗注定要不喜歡莉迪亞。關于這一點,瑪麗和莉迪亞都還沒有發現共中的淵源。

  基蒂不喜歡莉迪亞,正如最初所說的那樣,莉迪亞是她黑歷史的見證者。她想嫁個好人家,莉迪亞就是最大的隱患。

  綜上所述,莉迪亞沒去參加瑪麗的婚禮,除了班內特夫人有些傷感,家里其余四個女兒都微松了一口氣。

  此時的莉迪亞還不知道她的姐妹緣會差到這個地步,她還一個勁兒地因為基蒂而不喜歡萊寧呢。所幸,她一門心思地扎進《冒險記II》的趕稿時間里,根本無暇顧忌到親人之間感情的培養。不然,一定會失落的。

  姐妹緣不好,但朋友緣卻非常不錯。無論是出版社的一群編輯,幾個作者,還是斯諾、肯特,甚至于甦珊,都是讓莉迪亞能敞開胸懷相待的朋友。當然,他們對她的幫助更大。

  不過,莉迪亞喜歡他們的原因不在于幫忙,而是志趣相投,很談得來。哪怕是甦珊這位女僕,和莉迪亞說起做菜來,也是一改平時的沒頭腦,說得頭頭是道,很有見地。莉迪亞一直想為她出本烹飪書呢,只是沒有好的圖片,烹飪書出出來就完全不合心意了。不過,這次有了新的彩印技術,這本書的計劃也提上了日程。

  莉迪亞就這樣生活在自以為是的環境里,忙忙碌碌,好象一只只會釀蜜的工蜂,自得其樂,卻看不到並不遙遠的陰影。

  大半年來,莉迪亞沒怎麼接到費斯的消息,但費斯卻對莉迪亞的所言所行了如指掌。來源自然是紳士斯諾先生和永遠有禮的肯特先生了。

  長時間注意一個人,不是更厭惡TA,就是愛上TA。

  費斯不知不覺間,就成了後一種人。

  莉迪亞做每一件蠢事都能逗得他哈哈大笑。可她的每一次莽撞沖動又能讓他緊張地皺緊眉頭,恨不得瞬移回去,狠狠地把她拍醒。

  敬業的莉迪亞,調皮的莉迪亞,正義的莉迪亞,冷厲的莉迪亞,貪吃又可愛的莉迪亞,每一個不同風貌的描述都讓費斯把這個小女人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放進心里。

  在莉迪亞不知不覺的時間里。

  費斯懷疑過自己。反思過自己。

  那一晚,紅玫瑰酒吧里如常地頹靡,爵士樂雖然還沒有出現,但低沉柔軟惹人情思的音樂是什麼時代都不缺的。費斯這樣外表的男人進入紅玫瑰酒吧,就象是把蜜糖丟進了蜜蜂群里一樣,瞬間他就被香粉味和□的大腿和胸部圍滿了。

  這種情景,費斯經歷過無數次。只是這是第一次,他竟生出厭惡的心緒來。他竟然不喜歡這些過份軟膩的*,懷念起那個柔韌的腰肢和調皮的手指。也不再喜歡這些濃郁地讓他喘不過氣來的脂粉味,他只想呼吸洗過澡後溫暖清爽的香皂氣息。

  靠,這不對。自己不應該是這樣的。

  當時,費斯這樣對自己說。隨手撿了個唇色最淡的女孩上了車。可是,只在車上呆了不到兩分鐘,他就很沒風度地用美元把對方送下了車。他真的不喜歡那女人一身的香氣,象樹袋熊一般趴著自己時的粘膩感,連對方充滿□的眼神都變成了一種讓他反胃的冒犯。

  他真的變了。

  認識到這一點,當天,他就決定早些出發回倫敦。

  他不是那種死拗的別扭派,在感情上尤其干脆。雖然不知道這種強烈的佔有欲,被迫的潔淨感從何而來,何時結束,但不妨礙他認真享受這難得的感受。如果這就是愛情,就讓他好好愛一回。哪怕結果還是不可避免地分手,也不至會後悔當初沒有早些認真地在一起。

  人生在費斯手里,就象是個大型的游樂場。認真地享受每個游戲,才是本質。痛苦的,快樂的,恐怖的都享受到底,才不枉做一場人。

  可是,世上不滿意的事十之八久。

  費斯緊趕慢趕地到了倫敦。還沒見到日思夜想的莉迪亞呢,就發現倫敦局勢與他的計劃相去甚遠。中間肯定是出了差子,他不得不放下兒女私情,召開會議,了解情況。

☆、40三人會議

  一間並不豪華的的會議室里,只有三個人圍坐在一張大型的書桌旁,顯得有些空曠,桌上大部分的位置擺滿了各式賬本和交易記錄。

  如果莉迪亞在這里,一定會大吃一驚。

  從來都風流招搖的費斯在這里一臉嚴肅,目光炯炯,整個氣質與她印象中花蝴蝶般的他完全不同,沉穩而堅硬。

  書桌的左邊坐著的正是斯文蒼白的斯諾,他沒了日常總帶著的笑,坐在那里貓一樣,慵懶地又尖銳,矛盾又很和諧。但誰都看得出來,此刻的他很放松,一點都沒端架子,完全沒顧忌他日常給人以文弱公子哥的形象。這樣的斯諾,莉迪亞同樣沒見過。

  更讓人驚訝的是書桌右邊坐著的人。竟然是莉迪亞前些日子才見過,斯諾與他只“有些生意上的交往”的萊寧!他依舊憂郁而專注。只是無論是誰看見現在的他,都不會認為他是個詩人。太深沉了,深沉地近乎黑暗了。說他是個孤單的殺人,還更可信一些。

  這樣三個平日看起來完全無關的人圍坐,說著一些讓別人完全摸不著頭腦的事。

  在“海上清剿行動是怎麼回事?”費斯盯著萊寧,聲音很冷靜,卻還是讓萊寧不由自主地咬緊了牙,猛地站了起來︰“船長,是我的錯。”

  這麼迅速的認錯並不能讓費斯放松表情,皺了眉︰“說。”

  “之前的消息太誘人,而且正好就在我們控制的海域的邊上,兄弟們就上當了。最後,才知道是海軍清剿隊故意放出的消息。”萊寧說得言簡意賅,在場的其余兩人都是共處多年的人,他們必是都懂的。這兩人與其說是他的上下級或者同事,不如說是兄弟親人更貼切。尤其是費斯,更是從小與他一起長大。

  “伊格爾狡猾了。”斯諾接了一句,間接地為萊寧辯解︰“他以前只會沖沖打打,現在竟然學會釣魚了。”

  費斯抿緊了唇,他也沒料到伊格爾最後會回到海軍隊伍里去。要說,這個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這位他曾經的同學,後來的敵人——威廉‧伊格爾。他回來了,事情就變得麻煩了許多。伊格爾執拗得過份,認準了他就會回頭。很可怕的性格。

  “回去自己領罰吧。”費斯很想嘆氣,因為伊格爾的回歸,之前的布局不得不提早收網,影響了太多,反而讓結果變得不那麼確定了。想到這里,他突然笑起來,好象剛才嚴肅的領導是假象似的,又回到了他風流促狹的面目︰“史蒂夫,听說,你跑到達西那里做人手下了?”這樣說話,就表明正事時間過去,開始閑聊。

  萊寧跟著笑起來,顯然並不把所謂的“罰”放在心上。很高興地坐下來擺手︰“這事我自己都不知道呢。不過,既然莉迪亞夫人親眼看見了,她沒理由騙我,我就叫人去查了,結果還要過幾天才能知道。”

  “說起莉迪亞,听說她救了你一命。”提到莉迪亞,費斯面上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眼楮微微地眯了起來,不想讓人看清他起伏的心緒。

  “呵,看起來肯特對她的槍法特訓還是挺有效的。”斯諾插了一句,一臉輕松,帶著一絲贊賞。

  萊寧點點頭︰“幸虧有莉迪亞夫人。那天也是我疏忽了,以為那是咱們的地盤,就沒帶人出門。結果,剛和約翰聯絡完就被人堵在暗巷……”說到這兒,萊寧嘿嘿笑起來,表情有點猙獰,不過費斯和斯諾常見他這樣,都不以為意,只是想像著萊寧狼狽模樣,跟著嘿嘿笑起來。

  “你們不知道,我一回餐廳,發現莉迪亞不見了,同時听到槍響,嚇得,差點沒跌倒。”斯諾拍著胸口,現在還在後怕。一點沒夸張,要是當時莉迪亞真出了事,他可真不知道如何向費斯交待。也不知道如何向自己交待。

  費斯表情有點微妙︰“她一個女人,怎麼會跑去救你?她認出你來了?以為你是她姐夫的手下?”

  “不知道。夫人見到我,她好象……”萊寧皺了皺眉︰“挺驚訝的。”萊寧沒說的是,莉迪亞驚訝,他更驚訝。他從小到大,還從沒有被女人救過。尤其是對方跑過來,又急又緊張地一把揪起他的領子,勁兒還不小,直接把他拎起來,漂亮極了的臉就湊到他眼前,酒氣很大,直沖到他的鼻端。等她看清他的模樣,又驚訝又郁悶的表情讓他有一瞬被打擊了的感覺。

  之後,她猛地松手,象兔子一樣跑開。他掉下去撞到牆上,背上痛得要命,可是心跳卻比剛才被那群流氓抵著喉嚨時還要快,那感覺……挺詭異的,很難忘記,不好形容。不過,莉迪亞是費斯現在的心上人,他還是少說幾句為妙。

  “能不驚訝嘛,她以為她救的人是我!”斯諾說起這事,就有些得意,笑得眉稍都帶著快意︰“喝了兩杯白葡萄酒就醉了,竟然分不清你和我,傻乎乎地開了槍,卻發現救錯人了。你們不知道,我一開馬車門,她就沖我發了一通火,回家的路上更是一聲不吭地自顧自生悶氣,回去之後,很久都對我愛理不理的。夫人,可真……”說著,斯諾看向費斯,突然發現他似乎說得有點多,連忙把得意的腔調調回到干巴巴的敘事口吻,把話說完︰“與眾不同。”

  費斯帶著一臉笑意,好象心情很好,但看在另外兩人眼里,這笑似乎有些……寒,齊齊沉默了下來,低頭喝咖啡。

  “打擊了伊格爾家的產業,威廉‧伊格爾有什麼反應?”沒有任何轉折的,突然就從閑聊重新蹦回了正事。

  “他還沒從海上回來呢。”斯諾也回歸到面無表情的工作狀態︰“而且,我們打擊的是伊格爾家的家族產業,他的私產因為……那個,我們就沒動。再說,就是伊格爾家的產業,工廠和文化產業,打擊確實到位,但農莊和葡萄園還有一個在印度的橡膠園,我們都鞭長莫及。動不了他們的根本,想來他也不會著急。”說到這兒,斯諾也忍不住嘆息,這種有錢老貴族最是麻煩。有土地有農莊,投資也保守,很少借貸,怎麼都死不了。

  听到這樣的結果,費斯也表示理解地點了點頭。畢竟是布局時間太短,想要動其根本,沒個三五年,不可能。更何況,現在伊格爾在軍部,除非內部有人壓制,是怎麼都打擊不到的。比從前更麻煩了。

  “這樣的結果已經很不錯了。”費斯不吝贊揚,轉頭看向萊寧︰“你那邊呢?”

  “港口在進度內。市內的地盤本來想慢慢來,結果……”萊寧揚起一邊唇角,笑得陰沉︰“他們沉不住氣,我就不用給面子了。”別人都打上臉了,他要不還手,給人好欺負的印象對于他們這種走在灰色地帶的人可不是什麼好事。

  開會之前,費斯也看過報告和報紙了,對于萊寧的行動還是了解的。听了這樣的解釋,也跟著點頭︰“既然開始了,就不必留手了。”

  “是,船長。”

  “被伊格爾送進去的兄弟呢?”

  說到這個,萊寧也皺起眉頭來︰“最近抓得緊,不方便行動,恐怕他們要在里面呆一段時間了。”

  “那你就安撫一下吧。讓巴倫去,反正他當獄警是熟練工。”

  “嗯。我會提醒他小心點。”萊寧也知道巴倫毛燥的個性,在這種敏感時刻,確實需要多□,所以,特別提了一句。費斯听了點點頭,表示認可。

  “上次,說起的送人當兵的事,人選你定了嗎?”費斯轉移話題。伊格爾在軍部,給他們壓力很大。政府方面都好說,但武力強大的軍部,就讓他們這些暗處生存的人,感覺威脅了。打入內部的想法,可不只是警察才有的。

  “是,選了五個,都很機敏識實務,還識字。升起來應該很快。”萊寧也覺得這個計劃可以期待,做起來很用心。

  費斯眨了眨眼,突然道︰“萊寧,你有沒有興趣親自上陣?”

  “我?”萊寧一愣,眼中陡然暴出亮光來︰“可以嗎?”誰也不想一輩子當個有著無法示人的身份的人。他也想成為一個正正當當地上位者。

  “怎麼不可以?走在陽光下,才更好行事。不是嗎?而且,你可比你那些手下方便多了。我們有錢有人,你想撈軍功根本不會有危險。怎麼樣?”

  萊寧一激動,差點當場應下來。可是,他頓了一下,冷靜下來︰“我走了,我這一攤子怎麼辦?”

  “放心,還是你的。不妨礙。”費斯拍拍萊寧的肩︰“當兵沒你想像得那麼忙,而且,你一小貴族不可能進去當小兵,肯定從小官當起。所以,大事還是你決擇,小事你放權給手下就是了。”

  “好,我去。”萊寧不掩飾一臉興奮。

  “那我們討論一下,給你現在的身份加個什麼碼,讓你進去升得更快些。”費斯、斯諾、萊寧三人的腦袋湊在一塊,你一句我一句地嘀咕起來。在這個不怎麼起眼的會議室里,決定著萊寧的未來成長。

☆、41爭當反派

  僕人把門軸護理得很好,應該是上了不少油。費斯推開門,悄無聲息。在屋內臨窗認真畫圖的人,一點也沒被驚動。一身黑衣,坐得很直,縴瘦而倔強的背影,少了點性感,更多的孩子氣。來之前的那種急切,在見到這樣的她的一瞬似乎都消失了。

  費斯心思柔軟地站在門邊,欣賞了一會兒莉迪亞修長優美的頸子。她頭發挽得很高,有幾絲調皮地落下來,散在脖間。微卷的黑發,白晰的皮膚,落在費斯的眼里,分明成了清冷的誘惑。

  費斯慢慢走進屋,輕輕關上房門。不知是不是畫得太專注,莉迪亞依舊沒有回頭,低著頭寫寫畫畫,忙得很。費斯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麼樣的心情,看到這樣的她,就刻意地放輕腳步,一步一步地向著心心念念的人走過去,直到能看見她一半的側臉,還有紅潤的唇角,才停了下來。

  這種心滿意足的感覺從哪里冒出來的呢?費斯抿緊了嘴,不讓那聲嘆息溢出來。一直知道她長得好看,張揚而艷麗,就象他。這是一種勾引*的美,所以,剛下船沒多久的費斯在第一次見到莉迪亞時,會在那樣混亂的場景忍不住一眼看到她,停下腳步,然後看到另一面冷酷又虛偽的她。也象他。

  現在的她,卻美得像精靈。帶著些天真又純潔的氣息,專注又可愛。晨光照在她臉上,竟然有種神聖的感覺。

  費斯下意識抽了下唇角。據他了解,他的小婦人可真和這些形容詞沒半點關系,看著再象也沒用。裝模作樣本來就是她的長項。

  他剛剛暗自感嘆完,就見莉迪亞吸了口氣,放下筆,拿出手帕,沉默了一會,竟然突然低聲地抽泣起來。費斯一愣,也顧不得自己一直處于“隱身”狀態了,兩步上前,扶住莉迪亞的肩︰“怎麼了?”

  莉迪亞嚇了一跳,猛地一退,差點從高凳上跌下去,還是費斯一伸手,半摟住了她的腰,才穩住身體。不過,這麼一下,倒把她的淚給驚得縮了回去。撫著自己的胸口,有些結巴地看著眼前突然冒出來的人︰“費斯?你,你怎麼在這里?不是還有幾個月?”

  等話說出來,莉迪亞才不由一愣,剛才哭泣,鼻塞嚴重,自己尚不察覺,一說話,就發現簡單的一句詢問,用鼻音腔說出來,听著倒十足地象是撒嬌了。于是,她不意地看見費斯听完就微笑起來。笑如春花綻現。

  費斯眯著眼楮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很久沒有這麼純粹的開心了。他的小婦人,眼圈是紅的,臉頰是紅的,眼眶中的淚還沒拭去,水汪汪地,小狗一樣,驚魂未定就記得開始盤問自己了。這麼可憐巴巴地仰臉看著自己,真是……可憐得可愛!

  費斯拿起莉迪亞手中的手帕,輕輕地給她拭去眼淚︰“傻姑娘,這還用問嗎?當然是想你想得受不了,就提早回來了。”哪怕是大實話,費斯說出來也听著象是*而已。

  莉迪亞不相信,費斯也不在意她是否相信。他只是微笑著低下頭,噙住他想了半天的唇。冬天的唇,冰冰涼涼,又軟軟潤潤,傻乎乎地張開來,迎接他,象她現在的模樣,可口極了。

  松了唇,費斯看著莉迪亞的臉上去了悲意,染上了春情,愣愣地看著他,顯然還沒從吻中反應過來。這付可愛的模樣讓他心中的滿足感再次襲來。上前抱住她,自己坐到凳上,把她放在腿上,好象她這個一米七幾的大高個兒只是個沒滿十歲的小女生一樣,充滿憐惜地抱著。

  “哭什麼呢?”費斯說著,瞟了一眼桌上鋪著的畫稿,看清其中的人設之後,不由一愣,抿了抿唇,轉頭看向莉迪亞。

  兩人這付膩膩歪歪的樣子,,肉麻得緊,也只有情人之間受得了。莉迪亞把費斯當做情人。有情人做有愛事,也是正常。被人這麼抱在懷里,雖然有些害羞,感覺卻還不賴。莉迪亞索性就伸出手,環住費斯的脖子,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打定主意要多舒服一會兒。

  “沒什麼。被自己想了來的情節感動了。畫著畫著,就……沒撐住。”這是每個創作者都可以遇見的情境,也許別的工種難以理解,但莉迪亞私心里覺得其實這種情緒是挺享受的事。無論是感傷還是歡喜,都很純粹。她也不介意和情人分享一下自己的感受。

  “哦?是這個嗎?”費斯伸手指了指桌面上的畫稿。

  “嗯。”

  費斯把畫稿拿起來從頭翻了翻,不由皺起了眉︰“我記得主角不是那個怪兮兮的叫路飛的小子嗎?”

  別怪莉迪亞沒想像力,其實《冒險記》系列的內容與後世的《海賊王》完全兩碼事,更多的象是辛巴達。只是對于外國人起名的問題,莉迪亞真的沒招,有個“路飛”可抄,已經算她幸運,不然難道要叫湯姆嗎?太沒個性了吧?和她的冒險主題完全不合適。

  “是啊,主角是路飛。這個是《冒險記II》的番外卷。主角是《II》里的反派BOSS,那,就是這個達倫。”

  “達倫?”費斯一揚眉,瞪著莉迪亞︰“你確定不是達西?”

  莉迪亞有些心虛地縮了縮肩膀,嘿嘿干笑了一聲︰“你看出來了?有這麼象嗎?我畫的時候,特地把臉畫得完全不一樣了。”

  “這種遠圖,誰看臉?”費斯有點來火,哼了一聲︰“你看看這頭發,這派頭,這動作,認識達西的,誰不知道這是他?!你把臉畫得再尖有什麼用?”

  莉迪亞從費斯的腿上跳起來,站著與費斯對視,帶著疑惑地問道︰“你在生氣,為什麼?達西是我姐夫,我從他身上借鑒一下人設,有什麼可值得生氣的?”

  費斯被問得也有些別扭,抿了抿嘴,最終還是道︰“我記得你說過,路飛的創意來源是因為我?”

  “啊……”莉迪亞真不記得這事和費斯說過。其實是她與斯諾某次說起過,但和斯諾說過,就等于和費斯說過。她不記得也好。被費斯這麼問起,莉迪亞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其實,只是你跟我說在海上飄了很多年,然後我才起了這個構思。路飛……雖然眉毛和臉形有點象你,但性格什麼的,和你完全不一樣,所以,你不要生氣了。”

  更生氣好不好?!

  費斯對這個女人的不開竅惱火︰“為什麼不象設置達倫一樣,把路飛和我設置成一樣的性格?”剛才大致翻了翻,達倫那付高傲冷酷的表情與達西如出一轍,就讓費斯嫉妒如火燒了。

  “怎麼可能?!”莉迪亞跳腳︰“和你設置成一樣的性格,那豈不是變成反派了?”

  “什麼?!”費斯听了這話也站了起來,一臉危險地瞪著莉迪亞︰“我哪里象反派了?”

  莉迪亞一看費斯這眼神,再遲鈍也知道自己戳到人短處了,連忙諂媚地笑了笑,解釋道︰“這種熱血冒險的漫畫,要得到讀者的認同,主角就必須是個正義的,熱血的,甚至有些傻乎乎直爽開朗性格的家伙。倒不是說你不好,親愛的,你這邪氣又霸道的性格,只能當言情類漫畫的主角。到這熱血漫畫里,就只能是反派了。在言情漫畫里,你這種類型的,可受歡迎了。真的,別生氣了啊……”

  這解釋讓費斯哭笑不得,也解了他的怒氣。苦笑著伸手摟過莉迪亞,摸著她的頭發︰“你這都是哪兒來的理論啊?”

  “市場總結出來的。”莉迪亞有點小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惹得費斯又是一陣親。

  親完,費斯趁著莉迪亞氣喘吁吁,又突然襲擊︰“你就這麼喜歡達西的這個角色嗎?竟然為了他哭成這樣?”

  說起自己的作品,莉迪亞一點不害羞,頗為自豪地說道︰“達倫雖然是反派BOSS,很邪惡,做了很多壞事。但只要是BOSS,都應該是一個高智商高情商有魅力的人物,這樣才能襯托出主角的偉大。這樣一個角色的設定,豐滿起來,一定要有一個背景故事。”

  “悲慘的童年,失落的愛情,都可以成為他邪惡的誘因。我設定的達倫的背景故事,就是一個因為戰火而與愛人不得不相愛相殺的故事。兩人都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好人,都在在愛人與愛國之間抉擇,在愛情與親情之間抉擇,在信任與背叛之間抉擇,無數次痛苦的抉擇之後,局面終不可挽回,最終親手把愛人殺死。同時,也等于把自己最光明有著豐沛感情的自己殺死了。在後半生的生命中,達倫一直處于黑暗的痛苦與無情的冷漠當中。”

  其實就是一個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故事的延伸深化的故事。在莉迪亞看來,這個創意普普通通,只不過畫著畫著,把達西代入之後,特意加大了煽情的力度,隱忍與糾結之後,越發淡定而冷漠的臉,就顯得特別的可憐。她才哭了。

  想像了一下這個情節,費斯抖了一下︰“你要不要這麼狠?”

  “不狠沒人愛啊。”莉迪亞看了眼費斯,那眼神明晃晃地寫著“你不懂”︰“越悲情,越讓人印象深刻。我相信,這卷印出之後,大家對《冒險記II》最大的怨念會是達倫,而不是主角路飛了。哈哈。”

  被模糊了焦點有什麼可得意的?費斯不能理解。不過,他挺喜歡她這付得意的小模樣,點著她的下巴︰“那,不是還有第三卷嗎?把我設定成下一卷的反派BOSS吧,我也要一個番外卷。”

  莉迪亞一驚︰“你也喜歡被虐?”咦,自己怎麼會說也?

  “喜歡被你虐。”費斯笑著親上去。

☆、42斯諾的感情

  最終,兩個沒規矩又厚臉皮的家伙在臥室里錯過了晚餐時間。不過,是費斯的臥室。莉迪亞領土觀念強大,不喜歡自己的床有別人的味道,上次在高洛克村是意外。這次有得選擇,她自然而然地就拉著費斯的手去了他的臥室。

  這間主臥室,從她來,就一直空著,但每天都有人打掃,很干淨。配置上,比她的房間還要舒適一些。

  斯諾一個人在餐廳吃飯,看著桌上因為主人回來而更豐盛的菜肴,對面空空的椅子,心里很清楚那個脾氣不小,眼楮總是亮閃閃的小婦人現在在哪里,他突然沒了胃口。隨便吃了兩塊桃木燻雞,就放下刀叉,離開了餐廳。

  雖然明知道莉迪亞是費斯的女人,但其實斯諾從未見過兩人相處過。無論是給二人傳信,還是送禮物,斯諾更覺得象是在玩游戲。圍觀一場追求的把戲而已。天天與莉迪亞見面,一起吃飯,一起討論工作,從不說任何曖昧的話,這樣的生活過了近一年的時間,他已經習慣了。

  習慣真是件可怕的事。以至于他在不知不覺中竟會覺得那雙眼楮應該看著自己,那張嘴應該對自己說話。可真到了最後,他才猛地發現,他只是旁觀者,那些錯覺只是入戲太深而已。這樣不對。

  連心髒跳動的聲音都顯得沉悶,斯諾感覺再在這里呆下去,會呼吸不過來。雖然他既听不見也看不見,但他知道,他風流倜儻的船長會得到女人如何的青睞。

  斯諾無法對自己的心思細想,皺著眉由女僕侍候著穿上外套,就出了門。走到馬車邊,意外地看見了執韁的肯特。

  “肯特?”斯諾有些驚訝。雖說,從前,肯特算得上他專屬的管家,但他被撥到莉迪亞那邊去之後,跟著能折騰的女主人,自然非常忙碌,這段時間兩人的聯系就相當地少了。更別說肯特的主動聯系。

  “是的,少爺。”肯特永遠那付沒表情的表情,微微低頭。

  少爺?斯諾腳步一頓,停了一秒,神色復雜地笑了一下︰“我現在已經不是你的少爺了,肯特。”

  “永遠都是。”依舊平平淡淡的口氣,卻讓人無法忽視其中的堅定。

  斯諾抿緊唇,盯著肯特。肯特也由著他盯,半低著頭,開著標準的管家模式。沉默良久,斯諾才慢慢開口︰“沒辦法是了。去叫肖恩來為我駕車吧,莉迪亞和船長都在家,你就不要出去了。”

  肯特倔強地站在原地,兩人都沒有退讓。直到被栓好的馬匹不耐煩地打了個響鼻,斯諾才越過肯特,上了馬車,扶了扶帽沿,蓋住了眼楮,坐在那里不看不說,表明了拒絕。

  肯特一直□的背有一瞬地松懈,又再次挺直,放下手上的韁繩,離開。馬靴在石板地上相撞,發出悶悶的篤篤聲,漸漸遠去。此時,斯諾才慢慢地在帽沿下睜開眼,看著窗外費斯宅溫暖的燭光,不發一語。

  過了一會兒,肖恩急匆匆地跑過來︰“斯諾先生,請問要去哪里?”

  “辦公室。”

  達達的馬蹄聲帶著斯諾慢慢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中。

  等費斯和莉迪亞二人頰泛桃花衣冠齊整地出現在餐廳補餐時,已經是半夜了。看見上菜的竟然是肯特,莉迪亞不由一愣。肯特這種級別的管家,絕對不用如此親歷親為的。

  莉迪亞盯著肯特好一會兒,他毫無反應。肯特不對勁。莉迪亞做為女性,雖然性格不夠縴細,但有些另類的直覺和觀察力卻是足夠的。肯特雖然常年面癱,但相處久了,自然而然地就能從他面癱的臉上找出些情緒的蛛絲馬跡來了。今天的肯特不開心,甚至可以說,有些憂郁而且壓抑。

  莉迪亞想了想,不由地皺起了眉頭︰“斯諾先生呢?肯特。”

  听見斯諾的名字,費斯一挑眉,看了眼莉迪亞。誰知道莉迪亞只一徑兒盯著肯特,壓根就沒注意到他的目光,不由有些不爽起來。

  肯特停住腳步︰“斯諾先生出去了。”

  “去哪兒了?”這是費斯問的,這個點還在外面,不是斯諾的風格。斯諾雖然手段繁多,但生活上卻從來一本正經。照萊寧的話說,斯諾和船長就是兩個極端。船長是花花公子,斯諾就是牧師。

  “辦公室。”如果有人知道當時的場景,肯定能明白,叫了肖恩去當車夫之後,他其實是跟上前偷听了的,不然不可能知道斯諾的一個小聲回答。

  因為萊寧嗎?不對呀,如果萊寧有事,會來通知自己的。費斯知道這兩天的行動,自然知道斯諾根本沒那麼多的工作需要他呆在辦公室里。難道出了什麼事?費斯眯著眼楮看著肯特,過了一會兒就皺緊了眉頭。

  “誰送他去的?”莉迪亞也擔心起來。斯諾雖然經常回來得很晚,但從未沒有任何消息,回來得這麼晚過。這可都……有十二點了吧?

  “肖恩。”肯特有一句答一句,好象一點也不著急。

  “唔,你……”有人跟著總讓人放心些。莉迪亞正要開口,費斯突然站了起來,走到門邊,被侍候著穿衣戴帽圍圍巾,一邊道︰“肯特,你去套車,我去看看。莉迪,你回房好好休息,有我在,他不會有事的。”

  見費斯如此積極,莉迪亞有些吃驚。畢竟,斯諾是個成年男子,早就有了自我行為的能力,不需人擔心了。自己操心,純粹是因為知道斯諾的作息習慣,加上女人的那種喜歡胡思亂想的毛病發作了。費斯對自己的下屬如此急切,真讓人想不到。他看著並不象什麼好老板啊。

  費斯的笑容出了房門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一臉冷峻,從上車到下車,沒說一句話。直到到了辦公室樓前,看了眼亮著燭光的窗口,費斯轉身看向身後的肯特,才道︰“肯特,你能不能別折騰了?”

  肯特不說話,也不動。

  遇到這種非暴力不合作的人,費斯真有些惱火無處發的憋屈感。只能憤憤地一甩頭︰“你先回去吧,讓夫人先睡。我和斯諾明天再回。”

  “是,船長。”肯特行了禮,與平時沒有任何區別地轉身,駕著馬車離開。

  等肯特的馬車走遠,費斯才嘆口氣,打開門,走了進去。

  屋里很暖,壁爐里火焰熊熊,斯諾安靜地坐在旁邊,看見費斯進來,也沒起身,放下手中的書,對他微微一笑︰“船長。”

  費斯脫下帽子掛起來,外套也掛起來,才悠悠地走過去,倒了杯紅酒,坐在了斯諾的對面︰“我以為你又是喝酒喝醉了呢。”

  斯諾笑意不減,帶了幾分羞意︰“那種事,一次就夠了。我可沒那麼脆弱。”

  “肯特又招你了?”

  斯諾也倒了杯酒,陪著費斯喝︰“他執著于祖訓,我挺理解他的。不算什麼招惹吧。”

  “以前的事……?”

  費斯話中的未盡之意,斯諾很清楚。直接不等他說完,搖了搖頭,笑道︰“早就過去了。船長,你不要總記得那些陳年往事,我真的都放下了。”

  “那你還半夜不回去?你不知道莉迪亞會擔心嗎?”費斯不糾纏肯特和他的舊事,直接用親人加上司的口吻訓他。

  听見莉迪亞的名字,斯諾的睫毛動了動,表情不變地抿了口酒,看著火堆︰“船長,我想住到十一號去。”十一號是他們在倫敦最初買的一處住宅。地段有點偏,地方有點小,當然,對于單身男性來說,綽綽有余。

  剛剛靠岸的時候,他們——費斯,萊寧和他都住在那里。屬于既辦公又住宿的地盤。後來,大家分工合作,萊寧轉暗,伊格爾鼻子太靈,又緊追不舍,萊寧不得不搬了出去。慢慢的,他們又買了幾住新住宅,各自都有了落腳點。現在住的費斯宅就是去年回來才買的。因為莉迪亞是女性,才特地選了一處比較舒適的宅邸安置。斯諾住在那里,純粹是為了擔心莉迪亞的安全,而陪伴她。現在費斯回來了……

  “我讓你覺得不方便了?”費斯拿著酒杯晃了晃,口氣平淡。

  “不是……,怎麼會?那個……”斯諾有些干巴巴的,不知道怎麼解釋。

  “其實,是你喜歡上了莉迪亞吧。”費斯口氣平靜,說出的話卻如炸雷一般,讓斯諾手一抖,酒灑落到地板上,濕了一片。

  “沒,我,我……”斯諾不知道該怎麼說,看著費斯。而費斯也只是帶著微笑看著他,似乎並沒有生氣,也沒有逼他說話的意思。但這種表情,斯諾卻更加緊張起來。好一會兒,他才平靜下來,沉聲道︰“不是喜歡。最少,不是船長你對莉迪亞的那種喜歡。我只是……”不習慣而已。

  沉默半晌,斯諾抬起頭來,一臉平靜地回視費斯︰“我只是把莉迪亞當妹妹一樣看待了。我喜歡她,欣賞她,憐惜她,想照顧她,對她有了感情,但真沒想過要擁有她。只是希望她幸福,能一直幸福下去。可是……”斯諾看了一眼費斯,沒再把話說完,靜靜地一口把灑剩下的酒喝完,沉默下來。

  斯諾的意思很明白,他希望莉迪亞幸福。可跟著費斯卻沒有未來,偏偏費斯是他的上司,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沒有辦法反抗。于是,他就痛苦了,不想看見那樣甜蜜地預示著悲劇的場景。所以,他想搬離,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費斯抿著嘴,突然有些尷尬。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承諾什麼的,太重,他現在給不起。不承諾吧,又顯得他真的只是玩弄感情。第一次,他竟然被人逼到進退兩難的境地。不由地苦笑起來。

☆、43奔喪

  雖然情人歸來,但莉迪亞卻沒有休息的時間。

  《冒險記II》的出版計劃早就訂好了,只等她定稿。這一項工作累倒是不累,費斯回來的時候,番外都已經畫完了,只需要再畫幾幅彩圖,量不大,但封面與插頁都需要精雕細琢,費功夫。

  另外,出版社的編輯們都是些成年男人,對于出版社的女性定位還是有些錯位,對于暢銷的概念也理解得不透徹。莉迪亞打算抽時間來與他們交流討論一番,定一個工作的基調。

  這些都是事。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麻煩瑣碎。不過,晚上有情人在身邊溫存,白天有工作伴身充實,雖然有些累,但這種生活莉迪亞已經沒有什麼可抱怨的了。

  只是,好日子總是不長久的。

  這樣過了一個多月,天氣慢慢轉暖了,莉迪亞的那件黑色裘皮大衣已經脫下來了,事業上眼見著一帆風順得不可思議,生活上卻出了問題。這天莉迪亞剛從出版社回來,就收到了浪博恩的來信。一看信,莉迪亞就懵了,信中只有一件事︰班內特先生病重,讓莉迪亞趕緊回家。這個“病重”說得很婉轉,顯然是不好了。

  這個時代的醫療水平低下得可憐。但班內特先生在莉迪亞的心中完全是個中年人啊,由于結婚結得早,到現在還不到五十歲呢。四十多歲的男人,在莉迪亞的心目中,正是身強力壯的黃金年華啊,怎麼會突然病重了呢?!

  想再多沒用。莉迪亞的眼淚一下崩了出來。嚇了她自己一跳。她雖然敬重班內特先生,他對自己也非常地好,但相處時間真的不多,感情什麼的很淡薄。會感傷會失落,但怎麼可能只看到信就突然掉淚呢?

  是原來的那個莉迪亞殘留的感情嗎?

  “怎麼了,親愛的?”費斯走進來,一看莉迪亞突然紅了眼圈,就掉下淚來,一下就慌了,連帽子都來不及摘,就上前摟住她,急匆匆地問道。

  “給我準備馬車吧,費斯,我要回浪博恩。父親,父親他……”說著,莉迪亞就哭了起來,話都說不完整了,象個小孩子一樣,鼻涕眼淚一起來,丑兮兮的,完全沒了平時的美艷,看著特別可憐。

  听說是班內特先生出了事,費斯拿過信細細地看了一遍,也皺起了眉頭,嚴肅起來︰“要我陪你一起嗎?”

  莉迪亞一愣,看了眼費斯。最終還是搖搖頭。如果這真的是最後一次的見面,還是不要讓班內特為她這個小女兒的不檢點傷懷了吧。“我帶上甦珊和肯特就可以了。”

  “好,一切都要小心。特別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別太傷心了。班內特先生會好起來的。”費斯說著頓了一下,道︰“事情完了的話,你就回這里來吧。這里以後就是你的家了。”

  什麼家不家的,莉迪亞沒什麼感受。最多把這里當成情人的居所,同居而已。不過,費斯說起這事,哭得一塌糊涂的莉迪亞眉頭皺了起來。她內心並不如表面那麼悲傷,還是有足夠的冷靜的,還能思考。

  如果父親真的過世了,那麼表哥柯林斯會接手浪博恩的老宅,班內特夫人再痛苦也必然地得離開浪博恩了。

  相對于有男主人的女兒家,班內特夫人說不定更願意和自己這個單身的女兒一起住。那麼,她還是回高洛克村去住比較好。雖然倫敦與舅舅家比較近,有個親戚來往,適合班內特夫人療傷,但她沒辦法讓班內特夫人住在情人的家里。

  等有錢了,再在倫敦租一套房子好了。

  有了這樣的打算,但莉迪亞並沒有告訴費斯。這種家事,莉迪亞沒有與情人分享的習慣。由甦珊照顧著,淒淒哀哀地坐上了馬車,往浪博恩駛去。

  奔走了一天,莉迪亞到最後已經被顛地完全沒了力氣。到達老宅的時候,她一臉蒼白,虛弱得腿直打顫。進了門,她發現自己不是第一個到的。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這是她第一次看見簡。

  雖然一臉悲傷,但不得不說,簡確實是家里最溫柔端雅的。只往那里一站,就賞心悅目。現在更添了幾分母親的和軟氣質,更讓人忍不住想親近。旁邊是漂亮的賓利抱著他們還不滿周歲的兒子。按說,在這滿是僕人的家里,抱兒子這件事是輪不到父親的,賓利不但抱了,還抱得很自然,顯然是把兒子疼到骨子里去了。見到這樣的賓利,莉迪亞為簡高興。雖然不知道賓利是不是一個好丈夫,但總算還是個有愛的父親。

  “賓利。”莉迪亞向賓利點了下頭,算是打了招呼。賓利顯然對她也沒什麼興趣,對她笑了一下,又低下頭逗弄自家兒子了。莉迪亞轉過頭,看向自己的大姐,依舊清雅動人的簡︰“簡。”莉迪亞過去抱了一下,簡眼圈立刻紅了起來。打量了一番莉迪亞,跟著嘆口氣︰“爸爸還在睡,醒了你再去看看他吧。”

  “好。媽媽呢?”莉迪亞不知道這身體哪來這麼多眼淚,看著簡,就突然又潤了眼楮,聲音都跟著啞了起來。

  “媽媽下午的時候暈倒了,現在在房間里。”

  “簡,你知道爸爸是怎麼回事嗎?上次我來信,他還給我回信,說一切都好。”莉迪亞的口氣有些急切,也許事情並不如信中所寫得那麼壞。畢竟還不到五十歲啊。還是年輕人的爸爸,怎麼能突然就病重得要……要過去了呢?

  一提這個,簡也哭了起來,拿著手帕一邊抹淚,一邊小聲地說了起來。

  原來,自從瑪麗出嫁之後,不知是不是覺得心事漸了,班內特先生本來就不強壯的身體突然就弱了下來,吃得少睡不著的,很快就瘦得不行。沒過多久,又受了一次寒,雖然後來好了,但底子到底差了,一直在咳,班內特太太很擔心他的身體,一直不讓他出門。春天來了之後,花也開了,天也暖了,班內特先生終于在家坐不住了,出去溜達溜達,釣釣魚什麼的,竟然眼見著紅潤了許多。班內特太太高興了,也就不再管他。

  誰知道,上周,他出去捉做標本的昆蟲,結果落了水。被救起來之後,就一直沒好。經常昏迷不醒。班內特太太嚇壞了,給各個女兒都去了信。但這郵信的時間太久了,一來一回的,等簡到達時,醫生已經說無能為力了。

  听到這樣的結果,連莉迪亞的內心都開始憂傷起來。想起了初來這個世界,班內特先生對她的好。雖然一直黑著臉,卻把能為她想到的,都想到了,都為她做了。做為一個曾經私奔過的女兒,她還有什麼別的可求的嗎?

  這個爸爸雖然是個沒什麼用的老宅男,但他的愛得太深沉了。深沉得甚至莉迪亞有不堪重負的感覺。她想報答,可是現在竟然晚了!她該怎麼辦?莉迪亞站著一動不動,不知所措的迷茫。

  從此,這世上最無私疼愛她的人就要去了。

  她這個小寡婦沉浸在哀傷中,媽媽又在昏迷中。主持中饋的只能是大姐簡。可能是太太做久了,這些瑣事,她做得井井有條。

  到了晚上,陸陸續續,所有的姐姐和姐夫都回來了。不大的老宅被塞得滿滿當當。一桌子菜,沒人有心情吃,眼見著從熱氣騰騰變成了殘羹冷炙。這種難得的團圓時刻本應該歡樂,可是此時卻壓抑得只有哽咽和抽泣。連一向咋咋乎乎的班內特夫人都只顧著哭,說不出話來。

  看她的表情,可能既有失去伴侶的痛苦,也有對未來的迷茫與恐懼吧。莉迪亞看見這樣的班內特太太,不由地心酸起來。

  見到班內特先生的時候,莉迪亞幾乎不敢認。瘦得只剩下把骨頭了,蒼白而無神。偏偏兩頰暈出兩朵紅暈,她知道這叫回光返照。所以,愈發地難過起來。

  “爸爸。”說了一句話,就被倒流的淚水噎住,再也說不出一個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眼前這個到了也依舊嚴肅著的父親。

  “莉迪。”班內特先生精神很好,由著莉迪亞握住他的手,低聲說道︰“別哭了,你這個蠢姑娘。從小就這麼蠢。到了現在,我放不下的,就只有你了。基蒂有莉齊在,總能嫁個好人家。你可怎麼辦呢?我的莉迪。”

  “爸爸要是不在了,你該怎麼生活呢?以後對莉齊恭敬點吧,孩子,她是個心軟的姑娘,會照顧你的。我現在……來不及為你做更多,也只能這樣了。”

  听著這樣的聲音,這樣的內容,莉迪亞一下崩潰,伏在床邊,大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抽抽地努力說著︰“爸爸,不要為我擔心。我現在為報紙畫畫,每個月能掙四十鎊。我還出了兩本畫冊,掙了不少,打算把高洛克村的房子買下來,以後在那里養老了。再掙點錢,我也會買點地,你不要為我擔心,爸爸。我會很好很好的。爸爸,你好起來吧,求你了。不要離開我,求求你,求求你。”

  班內特先生被莉迪亞握住的手顫動了一下,終于慢慢地笑起來︰“太好了,我的女孩,你能養活自己,真是大出我的意料。我的小莉迪也終于長大了,真是太好了。”

  當天半夜里,班內特先生含笑而去。除了給基蒂的嫁妝,給母親的遺產,給莉迪亞單獨留了一千英鎊的遺產,其余幾個女兒都沒有異議。班內特家沒了男主人,班內特家就消失了,成了歷史。因為女兒們終究會姓了別人的姓,太太也終將老去。

☆、44離開離浪博恩

  有三個有錢有權的女婿在,班內特先生的喪事根本輪不到莉迪亞插手,就利落地收拾停當,辦得利落而體面。浪博恩二十四家鄉紳都來了,一片黑鴉鴉的黑衣人把教堂旁的墓地擠得滿滿的。班內特先生的父母也葬在這里,現在,一家人團聚了。

  班內特太太戴上了黑面紗,已經哭得沒了淚,從來都喜氣洋洋的她,完全沒了生氣,盯著棺材發呆。直到牧師發完言,大家丟完花,開始下土的時候,猛地地暈倒了,還是站在她身旁的簡和伊麗莎白兩個女兒手快扶住了她。

  于是,這場葬禮開始得很莊重,結束得很慌亂。最後還是莉迪亞和基蒂守在墓旁,等待禮成結束。等她倆回去的時候,天空突然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基蒂臉色慘白,看了眼被淋濕的莉迪亞︰“莉迪亞,我後悔了。”

  “什麼?”

  基蒂捂著臉哭著說著︰“我應該早點結婚的。早就有人向我求過婚,可我……不然,也不至于讓爸爸臨終之前還一直擔心我。讓我听莉齊和姐夫的話,好象我只是個小孩子。我應該早點結婚,爸爸就不必為我擔心了。或者象瑪麗一樣,住在家里,多陪陪他也是好的,這次回來之前,我已經兩年沒和爸爸說過一句話了,嗚嗚……”

  人在悲傷的時候總愛鑽牛角尖。明知道後悔痛苦都是沒用的,卻依舊後悔痛苦。後悔自己怎麼不在他還在的時候對他好一點,再好一點。

  這種感受,莉迪亞很理解。莉迪亞摸了摸基蒂被細雨打濕了的頭發︰“別想那麼多了。當爸爸的總是在不停地操心的。不只是你,哪一個女兒,他都在擔心。哪怕結了婚也一樣,象莉齊,爸爸不是還在擔心她還同有為達西家生一個繼承人嗎?這和你結不結婚沒關系。你記得他愛你就是了。以後好好地對待自己,爸爸就算不在,也一樣會為你開心的。”

  接過肯特遞過來的傘,為基蒂和自己撐出一片無雨的天空。基蒂撲在莉迪亞的懷里嗚嗚地哭了起來,好象她才是妹妹,莉迪亞是那個可以依靠的姐姐。

  這一哭,也讓兩姐妹又親近了幾分,沒了之前的芥蒂。姐妹之間,有什麼好計較的?人還在的時候,要對你想愛的人好一點,這個念頭是每個失愛之人共同的感悟。

  “媽媽,和我們一起住吧,我來照顧你。”班內特家的女兒都很孝順,守在班內特太太床邊,等她清醒後,直接都開了口,眼巴巴地看著她,等她選擇。

  班內特太太有些虛弱,胖乎乎的臉上一片蒼白。听見女兒們的問話,突然嚴厲起來︰“柯林斯那個壞東西已經來了?!”

  因為班內特先生的病來得突然,也沒人想著去通知柯林斯。可現在班內特先生一過世,他盡早也會得到風聲,最少盧卡斯家也會通知的。雖然今天沒有趕到,但應該也不會遲過明天。

  只是,看班內特太太如此凶狠的表情,班內特家的幾個女兒都有些傷感。有的時候,人情是人情,法律是法律。沒有辦法的事。

  “還沒有。不過,媽媽……”簡做為大姐,這種事出頭慣了,看著母親難受,也不得不說出來︰“總會來的。”

  “哇,我可憐的先生——”班內特太太這次真的是嚎啕大哭起來。這幾年女兒們嫁得好,而慢慢收斂起來的好氣質再次崩潰,又成為那個不管不顧的班內特太太。

  一夜,幾個女兒輪流去安慰她。到了清晨,才慢慢睡著,醒來時,眼楮腫得跟桃子似地,完全睜不開。聲音也啞了,頭痛又虛弱。哭泣真的是一件重體力活,傷身傷神。

  這時,柯林斯帶著妻子夏洛特來了。不過,他們是先去的盧卡斯家,收拾停頓了,才穿著一身黑西裝,面容莊重地來到班內特府上。

  其實,柯林斯雖然智力不足,情商不夠,但遠不是班內特太太嘴里罵著的“壞東西”。他只是剛好站在了敵對的位置,被咒罵也很無辜。

  做為牧師,生老病死見得多了,見死者家屬的事,他流程很熟。所以,他來的時候,雖然班內特太太一直跟要吃了他似地瞪著他,他依舊把一個傷感沉重的後輩角色演繹得很完美,讓人無可挑剔。

  可能這正是他情商不足的好處,要是別人,或者會尷尬或許會得意,可在他看來,一切都很自然,很心安理得。問候班內特太太時誠懇極了,連達西都對他的這番表現說不出什麼不好的話來。

  莉迪亞站在所有人的最後面,看到這個場面,微微嘆了口氣。

  “節哀。”

  莉迪亞轉過臉,意外地看見伊格爾目望前方,好象根本不是他說話一樣的平靜表情。

  這幾天來,雖然二人坐在一起喝過茶,吵過架,可到了這個時刻,卻默契地沒有交流一句話,甚至連眼神都沒對著過。今天怎麼突然……就開口了?

  也許是看出莉迪亞的疑惑。伊格爾抿了抿唇,露出一個更加冷情難相處的表情,解釋了一句︰“你不必擔心班內特太太,我打算把她接回家去養老。她會慢慢好起來的。”

  莉迪亞一挑眉︰“我和姐姐們都是孝順女兒,媽媽的養老我從來不擔心。如果你擔心這個,就大可放心了。我覺得,相對于結婚有家室的姐姐家,也許媽媽會更願意和我一起住。我會努力爭取的。”

  伊格爾用眼尾掃了她一眼︰“結婚還不是遲早的事,單身真算不上什麼好條件。我和你的姐夫們能讓岳母過得更好。”

  咦?這是在和自己爭嗎?莉迪亞吃了一驚,瞪大了眼楮看著伊格爾。她可不相信伊格爾對自己的母親有什麼感情,怎麼會突然這麼積極?

  伊格爾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悠悠地解釋了一句︰“我可能很長一段時間在海上,家里只有瑪麗一個人,她……”

  伊格爾這次回來听管家的報告,發現自己真的一點都不了解女人。以前家族大的時候,誰都想掌權,爭得頭破血流的時候多得去。自己的母親對家權是從不肯放手的。怎麼到了瑪麗這里,掌權反倒成了她的負擔似的?

  管家給出的答案是︰“夫人孤單了。”再孤單也不能天天跑到姐姐家去,男主人不在家更不方便天天辦舞會。伊格爾還沒來得及與瑪麗溝通,就出了班內特的事。

  這次班內特先生的事雖然傷感,但未嘗不能把它變成一件好事。讓班內特太太陪著瑪麗,就象她少女時代一樣,想來,她就不會天天笑不出來了。而且,听說,班內特太太是很愛社交的,有她在,瑪麗也應該會靈活一些。社交方面,她還是太拘謹了。

  听了這句一言難盡似的話,莉迪亞直想翻白眼。這算什麼事?老公陪不了,就讓老媽陪。那能一樣嗎?瑪麗才結婚多久,就得守這種活寡。瑪麗這回看走眼了,伊格爾也許確實有錢,但真不是一個好丈夫人選。

  “你們在說什麼?”瑪麗走了過來,小聲地問。對于新婚丈夫,她還是很注意的。這幾天來,都沒見伊格爾怎麼說過話,想和他好好談談,一直找不到機會。父親的過世,瑪麗也是傷心地失去了思考能力。這一見丈夫突然開了金口,就趕緊趕了過來。

  “伊格爾說,他工作很忙,想把媽媽接過去,陪陪你,免得你孤單。讓我不要爭了。”幾句話,就把剛才的事說了個明明白白。讓瑪麗也微笑起來。雖然,知道丈夫還要遠行,心里並不高興,但另一方面又覺得丈夫還想著自己,覺得甜蜜。這種復雜的感情,在她的眼里表露無遺。不由地上前去挽住了伊格爾的胳膊。

  莉迪亞趕緊離開,不打擾這對新婚夫婦的溫馨時刻。

  可是,說實在的,莉迪亞也很想和班內特太太住在一起。她也想有個家。一個人住,固然自由自在,可是有個咋咋乎乎的疼愛自己的長輩在,家里立刻就有了鮮活氣。就象上輩子,她也和奶奶一直住在一起,直到奶奶過世,她適應了很久,才習慣了沒有人等待的房間是家。

  現在,她有些感謝柯林斯的到來。他讓班內特太太從死氣沉沉中鮮活過來,雖然是生氣的狀態,也比她了無生機的好。

  最終,雖然莉迪亞極力爭取,班內特太太還是住進了瑪麗家。莉迪亞有些失望,也有些心疼。她知道,班內特太太心里是想和她從小就最疼愛的莉迪亞住在一起的,她們才是互相很合拍的母女。只是因為越疼愛,所以越不想拖累莉迪亞。在她眼里,莉迪亞只是個有一千鎊伴身的小寡婦,如果再養一個她,以後可怎麼生活呢?所以,她才選擇了三女兒瑪麗。正如伊格爾所說的,伊格爾長年不在家,也是班內特太太選擇瑪麗家的一個重要原因。

  柯林斯繼承了房產,但房子里的東西卻是可以帶走的。于是,幾個女兒,哪怕是有錢了的女兒,都齊心協力地把自己少女時代用過的東西帶走了。哪怕這些東西以後再也用不著,也不想留在這里送給別人。

  莉迪亞有兩大箱子衣服,全是美麗的花邊花朵甜蜜鮮艷的衣服。真不知道喪期過後,她有沒有機會再次穿上。

  坐上肯特駕的馬車,莉迪亞看著漸漸遠去,從此改名為柯林斯宅的老宅,心中的失落感難以言明。從此之後,她竟然再也沒有回到過這里。

  作者有話要說︰到了這里,突然覺得,傲慢與偏見的故事真的完結了。因為,主角一家已經完全沒有理由再回到這個故事發生地浪博恩來了。

☆、45背後閑後談

  “沃倫‧西蒙……”斯諾看著手中的資料,越看越吃驚,抬起頭來瞪著也是一臉迷惑的萊寧︰“真的這麼像?”

  “我去親眼看了的。”萊寧擰著眉毛,本來就憂郁的臉,顯得更惹人傷感︰“我從前還以為莉迪亞夫人說的笑話,誰知道連我自己親眼看見都嚇了一跳。細看才能發覺出不同來,比我高點也瘦點,看著……派頭更足點,嘿,不象咱都是強練練出來的,他那是純天然。不過,猛然一見,都得認錯。”

  “不會是你兄弟吧?”斯諾口氣中帶點笑意。

  “誰知道呢?看上帝的安排了。”萊寧摸了摸下巴,雖然面上微笑,但眼神里卻難免有些不痛快。似乎對于自己可能在這世上存著一個兄弟,並不高興。

  “如果真是呢?”

  到了這個時候,兩人心里都知道,是兄弟的可能性非常大。在他們的感覺里,要在這世上找到兩個長得如此相似的人,並不容易。更何況,其中一位身世不明,孤兒般長大。背後存有故事的可能性太大了。

  萊寧抿了抿唇︰“最好不是。如果真是的話——”萊寧拖了長音,思索了一會兒,看了眼斯諾,道︰“就算是,我也不會認。我都二十五了,習慣一個人了。不是小時候哭著喊著要媽媽的小屁孩了。”

  斯諾眼神一閃,微微笑起來︰“沒想到你還有那樣的時候。”

  “不只我,當時我們十幾個沒爹沒娘的孩子混在街上,所有的小孩子都有過那樣的時期。”

  “船長也哭過?”

  聞言,萊寧嘿嘿一笑,帶著懷念的眼神盯著酒杯︰“船長從小就是頭,老大的派頭擺得足著呢,一呼百應的,手狠,心黑,脾氣壞,普通街面上的大人也不敢招惹他。那樣的他怎麼可能在人前哭?”

  “手狠心黑脾氣壞?”斯諾哈哈笑了起來︰“太貼切了,太貼切了!不過,可別讓船長听到你的這個評價,他現在可收斂多了。頂多是個花花公子。”

  萊寧也跟著嘿嘿賤笑了起來,他這張正氣又憂郁的臉一旦賤起來,顯得特別賤。幸好這里只有看慣了的斯諾,不然得惹來一群人驚忽。過了一會兒,萊寧又轉而變成了羨慕嫉妒的表情︰“長成咱船長那樣,想不當花花公子都難。你說,我長得也不差,怎麼就混不成船長那麼好的女人緣呢?”

  斯諾嘴角一抽︰“你還想怎麼好?光我記得的就有七八位了吧?”

  萊寧暴躁起來︰“都是□,□你懂不懂?!別人的太太!只有船長才這麼重口味,我只想找個年輕漂亮的小姐!”

  斯諾眼楮一撇,摸著下巴做思索狀說道︰“用莉迪亞的話來說,你就長得一付引發他人母愛的模樣,怪誰呢?”

  萊寧眼珠一轉,嚴肅下來,聲音放低︰“斯諾,別怪我不提醒你,你和莉迪亞夫人太接近了。”雖然船長要求他們都叫莉迪亞的名字,不許叫她丈夫的姓,但他們這些做下屬的還是在後面加個夫人,表示不那麼親近。可是,斯諾叫起莉迪亞的名字來,太過于自然,以至于他自己都沒發現他說出的話里有什麼問題。

  斯諾手一頓,停了一秒,聲音淡淡的︰“我已經搬到十一號去了,有空你來,一起喝酒。”

  “哦,好。”萊寧識相地轉換話題︰“你說,船長會對沃倫‧西蒙有什麼想法?”

  斯諾看他一眼︰“肯定要尊重你的意思。然後,還要顧忌這個西蒙和莉迪亞……夫人的姐姐基蒂的關系,和達西的關系,再考慮與他相交的政策。想來……應該不是敵人。不過,你要是想避而不見,也很容易,過兩天你就要入伍了吧?”

  “後天。”萊寧點了點頭︰“我又不會跑遠,還要經常回來,有機會踫面就踫面,踫不上也不會主動去找他。算不上避開。”

  “嗯。”對于這種私人情緒上的事,斯諾不習慣多說什麼,隨便地一個應聲,表明听見了就了事。

  “說起來……”萊寧轉過頭來,看著斯諾。

  “什麼?”

  “我听船長的意思,是想把文化這一塊都交給莉迪亞夫人?”

  “嗯,這方面我不擅長,莉迪亞夫人很有想法,也有手段,而且,從出版社看來,管得很不錯。她來主持,也是我建議的。”斯諾的態度看著很公式化,在萊寧看來有點假,想著斯諾為什麼會這樣,不由地暗自嘆了口氣。

  “我覺得這樣是不是有點不太好?”

  “為什麼?”

  “畢竟……”萊寧嘖了下嘴,想著怎麼措辭,過了一會兒,才接著道︰“莉迪來夫人是船長的女人,又不是下屬。到時候,萬一……那個啥了,莉迪亞夫人到底還管不管了?這種公事私事不分的,豈不是有些難堪?”

  斯諾不以為意︰“一呢,只是我們私下說說,莉迪亞夫人還未必願意。二呢,就算莉迪亞夫人真的願意管了,到時分手了,想來船長也會大方地把這條線送給莉迪亞夫人做分手費的。”

  而且,我覺得分手的可能性不大。這句話,斯諾沒有說出口。畢竟,費斯的花花公子的印象太深入人心了。沒人相信他會長情。要不是莉迪亞,斯諾也不會相信。

  之前的任何一次,費斯從來沒有把女人放進他的家里,都是直接給女人租套房子放外面。而且,從來沒有任何一次,覺得自己的女人和他人有曖昧了,不立刻分手的。這是第一次。

  萊寧舉著酒杯,搖頭晃腦的想了一會兒︰“也對,船長對女人一向大方。這位夫人,也值這價。”

  這話,雖然听似贊美,但斯諾听著還是心里一悶。不喜歡別人用這麼隨便的語氣說起莉迪亞。可是,他也只能悶著,不能說出任何一句為莉迪亞辯駁的話來。不想再為她增加負擔了。

  萊寧對于斯諾的沉默不以為意,接著說道︰“看她和印刷廠的合作就知道,莉迪亞夫人真是個管理人才。舍得下大手,才賺得到錢。不過,”萊寧話風一轉︰“也得虧達西先生默默為她開路,不然,她的出版社沒那麼輕易上路。光發行這一塊,就夠她栽個大跟頭的了。”

  斯諾白了萊寧一眼︰“人脈也是本事的一部分。”

  “那是那是。”萊寧連連點頭︰“只是想到,咱們建立人脈花了多少錢多少笑臉多少精力,她呢,只需要有幾個漂亮姐姐就成了,難免有些嫉妒呢。”

  “嘁,嫉妒一個小寡婦,你要不要臉?”

  萊寧再次做出與他憂郁氣質完全不符的賤笑︰“嫉妒還管要不要臉?好多事,我也想達西先生給我點方便呢。”

  “很容易啊。”斯諾一口把酒喝完︰“用你的‘兄弟’,或者去求莉迪亞夫人也行。門路很多的嘛。”

  “那都不如,什麼都不做,自動有人送上門的好啊。”萊寧也學著斯諾,一口干了酒︰“我以前听說達西先生好象不怎麼待見這個小姨子呢,求上門借錢都避而不見。這事,好多人都知道。沒想到私底下這麼有人情味。”

  對于此事,一向有計劃有調查的斯諾自然也有所耳聞。至于達西先生態度的改變,他也只能認為達西也許真的是同情弱小,面冷心熱?想到最後,再對上達西先生那張英俊如希臘神像,冷漠也如希臘神像的臉,就完全崩了。怎麼也難以想像,那樣的達西會和同情弱小什麼的有關系。簡直是對他形象的褻瀆。

  “行了,別說這些廢話了。船長今晚就要回來了,他如果想加深和達西先生的聯系,八成不會放過沃倫‧西蒙這條線,你想想怎麼應付吧。”

  說到這個,萊寧的表情就沉悶下來,恢復了他憂郁王子的美好形象,半靠在椅背上,如詩人一般望著窗外迷朦的細雨。

  細雨中,費斯卻與莉迪亞坐在馬車里,相依相偎。甦珊在一旁裝不存在,低頭不吭聲。

  出了浪博恩,莉迪亞的馬車就遇見了費斯——他是來接她的。這個舉動瞬間感動了剛才還一直失落著的莉迪亞,撲到他懷里嚶嚶的哭了起來。

  這樣的形容,是不是有點惡心。就算是莉迪亞自己知道也會忍不住,小吐一口的。但事實確實如此。在傷心失落,無人依靠無人陪伴,倍感孤單時,費斯出現的時機實在完美,讓人不得不放下自強自立的面具,撲過去,先讓她把這幾日來的委屈與痛苦發泄出來再說。

  就這樣,莉迪亞做了與所有言情小說的女主角一樣的事,可哭完又覺得很丟臉,不好意思用完費斯,用不著的時候又推開,只好任由他抱著自己的頭,假裝睡著。裝著裝著,就真的睡著了。哭,實在太累人了。

  “我們這是去哪兒?”費斯一邊護住莉迪亞,不讓她顛著顛著掉下去,一邊轉過頭去,打開通向前方的小窗,問肯特。外面的風景並不是通往倫敦的景色。

  “船長,夫人說,她想回一趟高洛克村。”

  費斯皺了皺眉,沒說話。

  “先生,要轉道去倫敦嗎?”肯特一拉韁繩,停下馬車,問道。

  甦珊最先反應過來,有些著急地看著費斯。但費斯做為男主人,他不說話,就沒女僕說話的份。甦珊只能干著急,眼巴巴地看著費斯。

  費斯看了甦珊一眼,小聲道︰“不用了,繼續。”

  馬車再次緩緩地駛動起來。甦珊舒了一口氣,再次低頭裝不存在。其實相對于倫敦,她更喜歡高洛克村,那里什麼都是由她做主的,到了倫敦,她就只能呆在廚房里,好象真是個廚娘。可是,她的理想是個管家呢!回去一定要和夫人說說!她不要當廚娘,她要做管家!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里,透露了許多信息~~

☆、46情人關系

  主僕四人到達高洛克村時,已經天黑了,晚飯過後散步的人都已歸家。一路走到家門口,也沒遇見一個熟人。這讓莉迪亞微微松了口氣。她可不知道怎麼解釋,自己和一個逃犯在一起。

  馬車剛到門口,突然奔出個黑影,對著馬車就是“汪!”

  所幸,只有一聲吠叫,見到來人熟悉,就立刻住了聲。再加上莉迪亞家在高洛克村的偏角,連著幾家都是空房,自然沒什麼人煙。這才沒驚動村民。

  托托奔過來的時候確實行使著看家犬的職責,很是凶惡,可是一聞氣味,引發了它遙遠的記憶,立刻有些疑惑地頓了頓腳步,在肯特身邊跑了兩圈,見莉迪亞下車,又奔過去圍著莉迪亞轉了一圈,似乎是突然想了起來,對著莉迪亞就搖起了尾巴。

  “咦,還認得我呢!”莉迪亞驚喜地看著已經長成大狗的托托,上前摸了摸它的腦袋,由著他對自己賣萌,滿臉帶笑地回頭︰“甦珊,拿個點心給托托,獎勵它一下,這麼久了,竟然還記得主人。是條好狗。”

  甦珊有點不情願。這點心她還沒舍得吃呢,就要喂狗了!夫人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不過,早就被莉迪亞□得很听話的她,這些怨言也只敢放在心里嘀咕兩句,手上遞點心的動作一點都不慢。再說,她也是很喜歡托托的。

  兩個主人懶洋洋地坐著喝茶,兩個僕人各司其職,忙得不可開交。之前一直看房子的僕人年紀大,手上也笨,就是個粗使,只會顧顧雞鵝,打點下手,基本不頂什麼用。

  “怎麼又想著回這里來?”費斯看著莉迪亞紅腫腫的眼泡,完全沒了平日里的美艷,看著傻乎乎的,很可憐。不但沒讓他生出嫌棄的心思,反倒在心底里更軟了幾分,上前親了下她的眼楮,低聲問道︰“難道還要住回來嗎?”

  莉迪亞嘟嘟嘴︰“我倒是想,這里多好,我就喜歡這種干淨的田園生活,可是這里離倫敦太遠了,工作方面很不方便。有了出版社的事,我肯定不能回來住了。”

  “那為什麼?”費斯握住莉迪亞的手,懶洋洋地享受著這份親密︰“想托托的話,我讓人送去倫敦就可以了,沒必要這麼來回奔波。你這段日子可沒休息好。”

  莉迪亞看著費斯,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費斯,其實……”

  “嗯?”

  “其實,在離開浪博恩之前,我和舅舅舅媽商量了,請他們幫忙在在倫敦郊區找一套小房子,我想有個屬于自己的窩。我……打算搬出去。”

  費斯握著莉迪亞的手一頓,看著莉迪亞的柔軟神情慢慢收斂起來︰“住在我那里不好嗎?是誰讓你覺得不方便了?僕人還是……”費斯沒有說出斯諾的名字,他不想在談這種事的時候,由他來提出別的男人的名字。

  莉迪亞連忙搖頭︰“都不是。是我。”頓了一下,莉迪亞想了想措辭︰“我這人的個性有些……硌澀。說好听點,是硌澀,說不好听的,就是獨佔欲支配欲特別強。不管對人對物,都是這毛病。住在你那里再好,也不是我的家。雖然僕人們都把我當做女主人,但不是就不是,我自己知道。所以,最初,住進去,就只是我的權宜之計,現在,父親給了我一小筆錢,加上我之前掙的,可以買一套房子,所以,我想著……我還是喜歡住在我自己的地方。”

  听著這樣的發言,費斯的表情下意識扭曲了一下︰“如果只是這個問題,我可以把房子送給你的。你沒必要非……”

  莉迪亞一下抽回了手,打斷費斯的話。平視著費斯的眼楮︰“馬修,你是不是覺得,送過我一個出版社,我接受了,所以,你就把我定位為你包養的女人?”

  看著小寡婦突然亮起來的眼楮,費斯心里一揪,笑開來。雖然偶爾的軟弱可愛是招人的,但他最愛的還是她精神奕奕,哪怕是為了生氣或者是惱恨自己,他喜歡的就是這樣的莉迪亞。

  上前再次握住莉迪亞的手,放在嘴邊親了一下︰“定位這件事,我沒想過,我不過是喜歡你,想對你好罷了。你為什麼要想那麼多呢?不過,莉迪亞,你非要和我分這麼清楚,是把我定位成什麼呢?我也很想知道。”

  莉迪亞被費斯親手指的動作弄得癢癢的,也跟著笑起來︰“情人。當然是地位平等的情人。不然,你以為呢?”

  見費斯還要說話,莉迪亞伸手按住費斯作怪不已的唇︰“我正想和你說。上次,我收了你送的出版社,確實是我經不住誘惑。你把我幾年之後的目標猛地砸在我面前,我懵了,我確實想擁有它。我簽字的時候,心里想的很矯情,直想著以後賺了錢,要把當初這個出版社的資費還給你。也算還我一個清白。後來,我想通了。就算以後還十倍的錢,接受了你的禮物,還是接受了。自己沒守住底線,怪不得誰。所以,我不怪你把我想著我是你包養的女人。但是……”

  這一長串的表白之後,莉迪亞停頓了一會兒,給認真听著的費斯一點點消化的時間,見費斯抬眼看著她示意她繼續,才再次開口︰“現在我有了可能,我希望我能把我們之間的關系掰正回來。你,和我,是平等的,互利互惠的,情人關系。可以嗎?馬修,你願意給我這個機會嗎?”

  莉迪亞盯著費斯的眼楮,學著他的模樣,拉起他的手,親了親,惹來費斯一陣輕笑。

  費斯的目光閃了閃,過了好一會兒︰“你覺得,我該怎麼做,才算給你這個機會?”

  “接受我給你的出版社當初的價格的錢。”

  听了這話,費斯直接翻了個白眼︰“你還說你不矯情?”

  莉迪亞嘿嘿一笑,軟綿綿地湊過去撒嬌︰“你就滿足一下我的小癖好嘛,好不好嘛,親愛的?”

  兩人扭著扭著,就親到了一起。一個法國熱吻之後,兩人氣喘吁吁地分開。過了好一會兒,莉迪亞平緩了心跳,才開口︰“怎麼樣?馬修?”

  費斯笑嘻嘻地點了下莉迪亞的唇︰“吻很不錯,我的最愛。”

  莉迪亞兩眼一瞪︰“喂!”

  “好了好了,我答應了。你回去就把錢交給斯諾。”說著,費斯嚴肅了表情,盯著莉迪亞︰“下不為例!我不喜歡送出的禮物,被人這麼打回來。”

  莉迪亞一撅嘴,笑起來︰“只要你別送那麼貴重的,我就一定會歡天喜地收下來,保存好的。”

  “貴重嗎?”費斯一撇眼風,不屑地看了莉迪亞一眼︰“眼界真小。那些貴婦人隨便一串項鏈都比那個破出版社值錢。”

  “珠寶首飾又不會因為我的努力而增值。死錢有什麼趣味。”莉迪亞倒不是不喜歡珠寶,但相對于珠寶,她更喜歡工作的成就感。而且,這個時代的珠寶工藝水平算不上太高,雖然都是好料,但打造出來的樣式,與她的審美有一定的差距。她還想著以後有機會,是不是也畫幾張珠寶圖樣,滿足一下自己。

  “你呀——”費斯有些無奈地看著莉迪亞。這樣的女人,他還真沒遇見過,遇見到卻如此麻煩。情人關系不就是你愛我愛你,在一起甜蜜快活不就行了嗎?非要搞得這麼形而上學的,真不知道她腦子怎麼想的。

  要是別人,他早就抽身離去了。這種麻煩事,他可沒興趣把精力都浪費在女人身上。可是面對莉迪亞,他卻舍不得。舍不得讓她不開心,舍不得離開她。這可……真不是一個好現象啊。

  ……自己也形而上了?

  費斯笑起來,管他呢,隨自己樂意,才是暢意生活的本質。

  “所以,你非要搬出去,搬到郊外的小房子去?”

  “嗯。”莉迪亞直點頭︰“其實,分開住的情人,愛情才保持得久呢。我會去看你,你也可以來看我啊。而且,我工作都在倫敦,我們相見的機會多著呢。”

  費斯挑了挑眉,頓了一下︰“你不喜歡住別人家,那,我住你家,你在意嗎?”

  莉迪亞一愣︰“你要搬去和我一起住?”

  “可以嗎?”

  “你住得慣小房子嗎?”

  “我也窮過好不好?”

  “我只是擔心你由奢入儉難。”

  “說這麼多理由,是不想讓我住?”費斯皺眉。

  “沒有。”莉迪亞笑得燦爛︰“我跟舅舅說的時候,還特地留出了你的房間呢。我也喜歡和你住在一起。”

  听到這話,費斯熨帖了。滿意地抬起莉迪亞的下巴,親了親她的唇︰“好姑娘,我也喜歡和你在一起。”

  “先生,夫人,飯準備好了。”甦珊很沒眼色地走進客廳,直接打斷二人的親密,道。

  兩情人互視一眼,一起微笑起來。起身牽著手,走進餐廳。

  甦珊不知道,她雖然一直沒有機會說出她的願望,但到了倫敦,她當管家的願望突然就實現了!雖然手下只有一個女僕一個男僕,但怎麼說,也是個管家不是?!她簡直感動得要落淚了,因為自己這個雖然懶惰而且性情古怪,偏偏又這麼善解人意的女主人!

  夫人,我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慢慢掰!

☆、47病來如山倒

  一切都掰開來,說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似下面的旅程應該盡剩甜蜜了。因為班內特先生剛去逝,莉迪亞身心都很疲憊。兩人當夜難得地沒有象之前一樣同床共眠,而是安安靜靜地各自回房。

  可是,上天總不會按人類自己的願望來安排日程。這次,自然與甜蜜無關。

  次日,每天侍候莉迪亞起床的甦珊發現女主人沒有按時醒來,有些驚訝。等走近床邊一看,大訝。發現女主人莉迪亞滿臉通紅,呼出的氣都帶著灼人的熱度,竟然發燒了!

  甦珊當女僕不過一年的時間,女主人莉迪亞一直做著八段錦,身體健康得很,她真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一見之下,嚇得完全沒了章程,連忙出去大敲費斯的門︰“先生先生,不好了,夫人生病了!”

  莉迪亞家的清晨就被甦珊的這一聲叫給攪得亂乎起來。

  只是高洛克村在懷特夫婦離開之後,就沒了醫生,要看病都得去鎮上。費斯皺著眉,直接揮手決定,回倫敦。

  這個時代的醫療水平之差,感冒都能死人的。鎮上的醫生也無法讓費斯相信。還是倫敦好醫生比較多,自己認識的就有一個。

  “甦珊,你去給莉迪亞穿上保暖的衣服。然後準備些好消化的食物,熱茶。肯特,你去抱些棉被把馬車墊厚些,馬喂好料。我們一會直接去倫敦。對了,帶上托托。”這是昨晚莉迪亞一再提到的,費斯不想莉迪亞醒來時,看不到托托。

  費斯雖然表面看著冷靜,其實心里也有些亂。他見過太多冬春之交病逝的人。開始看著都是小問題,最後卻弄得無法收拾。他有些害怕。

  其實還有很多事需要準備,只是這里的僕人少得可憐,支走了甦珊和肯特,其它的事,就得由他來指揮之前看房的僕人做了。這家伙只有一把子力氣,人傻得狠,精細活干不了,打包的活還是沒問題,不過,得有人盯著。現在,這個盯著的人就只有費斯了。

  “是,先生!”一有了指導建議,甦珊三步兩步跑回莉迪亞的臥室,忙乎起來。

  莉迪亞被甦珊扶著起床穿衣服的時候,慢慢睜開眼楮,恍恍忽忽地看著甦珊,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甦珊,我渾身都軟,是發燒了嗎?”

  “是啊,夫人。你真是嚇死我了。還好費斯先生在,不然的話,我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

  “馬修……怎麼說?”莉迪亞聲音很弱,但腦子還清醒,只是有些昏昏沉沉的,身上的皮膚哪哪兒都疼。這種感覺她知道,就是感冒了。對于這種病,她並沒有放在心上。吃藥七天好,不吃藥一周同樣痊愈。只是難受一點而已。

  “費斯先生說,馬上去倫敦。村里沒有醫生啊,真是的。夫人,你這情況太危險了。”甦珊手腳麻利,迅速地把莉迪亞從頭包到腳。雖然已經是春天了,可還按著冬天的裝備來穿。她可比沒心沒肺的女主人擔心多了。

  莉迪亞軟弱地笑了一下︰“哪兒那麼嚴重。甦珊,先別收拾了,你去給我熬一碗紅糖姜湯來。”

  “紅糖姜湯?”

  “就是把紅糖和姜一起熬,開水滾幾滾,拿來給我喝。”

  甦珊愣了一下︰“夫人現在想喝甜湯?”

  “治病的。”莉迪亞也不多說,說多了她現在的狀況也撐不住,直接擺了擺手︰“速去速回。”

  甦珊雖然迷惑也不敢反嘴,匆匆忙忙地下樓來到廚房。姜這東西,之前因為要做中餐,莉迪亞帶著甦珊尋來不少,好些都種在地里了,家里倒是不缺。紅糖姜湯也不難煮。不到十分鐘就煮好了一鍋。

  甦珊端了滿滿一碗,顫顫微微地上樓,卻在拐彎的時候遇見了上樓來的費斯。

  “你這是什麼?”

  “夫人剛才醒來,說是想喝的甜湯。”

  “夫人醒了?”費斯露出一個驚訝的開心表情︰“想吃東西是好事。不過,你這個是不是太清淡了?”醬紅色,里面一點料都沒有。

  “夫人要的,說是治病。”甦珊也不跟費斯多聊,怕湯涼了,直接不理費斯的表情,略略行了個禮,就快步進了莉迪亞的臥室,把費斯一個人留在走道里。費斯愣了一秒,笑了起來。這主僕倆都挺有意思。

  等費斯進臥室的時候,莉迪亞已經喝完姜湯,再次被被子包了起來。看著雖然孱弱,但眼神卻比之前清醒了許多。

  “感覺怎麼樣?”費斯過去伸進被子握住莉迪亞的手,熾熱的溫度讓他眼神一黯。不過,面上,口氣卻很輕松溫柔。

  “就那樣。”莉迪亞微微一笑,說出的話全是鼻音︰“感冒嘛,都不太好受。不過,出出汗就好了。別擔心。”

  費斯並沒有莉迪亞的話而真的放心,眉頭依然皺著︰“可以的話,我們一會就去倫敦。”

  莉迪亞倒真不想病中奔波,但看著費斯僵硬的表情,雖然努力表現得和平時一樣,但他自己恐怕都沒發現,他說話的聲音都變調了吧?莉迪亞不知道是不是病中特別脆弱的關系,看到這樣為自己緊張的費斯,竟然突然覺得眼眶發熱。幸好,現在哭不哭都是鼻音,不然就太丟人了。

  “嗯,多帶幾床被子,我在車上睡。”她也知道她的身體撐不過一天坐馬車的旅程。

  費斯這回真的笑出來︰“早就叫肯特準備了,你放心吧。”

  “托托……”

  “知道啦。真沒見過你這麼戀愛的人。我下次叫人把你的雞和鵝還有菜苗都給你送過去,好不好?”

  “好,那就麻煩你了。”說著,莉迪亞也跟著笑起來,只是笑了兩下,就有些喘不過氣來。害所費斯連忙幫心順氣。

  因為馬車車廂被臨時改造成一張超級柔軟的床,所以,就坐不下三個人了。費斯舍不得離開又重新睡去的莉迪亞,只得委屈甦珊出了車廂,與肯特一起坐在車夫的位置。只是,費斯以為是委屈,卻不料甦珊卻滿心歡喜。她可很少有機會與肯特如此接近。更何況,一呆還一整個白天呢。雖然也擔心莉迪亞,但有費斯先生在,她也放心,于是歡歡喜喜地放下準備的點心,出了車廂。

  被包得象蠶蛹一般的莉迪亞,車途中只醒過一次,被費斯喂了點水和點心,又睡了過去。這樣總是不醒還總在冒汗的莉迪亞讓費斯越來越擔心。很害怕她象那些人一樣,這樣閉了眼,就不再醒來。

  這樣憂心的一路,到達倫敦費斯宅時,費斯只覺得身心疲憊,很痛苦,恨不得生病的那個人是自己,也好過他這樣對未來的一無所知。

  費斯抱著包著被子的莉迪亞進門,“這、這是怎麼啦?”斯諾從起居室的椅子上一下站了起來。

  看見斯諾,費斯微微松了口氣。他知道,這世上如果還有人象自己一樣擔心著莉迪亞,那肯定是斯諾。于是,他向斯諾點了點頭︰“莉迪亞病了,正在發燒。斯諾,你去請查理醫生過來一下吧。”事情交給他,費斯才會真正放心。

  “莉迪亞……?好的,我就這去。”斯諾只看見莉迪亞緊閉著眼楮,從被子里露出一張小小的側臉,立刻轉身向門口走去。按說,這種事叫僕人去就可以了,可是斯諾知道,費斯把事情告訴他,就是叫他去。而且,叫僕人去,他自己也不放心。等待是最煎熬的事。還是親自去,比較安心。

  斯諾已經搬到十一號住了。今天來費斯宅,一則是想告訴費斯關于萊寧順利參軍的事,還有他可能的“兄弟”沃倫‧西蒙的事。二則,也是想見一見莉迪亞。誰知道竟然是這樣的場面。萊寧的事也沒時間說了,先把莉迪亞治好再說其它。

  莉迪亞並不知道她把費斯宅攪得人仰馬翻的事。她一直處于昏昏沉沉的感覺中,這個感冒似乎比她想像的還要嚴重得多。

  “查理,她怎麼樣?”費斯坐在床邊,有些焦急地看了一眼完全沒有醒來跡象的莉迪亞,又轉回頭去看著有一把年紀的白頭發的查理醫生。斯諾也在一邊,不說話,只盯著查理,一瞬不瞬。

  “不太好。”查理一邊清理針頭,一邊道︰“她看來是之前很長一段時間沒休息好,再加上最近可能有點情緒上大的波動,這又受了涼,所有的事情積在一起,就暴發了。我給她打一針,看看情況再說。”

  費斯一听,確實如此。他看了斯諾一眼,兩人都明白過來,之前所說的把文化那一塊的產業交給莉迪亞的事情,恐怕不得不另想辦法了。

  打針的時候,莉迪亞也沒醒。之後查理醫生又給開了些藥,叮囑說道︰“定時吃藥,讓病人好好休息。不要讓她想太多事情。吃好點,多喝熱水。”走之前,又加了句︰“注意環境的保暖和通風。”

  費斯一條一條記下來︰“有危險嗎?查理。”

  “暫時沒危險。不過,如果繼續休息不好,以後就不好說了。”說到底,查理的意思是說莉迪亞有些思慮過重。用中醫的話說,就是勞神傷腎,再加上之前的悲傷脾,現在莉迪亞整個人虛了!

  抵抗力低,免疫力差,所以,才會隨便地受了涼就昏迷不醒。但莉迪亞畢竟還年輕著呢,這麼一次暴發並不是什麼壞事。以後只要樂觀點,再適當地鍛煉鍛煉,自然就慢慢好了。

  只是,費斯的想法與中醫完全兩碼事。他認為,要休息好,當然是臥床了!可是,工作放在第一位的莉迪亞怎麼可能為了一個感冒總臥床?這兩人之間,怕是有一聲戰爭要打響了。

  作者有話要說︰看了我是歌手總決賽,一個大感覺︰何炅和汪涵站在一起一比,何老師真是嫩得不是一點兩點啊~~~~~~~~~~~

☆、48沖突

  生病,陪伴,情愫纏綿,從曖昧到熱戀。

  以上,是言情小說的套路。在莉迪亞這里完全行不通。因為莉迪亞和費斯兩人做/愛可以,但說起談情說愛,就沒那根細致的神經了。而且,兩人的事業都處于上升期,忙得要死。一天能見到一面,已覺得溫暖可親。時時糾纏就完全超越底了。

  莉迪亞臥病在床,發燒燒得昏天黑地。做了無數沒頭沒腦的夢,讓她疲憊不堪。衣衫不解照顧她的人是女僕甦珊,而不是情人費斯。

  費斯每天白天出門工作應酬,晚上回來陪她。雖然查理醫生說,沒有生命危險。但莉迪亞一直不醒,卻讓費斯心中焦慮不已。白天工作時可以不想這個問題,可一到晚上,陪在莉迪亞身邊,就無法安眠。撐了三四天,生生瘦下去一圈。

  所以,莉迪亞睜開眼,看見的費斯就是一個失了容色,眼中帶著血絲的費斯。

  猜測他應該是為了自己的病而如此憔悴,不由地莉迪亞心中涌出一陣溫暖,笑起來︰“馬修,看你這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生病的是你呢。”調侃的一句話,聲音卻是沙啞干裂的,甦珊連忙遞過水來,費斯從背後扶住莉迪亞,親手喂她喝。

  這個場面唯美又溫馨。甦珊在旁邊看了,也覺得自家女主人佔了便宜,真是找了個好男人。英俊體貼,還是個有錢人。一般的未婚小姐都找不到的好男人,竟然喜歡自家女主人呢!自家女主人有魅力,甦珊生出一股自豪感。

  如果莉迪亞知道甦珊所想,一定會翻白眼的。什麼亂七八糟的!

  退了燒之後,病狀迅速地消失了。被甦珊強迫地又躺了兩天,莉迪亞迫不及待地要下床。這幾天都只能在床上望著床頂,快把她悶死了。她想念畫筆,想念出版社的工作,甚至開始想念起還沒買的市郊小屋了。她可真不是個享清福的命啊。

  “夫人,先生說,讓你多休息。”甦珊不情願,可是又不敢違背莉迪亞,小聲地回了一句。

  莉迪亞一挑眉︰“你听他的還是听我的?”

  甦珊暗地里嘆口氣,自家女主人不知好歹。要是別的小姐知道先生這麼關心體貼,肯定是高興地順從,可自家女主人呢?反倒板起臉訓起自己來了。雖然不理解莉迪亞的想法,但甦珊還是乖乖地上前為莉迪亞穿好衣服。只是這一次,她很堅持,一定要莉迪亞在這個春天里,穿上冬裝。

  女僕做久了也是有權威的。莉迪亞無奈地穿上了厚厚的冬裝,才下了地。

  在甦珊的怨念的目光下,莉迪亞拿到了自己的畫筆和畫板,時間立刻變得快了起來。幾天沒摸畫筆的感覺,好象一下子把激情儲蓄了,一下子提取出來,她現在是靈感不要太充沛哦。整個人撲在上面,一心一意地畫著,直到費斯回來,她都不知道。

  “醫生說讓你好好休息。”費斯皺著眉,過去一把奪過莉迪亞手中的筆。

  莉迪亞被打斷思緒,也有些不舒服。但看到費斯削瘦的臉,又有些不忍,轉過頭來笑著抱著費斯︰“馬修,我有好好休息。不信你問甦珊,我只畫了兩個小時而已!而且,醫生只是說病人應該好好休息。我現在好了,不是病人了。我現在健康著呢,你就別把我當個瓷人對待了。”

  “不行,你以為你只是個感冒嗎?查理說了,你這是之前勞累,再加上悲傷,才導致病得這麼嚴重。你現在再不好好休息,以後身體就糟糕了!”

  “馬修,我了解自己的身體,真的。之前,只是因為父親的事,太過傷心,想得太多,再加上淋了雨,才發燒的,我都明白。現在我沒事了,悲傷的感覺也過去了。一切都恢復了,你也別這麼控制我好嗎?”

  在畫畫的時間方面,莉迪亞隨心所欲慣了,她也一直覺得自己很節制,既不過份勞累,也不過份清閑。接工作都接得恰到好處。自己掌控自己習慣了之後,突然,被費斯這樣強制心里就有些不耐煩了。不過,無論如何,對方的是為了關心她愛護她,所以,她也只能忍著,想用理論說服費斯。

  關于她這次的病,莉迪亞更覺得是她到來之前,那個莉迪亞成年成年地參加舞會,飲食不規律,又熬夜縱酒狂歡,把身體掏空了。要不是她這一年來的規律生活,這場病肯定來得更早更嚴重。說不定,她穿來的那一場病,就是這場病的源頭。她可不認為是畫畫讓自己勞累了。

  費斯是什麼人?察言觀色是他的本能。哪怕是莉迪亞忍著輕言軟語,但他還是第一時間看出了莉迪亞的不耐煩。他拿著筆的手頓了一下,微笑開來︰“想要工作,也要一點一點地來嘛。不要一天就這麼大的工作量。好了,現在也該休息了,一起吃飯吧。甦珊做了你最愛吃的糖醋排骨。”

  莉迪亞一下笑出來︰“那是我愛吃的嗎?明明是你愛吃的。”其實,也許是外國人口味習慣的問題,費斯對于任何糖醋口味的食物都很喜歡,斯諾與他也差不多,不過,斯諾最喜歡的是蕃茄炒蛋,一樣是酸甜味的。

  第一次,就這樣被費斯緩解了。可是,這樣的解決並不會次次都有用。第一次,然後就是第二次第三次。直到第四次,莉迪亞直接皺起了眉頭︰“費斯,我正想和你說。我病好得差不多了,打算明天去拜訪我舅舅,關于市郊房子的事,他們一定已經幫我找好了。我想,我會很快搬出去。”說著,見費斯皺起了眉頭,聲音一頓,又加了一句︰“歡迎你來住。”

  但真的不歡迎你來管我。

  費斯也明白莉迪亞未盡的話意。他真的不想和莉迪亞搞到象現在這樣起沖突的地步。也許,他習慣了命令,哪怕溫柔也是命令。也許他真的不會表達關心,表達感情。這是他第一次如此“多管閑事”,結果卻是對方並不領情。而且,萊寧去當兵之後,有太多的事需要他接手去做,他也很忙很累,真的沒有力氣與莉迪亞為這樣的事吵架。

  莫名地,他平生第一次感覺有些委屈。

  他揚起唇角微笑。每次遇到不知該如何反應的時候,他就會微笑。這一次,他卻笑得有些勉強。

  “好,我會吩咐肯特送你去。”費斯上前抱住莉迪亞,親親地緊了緊︰“不要這麼生氣,連我的名字都不肯叫了。真不要我管的話,你自己要注意身體。”

  “嗯,謝謝你,馬修。我知道,可能……在你看來有點無理取鬧,甚至不象個女人,不溫柔。但我上次說過,我的支配欲和獨佔欲很強。我沒有說假話,我只願意遵從我自己的決定。原諒我這麼不柔順。”

  雖然說清楚了,也都互相理解,明白對方的想法。也不是不喜歡對方了,甚至可以說是更喜歡對方了。但兩人之間卻確確實實地出現了隔閡,在每個看似與從前一樣的笑臉交談中,這個隔閡是他們自己心知肚明,又不知該如何去除的。

  舅舅家雖然對從前的莉迪亞觀感不好,但他們都是非常照顧晚輩的長輩。再加上莉迪亞當了寡婦這近一年來,一直規規矩矩,沒鬧出任何事,甚至也沒向姐姐們借錢。這讓舅舅和舅媽對莉迪亞好了許多,感嘆她“長大了,懂事了。”等等。

  所以,對于她想搬到市郊,把班內特先生給的錢買房子這種會為自己未來打算的事,都非常支持,一早就為她打探好了消息,莉迪亞一直沒來,他們還以為莉迪亞舊性重發,把錢花完不敢來了呢。等莉迪亞真的來了,說是病了之後,又惹得他們一陣心酸心疼。

  看見這樣的舅舅,莉迪亞真有些嫉妒班內特家的姐妹們了。這五位小姐,真真是從小被愛灌養大的啊。不但父母縱容,兩個舅舅也都對他們疼愛有加,再加上五個人樣貌上佳,天真純粹,真是太幸福了!

  市郊的幾處房子,莉迪亞一一看過之後,還是听取了舅媽的意見,買下了一幢有不小庭院的灰色的三層小樓。雖然不大,但住莉迪亞一個主人卻綽綽有余了。

  據舅媽說,這片地方的人都是些愛重臉面的體面人,有誰誰誰和誰誰誰,還提到了一個警察局的某位官員的妹妹家也在這里,所以比較安全。而且,這里不遠還有一處小集市,買東西也方便。女人在這方面總是要細心一些,對于鄰里環境什麼的,比有些憨厚的舅舅要了解得多得多。

  家具雖然陳舊,但都是現成的。重新洗刷過,收拾收拾住進來,花了大概一周的時間。請舅舅幫忙,多請了個女僕蕾拉和一個男僕迪克。甦珊的管家夢終于實現了!她在最初的幾天的夢里都忍不住會笑出聲來。

  在這期間,費斯在莉迪亞的抗拒之下,一直沒露面,只是晚上听莉迪亞說說進度,提點建議什麼的。對于這一點,費斯雖然明知道莉迪亞是對的,他這個身份不明的男人,確實不適合跟在莉迪亞這個小寡婦身後,與她的長輩見面,但他不爽就是不爽。這種被拋棄,被嫌棄的感覺讓人不爽極了!

  作者有話要說︰兩個時代的人,是不會那麼容易地就相親相愛的~~

☆、49新家新氣象

  新房新氣象。

  新房所在地萊斯莫恩比高洛克村要高檔不少。周圍住的鄰居也大都是些工廠主,小鄉紳,和浪博恩倒有幾分想像。只是,因為離倫敦比較近,照這個時代的人看來,應該是沒有浪博恩那麼鄉土氣。只是在莉迪亞眼里,這些因素,卻是無法體會的。

  做為搬來的新住戶,莉迪亞前幾天一直在做客與做主人兩個身份之間交換。說了不少好話,笑得臉都僵掉了,听了滿腦子的八卦,莉迪亞與萊斯莫恩的二三十戶人家的主人認了個大概。幸好,她是個寡婦,不然,說不得還得舉辦個舞會聚一下。出于身份的考慮,這一項倒被她直接給刪除了。

  一周後,這樣高頻率的應酬活動終于告一段落,可以安靜地享受英國鄉村生活了。

  買房子,顧僕人,還買了輛二手馬車,就把班內特先生給她的遺產花了個七七八八。再交付了之前為了買回尊嚴的出版社的錢,又把這一年多來畫畫和出版的盈利花光。莉迪亞再不掙錢,連員工薪水都發不下去了。

  這麼頭痛的場面,讓莉迪亞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必須開始努力工作了啊!

  趴在書桌前規劃了一番,未來的工作排得滿滿當當。

  出版社的員工各司其職,已上軌道,她這個老板去的目的,除了要督促他們努力工作,指導新的出版計劃,聯絡一下感情,解決一下困難,都是些細瑣的事,動動嘴皮子,沒什麼大事。看著工作雖多,卻不需天天往倫敦跑。隔兩三天去一次最合適。她去多了,反倒不美。

  余下的就是她畫手的身份,這方面工作倒是更費神一些。雖然做了出版社的老板,她並沒有停止為那兩個報紙供稿。所幸,每周兩個四格漫畫的工作量並不大。還有就是趁著《冒險記II》出版的熱潮,《冒險記III》也要開始動手了。內容框架都想得差不多了,更加上費斯要求做反派BOSS,倒省了她的重新設定,拿來就能用。只是畫畫的功夫卻省不下來。每天兩小時,是必須的。

  還有一點,算是私人的活。她已經開始為班內特先生的像打底稿了。班內特太太坐車離開時悲傷的眼楮,一直在她腦海中盤旋不去,她想著,即使班內特太太不和自己一起住,她也可以給她留個念想——班內特先生的肖像油畫。

  想法是好的,但莉迪亞與班內特先生相處的時間並不多,對他的樣貌印象不深,腦中想到的更多的反倒是他過世前瘦骨嶙峋的模樣。只是,那個模樣豈不是白惹班內特太太傷心?所以,這兩天,她一直在翻莉迪亞從前的回憶,希望能還原出班內特先生年輕時的模樣。可恨的是,莉迪亞對于班內特先生這位父親的印象也淺得驚人,只有幾個嚴肅的眼神,和某些獨自在書房讀書的背影。

  靠著這些零碎的印象,還有她親自所見的班內特先生,混雜在一起,她開始打底稿了。希望可以在兩個月之內可以完工。因為兩個月之後,是班內特太太的生日。

  工作可以規劃,感情卻無法規劃。它們從來不听話。

  莉迪亞知曉她與費斯之間出現的問題,卻無能為力。也許在兩人的心里,都有著對對方的喜愛與不舍,但他們也都知道,對方卻絕不是他們心底最重要的那一個,自己才是。

  從某方面來說,二人實在太象,從性格到外貌,都是張揚的,自我的,自私的,冷漠的同時也是有情有義的,愛恨分明的——工作狂。這樣兩個人,相愛容易,相處難。

  也許如此這般,偶爾相聚,才是他與她最好的結果。

  想通這些,莉迪亞對感情就處于放任自流,順其自然的狀態。想了,空了,就去找他,哪怕一起吃個飯,沒空上床,也覺得舒適滿足。這種感覺,相信費斯也差不多。他也經常會沒有任何征兆地出現在她面前,親親弄弄,說兩句閑話,關懷兩句,就迅速離去。兩人都忙得不可開交,只有周末才是他們相聚最默契的時間。

  顯然,這是兩個異教徒。

  莉迪亞的這些糾結都與甦珊無關。

  甦珊正在學習如何做一名合格的管家。所以,每次,莉迪亞要去找費斯,她都死拉硬拽地要跟著去,去象肯特取經。莉迪亞不知道甦珊是怎麼想的,她一直覺得甦珊對肯特有意,可是,一論到工作升職了,甦珊的熱情好象比對肯特的熱情還要大。難道,她們主僕倆都是工作狂的特質?

  不論如何,甦珊把肯特那一套學來了,每一件事每一個時間都有規範,甦珊用莉迪亞教給她的那些淺白的文字,不管錯字白字,兢兢業業地記錄下來,配上莉迪亞自己本身古怪的要求,嚴格要求蕾拉和迪克執行,一來二去的,威克漢姆府上的規矩竟然真的就好起來了。連前來串門的夫人小姐都夸莉迪亞會□人。

  這讓莉迪亞不禁驚呼︰沒想到甦珊真是個做管家的料!

  莉迪亞有什麼特別的要求嗎?除了*之外,莉迪亞還同樣在□院中種了地,種了果樹,養了雞鵝。倒不是莉迪亞多愛農業養殖,只是現在的倫敦可是重污染地帶,印刷廠,制皮廠,紡織廠,雖然都是掙錢的產業,但環境的破壞也是顯而易見的。經歷過天朝生化食物的莉迪亞,對于這倫敦附近出產的食物也生了幾分不信,還是自家養的更放心些。這也是莉迪亞不肯住在倫敦市內的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當然是倫敦的房產比這郊區貴不只一倍,不劃算之極。

  只是這里的□院比高洛克村的後院要大得多,養雖養著,卻離主屋甚遠,听不見,也聞不見。近處的庭院地,後院是種了葡萄,前院種了花,這開了春,慢慢有花引了蜜蜂小鳥來,倒顯生氣勃勃,讓莉迪亞很喜歡。還為這前後院畫了幾幅小畫,掛在了起成室和餐廳里,裝飾一下家里。

  更讓莉迪亞意外滿意的是,前主人不但留下了陳舊的家具,還有一架不知道多久沒動過的鋼琴。莉迪亞花了大價錢使人重新保養,調了音,音色竟然非常動听。這架舊鋼琴讓莉迪亞的娛樂生活一下就提高了一大步。

  忍受了近一年的沒有音樂的生活,人都要枯死了。有了個鋼琴在,雖然沒有人給自己彈,但自娛自樂,也是有滋有味的。

  在天朝,幾乎每個城里的小孩子都要跟隨潮流學個什麼文藝特長。但大都都不了了之。莉迪亞小時候也學過樂器……電子琴。這是因為電子琴便宜。結果,電子琴沒堅持下來,莉迪亞倒把畫畫堅持下來,後來成了她的謀生技能,也算是成就一項。

  電子琴和鋼琴差別挺大。如果只是天朝的那點基礎,莉迪亞就算眼睜睜地看著鋼琴,也只能彈個“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了。不過,有了莉迪亞‧班內特的基礎就大不一樣了。

  雖然,五個姐妹中,莉迪亞對學習最不上心。鋼琴也是最差的,但對比于現在的莉迪亞,那已經算是牛人閃閃了。最少也是會彈《少女的祈禱》的水平了。可惜,現在《少女的祈禱》還沒誕生呢。所以,這架鋼琴,就被莉迪亞用來彈她腦中的流行歌曲了。

  這些歌曲,與這個時代流行的歌劇高音大不相同,纏綿又易上口,也許受慣高尚教育的上流人士听不入耳,但這屋里還真沒什麼上流人士。听了幾天,連甦珊都會哼兩句《大約在冬季》了,這歌曲調簡單,是莉迪亞最初拿來練手的神曲。

  有一次,費斯來了,見莉迪亞正在彈琴,也覺得難得,坐下來听了一會,就直挑眉︰“這詞都听不懂,能唱首听得懂的嗎?”他說得很客氣,不說听不慣,只說听不懂。雖然覺得莉迪亞唱歌怪腔怪調,也只能忍著。他的莉迪亞呀,從來都不是個讓他舒舒服服就能明白的人。

  被費斯這麼一要求,莉迪亞愣了。當年,她英文不行,可英文歌曲卻也是學了幾首來裝B的。只是,這些歌只是她的私心所愛,並不是什麼大眾調調,真唱出來,會不會嚇到這位十九世紀听慣歌劇的帥哥啊?

  看著費斯期盼的眼神,莉迪亞頓了頓,笑起來︰“我唱出來,你可別跑啊。”

  “有這麼嚇人嗎?我肯定不跑,讓肯特一會把我按在椅子上。”費斯也跟著開玩笑。

  莉迪亞揚起唇角一笑,管他呢,差著上百年時光的審美,就讓它們撞擊一下吧。回憶了一下許久沒想起的曲調,莉迪亞開始彈下第一個音。這首曾經半夜半夜地回旋在她臥室的Lunik的《Letgo》在這個異時空響起。

  前半首低吟淺唱,費斯听著歌詞,不由安靜下來。直到□迸起,莉迪亞哭喊一般地不斷重復的“gottaletyougo”,他的眉頭慢慢皺了起來。

  “太悲傷了。”音樂聲停下好久,費斯突然說了一句。

  “……”

  作者有話要說︰letgo這首歌的歌詞嘛,大概是講一個戀情到了晚期的女人在說,她明白一切已經成了泡影,她放手,讓男主角離開。原文如下︰

  MyeyeswereclosedwhenIranawayfromyourlove

  Andyouaskedmetoreturn

  Ittookawhiletoseethatyou'retheoneforme,ittooktoolong

  'Causeyouweregone

  EveryminuteeveryhourIlongforyourtouch

  Iknownowit'strue-Ijustwantedtoomuch

  Itrytomoveon,trytoenjoybeingfree

  Butalovethatbigcan'tbeforgotteneasily

  AndinthenightIseeyourface

  AndnowIknowIcan'treplaceyou

  ButItrytoletgo

  You'rehappynow,itseemstobeeasierwithher

  FirstIwashurt,nowI'msorry

  SorrythatIcouldn'tgiveyouthebestofme

  Iwasn'tgoodenoughtomakeyouhappy

  I'mtemptedtofightbutIwouldn'tbefair

  Noitwouldn'tberightnowthatyou'vefoundyourplace

  It'shardtoaccept'causeIknowdeepinside

  Alovethatbigshouldn'tbeleftbehind

  Butafterallthatwas-Istillloveyou

  AndallIwantisthebestforyou

  Unfortunatelyitdoesn'tseemtobeme

  Gottaletyougo,gottaletyougo,gottaletyougo,gottaletyougo

  letgo,gottaletyougo,gottaletyougo,gottaletyougo

  SometimesIdreamthatonedayyouwilltellme

  Youwanttogiveusanothertry

  Andmakethemreal-allthedreamsandplanswehad

  Afamilywithyoubymyside

  Butafterallit'sjustadream

  Dadadada。。。gottaletyougo,gottaletyougo,gottaletyougo

  Letgo,gottaletyougo,gottaletyougo,gottaletyougo

  Letgo,ohIgottaletyougo,Igottaletyougo,Igottaletyougo

  Gottaletyougo,gottaletyougo,gottaletyougo

  MyeyeswereclosedwhenIranawayfromyourlove

  Andyouaskedmetoreturn

  放在這里,是讓費斯反省一下,哈。

  另外,這首歌確實曾經陪我過過好幾個夜晚。

☆、50費斯的困境

  自從搬家之後,莉迪亞就與舅舅加德內先生家關系密切了起來。去倫敦市區工作時,時不時會帶點小禮物上門。一來二去的,舅舅加德內一家對這位從前很輕浮又膚淺的外甥女有了很大的改觀。看來是丈夫的過世讓她成長起來了,一下子變得穩重又會做人。再加上可憐她年紀輕輕地就成了寡婦,加德內太太對莉迪亞越發地好了起來。

  這天,莉迪亞從出版社出來,準備去拜訪已經兩周沒見的舅舅一家。在這之前,莉迪亞先去了繞道去了表弟表妹都很愛的一家糕點店,準備買兩盒糕點做隨手禮。

  這種事做得多了,很是順手。莉迪亞說明了糕點的種類與數量,就讓甦珊下車去買,自己坐在馬車里等待。莉迪亞在出版社累心累體,一上午下來,腦仁都疼。揉著太陽穴,莉迪亞隨意地向外一望,突然看見糕點店的隔壁,一家高級服裝店里走出一個人。

  眼熟的,萊寧?

  莉迪亞愣了一下,可是不是听費斯說,萊寧當兵之後,離開了倫敦,最近兩個月都有任務,回不來嗎?怎麼會在這里出現?

  莉迪亞突然想起費斯曾經隨口向她解釋過,她在達西府上看見的那個與萊寧長得象的男人名叫沃倫‧西蒙,只是長得象而已,與萊寧沒有關系。難道這就是沃倫‧西蒙?

  莉迪亞眯著眼楮仔細看,一樣的金發,一樣的長相,除了氣質沒那麼憂郁,是倫敦上流社會里普普通通的公子哥的貴氣,其余就沒什麼區別了。這世上真有這麼象的人嗎?她這個見過不少次萊寧的人都分不清楚,真讓人難以想像。

  不過,這些念頭,只是在莉迪亞的腦海中閃過而已。莉迪亞更郁悶的是,這位沃倫身邊帶著女伴,兩人之間的神情明顯很親密,而這位女伴並不是基蒂,卻比基蒂還要漂亮幾分。這個認知讓莉迪亞對于自家小姐姐的婚姻產生了一絲憂慮。看來基蒂真是所遇非人。

  疲憊的莉迪亞等那位沃倫帶著女伴上了馬車,慢慢閉上了眼楮,頭有些痛,讓她沒有更多的力氣思考這些糟心事。

  一直到晚上,沒有回萊斯莫恩,到了費斯宅,坐著一起吃飯時,莉迪亞才無意中提起這個小小的疑惑。

  “沃倫‧西蒙?”難得過來的斯諾听了之後表情一動,轉過目光看了眼故作無事的費斯,才微微一笑︰“之前接到消息說,他離開倫敦回家了,真沒想到,這麼快就回來了。”

  這個話題就被斯諾如此輕輕揭過。莉迪亞完全沒放在心上,只是晚間的時候,給基蒂寫了封信,婉轉地說到了自己的中午見聞,希望她能體會到自己的一片用心。自從父親過世之後,莉迪亞與基蒂再次回到了比較親密的狀態。雖然莉迪亞本人對她的感情不深,但她來信訴說起從前的情誼,說起這些年的變化體會,還有剖白心意的話語,都讓莉迪亞無法拒絕這樣一個充滿善意的姐妹。于是,書信來往密切起來。不過,這是莉迪亞第一次在信中提到關于基蒂感情的事。

  一無所知的莉迪亞離開之後,費斯與斯諾一起嚴肅了表情,來到了空曠的,別人無法竊听的辦公室。

  “沃倫‧西蒙的消息都是誰傳上來的?”費斯與斯諾其實心里有了同樣的猜測,但心里卻無法相信,下意識地想從中找到破綻,事情並非他們所想像。

  斯諾皺著眉,拿出一卷卷宗︰“考夫,”說著嘆了口氣︰“萊寧的老部下了。”

  費斯重新拿起沃倫‧西蒙的卷宗,一頁一頁地翻過去細看,看到最後,也長嘆一口氣,輕笑出聲︰“沒懷疑的時候,覺得一點問題沒有。有懷疑的時候,就覺得一點問題沒有就是問題大了。你說可笑不可笑?”

  斯諾沒有回應這個不需答案的反問,剛才在餐桌上,他也才猛地想起,沃倫‧西蒙離開倫敦回家的日期與萊寧參軍的日期前後差不過一周的時間。當時誰會覺得巧呢?現在,就讓人不由地覺得巧合起來。

  斯諾抿了抿唇,過了好一會兒,皺眉不理地說道︰“其實,他沒必要這樣的。想要獨立出去,直接說,我們也不是非要揪著不放。”

  說完,他猛地想到,上次萊寧就在這里對他說過的,關于對費斯的評價——手狠心黑脾氣壞。現在看來,這些評價是再真心不過了。費斯掌權太酷,使得萊寧不敢直述離開的心意,還是說,早就在布局,等反水後,一把推翻這位從小一起長大的老大?這要看萊寧的心有多大了。

  可惜,萊寧沒料到,也許這世上誰都沒料到,在他的事還沒鋪墊好的時候,費斯會突然認識達西夫人的妹妹,還成了費斯的新情人。這是太過巧合的事。所以,這個卷宗來得就有些倉促了。

  斯諾能想到的,與萊寧一起長大的費斯自然想得更深。但他沒有出聲,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去查查考夫。”頓了一下,又加了一句︰“還有海上布置的詳細資料,和……上次伊格爾出擊海盜的事。之前,伊格爾與誰聯系過,細細查,一點都不要放過。”

  “是。”斯諾沒有廢話。不說查沃倫,他知道費斯肯定是安排了其它人,這不是他應該知道的事。斯諾從來都認得清自己的位置。不過,對于費斯一下子想到那麼遠去,也不由地為萊寧擔心起來。

  如果萊寧只是搶奪陸上的這部分黑道產業,算計達西也屬于商業行為,費斯可能放過他,如果他插手了海上布置,那這個結果……就不是斯諾願意想像的了。更讓他不舒服的是,在費斯手下,他與萊寧是同級的,相處時間不少,感情還是很好的。萊寧一旦被打壓,他這個老臣子的被信任度肯定會下降的。尤其是,他和費斯之間還隔著一個莉迪亞。

  也許,當初就不應該從海上下來吧。

  在某些夜晚,斯諾不由地想著,當初他們在海上飄流的時候,可真沒這麼多貪念。雖然血腥,但也快活。現在……這些人來人往的都市,把一切都改變了。

  于是,在查考夫的這段時間里,斯諾想通了許多事,牧師斯諾在所有人的驚訝中,開始流連舞會了。

  這些暗地里復雜的事,莉迪亞並不知道。她一心經營著她小小的出版社,想把出版社做透做精,就要在專業方面下功夫。定了方向之後,彩雲出版社慢慢也集結了一些畫家和女性作者,成了出版社中的另類,某些方面的一面旗幟,有了一群固定的受眾。

  長篇漫畫的銷量是最好的,《冒險記》系列這種老品牌更是可以打進全國暢銷書的排行榜。其它的,同人畫集與同人小說集次之,女性文學再次之,雖然不是大紅大紫地賣錢,但小賺還是有的。慢慢地積累讀者,這些女性文學很奇妙的一點是,銷售期很長,一本書出版之後,每個月都有一定的銷量,看著差不多了,卻又因為宣傳什麼的,來個小高峰,生命期驚人的長。這種細水長流式的賺錢方式,讓莉迪亞很滿意。

  費斯突然忙起來,臉色也越來越壞。這些莉迪亞很理解,工作上的事,總是讓人掛懷。只是在看見萊寧之後的一個月之後,費斯突然對她說︰“那個沃倫‧西蒙不太可靠,你還是勸基蒂小姐放棄他吧。”

  莉迪亞一愣,她從來沒對費斯說過西蒙與基蒂的事。現在他突然說起,顯然是他私下里查到的。只是——“那個西蒙怎麼了?已經有未婚妻了嗎?”

  上次給基蒂去信之後,基蒂一直都沒回信,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傳去的消息打擊到了。

  “那倒不是。”費斯皺著眉頭,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沃倫‧西蒙這個身份是偽造的。”

  沃倫‧西蒙的老家確實存在,但沃倫‧西蒙自從去上學之後,據說在倫敦創業之後,已經七八年沒回去過了。而西蒙家留下的老西蒙夫婦的肖像,更是證明了,沃倫只怕不是當初那個沃倫了。雖然發色和瞳色一樣。

  當時費斯查到這個信息之後,再次笑出來,真是用他的辦法來對付他。自己養的狼反咬一口自己,這感覺,費斯覺得有點痛。

  “偽造身份?”一听這個說法,莉迪亞立刻點了點頭。在她看來,偽造身份的,不是惡徒,也是行走黑暗之人,做為丈夫人選,確實不可靠。莉迪亞想著,要不要去趟彭伯利,與基蒂好好聊聊。自己盡到姐妹的責任,算是對班內特先生與基蒂對自己的善意有個回報。至于結果如何,她就不會費神考慮了。

  過了一會兒,莉迪亞突然道︰“那……達西先生知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話,收下一個偽造身份的屬下,達西到底在想什麼?膽量和肚量都不小。

  費斯搖搖頭︰“這得問達西先生了。”萊寧到了部隊上,有錢有手段,這才一個月,已經上下關系打好,只等著機會立功升官了。這個結果讓費斯大感郁悶,因為,這正是他促成的結果。現在,要是把事情挑到明面上來,萊寧在部隊上也有路可走,反倒是他一旦與伊格爾聯手,自己在海上的布置,就要受到大面積的損失。

  萊寧的這一手,實在是太狠了。

  要在他醒悟之前,重新掌控布局,要花費巨大的精力。而且,他很想與萊寧談談,他對萊寧和對其它人無法用相同的態度。二十幾年的傾心相交,說反就反。難道只是因為貪?他真的不相信。

  作者有話要說︰不能讓他太順遂了!

☆、51只關風月不關情

  這一夜,費斯表現得特別凶猛。不言不語,動作急而有力,好象有發泄不完的怨氣和精力。折騰到深夜,這種疾風驟雨般的*,讓莉迪亞暢快又疲憊。完歇之後,莉迪亞趴在床上,一動不動,眼楮都睜不開了。

  “莉迪。”

  “嗯?”莉迪亞的聲音有氣無力。

  “如果你的最好的朋友背叛了你,你怎麼辦?”

  這個問題也沒讓莉迪亞回點神,依舊一動不動,閉著眼楮,含含糊糊,隨意答道︰“背叛我的人,就不是我的朋友了。想怎麼對待就怎麼對待。”

  費斯撐頭側躺在莉迪亞的身旁,另一只手緩緩地摸著莉迪亞線條漂亮的腰線。听了這樣的回答,沉默了下來。

  睡足了,莉迪亞醒來時已是日頭當空,身邊的位置已經沒人,費斯一早就離開了。躺著看向窗外,小鳥在蔥翠的枝葉間歌唱,陽光落下點點光斑。一切看著都是那麼美好。

  這個時候,她才回過神來,費斯昨天的表現,昨天的問題。

  他被他最好的朋友的背叛了?所以郁氣十足,所以特別凶猛?那個背叛者與之前向她提醒過的偽造身份的“沃倫‧西蒙”有關嗎?是假扮西蒙的人?誰能假扮沃倫‧西蒙?答案昭然若揭。

  莉迪亞吁出一口氣,得出了自己的答案。才揚手讓甦珊去燒水,要洗澡。

  如果費斯知道他的簡單的幾個反應會被莉迪亞猜個通透,他絕對會再謹慎一些的。說到底,一則是對莉迪亞不防備,二則是對女性的智力存有低水準偏見。

  在費斯的認知里,對于女人,再喜歡,再有趣,也不可能與他站在同一高度。女人的腦子里無非就是情愛、丈夫、孩子和婚姻,就算是難得一見的莉迪亞也逃不出這樣的圈子,不然,也不會上次用唱歌來暗示他,想和他結婚了。

  他雖然沒有回應,但他也在考慮這個問題。一般女人,一旦開始有了要與情人結婚的念頭之後,就變得無趣笨拙起來,如同珍珠蒙光。莉迪亞還需要多久,才會變成嫉妒瘋狂的模樣呢?才會讓他不得不放棄她呢?要不是萊寧的事情,他幾乎有些興趣與她玩一場這樣的游戲了。可惜。

  等吧,費斯在等待。他知道自己現在還眷戀著莉迪亞,無論是身體還是感情,充滿了不舍與愛意。他現在哪怕知道再進行下去,就是深淵,也無法快刀斬亂麻。所以,他只能等待,等待這激情退切之後的失落與痛。

  任何感情都會變淡,費斯不相信永恆,不是不相信別人,而是不相信自己。

  費斯的糾纏與痛苦,莉迪亞不知道,也不關心。費斯只是她的情人,她貪戀他的身體與激情,喜歡與他相處時安適溫馨的感覺,會想念他,會關心他。但這不代表,莉迪亞依賴費斯。

  這個陌生的時代,莉迪亞無法放下全部的戒備。她害怕淪落。《悲慘世界》她是看過的,放縱自己依賴男人的女性最後是什麼結局,從書名就可以看到。她的要求不過是獨立的安然地渡過此生。而不是轟轟烈烈的愛情毀滅余生。

  所以,對于費斯的行為,莉迪亞不禁就要想深幾分。

  如果真是萊寧假冒沃倫‧西蒙背叛了費斯。那麼,費斯卻在他懲戒背叛者之前,提醒自己去告知基蒂。以費斯的精明,他不可能不知道戀愛中的女人都是不可理喻的。自己這麼前去警告,基蒂很可能轉臉就去告訴了萊寧。

  那麼,費斯是為什麼呢?

  莉迪亞躺在浴缸里沉思到水涼,才起身。她大約得到兩個結論,一呢,費斯可能就是想打草驚蛇,只是又不想讓對方知道,于是把自己這條支線送了出去。二呢,費斯還是想打草驚蛇,不過,驚的主要目標不是萊寧,而是萊寧的另一個上司,達西先生。

  確實,萊寧和她沒什麼關系,只不過見過兩回面,合作過一次生意。感情一點談不上,好感也欠奉。他要遭殃,莉迪亞並不在意。只是,莉迪亞不喜歡被人沒有通知地利用。尤其,這個人還是你的情人。

  情人之間,無論是為情還是為著風月,在莉迪亞的想法里,都應該和利益無關,才能得趣。如今費斯這麼做,著實把她惡心了一把。

  可是,費斯就這麼把鉤放這兒,莉迪亞相信他說的都是事實。這種謊沒必要撒。就因為這樣,才郁悶。明知道是餌,為了基蒂,莉迪亞還不得不咬。

  在莉迪亞的記憶里,基蒂是與她感情最深的姐姐。後來的莉迪亞雖然與基蒂感情不深,但班內特先生如此愛護于她,生前身後都為她著想,她很感激,所以,她不可能因為與費斯置氣,為自己的這點小驕傲,就不顧基蒂的下半生的幸福。誰輕誰重,莉迪亞還是很清楚的。

  其實,就算基蒂只是普通熟人,莉迪亞也不會完全漠視。這個時代的女性,婚姻是她們人生中最大的一件事。幸不幸福,甚至是否能吃飽飯,都在此一舉。讓莉迪亞完全放任,看著一位好姑娘邁入深淵,著實于心不忍。

  當然,對于萊寧到底是不是基蒂的深淵的問題,在莉迪亞看來不是他偽造身份的事,而是她見過萊寧幾次,身邊的女伴都不一樣。她害怕基蒂只是其中之一,滿腹情思空付。

  于是,莉迪亞雖然滿心不高興,依舊寫了信去彭伯利,說明打算約著基蒂一起,去見班內特太太。然後,算著時間,才慢慢悠悠地上路。

  雖說見基蒂是主事,班內特太太是順便。其實,在她心里,卻更想看看班內特太太的現狀如何。兩個月過去,有性子冷清的瑪麗陪伴的生活,不知道愛熱鬧的班內特太太是否過得慣。

  接到莉迪亞的信,伊麗莎白有些無奈。看來從小的感情就是不一樣,這信中只提到基蒂,連個假裝請自己同去的客氣話都沒有。不過,這兩個小妹她早就知道,就是這種直咧咧的個性。也並不真的生氣。只覺得莉迪亞看著穩重了,看著行事完全不同了,骨子里竟一點沒變。這個認知,倒讓伊麗莎白開心了不少。而且,她最近也確實沒有時間。得空請母親來彭伯利小住,倒是可以的。一會去寫封信,讓她們給帶去母親。

  基蒂也看了信,她雖然不想離開,但提到了班內特太太,基蒂就無法拒絕。只能開始收拾隨身衣物。這兩個月來,父親的離去,讓她住在彭伯利突然沒了當初自由自在的感覺,好象無根的浮萍般,身後沒有了倚仗,莫名地生出一種寄人蘺下的感覺來。迫切地想要嫁人,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家。可是,她的良人,卻永遠那麼若即若離,她覺得她快要等不起了。

  然後,莉迪亞來信了。完全打碎了她最後殘留的一點美夢。沃倫‧西蒙在外面還有其他的女伴,而且不只一個。這個消息太過震驚。基蒂心里亂極了,沒辦法提筆給莉迪亞回信。

  莉迪亞沒來第二封信之前,基蒂就下定了決心,不等了。找個機會攛掇伊麗莎白辦舞會,她一定要好好表現,重新找一個家境殷實的樸實男人嫁了。可是,莉迪亞突然就來了信,提到要帶著她一起去看母親。

  這讓基蒂感覺很突然。她知道,其實,她和莉迪亞之前,遠不如從前感情那麼好了。這次父親過世之後,雖然有所緩和,也遠不到從前那般親密,莉迪亞變得太多太成熟了,讓她無所適從。讓莉迪亞這麼突兀地提出與自己同往的原因……難道與西蒙有關?

  不得不說,女人的直覺真是可怕。隨隨便便地就猜到了莉迪亞的來意。莉迪亞此時還在車上發愁,該如何開口提姐姐的感□呢。都是電視小說惹得禍,讓她把基蒂想得太痴情了了。

  這個時代的小姐們,在婚姻問題上,哪一個不是再怎麼痴情痴愛,都會保留一分理智呢?就算簡和賓利當初愛得那麼真摯,在賓利離開浪博恩之後,簡也不過是偷偷哭過兩場,就算完畢,依舊要參加舞會,依舊要談笑風生。這是教育的問題,莉迪亞這個外來戶不懂。

  到了彭伯利,莉迪亞依舊住著上次來的房間。收拾完畢之後,來到起居室,莉迪亞意外地看到了達西。而且,只有達西一個人。伊麗莎白和基蒂都不在。

  “達西先生。”莉迪亞連忙行了一禮,打了個招呼。

  “見到班內特太太,請代我向她問好。”達西依舊表情僵硬,但口氣上听來,似乎心情並不壞。

  “是。”莉迪亞拿出面對上司的勁頭,標準坐姿,不卑不亢。頓了一下,莉迪亞正準備問伊麗莎白和基蒂的去向時,達西突然再次開口。

  “你的《冒險記III》什麼時候出版?”

  “哈?!”莉迪亞的標準坐姿什麼的,立刻全面崩潰。她倒不是不相信達西的信息能力,而是納悶達西怎麼會對她這麼感興趣,竟然查了她的底,更可怕的是,竟然……這是催更嗎?!!是嗎?!這是達西嗎?!

  哦,《冒險記》,你何德何能,竟然擁有達西這樣的傳奇讀者?!更可怕的是……達西如果真的看過,那、那《冒險記II》里的反派BOSS,他老人家,能看不出那是他的原型嗎?!

  能嗎?!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白天停了一天的電,我還暗自歡喜呢,今天終于可以理直氣壯地不更新了!

  誰知道……下午七點半就來電了。。。

  供電局跟我做對呢吧?!

☆、52坦言

  過度驚訝讓莉迪亞瞪著達西失語片刻,達西也不著急,也不覺得被人這麼炯炯盯著不自在,一派安然地態度沉默地等待莉迪亞的回應。

  過了幾秒鐘,莉迪亞才咽了咽口水︰“還沒畫完,出版的話,最早也要排到下個月下半旬了。”說完,莉迪亞感覺自己的態度好象是下屬匯報工作,不由一陣尷尬。

  達西點了點頭︰“岳父的過世,我還以為你會受影響。沒想到你在工作方面倒是兢兢業業。很不錯。”

  咦?莉迪亞眨了眨眼楮,不是錯覺吧?怎麼自己說話好象下屬匯報工作,達西的回答也象是上司鼓勵下屬呢?這樣的談話真的是姐夫和小姨子之間的正常談話嗎?

  正在這時,伊麗莎白走了進來,莉迪亞感激地看向她︰“莉齊,你到哪兒去了?”這話問得突兀,但莉迪亞真心覺得這種被上司壓迫的感覺不舒服啊。

  “基蒂找我有點事,我就去了一下。你們剛才在談什麼?”伊麗莎白很爽朗地拉著莉迪亞坐下來,看了看達西,又看了看莉迪亞。

  莉迪亞看了眼達西的冷臉,不敢確定他要不要理人,連忙回答道︰“達西先生說,看我精神還不錯,應該是從悲傷中走出來了。鼓勵了我一下。”

  提到班內特先生,伊麗莎白也跟著斂了笑容,拍了拍莉迪亞的肩︰“莉迪亞現在真的長大了,听說在倫敦附近買了新房子?父親要是看到這樣的你,一定會很開心的。”

  莉迪亞鼻子也酸了一下,努力笑開來︰“嗯,是舅舅幫我看的地方,在萊斯莫恩,那里有點象浪博恩,地方安全干淨人也樸實,我很喜歡。我打算這次接媽媽一起過去住一段時間。莉齊要是有時間歡迎去小住。”

  “象浪博恩好啊。”伊麗莎白嘆了口氣︰“舅舅家在倫敦,你和他們好好相處。”伊麗莎白做了幾年的達西夫人,對待妹妹,有時候心情象對待小輩一樣,總覺得她們考慮得不周全,忍不住要叮囑兩句。

  莉迪亞倒不討厭這種叮囑,微笑著點頭︰“我經常去,小朋友們都很喜歡我。”

  伊麗莎白噗哧笑了起來︰“哈,莉迪亞,你真是……他們和你可差不了幾歲,你在他們面前充什麼大人啊?”

  “結婚了的女人,再小也是大人了。”莉迪亞不以為意。頓了一下,看了眼達西,這位見她這個眼神,表情微妙地一頓,起身輕輕頷首,無聲無息地離去。

  真是一個知趣的男人。

  莉迪亞再次感嘆,伊麗莎白真是運氣爆棚了!

  “說吧,把達西看走,是要說什麼?”伊麗莎白對于剛才這點眉眼官司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好笑。達西到哪兒都是被追捧的,只一到自家姐妹這里,就成了礙眼貨。真不知道他心里會怎麼想。

  “那個,”莉迪亞結巴了一下,猶豫是只和基蒂說呢?還是先問一問基本情況。最後還是問出了口︰“上次和基蒂在一起的那個男人,你查了嗎?”

  說到這個,伊麗莎白也有些苦惱︰“查了。是個名叫沃倫‧西蒙的小貴族。父母都不在了,家境還不錯。”

  “你這表情听著一點都不象不錯的樣子啊。這人有什麼問題嗎?”莉迪亞好奇,如果伊麗莎白都能發現萊寧的疑點,達西不可能不知道的。

  伊麗莎白無奈地看了莉迪亞一眼,聲音放低道︰“什麼都好,唯一的問題是,自從你上次見過他後,他就再也沒來過我家,沒和基蒂見過面了。”頓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也沒通信。”

  果然是個欺騙少女感情的混蛋嗎?這種情況不就象當年賓利突然離開浪博恩時的情況一樣嗎?連一句道別的話都不用說一句,就讓女孩子傷到底。莉迪亞也皺起了眉頭︰“那,基蒂什麼表現?”

  伊麗莎白搖搖頭︰“整個交際季,基蒂都心不在焉的。”因為班內特先生是交際季完了之後過世的,所以,基蒂改變了心意,伊麗莎白也不知道。

  莉迪亞點點頭︰“還好,基蒂沒吃什麼虧。想開了就好了。”比之她當年的私奔,這情況實在是好太多了。萊寧算是個手下留情的混蛋。

  “這倒是實話。”伊麗莎白同意︰“這個時候,你帶她出去散散心也好。等她回來,我辦幾場舞會,多請幾個好男人。”

  莉迪亞還要說什麼,就听見基蒂下樓的篤篤聲,轉頭一看,一身素淨的基蒂終于下樓來了︰“伊萊扎,莉迪亞。”

  “基蒂。”莉迪亞起身和她再次抱了一下︰“等你半天了,收拾行李嗎?不用這麼著急,明天才出發呢。”說著,上下打量了一番基蒂。

  這個時候,基蒂已經二十二歲了,和簡當年結婚的年紀一樣。婚姻問題確實不能再等了。

  說實話,她眼楮大而明亮,長得很漂亮,只是不象莉迪亞這麼張揚醒目,也不象伊麗莎白那麼輕靈透澈,簡的溫良淑儉,或者是瑪麗的清秀冷清。有點象童話里的公主那種,又甜又純真的感覺。這種感覺,倒讓她顯得比她的實際年齡要年輕一些。

  看到這樣的基蒂,莉迪亞不由地為她可惜。她要是生在亞洲,肯定大受歡迎。畢竟,歐洲的蘿莉控相比于亞洲要少得多。想結婚的基蒂在舞會上有點吃虧啊。

  基蒂抿嘴一笑,露出一邊的小酒窩︰“我這不是讓出時間給你們說點私密話嗎。”

  莉迪亞一挑眉︰“我們兩個已婚婦女有什麼私密話可聊?要聊也是聊你這位未婚小姐。”

  這麼大咧咧地直稱自己為已婚婦女,讓伊麗莎白忍不住眉頭直跳。她才不是什麼已婚婦女,她是高貴的夫人!她在剛才這一瞬有感覺,前兩年的莉迪亞再次回歸了,一樣的口無遮攔。

  基蒂也臉一紅,連忙閉了嘴。她還不知道自己的秘密情人已經被兩位姐妹知曉,只是未婚小姐被人說起婚事時,都未免有幾分尷尬。

  “夫人,飯好了。”女僕進來,對著三位姐妹行了個屈膝禮。

  “先吃飯吧,有什麼話想說,晚上有的是時間。”主人伊麗莎白擺了擺手,把兩個問題妹妹揮進了餐廳。

  達西妹妹喬治安娜再次不在家,讓莉迪亞松了口氣。她一次都沒見過這位嬌客,如果初次見面在一個桌子上吃飯,會讓她有點緊張。現在這樣,都是認識的人,她就放松多了。

  有女主人在,面對女賓客,達西先生把傲慢進行到底,除非必要的禮貌,從頭到尾都沒說一句閑話。這讓整個餐桌都呈現出一種“吃飯是一件神聖的事”的狀態。不過,這種情形,莉迪亞上次已經經歷過了,有思想準備。所以,毫不在意,吃得很滿足,尤其是餐後酒的味道,果然是達西家的餐桌,質量滿分!

  達西家很大,晚餐後,在莉迪亞的示意下,女僕帶著她與基蒂來到了一處比較小的房間,看家具擺放,也是個起居室。兩人坐下來,女僕很自覺地端來咖啡退下。

  一時間,房間里只剩姐妹兩人,稍有些尷尬。莉迪亞咳了一聲,道︰“基蒂,其實,我上次給你寫信,你應該也猜到了……”

  基蒂表情一頓,過了一會兒,才接口道︰“你是說西蒙先生的事嗎?”

  “是,其實,我上次……”

  莉迪亞話還沒說完,基蒂突然開口打斷她說︰“我和西蒙先生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我……”基蒂有些猶豫,也有幾分尷尬。她無法把“自作多情”這樣的詞直白白地安在自己身上。好半天,才艱難地開口道︰“如果再有人向我求婚,只要條件差不多,我就會同意的。”說完,象是完全泄了氣,低下頭,沒再看莉迪亞。

  看著這樣的基蒂,莉迪亞也有點難受。怎麼會有種自己在逼良為娼的罪惡感呢?動了動嘴,沒說出話來。良久,才道︰“你能想通就好。那個人……太復雜了,你又……太單純了。”

  “不說他了,莉迪。”基蒂抬起頭來,唇角帶著笑︰“你呢?莉迪亞,再過一年,你的喪服期就過了,你還想結婚嗎?”

  莉迪亞一愣,眼前瞬間浮現的是費斯那張帶著壞笑的臉。她連忙甩了甩頭︰“沒想過。”

  基蒂一挑眉︰“莉迪,一個人過,你……會覺得孤單的。”

  莉迪亞看著她,知道她剛才突然改了詞,其實她是想說,“你一個人過,沒錢怎麼辦?”,不過為了顧忌自己,才轉為情感面。莉迪亞嘿嘿笑了起來︰“我還有點錢,生活不成問題。至于孤不孤單嘛,相信我,我從來就不是什麼淑女,我會找個帥哥當情人的。”

  “你你你!!”基蒂瞪著莉迪亞結巴了。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很震驚的事,基蒂莫名地覺得,這種事放在莉迪亞身上,再合理不過了。雖然面上很吃驚,但心跳一點都沒加速,還暗自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這、這是為什麼?!

  “別緊張,偷偷的。”莉迪亞笑意不減︰“而且,會找單身帥哥,不會給別的女人造成困擾的。”

  其實,這個時代,男女之間找情人什麼的,很常見。基蒂倒不是驚訝這個,她驚訝的是,莉迪亞竟然對自己坦蕩蕩地說出來了!這種被信任過度的感覺,讓基蒂張著嘴,噎了好久,才憋出一句︰“你你你、別壞了我們班內特家女兒的名聲。”

  她妥協了。她挺奇妙的,似乎有點喜歡這樣的信任。

  “放一百二十個心。我現在可不是十六歲時那麼傻了。我自己也要臉,要交際,要朋友。當然會非常小心的!絕對絕對不會讓人抓到把柄的!”

☆、53接走母親

  伊格爾府離彭伯利比較近,兩姐妹說說笑笑,不到半天時間就到了目的地。伊格爾府佔地不小,沿著鋪滿藤蔓的院牆前行,有種古意幽深的感覺。繞了一大圈才到正門,是高大的黑色鐵柵欄門。看這派頭,伊格爾結婚時應該是買得有歷史的舊宅。英國人就喜歡這種範兒。

  莉迪亞姐妹坐的是莉迪亞家的馬車,車夫正是莉迪亞家新招的男僕——高大憨厚的迪克。幸好之前見識過了如同國家級博物館般的的彭伯利莊園,這會兒倒沒給莉迪亞丟臉,雖然笑得依舊傻氣,完全沒有肯特那種穩如青松般的氣質,態度卻沒低人一等的意識,下車脫帽表明了身份,大門緩緩打開。迪克笑呵呵地跳上馬車,又行了好一會兒,才到達主宅門前。

  莉迪亞和基蒂還沒下馬車,從窗口就看見一身黑衣的班內特太太守在門邊,已經在等待她們了。這個景象讓莉迪亞不由又忍不住鼻酸了起來。在她的印象里,以前班內特先生在的時候,班內特夫人從來不會做這樣的事,頂多就是她們回家的時候高興地叫幾聲。班內特先生不見了,女兒們就成了她的主心骨。

  “媽媽,你還好嗎?”莉迪亞和基蒂跳下馬車,都快步走到班內特太太身邊,與她擁抱。

  “哦,親愛的莉迪,親愛的基蒂。我很好。听說你們要來,我真是太高興了。”班內特的形容詞一向貧乏,此時沒了班內特先生,她的脆弱的神經也不治而愈。見到兩個最喜愛的小女兒,也沒有象從前一樣嘰嘰喳喳。莉迪亞覺得,恐怕也是因為,這畢竟不是她的家的關系,下意識地就收斂了脾性。這種改變,真讓人心酸。

  “快進來吧,別在外面曬太陽了。”瑪麗在班內特太太身後,行使著女主人的權利,讓管家著人把莉迪亞和基蒂的行李收拾好,就出來讓兩個妹妹進房。

  “伊格爾先生不在嗎?”基蒂和莉迪亞都是第一次來,因為是自家姐妹家,行止上放肆了一些,好奇地打量了一番宅邸布置,才坐下來喝茶。

  “一個月前就出差去了。”班內特太太不太贊同地表情︰“男人總不在家可不好,這才結婚沒多久呢。”好吧,听到這話,莉迪亞差不多就知道從前的莉迪亞那麼言語無忌的習慣從何而來了。

  基蒂連忙打圓場︰“哈,伊格爾不在,我和莉迪亞就更自在了。說實話,伊格爾先生比達西先生還嚴肅呢,我都不敢在他面前說話。”

  基蒂表情夸張,瑪麗笑起來︰“哪兒有那麼嚴重?威廉頂多就是不愛笑而已。”

  “你家可真漂亮。”莉迪亞微微一笑,轉移話題。別人的老公可不是淑女的什麼好話題。

  “嗯,當初伊格爾看了好幾處莊園,最後決定這里,就是看中的這套主宅。”說起這個,瑪麗來了熱情,她對建築學有研究兼著秀恩愛,說得興致勃勃。莉迪亞這個學畫畫的挑著听,也听著津津有味。

  只苦了基蒂和班內特太太,雲里霧里半天,終于忍不住,兩人湊在一起,重開話題,小聲說了起來。雖然說的無非就是近來生活的雞毛蒜皮的瑣事,但熱烈程度一點也不比瑪麗和莉迪亞這邊差。

  不知是上次找伊麗莎白談心有了效果,還是這次喪禮伊格爾回來給她帶來了什麼新動力,現在的瑪麗做起事來已顯得鎮定穩重許多,雖不象伊麗莎白那麼游刃有余,卻比當初猶猶豫豫的怯懦表現好太多了。可惜,這屋里全是些不管家事的,看不出這其中的奧妙之處,就連上次旁听的基蒂對此也一樣懵懂,這讓渴望被夸獎的瑪麗有些懊惱。

  晚餐之前,莉迪亞上樓去把自己的禮物拿出來︰“媽媽,送給你的。”

  “送給我嗎?”班內特太太看著一個蒙著布的畫框,不由有幾分驚訝。她可不懂什麼藝術欣賞,莉迪亞怎麼會送這種東西給她?不過,總是女兒的心意,班內特太太揭開蒙著布,一看清畫上的人,突然就沒了聲音,過了好一會兒,眼眶慢慢紅起來,咽著聲捂臉哭了起來。

  畫布上的班內特先生坐在書房里,書房與浪博恩的書房一模一樣,連班內特先生最愛的昆蟲標本都擺在原位。班內特先生穿著最常穿的那件駝色馬甲,戴著眼鏡,拿著本厚書,眼楮卻看著門外——也就是看畫的人,表情帶著幾分調笑意味,好象是听到了什麼荒謬的事,忍不住說出讓調侃對象完全不明白的調侃之後的又無奈又好笑的表情。

  這是莉迪亞對父親印象最深的表情,也是班內特先生最常對著班內特太太的表情,這種溫和的調侃,生前,班內特太太不懂,死後,卻成了她記憶的永恆瞬間。

  被班內特太太引得,四個大小女人抱在一起哭了一場。說起往事,又微笑起來。連班內特太太都敲著莉迪亞的腦門說︰“還說自己聰明呢,先生最愛叫你蠢姑娘了,你和基蒂都是蠢姑娘。”

  幾個女人哭哭笑笑了一晚,發泄了,悲傷反倒好象淡了,更多的好象是那些溫暖甜蜜的回憶。那些逝去的人,都成了昏黃的記憶碎片中越走越遠的背影。

  又住了兩天,莉迪亞發現班內特太太雖然吃穿不愁,但過得並不快活。

  要管理整個產業,瑪麗每天事都不少,白天大多沒空和她多做交流。而和瑪麗來往的夫人小姐們,身份又不低,和班內特太太完全談不來。班內特太太又沒有嫁女的迫切願望了,就沒有巴結她們的心情。其實,就算當初巴結地對待賓利他們的時候,班內特太太一樣會因為達西看不起自家女兒而對他沒有好臉色。

  說到底,班內特太太不是那種真正勢利的人,她能認識到錢財的好處,但只要她能過得好好的,她也一樣懶得去費神巴結誰。

  所以,莉迪亞就找到班內特太太︰“媽媽,你也知道,我新買了房子。就在倫敦邊上,和舅舅家也近,兩個小時的馬車就到了。而且,我那里的鄰居太太們和浪博恩差不多,雖然不是特別有錢,但都很熱情。我一個人住在那里怪孤單的,我看瑪麗每天事挺忙的,也不需要你陪,你能來陪陪我嗎?”

  班內特太太有一絲心動,猶豫了一下︰“可是……你買了房子就把錢花光了吧?”

  還真花光了!買了房子,還有舊出版社的錢,當時就只剩不到一百鎊的現金了。這兩個月下來,出版社的盈余,加上《冒險記II》結賬了,報紙漫畫每個月的固定收入,這才算緩過勁兒來。現在的莉迪亞手上沒個千把英鎊的流動資金,心里都沒底。果然是資本家的心態,完全忘了當初在高洛克村時還在算計如何只靠報紙稿費過生活的日子。

  莉迪亞也不多說什麼,直接拉著班內特太太到了自己的臨時臥室,打開錢包,里面大把的英鎊直接放在班內特太太面前︰“媽媽,也許我沒幾個嫁人的姐姐有錢,但我真的不缺錢。送給你的爸爸的畫是我畫的。我畫畫能賺錢。養你不成問題的,你不要擔心。真的。”

  “你什麼時候學的畫?”班內特太太看著那些大把的英鎊,都有些結巴了。她雖然也有不少嫁妝,但婚前婚後都不是她管家,她從來沒有手中握過這麼多錢,有點震驚。

  莉迪亞表情一頓,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質疑她呢,幸好是好糊弄的班內特太太。她連忙擺了擺手︰“婚後沒什麼事學的,沒想到現在成了我生活的手段了。”

  班內特太太鼻子一抽,上前握住莉迪亞的手︰“哦,我可憐的莉迪,喬治竟然這麼短命!不然也不要你這麼辛苦地賺錢了。嗚嗚……”

  莉迪亞扶著班內特的肩,翻了個白眼。那人要是不死,她賺的都不夠他賭的呢。不過,威克漢姆在班內特太太心里可是個好女婿呢,沒必要糾正她這個。。

  “怎麼樣?來陪我,好嗎?”

  “好吧。”說完,班內特太太也高興起來,她也許也覺得這個大房子太孤單了,早想象從前一樣過著經常串串門說說八卦的日子了。

  “太好了!我去跟瑪麗說。不過,”莉迪亞叮囑了一句︰“不要和別人說我畫畫賺錢的事,不好听。”這種事自己知道就行了,那些萊斯莫恩的夫人小姐們真知道了,難免會有幾分看不起這種自己掙錢的女性。莉迪亞倒無所謂,只是不想班內特太太不開心。

  和瑪麗說,瑪麗開始並不同意,理由和班內特太太差不多。莉迪亞可以把錢擺給班內特太太看,但不能如此對待瑪麗,只好說是暫時住過去陪自己,自己一個寡婦日子太孤單,等等,示弱得讓瑪麗不得不同意了。

  完成了這樣的大事,莉迪亞滿心歡喜,次日就要離開。瑪麗見拘留不住,給班內特太太準備了一馬車的行李,把馬車頂壘得跟小山一樣,大大加大了迪克趕車的難度。

  作者有話要說︰可惡啊,終于來電了,可是時間也晚了,錯過了晚上的更新檔~~~~~~~~~~~~

  我的全勤獎啊~~~~~~~~~

  到處都在蓋房子,竟然把我們小區的什麼線路給挖斷了,我說這兩天怎麼總停電呢,可惡啊!

  如果今天(應該算是今天吧),今天晚上不停電的話,我會照更一章的。這是補昨天停電的章。

☆、54我不同不意

  也許因為莉迪亞在萊斯莫恩的房子不大,除了莉迪亞也沒有別的主人,班內特太太一到就顯得很自在,興奮地牽著莉迪亞的手把這三屋的灰色小樓上上下下轉了個遍。絮絮叨叨地說著,這里不錯,那里也好,滿意得不得了。最後,還自己選了房間。莉迪亞知道,這個房間的位置正是從前她與班內特先生臥房的位置。所以,莉迪亞只是笑眯眯地讓甦珊收拾出來,並不提起舊時事。

  下樓喝咖啡的時候,班內特太太滿足地看著窗外綠樹輕風,嘆息︰“存了錢還是買個小農莊吧,免得天天畫畫這麼辛苦了。女孩子有可能的話,還是要顧著些體面。”

  莉迪亞倒不覺得有什麼不體面。不過,她理解班內特太太所思所想。別人家的地主小姐頂多管管家事,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交際打扮上,拼命工作的女性和她們一比就顯得命苦了。尤其是,社會上的認知也覺得女性出去工作是件不怎麼體面的事。現在,莉迪亞一個小寡婦,暫時不操心嫁人的事,倒不虞在這方面壞了名聲。以後,出了喪期,班內特太太恐怕要操心的東西更多。

  “好。”莉迪亞直接應下,什麼時候,有個農莊都不是壞事。不過,想在倫敦附近買農莊並不是件容易的事。不是錢的事,而是土地的問題。這個時代,一般有點錢的人家哪兒會隨便賣土地?除非敗家子。但想遇到這世上的敗家子也是需要運氣的。

  “不過,媽媽,”莉迪亞轉回來道︰“我很愛我的工作。就算有了農莊,我也不會不工作的。”先打個預防針︰“什麼男人都靠不住,還是錢最靠得住了。”

  “莉迪亞,”班內特太太一听這偏激的發言,立刻轉移了心思,著急起來,不再想著莉迪亞工不工作的事了︰“其實,威克漢姆都過去一年了,你還年輕,又這麼漂亮,以後……男人還是有好的,你爸爸,你的幾個姐夫,不都是很好的男人嗎?你不想把所有男人想得那麼……”班內特太太詞匯貧乏,說著說著,只能用語言停頓來表達延伸意義了。

  莉迪亞點點頭,微笑︰“是的,媽媽,這世上是有好男人。我相信的。”但我不是什麼好女人。莉迪亞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但是,一個家庭里,丈夫的權力太大了,我不放心。媽媽,我現在有錢有工作,我不想以後我的錢被別人輕易拿走,還理直氣壯。我一個人也過得好好的,你不必擔心的。”

  這個時代英國的丈夫們的權力大得驚人,比中國古代的丈夫還可怕。連妻子的嫁妝都可以支配,甚至可以送給自己的私生子,妻子都沒有說話的權利。這太可怕了。

  莉迪亞不要做妻子,把自己的生存全依賴于他人的善良,真是太不靠譜了。所以說,這個時代,妻子們不出去工作也是對的,因為掙來的錢也歸不了自己。丈夫隨意送人,丈夫死了,又歸兒子。沒有兒子就歸親戚,總之,與自己是無關的。所以,還不如單身。

  班內特太太又和莉迪亞磨嘰了半天,最後終于被莉迪亞說服。她是遇見了象班內特先生那樣的專一懶丈夫,自然一生無憂。所以,她把世界想得太簡單了。莉迪亞隨便擺出幾個威克漢姆從前干的事,就把這位天真的太太嚇了一跳,一個勁地叫著︰“哦,我可憐的莉迪,真是可憐的莉迪,你遇見了一個惡魔,惡魔!”

  哭了一陣,班內特太太終于接受了莉迪亞不打算結婚的事實,也放下了她之前一直想給莉迪亞介紹男人的念頭。說實話,要不是一路上班內特太太總是說著舞會,不要錯過好男人什麼的,莉迪亞根本不會跟班內特太太說這些事。有個恨女不嫁的母親,從古到今都是件麻煩事。

  陪著母親拜訪鄰里,這是少女時代莉迪亞常做的事,此時母女兩人均著一身黑衣,行事上少了歡脫多了穩重,莉迪亞也體會到書中最後對班內特太太評價時所說的——“她後半輩子居然變成了一個通情達理、和藹可親、見多識廣的女人。”

  雖然並沒有變聰明,偶爾還是神經質,卻讓她更可愛可親起來。班內特太太用短短一周時間就與四周鄰居親睦友愛起來,雖然身處喪期,還是時常被邀喝茶談天,比她這個女兒強多了。

  莉迪亞見班內特太太不至于孤單之後,又恢復了工作。次日,就打馬去了倫敦。

  翻雲覆雨之後,莉迪亞懶洋洋地起身,撿起掉在地上的衣物,細細地穿著起來。

  “莉迪?你這是……要去哪兒?”費斯有些吃驚地起身。莉迪亞之前都是*之後在這里過夜的。

  莉迪亞回過頭,一邊系著腰後的帶子,一邊微笑著輕聲說道︰“費斯,謝謝你這段時間以來的照顧。”

  費斯一听,皺起了眉頭,目光變冷,看著莉迪亞道︰“為什麼說這個?”

  “我決定和你分手了。”莉迪亞笑意不減,學著費斯最初的動作,手指輕輕按在唇上一吻︰“再見,馬修。”

  費斯直接光著身體就下了床,盯著莉迪亞突然笑出來,走過去,抬起她的下巴︰“這種事,得有我的允許才可能。”

  莉迪亞听完這番話也皺起了眉頭,側頭甩開了下巴上費斯不安份的手指︰“情人就是你情我願的事,現在你情我不願,強求可不是風流大少費斯先生的風格。”說著,就走向房門︰“而且,我只是通知你。費斯,我們分手了。”

  “我不同意。”費斯的話說完,就听見房門輕輕關上的聲音,伊人已不見。費斯裸身站著,看著緊閉的房門,笑意全斂,摸著下巴過了好一會兒,轉頭看著放在床頭的那枚穿了繩的舊戒指,又輕聲說了一句︰“親愛的,我真的不同意。”

  雖然依舊喜愛費斯的身體,迷戀與他在一起的感覺。但分手是莉迪亞去找基蒂之前就決定的事。剛才那一場翻雲覆雨可以算是莉迪亞在最後給自己的福利吧。

  想要分手的原因不是因為之前猜測出的費斯的利用,而是最普通的怕麻煩。

  費斯太麻煩了。他比他給莉迪亞寫的自白信中還要復雜。

  斯諾的商業範圍,莉迪亞有一些了解,廣得讓她大吃一驚。萊寧……莉迪亞了解得不多,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做什麼的。不過,他這麼輕易地就偽造身份,連達西都騙過去了,恐怕總是有些陰暗手段的。他去參軍的事,莉迪亞也是知道的。而且,一去就是軍官,而且位置非常利于升職,這樣的事可是需要能量的。

  一個窮牧師的兒子,就算在海上掙了幾年錢,發了財,也沒有這份能量。

  本來,這都和莉迪亞沒什麼關系。費斯能量大,對于莉迪亞這個情人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只可惜,費斯沒有公私分明,他讓她傳話,就是不介意她卷入這場背叛與鎮壓的糟糕事件中。

  也許在費斯看來,他可以保護莉迪亞。可是莉迪亞從來不相信把自己的命交給別人這種事。萊寧要是與費斯斗起來,找不到費斯的把柄,自己就是最順手的。萊寧可是比斯諾要會演戲得多,做萊寧和做沃倫時的神情小動作細致得就象兩個完全不同的人。這種人心機深沉,手段狠辣,還是早早脫身的手。

  現在唯一麻煩的是,費斯這種花花公子,竟然會不同意分手!大出莉迪亞的意外。

  難道是自己主動分手傷了他的自尊心了?

  一想到這種可能,莉迪亞覺得自己做事不細致了。應該想辦法讓對方主動的好,真是!只怪費斯沒象普通人一樣問“為什麼”,害她有好些緩解氣氛的話沒機會說出口。可惡。

  不過,做都做了,莉迪亞只能搖搖頭,把這事先放在腦後。相信現在費斯忙得狠,沒機會跟自己算賬呢。誰叫她與基蒂在伊格爾宅時,隱隱約約地說了很多關于萊寧的各種事呢?足夠基蒂對萊寧產生各種猜測了。

  舅舅的律師事物所因為有活,不能離開,所以莉迪亞只接了舅媽與幾個孩子回到萊斯莫恩,兩個女人相見,又是一番感嘆。孩子們到了鄉下,也樂得四處玩耍,比在倫敦時活潑許多。

  事情正如莉迪亞所想的那樣,基蒂回到彭伯利之後,與伊麗莎白商量舞會挑男人的事,私下里,為自己的初戀寫下最後一封信。寫給沃倫‧西蒙。

  口氣故作很清淡,寫得很隱晦,大約也就是知道了西蒙桃花運濃,自家妹妹就看見過他兩次不同女伴等等事情,所以祝福他,早日尋得如花美眷,希望他半年之後也可以祝福自己雲雲。這種忍著怨氣假裝大方的信,輾轉到了萊寧手上。

  不提感□如何讓人感嘆,就是信中那個一筆帶過的小小的線索,自然而然地,就向萊寧提醒著他偽造身份,轉移財產,吞並產業等等被識破的事實。他必須采取措施。以他對費斯多年的了解,他知道費斯肯定有局在等著他,但知道也必須行動。

  費斯確實很忙。他雖然不同意分手,但也騰不出空去與莉迪亞糾纏。

  作者有話要說︰看新聞,雅安又地震了。這幾年四川真是多災多難!老天到底要做什麼?!那些畫面太可憐了。不忍目睹。

  雖然在這種大災面前,人很渺小無力,還是希望大家都能平安。祈福。

☆、55二人

  驟然與情人分手,哪怕這個決定是自己做的,莉迪亞依舊覺得不好受。思念讓她有些焦慮,那些紅酒的味道,桔子香皂的味道,甚至連糖醋排骨的味道都能讓她第一時間想到那雙定定自己的雙眸。

  經常走神,定不下心,工作狀態很不穩定。這讓莉迪亞不免在平時就帶出幾分煩躁的情緒來。

  家里有幾套《冒險記》的樣書,無事時,班內特太太只是出于關心女兒工作的心情拿著翻看,沒想到竟然看進去了!班內特太太雖然一向不愛讀書,其實也只是不耐煩看那滿滿一篇一篇的大部頭。可現在這個時代,出的書大多都是大部頭,讓她無從選擇。

  《冒險記》這樣的傳奇漫畫,字少,情節又緊張刺激,最是引人。讓班內特太太一改不愛讀書的習慣,捧著《冒險記》系列,連下午茶都不出去了,天天看,對莉迪亞的工作有了更深層的理解︰她都能這麼愛看的書,肯定能掙錢。就是這麼樸實的想法,讓班內特太太對莉迪亞工作的態度有了非常正面的看法。

  “莉迪,怎麼了?工作上不順利嗎?”班內特太太倒不會敏感地覺得女兒厭煩了自己,而是有些擔心地看著黑眼圈越發嚴重的莉迪亞,心里八卦的小苗頭不由自主地就竄了出來,小心地問道︰“還是想……交朋友了?”

  “沒什麼。”莉迪亞為班內特太太奇異的想像力無奈,什麼叫“想交朋友了”?自己的失戀真的表現得這麼明顯嗎?扯了扯臉上的肌肉,莉迪亞努力擠出笑臉,動作卻還是下意識地有氣無力︰“構思有點不順暢罷了,想通就好了。”

  “《冒險記》啊?別太勞累自己了。”班內特太太雖然有些失望女兒的“純潔”,但听著是工作的事,也就把自己的臆想丟到一邊。低下頭來,一邊看《冒險記》,一邊還繡花,其實,那些手帕絲帶什麼的,多得都用不了,班內特太太手上這麼閑不著,純粹是習慣罷了。

  “我知道了。”莉迪亞揉了揉臉,暗地里罵了自己一句,失戀什麼的,難受痛苦是難免的,至于這麼失魂落魄嗎?!工作!工作才是安生立命第一位的!想著,莉迪亞氣勢十足地上樓進了書房。

  班內特太太看著女兒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搖了搖頭。真奇怪,莉迪亞這表現還真象簡失去賓利消息的那段時間呢。干什麼都不上心,要哭不哭的模樣,看著還真是可憐。可是,明明沒有看見有男人與莉迪亞來往啊。難道工作的魅力真的這麼大?頭腦簡單的班內特太太想了好一會兒,想不明白,就丟在了腦後。

  打開畫稿,一頁一頁翻過去,看著酷似費斯的BOSS從露面的那個壞笑,最後打壓主角時的霸氣,莉迪亞忍不住覺得呼吸困難。過了好一會兒,才打開大綱,狠狠地把當初寫的BOSS結局劃去,她決定給他重新設定一個悲劇到底的死法!

  有了這樣的動力,莉迪亞一下就來了精神,趴在桌上,下筆如有神。一會兒功夫,屋內就只能听見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直到甦珊叫她吃飯,她才從入神的狀態醒了過來。

  另一位失戀者,並不比莉迪亞更好受。他很憋屈,平生都沒有這麼憋屈過。

  最窮的時候,連白面包都吃不飽,依舊暢意任行,被打過,被罵過,被人按在地上狠狠地踩過,可那是仇是恨,都不是憋屈。憋屈是無法報復,不知該如何報復的委屈感。就象現在這樣。

  長著費斯這樣的臉,他還從未真正被女性拒絕過,頂多是欲拒還迎的情趣小把戲。可是,對于莉迪亞的了解,費斯知道,她說的都是認真的。

  也許,開始她是想好言好語地對自己說,可是分手這回事,說得再婉轉再動听,就不是分手了嗎?!第一次遇到這種事,讓他的態度下意識僵硬了,把霸道的本性露出來,才引得莉迪亞不快,用強硬的口吻說再見。這些,都不是他願意見到的場景。

  他不知道她為什麼沒有任何征兆地和自己分手。從莉迪亞的眼楮里,他能看到依戀與愛意,可是,在這樣溫暖的眼神里,她竟然能說出完全相反的話來!這女人是不是畫畫畫傻了?!

  之前有幾天,他還懷疑過是不是因為基蒂和萊寧的曖昧關系,再加上萊寧的好口才,讓女人忍不心軟的扮相,讓重視親情的莉迪亞倒戈。可是,最後調查下來,全是他的臆測。

  基蒂小姐天天參加舞會,已經明顯有重新尋找春天的意願。萊寧在軍上行蹤不定,但肯定沒有去過彭伯利,而莉迪亞從伊格爾宅回來後,大半時間都窩在萊斯莫恩不出門,這樣三個人的狀態,明顯是各過各的,和萊寧沒關系。

  被分手,又沒有臉皮沒有時間去挽回,最憋屈的是,他還忘不掉,換不掉。晚上空蕩蕩的另一側的床,總讓他睡不踏實。實際上,兩人是情人關系的時候,也並不是天天在一起,那時並不覺得如何難熬。可一旦明了分別成真之後,就覺得這樣的夜晚變得孤單起來。

  也許是,失戀的人都充滿詩意吧。不然,他沒辦法解釋自己這種莫名其妙的縴細的感受。讓他感覺丟臉地沒人可以說。斯諾也不行。

  “好久沒見到莉迪亞了。”好容易忙完,斯諾和費斯沒什麼形象地各自癱在書桌旁,等肯特端上咖啡,斯諾突然說道。

  “我忙,她也忙。都沒時間。”費斯好容易放松的心立刻不由地酸澀起來,強裝沒事地別開目光,喝起了咖啡,和他的心情一樣糟糕的味道,他還是若無其事地咽了下去。甚至沒注意到,斯諾又說順了嘴,叫了莉迪亞的名字,沒稱“夫人”。

  “明天沒事,不如邀上莉迪亞、夫人一起吃飯吧?”也許是上次坦白過的原因,斯諾在費斯面前不再掩飾對莉迪亞的感情,莉迪亞在倫敦的日子,他就常去費斯宅蹭飯,雖然從不留宿,但也讓費斯時常郁悶。

  費斯總感覺,莉迪亞與斯諾更談得來,斯諾在莉迪亞面前也很放得開。他記得他還偷摸告過斯諾的狀,他當時對莉迪亞說,“斯諾現在全變了,竟然開始喜歡參加舞會了,夜夜不歸家呢。可受小姐們的歡迎呢。”

  莉迪亞當時只是輕笑地摸著他的臉︰“能有你受歡迎嗎?”

  這麼一比,費斯一向好強,什麼都不肯認輸︰“當然不能跟我比。起點就不一樣。”

  莉迪亞眼珠一轉,費斯一看這表情,就知道壞了,然後就听見莉迪亞軟綿綿地問︰“你在得意你受女人歡迎嗎?”

  “沒,這有什麼好得意的?”情場老手的反應總是很快︰“煩都要煩死了,我這人其實很忠貞的。除了你,哪個女人我都不喜歡。”說著,就低下頭,吻了起來,莉迪亞吻起來總是那麼甜。

  等兩人分開來,莉迪亞氣喘吁吁地摟緊他說︰“最喜歡你甜言蜜語了。”

  當時,他沒听出來。現在才發現,莉迪亞能這麼說,就說明,她從未相信過他說的情話。這讓他很受傷,他自認,說的每一句都是真話,卻全被人當成了XXOO的前戲。

  這個女人,明明愛他,卻一點都不信他。可惡!

  在感情上,費斯慣于索取,從不反省。所以,他沒發現自己確實不值得一個女人的相信。

  被斯諾這麼逼問到頭上,費斯的腦子轉得很快,只一瞬間就找了個不錯的理由︰“莉迪亞現在和她母親住在一起,不方便和我會面。唉……”

  “哦?是莉迪亞買的新房子嗎?”斯諾有點興奮地眼楮亮起來,過了一會兒,突然說︰“那我這個朋友應該去拜訪一下才是。”

  此言一出,費斯差點表情崩不住,瞪著斯諾好幾秒︰“對了,我有幾項工作還要交給你。”

  斯諾听完費斯的交待,皺起了眉︰“船長,你不是說,萊寧那塊職責的收回由你負責嗎?突然轉移權力不太好吧?下面的人也會糊涂的。”

  費斯咬著牙,道︰“因為我沒時間,我要去拜訪莉迪亞的新居。所以,這事就交給你了。”

  斯諾一愣,一秒後,恍然大悟。有些無奈地搖搖頭︰“船長,不要因公廢私,萊寧那塊的灰色版塊太多,我不在行。你讓我接收,恐怕不妥當。”

  費斯聞言,笑了出來︰“你不在行,有人在行。”說著,一轉頭,對著門外招手︰“肯特,進來一下。”然後再轉回來,不理斯諾皺緊的眉頭︰“主導方向你都知道,讓肯特動手,你盡管放心。”

  “我不……”

  “好了,就這麼定了。”費斯看著肯特走進來堅毅的身影,當管家太委屈肯特了。相信他一定很感激自己這次的安排。

  交待完職責範圍之後,把所有的資料、人員、財務都交接清楚之後,費斯哼著小調,提上外套,戴上帽子,就出了辦公室。辦公室外,難得的陽光燦爛。費斯發現斯諾說得很對,有了新房子,做為朋友的他怎麼能不去表示一下呢?所以,他決定,明天就去拜訪親愛的莉迪亞。

☆、56斯諾到訪

  斯諾總覺得費斯把接手萊寧地盤的事交給他是沒安好心,絕對不止是因為莉迪亞。這世上別的男人都可能用女人當理由,費斯絕對不會。可是,做為屬下,他卻找不到理由反抗。

  所以,他決定在動手之前,先去拜訪一下久久未見的莉迪亞。

  所以,在費斯出發之前,斯諾就向前萊斯莫恩出發了。他真的不是在報復,只是對朋友的想念而已。

  見到斯諾的時候,班內特太太大吃一驚。斯諾看著太文雅太有貴公子範兒了,真不是莉迪亞會認識的男人的類型。當然,班內特太太對莉迪亞會認識的男人的印象還停留在紅大衣的時代,在她的想法里,莉迪亞對男人的要求只有一個——帥!

  斯諾,確實是個好男人,但跟帥這個詞沒什麼太大的關系,更多的是班內特太太說不出的那種書卷氣,溫雅和煦,這種從未見過的類型,一下就把班內特太太震住了,行動都有些拘謹起來。她的幾個女婿要不冷得象冰,要不就熱情得象太陽,哪兒會有斯諾這種讓人如沐春風的氣質?好象在這樣溫柔的目光之下絮絮叨叨,她都無法接受似地。連忙請人進屋,著人叫莉迪亞迅速下樓。

  對待中年婦女,斯諾很有一套,見多識廣,口才伶俐,溫柔又有耐心,等莉迪亞下來的時候,班內特太太已經成了斯諾的忠實粉絲。一心想著,等小女兒居喪期一過,一定要把斯諾娶回家……咦,好象有什麼不對勁……

  “斯諾!”見到這張臉,莉迪亞還是開心的,雖然斯諾是已分手的情人的手下,但並不影響她對他的觀感。之前還可惜過一陣子,分手之後,沒辦法和他繼續做朋友了,但對方找上門來,卻成了現成的理由。莉迪亞笑得很燦爛︰“真沒想到你會來。”

  斯諾等莉迪亞坐下,又重新坐了下來,雖然笑容還是一慣地恰到好處,但眼神里的光亮卻是掩不住的︰“抱歉,一早就知道你買了新居,只是最近一段時間以來,一直沒空。今天才過來。”說著,他發現班內特太太已經非常迅速地離開了,真是……太知情知趣了。斯諾被這樣的行為弄得又高興又些微有些尷尬,頓了一下,加了一句︰“你母親人真好,很熱情,真讓我受寵若驚。”

  听了這句,莉迪亞直接笑出了聲︰“你給她送了什麼禮物?剛才從我一進來,她就一直笑得那麼開心。你的贊美我一定會轉告的,她一定很高興你給她這個評價。”

  “一枚胸針而已。”斯諾一下蔫了,班內特太太可是長輩。本來就是一句應酬式的夸贊,非說成是評價,就有點說不出口了。見莉迪亞笑得壞壞的,也知道她就是調侃,跟著微笑起來︰“好了,莉迪亞。不要拿長輩開玩笑。”

  莉迪亞嘿嘿一笑,換話題︰“我以為你要忙到年末。還想著什麼時候找機會去見你一面呢,沒想到你就送上門來了。”

  “你要見我,通知一聲就是,哪需要找什麼機會。”斯諾和莉迪亞說話最是隨便,兩人都下意識地不遵守紳士與淑女的行為準則,倒象兩個無性別的朋友。直白得連他自己都驚訝︰“對待莉迪亞,我隨時都有時間。”

  “哎呀呀,斯諾,之前就听說你開始參加舞會了,沒想到這才沒過多久,你就學會說甜言蜜語了,真是……嘖嘖嘖。”莉迪亞笑著搖頭。

  “不是甜言蜜語。”斯諾對莉迪亞的玩笑不以為意,喝著咖啡,微笑道︰“自從被托托咬了之後,我對莉迪亞就只說真話了。”

  “沒想到托托還有這功用,以後一定要讓它多咬幾個。”莉迪亞哈哈笑了起來。

  斯諾表情稍稍一頓,微笑不語。

  “既然是來慶賀我喬遷新居的,就留下來吃頓飯吧。”莉迪亞站起來︰“走,我帶你四處走走,看看我這新居的環境。”

  “也好。”斯諾跟著站起來,他也覺得在這個有女僕有班內特太太存在的房屋里,說起話來沒那麼自在。

  二人一人後面遠遠跟著一個僕人,向新居之後的山野小路走去。天高氣爽,山色清新,路的一側是野生的森森樹林,陽光之下,要不是莉迪亞穿著一身黑,倒真是一幕再好不過的油畫了。

  “看起來,你的日子過得不錯,比在倫敦時笑容多了許多。”斯諾側頭看著莉迪亞,略帶感嘆。

  莉迪亞表情一頓,想到前幾天的失戀綜合癥,抿了抿唇,終于笑了︰“也許是見到斯諾你才這麼高興呢,斯諾,你可是我很重要的朋友。不要小看你哦。”

  “我的榮幸。”斯諾不足六英尺也差不多,再加上男士靴子的跟也不低,莉迪亞沒穿高跟鞋站在他身邊,斯諾正好可以看見她柔軟的發頂,洗得很蓬松,還帶著淡淡的香氣,讓人下意識地想伸手去揉一揉,可還是握了握拳頭,把自己這份小沖動給收了回去︰“不過,你這個好朋友當得可真不稱職,有一個月沒有召喚我了。”

  莉迪亞腳步停住,吸了一口氣,才道︰“不方便啊。”說完,轉過頭看見斯諾微微僵住的表情,一愣︰“你不會是不知道……吧?”

  “知道什麼?”斯諾有些疑惑。

  莉迪亞別開目光,聲音低下來︰“我和馬修分手了。”

  斯諾這下完全停了下來,怔了好一會兒,才猛地走到莉迪亞對面,直直地盯著她的眼楮︰“真的?!”

  莉迪亞看著斯諾驚訝中帶著興奮的表情,表情微頓︰“你……好象很開心?”

  斯諾目光轉開了一下,似乎是平復了一下情緒,才重新轉回來道︰“是,我確實……有點開心。但,也不是完全開心。這種感覺,很復雜,難以說明白。”

  莉迪亞笑得有點無奈︰“確實是真的分手了。一個月前我親口提出來的。”

  “你提出來的?!”斯諾的驚訝藏都藏不住了。

  “怎麼?難道在你心里,只有費斯拋棄我的份嗎?!”有關自尊心,莉迪亞怒了,瞪著斯諾,只要他敢說一個“是”字,就要和他絕交!

  “不不不,沒沒沒。”就算斯諾本身真的有這樣的想法,對著莉迪亞瞪圓了的眼楮,他也不敢承認,莉迪亞連費斯的名字都不肯叫了,可見有多生氣了。只能笑著連連擺手︰“我只是奇怪而已。在我這個外人看來,費斯對你可以說是百依百順,實在是看不出莉迪你拋棄費斯的理由。”

  听了這樣的話,莉迪亞也長嘆一口氣︰“是呢,馬修對我確實不錯。反倒是,我對他有些……隨意。”說著,莉迪亞轉過眼珠來看著斯諾,假裝生氣地瞪了他一眼︰“你這是在提醒我的愧疚感嗎?”

  斯諾摸摸鼻子,“那你愧疚嗎?”

  莉迪亞哈哈一笑︰“怎麼可能?”對待情人的態度,每個人都不一樣。合得來就是合得來,愛就是愛。如果不愛,再怎麼委屈求全地對對方好都沒有用。如果愛了,哪怕是打打鬧鬧依舊愛。這些事,哪來的愧疚可言?身在其中的人,才能明白個中滋味。

  “真無情啊。”斯諾感嘆一聲。過了一會兒,突然冒出一句︰“不過,費斯先生可不是能隨意揮之即去的人。”

  “斯諾今天來,是來當我的感情顧問的嗎?”莉迪亞並不想多談感□。本來失戀就讓她痛苦,一再地提起費斯,讓她有些承受不住。

  斯諾苦笑︰“感情顧問?這是什麼職位?周薪多少?條件如何?”

  “哦,斯諾!”莉迪亞懊惱地瞪了斯諾一眼,過了一會兒才道︰“那你呢?參加過那麼多場舞會之後,可有心怡的小姐?”

  斯諾夸張地長嘆一口氣︰“心怡的小姐還沒有,不過,感想倒是有一個。”

  “哦?說來听听?”

  “我覺得我還太年輕,決定三十五歲以後再結婚。”

  莉迪亞一挑眉︰“準備向花心的費斯少爺靠攏嗎?”

  斯諾笑起來︰“這可是你提起的,不是我想當你的感情顧問哦。”

  “喂!”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斯諾投降︰“我只是覺得自己還太年輕了。”

  “什麼年輕?”莉迪亞翻了個白眼︰“我爸爸象你這麼大的時候,都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

  “我哪兒能跟伯父相比?”斯諾嘿嘿笑了一聲︰“我還不夠成熟,沒有足夠的耐性與熱情支撐我與一位女士長久地呆在一處。恐怕得等我再老一些,才行。”

  莉迪亞眉毛豎了起來,一轉身︰“哼,想回去就直說!”

  斯諾連忙兩步趕上去,擋住莉迪亞的路,陪笑道︰“除了你,莉迪亞。你是我的朋友,好朋友。不在那些舞會女士的範圍內。”

  “歧視女性可不是什麼好習慣。以後會有一位小姐讓你為此吃盡苦頭的!”莉迪亞哼了一聲,表明自己原諒了斯諾的失言。

  斯諾再次摸摸鼻子,沒有把反駁的話說出口。盯著莉迪亞飛揚的表情,傻呵呵地微笑。

  作者有話要說︰我怎麼越寫越覺得斯諾更順手呢?要命。

  我卡住了,對不起大家……重新整理了大綱之後,恢復日更。

☆、57費斯到訪

  費斯到訪的那天,萊斯莫恩清晨就下了大霧,雖然不至于伸手不見五指,但五米之外就白茫茫一片,看不見人影卻是真真切切的。所以,費斯的馬車到達的時候,就象是從虛無中突然出現一樣,讓人忍不住想到斷頭谷或者是深夜精靈之類的傳說,莉迪亞和班內特太太都嚇了一跳,這畫面,看著太具玄幻感了。

  見到費斯華麗的長相,班內特太太小吃了一驚,不過,很快就鎮定了。畢竟,她的三個活女婿一個死女婿個頂個地都是高等級帥哥。雖然費斯長得足夠吸引眼球,在她眼里,也不過是另一個帥哥而已。

  “費斯先生是我在高洛克村的鄰居。”莉迪亞這樣介紹笑意盈盈、彬彬有禮的費斯,惹得費斯眼波一轉,笑容里瞬間帶出了另一種意味。

  班內特太太的回答更讓費斯郁悶,“高洛克村的小姐們真是有福氣,身邊有這麼多家教良好的先生。上次的斯諾先生就年少多金風度翩翩,沒想到費斯先生長得更加出色呢。”這話是在夸費斯?費斯怎麼覺得班內特太太是在說,自己除了長得好,就沒別的地方比得上斯諾那小子了呢?

  “費斯先生是做什麼的?”班內特太太並不排斥長得好的男人,不會象別的母親一樣,擔心長得好的男人不安全。雖然費斯有一種很野性的氣質,看著就是難以掌控的類型,不象是個好丈夫人選,但班內特太太也並不嫌棄,待人如一地問起了身家瑣事。

  “其實——”費斯猶豫了一下,透露了一點︰“我和斯諾先生算是同事,只不過,負責的區塊不同而已。”說得很客氣,他現在還沒想過成為班內特太太的女婿,就沒必要那麼高調。

  班內特太太滿意地點點頭。關于斯諾的身家,莉迪亞對她解釋過,有幾家公司與工廠,身價不菲。這位長得極漂亮的費斯先生既然可以和斯諾先生相提並論,那應該也是不差的。

  “費斯太太……”班內特太太自認為問得很婉轉。

  “我還沒有結婚。”費斯說著,看了眼莉迪亞。莉迪亞回了他一個瞪視。

  “訂婚了嗎?”

  “也沒有。”

  “費斯先生快三十了吧?……”

  兩人就著費斯的那些人生瑣事,你來我往,說得精彩,莉迪亞在旁邊听得直翻白眼。她現在終于知道,斯諾來的那天,她下樓之前,班內特太太和斯諾到底在談些什麼了。看著費斯微妙的表情,莉迪亞不忍心讓班內特太太再丟臉下去了。直接打斷二人詭異地談話︰“媽媽,費斯先生很忙的。”您就不要再問些無聊的問題了。

  “我今天不忙。”費斯完全不理解莉迪亞的痛苦,笑眯眯地反駁道︰“早听說威克漢姆太太家的廚娘很專業,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

  莉迪亞為費斯的厚臉皮崩了。倒是班內特太太很高興地連連點頭︰“當然當然,請費斯先生一定要留下來賞臉吃頓便飯。”說著,起身︰“我去廚房看看。你們聊,你們聊。”給女兒莉迪亞使了個眼色,轉身就離開了。

  莉迪亞看著班內特太太胖乎乎的背影,表情無奈。她臨走前那是什麼眼神啊?還以為自己很調皮呢!莉迪亞敢擔保,班內特太太一早就忘記了,自己給她說過的獨身主義的事。一個勁兒地把任何一個上門的未婚男性當成未來女婿來看待,這讓莉迪亞實在很尷尬啊。只求班內特太太清醒一點,別把她和費斯再湊成堆了!他們可是剛分手一個月的情人,這樣的場景,實在太丟臉了!

  但顯然,費斯和莉迪亞的想法完全不在一條線上。班內特太太一離開,他就轉過身來,露出莉迪亞最熟悉的那種壞笑,勾起唇角,輕輕握住她的手,俯下頭去,吻住她的指尖。

  靠,又來這一套!

  莉迪亞強忍住指尖的柔軟濡濕直竄入心髒的酥麻感,狠狠地把手猛地抽了回來。自己這個身體對費斯實在太熟悉,他的氣味,他的眼神,每個小舉動都能引發她的反應。這樣的不受控,讓她非常地不爽。恨恨地瞪著帶著些小得意的表情的費斯︰“費斯先生,我們之間結束了!就別再來這一套了。”

  莉迪亞生動的小表情讓費斯心底泛出一點小漣漪,癢癢地,無處撓去的感覺。聲音一下變得低沉而性感,連眼楮都帶著絲性感的勾魂的感覺︰“結束了,又不是不可以重新開始。親愛的莉迪,我正在重新追求你。請給我個機會吧。”說著,從口袋里拿出一枚包裹著漂亮天鵝絨的首飾盒,舉到莉迪亞面前,打開來,是一付心型的鑽石耳環,精致貴重,亮閃閃地,足以打動大部分的女人心。

  莉迪亞也是女人,自然也很喜歡這對漂亮的耳環。不得不說,費斯和班內特太太有很相似的地方,性格中哪怕有再惡劣的地方,審美都是很好的。

  費斯靠得太近,莉迪亞被費斯故意勾人的聲音挑得臉上一陣泛紅,心底倒生出些怒意來。也不知道是生費斯到哪兒都放電的氣,還是氣自己被勾引。總之,莉迪亞咬緊唇,沒露出一絲笑意,盯著費斯好一會兒,氣哼哼地說道︰“我提分手是說真的,不是耍小脾氣,費斯。我眼界底,理想小,小富則安就行。對于大富大貴不奢求,也不喜歡陰謀動蕩之類的日子,不是你不好,是我們不合適。你格局太大了。分手,還擁有美好回憶,不好嗎?你到底在強求什麼?”

  費斯臉的笑容隨著莉迪亞的敘述一點點地褪下來,皺緊了眉頭︰“你在說什麼?莉迪亞,什麼動蕩陰謀?什麼大富大貴?只是我喜歡你,你喜歡我而已,情人之間有那麼復雜嗎?”

  她這番話,還是在想結婚的事嗎?不然說什麼合不合適?

  莉迪亞看著費斯,不知道該怎麼說。雖然大面上,費斯說的一點沒錯,情人嘛,不過是男歡女愛,和別的都沒有關系。可是,如果沒有關系的話,他就不會讓自己去通知基蒂什麼沃倫‧西蒙的事了。

  莉迪亞猶豫了一下,是不是要把這件事捅破,把事情說明白。還在猶豫間,費斯突然湊過來,用有些無奈的口吻低聲道︰“如果莉迪你真的這麼想結婚的話,我……”

  費斯的話說了一半,莉迪亞猛地反應過來,這家伙到底在想什麼?以為自己想和他結婚?!“誰說我想和你結婚了?!”他想太多了吧?!還用這種討人嫌的口吻!

  听了這話,費斯露出一付“我包容你寵愛你”的表情,無奈地道︰“好啦,是我,是我想和你結婚,行了吧?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也……”

  費斯的話再次被打斷,這樣的話題,莉迪亞雖然不敢大聲說話,但語氣卻足夠憤懣︰“我從來沒想過和你結婚!費斯,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我和你不可能象普通的小姐和先生一樣有情就永遠在一起。我是窮寡婦,你是有錢少爺,我們就是露水情人,必會有分開的一天。所以,我才不明白,既然早晚要分開,這早分開,和晚分開有什麼區別,你到底要糾纏什麼!”說著,一把把費斯手中的首飾盒合上,使勁把他的手按了回去。

  費斯的臉色一下變了︰“糾纏?”這個詞讓他覺得羞辱,他堂堂的馬修‧費斯,怎麼可能去糾纏一個女人?!還被對方嫌棄?!哪怕這個女人是莉迪亞也不行!

  況且,明明是她用歌曲示愛不得,憤而提分手的,自己配合她玩這種破游戲,怎麼到了現在,反倒是自己在“糾纏”了?!不可理喻!女人都不可理喻!

  但是,費斯是個男人,他不會與女人為這個吵架。他丟不起這個臉。費斯若無其事地收了首飾盒,過了一會兒,平復了心中的不舒服,平淡地開口︰“莉迪亞,你太要強了。”強調什麼窮寡婦,有錢少爺的,明擺著就是知道結婚無望,說的都是充滿怨念的反話。這種情況,費斯真是見得太多了。女人都是這麼的天真,以為有愛情就有了一切。

  雖然之前就欣賞她的這種要強勁兒,才如此迷戀她,不舍她。可是,她把這種要強用到了感情交流上,就未免太讓人無語了。已經結過一次婚的女人了,雖然年紀不大,但也應該成熟一些了才是。沒想到,還是這麼沖動魯莽,死要面子活受罪,這種損人不利己的態度,她自己一定也是很痛苦的。

  想到這里,費斯反倒有點心疼這個傻乎乎的倔強小女人了。自己雖然無意,卻還是傷了一個女人的心……

  兩人溝通不良,各有各的猜測與心思。就造成了現在的這種誤會連連的狀況。

  听見費斯的這個結論,莉迪亞頓住,反省了一下。確實,他說的一點沒錯,自己是太要強了。又要強,又膽小,還懦弱自私,在感情方面真是白痴得無可救藥。不敢相信,不肯面對,什麼時候面對誰都戒備謹慎,遇到點挫折就退縮,沒有勇氣堅持,這樣的感情游戲,也難為了費斯陪了自己這麼久。

  “對不起,費斯。”想想,其實萊寧的事與他們的感情根本沒什麼關系,費斯的產業內亂也與自己沒關系,他與伊格爾堅韌的仇恨也與自己沒多大關系,萊寧跑到姐夫達西那里做手下,也不過是達西的事。達西那麼強大,根本不需要自己這個小姨子操什麼心。

  費斯和自己的這些復雜糾結的矛盾關系,就算到時打破平衡,真有沖突,也是未來,不是現在。可是,自己只是猜了個開頭,就迅速地斬斷一切可能,生怕波及到自己,實在是丟臉至極的懦弱︰“我太軟弱了,對不起。”什麼都讓你一個人面對,我太過于自私,對不起。

  費斯看著這樣沉靜下來,帶著憂傷的莉迪亞,心跟著一揪,忘了這里是莉迪亞家的起居室,雖然沒有僕人,也隨時會有人進來,直接傾身過去,輕輕抱住她,把她的頭象從前一樣,靠在自己肩上,一下一下拍著她的後背,安慰她︰“別說對不起,親愛的。”

  才一個多月沒見,就瘦了好多,背上的骨頭都能摸得出來。費斯全沒了剛才的那股子怒氣,只剩下心疼︰“莉迪,我愛你。”

  “謝謝你,費斯。”可惜我不夠愛你,不能陪你面對一切困難,甚至不能堅定地站在你的立場說你做得對。所以,我說對不起。

  莉迪亞有些軟弱地靠著費斯的肩,象從前經常做的那樣,拱了拱頭鼻間盡是他的味道,軟軟地開口道︰“親愛的馬修,你這麼帥這麼有錢,以後會有一個純潔愛你的小姐與你共度余生,我也會永遠記得你的。謝謝你今天來,我們終究還是適合做朋友。”

  費斯听了,一下笑了出來︰“哪兒有什麼純潔又愛我的小姐?這世上也就你這位女士才會這麼直白又現實,又帥又有錢啊?我就這點好嗎?”

  莉迪亞抬起頭,回應地微笑起來,拍了拍他結實的胸膛,故意帶著輕佻地抬起下巴︰“身材也不錯,這個評價滿意嗎?”

  “這麼好的我,都被你拋棄了,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啊?”費斯也說不清楚自己現在的心思,只是不願看著莉迪亞為難而已。

  剛才生出的那股怒氣,要是面前的人不是莉迪亞,他早就翻臉走人了。可是,現在,他竟然只因為莉迪亞的一個柔軟表情就自動就消散了那種被傷自尊的怒火,這怎麼可能是他?

  “唔,不要再說了,馬修,再說,我都要哭了。”莉迪亞再也笑不出來,低著頭,不再說話。

  “無論自己怎麼做,莉迪亞都打定了主意,不再與自己在一起了。”

  認清楚這個事實的一刻,費斯的感受居然不是怒,不是轉身走人,而是一種悶悶的痛與失落。他還不能表現出來,他丟不起這個臉。他只能玩笑著說些曖昧的話,這是他的長項,是他無可奈何心緒下的面具。

  他知道,他現在可以以莉迪亞朋友的名義存在,但他絕對不會允許莉迪亞身邊自己曾經的位置被另一個人代替。莉迪亞如果不要他,就別想著再要任何男人了。

  這是他的底線。

  作者有話要說︰寫長了……

☆、58班內特太太的事業

  兩位男鄰居拜訪之後沒多久,《冒險記III》出版了。同樣,包含了一冊大BOSS的番外卷。

  《冒險記II》的BOSS番外卷的反響就非常好,寄到出版社的同人,也以YY這位以達西為原型的BOSS為多。所以,總編看到《III》里的BOSS番外卷也是揪心虐肺的悲劇時,大大地夸贊了一番莉迪亞的市場敏感度高。還提議,讓她為大BOSS畫張彩色海報,做為同人獎勵,爭取到更多的作者資源。莉迪亞有些驚訝于總編先生的舉一反三的才能,爽快地應了下來。

  畫完了BOSS彩版畫,莉迪亞決定好好休息一陣,這一段時間,感情的搓磨加上強迫自己專注于工作,讓她身心俱疲,如今強制目標一旦達成,就立刻感覺松懈下來,再沒有動力起早貪黑了。

  所幸,費斯和斯諾自從那一次拜訪之後,再無消息傳來,讓她也有了獨自冷靜的時間。只是這樣的獨自冷靜,莉迪亞表現出來的形式不是少女的悲悲淒淒,而是一個字——懶。懶得動,懶得說話,懶得思考,懶得想念,甚至懶得笑,什麼都懶。

  天氣已經漸漸轉涼,莉迪亞躺在床上抱著被子一動不動,看著窗外的眼楮有神極了,明顯是清醒很久了,就是不想起床。這處行為,要是在別人家,早被訓斥了,可班內特太太對女兒的教育一向是以放縱為主,少女時代就沒管過她,現在更是什麼都由著她,只要她不是生病不想起床就行。而且,在班內特太太心里,也覺得女兒工作太辛苦,她很心疼呢。現在既然願意休息,那真是再好不過了。至于淑女品格什麼的,班內特太太心里就沒有這個詞。

  淅淅瀝瀝的小雨已經下了兩天,沒完沒了的陰冷天氣讓人很不舒服。英國的秋冬真不好過。

  她這個寡婦也當了有一年半了。按規矩,可以在黑色喪服上加一些別的顏色了,比如深紫色,比如,深藍色等等等等之類的深色系,這個改變並沒有讓莉迪亞開心一點。無論怎麼看,遠遠的還是一團黑。兩年不變的衣著時光,讓莉迪亞對黑色厭惡透了,對深色也沒什麼好感,雖然她穿黑色格外有禁欲系的美感,她依舊無法生出愛來。

  她現在一心只等過了年頭,居喪期結束,一定要把所有的黑衣服第一時間都燒掉!她要穿色彩繽紛的衣裙,干淨的,清爽的,陽光的,溫暖的,堅決杜絕壓抑的陰沉的黑色!

  等莉迪亞終于感覺躺著腰疼了,才起了身。收拾好了,下樓來,就看見班內特太太一個人坐在起居室的窗前,無聲無息地繡著花。好孤獨。班內特太太有點胖的身影和這個陰沉的天色襯在一起,讓莉迪亞心里一揪。

  她頓了一下。她有她的思想,她的工作,哪怕她喜愛班內特太太,也無法真的能幫她真正快活起來。她還是太孤獨了。

  “媽媽,天色這麼暗,就不要繡花了。”她們兩個寡婦,繡花手帕還有衣裙什麼的,根本用不著。班內特太太自己也知道,純粹是這樣的天氣,不好出去做客,女兒又在休息,她實在是閑著無聊。

  “沒事,熟了都不用看的。”

  繡花又不是打毛線,怎麼可能熟練了就不用看?莉迪亞對于班內特太太的這個托辭完全不信。走過去,坐到班內特太太身邊,拿起未完成的手帕一看,果然是針角細密,雖然與莉迪亞印象中的中國刺繡有所不同,但也別具風味,而且配色圖案都是非常漂亮的。她這個美術生都說不出什麼不好來。

  莉迪亞想了一會兒︰“媽媽。”

  “嗯?”

  “我發現你對衣服帽子搭配花色什麼的眼光非常棒!”

  班內特太太的小胖臉一下就笑眯了眼,有些得意地看著自家小女兒︰“誰叫我有五個女兒呢?不把你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可是嫁不出去的。”

  莉迪亞也笑起來︰“才和女兒沒關系呢。就算媽媽生的都是兒子,這方面也肯定是很厲害的。這是天生的。”

  班內特太太笑著直點頭︰“我有時候也這麼覺得。沒結婚之前,可是很多小姐模仿我的穿著呢。”

  “媽媽,我手上剛好有了點余錢,想著開個衣帽店,你能幫我顧一下嗎?”這個念頭是剛才下樓時產生的,她手上所謂的余錢,是這次出版《冒險記III》的時候,把前兩冊繼續銷售的錢給結了,再加上這兩個月來報紙的稿酬,加起來大約有個三百來鎊。在萊斯莫恩租個店面什麼的,還是可以的。只是,之後,她就又得努力工作了,不然的話,家里的開銷都不夠,就難堪了。

  “衣帽店?”班內特太太眼楮亮了一下,又迅速地暗淡下來,有些猶豫地開口︰“不好吧?我沒看過店,也不會算帳……”

  按說,她們這種鄉紳太太出門做生意,算是自甘下賤的事,但是在班內特太太心里,完全沒這個概念。在她的想法里,她的弟弟還在賣珠寶呢,不也過得好好的?讓她去賣衣服,她一點心理障礙都沒有。再加上,班內特先生不在了,更加沒人管教她了,她更加意識不到這樣做是有損身份的。當然,這也是莉迪亞敢想出這個主意的理由之一。

  “媽媽,不要怕。你只管看樣子,做搭配,進貨講價什麼的,我來。到了店面,賣貨的價格我給你定好,有人買,你就一筆一筆記下來,找錢你還是很在行的呀,到了月底總得一算就行了。很簡單的。”

  “真的嗎?”

  莉迪亞狠狠地點了點頭。

  事情就這麼隨便地被兩個對這個世界無知無畏的女人給定了下來。第二天,上帝很給面子,竟然停了雨。不過,剛停過雨的街道依舊是不好走的,泥濘濕滑,兩個寡婦完全不顧如此糟糕的環境因素,興沖沖地坐著馬車上了街。

  相比于對外部世界一無所知的班內特太太,莉迪亞成熟得多。最少,她還與各印刷廠都講過價,算是見過世面的女人了。所以,詢問,出價都由她出面。那些店主們看著她一個年輕寡婦,就想宰一刀的也大有人在,不過,最後他們終于都發現對方不羊是狼,讓他們狠狠地大出血。當然,莉迪亞身後高大的,孔武有力的迪克也起了很大的威懾作用,不然,莉迪亞的口氣也不會那麼自信。

  開始兩天,班內特太太還跟著前去,後來幾天,班內特太太就索性窩在家里等消息了。反正她去,連露面的機會都沒有,就不去當累贅了。連續一周的奔波,終于租下了一間不大的店面。

  莉迪亞做這件事,大部分是想給班內特太太找件事做,免得她孤單一人想東想西。所以,並不求盈利,能不虧本就成。所以,店面找得離家很近,就在集市邊上那一條小小的商業街上,面積也小,打理起來也方便。

  之後,就是裝修店面,進貨,招人等等等等一系列雜事,這些事,班內特太太都可以插上手,倒是把她累得夠嗆。不過,累,她也高興,看著她心目中的小店,屬于她的小店一點一點地變成現實,她有種小時候的夢想成真的感覺,非常有成就感。

  班內特太太不是不會講價,甚至可以說,她很會講價。畢竟,當了這麼多年的母親,給女兒買衣服是她這一輩子以來最重要的工作之一。所以,莉迪亞給貨品定價時,都給了個範圍值,相信以班內特太太這張嘴,售價絕對能達到最大值。

  半個月後,莉迪亞手上的那點子余錢花得差不多了,班內特太太的服飾店終于開張了。這里可沒有開張放鞭炮的習慣,開張也只能無聲無息的。這讓莉迪亞感覺很不舒服,于是,把手上最後的十幾鎊印了不少宣傳單,請一些小孩子在集市上發放,定向要求只發給夫人小姐,不發給先生。

  別說,這招還真靈,萊斯莫恩的夫人小姐們沒兩天就都知道了寡婦班內特太太在集市上開了家小小的服飾店。

  班內特太太愛交際,人人都能說上幾句。早在剛到萊斯莫恩的時候就和這里的夫人小姐們打好了關系,雖然來這里不到半年,也算得上是一個小小的名人了。

  現在班內特太太一開店,這些太太小姐們就有了聚集地,不再象從前,沒有舞會,平時除了約著下午茶,就沒什麼機會聚在一起聊聊天了。再說了,也不能天天邀人下午茶啊。可是,沒事逛逛街是完全可以的,逛街順便聚在一起聊聊天,也是再合情合理不過的事。

  莉迪亞當初就是這麼設想的,她想的不是賣衣服,而是讓班內特太太有個天天都能與人交流的地方。所以,在裝修時,休息區做得很寬敞,花草茶也備得很足。

  于是,一來二去的,班內特太太的服飾店,就成了萊斯莫恩夫人小姐們的八卦集散地。只要來集市了,都會忍不住去逛逛,目的不是為了買衣服,就是聊聊听听八卦。說實話,習慣了這種多人閑聚的方式,大多數夫人小姐們還真不太喜歡邀人去自家花園喝下午茶呢,那樣實在太冷清了。

  不過,來都來了,聊也聊了,只要是女人,總會忍不住把目光轉向店內漂亮的服飾的。最終,在眾多無意識的“托兒”的勸說下,買上那麼幾件回去。而且,這種事,還有牽帶效應。你買了,她也買了,我就不好意思不買。

  這些奇奇怪怪的因素加在一起,莫名其妙地讓班內特太太的服飾店,迅速地站穩了腳跟,比莉迪亞當初設想的要強大得多,盈利也多得多。一個月後的賬本不但讓莉迪亞大吃一驚,連班內特太太自己也不敢相信。這強烈的成就感讓班內特太太笑開了花,不是錢的事,就是心里的那種滿足感,是她生平第一次感受到的,更增加了她把服飾店長長久久地開下去的決心。

  作者有話要說︰班內特太太其實長處很多的。

☆、59年前瑣事記

  到了年末,節日就特別多,復活節感恩節接著就是聖誕,舞會也跟著紅火起來。夫人小姐們幾乎一天換一身裝扮,班內特太太的服飾店的銷售額蹭蹭地往上竄,上升速度快得驚人。不過三個月,就收回了成本。

  只是,出乎班內特母女二人的是,此時的服飾店已與她們當初設想的服飾店相去甚遠了。

  當初想著是賣服裝,搭著賣些配件,帽子、鞋子、洋傘、錢包什麼的,當然,其中少不了班內特太太自己繡的手帕和蕾斯。可是賣到最後,班內特太太發現,在萊斯莫恩這個小地方,配件遠比成衣好賣得多。畢竟,這里離倫敦很近,真買成衣,夫人小姐們就寧願多跑兩步路,去倫敦買了。反倒是這些小配件,就不值得走遠道。

  而且,相比較之下,配件成本低,風險低,利潤卻要高得多。于是,班內特太太的服飾店慢慢轉成了衣飾配件專賣,衣服類的麼,頂多賣個里衣、束胸、腰封還有充滿蕾絲的襯底褲這一類的。外衣基本就當做配件的背景物了。

  因為班內特太太出來做生意的緣故,萊斯莫恩的夫人小姐們雖然常來光顧,照舊談笑風生,但對班內特太太的態度卻有了微妙的變化。最明顯的就是,舞會和下午茶的邀請一下少了下來。

  雖說,就算有了邀請,班內特太太忙得也沒時間去,但去不去是一回事,邀不邀請是另一回事。所幸,面上,交流起來還是一樣的熱情,並無一絲尷尬。不得不說,夫人小姐們都是天生的演員。

  這種變化,月底總結的時候,莉迪亞和班內特太太都感受到了。莉迪亞本來還擔心班內特太太那“脆弱的神經”又會發作一回,沒想到,班內特太太天天記賬算賬,推銷進貨忙個不停,根本沒反應。這讓莉迪亞大吃一驚——這是工作的魅力麼?不過,班內特太太能如此想得開,也是她樂見的。

  “媽媽,你真的開心嗎?”莉迪亞吃著烤火雞,擔心地問。她害怕班內特太太只是強作堅強。

  “當然,親愛的。”班內特太太笑得爽朗︰“我才不稀罕參加什麼舞會呢,舞會就是你們年輕人的地方。以前,參加舞會,那是因為你們都沒出嫁。現在,就剩個基蒂了,上次莉齊來信不是說,好事將近。我沒什麼可操心的了。更不願理會什麼舞會了。”說著,班內特太太突然有點得意地笑了兩聲,道︰“上次,我偶然在店里說,我的大女婿是德比郡的達西,哈,你不知道奧菲太太她們當時的表情,哈哈哈,太有趣了!”

  好嘛,原來在這里等著呢。

  莉迪亞不由為班內特太太的幼稚好笑,不過,這樣也讓莉迪亞徹底地放下心來。這樣小小的報復心理,可是年輕人的心態啊。很好,很好,保持下去,班內特太太。

  至于達西先生,就算為了你岳母的小虛榮心,也請繼續保持你偉光正的光輝形象吧。

  今年第一場雪下來的時候,報社來信了,說是希望把今年的男女幽默四格漫畫,按去年的方式,出個《幽默畫集II》,價格可詳談。

  看到詳談這個說法,莉迪亞笑了。這是擺明了說,去年的《幽默畫集》賣得不錯,她可以漲價了。不過,既然同樣是出畫集,為什麼要便宜其他出版社?反正那個出版社又不是報社的下屬,不存在得不得罪人的事,還是直接插進這個月彩雲出版社的出版計劃里好了。

  于是,莉迪亞帶著一年存下來的畫稿,和去年的《幽默畫集》的樣書去了趟自己的出版社,定下了出版計劃。又去了趟報社,約見了自己的編輯哈羅德。

  哈羅德一見莉迪亞竟然是如此漂亮的一個小寡婦,大吃了一驚。不過,他年紀不小,閱歷足夠,倒也不至于失態。再加上莉迪亞身上的黑色皮草外套,身後有迪克這個大塊頭坐陣,也說明了莉迪亞雖然是小寡婦,卻不是可欺之人。

  略表敬意之後,兩人轉入工作狀態。莉迪亞說明了自己把《幽默畫集》轉入了自己的彩雲出版社,感謝報社的提攜,並希望哈羅德以後有了其他的有才的作者可以推薦給彩雲出版社雲雲。

  哈羅德一听,眼前這位年輕得驚人的小寡婦竟然是彩雲出版社的大老板,下意識就坐直了背,態度變得恭謹許多。彩雲出版社這一年來在畫集方面的業務拓展成績是業界有目共睹的。而“里奧先生”正是其中最紅的作者,沒想到竟然是大老板!這個驚人的意外消息把哈羅德砸得有點懵。

  哈羅德的這個態度這也是莉迪亞所要的。合作一年多來,她一直覺得這位哈羅德編輯眼光敏銳,意見都給得很中肯,二人合作很愉快。她不希望,對方會在知道她的性別和年紀之後,產生一些輕視心態,而搞砸了合作關系。而且,報社編輯手上的作者比出版社手上的作者資源多許多,她希望這也能成為彩雲出版社的一個有效補充。

  擺正了態度,二人又商量了一番來年的工作計劃,一個多小時之後,才散會。

  又去看望了舅舅,下午才不緊不慢地回到家。

  “媽媽呢?”莉迪亞一邊由著甦珊幫自己脫外出服,一邊環視了一下四周,沒看見這個時間點應該在家的班內特太太。

  “老夫人去狗舍了。”甦珊也一臉高興︰“夫人,托托懷孕了。”

  “哈?”莉迪亞一愣︰“托托不是公狗嗎?”

  “夫人!”甦珊對于自家夫人在生活事務上一慣的糊涂感覺無奈︰“托托是母狗。”

  莉迪亞小聲嘟噥了一句什麼,甦珊沒听清楚,就听見莉迪亞又問了一句︰“媽媽怎麼會對托托懷孕感興趣?她以前對這些從來都沒興趣的。”以前在浪博恩的時候,家里也養狗,但都是讓男僕養,根本入不了女主人的眼。所以,莉迪亞對于班內特太太特別跑到狗舍去這個行動,大感詫異。

  “老夫人可喜歡托托了。”甦珊一邊收拾一邊打報告︰“每天都是托托去接老夫人回家的。”

  “不是讓你安排人去接嗎?!”莉迪亞不滿地瞪著甦珊。

  甦珊也委屈︰“開始我都是安排了迪克去接老夫人。但有時候迪克有事,就安排蕾拉去。蕾拉一個人害怕,就拉著托托一起去接。沒想到,過了兩周,老夫人就說,讓托托去接就行了,托托聰明勇敢,不但認路,還會和人打招呼呢,就省下蕾拉還可以在家多幫我做點事。我勸不過老夫人,就偷偷跟著托托去了兩天,結果,托托果然很盡責地完成了任務。現在這條路上的人都認識托托了呢。”

  莉迪亞雖然有點不高興,但這是班內特太太的決定,她也不好直接反駁什麼。再說,其實,服飾店離家並不遠,也就十分鐘的路,市郊還算安全,回家的時間也不太晚,算不上危險。莉迪亞只是被從前都市生活的習慣影響了判斷而已。她穿來前,就有年輕男人專門搶落單的老頭老太太,害得當時小區里的老年人都不敢一個人出去買菜。所以莉迪亞對班內特太太的行程才這麼操心。

  拐個彎,進了後院,果然看見班內特太太蹲在狗舍前,跟托托不知在說些什麼,一人一狗似乎交流得還不錯的樣子。

  “媽媽。”

  “莉迪亞,工作怎麼樣?”

  “很好。不過,媽媽,你現在對托托可比以前對我還好呢。我都嫉妒了。”莉迪亞故意撅著嘴,半撒嬌地說。

  班內特太太伸手敲敲莉迪亞的頭︰“你多大了,和托托爭寵,不害羞。”

  “你剛才在和托托說什麼呢?”

  “莉迪亞,今天收到瑪麗的信,她說想讓我回去。”說到這事,班內特太太有些不開心︰“說是伊格爾可能會回來,讓我回去一起過聖誕。”

  “別去。”莉迪亞說話直接︰“打擾別人新婚小夫妻生活做什麼?再說了,你去了,服飾店怎麼辦?你要是不方便,我去給瑪麗寫信。你放心吧,她知道你在這里過得很開心,不會讓你為難的。”其實,聖誕服飾店根本不開門,莉迪亞這話純粹是找理由。

  班內特太太想了想,點了點頭,同意下來。過了一會兒,突然說︰“說到這兒,我應該進點聖誕的貨。明天,你沒事吧?你要是沒事,我就叫上迪克,一起去倫敦進貨。”

  好嘛,班內特太太已經有了生意經了。見到這樣的班內特太太莉迪亞很高興︰“我沒事,讓迪克陪你去。順便,媽媽你也去舅舅家看看,要過聖誕了,送點小禮物去。”有迪克在,莉迪亞也放心。再說,是白天,班內特太太也去過好多次了,沒什麼特別需要擔心的地方。她倒是想陪,不過,自從班內特太太熟悉流程之後,就怎麼都不肯讓她陪了。似乎是覺得,那樣會顯得她這個當媽的很沒用。推脫了很多次,莉迪亞無奈,只好叮囑迪克,一定要步步緊跟,才算放了手。

  “這還要你教?”班內特太太一輩子也沒獨立過,到了這把年紀,獨立精神大暴發了。

  可就是這麼千叮嚀萬囑咐地,到底還是出了事。雖然最終受傷的是大個子迪克,但班內特太太卻受到了更大的驚嚇。連帶著莉迪亞也跟著過了個不安生的聖誕節。

☆、60倒霉的路人甲

  聖誕前,雪下得大,倫敦到處陰沉沉的,但氣氛卻很活潑。不少房子里爐火熊熊,不時傳來聖誕歌聲。商業街上人流如潮,紳士淑女們打著避雪的傘,笑容滿面,到處是開店門時的銅鈴響聲。人流交匯處,還有人在街上奏樂求捐款。

  在這樣歡樂的場景中,班內特太太花起錢來也心情舒暢,一下沒了平日里的保守,豪爽地買了好些貨,直到把馬車後廂和車廂頂上都堆滿了,才罷手。

  因為是下雪天,天黑得特別快。從加德內家出來,明明還是下午的時段,天卻已經半黑了。婉拒了哥哥的留客,班內特太太鑽進馬車,讓迪克快走,自己窩在車里,不停地在心里算著賬。聖誕貨品可是有時間性的,經不起耽擱,班內特太太可不想把貨砸在手里,她只想趕著回去休整一番,明天好早早地開店。

  打算是好的,可是,這個世界往往比表面看到的要黑暗得多。

  從市區到郊區總要走一段不太繁華的路段才能到達。不過,因為有高大的迪克在,一直沒出什麼問題,班內特太太和莉迪亞也就此放了心。可是聖誕節前總是和其它時間不太一樣,別人家的歡樂團聚,反倒讓犯罪者更焦慮更沒有節制更猖狂。迪克也知道這一點,馬車駕得特別快,只盼著能早點進入萊斯莫恩,就萬事大吉了。

  可是,他們剛走過長街的一半,前方一家酒館突然嘩啦一聲,一個男人撞破酒館大門逃了出來。接著,就是幾聲槍響,街面上迅速一片混亂,女人的尖叫聲,小孩子的哭喊聲瞬間暴發出來。班內特太太的馬車的兩匹馬更是受了驚,盲目地奔竄起來,而且,還奔的不是一個方向,哪怕是力大的迪克也拉不住了。

  沒一會兒,馬車就撞到一邊的牆,倒了下來。迪克也顧不上馬,趕緊跳下來,打開向上的車門,把嚇得差點暈倒的班內特太太從車廂的底部拽了上來。班內特太太落地時,腳一軟,要不是迪克在旁邊扶著,非跌倒不可。

  不過,街上失態的不只是班內特太太一個人,別的婦女們也並不比她表現得更好。不過,班內特太太回過神來的時候,還記得叫著︰“我的貨,迪克,我買的貨。”

  “夫人,我們先找個地方躲一躲吧。貨物哪及命重要。”迪克這番話說得磕磕絆絆,倒是讓有些急上火的班內特太太清醒了幾分,連連點頭,也顧不得形容狼狽,連遮臉的帽子都丟了,讓迪克攙著她,往街邊走去。

  可是,街上的人到處都在慌亂地奔跑著,也分不清誰是被追者,誰是追兵,或者誰是路人甲。迪克一個壯漢也就罷了,班內特太太一個年紀不小的寡婦就顯得有些無助了。

  所以,當一個大胡子沖過來的時候,班內特太太嚇得連尖叫都沒發出來,還是迪克非常本能地把班內特太太往邊上一推,也顧不上她是否倒地,接著,他就被大胡子撞倒在地,然後有槍響起,打在一邊的牆上,崩裂了牆磚,碎石屑瞬間暴射開來。

  等迪克起來的時候,發現他頭頂上濕了,一摸全是血。而肇事的大胡子已經跑得不見蹤影。迪克轉過身,看見班內特太太倒在了牆根上,一臉慘白,閉著眼楮,顯然已經暈過去了。

  迪克也想暈,他雖然個子高身體強壯,但畢竟只是個會駕車的農民而已。哪兒見過這樣的場面,再加上頭也破了,似乎更有了暈倒的理由。可是,主人家太太是一個孱弱的女人,他也不好意思丟下她不管,只得張著沾滿血的手,上前,想去把班內特太太攙扶起來。可是,他還沒扶起班內特太太,自己就先跌倒了。血流下來,糊住了他的眼楮,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反正,他的頭更暈了。

  在他徹底暈倒之前,他突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迪克幾乎是狂喜地張開手臂,用盡力氣大聲喊了一句︰“費斯先生!救命!”

  迪克沒見過費斯幾次,但這位先生長得實在醒目,讓人印象深刻。迪克只需要知道,對方對自己主家是存有善意的就足夠了。他的聲音不小,但街上很亂,他也不敢保證費斯一定听得見。但今天上帝顯然站在了他這一邊,在他眼楮還沒閉上之前,看見費斯轉過頭來,看向了他,然後是一張驚訝過度的臉。

  看見班內特太太昏倒在地,一旁是血糊滿臉的迪克。這個場面對費斯來說,簡直糟糕至極。他把莉迪亞當做自己的所有物,可是,還沒來得及討好,就先讓岳母受傷,這、這、這,還有比這更挫敗的事情了嗎?

  他根本沒法解釋,雖然這場混亂有他的原因,但他根本沒料到班內特太太會在這個時刻出現在這條街上啊。

  總之,什麼都不要說。他只要說,他出現在這條街上也只是偶然就足夠了。

  定下了這個原則的時候,班內特家主僕二人已經在費斯宅,被查理醫生看顧過了。迪克看著傷重些,但班內特太太更需要照顧。她畢竟年紀大一些,而且,受了驚嚇,被迪克推開之後暈倒,是因為頭撞到了牆。看著沒外傷,但里面就不知道了。查理醫生見費斯一直皺著眉,就提醒費斯說,班內特太太醒來之後可能會嘔吐,不要害怕,正常現象等等。

  其實,班內特太太就莉迪亞看來只是腦震蕩,年紀大了,確實需要休養,卻沒什麼生命危險。倒是迪克有些可憐,失血過多,到現在還沒醒呢。

  肯特被遣到斯諾身邊去了,費斯只好派自己的心腹去請莉迪亞,普通的車夫武力上他不放心。只是,還叫心腹一並帶上了自己的證物和班內特太太的手帕。以莉迪亞一向謹慎或者說是膽小的個性來說,不認識的人想要取得她的信任,不多點準備是不行的。

  莉迪亞來得很快,四個小時之後,已經深夜了。費斯剛把事件後續的人員安排好,讓他們離開,莉迪亞就帶著一身寒氣,蒼白著臉就進了這個她之前還決定以後再也不來的大宅。身後跟著的是帶著焦慮之色的女管家甦珊。

  照顧病人,莉迪亞還是覺得甦珊用著順手。不得已,連蕾拉也帶了來,一則是放蕾拉一個人守宅不放心,二則是蕾拉與迪克本就是未婚夫妻,現下迪克受了傷,蕾拉一個人在家也呆不住。這不,一進門,蕾拉就被僕人帶去看顧迪克了。

  嚴肅的,蒼白的,脆弱得沒了唇色,眼神卻偏偏鎮定又堅強,這樣的莉迪亞讓費斯心頭一顫,好象又回到了初見她的那個清晨。他眼神暗了暗,快步上前,接手女僕的活,幫她脫下外套。

  莉迪亞沒有推辭,由著費斯獻殷勤,轉過頭看著他的眼楮︰“我母親怎麼樣?”

  莉迪亞雖然沒有問事因,但費斯不知怎麼的,有點緊張。抿了抿唇,把查理醫生對班內特太太的診斷詳細說了出來。听見撞頭嘔吐什麼的那些癥狀,莉迪亞判斷是腦震蕩,暗自松了口氣。這才有精神問道︰“迪克呢?”

  “他不太好,子彈擦過了他的頭頂,流了不少血。剛才查理給他清理的時候,發現傷口里還有不少小石塊什麼的,雖然已經清理干淨,包扎好了,可還是擔心他會不會感染。今晚可能會發燒,熬過去就沒事了。”

  听見這個消息,莉迪亞有些沮喪。如果迪克有個萬一,她這個做主人的,還真是不知道怎麼面對蕾拉。她可沒有這個時代做慣主人的主人們,有著那麼心安理得地認為陪幾個錢就算了事的態度。

  “上帝保佑吧。”莉迪亞嘆口氣︰“我去看看母親。”

  “跟我來。”

  因為搬運的麻煩,就在一樓給收拾了個房間來安放班內特太太。雖然不及客房華麗,但總算什麼都不缺。莉迪亞環視了一番四周,點了點頭。班內特太太還沒有醒,莉迪亞上前看了看,並沒有發燒,也不見別的癥狀,好象只是睡著了。這讓莉迪亞更加放心下來,叫甦珊去熬粥,由女僕看護著,就和費斯一起退出了房間。

  “費斯,能跟我說說嗎?這到底怎麼回事?”

  听莉迪亞叫自己的姓,費斯有些無奈,但還是很爽快地回答道︰“我也沒看見前面怎麼回事。之前,我和人談生意,在一家餐廳的二樓上,然後就听見槍響什麼的,樓下街道亂成一團。後來,等槍聲慢慢少了,我才下樓,結果,才下樓就听見迪克叫我的聲音,然後就看見班內特太太和迪克都暈倒在牆根上了。”

  這個答案八分真兩分假,听著倒沒什麼讓人懷疑的地方。費斯確實是去談生意的,也確實在餐廳二樓,也確實不知道班內特太太在樓下受傷。只是,他隱瞞了,他是故意在談判的時候追捕叛徒,那個叛徒他們早就知道每天這個時間都在那個酒館,談生意定在街對面的餐廳就是為了看得更清楚,為的是殺雞儆猴的效果。至于是否會連累到無辜群眾,抱歉,所有的實施者的腦袋里根本沒有這根弦。

  所以,被迪克喊住時,費斯要多郁悶有多郁悶,是可想而知的了。他們的出現,把殺雞儆猴的效果直接打壓了至少一半下去,更何況,要安排兩個傷員,使得談判不得不暫時停止,平白地給了對方準備的時間。這讓這一場角逐又有了新的變數。

  只這樣,費斯也不在乎。反正他知道,無論什麼事,安排得再周密也不可能面面俱到。費斯一點都不害怕面對挑戰。他郁悶的是,遇到這樣的事,莉迪亞肯定比想像的還要難以對付。所以,莉迪亞問出下一句時,費斯覺得自己一點都不驚訝。

  “哪兒?是在哪條街上出的事?”莉迪亞聲音輕脆,好象一點也不覺得她問到了一個讓費斯很無禮的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這是昨晚的,抱歉,睡過頭,所以晚了。

  今晚還有一更,才是今晚的。

☆、61後續

  這個問題沒辦法隱瞞,費斯面不改色,依舊是一付殷勤中帶著點曖昧的態度,讓人挑不出刺來,很溫和地說出一個街道名。

  莉迪亞對倫敦算不上熟,畢竟象她這種只會坐馬車的女性來說,只需要記住幾個常去的地名就可以了,具體位置在哪里,那都是車夫的問題。可是,今天她听到費斯提到的這個地名,卻猶豫了一下,喃喃道︰“听著挺耳熟。”

  費斯耳朵抖了抖,微笑地轉移話題︰“班內特太太的事,需要通知其他人嗎?比如加德內先生,或者是你的姐姐們?據我所知,這個社交季,達西夫人帶著基蒂小姐和達西小姐就在倫敦。”

  听到這個問題,莉迪亞手上一頓,過了一會兒才搖了搖頭︰“算了,等母親醒來,問問她的意見再說。”

  莉迪亞實在不想在聖誕節這個點上搞得人仰馬翻,畢竟班內特太太雖然會難受幾天才能痊愈,並沒有什麼後遺癥。更何況,現在班內特太太住在費斯府,她該怎麼解釋與費斯這名前鄰居的關系,才不至于讓姐姐姐夫們不懷疑?根本解釋不清,那還是不要讓她們知道的好。

  另一方面,她心底最深處的想法里未嘗沒有想逃避責任的心態。只不過,口頭上她絕不會承認就是了。

  畢竟班內特太太是住在她這里受的傷,一個照顧不周的帽子扣下來,以後班內特太太再想住回萊斯莫恩都難。更別說,班內特太太的服飾點,肯定會成為一群姐姐們攻擊的主要對象。

  而且,就算姐姐們不說,她自己心里也並不好受。甚至于一想到這個問題,莉迪亞就感覺腦袋立刻脹大了幾分,很無奈。雖然她是一片好心,但結果卻走向了她願望的背面。

  到這個時候,莉迪亞一腦門子的官司,也想不起來剛才問到關于地點的問題了。

  費斯見莉迪亞如此苦惱,松了口氣的同時又心疼起來,過去拉住莉迪亞的手,安慰地揉了揉︰“這麼急匆匆地把你叫來,你還沒吃晚餐吧?”

  出于身體的習慣,莉迪亞甚至沒意識到費斯此時握住她的手是不符合“朋友”關系的,被一旁的壁爐烤得人有點昏沉沉地,點了點頭︰“是啊,做好了飯,本來想等母親回來一起吃,結果卻等來這樣的消息。”

  “我讓人再做點,你就當夜宵吃點吧。”

  “不想吃,一點都不餓。”心里都是事的人,哪里餓得起來?

  “真任性。”費斯微笑︰“就你這身體,一頓不吃,明天就得胃疼。而且……”

  費斯的話還沒說完,突然從一樓的客房傳來一聲慘叫,兩人對視一眼,立刻齊齊起身往班內特太太的房間小跑而去——肯定是班內特太太醒了。

  一進門,果然看見班內特太太縮在床的角落里,與女僕互相推掇的情景,地上還打碎了一碗粥,白花花的,染壞了羊毛地毯。

  “你在做什麼?!”費斯一把拉開女僕,而另一邊,莉迪亞也過去抱住了一直掙扎不停的班內特太太。

  女僕連忙行禮解釋道︰“先生,是班內特太太一醒來看見我就大叫,還推我,不讓我靠近。我端碗過去,她還把碗給甩了,我只是想上去安撫一下班內特太太,結果就……”

  費斯轉臉一看班內特太太的表情,就知道她是被嚇壞了。一睜眼發現在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就有點承受不住,激動過度了。這會兒,被莉迪亞抱著安慰,已經好了許多,但眼中的驚恐還在,看來不是一時半會能緩過勁兒來的事了。

  “行了,你下去吧,再端一碗粥來。”

  “是,先生。”

  等女僕退出去之後,費斯做好了表情轉過去的時候,班內特太太終于表現出了查理醫生所說的癥狀——她吐了。

  于是,又是一番混亂。從頭換到腳,從里換到外,等重新把班內特太太哄睡了,已經是半夜,這時候,任費斯再怎麼哄,莉迪亞也吃不下任何東西了。甚至于,听到“吃”這個詞,都想吐。

  侍候病人,絕對不是件簡單的事。尤其是對于有一定潔癖的人來說,更是折磨。到了此時,莉迪亞才慶幸,自己沒穿越成女僕,命運真心是太偉大了。莉迪亞在事後反省了一下自己,或許是她對班內特太太的感情不夠深沉,才會如此計較髒與臭的問題吧。更或者是她本性就如此涼薄?

  算了,反省這種事還是留給哲學家們吧。莉迪亞發現越反省自己的形象越糟糕,自私如她,自然立刻就把這種無謂的思索掐斷,丟在了一邊。自己的情緒,直接面對就是了。而且,有僕人的情況下,也沒必要非搞成親歷親為來表達孝順。

  想通了之後,再加上一晚上的折騰,身心疲憊,莉迪亞睡得特別安穩。而另一邊,費斯則沒她這麼好命,他需要掃清首尾,安頓好了班內特母女,就要去對付今天的罪魁禍首,不能給他更多的反應時間,所以,費斯只能打起精神召喚手下做第二步打擊的動作。

  忙了一天,加上昨夜沒睡,就算是鐵打的人也會疲憊。費斯把人都支出去干活了,自己翹著腳在辦公室里忍不住頭一頓一頓地打盹。

  斯諾進來的時候就看見一個這樣的費斯。看著費斯眼下的黑眼圈,他愣了一下,卻也顧不得那麼多,上前去拍了拍桌子︰“船長,船長!”

  費斯睜開眼,精光一閃,看清來人是斯諾,又重新眯了回去,懶洋洋地開口道︰“怎麼了?海務出問題了?”

  “沒有。有肯特在,執行力不出錯,我能有什麼問題?按計劃在走呢。”斯諾皺著眉頭,有點著急︰“我剛從海港回來,听說莉迪亞出事了!”

  費斯動作一頓,睜開了眼楮,聲音是剛睡醒的沙啞︰“你听誰說的?”

  斯諾抿了抿唇,才回道︰“肯特。”

  听到這個名字,費斯微微松了口氣,這種關鍵時刻,他不希望有更多人知道莉迪亞的存在。費斯揉著太陽穴,一臉無奈地把昨天的倒霉事都說了︰“就是這樣,那個男僕受了傷,班內特太太受了驚,無大礙,莉迪亞……除了擔心,沒別的。”說到最後,費斯感覺自己都有些心虛了。

  其實,那條街是莉迪亞見過萊寧的那條街,這種事就算莉迪亞知道了,也沒什麼。費斯按只是擔心她無謂又旺盛的好奇心,這段時間他必須讓她好好地呆在費斯宅,哪里都不要去。

  也許別人不知道莉迪亞與他的關系,但萊寧肯定是很清楚的。昨天的事來得太突然,自己的反應被人看在眼里……以萊寧的個性,肯定會第一時間抓住自己的把柄。

  可是,莉迪亞根本不是听話的人。這是費斯最苦惱的事。

  萊寧並不是平白無故地出現在那條街的。莉迪亞當初為姐姐基蒂感覺不值的那位萊寧的女伴,正是那家酒館的老板。而昨天被追逐的人是萊寧手下大將考夫。

  本來,昨天要是沒有班內特太太出現,他肯定逃不掉的。可是現在,他逃了,也帶走了一個對費斯不利的消息。

  從昨天的跡象看,莉迪亞生氣了。費斯對于莉迪亞的微表情很了解,雖然莉迪亞一直表現得很冷靜,但看見班內特太太又吐又哭的時候,她可是咬緊了牙關的。她這個心眼又小,心思又狠的小婦人,肯定不會就此罷休的。萬一她真跑去查看現場,被萊寧的女伴看見的話……

  “我想去看看莉迪亞。”斯諾知道莉迪亞在班內特家感情最好的就是那位夫人,不由有些心焦。

  費斯對斯諾都有些無奈了。坦蕩過份了,讓人連討厭都討厭不起來的感覺,實在不舒服啊。

  抹了把臉,費斯也站起身來︰“一起回去吧,莉迪亞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雖然叮囑了家僕不讓莉迪亞出門,可是,連肯特都攔不住的莉迪亞,家僕又有什麼用?還是早些回去的好。

  結果,等他們回去,莉迪亞竟然還在睡。這下,讓本來擔憂不已的兩個男人頓時嫉妒起這個女人來了。過了一會兒,倒是斯諾突然問了一句︰“這個時候還沒醒,不會是也生病了吧?”

  正好甦珊從班內特太太的房間走出來,連忙過來回話︰“夫人沒生病。中途她起來過一回,過來看了班內特太太,太太除了有些虛弱,別的已經大好,也不嘔吐了。夫人放了心,就又睡了。”

  “怎麼這麼能睡?”費斯嘀咕的口氣酸溜溜的,他已經兩天沒睡了。

  甦珊看了眼費斯,口氣依舊恭敬,但那眼神絕對是相反的意思︰“上次夫人生病之後,身體一直不太好,容易勞累。醫生說,如果不保證休息的話,身體會更糟糕。夫人就養成了定時工作定時休息的習慣,這才慢慢緩過來。這回,有點亂了,所以要多補些休息時間罷了。”

  甦珊雖然嘴上這麼說,其實,她知道自家夫人平時不會在別人家這麼不顧忌的。只是昨天正好經期,慣常的疲憊嗜睡,又遇到這種事,加重了她的癥狀,哪怕讓她坐著,也肯定是迷迷糊糊的。還是甦珊自己勸著莉迪亞去睡的。

  現在被主人嫌棄了,甦珊有點生氣︰剛分手就擺臉,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費斯若知道她怎麼想的,非得大喊冤枉不可。而且,听甦珊這麼一說,他頓時想起來,當時莉迪亞發燒之後,查理醫生確實是這麼說的。不由有些擔心,也不管甦珊對他的那點小不敬了,直接甩了斯諾,蹬蹬蹬地往樓上奔去。

  斯諾覺得甦珊這個小眼神挺有意思,口氣更是師自肯特,腔調都一模一樣,很有趣。不過,她畢竟是僕,費斯是主,不想讓她再無禮下去,直接上前轉移話題道︰“那就讓莉迪亞好好休息吧。甦珊來了,今天準備了什麼菜品?”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的

☆、62分手的理由

  象費斯這樣出身黑暗的人,對血腥氣特別敏感,所以,他一進莉迪亞的臥室,就知道怎麼回事了。了解了事因,費斯松了口氣,只要不是生病就好。

  走過去,給旁邊的壁爐又添了兩塊柴,坐到床邊,細細端詳著床上睡得並不安穩的莉迪亞。

  似乎與上次在萊斯莫恩見到她時,又瘦了不少。躺在床上,蓋著被子,跟沒人一樣,平平一片。臉也顯得特別小,皺著眉,睡著的樣子比醒時乖巧多了,最少沒有一雙想法太多的張揚的眼楮。

  雖然這段時間很忙,費斯還是抽出了時間,看了以他為原型的反派BOSS《冒險記III》,劇情出乎他意料的精彩,而他——反派BOSS也同樣出乎他意料地死得淒涼。

  主角一點一點剝奪著他的一切,榮譽,聲名,利益,朋友,親人,女兒,最後是他一生的夢想。眼睜睜地看著失去,眼睜睜地看著背叛,這些,他都可以忍受,因為,在他看來,人生一世,注定孤獨。聚不過是為了離。可是,當主角當著他的面,和他的女兒一起,生生地滅了他的夢想,這是他一生唯一的執著,卻讓他一口血涌出來,噴盡心頭血而死。

  這種方式,如同鈍刀殺人一般,看似溫厚不敢下刀,其實再殘忍不過。殺了人,還要讓人贊他一聲俠義。

  到了最後,連費斯自己看著,都忍不住一聲嘆息。好象自己真的是那位執著到瘋狂,瘋狂得很偉大的黑暗男爵似的。她把BOSS塑造得太完美了,一個無情的,智慧的,黑暗的理想主義者,連他都得仰視。

  她這是恨自己呢?還是愛自己呢?費斯摸不清這個小婦人的脈。

  手伸進被子,握住莉迪亞的手。小小的,在被子里捂了這麼久,竟然還有點涼。看來身體真的不好。費斯皺起了眉頭,因為他第一時間想到的是︰糟糕,應該去請查理醫生。而不是︰這是一個把她留在這里的好理由。

  “馬修?”莉迪亞睜開了眼楮,還有些昏昏沉沉的,盯了費斯一會兒,啞著聲音問道。

  “嗯,是我。”費斯給她掖了掖被子︰“不舒服就躺著吧,別急著起來。”

  “唔。”莉迪亞無意義地應了一聲,過了好一會兒,才露出清醒的眼神︰“我母親怎麼樣了?”

  “好多了,已經不吐了。只是吃了藥之後,藥性有些催眠,一直在睡。查理說,再養兩天就大好了。”

  “迪克呢?”

  “有點反復地燒。不過,醒過來了一次,吃了東西。你的那個女僕把他照顧得很好。過了今天,就能安定了。”費斯細心起來很嚇人。

  “你……一直沒睡?”莉迪亞看著費斯的黑眼圈,和胡子渣,有些驚訝。

  費斯故意臉一垮︰“親愛的莉迪,你第三個才想起問我,我連你的男僕都不如嗎?”

  “抱歉。”莉迪亞笑得有點脆弱,心里倒確實有些愧疚。再怎麼說,費斯都救了班內特太太,她們一家住在主人家里,還擾得主人沒辦法休息。罪過大了︰“我昨天太著急了,忘了說。費斯,真的太感謝你了。如果你當時不在,母親一定……總之,我不知該怎麼表達我的謝意。”

  听到這樣正式謝辭,費斯反倒肅起了表情,擰著眉瞪著莉迪亞,好一會兒才道︰“非得和我這麼計較嗎?”

  “費斯……”

  “看,就是這樣。”費斯打斷莉迪亞的強辯︰“你想撇清關系的時候就叫費斯,想親近的時候就叫馬修。無論怎麼叫,無論什麼態度,在莉迪你的眼里,我都得接受,是不是?”

  “我……”

  忍了幾個月,費斯終于忍不住了︰“莉迪,你做出那些關于我的決定時,真的沒想過我的感受嗎?我在你心里,連托托都不如吧?最少,你離開時,沒有忘記把它帶走。我呢?我就活該被你想拋棄就拋棄嗎?你難道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嗎?我們同居的幾個月里,那些甜蜜回憶都只是游戲?前一刻還在床上溫柔地待我,轉臉就冰冷地甩門而去。甚至離開時連句解釋都沒有。莉迪,你其實是恨我吧?所以才這麼對我。是不是?”

  “說完了?”莉迪亞被接二連三地逼問問得經期綜合癥大暴發,有些冷靜不下來。

  “……莉迪。”見莉迪亞咬牙的表情,費斯也抿緊了唇。

  “你這麼激動地怨我,說到底,就是因為我提出了分手,是不是?”

  “我和你在一起,結局注定要分手,不是你說分手,就是我說分手。就這麼點區別。你在計較什麼?”

  “你掌控了這段感情的開始,我來掌控這段感情的結束,這不是很公平嗎?你覺得我無情,覺得你受了傷,覺得自己被拋棄,所以,你的想法是什麼?是想反過來,你說分手,讓我覺得你無情,我被拋棄,我受傷,這樣,你才滿意嗎?況且,這麼說分手,並不代表,我就不痛,我就沒感情!”

  “或者,你經歷得多,你教給我一個說分手不傷人的辦法。”

  莉迪亞說的理直氣壯,可說到最後眼淚卻在眼眶里打起轉來,死硬著不落下來。

  費斯呼吸沉重,看著這樣的莉迪亞,又心疼,又心痛,咬牙道︰“誰說我們一定要分手的?!”

  “難道我和你還能結婚不成?!”

  “我……”費斯結舌,一愣之下,那句“當然”,怎麼也說不出口。眼看著莉迪亞的冷笑溢上唇角,不由地心頭一滯,語氣柔軟下來︰“你就這麼想和我結婚?”

  這下,該莉迪亞心頭一滯了,不過,她這是怒的,氣憋在胸口出不來,連剛才感傷出來的眼淚都氣得縮了回去,瞪著費斯,咬牙道︰“從來沒想過!”

  “嘴硬沒意思。”費斯抿了抿唇︰“不過,我並不是一個好丈夫人選。”

  “我沒嘴硬。而且,你根本不是我的未來丈夫人選的類型!從開始就不是!”

  這下,費斯也有點生氣了︰“你上次對我唱歌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你想結婚的意思。你不必再嘴硬了!”

  靠!莉迪亞在心里飆一句粗口,這叫什麼事?是這個時代的女人用歌聲傳情的方式太多了?還是費斯太自戀?!竟然讓他誤會至今?!這也太丟臉了吧?

  “拜托,那首歌本身就是那樣的,和我的意思沒有一便士的關系!我唱歌是因為音樂因為享受,不是因為你!親愛的費斯先生!”

  仔細看著莉迪亞氣紅了的臉,費斯發現,她說的竟然都是真的!那麼,這段時間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莉迪亞沒有和自己結婚的願望,本來應該如釋重負的,可為什麼心情反倒更糟糕了?

  自己真的那麼不招人喜歡,只有身體可口?讓莉迪亞從來沒考慮過自己成為丈夫?

  想著這樣的可能,費斯的臉徹底黑了。

  “那麼,我這個情人不夠好嗎?讓你非要和我分手?”費斯被打擊了自信,有一種受傷,並且不敢置信的情緒緊緊糾纏著他的心髒,讓他感覺很悶,很沉,很痛苦。這一刻,他全心全意地難過著,甚至忘了,外面關于萊寧那一批背叛者的布署問題。

  莉迪亞剛才有些情緒激動,激動完了,感覺疲累,靠在床背上,頓了一下,才回答道︰“費斯,你是個很好的情人。不說足夠優秀的外在,就是內在,也是我很喜愛的。溫柔又順從,開明又樂觀,和我很合拍。我確實很喜歡你,離開你,我也很痛苦。”

  “那為什麼……?”

  “可是,費斯,我只喜歡單純的情人關系。你喜歡我,我喜歡你,僅此而已。無關利益,才能久長。”

  “難道是因為我送你的出版社?可是,你已經把錢還給我了!我們之間沒有利益關系。這不是分手的理由。”

  “不,不是出版社的事。如果真是為了那事,那也是我的不對,只會懲罰自己,而不是你。”

  “那是什麼事?!”費斯幾乎不耐煩了。這個女人想法真的太多了!可是,他就是想知道為什麼!不明不白地出局,讓他感覺很憋屈。

  “因為萊寧,史蒂夫‧萊寧。”

  費斯眼楮一下瞪圓了,盯著莉迪亞,半天說不出只說出一個字︰“你……!”

  “相信,你已經和我的姐夫達西先生聯絡上了吧?達西先生一定也知道了,史蒂夫‧萊寧就是沃倫‧西蒙。對不對?”

  “你、你、你怎麼知道的?!”費斯這回徹底驚了。

  “你告訴我的,親愛的費斯先生。”莉迪亞已經徹底清醒了,索性慢慢地起身,穿起厚外套,下了床。

  “我什麼時候告訴過你?我沒有……”費斯努力回想,猛地想到,那次讓莉迪亞提醒基蒂注意沃倫‧西蒙偽造身份的事。他這才反應過來,這一切的線索是怎麼聯系到一塊去的。

  費斯瞪著莉迪亞好一會兒,見鬼一樣的驚訝表情︰“你那時已經知道,萊寧就是沃倫‧西蒙了?”

  莉迪亞點了點頭,不以為意道︰“我又不是傻子,自然一想就明白。”

  “那,我是傻子。”費斯緩過勁兒來,微微笑起來︰“不過,因為這個,你就死活和我分手?”

  “這還不夠?”

  “達西先生只是你姐夫而已。”費斯有句話沒說出來︰你連你丈夫都敢殺,怎麼可能在乎一個姐夫?再說了,他與達西聯絡,並不是敵對關系,甚至可以說是同盟,這也值得她如此絕然嗎?

  莉迪亞翻了個白眼︰“這和達西先生無關。我只是不喜歡你拐彎抹角地叫我去通知他,而已。我對當這種莫名其妙的棋子,真心沒興趣。”

  “我……”費斯皺緊眉︰“不管你信不信,我從沒想過利用你,莉迪。而且,你把人事想得太清澈,不是好事。這世上沒有那麼簡單又直接,非黑即白的事。”

  “我對于成熟啦,圓滑啦,權衡啦,虛與委蛇啦,這一類的事,完全沒興趣。我在可能的情況下,不影響生存的情況下,只想做我自己。哪怕是不那麼可愛的自己。吃虧,頭破血流,金錢美色的誘惑,都不是我回頭的理由。”

  “你……想得可真美。”費斯眼楮亮亮地,笑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放假的同學們,好好享受睡覺睡到自然醒的美好時光吧~~~

☆、63三人行

  爭吵過之後,雖然並沒有復合,但費斯和莉迪亞卻莫名地可以平聲靜氣地相處了。分手之後,兩人之間總有那麼一點不協調的感覺,就這麼消散了。

  “斯諾,見到你真是太高興了。”莉迪亞慣性地經期疲憊,但在餐桌上見到斯諾的時候,立刻精神了不少。在莉迪亞心中,這個世界上,也只有斯諾才是她真心相待的朋友。

  論起相處的時間,斯諾比舊情人費斯的時間還要長。來到這個世界,第一個平等交談的人,第一個用欣賞的態度面對她不合時宜的脾氣的人,第一個不用“我容忍你”的態度面對她的人,都是斯諾。斯諾在莉迪亞心中遠比他想像的要珍貴得多。雖然並不會常常想念他。

  “我也是。”斯諾難得地沒有矜持,咧開嘴笑,眼楮里映著的燭光,閃亮極了︰“很久沒見你,很想念。”

  班內特太太動起來就頭暈,所以桌上只有費斯,他和莉迪亞三個主人,斯諾說起話來很直白。

  莉迪亞端著酒杯,喝了一口,臉上涌出淡淡一抹紅暈,比剛下樓時看著有生氣了許多。她歪著頭,帶著點俏皮的味道,微笑著看著斯諾︰“看來舞會還是有用的,最少讓我們的羞澀先生變得大膽起來了。”

  費斯看著二人充滿溫馨感覺的互動,挑了下眉,沒出聲。他已經從剛才與莉迪亞的爭吵中知道了莉迪亞的內心,她愛的人是自己。她看斯諾的眼神,自己以前沒注意,那是一種單純清澈的歡喜,與看向自己時的充滿佔有欲的甚至帶著點陰暗情緒的眼神,一點都不一樣。

  所以,他現在很放心,他也願意莉迪亞快樂一些。這兩人就好象兩個沒有*的小孩子似地相處,挺好的。他不打擾他們。

  斯諾愣了一秒,笑起來。還是他招牌式的溫柔又優雅的笑容︰“還是第一次有人說我羞澀呢。”說著,看了眼費斯,果然看見費斯翻了個白眼。

  就是這個笑容,那些被他逼得走投無路的工廠主們,那些哭著乞求被他無視的破產者們,這個笑容絕對是他們一輩子的噩夢,絕不會有人把它和羞澀這個詞聯系在一起。

  也只有莉迪亞才會如淺薄,只看表面。

  想到這里,費斯眯了眯眼楮。也許,在莉迪亞面前,這個笑容代表的意義確實是羞澀吧?所以,莉迪亞確實看到的是本質?

  費斯在這邊哲思,那邊的兩個看上去單純溫柔的兩人已一起下了桌,坐進起居室的雙人沙發,聊得正起勁。

  “你上次那個《航行基礎知識》賣得還不錯呢,稿費你也有收到吧?有沒有興趣再寫一本?我給你配插圖。”莉迪亞說起工作,和班內特太太說起她的服飾小店一樣,永遠地興致勃勃。

  《航行基礎知識》因為題材的關系,賣得自然不如《冒險記》系列和小說來得好,但它卻比同類型的工具書賣得好得多了。畢竟是基礎書,插圖又多,誰都能看得懂,受眾比想像中大很多。而且,它的銷售生命期很長久,看著似乎應該撤架了,可每個月總能賣出去那麼一個相當的數量,細水長流地算下來,銷量就可觀起來。

  提起這個,斯諾倒真有些害羞起來。雖然從小的教育,使得他文學素養良好,但自從跟了費斯之後,展現出了強大的商業才華,變得冷酷而務實,與文學這些柔軟的少年時代的玩藝兒就如同生存于兩個世界,再不相交。沒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毫無準備地成了一名作家。斯諾自己也說不出什麼感覺,總之,好象是有點無法面對自己“作家”這個身份似地,除了莉迪亞,從未向任何人說起過,只覺得尷尬得很。

  可是,莫名地,莉迪亞這樣熱情的邀約,讓斯諾竟然說不出拒絕的話。雖然他其實根本沒時間做這些雜事。他頓了頓︰“上次只是湊巧而已,莉迪亞。再深的船舶知識,我知道得也不夠專業。你如果真要再出的話,我給你介紹專業人士來寫比較好。”

  “不一定是船舶。”莉迪亞擺了擺手︰“我就是喜歡你寫這種工具書時的那種深入淺出,不失幽默的態度。讓人看著不枯燥,又能學到東西,很厲害!你要是願意寫別的題材,我也很歡迎的。”

  斯諾被夸得心暖暖的,有點小得意。抬眼看著莉迪亞,一付無辜的表情︰“可是,別的方面我都不懂。”

  “怎麼可能?!”莉迪亞夸張地瞪圓了眼楮︰“斯諾,你太小看自己了!你懂得太多,反倒視為平常了。其實,什麼題材都可以。我相信,你哪怕寫法語入門教材,都會比別人寫得好看的!”

  費斯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過來,臉拉得老長,直接坐到莉迪亞一側的扶手上,不滿地道︰“莉迪,你從來沒夸過我。其實,我法語也不錯。船舶知識更強。”

  就是這種曖昧的態度,讓他們之間的分手變得糾纏不清。莉迪亞挑了挑眉,轉過臉來,仰頭看著費斯,看了好一會兒,突然微微一笑道︰“費斯,你長得真合我胃口,身材也不錯。”

  費斯表情一變,正要有所反應,斯諾就在沙發另一邊哈哈地大聲笑了起來,笑得直拍自己的大腿。直笑得費斯幾乎要生氣了,他才停下來,看著費斯道︰“你這真是為盛名所累,船長。女人看見你的臉,腦子就成了漿糊,再也注意不到你別的方面了。哈哈,船長,原諒我這麼高興,我這可是第一次不嫉妒你長得比我招女性喜愛。哈哈。”

  費斯從有點惱怒,變得也跟著笑了起來,伸手點了下莉迪亞的額頭道︰“我也是上過劍橋的!可是不只一個教授夸過我的才能呢!你們這些淺薄的女人!”

  莉迪亞側開頭,避過費斯不正經的手指,捂著額頭,回了一句︰“我根本沒上過學,所以只能淺薄地去當出版社社長了。大才子先生。”

  這話一出,兩個男人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有錢人家小姐們上的女子學校還要再過幾十年才會存在,現在只有接受孤兒或者是被棄子類的教會女子學校,就好象《簡‧愛》里女主角小時候上的學校就是這種教會女子學校。學校條件極差,對待學生也很嚴苛。

  所以,根本不可能有好人家的女孩會有文憑這種東西。莉迪亞說她沒上過學,是這個時代再正常不過的鄉紳小姐的教育背景。只是,連家庭教師都沒有過,實在是班內特先生的一項失職。

  三人又笑鬧了一會兒,都難得地放松了心情。

  斯諾看著這兩個聲明已經分手的男女,費斯的一只手靠在沙發背上無意識地玩弄著莉迪亞的頭稍,而莉迪亞也同樣無意識地在明知費斯的手就在自己身後的情況下,靠在沙發背上,幾乎就在費斯的懷里一樣,笑得開心。這樣的場景,讓斯諾的眼神微微暗了暗,無聲無息地別開了目光。

  “費斯。”

  “嗯?”

  “我想起來了。你昨天跟我說的街道,我去過的,而且,還在那里看見了萊寧。”

  費斯抿了抿唇︰“……嗯。那里挺亂的,下次你就別往那兒去了。回家的話,寧願繞遠點道。”

  “我知道了。”莉迪亞轉過頭去看著費斯︰“不說肇事者了,我母親的貨和馬車都丟了,警察有沒有找到?”從法制社會穿越而來的莉迪亞,遇到了這種事,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警察。

  “警察?”費斯愣了一下,根本沒人報警。因為太混亂了,受害者眾,又大都是些沒錢沒勢的小民,遇到槍擊這種大事,反倒沒人敢站出來報警。人都散去之後,巡警路過時,也不過是隨意詢問個流程,沒人專門會花大力氣去查這種根本查不出的事情上去。

  不過,費斯沒這麼說。雖然他對莉迪亞說過,這世界不只黑白兩色,可下意識地,卻並不想讓莉迪亞看見這種灰暗地帶的事。費斯看了眼斯諾,兩人眼神迅速地交流了一番,回道︰“莉迪,這事你就別想了吧。馬跑了,車也撞壞了。那些貨都被路邊的乞丐還有小混混們撿跑了。警察根本追不回來。”

  費斯說的倒有一大半是真話,除了警察的部分。

  “哦,糟糕。”不只是心疼那近百鎊的貨,莉迪亞還心疼班內特太太。她本來還想著,能找回些貨,也能讓班內特太太安心一些。沒想到,竟然一點都找不回來,可惡。

  她在晚餐前去看過班內特太太,她表現得很自責,覺得那些貨丟了都是她的責任。更何況還跑了馬,壞了馬車。一輛馬車也是很貴的,再加上馬,算下來並不比房子便宜多少。

  班內特太太更多的是心疼錢。她倒不是缺那點錢,班內特先生過世時,把她的嫁妝都留給她了,她有四千鎊的存款呢。只是班內特太太自從開店之後,對錢有了概念,明白一百鎊可以干多少事,才會這麼心疼的。她現在移動不了,服飾店暫時無法開張,好好一個聖誕大賺期就要這麼錯過了。誰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把這平白丟掉的近百鎊給賺回來呢?

  一百鎊確實不是小數目,能在倫敦租一套小公寓一年時間,甦珊要工作五年,莉迪亞要在報紙上工作三個月。窮一點的人家,磕磕巴巴地能過一兩年呢。她就這麼摔一跤就給摔丟了!

  “那,那個肇事者找到了嗎?”在莉迪亞看來,對警察來說,找肇事者比找貨簡單多了。肇事者又不會拆成幾份被人藏匿,有長相,有行蹤,有關系,自然就能查到身份,查到住處,查到人。真找到肇事者了,按法律來說,班內特太太這個受害者應該可以要求賠償的。

  不過,莉迪亞沒想過讓肇事者賠償。能用槍在大街上互射的人,都是有實力背景復雜的人,她惹不起。有氣也只能憋著。

  她這麼一問,純粹是隨口。下意識地,想知道那個混蛋的名字,也許什麼時候突然有了機會也說不定,就能報復一下。只是,她這麼隨口一問,倒嚇了費斯和斯諾一大跳。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寫得草了,今天累了,也沒力氣再檢查一下,抱歉。

  下一章走劇情。斯諾的過往故事得拉出來曬一曬了。

☆、64半場歌劇

  班內特太太不方便移動,要臥床三四天。迪克終于熬過來了,不再發燒,但也有班內特太太的癥狀,頭暈。怎麼也得再休養一周才能康復。于是,莉迪亞也被困在了費斯宅。

  畫畫的工具都不在身邊,莉迪亞只能把想法寫在隨身的小本子上,大部分時間無聊到發呆,她又不會做針線,除了陪班內特太太聊聊天,除了安慰班內特太太不要在乎丟的貨,就是和她一起擔心懷孕了的托托,沒有主人在,不知道會不會出什麼事。剩下的時間里就是盯著爐火一盯半天。看的人都覺得氣悶。

  上次談判不過是交鋒的開始,費斯的後續工作一步也不能缺人,所以忙得除了用餐時間,根本見不到人。倒是斯諾做的是前期工作,這會半閑下來,有些時間。看到這種情況,于是,斯諾很知趣地前來邀請莉迪亞一起去看歌劇。

  莉迪亞沒看過現場歌劇,听了這個建議,立刻來了興致,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下來,讓一旁的費斯只能干喝酸水。

  一身寡婦裝,倒不用怎麼收拾,就坐上了馬車,和斯諾一起出了門。趕車的依舊是面癱的萬能管家肯特先生。

  進劇院之前,莉迪亞就發現斯諾交游廣闊,一路上盡跟人打招呼了,連帶著她這個帶著面紗的寡婦都被人用各種隱晦的目光掃射過幾十遍,才脫了身。不知道,轉過身去,今晚有多少人會討論,新貴斯諾先生身邊的小寡婦是哪家的夫人。

  所幸,他們坐的是二樓包廂,把這些猜測與八卦都隔在了門外,不至于看戲途中還要應酬。

  當晚上演的是《魔笛》,歌詞明顯不照顧她這種教育程度不夠的小土鱉,一口的意大利語,她只能苦著臉完全當人聲純音樂听,不糾結劇情,還算動听。

  “怎麼了?這個表情?”歌劇總是這些曲目,《費加羅的婚禮》、《托斯卡》什麼的,斯諾有的時候為了應酬不得不來,每一部都看過許多次,並不十分在意。看戲的時候,倒分有大半的精力放在了身邊的莉迪亞身上。一看她皺著眉,苦巴巴的表情,就傾身上前,低聲問了起來。

  莉迪亞側過頭,可憐兮兮地回了一句︰“听不懂。”

  聞言,斯諾低頭笑了起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抬起頭,眼中依舊帶著滿滿的笑意︰“莉迪亞,你以為她們都听得懂嗎?”說著,指了指樓上樓下听得如痴如醉的男男女女們,表情中帶出些微的諷意,轉過目光,灼灼而視︰“我怎麼就這麼喜歡你的直白呢?”

  莉迪亞不以為意,笑著回應︰“因為你是我的朋友,我只對你直白啊。你當然得喜歡。”哪怕當著班內特太太的面,莉迪亞都要裝模作樣一番呢,下意識想讓人覺得自己能干又可靠吧,雖然有些可笑,但不算什麼壞心思。只有斯諾,莉迪亞覺得他知道她就是這麼淺薄的家伙,所以也就放下了這種矜持。

  斯諾揚起眉,輕輕笑了起來。顯然很歡喜。

  一個沒興趣,一個看不懂,兩人地低聲說著閑話,感覺沒過一會兒,第一幕就已結束,劇院的燈點了起來,讓出時間給各位先生小姐們休息方便,樓下一下子哄鬧起來。

  因為光亮了起來,樓上的包間就象另一個小舞台,出現在里面的人物正好隨便讓人點評。莉迪亞和斯諾相視一笑,一起地往後退了一步,坐在了陰影里。

  不知是不是得感謝沒有電,燭火再多,也不能象電燈一樣縴毫畢現。在這樣暈黃的燭火下,幾乎每一個少女都是美人,賞心悅目。莉迪亞忍不住感慨︰“難怪社交都選在晚上呢,白天的女孩子們可沒這麼漂亮。”

  听了這話,斯諾也勾起了嘴唇︰“男人也一樣,白天可沒這麼有魅力。”

  莉迪亞一歪頭︰“說你嗎?”

  “莉迪亞覺得我有魅力?”斯諾也笑笑回應。

  “當然。”莉迪亞直白的肯定讓斯諾笑得眯起了眼楮︰“斯諾難道不自信嗎?”

  “看面對誰。”斯諾口氣微妙,莉迪亞沒反應過來,當做了平常話,听過就算。

  莉迪亞突然向前傾了傾身子,驚訝地指著樓下大場里的一對男女,問道︰“看,那個是肯特嗎?”做為車夫,他一般情況下,是不會跟著進劇場里的。雖然誰也沒把他當車夫看,但他就喜歡這麼恪守規則,認識肯特的人都知道他這個死脾氣。所以,在這里突然看到肯特,莉迪亞大吃一驚,這完全不象他會做出來的事。

  听見肯特的名字,斯諾表情一變,也傾身向前,順著莉迪亞的指向一看,果然是肯特,他站在門邊,似乎被一個年輕女人拉著說些什麼,女人的表情很悲淒,肯特的表情很嚴肅。

  當看清那個女人的側臉時,斯諾猛地站了起來,頓了一下,道︰“莉迪亞,你在這里呆著,我一會兒就回來。”

  又來這招?在意大利餐廳被丟的經驗讓莉迪亞很難相信斯諾所說的“一會兒就回來”這種話。在餐廳時,他不回來,莉迪亞還可以直接讓肯特送她回家。可是這里,他去找肯特了,一會兒他要是不回來,這大晚上的自己找誰去?

  莉迪亞直接跟著站了起來,不理會斯諾的表情︰“我跟你一塊去。”

  斯諾表情里明白寫著“不同意”,但看著莉迪亞絲毫不退讓的堅定表情,也有些無奈,手一抻,露出臂彎來,莉迪亞嘿地一聲笑出來,上前挽住他,二人剛走出包間門,大廳里的燭火就滅了,第二幕正式上演。

  包廂後面的走廊倒是有燭光的,不至于讓貴賓摸黑走道。只是,這時劇目開演,走廊里除了兩個看守,沒有別人,倒省了打招呼的時間了。

  繞到樓下的大廳門外,果然看見肯特和那個女人並沒有進去看歌劇,而是依舊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聲音很小,莉迪亞完全听不見。莉迪亞只顧著觀察這位與肯特糾纏不清的女人。

  看年紀,應該是二十□歲的樣子,和肯特差不多。黑發碧眼,長得挺溫順的,類似于簡的長相,應該招男人的喜愛。只是從衣著上看,似乎生活並不怎麼如意,雖然打理得干淨,但無論是樣式還是衣料都是舊的,失去了光澤。

  只是不明白,這樣的女人,怎麼會有閑錢和閑情來看歌劇?

  “肯特。”斯諾看了眼好奇的莉迪亞,有些無奈地搖搖頭,才轉回來,很鎮定地開口。

  肯特的背影一頓,過了半秒,才轉過身來,先行了個禮,才道︰“少爺。夫人。”

  斯諾還沒說話,那個女人看見斯諾,突然叫了一聲︰“約翰。”

  莉迪亞可以感覺到斯諾的表情有些僵硬,但他說出口的話卻依舊平穩得沒有任何異狀,微微欠身︰“芬奇夫人。”說著,也不理芬奇夫人的反應,直接對肯特道︰“肯特,去準備馬車,我和夫人要回去了。”

  ……一點也沒有通知自己的意思。莉迪亞直想翻白眼,幸好自己跟來了。不然的話,一遇到事就迷糊的斯諾,八成會把自己丟在劇場,回到家才想起來吧。不過,她也沒有反駁斯諾的意見。一則是她對歌劇的興趣遠不如眼前的八卦來得大,二則是,做為合格的女伴,還是要給男人面子的。

  “是,少爺。”肯特一眼都沒看芬奇夫人,轉身就往劇場外走去。

  斯諾也帶著莉迪亞跟在其後,經過芬奇夫人時,芬奇夫人突然越過莉迪亞,拉住斯諾的袖子︰“約翰。”

  哇哦,這個女人,完全無視我啊。

  莉迪亞第一個想法就是這個,因為這位芬奇夫人拉住袖子的手,正是自己挽住的這只啊。這個動作的意思明擺著就是說︰“識相地趕緊讓開!”,雖然芬奇夫人一臉悲淒,也算是個美女,但莉迪亞被她這個動作搞得很不爽,直接在心里給她打了個叉,認定她是一肚子小計較的小白花。

  三個人這麼糾纏在一起很難看。于是,斯諾的表情跟著難看起來,莉迪亞也不見得多高興。

  “斯諾,你和這位……什麼夫人,有話要聊嗎?”口氣挺婉轉,可帶著表情看,這話的意思就可以解讀為——“有話快說,沒話走人!”

  斯諾看懂了,莫名地放松下來,好象一直以來壓著自己的重擔在這一刻突然顯得無足輕重了。輕輕一抽,抽出被芬奇夫人牽著的袖口,彬彬有禮地道︰“芬奇夫人,你還是叫我斯諾先生的好。我們沒那麼熟。”

  “約翰。”

  斯諾直接轉身。

  “約翰。”

  斯諾不緊不慢地走出兩步去。

  “斯諾先生!”芬奇夫人突然聲音大了起來,帶著幾絲淒厲,听得莉迪亞下意識抖了一下。斯諾伸手蓋在她的手上拍了拍,意思是“別怕”,然後轉過身來︰“有什麼事嗎,芬奇夫人?”

  “求你救救我,約翰。”芬奇夫人撲了過來,但看著斯諾的表情,卻不敢再拉他的袖子。

  听見“約翰”這個稱呼,斯諾一下皺緊了眉頭,盯著芬奇夫人道︰“你已經沒有資格叫我約翰了,芬奇夫人。”頓了一下,他接著用這種平靜得近乎冷酷的聲音道︰“芬奇夫人,你現在的狀態似乎並不適合呆在這里了,要不要我幫你叫車?”

  “J……斯諾先生。”燭光下,莉迪亞看見芬奇夫人眼里蓄滿了淚︰“救救我。”

  作者有話要說︰斯諾的名字,我應該起的是約翰吧?我都想不起來了,汗。。。也懂得翻前面的設定,就當是約翰吧,哈。

☆、65芬奇夫人

  一看這情形,莉迪亞稍退一步,低聲問斯諾︰“不如,我去馬車上等你?”

  這明顯是有舊要敘,莉迪亞不覺得明目張膽地旁觀八卦是件好事,趕緊做出一付有德淑女的姿態,準備撤退。

  斯諾看了眼裝模作樣的莉迪亞,終還是點了點頭,溫柔地說道︰“我一會兒就來。”

  這態度……太假了!比她還會裝。就斯諾這表情,對面的這位芬奇夫人不誤會他倆的關系才怪呢。她這是白白給人當了回擋箭牌啊。莉迪亞忍住想翻白眼的沖動,微微一笑,轉身離去,留下這兩位舊人敘舊。

  “莉迪亞夫人?”肯特看見莉迪亞獨身一人,有些吃驚,頓了一秒突然反應過來,沒再說什麼,過來幫莉迪亞打開車門,順便把大衣交給她︰“夫人,車里冷,蓋上吧,不要著涼了。”

  “多謝,肯特。”莉迪亞把大衣披在身上,縮成一團。不得不說,這馬車在外面放久了,還真不是一般的冷。

  “肯特。”

  “是的,夫人。”

  “剛才那位芬奇夫人和斯諾是舊情人嗎?”這話有點有違淑女行為準則了,不過,莉迪亞本來就不是道德好人,背後八卦一下朋友,是她常干的事,一點都不覺得丟臉。

  听了這話,肯特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微妙,看了眼莉迪亞,低下頭︰“這,夫人你還是直接問少爺吧。”

  “嘁,我就知道你不會告訴我。”莉迪亞嘟了嘟嘴,不以為意。不過,在她心里,她已經把那兩人劃分在“已分手的舊情人”的類別里了。肯特說不說都一樣。

  肯特行了禮,轉身關上車廂門離去。只是這腳步比平時的穩重快了不只一分。

  過了一會兒。

  這一次,斯諾很守信,說是“一會兒”,還真是就一會兒,頂多一刻鐘,他就出現在馬車車廂外,只不過,和他一同出現的還有那位芬奇夫人。

  莉迪亞雖然對芬奇夫人印象不好,但只是個陌生人而已,不關她的事,她也就不關心。不過,斯諾不打個招呼就帶人上車,她有點不舒服。所以,她只對斯諾微笑頷首,然後繼續擺淑女款,文靜地不說話。

  斯諾對莉迪亞很熟悉,自然明白她這付表情是個什麼意思。心中略有些尷尬,覺得臉上微熱,幸好天黑,只有車外的燭光,昏暗得看不清楚。頓了一下,他解釋道︰“芬奇夫人和我們順路,我就做主帶她一程。”

  莉迪亞還沒說話,旁邊的芬奇夫人卻突然驚訝地出聲︰“約……斯諾先生!”

  雖然什麼都沒說,但這語氣誰都听得出來。這是說斯諾做的事與她要求的事相去甚遠呢。她受委屈了。

  于是,莉迪亞索性沒有吱聲,看向斯諾。斯諾轉頭看著芬奇夫人︰“芬奇夫人,你說的事我都記下了。你先回去,明天我會給你答復。”

  “可……”芬奇夫人顯然對于斯諾的表態不滿意,可又是有求于人,不敢真的表達什麼。口氣猶豫顯得可憐。

  不過,斯諾好象對她沒什麼耐性,直接不理她的反駁,直接對著外面趕車的肯特說了個地址。馬車穩穩當當地向前駛去。

  就著路燈,看著窗外街道風景,莉迪亞並不怎麼熟知,但從方向上看,這位芬奇夫人的住址和費斯宅並不順路。岔出去好大一段路呢。

  行駛了大約半個小時的時間,到達了目的地。莉迪亞看著這片房屋,忍不住嘆了口氣。芬奇夫人和當年的莉迪亞的處境是多麼想像啊。在莉迪亞的記憶里,她也曾穿著曾經華麗的舊衣裙住過類似混亂又髒污的街區,那麼落魄了,還要不停地參加舞會,通宵玩樂。這些回憶被眼前的場景激發出來,讓莉迪亞不禁有些感嘆起來。

  芬奇夫人不情不願地下了車,看著斯諾的目光里全是期盼,期盼著斯諾會臨時改變決定,帶她離開。顯然,她是高估了斯諾的善心。斯諾只是對她再次承諾,明天會給她答復之外,再沒有別的話。她不得不一腳深一腳淺地走過泥濘的街道,走進自己黑暗的小屋。

  莉迪亞不由地再次感嘆自己命好,穿越到了女主一家。班內特家都是開了金手指的,好運不斷。再加上達西這個外掛,只要她表現得稍微比從前好一點,也不至于走向更可怕的淪落。而這位芬奇夫人卻沒有這般好運了。

  到了這一刻,莉迪亞突然理解了芬奇夫人象扒著救命稻草一般地扒著斯諾的行為了,因為斯諾就是她的救命稻草。她是淪落還是安享余生,只在斯諾的一念之間而已。

  這就是把自己的命運交付給他人的善心的可悲。不能獨立,如同飄萍一般的人生,是莉迪亞最害怕的。

  莉迪亞的沉默讓斯諾感覺有些壓抑。他以為莉迪亞還在為剛才的事感覺被冒犯而生氣,猶豫了一下,才道︰“莉迪亞,芬奇夫人因為太過焦慮而有些失禮,你別生氣了。”

  莉迪亞一愣,從剛才發散的思緒中回過神來,看向斯諾︰“沒,我沒生氣。我只是突然想到別處去了,沒注意到你。”

  這樣被無視了,斯諾不知道是該郁悶還是慶幸對方其實不是在生氣的好。

  “關于芬奇夫人——”

  斯諾突然直入主題地開口,反倒讓莉迪亞嚇了一跳。她還以為斯諾會害羞地假裝剛才的事沒發生呢。“芬奇夫人怎麼了?”

  “她遇到一些為難的事,所以想求我幫忙。”

  莉迪亞挑了下眉,不明白他把這種事告訴自己是個什麼意思。難道是覺得自己能幫上忙?幫忙這種事,還是由對方提出來比較好,莉迪亞沒有主動幫忙的好習慣,尤其是對方還不把她放在眼里,她更沒興趣當聖母。于是,她直接把問題轉開來︰“你和肯特都認識那位芬奇夫人?”

  斯諾一頓,抿了抿唇,才僵硬地點了點頭︰“我們從小認識,一起長大。”

  “那你還對她態度那麼冷漠。她得罪過你?”

  看著莉迪亞這付輕松泰然地討論自己過往的態度,斯諾微微嘆氣,竟然也覺得輕松起來,輕笑起來︰“倒是沒有得罪我,但是她這個人有些……實在不好太親近。不然,很麻煩。”

  “誒?!”莉迪亞完全懵了,怎麼跟她想像的狗血言情劇的場景完全兩碼事呢?“怎麼麻煩?”

  “芬奇夫人的……”斯諾指了指自己的頭︰“腦子和一般人不太一樣。”說到這里,車廂外的肯特與斯諾一起露出苦笑的表情來。斟酌了一下用辭,斯諾才開口解釋道︰“她倒不是壞心,也不干什麼特別出格的事。但始終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無論外人怎麼和她交流,都不能改變她的想法。很麻煩。”

  “不……太明白。”莉迪亞听得雲里霧里。

  斯諾表現出一付強忍著什麼似的,艱難地開口道︰“芬奇夫人她……似乎是覺得每個和顏悅色和她說過話的同齡男子都是她的愛慕者。”

  “啊?!”

  既然說開了,斯諾的敘述也流利起來︰“而她自己就是那種不忍心拒絕他人求愛的善良公主。對所有的所謂‘愛慕者’都表示出一付嬌羞的模樣,一付‘對不起,我知道你很愛我,永遠愛我’的表情,很讓人……”

  好吧,莉迪亞終于明白了。

  斯諾剛才看見芬奇夫人時的僵硬和不知所措似的反應,原來不是因為愛,而是因為怕。

  莉迪亞盯著斯諾,再重新想到剛才的場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難怪自己剛才問肯特,斯諾和芬奇夫人是不是舊情人時,他一付便秘的表情呢。

  斯諾看著她笑,過了一會兒,可能想起從前,也覺得不可思議,不禁也跟著笑了起來︰“不只是我,在她眼里,肯特也是她的‘愛慕者’呢。”

  一听到這話,再想到剛才芬奇夫人拉著肯特不停述說的情景,兩人笑得更歡了,差點沒把眼淚笑出來。

  “那麼,她現在還認為你倆還對她一往情深?”所以才有那種明明求人,卻莫名地理直氣壯的感覺吧?因為覺得對方一直愛著她?想到這里,莉迪亞又想笑了。

  斯諾有些無奈地攤了攤手︰“顯然如此。所以,我才那麼冷漠地對待她,不然她就會糾纏不清。”

  “那麼害怕,你還敢單獨和她在一起?而且,剛才那樣,顯然是答應了她的求助啊。”莉迪亞不解。

  斯諾更加無奈︰“我都說了,她雖然有這種毛病,但人並不壞。而且,她的父母從小待我也很好。在這種時候,我自然不能真的放她不管。而且,她已經結婚了,就算她再怎麼誤會我和肯特,除了讓人別扭點,也不可能對我們做出什麼實際行動了。”斯諾沒說,他們現在階層相去太遠,幫過一次之後,再相遇的機會都很少了。

  “既然這樣,你能幫就幫一下吧。算是報恩也好,讓自己心安嘛。”莉迪亞說著,嘟噥了一句︰“那,那位芬奇先生呢?怎麼讓一個女人大晚上一個人跑到這種地方來求人?”

  作者有話要說︰竟然又晚了半個小時,我摔!!!!!!!!

☆、66綁架

  斯諾嘆口氣︰“我並不認識這位芬奇先生,也不知道他的去向。科拉結婚的時候,我已經離開家了。只是听人說起,她嫁給了一位芬奇。”

  科拉應該是這位芬奇夫人的閨名,莉迪亞听著點了點頭︰“你剛才沒問嗎?按說,真有難的話,出面的不應該是家里男人嗎?”

  斯諾苦笑︰“我一問,她就哭哭啼啼地不肯細說,不過看意思,應該是這位芬奇先生已經不在她身邊了。她現在一個人帶著孩子在倫敦。”

  莉迪亞皺起了眉。她知道,這個時代,一個女人帶個孩子在倫敦這種地方,要生存是如何的艱難︰“她怎麼會一個人跑到歌劇院去?”

  其實,照莉迪亞的教養習慣,對于這種他人私事,哪怕她真的好奇,也會比較矜持,不會問出口的。但不知道為什麼,與斯諾說話就會這樣,讓莉迪亞生不出防備之心,好象被牽引著一般,隨隨便便地就把這種探人*的話問出了口。最重要的是,問出口了,她還不覺得自己有問題。就好象少女時代在家里面對父母時一樣,大大咧咧,毫不顧忌。

  莉迪亞自己意識不到,斯諾卻很喜歡她這樣。兩人就這樣,你情我願地把這種談話的氛圍從相識一直保持到現在。連在車廂外偷听的肯特都不由地佩服起斯諾來。肯特一直覺得莉迪亞是個脾氣古怪而且防備心很重的女人,無論是面對高洛克村的那些朋友,還是面對與她一起長大的親人,都一樣,看著笑嘻嘻的挺和善,其實和誰都親不起來。哪怕她隨隨便便地和船長好了,肯特也覺得她一樣處于戒備狀態。可是,偏偏斯諾就可以,讓她如此輕易地敞開來。真是奇異。

  肯特甚至猜測過,斯諾是否與莉迪亞夫人有私情。可是,他在一邊看著,卻清白得很,連手指都沒踫過。這樣的情形,讓一慣擅于分析的肯特都有些迷茫了。

  “她是去找人的,只是沒想到沒找到想要找的人,卻看到了肯特。”

  莉迪亞不耐煩︰“到底怎麼回事,一下全部說清楚吧,非要我一句一句地追問啊?累不累啊?”

  斯諾輕笑一聲,緩緩把事情從頭到尾細說了一遍。

  照這位芬奇夫人說,她帶著孩子在倫敦給人當家庭教師為生,兩三年的時間里,過得很不寬松,但還算可以維持。誰知道,前一陣,有一個男主人突然看上了她,千方百計地非要把她搞上手,她當然不願意。但男主人卻不依不饒地糾纏她。結果,一次糾纏中,被女主人發現,女主人大發雷霆,把她開除了。

  因為這樣的事離開前主人家,名聲也壞了,再也找不到合適的工作,更何況還帶著個孩子,以前的積蓄也花得差不多了,日漸貧困下來。

  這個故事听著莉迪亞嘴角直抽抽,听著就知道又是那位芬奇夫人自我修飾過了。如果男主人真是那樣的色渣,那她前兩三年的平安日子是怎麼過來的?也不可能她突然間就漂亮得變了個模樣吧?不過,看斯諾說起這所謂的“往事”時,也是一臉的僵硬,牙都咬酸了,莉迪亞好心地就不揭這個短了。

  “借錢的話,斯諾你有什麼可猶豫的嗎?”就算一直養著這倆母子,對于現在的斯諾來說,也不過是小錢而已。至于要“明天答復”嗎?

  “不只是借錢。”斯諾的表情有點苦︰“她還說,那個女主人一直都沒放過她,找了人來要殺她。她一直東躲西藏的,最近又被人盯上了。這次是真的沒錢了,想向她一個在歌劇院工作的朋友借錢,才偷偷摸摸地趁晚上出的門。”

  這話一說,莉迪亞也皺起了眉頭︰“這哪兒是追拿小三啊,你的這位青梅竹馬恐怕是自己卷進了什麼大事件里了,她也不知道是真不知道,還是故意瞞你。”

  “可不是嘛。我……”斯諾的話還沒說完,平靜的深夜突然暴出一聲槍響,馬車隨之一晃,瞬間倒地。

  “怎麼回事?”莉迪亞被跌了個倒仰,迅速地爬了起來,趁著不斷的槍聲中間,問向正打開車門向外看的斯諾。

  月光尚可,莉迪亞順著斯諾讓出的縫,能看到肯特正伏在一具馬尸的後面與幾個人對槍擊。這下,不用斯諾說明,莉迪亞也知道情況不妙。看似暫時無礙,槍火沒有延伸到車廂這邊來,但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肯特一人難敵四手,子彈總會用完的。

  “給。”莉迪亞果斷地打開她隨身帶著的小包,把上次弄到的槍遞了出去。

  斯諾回頭,看見槍一愣︰“你倒是隨身不離啊。”說著,拿起槍︰“乖乖呆在這里,不要出聲。”說完,跳了出去,支援肯特。

  雖然用槍打死過人,但這樣面對面的混亂槍戰卻還是第一次遇見。莉迪亞心跳加速,無意識地緊緊抱著自己的包,僵硬地看著車廂外的肯特與斯諾。已經來不及想,為什麼突然遇到這種情況,也來不及想,這槍戰都過兩分鐘了,怎麼警察還沒來。

  肯特無論槍法還是鎮定的態度都比斯諾強多了,斯諾顯然對付這種場面只能靠一腔熱血,雖然凜然不懼,但作用真的不大。莉迪亞看得直後悔,早知道她就自己上了。被肯特調/教了那麼久,她的槍法真心不錯地說。有時候太相信男人,真不是什麼正確的事。

  “啊!”看見斯諾猛地被一顆子彈擊中手臂,莉迪亞本能地驚呼一聲,站起來,卻一下撞到頭,重新跌坐回來。下一秒,車廂門就被轟然撞開,莉迪亞只看到一個黑影,然後就被人捂住口鼻,心知不好,可是來人力氣非常大,直接把莉迪亞拖了出去。趁著夜色拖著莉迪亞跑出幾十米去,莉迪亞終于因為掙扎的力氣耗盡,氧氣不足,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莉迪亞再次有感覺的時候,首先聞到了淡淡的香氣,象是女孩子留下來的那種溫軟的脂粉氣。她還以為被綁走之後,會受到凌虐之類的待遇呢,沒想到第一感覺竟然如此……香艷。

  莉迪亞迷迷糊糊的,眼皮很重,睜不開。但已經開始慢慢恢復知覺。能感覺到身下的床單很軟很滑,涼颼颼的,不是她喜歡的細棉布。能隱隱約約地听見遠處或者不遠處有男人在交談的聲音,說什麼听不清楚。

  然後,是不輕不重的腳步聲,慢慢走到了床邊,接著,莉迪亞感覺到自己的頭發被拉了一下,又拉了一下——好吧,後來她才反應過來,這叫撫摸。

  “……萊寧?!”莉迪亞睜開眼,盯著眼前一臉民意的人,好一會兒,才驚訝地叫出他的名字。

  “是我啊,親愛的威克漢姆夫人。見到我高興嗎?”萊寧依舊是憂郁的詩人範,只是眼中再沒有了初次見面時那種恭敬之色,顯得很隨意。更大的證據是,他在象撫摸情人一樣撫摸著莉迪亞的頭發。

  渾身都軟軟的,連扭一下腦袋都困難,不知道是昏迷的後遺癥,還是又被萊寧灌了別的藥。莉迪亞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說不上高興,更多的是驚訝。萊寧先生,為什麼我在你這里,是你救了我?”

  先裝無知好了,知道太多的人總是死得早。

  顯然,萊寧並不領情,笑嘻嘻的,完全破壞了他憂郁的詩人氣質︰“不是哦,是我綁架了你,親愛的威克漢姆夫人。驚喜嗎?”

  “ ——”萊寧撫摸的動作陡然變得粗魯起來,拉得莉迪亞的頭發生疼,她咬著牙也忍不住抽冷氣。

  倒霉催的,死倒不可怕,可怕的是遇著變態!自己這個受害人要不要配合一下,讓他早些停手?听說,有的變態是對方叫得越慘,他們越高興?還是說,越忍著他們下手越狠?莉迪亞一方面咬著牙忍痛,一方面想著那些美國電影里的變態,思緒亂得完全想不出應有的結論。

  “為什麼?!”萊寧見過莉迪亞兩次,知曉一些她的脾氣。所以,莉迪亞也不裝柔弱了,直接皺眉冷對。

  “哎呀,要怎麼說呢?”萊寧一邊說,一邊將手慢慢下移,指腹在莉迪亞的頸動脈上來回撫摸,呵呵笑了兩聲,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似地,看著莉迪亞︰“實在是手下太無能,真是的,雖然都是女人,威克漢姆夫人可是比芬奇夫人漂亮太多了。”

  听見“芬奇夫人”的名字,莉迪亞愣了一下,一時間也忽略了萊寧那只不安份的手︰“這麼說,你是抓錯人了?!”看來一直在找芬奇夫人麻煩的並不是什麼女主人,而是這位大殺神——萊寧!只是,此時莉迪亞半點都沒有對萊寧要抓芬奇夫人的原因的好奇心,一心只想著怎麼脫身了。

  “是呢。”萊寧說話的腔調有一點點和平時不太一樣,尾音拖得跟詠嘆調似地,听著讓莉迪亞頭皮一陣發麻︰“開始是覺得抓錯人了。我還罰他們了呢。可是,一看到抓來的人是夫人你,我就覺得這個錯真的是犯得太好了。我早就想再見夫人一面了,今天終于得償所願。”

  說著,萊寧撿起莉迪亞軟軟地攤在床上的手,親了一下。配著他的紅唇,還有唇上軟軟膩膩的溫度,明明和費斯是一模一樣的動作,莉迪亞卻恨不得現在這只手根本就不存在,完全沒有任何桃色幻想之類的激動想法。看著萊寧灰色無機質的眼神,心中一抖,很想吐。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欠了一章,明天補吧。

☆、67逃命

  “你想怎樣?”莉迪亞受不了手上濕濕黏黏的感覺,可是一點力氣都沒有,沒辦法抽回來,只能咬著牙,用問話來轉移這個變態萊寧的注意力。

  萊寧手指輕輕劃過莉迪亞的臉蛋,一直到脖子,很滿意地看到莉迪亞不受控地顫栗著,迅速升起的雞皮疙瘩︰“象夫人這樣的美女,當然要表現出相應的價值,你說是不是,威克漢姆夫人?”

  “我一個寡婦有什麼價值?”莉迪亞強忍著想吐他一臉口水的沖動,聲音盡量平和地回道︰“當然,如果萊寧先生喜歡我的出版社,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出版社?出版社?哈哈哈哈……”萊寧似乎覺得莉迪亞說了什麼好笑的話,仰頭大笑起來,最後竟然笑得大力地捶起床來︰“你以為我會在乎你的那個小破出版社?哈哈哈哈,真是太小瞧我萊寧了,夫人。”

  莉迪亞躺在那里都能感覺到床板的震動,瞪著有些癲狂的萊寧,恐懼象烏雲一般籠罩上心頭︰“萊寧先生,既然你不把我小小的出版社放在眼里,我與你又無冤無仇,也並不相熟,不如,你放了我吧?今晚的事,我絕不會說出去的。”

  人在恐懼時,哪怕知道軟話並不會起到什麼作用,也會忍不住求饒。莉迪亞也不是什麼堅貞烈士,面臨生命和貞操的雙重危險,沒崩潰已經算她強大了。

  聞言,萊寧停止了大笑,轉為嘿嘿嘿的賊笑︰“誰在首你說不說出去?敢把你抓來,就沒打算讓你好好地出去。”萊寧說著,從莉迪亞的腿摸了上來,狠狠地揉了一把莉迪亞的胸,疼得莉迪亞直飆眼淚,才冷哼了一聲︰“不要自作聰明了,威克漢姆夫人。在船長面前,也許你還能擺出個姿態來,在這里,”萊寧指了指這張粉色的床,笑得極具惡意︰“你就是個玩藝兒。讓你說話,是我現在心情好,願意听听你小鳥一樣的鳴叫,可不代表,我會喜歡你說出來的內容。夫人,乖乖地啊,等我來賞賜你。”

  莉迪亞沒敢出聲,閉上眼,忍著惡心,任由萊寧在她身上摸索。不任由也不行,她無能為力。只是,萊寧似乎對于她無動于衷的表情不太滿意,手上的勁兒越來越大,疼得她不停地掉眼淚。雖然她一點也不想用這樣的方式示弱,可是這種疼,和被砍一刀的疼完全不同,讓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淚腺。

  媽媽呀,自己不但要死,還要在死前受一番折磨!老天,你送我來穿越,難道就是為了讓我這樣不名譽地死去?!

  “住手!混蛋!”莉迪亞終于忍不住了,雖然身體動不了,但嘴還是可以動的!她也顧不了對方是不是個變態暴力狂了,既然注定要不好受,總要賺回一點本才是︰“滾蛋!只能在女人身上找自信的垃圾,有本事找你的船長去!!”

  莉迪亞實在不怎麼會罵人,有些話,打死她也說不出口。明明氣到爆炸,就象現在這樣,可說出口的話,听著更象是說教,而不是罵人。說完了,她自己都有點郁悶。

  “啪!”一巴掌!

  “啪!”反手又一巴掌!

  “啪啪啪啪!”來來回回地扇了十幾巴掌,莉迪亞瞬間腫了臉,吐了血,想罵也罵不出來了。眼睜睜看著萊寧紅著眼楮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以為還有人會來救你嗎?!□!船長的女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你算是個什麼東西?!或者……是斯諾那個小雞崽?嘿嘿”萊寧笑得猙獰︰“你倆倒是很配,一個□,一個私生子,天生一對!”

  斯諾是私生子?莉迪亞這個念頭只存一秒,就被痛苦給遮掩過去。

  “呸!”莉迪亞到現在只能說出這一個字了。臨死也要惡心一下對方才夠本。

  太好了,終于要死了!

  慢慢地,莉迪亞舌根被壓著,本能地為了呼吸開始無意識地發出“呃呃”的聲音,眼前暈開一片黑,心底里卻有種解脫的感覺。說到底,對于上床這件事再不看重,那也是她挑的伴侶,為快樂而做,不是被強X!和所有的女人一樣,對于被強X,從心底里感覺惡心加恐怖。她寧願就這麼被打到死掉,也不願承受先奸後殺這麼可怕的過程。

  就在這時,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門外傳來︰“先生,出事了!”

  萊寧猛地松開掐住莉迪亞脖子的手,跳下床,整理了一番衣服,又恢復成一個憂郁的帥哥,穩步走了出去。莉迪亞在慢慢恢復意識的過程中,隱約听見他性感到惡心的聲音,緩慢地說︰“看好里面的女人,不要讓她跑了。”

  “是。”那人在萊寧離開之後,打開門遠遠地看了莉迪亞一眼,她腫著的豬頭和青紫的脖子讓他安了心,這樣的女人都能跑了的話,這世界就玄幻了。這麼想著,放松了表情,關上了門。

  不知道外面什麼情況,莉迪亞足足過了十分鐘,才感覺呼吸通暢。忽略臉痛脖子痛之外,一切還好。莉迪亞一邊等待藥效過去,一邊打量著這個關押她的房間。

  這明顯是個女性的房間。無論是色彩裝飾還是香氣。但是,風格顯得太過于奢華而不穩重,換種說法就是,暴發戶氣質太濃重。哪怕金碧輝煌,也不能掩蓋那股子淺薄勁。

  等到莉迪亞能動了,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了。外面天還黑著,這一點讓莉迪亞稍稍有些安心。听了听門外,一片安靜,連呼吸聲都沒有,應該是沒人想到自己一個受了傷的弱質女人會有什麼危險,沒有把萊寧離開時的話放在心上。

  這,實在是太好了。

  莉迪亞起身時發現,自己的寡婦裝已經被脫了,和手袋一起不知道在哪里,身上只著內衣。所幸,這個時代的內衣遮得挺嚴實,算不得暴露。轉眼看向床下,萊寧連雙鞋子都沒給她留,還真是把自己當成“玩藝兒”了。

  她可不打算在這大冬天里,光腳走在這個石板地面上。順手把被子丟在地板上,沿著被子,走到了窗前,仔細地辯認昏暗的煤油路燈下的街景。等她看清對面的招牌時,不由微微一笑,很好,她認識這條街。這條不但是上次她看見萊寧的街,還是班內特太太受傷的街。看來費斯對自己說的做生意偶然看見班內特太太受傷一事,也是不盡不實啊。

  不過,現在也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

  忽略身上臉上的痛,莉迪亞快步走到金紅色的雕花衣櫃旁。打開來,眼前一片亮瞎眼的色塊,讓她只說出一個字︰“靠!”

  從房間的裝飾,她早應該想到這位房主的審美。衣櫃很大,裝滿了色彩斑斕的衣服,一看就是很昂貴,但樣式上卻只為了閃爍而閃爍,毫無美感。不過,現在也不是理會審美的時候。而且,就她這豬頭,再美,也穿不出美感來。

  找了件最簡潔的衣裙套在身上,有點短了。也沒關系,在衣櫃底層十幾雙靴子中找了雙大紅色的靴子套上,不是她喜歡如此醒目的顏色,而是只有這一雙是平底的。選了一頂帶面紗的帽子,她不想自己的豬頭臉和紫黑色的脖子嚇到人。

  可惜,找了一圈,這間房里沒有錢,一個便士都沒有。實在是背。只找到兩枚寶石戒指,被莉迪亞隨意地套在了手上,還有一把剔眉毛的小刀,鋒利而短小。

  轉動門把,莉迪亞一手捏緊剔眉小刀,一手小心翼翼地試圖打開房門——“呼!”莉迪亞呼出一口氣,門打不開。而自己擰門把的這番動靜,門外如果有人的話,早應該被發現,可現在一點反應都沒有,那說明門外一個人都沒有!萊寧的手下真是太不負責了!

  本來打定主意在實在沒辦法的時候,要殺人逃命的莉迪亞在這個時候不由地慶幸起來,她真的不喜歡殺人。

  外面很安靜,很寒冷。只有大門處有人過一段時間巡邏一番。莉迪亞盯緊了時間差,開始行動!

  莉迪亞不是什麼特工出身,雖然身體還算靈活,但對于逃亡真沒什麼經驗,所有的想法都來自于小說和美劇。所以,她能逃出去,真的是運氣中的運氣。因為有經驗的,有能力的都出去辦“大事”去了,自己這個小蝦米,被忽視了,才有這樣的機會。

  床單,床幔,甚至衣服,只要是結實的長布料,都被她綁成一條繩,然後,從窗口爬下去。盡量結得長,不至于落地時有聲音驚動他人。然後,就是跑!

  這座城市,莉迪亞認識四個地方,費斯宅,費斯和斯諾的辦公室,出版社,還有就是舅舅加德內家。

  費斯宅很遠,一個女人大半夜地靠跑步去,不太現實。

  費斯和斯諾的辦公室倒是離得最近的,但莉迪亞不敢冒這個險,她不知道會不會先遇到萊寧。

  出版社倒是好去處,可是大半夜那里關著門,她的手袋也不在身邊,沒有鑰匙,她進不去。

  所以,她唯一的選擇就是不遠不近的舅舅家。

  因為每次去舅舅家都會來這條街給表妹買點心,路線算是很熟了。只是白天和黑夜的區別,還有車上和車下的區別,都挺大。莉迪亞在寒風中跑錯好幾次路口,又重新跑回去。路上還遇到幾個醉漢,她毫不留情地用小剔眉刀捅傷了一個,迅速跑了。小刀這點長度,肯定沒死,只是弄了一手血,沒一會兒就凍成了血冰,冷得要命。

  等她跑到舅舅家門口時,天都微微亮了。

  “你好,請問你是……”這一身怪異又夸張的打扮,雖然沒有露出臉,但從面紗也能看出輪廓,就是張大圓臉,這位,咱沒印象啊。加德內家的女僕一臉疑惑,還帶著點戒備地問莉迪亞。

  莉迪亞把血手藏在身後,想露出笑臉,可是臉太疼了。但是,真好,終于安全了!

  作者有話要說︰不太會寫逃命戲。。。

  還有一章,半夜去了,明天再來看吧。

☆、68誤會

  舅舅加德內先生帶著班內特太太回家的時候,莉迪亞已經喝了一碗熱騰騰的濃湯,看過了醫生,臉上抹了一堆氣味古怪的藥,坐在壁爐旁昏昏欲睡了。

  “哦,莉迪,我親愛的莉迪!你怎麼都成這付樣子了?”看見完全認不出來的莉迪亞,班內特太太脆弱的神經再一次發作了,眼淚一下就流了出來,抱著莉迪亞嗚嗚地哭了起來,比莉迪亞這個正經受害者還來得傷心。

  “沒事,媽媽。我只受了點皮外傷,養幾天就好了。”莉迪亞雖然臉很痛,身體也很痛,很累,但為了等待班內特太太,她一直保持清醒。現在她還得裝堅強,嘿嘿一笑,臉上被扯得一痛,讓這個笑容完全變了形。嘴里卻還用得意的口氣說著︰“而且,綁我的人也不得好,我逃的時候,給他們放了火。到現在八成也燒得差不多了,夠他們損失幾百鎊的了。”

  莉迪亞臨走時確實放了一把火,不過,不是為了報復,而是為了吸引開注意力,好逃命。結果證明很有效。

  “啊?那個酒館的火災是你弄的?”加德內舅舅大吃一驚,張著嘴看向已辯不清長相的外甥女。

  “舅舅,你不會因此而起訴我吧?”莉迪亞開玩笑地說道。

  “哦,雖然舅舅很正義,但舅舅不得不說,你干得好啊!那群惡棍,早該受懲罰!”加德內知道自己雖然是個律師,卻是惹不起這些黑幫的。所以,也只能在口頭上給外甥女一些寬慰,于是,就跟著莉迪亞的玩笑說起了調皮話。

  “他們為啥綁你啊?”班內特太太憂心地問。

  “別提了。”莉迪亞翻了個白眼︰“他們綁錯人了,還將錯就錯,就不肯放了我,你看,還打了我一頓。”

  加德內先生一听是這樣的情況,一方面因為不是外甥女惹的事而放了心,另一方面又更氣憤。這種無妄之災真是防不勝防︰“可惡!太可惡了!這群罪犯,真應該把他們全抓到監獄里去!”

  “在打擊犯罪方面,倫敦的警察可不怎麼有力。”莉迪亞對警察沒好印象。

  這話一說,連舅媽都跟著點頭︰“就是,黑幫他們抓不著還有理由,連小偷都找不到,真是沒用到家了。”顯然,舅媽也受過其害。

  幾人又聊了幾句,舅舅舅媽就找理由離開,母女倆也轉到客房,說些悄悄話。

  “媽媽,你今天過來的時候,費斯先生和斯諾先生在家嗎?”

  班內特太太搖了搖頭︰“都不在家,據說昨晚就出去了,急匆匆的,好象出了什麼事。不過,我當時已經睡了,不知道具體情況。說起來,昨天你不是和斯諾先生一起去看歌劇嗎?!他怎麼就讓你一個人被綁架了?!這個男人看著挺老實,可也太沒用,太不可靠了!幸好你自己機靈,真是的!我可憐的莉迪……”就這一次,斯諾直接被班內特太太排除在了未來女婿的名單之外。

  基于朋友的立場,莉迪亞決定為斯諾拉回點好感票。她心里倒是一點都不怪斯諾。雖然對方是因為芬奇夫人,但這只是池魚之災,不是斯諾的錯︰“不是的,媽媽。當時對方有七八個人拿著槍,肯特和斯諾都上前戰斗了,把我留在了車里。誰知道對方還留有後手,趁著他們在前面打槍,就偷偷摸摸地從後面搶上車來,捂著我的嘴,把我給綁走了。而且,我走的時候,斯諾還被槍打了,傷在了胳膊上。也不知道現在如何了。”

  說到這個,莉迪亞還真有些擔心起來。這個時代的子彈都是鉛彈,不及時取出子彈的話,是要中毒的。死亡機率很大。

  听莉迪亞這樣說,班內特太太勉強算是給斯諾打了個正分。表現是個男人,只是敵人太凶殘而已。二對七、八個,能不死已經算幸運了。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班內特太太更關心未來︰“你燒了他們的房子,那些人不會找上你報仇吧?”

  莉迪亞搖頭︰“他們大事都忙不完,可沒時間理我這個小人物。”更準確地說,莉迪亞還是相信費斯會處理好後續事件。因為此事有一大半是他惹起的,而且,他也有這個能力。有錢有人,要是還辦不成事,對于費斯這種人來說,不如去死。

  “那就好,那就好。”班內特太太拍拍自己豐滿的胸,放下心頭的包袱︰“要不,我們帶上迪克他們,一起回萊斯莫恩吧,倫敦這麼多麻煩,我想回家了。”可能是在外面漂泊了幾天,雖然吃好穿暖,但總覺得不踏實。現在莉迪亞又出了這種沖擊人心的事,班內特太太急切地想回到安全的屬于自己的小窩去。

  莉迪亞累得其實更想睡一覺,跑了一夜的雙腿更是酸痛難忍。不過,想到班內特太太的感受,再加上昨晚被摧殘虐打的感受強烈地映在腦海里,同樣急需安全感,在舅舅家也怕萬一連累了舅舅,終是不好。于是點了點頭︰“那就先去把迪克他們接過來,再一起租輛馬車回吧。”想來真是倒霉,這短短不到一周的時間,已經弄壞了兩輛馬車,死了四匹馬了。沾上費斯,誰都變成破壞王。

  “嗯嗯嗯,我去和你舅舅說去,你先休息一會兒吧。”這種事,班內特太太辦起來很順手,再怎麼不管事的家庭主婦做了這麼多年,也會使喚僕人了。

  過了兩個小時,迪克蕾拉和甦珊都來到了加德內家。甦珊看見莉迪亞的豬頭樣,一向粗神經的她也禁不住蓄起了眼淚,打定主意回去要給夫人好好補補。主僕二人都是初次做主人當僕人,相處良好,感情比別人來得深厚不少。

  雖然加德內先生和太太極力挽留,卻挽留不住班內特太太歸家的決心。匆匆忙忙地雇了輛舊馬車,一行五個人擠著就往萊斯莫恩趕。只是,這一次,大家都同意繞道而行,哪怕要浪費一個小時的路,也絕對不再靠近那條混亂之路。

  到了半下午,車才到達莉迪亞家門口。因為是聖誕期間,租車費比平時貴一倍,班內特太太拿錢的時候,忍不住肉痛。更是想起了她丟的貨,還有這段時間都不方便開門的服飾店,表情就更加扭曲了。

  洗澡的時候,莉迪亞發現自己不只是臉和脖子,全身上下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好象過于激烈的歡愛過後的場景。尤其是胸前幾個青黑色的手指印更是明顯,一踫就針扎一樣地疼。只怕最少一個月內是消不下去了。

  “嘶——”這里也沒有紅花油。莉迪亞只能忍著疼,穿上睡衣,吩咐莉迪亞把那身衣服和靴子都燒了,不要留下痕跡,才轉身倒在了床上。幸好屁股上沒有傷,不然連躺下都會困難的。但願這事就這樣過去了吧。

  莉迪亞在房子還沒燒暖和起來的時候就陷入了夢鄉,只可惜這一晚做的都是噩夢,一直擰著眉頭,說著夢話,嘶啞地不知在叫些什麼,甦珊怎麼叫就是不醒。當夜便發起燒來,嚇得班內特太太直叫︰喊醫生。一晚上折騰,次日清晨,莉迪亞的燒才慢慢退了,清醒過來。

  她知道,那些暴虐的“撫摸”讓她確實有心理陰影了。真是一段糟糕的經歷。

  萊斯莫斯這邊忙亂不停,那邊卻沒人告知費斯一聲,所以,他對莉迪亞的安全回歸一無所知。

  莉迪亞以為班內特太太去安排接回迪克他們時,應該會順便告知,誰料到班內特太太心里只有女兒一個人,哪還記得費斯先生是哪個?最後還是甦珊懂事,向費斯宅的管事告別。但她同樣焦急,面對管事只顧得上禮貌,口氣極為簡潔,純粹是告別,連感謝都差點忘記,更別說提到任何莉迪亞的事情,完全忘了這個茬。更何況,她覺得自家夫人是和斯諾一起出門的,她夫人的消息,斯諾先生肯定知道。斯諾先生知道了,就表明費斯先生知道了。所以,根本不需要她多嘴什麼。

  于是,本來費斯與萊寧的事情還有緩沖談判的余地,兩人也正在協商如何共處,到了現在,卻不得不向著一個更暴力更狠絕的方向狂奔而去。

  心焦如焚的費斯冷著臉強硬地布署著提前全線出擊的方案,一個一個地命令下達,讓屬下個個膽顫心驚,當年那個海上殺手又出現了。而另一方面,費斯又拆出一小撮精英人手去搜尋萊寧的幾個窩點,試圖快速找到莉迪亞的藏身之處。

  斯諾幫不上忙,槍傷讓他發起高燒,打了針,處于昏睡中。而肯特則為昨晚的失誤大感憤怒,竟然有人在他的手底下傷了少爺綁走了夫人?!太不把他肯特放在眼里了,于是,自請成為搜尋莉迪亞的精英人手的頭目,四處強勢出擊。

  一連三天的聯合打擊,損失了一部分人手之後,萊寧手中原屬于船長費斯的產業全部收回,還繳獲了他在海上的新產業鏈。陸上的相關產業由達西順利接手,唯一毫無辦法的是,萊寧直接頂著軍人的名義正式歸隊,還帶走了他這些年存在銀行的大筆財富。說到底,他並沒有損失太多,頂多是把從前貪的吐出來而已。

  肯特帶著精英小隊端了萊寧在倫敦的五個窩點,雖然找到了幾個女人,卻都不是莉迪亞。

  這三天來,沒有人回費斯宅。于是……

  想到莉迪亞可能的遭遇,不知生死的感覺讓費斯快要崩潰了。到了這一刻,費斯才發現,這世上,誰也不能代替莉迪亞。如果莉迪亞真的死了,他會回到海上去,再也不會回到英國這個讓他無法面對的地方。

  “莉迪。”費斯听完肯特最後一次報告,把自己一個人留在辦公室里,腦中一片空白。

  他一直覺得自己很強大。可現在,他卻發現,他還是太弱小,竟然保護不了一個自己愛的女人!不但讓她的母親受傷,還害得她生死無蹤!為什麼受傷受害的不是自己?!

  他對自己太過于自信了。以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以為有肯特在,這麼短短的一條路,根本不會有問題。以為他們的目標根本不可能是那輛裝著斯諾的馬車。

  他是太自信了。以為萊寧還是當年那個被自己呼來喝去的還笑眯眯的滑頭小子。他早應該發現他的變化了,從他頻繁找理由上岸的時候,從他開始對誰都笑眯眯的時候,從他開始招收自己的手下的時候,一切的一切早就表明了跡象,只是他一直不肯相信。結果,連自己的愛人都弄丟了,還讓萊寧逍遙自在!

  不行,如果我不好受,你怎麼能得意呢?親愛的萊寧。如果這世上比誰最了解你,除了我費斯,還有誰呢?

  親愛的伊格爾,和你解除仇視的時機到來了。

  “替我約見伊格爾吧。”費斯一臉嚴肅地看著進門來的斯諾。

  作者有話要說︰這才是今天的……

☆、69姐夫

  “船長,找到了莉迪亞的外衣。”斯諾的表情很沉靜,口氣也不激動︰“就是那家酒館。”

  費斯陡然站起來,椅子蹭地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扭頭,果然看見斯諾手中的一團黑。剛才,他一心只想著如何報復,根本沒注意斯諾的形象。現在才發現,斯諾的痛苦不比他少,甚至更深沉。畢竟,是他帶著莉迪亞出的門,卻沒有帶她回來。這種沉重的負疚感,壓得這位平時不怎麼有良心的貴公子有點崩潰了。

  “你是說那場火……?”費斯眼楮一亮。

  “就是那家。我們以為那是考夫與萊寧接頭的地方,我們都沒想到,萊寧竟然有一個誰也不知道的情婦。”斯諾現在自責地完全想不起他曾經給芬奇夫人的承諾,這都過去三天了,可憐的芬奇夫人還在等待她的約翰哥哥呢。

  “我記得,那場火是你失蹤的當晚燒起來的?”費斯的音調有些上挑,自己都沒發覺。倒是斯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好象醒過神一般,盯著費斯︰“你是說……?”

  費斯與他相視而笑。激動而隱晦。迅速地把那一團黑衣丟在一邊,步伐飛快地沖出門去。

  這個時代的房頂都是木質的,燒起來很快。萊寧的酒館又是在一條街的中央,所以,莉迪亞當晚逃跑之後的火災,一連一大片,第二天半條街都成了一片瓦礫。幸好是冬季,有雪無風,不然損失更嚴重。

  這麼半條街的火災,成了倫敦城的一則不大不小的新聞。之前費斯和斯諾都走了歧路,等他們查到槍擊馬車的人中有當初考夫的手下時,新聞已經過時了,他們焦頭爛額地只想著對付萊寧,自然沒人跟他們提到這則不大不小的新聞事件。

  直到把萊寧的幾個被查出來的窩點都端了之後,這個小小的遺露才暴露出來。

  因為酒館的房產登記在一個女人的名下,而且時間久遠,在萊寧背叛之前就已經存在,算是個老字號酒館了。除了被查到考夫喜歡到這里喝酒之外,這里的一切似乎與萊寧沒什麼關系。所以,當初查到這里時,只是簡略一提。等把別的窩點端掉之後,還是什麼都沒發現。這里時間點太過恰巧的火災,陡然就變得突兀起來。

  費斯一臉的胡子碴,幾天沒打理過,本應邋遢的,可配上他晶晶亮的桃花眼,卻更具成熟男人的魅力了。站在對街,看著一區的烏黑殘垣,勾起一抹笑,轉頭對斯諾道︰“她可比你我有破壞力多了。”雖然無憑無據,他就是覺得,這火一定是莉迪亞放的,而且,她一定還活著。只有她才這麼為了自由就不依不饒地反抗。

  斯諾含笑點頭。

  “去把店主找出來吧。”費斯笑得一臉冷意︰“我先回家。”

  “我和你一起。”斯諾連忙跟上。

  費斯一扭頭︰“你去工作,隨後再來。”

  斯諾停住腳步,心不甘情不願地看著費斯騎馬小跑著離開。他也知道,費斯去享受相聚時刻,他就必須留下來監督。誰叫他是費斯最堅定的支持者呢?不但要找出酒館老板娘,還要與伊格爾交涉。不能因為萊寧跑去軍中,就放他一馬。

  費斯回家撲了個空,甚至連班內特太太和迪克等僕人都已經一早離開。不過,在這個時刻,這樣的消息算是好消息。如果不是莉迪亞,她們幾個沒主見的老老弱弱,是不可能自主離開費斯宅的。

  只是,連管家都沒見到莉迪亞,這點讓費斯微微有些擔心起來。莉迪亞為什麼不露面呢?還是以為自己與萊寧是一伙的?

  想到這種可能,費斯忍不住咬牙了。這妞從來沒相信過他。無論從哪方面。

  不提在倫敦的費斯如何郁悶,另一邊,這個聖誕過成了驚魂記,萊斯莫恩的莉迪亞一家立刻變得安份起來,連班內特太太都沒有開店的打算。每天在家里督促著甦珊做營養大餐,好好為她可憐的女兒補一補。一方面真的是擔心莉迪亞,另一方面也有種莫名地害怕,讓她沒辦法象從前一樣,安心地守在店內。她不敢。

  莉迪亞的身體沒痊愈,心理上也有了陰影,晚上經常做噩夢,倒是白日里,就著天光反而能睡得安穩些。這種日子過得顛倒黑白,連蠟燭都比平時耗費利多幾倍。莉迪亞慢慢在做自我調試,這種事別人幫不上忙。

  只是,她沒想到,才過了沒幾日,在她沒臉見人的期間竟然有除了費斯和斯諾之外的訪客到。

  “莉迪,今天收到瑪麗的信,她說明天要來拜訪。”吃晚餐的時候,班內特太太也有些為難地開了口。雖然大家都受了驚嚇,但顯然班內特太太臉色紅潤,比莉迪亞恢復得好多了。莉迪亞的臉雖然消了些腫,但青紫的痕跡還在,猛一看,著實有點嚇人。

  “瑪麗?!”莉迪亞的表情不由苦了起來,瞪著班內特太太︰“能不讓她來嗎?”

  班內特太太小小地回瞪了她一眼︰“明天就到了,說這些有用嗎?”

  “可,我這臉……”莉迪亞這就是婉轉地讓班內特太太給她保密呢。

  班內特太太也很苦惱︰“這也瞞不住啊。來都來了,你也不可能不見一面。”

  是啊,就算說是“不在家”這種理由,在聖誕期間都很難圓得回來。過聖誕節,她能上哪兒去呢?轉過頭來一想,算了,不瞞了。這事,加德內舅舅家都知道了,親戚之間還有誰能不知道的?

  討厭,瑪麗倒也罷了,莉迪亞不喜歡的是伊格爾。問多了,就怕把費斯揪出來。他倆可不對付呢。可是,費斯宅的地址,加德內舅舅也知道了啊——

  莉迪亞都有些後悔,那天太疲憊太恐慌之下的莽撞了。讓她現在瞞無可瞞。——倒霉的費斯先生,如果牽連到你,請原諒我吧。

  讓莉迪亞和班內特太太驚訝的是,第二天到府的只有伊格爾,沒有瑪麗。

  “威廉,瑪麗呢?”班內特太太向著伊格爾身後望了望,直接呼喚伊格爾的名字。在他家住了那麼久,這點親密度還是在的。

  “母親,你一切還好嗎?瑪麗和我都很掛念你。”伊格爾向班內特太太行了個禮,才道︰“瑪麗現在還在舅舅家,她查出懷孕了,我就沒讓她跟著來。”

  “瑪麗懷孕了?!”班內特太太一下興奮起來,幾個女兒嫁出去,現在只有簡有個兒子,她可操心死了。

  “是的。”伊格爾也難得地露出一抹淺笑︰“我今天來的一個任務就是請您去照顧照顧懷孕的瑪麗。我過完聖誕就要回到艦上去,很擔心她一個人在家,第一次又沒有經驗,會照顧不好自己。而,我的母親最近又沒有時間。”

  這倒不是假話,最近伊格爾家被費斯打擊得只剩固守陣地一個辦法了,說焦頭爛額也不為過。不知道費斯是計劃了多久,誰都沒想到伊格爾家有這麼不堪一擊。費斯掌握了太多伊格爾家的*了,下起手來,穩準狠,如果不是費斯打擊的是自己家庭,連伊格爾也忍不住想夸贊他一句。伊格爾老夫人自然是沒時間來照顧這個兒媳婦。

  說實話,有時間,她也不會來。貴婦人當久了,沒有班內特太太這麼強的親情感覺。

  班內特太太先轉頭看了一眼莉迪亞,她想去照顧瑪麗,又擔心莉迪亞會不願意。從某種程度上講,她把這里當成了她的家,而莉迪亞當成了新的家主,新的依賴人。

  莉迪亞當然不會不同意,伊格爾都說到這份上了,她哪有那麼無情?她只是不希望班內特太太過得空虛無聊不開心而已。能照顧孕婦讓她開心,她自然樂意放手。

  于是,她笑著說︰“媽媽,你去吧。服飾店,我幫你看著,等你回來接著開。”

  “好。”班內特太太笑眯了眼楮,到了這個年紀,就特別喜歡小孩子。可惜簡家的兒子太寶貝了,都不讓她多抱。現在伊格爾顯然很少在家,抱孫子的願望實現的可能性就大多了︰“我現在就去收拾。”

  班內特太太登登登,快活地上了樓,起居室里就剩下莉迪亞和伊格爾兩個人,相對無語。

  過了一會兒,莉迪亞干巴巴地說了一句︰“恭喜。”

  “多謝。”伊格爾的回應也干巴巴的,毫無誠意。他只要單獨和莉迪亞在一起,氣氛總是不太和諧,他已經習慣了,並不覺得多難過。重新調整了一下坐姿,從嚴謹變得隨意,靠向了椅背,才看向莉迪亞道︰“我這次來倫敦,是另有他事,瑪麗非要跟著來,才帶上她的。”

  莉迪亞不知道他說這些干什麼,誰管他們夫妻之間的瑣事?想表達他們夫妻感情不好?莉迪亞沒吭氣,自顧自喝咖啡,假裝自己臉上沒傷,自然得很。

  伊格爾卻不和她假裝,盯著她的臉,好一會兒,突然道︰“看來,你被虐得不輕。誰干的?”

  “你要幫忙虐回去嗎?”莉迪亞眼楮一亮,據她所知,萊寧正是在軍中,只是不知是不是海軍了。

  伊格爾眯著眼楮︰“如果可以的話。”

  “因為是姐夫嗎?”

  伊格爾點點頭,又搖頭︰“知道你是我小姨子,還敢這麼對你,這是一種對我的挑釁。”頓了一下,又加了一句︰“和你本人沒什麼關系。”

  莉迪亞明了地點點頭,這是面子問題。伊格爾現在的感覺八成是被打臉的感覺,無關于受虐的這個人是自己還是基蒂,或是班內特家其他的女孩。

  她突然想到,不知道達西知道了的話,會不會也有同樣的心情。眼珠轉了轉,決定一會兒給達西先生去封信。

  敢這麼虐她的萊寧,這幾天還一直郁悶自己沒有能力反虐回去。被伊格爾這麼一提醒,她突然發現,自己竟然是有靠山的人!這種情況下,不借勢,還等什麼?

  “是史蒂夫‧萊寧,身份應該是現役軍人。他說他抓錯人了,可是他還是不肯放我。我反抗,他就打我。結果,就是現在這樣。”

  “那你還活著?”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莉迪亞總覺得伊格爾問出這話的時候似乎帶著點笑意。于是她盯著他︰“你希望我死嗎?”

  伊格爾一抿唇,嚴肅地回答道︰“我會替你復仇的。”

  “那麼,就請替我復仇吧。”莉迪亞咬著牙,橫了眼沒心沒肺的伊格爾。這位雖然沒有表情,但那眼中一閃而過的光,顯然是興災樂禍,覺得自己被虐,他心理得到了滿足。可惡!

  伊格爾自然能明白莉迪亞的這番郁悶所在,心情頗古怪地明朗起來。看著莉迪亞好一會兒,他突然問︰“馬修‧費斯是你的情人嗎?”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補一章

  我發現,我這個月的碼文規律還不錯地說。一天休息,一天一章,一天兩章。哈。

  另外,補充一點

  看的同學越來越少,我就想著,可能是情節方面讓大家不滿意了。決定加快情節更新,早些完結。努力給個完滿的結局。

  OK,感謝訂閱的朋友,我愛你們!!還有丟地雷的朋友,更是讓我做夢都高興啊!感謝你們。

☆、70身份

  莉迪亞愣了一下,搖搖頭︰“不是。”確實不是,頂多是舊情人,現在已經分手,自然算不得是情人。所以,莉迪亞話說得很坦然,一派自信,讓人由不得不信。

  伊格爾明顯不信,盯著莉迪亞看了好一會兒,找不出什麼破綻來,才慢慢開口︰“你倆倒是口徑一致。”

  “事實而已。”莉迪亞嘴上說得不以為意,心里卻微感詫異。

  “最好是事實。”伊格爾放下手中的咖啡,口吻嚴肅地說道︰“出于親戚的關系,我提醒你︰無論是情人還是丈夫,這位馬修‧費斯都不是好人選。”

  莉迪亞失笑︰“因為長得好看?”

  伊格爾搖搖頭,擰著眉頭說道︰“和長相無關。當然,長成他那樣,對于女人來說,也確實不是什麼好事。”說到這里,頓了一下,似乎在猶豫什麼,過了一會兒才接著道︰“夫人,你和費斯認識這麼久,知道費斯的真正身份嗎?”

  莉迪亞愣了一下,以為他說的是費斯在海上的一些違法勾當,她心里並不介意。這個時代的海盜多得驚人,很多正經商人正經貴族都會暗地里參一股。只是不容于法律而已。于是很輕松地應道︰“他不是高洛克村牧師老費斯的兒子嗎?”

  大出莉迪亞意外的是,伊格爾冷笑著搖了搖頭︰“不。雖然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冒用的馬修‧費斯的身份,也不知道真正的馬修‧費斯的去處,但他真的不是牧師費斯的兒子。”說著,帶著諷刺的目光看著莉迪亞︰“他是個連自己身份都不敢對人說的騙子!你還覺得應該用這種無所謂的表情面對我對你的勸告嗎?”

  不是馬修‧費斯?!

  想到費斯在牢里時給她寫的那些情真意切的信,信中那些詳細的他從小長大的經歷。有故事有情節,難道都是編來騙自己的?

  莉迪亞心頭一痛,半晌不知道說什麼好。

  那些過往被她認定的事,現在被伊格爾一嘴否定,莉迪亞卻不太敢相信這個事實,可是,她也知道,伊格爾不是沒有證據就信口胡說的人,不由地,她有些慌了。

  愣神了好一會兒,才干巴巴地問出來︰“你怎麼知道他不是費斯?那他是誰?”

  “我當然知道。因為他本應姓伊格爾。他是我父親的私生子。”伊格爾口氣平靜,甚至微笑了一下,道︰“你若是見過我父親,你就知道,這不需要任何證明,只看臉就知道,他們就是親生父子。費斯的長相表情甚至小動作,無一不象我父親。甚至于,比我這個正經兒子更象呢。”

  說到最後,伊格爾的口氣說不出的譏誚。不知道是在嘲笑他父親,還是嘲笑他自己。

  被這個雷炸得,莉迪亞整個人懵了,好一會沒反應過來。

  他是伊格爾家的私生子?!真的不是費斯?!伊格爾不可能拿這種事來騙她。那麼,確實是假的了?那些成長經歷,那些懇切言辭,全是假的?

  為什麼?只為了得到自己這個小寡婦的身體嗎?未免也花費太多心思了吧?就算不編造那些故事,她也不會為這些小事拒絕他啊!費斯做這麼多無用功,到底是為什麼?

  莉迪亞忍住心底里冒出來的悶痛與寒氣,深深吸一口氣,慢慢地吐出來,良久,整個人慢慢平靜下來,她才綻開笑容問道︰“因為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所以,你們才互相看不順眼?”

  “一個私生子值得我看不順眼?”伊格爾那不屑的口氣,就差翻白眼了。

  “據我所知,私生子也有繼承權的。”雖然不喜歡私生子這個身份,但這並不是費斯可以選擇的。無論怎麼說,莉迪亞對費斯總有舊情在,被伊格爾如此不屑,心中就是不爽,不由地諷刺一句。

  “繼承權?”伊格爾似乎對莉迪亞的說法吃了一驚,怔了怔,失笑道︰“哈,你不會是以為我害怕費斯搶我父母的遺產吧?”

  莉迪亞一抬眉毛,不說話。那意思就是︰“不然呢?”

  “首先,沒有我母親的同意,我父親……”伊格爾冷哼了一聲,“他可是什麼決定都不敢做的。而且,就我父親那付長相,年輕時不知道荒唐幾何,真要認回私生子的話,恐怕不只費斯一個。再則,伊格爾家那點產業,我還真不放在眼里。在海軍軍部這麼多年,總是有些便利可用的。遠洋貿易,我也稍有涉足,雖不象你大姐夫達西那麼豪奢,溫飽足矣。”

  听了這話,莉迪亞真的要翻白眼了。見過伊格爾和瑪麗的新宅,那麼廣闊的地域,說什麼“溫飽足矣”,那不是在寒磣人嗎?

  莉迪亞正要接話,伊格爾接著說道︰“不得不說,我父親雖然毫無用處,但生兒子的本事還是不錯的。伊格爾家的那點產業,不只我不放在眼里,就算是私生子費斯先生,也是同樣不會貪圖的。這也是他這次為了報復,一再打擊伊格爾家族產業,我不為所動的原因之一。那群蛀蟲,窮點還能安份點。”

  咦?是不是越說越象說私房話了?誰管你伊格爾家族秘聞啊?

  “那你為什麼連續兩次跑到高洛克村抄費斯的家?”

  “還不是因為我父親那個蠢——”伊格爾及時收住了嘴,抿了抿唇,有些氣悶地說道︰“我父親年輕的時候很是天真。做為伊格爾家的繼承人,竟然把家主戒丟在了費斯的母親那里都不知道。直到結婚後,繼承家業時才發現,可是那時,費斯的母親已經去世,費斯也不知所蹤……應該說,我父親當時根本就不知道這世上還有費斯這個人。總之,戒指丟了。直到我上了大家,在費斯的手上看到了那枚戒指。”

  听了這番話,莉迪亞差點把手上的咖啡杯丟在地板上。那枚被費斯藏在蛋糕里送給自己的男士舊戒指,就是那枚伊格爾家主戒吧?這麼說,費斯是利用了自己來藏贓?

  想到這個可能,莉迪亞頓時覺得嘴里的咖啡余味全變成了苦味。

  “你問他要了嗎?”

  “那是我做過最愚蠢的事。”伊格爾自鄙地抿了抿嘴︰“我竟然送上門去讓他了解了身世,讓他知道他的仇人姓甚名誰。那樣的仇恨,他怎麼可能把戒指還給我?”

  私生子仇恨親生父親的事,屢見不鮮。莉迪亞毫不驚訝。她更好奇的是︰“你們家的家主式有什麼特別意義嗎?難道不能再做一個?”

  “現在就用的新的。”想來其實伊格爾本人對于家主戒並不太放在心上,所以表情沒那麼要緊,淡然道︰“但舊的也不能流落在外,尤其還是在私生子身上。我家那些老……們,很在意這個。而且……”伊格爾說到這里,突然停了聲音,似乎是這件事不適合再深談下去了。

  莉迪亞一愣,才突然發現,好象歪樓了。不是在說“不適合找馬修‧費斯”做情人嗎?怎麼轉到伊格爾家族內部事務去了?

  “那個……你是上大學後,第一次見到費斯的?”

  “當然。不然我哪有機會見到他?”這話就說得內涵了。擺明了是兩個不同階層,費斯除了上大學,別的地方不可能與伊格爾交匯。真不明白,這樣的伊格爾怎麼會愛上瑪麗,還和她結婚的。

  “你今天突然向我問起費斯先生,為什麼?”

  “來之前,我在倫敦呆了兩天。遇見了費斯。他與我有了一個協議。”

  “這和我有什麼關系?”費斯和伊格爾之間的協議,莉迪亞以為是關于兄弟之間的事,所以沒問。

  伊格爾皺了皺眉︰“我也不知道有沒有關系。但是,你被綁之前,住在費斯宅。這我一問就知道了。”他沒說他問的誰。不過,就算問的是加德內,也能得到這個答案。所以,莉迪亞也不再糾結這個問題了。

  “是的,母親去倫敦進貨,遇見了混亂,受了傷,被費斯先生救了。”

  伊格爾點點頭︰“正是這個原因,所以,我覺得他和你有曖昧關系。”

  莉迪亞不解地一挑眉。

  “費斯可不是隨便救人的好心紳士。他會救母親,肯定是認識母親的。不但認識,還得有所求,或者是有好感,他才會下手救人。可是,母親之前除了在浪博恩,就是在我家,他能在哪里見過母親呢?莉迪亞,你說,除了你之外,費斯還有什麼機會能見過母親呢?”

  尋思半晌,莉迪亞嘆口氣,遇到心思過份縝密的人真是——讓人高興不起來。莉迪亞看著伊格爾,有些無奈地說了一句︰“伊格爾,你可真不招人喜歡。”

  “你也是。”伊格爾毫不猶豫地回嘴。面對莉迪亞,他的溫柔也很難存在。

  “放心吧,我們已經分手了。”莉迪亞知道這些有點錢的貴族心里,並不把偷情當回事,不明面上讓人難看就足夠了。所以,面對伊格爾,他既然猜出來了,她也不再隱瞞︰“這次是意外。我平時不住在費斯宅。”

  而且,听了伊格爾這番話,明了了費斯對自己的諸多欺騙,莉迪亞很難再和他復合了。哪怕再中意他的身體,他的體貼,甚至還想念他,也不行了。

  看著一個一臉青紫的女人說著與費斯分手的事,伊格爾覺得莫名有些喜感,心情頓時好了許多。說實話,他今天這麼多管閑事,實在是因為,不想和費斯從無法言明的兄弟,變成連襟。哪怕莉迪亞嫁個屠夫,也比費斯好幾萬倍。

  而且,他覺得自己果然沒看錯,莉迪亞一看就是個不安份的女人。和端莊內斂的瑪麗完全是兩類人,真不知道同樣的教育環境下,怎麼長出兩個完全不同個性的人來的。

  “你提到的萊寧,我會處理的,你放心吧。”伊格爾看在莉迪亞難得地讓他滿意的面子上,給她了個定心丸︰“軍部的事,我有辦法。”

  提到萊寧,莉迪亞就擰起了眉,那一晚的恐懼與痛讓她久久不能安眠︰“讓他慘一點,痛一點,最好是再也沒辦法翻起什麼浪來。”莉迪亞很害怕他如果被解除軍職,會不會找自己來報復。那個變態,她不認為自己養個托托就能阻止得了他。

  “你放心。”伊格爾微微一笑,暗自摩挲著脖間掛的那枚費斯親自還給他的家主戒,忍不住嘆息,她的要求和費斯何其相像。只不過,費斯還更狠一些,根本不給這個萊寧留活路。

  作者有話要說︰哦也,越寫兩人越到不了一塊去了,哈哈,我努力,掰~~

☆、71你的名字

  莉迪亞對這個時代的英國了解得不深,無論是從前的記憶,還是看書看報帶來的知識,帶給她的都是些浮光表面的東西。那些錯綜復雜的歷史沉澱下來的英國人深層次的心理,她完全不能了解。

  所以,當她得知萊寧的結局時,大吃了一驚。然後才恍然大悟。

  伊格爾走後,莉迪亞非常及時地給姐夫達西去了一封信。沒有通過伊麗莎白轉交,而是用很公式化的低調信封裝著,假裝自己是一封公務信,寄了出去。

  據費斯所言,他已經與達西之間已經相識,並形成了某種合作關系。那麼,萊寧偽造身份,成為達西下屬的事,達西一定早就知曉。莉迪亞寫信過去,只不過是強調了一下自己被虐的委屈,並說明萊寧是明知自己是達西的小姨子的同時,還下手虐自己的事實。其間,沒有提到任何沃倫‧西蒙的任何事。

  她相信,達西會有自己的判斷。

  伊格爾是個傲慢的人,達西也是。但二人的傲慢卻完全不同。

  達西是地圖炮。對任何人,任何時間都是一樣的姿態。哪怕是面對他的長輩姨母,也同樣。優雅有禮的同時,冷漠而傲慢。對于達西來說,傲慢只是他的自然態度,並不會因為傲慢而延伸出不屑輕蔑這些瑣碎的情緒。

  而伊格爾則正好相反,他的傲慢來自于家教和桀驁不馴的性格。他的傲慢態度展示的對象限于他意識中低他一等的生物,比如︰莉迪亞。私奔的黑歷史,完全沒有傳統女性美德的輕浮個性,都是她低人一等的證據。所以,他的傲慢,會連帶著眼角眉梢的不屑。

  所以,莉迪亞不喜歡伊格爾,更相信達西。

  達西也確實不負所信。有他的參與之下,萊寧比莉迪亞想像得快得多地落入了他的結局。聖誕過完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你是說……”莉迪亞看著沒有任何通知就到來的費斯,愣了好一會兒,才有些結巴地重復了一句︰“萊寧因為雞奸罪被判入獄?”這個罪名實在……出乎莉迪亞的想像。

  “是的。”費斯帶著一抹饒有興致的笑容,看著莉迪亞點頭。他想靠近,莉迪亞下意識地向旁邊側了側身子,避了過去。

  莉迪亞實在有些吃驚。她完全忘記了這個時代,同性戀是有罪的。所以,初听到這個罪名時,頗有種荒謬感。過了一會兒,她才猛然想起,過個幾十年,同樣在這個倫敦,讓無數人喜愛的奧斯卡‧王爾德也會因為同樣的罪名被捕。後來,這些事還拍成了電影。

  “愛,總是以自欺開始,以欺人結束。這就是所謂的浪漫。”莉迪亞在回憶中下意識地喃喃自語,是王爾德眾多名言中的一句。

  “你說什麼?”費斯表情微變。莉迪亞的臉早已恢復,象從前一樣光彩照人。可是,費斯這次來,卻總覺得這個小婦人有哪里不一樣了。听見她說出的這句話,費斯心中生出不好的預兆來。

  莉迪亞回過神來,微笑著看向費斯︰“這一定是你的主意。”這招太狠了,就算他從獄中出來,也再也沒可能重新混回去了。這個時代,尤其是在英國,極少有人會接受一位同性戀的友誼。王爾德死時就很孤寂,除了蕭伯納聲援過他,所有當初愛他的人都離他而去。萊寧的主流社會夢徹底碎了。

  費斯聞言一挑眉︰“你還真猜錯了。”

  “難道是伊格爾?”莉迪亞有些吃驚。軍隊在這方面更是忌諱,他怎麼會想到這招的?

  “也不是。”

  這次莉迪亞真的覺得不可思議了,瞪圓了眼楮看著費斯,死活無法說出那個名字。

  “沒錯,正是達西先生。”

  “不可能!”莉迪亞差點跳起來。達西的個性,明刀明槍的正面對壘,她相信。如此陰狠的法子,她無法與達西聯想在一起。

  “只有上流社會的人才了解上流社會。”費斯牽唇一笑,只是初來時的興奮與快活已經消失,盯著莉迪亞時,心中更多的是憂郁與忐忑。口氣淡漠︰“我了解萊寧,達西先生了解上流社會,伊格爾了解軍部。就這麼簡單。”

  听費斯這麼說,莉迪亞大約能猜出這三個人在一起商量的過程。

  “萊寧的夢想是成為人上人。”費斯肯定說著類似的話︰“這是一個很好的打擊點。”

  “被上流社會遺棄麼,有幾個方面可以嘗試︰一,XX,二,XXX,三,男子相戀……”達西這個頭腦冷靜的大人物,八成會出現這樣的反應。

  “三。”伊格爾總結出軍部最忌諱的結論。

  然後,就是三人討論,如果讓這個“三”成為現實。

  費斯打擊萊寧的經濟,達西打擊他的地位與聲望,伊格爾打擊他的職位,有這樣三位打擊同一個人,這個人就別想有未來。一個月的時間真的不算快。

  “謝謝你來告訴我。”莉迪亞很高興,最少幾年之內不需要再擔心萊寧了。等他出獄,她也能讓她的安全防備更高一階,不用再害怕萊寧。真好。

  聞言,費斯眯起了眼楮,“你在和我客氣,莉迪。”

  莉迪亞看著費斯,心里並不好受,和他在一起這麼久,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不過,轉過來想,他也不知道她的秘密。她原來的名字,她的過去,甚至于她真正的長相。所以,拉平了吧。

  莉迪亞微笑起來︰“真心實意的,費斯。你知道,我……很害怕萊寧。你告訴我的這個消息,讓我今晚能睡個好覺了。”

  其實,費斯在看過火場之後,他偷偷來看過莉迪亞。莉迪亞腫得讓人完全認不出來的臉,到現在他還記得。只是,當時的他覺得過份羞愧,不敢出現在莉迪亞面前,只在萊斯莫恩停留了五分鐘就轉身回了倫敦。

  現在再次被莉迪亞提起,費斯忍不住,上前一把抱住莉迪亞,低聲道歉︰“對不起,莉迪。是我的錯,我沒保護好你,讓你受苦了。”

  莉迪亞沒來得及反抗就被抱住,有些無奈。等費斯說完,她微微嘆息,推開費斯︰“都過去了。再說,和你有什麼關系?純粹是烏龍,萊寧他綁錯人了。我代人受過而已。是我自己倒霉。”說著,她突然想起來︰“費斯,你知道那個芬奇夫人怎麼樣了嗎?”

  “芬奇夫人?”費斯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幾秒才想起這位芬奇夫人是哪位。他表情古怪地抽了一下︰“她應該還不錯。”郁悶的是斯諾,她當然不錯。對于這個女人,費斯只听肯特說,就打定主意避而不見了。更別說被纏上的斯諾。真是可憐,什麼態度什麼表情什麼言語都不能阻止這個女人自戀。自從知道斯諾的辦公室,就時不時出現在那里。不然,斯諾今天也會來看莉迪亞。

  兩人又說了幾句上次分開後各自的情形,終于沉默下來。費斯猶豫了很久,才慢吞吞地開口︰“莉迪。”

  “嗯?”

  “我們和好吧。”

  莉迪亞一挑眉,頓了頓︰“不,我喜歡更真誠的愛人。”

  “真誠?”費斯瞪著莉迪亞︰“我一輩子都沒有這麼真誠過,莉迪。你……”

  莉迪亞看了費斯一眼︰“不要再編了,費斯。或者說……伊格爾先生?”

  費斯表情一僵,過了兩三分鐘,他才呼出一口氣,整個人放松下來,靠在椅背上,伸開雙腿,看著莉迪亞︰“伊格爾都告訴你了?”

  “是的。”莉迪亞抿抿唇,苦笑道︰“所以,我知道了你寫的信都是謊話。所以,我知道了你送給我的戒指不是什麼定情信物,而是躲避搜查。所以,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不知道你的年紀,不知道你的身份,除了你的這具身體,我對你一無所知。我……”莉迪亞嘿嘿笑了出來︰“挺膽小的,不喜歡神秘的情人。”

  費斯怔怔地看著莉迪亞,他現在終于知道他的小婦人今天哪里有不同。只不過一個月不見,她身上竟然有了一種名為“蕭瑟”的氣質。讓他心疼。可是,她卻不需要他的心疼。

  不過,費斯是什麼人?下定的決心,什麼都不能阻止他。何況,只是一個小小的拒絕?雖然讓他郁結心痛,但不能阻止他要擁有她的腳步。

  費斯歷事比莉迪亞不知多多少倍,控制表情早就成了他的基礎技能之一。只見他露出一抹帶著苦澀的笑容,無奈又寵溺地看著莉迪亞,聲音低沉︰“不只是你不知道,莉迪,如果不向你自我介紹,我是馬修‧費斯,我也不知該如何介紹我自己。”

  見莉迪亞轉過頭來,表情微微吃驚,費斯再接再勵地說道︰“我媽媽五歲時病死了,我從小在倫敦街頭長大。我和萊寧就是那時在一起的。我和他唯一的不同是,他有名字,而我沒有。我媽媽高興的時候叫我貝比,生氣的時候叫我混蛋,偶爾會叫我親愛的,更多時候,她根本不叫我。只有一次,她意識不清醒的時候,叫過我約瑟夫。後來,我知道,約瑟夫是我父親。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段完全卡住了啊啊。。

☆、72征服

  “那,你什麼時候變成費斯的?”

  “上大學之前。”費斯不再隱瞞,回答得很俐落︰“那時我十七歲,在街上混得還算不錯,有點小錢。可惜,沒有身份的人,受限很多,想要更大的發展,困難重重。然後,我遇見了馬修‧費斯。他就是爛賭鬼,我認識這樣的人多如牛毛,沒把他放在心上。”

  “後來,一個意外他死了。我只是靈機一動而已,他的發色與瞳色與我很相似。而且,他這種爛賭鬼,除了寫信回家要錢,幾年都不回家一次。我查了他的底,然後悄無聲息地埋了他,用他清白干淨的身份,進了劍橋。準備結識另一個階層的人,向新的目標前進。”

  莉迪亞听著,心中一跳。這樣的敘述听起來平平淡淡,可是細想當時的情景,不得不說,費斯是個膽大心細的人。這可不是未來信息爆炸的時代,所有的改變與偽裝既需要閱歷,也需要想像力,再加上強大的隨機應變的能力。他能做到現在,只因為外貌被伊格爾識破,確實是個偉大的演員。

  最讓莉迪亞驚嘆的是,他還敢回費斯從小長大的村莊。哪怕費斯牧師已經故去,但故人依舊很多,可是,連從小認識費斯的庫珀太太都沒識破他。這一點足以證明,他性格中的冒險成份佔了足夠大的比例。

  這樣的男人,一個英俊多金,俊美無儔,身份成謎,心理強大,熱愛冒險的演技派,謊言豈不是他的慣性武器?對自己這個情人撒一兩個謊,實在再正常不過了啊。說不得,就是現在,這位“費斯”先生,也同樣在撒謊呢?他說的話,听著當做漫畫題材,倒是非常地不錯。

  莉迪亞微微笑了起來︰“然後呢?”

  費斯看見莉迪亞這個表情,心一沉,但面上依舊保持著誠懇又沉痛的神色看著她︰“然後,我信中說的都是真的了。我劍橋沒畢業,就被迫去了海上,當了兩年水手,後來成了……海盜。”

  “頭子。”

  “啊?”

  “海盜頭子。”

  “你早猜到了?”費斯跟著微笑起來︰“也是,以你的聰慧,怎麼可能猜不到?不過,說是海盜,其實不過是不交稅的海運船隊,偶爾,遇著好貨了,才會下手。”

  見莉迪亞表情古怪地抽了一下,費斯連忙又解釋了一句︰“不過,那也是從前。現在,已經轉向,主攻海上貿易。伯爵負責美國,斯諾負責英國。順帶延伸到其他陸上商業。發展狀況,暫時還不錯。”

  這意思是說︰“我們洗白了,不要用老眼光看我。”

  這讓莉迪亞想到當初學政治的時候,老師總念叨地說︰資本家的發家史就是一本罪惡檔案。放在這里,可真貼切。

  所幸,莉迪亞自己的正義感沒有那麼強,或者說,很低。所以,並沒有產生什麼鄙視害怕之類的情緒,只是冷靜地听著這樣充滿著血腥與貪婪,卻被一筆帶過、粉飾太平的故事。

  “你的朋友都怎麼叫你?”

  “船長。”

  “船長,看來,這個職位一當就是一輩子的事。”

  “不,莉迪,你誤會了。”費斯淺笑︰“我還沒當上船長的時候,還很小的時候,第一次打架打羸了,成了小團體里的頭兒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叫我船長了。”

  “好吧,那我以後也叫你船長,怎麼樣?”莉迪亞笑著仰頭看著費斯,燦爛得很。

  可是,自己在表白呢,她不應該笑得這麼燦爛。燦爛過度的笑容,太光明磊落了,顯得一點情意都沒有。費斯皺起了眉︰“不,莉迪。我喜歡你叫我馬修。”

  “可,那是別人的名字。”莉迪亞有些吃驚。

  費斯低下頭,看著有些沮喪,聲音沉下來︰“從你第一次叫我馬修的時候,我就認定,馬修就是我的名字了。”

  轟!

  莉迪亞能感覺到自己臉騰地紅了。心髒好象被什麼輕輕地彈了一下,不受控地顫抖起來。

  天哪,明知道是甜言蜜語,明知道是演技,可這個畫面︰英俊的臉,落拓灰寂的表情,加上性感的聲音,怎麼就……就這麼地讓人無法抵抗呢?!

  莉迪亞皺著眉苦笑,閉上眼楮捂住自己的臉揉了揉,深吸一口氣,才再次睜開眼來︰“費斯,請不要再這樣了。我確定和你分手了。不管你叫什麼名字。”情急之下,莉迪亞甚至忘了剛才說要叫他船長的話,直接按平時最慣性的稱呼,輕喊了出來。

  “為什麼?!”費斯第一次放下顏面,在拒絕之後問“為什麼”。他一直覺得,這麼做的人,都是弱者。分手就是分手,問出原因,又有什麼用?只不過讓分手變得更不堪而已。可是,這一次,他顧不得這些理念,他問出來了。到這一刻,他自己也分不清,現在他是在扮演一個情痴,還是真的動了痴心。

  “親愛的,為什麼非要和我分手?我知道你還愛著我的。我也愛你。我不要分手。”不理莉迪亞還要說話,他急急地上前一把抱莉迪亞入懷︰“你不喜歡神秘的情人,我知道。我把我的一切都剖給你看,讓你看得明明白白的,不就好了嗎?何必非要分手呢?”

  “我……你……”莉迪亞被費斯突然的擁抱摟得太緊,掙不開。費斯的溫度,他的氣味,他的言語,包成了一張他的網,讓她無法思考,腦中瞬間一片空白,只能發出無意義地單字來反駁長篇大論的費斯。

  費斯知道莉迪亞喜歡自己的長相,他這麼擁抱她,果然如從前一樣,她很可愛的臉紅了,眼楮水水的,一心看著他,無論他說什麼,她都只會嗯、啊、哈。

  永遠這樣多好,為什麼非要想那麼多?

  費斯不知道這個舉動有個學名叫︰美人計。但他活靈活現地用了。

  被拒絕是他意料中的事,莉迪亞的倔強他領教過好幾回了。也不指望,他匆匆說幾句話就能挽回。但是,他不允許自己失敗。對付女人的辦法多得很,錢不管用,用言辭打動。言辭打動不了的,用身體來征服。當然,前題是,要有情。

  他有情,有錢,有嘴,有身體,還有計算,他不相信自己得不到這個小婦人的心!

  他不等莉迪亞反應過來,慢慢松開了懷抱,抬起莉迪亞的下巴,湊到她的唇邊,並不馬上親吻她,而是用自己的唇輕輕地摩挲莉迪亞的唇。果然,她更迷糊了,連“嗯、啊、哈”都說不出來了,只傻愣愣地看著他。

  “叫我的名字,親愛的莉迪。”費斯聲音低啞,長時間的禁欲,讓他也開始承受不住這種誘惑了。一方面想把懷中凸凹有致的身體摟得更緊,另一方面又害怕自己失控的熱情會壞事。他狠狠壓抑著自己已經硬起來的部位,眼楮已經從天空一樣的蔚藍色變成深得近乎黑色的深藍色。

  莉迪亞只覺得身體發熱,能感受到□被抵住的硬物——哦,好久沒做了!再加上唇唇相踫的敏感熱度,莉迪亞身體軟得不能再軟了,完全靠費斯強硬的手臂撐著才沒有倒下去。

  她能怎麼辦呢?她思考不來。

  “馬修——”聲音婉轉得象深夜的紅酒。

  兩個□焚身的人談分手。

  結果可想而知。防線崩潰的速度象是地精遇到了獸人。

  這一次,費斯真的用身體征服了莉迪亞。熱情嘩啦啦地燒了一整晚,連晚飯都沒吃。做為資深管家甦珊,她體貼地給女主人留下了寬裕的私人時間。只是不知道她的體貼,能不能換回莉迪亞的一聲夸獎。

  凌亂的房間,□過後留下的味道,還有酸疼的腰……

  “哦——”糟糕極了!莉迪亞忍不住□一聲,她該怎麼面對自己的決定啊?!明明要分手的,怎麼分著分著就分到床上來了?!

  莉迪亞捂著臉,不敢回想昨晚自己完全沉浸其中的表情。太丟臉了!竟然被□支配!墮落!太墮落!可是,現在怎麼辦?

  “親愛的?”一只健壯的手臂伸過來,把莉迪亞攬入懷中,聲音還帶著剛睡醒時的嘶啞,听著特別有磁性。可是莉迪亞卻覺得丟臉丟到不敢轉過身去面對費斯。

  可是,費斯不給她掙扎的機會。上去輕輕吻住她,脖子,下巴,唇角,臉,眼楮,額頭,一直到頭頂。這樣一路充滿愛意溫柔地親過來,雖然兩人都還光著身體,卻不帶一絲□,動作輕得象是面對珍寶,是女人都無法拒絕這種愛意四溢的表達。更何況對方是她喜愛的費斯?

  要命,這個男人打算用床來綁住她嗎?

  不得不說,莉迪亞在這一刻真相了。

  “親愛的,嫁給我好嗎?”費斯的聲音埋在莉迪亞的頭頂,模模糊糊的,卻一點都沒有猶豫。

  莉迪亞身體一僵︰“你說什麼?”

  “結婚,親愛的。”費斯低下頭來,與莉迪亞對視,此時的眼楮里一片清明,再清醒不過︰“等你居喪期過,嫁給我。”

  莉迪亞表情輕微扭曲,為什麼從談分手突然變成了求婚?這跨度是不是有點大?就算重新上了床,再談分手,未免矯情。自己不得不面對自己降低底線,和費斯重新和好,成為情人。也不代表,她要和他結婚!

  在這個時代,結婚是完全把自己交給對方,從財產到生命從結婚的一刻起就不再屬于自己。不能離婚的婚姻,得是多大的冒險精神,才能做出這樣的決定?!也許費斯被熱情打動,沖動了這麼一次,但她卻從開始就沒想過要結婚這種事啊!

  作者有話要說︰偷摸上來傳一章。

  周末家里人多,沒空上來,原諒原諒。明天就好了。。

☆、73雜事

  雪下得不大,但對于騎馬的人來說,依舊是讓人忍不住縮脖子的寒冷。天氣陰沉沉的,入眼一片白茫茫,還有路上被馬蹄和車輪翻起的黑色泥濘。

  自己這算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她同意了和好,卻不願意嫁給自己。擺明了,還只是喜歡自己的臉和身體,對自己這個人不感興趣?

  費斯立著大衣的領子,沒表情地騎馬走在萊斯莫斯回倫敦的路上,任由雪花隨著風,落在帽子上,睫毛上,臉上,衣服上,心里有些陰暗。不只是因為被拒絕,更多的是,他終于意識到,之前關于她想嫁給自己的想法,竟然全是自己自作多情!

  天,他從未想過“自作多情”個詞會在某天成為自己的注解。這已經不只是丟臉的事,更是做為一個男人的尊嚴問題!他竟然高估了自己的魅力!

  所以他喜怒交加,不知該笑還是該恨,該如何面對自己的心靈窘境,實在是個難題。才會冒著雪離開,他需要一個人呆會,消化一下平靜一下。

  費斯的糾結也不過是一路,他不是輕易陷入感情漩渦爬不出來的人,倫敦還有很多事等著他做決定呢。于是,一回到人前,他就立刻恢復成了平時工作時的模樣,面帶微笑,氣場強大,精明又危險。

  “芬奇夫人?”費斯微挑眉,眼中的不耐顯而易見。如若是平時,他倒不介意看一下斯諾的笑話,但今天,他沒有心情。因為,他突然發現,從某種層面上來說,芬奇夫人就是他在莉迪亞面前的加強版。這個想法未免太過于驚悚,讓他皺緊了眉。

  面對男人,芬奇夫人一向是自有獨特看法。但這一次,在費斯看她的第一眼,她就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費斯先生的愛太濃烈了!如火一般灼人。芬奇夫人覺得自己受不了,于是低下了頭,想要離這位太過于愛她的男性遠一點,上次的男主人才解決,這次又來一位費斯先生。她可真是……有時候,魅力太強也不是好事。

  “我,我來找約翰。”

  “滾!”費斯的聲音不高,卻足夠冷酷。

  芬奇夫人大驚,瞪向求愛不成就翻臉的費斯先生︰“費斯先生你!你太沒風度了!”

  “給你三秒鐘,三秒之後,你不消失,我就殺了你。一!二!”費斯居高臨下地看著瑟瑟發抖的芬奇夫人,一邊說一邊慢慢地脫掉手套,伸進懷里,象是要拿槍的動作。

  “啊——”芬奇夫人嚇得一哆嗦,不等費斯說三,猛地轉身就跑,兔子一樣迅速而有力,和她平時努力保持的柔弱形象大不相符。

  “哦,感謝你,親愛的船長!”斯諾拍著胸膛,一付劫後余生的表情︰“謝謝你嚇走了她。”

  費斯脫了帽子,脫外套,一邊脫一邊冷靜地回了一句︰“我不是嚇她,我是說真的。”

  斯諾一愣,看了費斯一會︰“出了什麼事?”

  費斯看了眼斯諾,又看了眼桌上鋪滿了的各式報表,轉到壁爐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你打算和這位結婚?”

  斯諾連忙搖頭︰“不可能。”

  “那你任由她糾纏?”其實費斯很少關心屬下私人生活,正因為這樣,才沒發現萊寧和酒館老板娘的私情,讓莉迪亞受了那麼多苦。今天,他一反常態,讓斯諾心里費思量。

  斯諾嘆氣︰“沒愛情,總有別的感情。從小一起長大的,象妹妹一樣的存在。更何況,她這人听不懂拒絕。我又不想傷害她,就成了現在這樣。”

  “要我幫忙嗎?”費斯心情不好,總想找點什麼發泄發泄,那個不知趣的女人是非常不錯的目標。

  “不,不用。”斯諾連忙搖手,費斯這口氣,幫忙恐怕是幫忙殺了她吧?頓了一下,斯諾決定轉移話題︰“莉迪亞還好嗎?”

  “她很好。”費斯說這話時,心情復雜。又高興,又興奮,還夾雜著點痛苦和羞窘︰“開始畫第四部了。”

  “哇哦,真是不錯。”斯諾眨了眨眼楮︰“可你心情不好。”

  費斯沉默了一秒,吐出一口氣︰“很好,我們和好了。”

  斯諾表情一頓,抿了抿唇,聲音沉下來,沒了剛才的活力︰“哦,這算不上什麼好消息。”

  費斯瞟了他一眼,沒吭氣。只要一說到莉迪亞,斯諾就沒中听的話。他不給斯諾打擊他的機會。

  可是,斯諾卻沒有停止打擊他的意思。徑直說道︰“初夏一過,莉迪亞的居喪期就該過了。”

  “嗯。”

  斯諾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你打算和她結婚嗎?”

  費斯被這個問題一箭射中了膝蓋,煩躁地撫了下頭發,嘴硬回道︰“不,沒打算。”

  听到這個回答,斯諾皺起了眉︰“我想,達西夫人會請她參加舞會的。以莉迪亞的外貌和身家……”

  斯諾的話沒說完,費斯心情大壞。他沒法說,是莉迪亞自己不想結婚,讓斯諾不要亂操心這種話。而且,斯諾說的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達西夫人就象是個愛為妹妹操心的姐姐,為了基蒂都連續舉辦了多少場舞會了?如果為了莉迪亞,想來她也不會吝嗇。更何況,莉迪亞還有個愛為女兒做媒的母親……

  費斯閃電般地把這些亂七八糟的關系想了個透,本來陰郁的心情,靈光一閃,驀然亮了起來。

  是啊,除了她自己,所有人都想讓她結婚。莉迪亞,你還能和全世界做對嗎?自己可不是什麼听話的男人。

  “她最近沒空,等她畫完《冒險記IV》吧。”費斯聲音明朗,起身自己倒了杯朗姆酒,喝了起來。

  對于費斯古怪的情緒變化,斯諾猜不透。所以,他轉過身拿起桌上的一封信︰“伯爵來信了,說那邊的港口建得差不多,讓你過去一趟。”

  “去紐約?”費斯頓了頓,眼楮突然亮了起來,接過信來,仔仔細細地看了起來。幾分鐘後,他抬起頭︰“我去安排一下時間。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那這里怎麼辦?”斯諾倒是很想念航行,可又放不下自己親手發展起來的商業鏈。

  費斯可惜地嘖了一聲︰“那你只好下次去了。我本來還想和你一起重溫一下過去呢。”這個時代,沒有即時通訊的工具,領導者可不象後世一樣,時間安排上那麼輕松愜意。斯諾現在的工作安排,基本就把他鎖在了英倫半島上了。除非下次由費斯或者是另找一人來接管他手上的一切,他才能離開。實在是麻煩極了。

  聞言,斯諾也微表失落。雖然就個性上來說,他更喜歡現在干淨精致的生活,遠甚于海盜的粗野原始的生活,但真正平靜下來,他又偶爾會懷念那一段總是髒兮兮的人生。真是矛盾。

  兩人說起工作,都認真嚴肅起來。桌上的報表文件被慢慢歸于已完成的一類時,天色已經漸暗。斯諾臨走時,告別了費斯,騎著馬走向了他最近一直在逃避的芬奇夫人的住所。費斯那一閃而逝的殺意,芬奇夫人不懂,斯諾卻看得清楚。

  這一次會面斯諾早有心理準備。可依舊如此難熬,稱得上雞飛狗跳。所幸,芬奇夫人難以溝通,她的兒子小小年紀卻很明白事理。在兩個男人的夾擊之下,最後芬奇夫人抱著兒子落淚,終于應下不再去找斯諾。光看表面,她似乎被欺負得很慘。其實,斯諾卻更難過,這一番折騰,幾乎讓他在這大冬天里,出了一身的汗。

  想讓芬奇夫人明白自己對她無意,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只能讓她認清行勢,費斯說要殺她,絕對不是說說而已,所以,生命安全遠甚于追求感情這種小事。讓她好自為之。

  可憐的費斯,如果他知道自己成了斯諾對付芬奇夫人的工具,不知道會如何感想。

  總之,斯諾後來到達萊斯莫恩的那天,神輕氣爽,神彩飛揚。

  “斯諾?見到你沒事,真是太好了。”自從歌劇院一夜之後,兩人一直沒見。雖然互相都從費斯那里知道了對方的狀況,但真見了面,才算一起放下心來。

  “對不起,莉迪亞。”斯諾把那把莉迪亞當時遞給他的槍還了回去,看著莉迪亞一如既往真誠的笑臉,忍不住上前輕輕抱了一下,雖然這愈矩了,但莉迪亞不在意,他也覺得心里滿足︰“听費斯說,你受了很重的傷。都是我太沒用了。”

  莉迪亞笑起來︰“可不是嘛。你那槍法,那天我看得恨不得代你上去打呢。”

  斯諾臉一紅︰“這段時間我在和肯特學習,現在已經好多了。”

  莉迪亞拍了下腦門︰“希望以後沒有機會見識到成果。”

  斯諾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跟著呵呵笑起來︰“以後我會更謹慎,不會象上次一樣那麼自信,只帶個肯特就和你一起出門了。”

  “听費斯說,你還被芬奇夫人糾纏?”提到一起出門,莉迪亞就想起了這位夫人。

  斯諾也不惱,笑眯眯地搖了搖頭︰“我已經處理好了。不過,想請你幫個忙。”

  “你說。”

  原來,芬奇夫人之前因為家教的工作被壞了名聲,找不到新工作,一直被斯諾救濟。她這麼纏著斯諾,未嘗沒有害怕被再次拋棄的原因。可是,斯諾也覺得這樣無緣無故地長期接濟一個女人,實在不是一個好現象。能用費斯壓制她一時,壓制不了她一世。所以,斯諾就想到要讓她自食其力,象莉迪亞一樣,天天忙于工作,恐怕就不會象現在一樣,滿腦子都是男人了。

  于是,斯諾想起,芬奇夫人年少時也是學過畫的,而且天份很不錯。所以,就求到莉迪亞的門上來,希望彩雲出版社能夠接受芬奇夫人的投稿。

  作者有話要說︰我本來想,讓主角們去趟紐約,可是現在才想起來,這個時間段的紐約什麼都沒有啊——

  失誤。這段情節不得不改動鳥……

☆、74新作者

  斯諾開口,莉迪亞自無不應。就算芬奇夫人畫得再糟糕,她也不介意自費出版一次,為圓斯諾第一次的請求。

  見莉迪亞答應下來,斯諾微微松了口氣。他一直覺得莉迪亞工作起來特別認真,還擔心她不會同意循私。來之前,就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沒料到,莉迪亞竟然考慮都沒考慮就點了頭。這讓斯諾一時間歡欣鼓舞。

  莉迪亞這樣的表現,他還有什麼不明白嗎?莉迪亞因為芬奇夫人而被錯捉,受了傷害,可她還能不記前嫌,絕對不是因為她心胸寬大,莉迪亞不說睚眥必報,也和心胸寬大完全沒關系。她能這麼做,唯一的原因自然是︰因為對自己的重視啊!

  斯諾笑得眯起了眼楮。

  不過,斯諾並非是為了年少舊友就會讓莉迪亞吃虧的人,他之前也是做過考量的。覺得合格了,才做出這個請求。等莉迪亞點頭之後,他當下就拿出芬奇夫人的畫稿遞給了莉迪亞︰“這是初稿,我看過了,內容……我沒注意,畫稿的功力還是足夠的。你看看,有什麼建議,再讓她改。”

  莉迪亞一愣,沒想到斯諾如此認真。不過,涉及到工作,她也跟著認真起來,與斯諾一起坐下來認真看了起來。

  雖然畫風有模仿《冒險記》的痕跡,但確實很有靈氣。只是這故事……莉迪亞一邊看一邊直抽嘴角。難怪斯諾說內容他沒注意呢,這完全是一個天雷萬能瑪麗甦的故事啊!以斯諾的個性,這種內容他如果看完,絕壁會吐吧?

  漫畫中的每個男性角色都愛女主角愛得死去活來,女主角一方面和男主角表現堅貞,另一方面又和眾多男配角曖昧不清,最後一個大團圓。

  情節少得可憐,就是你情我愛,你誤會,我誤會。比之後世的瓊瑤文還要狗血難纏。這樣的故事,實在不適合畫成漫畫。莉迪亞表情微微扭曲,以她超前的閱讀量,再來堅持把這部瑪麗甦漫畫看完,實在讓她胃都跟著抽抽。

  不過,瑪麗甦類型的小說,並不是沒有賣點的,不然當初言情小說初興時,也不至于看者如雲了。尤其是這個還沒有狂轟亂炸的時代,女作者少得可憐,所有的愛情描寫都只是白描手法,淺嘗即止,象芬奇夫人這麼有“想像力”的,確實算得上新鮮。

  十九世紀初是個審美高尚的時代,連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都能長銷不衰,可以想見這個時代的讀者都有怎樣高貴的心腸了。象芬奇夫人寫出來的瑪麗甦的言情小說出版了,出版社和作者肯定會受到大量抨擊。但這,並不妨礙它會有銷量。

  唯一的問題只是,它不適合做為漫畫出版。文字的渲染力才是表達它的最好武器。

  看著莉迪亞的表情,斯諾趕緊問︰“很為難嗎?為難就算了,真的,沒關系。我再想別的辦法。”

  莉迪亞微笑搖頭︰“我想和芬奇夫人見面談一談,再說其它的。”光看對白,芬奇夫人的英文水平可比莉迪亞好了不只一層,無論修辭方法,還是用詞考究,都算得上優雅。所以,莉迪亞做為出版社的社長,對芬奇夫人的職業生涯有了新的想法。

  莉迪亞做出此決定,並不只為了芬奇夫人一人。而是彩雲出版社的定位就是“女性”,不只是作者是否女性,而是出版物的意識是否是面對女性讀者。

  出版社里都是男編輯,雖然莉迪亞強調過很多次,但他們的理解總有偏差。就算是自己的《冒險記》系列,也只能算做是中性,男女皆宜。對此,莉迪亞一直有些發愁。

  所以,今天看到這個芬奇夫人的作品,莉迪亞突然有了思路。

  言情小說這種小品類出版物,是個不錯的新市場方向。

  斯諾微感吃驚。芬奇夫人雖然對于男性都有錯位的認知,對于同齡女性大約是覺得她們只是嫉妒她,所以只會采取無視的態度,並沒有什麼惡意。這也讓斯諾對莉迪亞與芬奇夫人交往持放心態度。

  于是,第二天,莉迪亞就放下手頭上一直在寫大綱的《冒險記IV》,坐上馬車直奔倫敦而去。

  依舊是斯諾打頭陣,讓莉迪亞好笑的是,這位芬奇夫人依舊對于她的到來采取無視的態度,好象自己這個大個頭進入的不是她家的客廳似的。照芬奇夫人的教育,她如果正常的話,斷不會如此失禮。可是,她現在就這樣做了,而且還做得一派自然,好象莉迪亞真的不存在一樣。只是無視,並無半分惡意與排斥。

  如果之前還對芬奇夫人有所不喜的話,到了現在,莉迪亞已經明了她確實是心理有問題,就不再與她計較。

  這個時代可沒有什麼心理醫生,這位芬奇夫人如果不出什麼意外,恐怕會一直保持這樣的癥兆,所幸,她並沒有什麼自閉自殘或者是暴力傾向,可以混在人間正常生活。

  芬奇夫人不尷尬,斯諾尷尬。他連忙拉住莉迪亞,向芬奇夫人鄭重介紹︰“這位是彩雲出版社的社長,威克漢姆夫人。也是《冒險記》系列的作者。”

  听到《冒險記》的名字,芬奇夫人眼楮一下亮了起來,轉過頭來,自遇見莉迪亞以來第一次正眼看她。

  “很高興見到你。”芬奇夫人一徑盯著她不說話,莉迪亞只好自救,主動開口。

  芬奇夫人突然走到莉迪亞的面前,一把抓住莉迪亞的手︰“馬爾斯先生怎麼可能會死?!一定是你,是不是?里奧先生,是你嫉妒他,故意騙我的吧?”

  馬爾斯,正是莉迪亞以費斯為原型畫的反派大BOSS,真沒想到,竟然受到芬奇夫人如此的喜愛。莉迪亞不知該高興還是該喊痛,芬奇夫人的手勁出奇的大,這麼一下,莉迪亞猜自己的手腕一定已經青了。

  最後,還是斯諾見莉迪亞臉色不對,才上前解開兩人絞在一起的手。

  “芬奇夫人,我是來和你談關于你那本《情迷巴黎》的。”莉迪亞疼得一邊揉著自己的手腕,一邊直接道明來意,可不能再和她糾纏什麼書迷讀後感了。

  果然,一听到自己作品的名字,芬奇夫人一下子變得正常起來。先向莉迪亞行了個禮︰“能和里奧先生一起談論文學和畫技,是我的榮幸。”

  听芬奇夫人一直喚自己“里奧先生”,莉迪亞只是挑了挑眉,並沒有反駁。不知道,芬奇夫人是不是只有把莉迪亞叫成男人,才不會心理上無視她。不過,莉迪亞對此並不介意。從工作面上來說,她確實是更是個“里奧先生”,而不是威克漢姆夫人。

  莉迪亞終于坐了下來,把自己昨晚的想法向芬奇夫人一一說明︰“我認為,以夫人富有渲染力的文筆,更適合用文字來表達你的想法,你覺得呢?”

  芬奇夫人被人如此夸獎加肯定,有些激動了。很想站起來,再次靠近莉迪亞,但這次斯諾速度很快,上前又把她按著坐好。她看了看斯諾的冰臉,才穩下心神︰“你真近麼覺得嗎?里奧先生?我真是太高興了。我就知道,總會有人識貨的。之前我沒有遇見知音而已。”

  看著芬奇夫人興奮地滿臉通紅地喋喋不休,莉迪亞突然後悔起來,自己的夸獎是不是用的地方不對?此人本就自戀,自己這麼一夸,一分也被她當成了十分。做為自己旗下作者,如此驕傲不馴,這豈不是一件糟糕至極的事?

  “我是說,你的創意和文筆都不錯,但寫小說並不是只靠這兩點就能成功的事。你還需要磨礪,芬奇夫人。如果你想成為獨豎一熾的作家,需要你更多的努力,出版之後,有了大量讀者之後,肯定會遭受更多的批評和挑剔的檢閱,你做好準備了嗎?”

  “當然!我是最好的。批評我的人不過是嫉妒,我不怕!”芬奇夫人殺氣騰騰地哼了一聲。這個表現讓莉迪亞再次扼腕,她又說錯什麼話了嗎?

  兩個人的初次見面就是這麼混亂。莉迪亞也沒想到,到最後,她竟然會接受芬奇夫人如此不合常規的性格,慢慢竟相交起來。

  除去芬奇夫人詭異的腦回路,她給了莉迪亞遠大于她想像的驚喜。

  班內特家女兒們在婚姻問題上的運氣不錯,但其實她們受到的淑女教育對于大家族來說,卻完全可以稱之為不合格。

  而芬奇夫人卻與班內特家的女兒們完全相反。她在婚姻問題上受了磨難,但她受過的淑女教育卻是再完備不過的了。

  在家里沒敗落之前,芬奇夫人家比班內特家有地位得多。家里也非常重視唯一的女兒的教育問題。于是,十幾年的學習下來,無論是騎術,女紅,文學,法語,鋼琴還是琴藝,芬奇夫人樣樣拿手。不說莉迪亞這個外來戶,就是現在的伊麗莎白也遠遠不及她。

  了解了這個時代的女子教育,莉迪亞不由地覺得誰生活都不容易。想想連走路的姿勢都有規則的人生,美則美矣,痛苦更甚。

  當然,芬奇夫人也不是真的如她小說里的女主角一樣萬能,不說莉迪亞的長項畫技,其它方面,比如廚藝財務之類的務實類型的技能,芬奇夫人都了解得少到可憐。至于淑女教育方面,芬奇夫人有什麼不拿手的話,那就是唱歌。

  這個時代的歌曲,都是愛用花腔高音,不是芬奇夫人學的不努力,而真的是硬件不過關,她天生就是個中低音的走音王!對于這點,她也很有自知之明,所以,極少出聲。偶爾一次,還讓一直被壓一頭的莉迪亞好好地笑話了一場。恨得她,紅著臉哭了好半天。

  不過,因為芬奇夫人的存在,才讓莉迪亞在這個時代難得地享受了幾次真正的鋼琴演奏。她自己平時的彈唱,完全是業余級的,自娛自樂尚可,享受還是听芬奇夫人的演奏才算得上。

  听了“里奧先生”的建議,芬奇夫人用兩個月的時間寫了改,改了又改。出乎莉迪亞意料之外的是,總編對芬奇夫人的小說的評價比她想像得要高——“格調不高,但文筆婉麗”。這樣的評價讓莉迪亞大受鼓舞,如此足夠了!

  最後,在莉迪亞一力承擔的情況下,終于出版了芬奇夫人的第一本言情小說,還是她那本漫畫改編的“情迷巴黎”。封面是她自己畫的,封面上的女主角不出莉迪亞意外的與她自己有幾分相似。

  小說中,和她瑪麗甦風格相匹配的是她婉麗到讓人頭痛的文筆,莉迪亞看不下去,可是據女僕說,芬奇夫人自己寫得很投入,經常寫著寫著就抱著筆就哭了起來。驚了幾次之後,莉迪亞到只能淡定地“哦”。

  做為這類休閑類小說,彩雲出版社沒有大作宣傳,前一個月的銷量看不出什麼特別,和其它類型的小說差不太多。可是第二個月,卻突然打破了彩雲出版社一堆編輯的眼鏡。

☆、75新生

  《情迷巴黎》的銷量如潮水般在一個月之後一涌而上,不給人以反應的機會。為此,彩雲出版社不得不做出計劃外的加印,連總編看著銷量的數字,都一直搖頭,想不通。

  不只他想不通,其實莉迪亞也想不通。在她看來,《情迷巴黎》只是彩雲出版社轉型的敲門磚,對它報有的期望並不是特別大,只希望不被排斥,為以後的言情小說的拓展開個好頭就可以了。誰知道……竟然如此暴漲!跌碎了所有人的眼鏡,就算是芬奇夫人自己恐怕也還不太明白呢。

  讓她頭疼又欣喜的是,有人開始抨擊《情迷巴黎》的低俗。如果是作者的身份,遇到這種事,肯定是要傷心和憤怒的。但是,做為以賺錢為目的的出版社社長,莉迪亞卻知道,哪怕是壞的議論也好過沒有議論。

  只是,如果口碑一直差下去,也會影響未來讀者群的擴展和言情小說這一整個系列的推廣。真是件麻煩事。也許應該雇個這個時代的五毛黨來,把嘴仗徹底打起來?眼球刺激銷量啊。

  這些雜事讓莉迪亞在倫敦呆了半個月,一直住在舅舅家,沒有甦珊在,不得不吃了半個月的炸魚薯條,用梁實秋老先生的話說就是︰嘴都淡出個鳥來了。

  對于外甥女天天需要出去工作的事,加德內先生一家倒是沒有太反對。做為律師,階層決定他們沒有貴族和鄉紳們的偏見。而且,莉迪亞從事的是文化工作,並不是家庭老師或者女僕之類的低等工作,也是讓他們滿意的一個方面。更何況,穩定的工作,讓輕浮的外甥女沉澱下來,有了淑女之風,實在是再好不過了。

  總之,加德內先生還在餐桌上向莉迪亞傳授了不少與同事相處的秘訣,加德內太太則提醒莉迪亞哪怕工作,也要小心男女之防。這些碎碎念讓莉迪亞覺得很窩心。真是個可愛的舅舅一家。

  半個月的忙碌,終于把計劃都定好執行人,一切有條不紊地上了軌道,雖然結果還不知道,但莉迪亞還是提前松了口氣,迅速地打包回萊斯莫恩,她實在是被甦珊養刁了啊。

  結果,回家還不到一天,費斯就尾隨而來。黏黏糊糊地膩在莉迪亞身邊,完全不顧形象地嘀咕︰“半個月沒見,想你了嘛。”

  莉迪亞翻個白眼,這麼緊迫地追來,肯定是讓人盯著自己的行動呢。不然,哪會這麼及時?自己雖然因為住在舅舅家,工作又忙所以與他半個月沒見,但他肯定是見過自己的。用這種方式裝可憐,還真是幼稚。

  不過,挺甜蜜的。

  不用看自己翹起的唇角,莉迪亞也知道有這個男人在身邊,她心情不錯。熟悉的味道,親密的感覺,都讓她整個人都安定下來,有種無憂無慮的安全感。

  飯後,坐在起居室,把自己的新大綱說給他听,他也認真地思考,利落地提出意見。畢竟是海上的大拿,市井里成長出來的男人,想法和知識都和莉迪亞大不相同,豐富而犀利,他的建議與意見給莉迪亞開出一片新視野的感覺。沉浸在新思路里的莉迪亞忍不住拋下費斯,奔進書房,寫寫畫畫去了,費斯一個人郁悶地品嘗著自己釀出的苦果。

  托托已經生了,四條可愛的小奶狗連甦珊都偶爾會萌動童心,蹲在一旁看它們玩耍,一時間,整個宅院隨著樹綠起來,溢起滿滿的春天的溫馨氣息。

  莉迪亞一頭扎進《冒險記IV》的世界里去,費斯也是神出鬼沒,有事就在倫敦,沒事就迅速地回到萊斯莫恩,哪怕兩人都各自有事,不搭話,但只要在一起,就覺得舒服。

  這種感覺,自從再次和好之後,就莫名其妙地出現了。不過,既然沒有結婚的打算,兩人也都默契地不提,安心享受也就是了。

  天氣漸暖,天光也越來越長。日子過得按部就班,卻讓人覺得安逸極了,恨不得長長久久地如此平靜下去。

  這天,莉迪亞畫完今天的任務量,滿足地伸了個懶腰。拍拍餓扁的肚子,下樓就叫甦珊︰“甦珊,開飯吧,我餓了。”

  讓她意外的是,甦珊並沒有象平時一樣立刻回答“是”。而是快步過來行禮,才道︰“夫人,費斯先生說,他今天要過來,請您等他一起晚飯。”

  這段日子費斯的殷勤,讓莉迪亞對他的到來並不驚訝。只是點了點頭︰“那拿幾塊玫瑰司康來墊墊肚子吧。”這玫瑰還是前兩天情人節時費斯送的,擺了兩天就有些蔫了。甦珊要拿去丟掉。可是,玫瑰可是美容聖品,莉迪亞怎麼可能浪費,就讓甦珊做成了司康。這舉動還讓費斯擺出了一付哭笑不得的表情,揉了她好一陣。

  不過,玫瑰司康的味道還真不錯,莉迪亞很喜歡。

  “親愛的。”費斯也學會了莉迪亞不太規矩的生活方式,還沒進門就減她的名字,口氣興奮又壓抑。

  莉迪亞放下書,抬起頭,看向窗外,費斯手中提了個大硬紙盒子,腳步輕快地轉眼就進了門︰“拿得什麼?”莉迪亞有些好奇地湊過去。雖然,這些日子費斯時不時送點小禮物,但知道莉迪亞不肯收貴重的,所以都是讓女孩子喜歡的小玩藝,今天卻這麼大個,著實挑起了莉迪亞的好奇心。

  費斯把帽子和外套都遞給蕾拉,轉過臉來目光灼灼地盯著莉迪亞。

  莉迪亞臉一紅,這種目光……這家伙怎麼大白天就發情了?

  “莉迪,親愛的。”費斯過來,猛地一把抱緊莉迪亞,莉迪亞還沒進入狀態,他就不管不顧地親了過來。

  莉迪亞大吃一驚,僕人還在旁邊呢,這位發什麼瘋?不過,她也沒拒絕。情人的熱情怎麼能輕易打擊?莉迪亞順勢就倚進費斯的懷里,仰起了頭,抱緊他,加深這個吻。

  僕人們哪見過如此匪夷所思的場面?雖然都知道二人的關系,但這樣公開無畏地表現還是第一次,雖然男俊女美,很養眼,但、但……僕人們完全做不出別的反應,登時都臉紅心跳地迅速無息地離開,把整個客廳都留給這兩個離經叛道的小情人。

  良久,二人分開來,都氣喘吁吁,盯著對方。莉迪亞臉色潮紅︰“馬修……”她已經忘了剛才的疑惑了。

  “親愛的,我愛你。”費斯雙眸明亮,盯著眼前這張看了無數次的臉,完全不加思索地說出了這句千古情話。

  反應了一秒,莉迪亞完全愣住了。她們之間自然是說過情話,各種小甜心,小鴿子,我喜歡你,我仰慕你,我想念你,想和你一起慢慢變老之類的話說過不知凡幾,但只這句,卻是第一次听見。莉迪亞之前以為她根本不稀罕如此的表白,可真當費斯毫不猶豫真心真意地說出口,她卻只覺得心髒砰地一聲化成了灰,整個人都飛起來了,完全不會思考了的感覺。

  這是被愛的感覺嗎?

  “莉迪,莉迪?!”費斯沒等到莉迪亞的回應,發現不對,連忙拍了拍莉迪亞的背,才讓她回過神來。見她這樣的表現,費斯的笑意卻再也撐不住地綻在臉上,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嗎?她的回應,再好不過了。傻瓜一樣的小女人,怎麼就這麼可愛呢?

  莉迪亞回過神來,瞬間臉紅成蕃茄。又甜蜜,又覺得自己丟臉。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問了一句︰“怎麼今天這麼……?”

  費斯聞言,挺直了背,咳了一聲,重新拿起那款大硬紙盒︰“親愛的,你的新生禮,希望你喜歡。”

  莉迪亞一愣,什麼“新生禮”?認真地確定了一番,確實不是自己的生日啊?費斯搞錯了?莉迪亞疑惑地看了費斯一眼,只見他自信滿滿期盼地看著她。

  莉迪亞在費斯閃亮亮的目光下接過大盒子,入手很輕。打開來一看,莉迪亞怔住,到了這時,她才明白費斯所言的“新生”是為何意。

  是的,新生了。可惡的兩年居喪期終于在今天過去了。

  如果是別人,這樣的日子,與其說是歡喜,不如說是悲傷。因為,這也是丈夫的忌日。可是對于莉迪亞來說,就完全沒有這樣的顧忌,她心情很好,沒有半點陰霾。

  莉迪亞用一種溫柔地,象是對待珍寶般的動作拿出盒子里的淺藍色長裙,展開來一看,正是她喜歡的樣式,簡潔又優雅︰“好美。”雖說,她並不是特別喜歡淺藍色,但穿了兩年的黑色之後,看什麼顏色,都覺得好看。

  “穿上吧,親愛的。”費斯見莉迪亞喜歡,也是滿心歡喜,在後面慫恿起來。

  “嗯。”莉迪亞不多話,拿著長裙叫了甦珊,直接上樓。

  其實,按一般的人情來說,哪怕是居喪期過了,寡婦的身份讓她們也不怎麼好意思換上如此跳躍明亮的顏色,一般還是會選擇一些穩重些的色彩的服裝。比如︰灰色,或者是咖啡色之類的。

  不過,莉迪亞沒這包袱,她等這一天等很久了。

☆、76婚禮

  看見莉迪亞一身明亮地下樓的一瞬,費斯就後悔了。

  黑色與莉迪亞張揚的相貌完全是兩極,互相襯托下,第一次見到,總讓人驚艷不已。可是,黑色是寡婦身份的提示,壓抑了大多數男人的多余的想法。而現在,少女特屬的淺藍色映襯之下,莉迪亞的美完全壓不住了。好象原野中誰都可以采擷的一朵花,自由自在,又無比惹人!

  到這一刻,費斯才意識到,他的小婦人其實很年輕,比很多少女們還要年輕。純真又嫵媚,還有不受約束地張揚與驕傲。淺藍色讓她壓抑了兩年的青春氣息撲面而來,這個小婦人,費斯感覺自己有點承受不住了,忍不住眯起了眼楮。

  “好看嗎?”莉迪亞感覺脫掉那件黑盔甲,整個輕得象能飄起來一樣,舒服極了,聲音都掩不住她的歡快。

  “美極了。”費斯回答得很干脆,動作更干脆。大步上前,一把把莉迪亞騰空抱起,不理莉迪亞的掙扎,幾秒之內就消失在莉迪亞剛才下來的二樓樓道口。只余下偷看的甦珊一臉糾結的表情︰夫人又不吃晚餐了嗎?最近的晚餐一直剩飯,形成浪費,自己的管理很不到位啊。

  于是,這件淺藍色的長裙剛上身,就完成了它的使命。扣子都崩掉了幾顆,就被不耐煩的脫衣者丟在了臥室的地板上,可憐兮兮。

  越到後來,費斯發現自己當日的後悔一點沒錯,他後悔極了。

  居喪期過後,莉迪亞把兩年來對華服的渴望一下全暴發出來了。更何況她還在萊斯莫恩幫班內特太太管著服飾店,而小舅舅還在倫敦開珠寶店,她自己也有錢,言情小說系列大賣,讓她嘗到了手有余錢的幸福感。資源太豐富,理由太方便,于是,莉迪亞煥發了。

  費斯覺得她漂亮得過份,脾氣溫和得過份,笑容也燦爛得過份,說起話來也有趣得過份。真是個不安份的女子!

  所幸,莉迪亞一直忙于工作,大部分時間都被《冒險記IV》拖住了,不至于讓費斯時時為她擔心。直到——

  “你知道西米德蘭茲郡離這里有多遠嗎?”莉迪亞拿著信,一臉笑地轉頭問正在桌邊看文件的費斯。

  “怎麼了?想去旅行?”費斯放下筆,抬頭與莉迪亞對視。

  “我倒不想這個時候出門呢,我還有個番外卷沒畫完呢。可是……”莉迪亞抖了抖手上的信紙︰“伊麗莎白來信說,基蒂要結婚了。定在一周後的本米德蘭茲郡。基蒂特地請我一定要參加呢,我能不去嗎?”

  “你最小的姐姐?那你母親一定很開心,最後一個單身的女兒都要成家了。”費斯倒是很了解班內特太太,他眉頭微皺,沉吟了一會兒,才笑起來︰“不算遠,提前兩天出發就好了,趁此之前,你加把勁兒,把你的番外卷畫完吧。”

  “哦,”莉迪亞肩膀一垮,苦巴巴地開口︰“我還想正好有個理由好偷懶呢。”

  費斯笑出聲︰“你想偷懶,誰還催你嗎?”

  莉迪亞拍拍胸口︰“為自己工作,要過自己這一關啊。”

  費斯笑得眯起眼楮,起身,上前,傾身親了親莉迪亞帶些涼意的唇︰“我和你一起去。”

  莉迪亞一愣,頓了一下,才道︰“我倒無所謂。你,方便嗎?”雖然商會一直是斯諾現身辦事,但費斯這個大頭目也並不是隱藏在幕後的。他的錢財與美貌不說聞名英倫,在倫敦的圈子里,還是有一定的知名的度的。

  這樣的黃金單身漢私下如何不論,和寡婦同出同進,總還是有所顧忌。除非他根本不打算結婚。

  “親愛你——”費斯一挑眉︰“你在踐踏我的真心。”

  聞言,莉迪亞抿唇一笑︰“能與你同行,是我的榮幸。親愛的國王陛下。”

  費斯手一伸,彎腰對著莉迪亞做了個請的動作,微笑著道︰“那麼,我親愛的皇後,現在我們就去巡視一下國土吧,外面山花開得正好。”

  和莉迪亞在一起之後,費斯學會了這種無所事事的情調。從前鄙視的,現在享受其中。人的變化真是難以預料。不過,他現在想的是,莉迪亞在婚禮上,該怎麼穿才不引人注目。

  基蒂的丈夫菲利浦先生看著並不算年輕,也沒有其它幾位姐夫英俊,但他看著基蒂的眼神溫柔如水,走到哪里都是一派謙謙君子的派頭,讓人如沐春風。在莉迪亞看來,是自己幾個姐夫中最靠譜的一個了。

  達西和伊格爾是太不隨和,而賓利則是太隨和。菲利浦先生則剛剛好。

  基蒂一定會很幸福的。

  “莉迪亞,我有點緊張。”基蒂穿著婚紗,手上拿著素馨捧花,漂亮極了。臉上的表情雖然是笑,但嘴角卻一抽一抽的,一看就是緊張得不行。

  莉迪亞沒結過婚,真的不理解。不過,被問到頭上了,她還是盡一個姐妹的義務︰“菲利浦先生很愛你,你今天也很美麗,你緊張什麼?”

  “不,不知道。”基蒂被莉迪亞握住手,感覺似乎好了點︰“我只是覺得象做夢一樣。”

  “看樣子,你真的很愛菲利浦先生。”本來以為,經過萊寧的事,基蒂急于結婚,會不會不管感情只管條件。但顯然,班內特家的女兒都是開了金手指的,他們很相愛。

  莉迪亞看著臉上幾乎閃著光的基蒂,有點嫉妒了。雖然她並不想結婚,但看著別人能這麼不管不顧地陷入婚姻與愛情,還是忍不住有幾分嫉妒。太幸福的人,怎麼可能不招人嫉?

  達西夫婦來了,從某種方面來說,他們是做為娘家代表來的。在基蒂的婚事上,他們出的力最大。不過,他們現在沒空理會莉迪亞,圍在他們身邊的人太多了。

  達西先生啊啊啊——看著那一圈殷切的人群,莉迪亞似乎能听見這樣的感嘆。

  簡和賓利也來了,還帶著他們的兒子。小賓利被另一群人圍觀︰孕婦和老太太。比如︰瑪麗和班內特太太。

  瑪麗挺著六個月的大肚子,雖然胖了點,但一臉的幸福,足以讓在場的所有女人羨慕不已了,尤其是她的丈夫還是升官極快的伊格爾先生。不過,伊格爾先生和另一群男人在一起,說著男人們的話題,照顧瑪麗的是班內特太太。

  班內特太太自然不會錯過女兒的婚禮,在瑪麗家養了幾個月,不知是不是太開心的原因,小胖臉又回來了,此時笑得見牙不見眼。

  六月新娘,莉迪亞安慰好基蒂,就從新娘休息室出來了。她這個身份可做不了伴娘。不過,她一出來,還沒來得及找幾個姐妹敘敘舊,就被費斯一把拽在身邊,當成了花瓶。

  莉迪亞現在的樣貌,根本不可能不引人注目。為了不搶新娘子的風采,莉迪亞穿著很素雅,卻另具一番風情。事情完全出了費斯的安排。那些男人的目光如狼般地盤旋在莉迪亞身上,還四處詢問莉迪亞的身份。

  費斯再惱怒也不可能把所有人的眼珠挖出來,只能冷著臉,死死地讓莉迪亞挽緊自己的手臂,來宣示主權。這個動作引得莉迪亞低頭偷笑了很久,笑到他的耳朵都紅了。

  莉迪亞對這些完全沒放在心上。她還沒了解到自己的身價。她以為她寡婦的身份會讓人望而卻步,卻忘了她是一個年輕貌美,擁有一家年產上千英鎊,並且還在不停增長的出版社的寡婦。到了這個地步,她就是塊肥肉,誰上來咬住,就一輩子不愁了。她是不是寡婦已經不在一些人的考慮之內了。

  她沒有想到,所以,她依舊在微笑。費斯想到了,他很無奈,很生氣。

  莉迪亞沒參加過教堂的婚禮。氣氛實在太好,陽光燦爛,笑容燦爛,一對新人滿眼的愛意,連兩個小花童都可愛得不行。當牧師在布滿鮮花的台前莊嚴地說出那一大段“不離不棄”的話時,莉迪亞發現,自己竟然鼻酸了,眼眶蓄滿了淚水。

  被這種幸福感打動的不只她一個人,她能听見一旁的瑪麗抽鼻子的聲音。孕婦總是容易感動。

  她沒有轉頭,就看見一張疊得方方正正的潔白手帕遞了過來。接過來,狠狠地擤了鼻子,引來身旁的費斯一聲輕笑。莉迪亞握拳捶了費斯的大腿,下死勁。听見費斯抽冷氣的聲音,她才滿意地挑了挑唇角。

  看著新人坐上馬車離去,莉迪亞忍不住感嘆︰“真是幸福的一對。”

  費斯握住莉迪亞的手,低聲道︰“我們也是。”

  這一刻,莉迪亞的心,跟著費斯沉穩的聲音撲通一跳,她沒有說話,沒有反駁。

  回去的路上,一群姐妹才有機會說上幾句。莉迪亞的幾個姐夫也湊在一起說了起來。賓利依舊是達西的潤滑劑,而伊格爾再次與費斯兩個兄弟,依舊處于互相不理會的狀態。雖然經過了萊寧事件,兩人有過合作,而且,伊格爾家已被打壓到底,兩人互相其實並無怨恨,但經年的對峙已成了習慣,正常狀態下他們不可能成為朋友。

  “你打算娶莉迪亞?”達西看著妻子與莉迪亞說話時,不時地瞄向費斯,問道。

  費斯是死要面子的男人,他不點頭也不搖頭,深沉地回了一句︰“看情況。”

  “那就求婚吧。”達西不知道出于什麼心理,看著費斯,又看看莉迪亞︰“多求幾次。”

  這時,賓利突然插了一句︰“就是,別怕拒絕。達西就求了兩次婚。”

  此言一出,伊格爾和費斯都用一種奇異的目光盯向達西。達西沒回應,只是瞪了賓利一眼。賓利不知道自己哪兒做錯了,無辜地看著眾人︰“這有什麼?伊格爾不也求了兩次婚嗎?”

  于是,伊格爾也冷下了臉。費斯笑起來,一挑眉︰“你呢?你求了幾次婚?”

  賓利得意地提高了聲音︰“我家簡可是和我心心相印,我只求了一次。”

  達西音調平靜︰“還甩了簡一次,差點就錯過了。”說著,他突然轉頭,看向另一邊的女人們︰“是不是,簡?”

  “什麼?”簡一愣,轉過頭來,卻被賓利迅速地拉到一邊︰“沒,沒什麼……我們去看看寶寶吧。”

  看著兩人拉拉扯扯地走遠,費斯臉上的笑容慢慢收了起來。似乎……大家都很幸福。

  晚餐後,各自回房。

  因為住在外面,費斯和莉迪亞要避諱外人,沒有住在一個房間。晚上沒人了,費斯偷偷摸摸地摸進莉迪亞的床上,抱著困得迷迷糊糊的莉迪亞︰“莉迪,我們結婚吧。”

  莉迪亞眼楮都沒有睜開︰“看到別人結婚,你羨慕了?”

  費斯狠狠地點了點頭︰“我想和你堂堂正正地睡在一起。”不如說是,讓法律證明你屬于我,還更貼切費斯的那點小心思。

  莉迪亞清醒了一點,睜開眼,看著黑暗中的費斯,可惜看不清表情︰“就為這?”

  “這還不夠嗎?”費斯不甘心地道︰“我不習慣睡覺的時候身邊沒有你。”

  “你也不是天天和我睡在一起啊。”有很多時候,因為工作的關系,他也會一個人在倫敦過夜。

  “所以,我們結婚吧。結了婚就可以天天睡在一起了。”

  被人求婚,無論如何,也是開心的。莉迪亞抿了抿唇︰“其實,我不在乎名聲什麼的。不結婚,我也可以……”

  “那為什麼就不結婚呢?!”費斯急了︰“你愛我我愛你,我們也不缺錢,你母親也不會反對的,為什麼你就不肯結婚呢?莉迪亞?”

  作者有話要說︰把去紐約的情節砍了之後,好象快完結了。大家撒花吧~~

☆、77結局

  莉迪亞不是仇恨婚姻,她只不過是覺得婚姻在她的人生里根本不算是個事。不結婚不能妨礙什麼,結婚也不能保障什麼。

  愛情這種東西天生就靠不住,再好的愛情處久了,也會漸漸磨沒了,能堅持一輩子不離棄的,不是習慣使然,就是責任使然。

  保障情人關系的,只在于人。而不是上帝的祝福,或者一紙婚書。她可不想,愛弛情淡之後,連個屬于自己的,可以安生的地方都沒有。

  莉迪亞這種資深的不婚主義者,心里自有她的一套關于婚姻愛情關于人生生活的理論。如果費斯能這樣就簡簡單單地說服她,那她就妄稱什麼不婚主義者了。

  在她看來,情人關系已經讓她得到了最甜美的愛情果實,根本沒必要給自己加一道完全無用,還很可能阻路的枷鎖。只為了名聲好听什麼的,太不符合她的價值觀了。

  說到底,莉迪亞就是個在愛情方面的悲觀主義者。她相信愛情,也享受愛情,卻不相信永遠。所以,她對求婚說“不”。

  不過,在情人關系里,要讓情人快樂,是頭條大事。所以,這個“不”,莉迪亞說得很委婉。她不想吵架,不想為此而產生隔閡。況且,費斯努力表達愛的笨拙方式,也讓她感覺甜蜜不已。

  所以,這婚求著求著,兩人就扭成一團,被翻紅浪去了。

  次日醒來,神清氣爽,心里美滋滋的費斯就把求婚被拒這件事給忘了。等他想起來的時候,早已事過盡遷,提不起來了。

  基蒂結婚了,瑪麗不久之後也生了個可愛乖巧的女兒。班內特太太手把手地教著瑪麗怎麼帶孩子,這個舉動讓莉迪亞不由有些驚心。

  班內特太太看著慈和,可真不是會帶孩子的女人,家里五個女兒能長這麼大,都靠著家里的女僕夠實在。不過,瑪麗和班內特太太自顧自地開心,莉迪亞也就不催她回來管理她的服飾店了,雖然,服飾店現在成了萊斯莫恩一景,太太小姐們的午後茶會的固定地點,每天下午都是衣裙飄搖,香氛四溢地,不象是服飾店,倒象是花草茶館,惹得莉迪亞有那麼一刻,想把它改成下午茶餐廳。最後還是嫌麻煩,如此將就著就算了。說到底,莉迪亞並不怎麼把它放在心上,她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彩雲出版社上了。

  冬天的時候,又一個社交季開始,喬治安娜也結婚了,只不過,這個婚禮跟莉迪亞關系不大,她沒有去觀禮。

  所有人都團圓美好了,伊麗莎白以姐當母地操心了這麼多年,終于也可以安生下來了。至于莉迪亞麼,她自己主意大,家里人都知道費斯是她明目張膽的情人,說到他,莉迪亞一點都沒覺得害臊,倒叫想看笑話的旁人怪沒趣的。

  伊麗莎白初也不滿意,覺得有失體統。真要相愛,就結婚嘛。可是提了幾次,莉迪亞都跟她打馬虎眼。她以為是費斯不想結,不由有幾分氣惱費斯的不識相。可是沒想到,和達西一說起,達西的表情很微妙,最後只說是讓她放手別管。她納悶了一陣子,見莉迪亞一如即往地快活有干勁,所幸,身家見漲,也不怕日後無靠,伊麗莎白的保護欲慢慢散去,也就撒手了。

  也許正是這放手,讓她松散下來,過了第二年,她竟然查出懷孕了。這一下,再次讓達西先生生平第二次失常起來。接手了伊麗莎白所有的管理工作,整個彭伯利被他神經質的命令搞得風聲鶴唳,所有的僕人都被支使得團團轉。看著達西先生的冷臉,不忙也要裝著忙得不可開交。

  再次打破面具的達西,讓伊麗莎白似乎又回到了少女與他初遇時的甜蜜又糾結的感覺。只是,這時的她已經很了解那張冷臉下的喜怒哀樂,不會再誤會他了。

  伊麗莎白覺得自己突然讀懂了這個男人,指望他象費斯先生那樣甜言蜜語,根本不可能。以後,生完孩子之後,就算他再次回到之前的工作狂狀態,伊麗莎白覺得自己也不會再象之前那樣,覺得他不愛自己了。達西的愛,就是這樣,沉默而堅定。

  最奇妙的轉變是芬奇夫人帶來的。

  自從芬奇夫人成了彩雲出版社言情版塊的台柱之後,身價百倍,別說從前衣食無著的生活,就是莉迪亞也沒她會享受。她除了工作,其余的時間似乎就回到了少女貴族時代,家里的僕人比莉迪亞多了不只一倍,規矩也大,這樣的場面讓莉迪亞沒個心理準備輕易不上門。最可怕的是,她還愛開文學沙龍,總有少年少女們上趕著去吹捧她,讓她越發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這樣的好處是,她不再纏著斯諾喊“約翰哥哥”了,甚至于,有些避諱見斯諾。不知是因為斯諾見過她最狼狽的一面,還是因為她更欣賞純貴族男性的原因,總之,斯諾是從芬奇夫人的“魔掌”中逃出一命來。

  斯諾並不在意芬奇夫人前恭後倨的態度,芬奇夫人能靠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就是他的初衷。雖然,他沒料到,事情的走向會如此的不同尋常。他過著自己快樂的單身漢生活,參加參加舞會,和美女聊聊天跳跳舞,卻從不曖昧。

  兄弟們都稱,斯諾先生八成是要向費斯先生靠齊了,不找到另一個莉迪亞誓不結婚。

  轉眼,兩年過去,受達西邀請,莉迪亞出了一套彩繪童話畫冊,雖然價格昂貴,但賣得比言情小說還好!照費斯的話說,“能出錢給孩子買畫冊的,根本不缺那點錢。”

  所以說,女人和孩子的錢最好掙呢?這真是真理。于是,彩雲出版社又有了一個新有賺錢版塊︰童書版塊。

  彩繪童話也出成了系列。格林完了,還有安徒生呢,安徒生出完了,還有一千零一夜呢,足夠出到達西家的小寶貝長成小伙子了。

  莉迪亞二十六歲這一年,稚嫩全消,已經長成了豐潤多汁的水蜜桃,更加吸引人了。每每出去參加舞會,與男作者男編輯男同行們交談,常常惹得費斯哀哀嚎叫。嚎叫的結果總是在床上。

  甦珊有時候挺羨慕自家夫人和先生的,再沒見過比他們更和諧的一對了。各自有事做,各自有錢花,偶爾也會各自有醋吃,真不明白他們為什麼不結婚。

  至于當年暗戀肯特的過往,甦珊已努力忘記。肯特現在已不是當年高洛克村的一個小小的下僕,雖然身上執拗地掛著斯諾先生的管家的名號,但做的事並不比一般少爺老爺們少,掙得也多,還買了個不小的莊園呢,很有面子身份地位,據說不少小姐們都很親睞他,她這麼個小管家可是萬萬配不上的。

  這天,莉迪亞主動跑到正在工作的費斯身前去,問道︰“馬修,你今年還去美國嗎?”

  費斯眼珠一轉,停下筆︰“怎麼?你想和我一起去?”

  “嗯。”莉迪亞使勁點點頭︰“什麼時候出發?”

  “想去的話,再過兩個月吧。”費斯思考了一番︰“天氣稍涼一些,比較舒服。”

  莉迪亞抿抿唇︰“還是盡快出發吧,我不怕熱的。”

  和莉迪亞生活了這麼些年了,費斯早就摸清了莉迪亞的習性。這麼反常的舉動,他立刻來了興趣,起身攬住莉迪亞的肩︰“說實話,寶貝,什麼原因讓你突然做這樣的決定?我記得前兩次去美國的時候,邀你去,你還死活不肯呢。”

  莉迪亞翻了個白眼,她可並不喜歡長途航行。這次嘛,是不得已而必須為之。

  她搖了搖頭,死不肯說︰“行不行嘛?”只抱著費斯撒嬌。

  費斯最受不得莉迪亞這樣偶爾任性的孩子氣,覺得可愛極了,都想把她變小了時刻揣兜里的感覺。傾下頭去親了親,拒絕不了索性就答應下來,自己跟在身邊,總不會出事。

  費斯這麼想的,于是,一周後,兩人帶著大把行李,坐上了費斯自己航海公司的游輪,往紐約而去。

  直到四個月後,再也遮不住了,費斯才發現莉迪亞的“陰謀”,在紐約的宅子里歡喜得大發雷霆︰“你!你瘋了嗎?!知不知道孕婦坐船很危險的?!你竟然明知道還上船!你是不是根本不想生我的兒子?!”

  莉迪亞一撅嘴︰“我就是想生才跑來紐約啊,在英國我一個寡婦要是生個孩子出來,那不成了丑聞了?!我還要工作呢,哪能受這種事的影響?到這里來,有你在,誰能知道這孩子是我生的啊?”

  費斯頭皮都要炸了,說到底,這個小女人就是不想嫁給他!

  明明不想嫁給他,卻願意為他生孩子!這、這、他這是成功還是失敗呢?!

  費斯悲欣交集。

  足月之後,上天似乎為了懲罰不知足的莉迪亞,讓她足足疼了一天一夜,才生出一個沙金色頭發,皮膚白嫩的漂亮小子。兩個月後,孩子的五官慢慢長開來,莉迪亞郁悶了,費斯就笑了起來︰“這個長相,誰看到不知道這是你和我的孩子呢?莉迪,你真是掩耳盜鈴了。”

  掩耳盜鈴這個詞還是跟莉迪亞學的,用在這里真是再合適不過了。這孩子長得就是費斯和莉迪亞的綜合體,熟悉他倆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莉迪亞標志性的上挑的眉眼,費斯性感的唇和臉形,還有他的發色與瞳色,合在一起漂亮極了,還很活潑,誰逗都不哭。惹得伯爵這個教父常常生出為了生個如此可愛的孩子想結婚的念頭。

  小馬修一歲的時候,莉迪亞硬著頭皮,帶著兩個馬修回了英國。她以為會引起軒然大波,誰料到,所有人好象很有默契似地,提都不提關于非婚生子的事,一勁兒地夸小馬修長得可愛。直到她參加舞會,被人稱做“費斯太太”時,才猛地發現問題所在。

  “費斯!”莉迪亞一臉嚴肅,也不叫費斯的名字了,直接喊他的姓︰“其他人為什麼叫我費斯太太?!”

  費斯一點也不意外地挑了挑眉︰“你不是一向不理這些虛頭嗎?管你姓什麼,你都是莉迪亞就成了。”他自己就是私生子,可他不喜歡自己的兒子還要頂著私生子的名頭過一輩子。莉迪亞不喜歡上教堂,他有的是辦法。反正,兩年美國之行,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還不是任他說嘛。他說什麼,什麼就是事實。連求婚都省了,多美妙的事情。

  “不,我的意思……”莉迪亞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費斯用唇堵住了嘴︰“親愛的,我們再生個女兒吧?馬修這小孩子太皮了,我喜歡可愛綿綿的女兒……”

  “誰管你……唔……”

  作者有話要說︰說一下最初去紐約的設定哈,免得大家覺得我結束得太倉促。

  1,在船上遇見了單身的布朗小姐(就是費斯以前大學期間的交際花的女兒),交談得知,她的婚事沒成,但壞了婚事,名聲也不好了,呆在英國更不好結婚。正好,庫珀夫人一家去紐約,她就跟著去了,听說那里遍地黃金,希望有個新的開始。

  2,費斯對布朗小姐早已仁至義盡,與她的相遇不以為然,但是布朗小姐卻覺得他之前幫過她,現在也會幫她,就努力地貼了上來。

  布朗小姐如此有魄力,莉迪亞並不討厭她,交談之下,發現她也許是經歷夠多,所以既很聰明靈活,還很冷靜,不是一般的貴族小姐。費斯對于她的熱情也就處于可有可無的狀態,一直到了倫敦。

  3,在倫敦,伯爵來接,布朗小姐與他相識了。後來,莉迪亞懷孕期間無所事事,準備把彩雲出版社開到紐約來,于是,招來了布朗當下手。

  4,最後,經歷了一番波折與誤會,布朗和伯爵成了。

  這一段,要寫的話,最少也得十幾二十章。介紹一下美國比英國更加開放的風氣,還有黑奴運動什麼的,很費筆墨。布朗小姐和庫珀夫人就是我之前留下的伏筆。沒想到,最後被我劃掉了。

  –––––––––––––––––––––––––––––––––––––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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