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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與情感)值得擁有 By 扇舞下的機鋒 part 1

(理智與情感)值得擁有 By 扇舞下的機鋒 part 2

第四十三章

  懷疑的種子就這麼埋下了。奧蘿拉是個聰明人,只需要外人稍微提點一下,再耐心的等待一下,她自己就能發現真相的。

  克莉斯多此時倒是有些感謝威洛比蠢蠢的暴露自己的行為了。女人天生就是優秀的獵手,只要你的偽裝有一點點的馬腳,她們就能循著蹤跡找到你的所有窩點。這一點在奧蘿拉的身上是適用的。

  舞會剛開始的時候,埃莉諾陪在她的身邊,這讓她的熱情有了很好的施予物件,但等瑪麗安落魄退場,埃莉諾自然也倉促的離開。而這個時候,露西姐妹已經下了舞池,唯一還有空閒的只有克莉斯多了。詹甯斯太太就向克莉斯多走來了。

  「詹甯斯太太?」上校和詹甯斯太太相互行禮,詹甯斯太太熱情的拍了拍上校的肩膀。這讓克莉斯多有些擔心他肩膀上的舊傷。奧蘿拉知道這位太太的脾氣,所以她在簡單的行禮之後,就快速離開了詹甯斯太太的周圍。

  此時就只有上校和克莉斯多兩個人了應對太太的熱情了。

  「克莉斯多還真是一點都離不開上校呢,你們可真是恩愛!要我說這就對了,憑藉克莉斯多你的相貌和才華,明智的做法就是緊緊的抓住上校的心。就像是你在巴頓做的那樣,偶爾也是要主動出擊的。你可千萬別在意別人的風言風語,女孩子找個好歸宿才是最重要的!」詹甯斯太太說完後,沒等兩人的反應,自己就先樂不可支了。

  克莉斯多被她的話戳到了痛處,暫時還沒有想到什麼話可以給自己解圍。上校卻已經從中聽出了一些資訊,大致是克莉斯多在巴頓拜訪他莊園的事情被發現了,而這對於她的名譽有了一定的影響。

  可她從未告訴過他!上校看了看克莉斯多,此時她低著頭,所以他只能看到她漂亮的盤發。她有些難堪,但卻沒有反駁什麼。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錯的。上校覺得對訂婚的遲疑是多餘的,而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克莉斯多也承擔了很多的東西。

  「克莉斯多拜訪我是接受過我的邀請的。」上校沉默了一會兒,只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哦。是的,我們都相信這一點,她並沒有做錯什麼,情不自禁我們也都是理解的。她只是忘記和我們說一聲罷了。」詹甯斯太太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給這對戀人帶來了怎樣的難堪,她像是和往常的每一次談話一樣,樂呵呵的說道。

  克莉斯多扯了扯嘴角,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錯的。她只是沉默了一會兒,就恢復了狀態。「那麼我要好好享受現在的美好時光了。上校,你不請我跳第一支舞麼?」

  「我的榮幸。」並且願意陪伴你跳你人生中的每一支舞蹈。兩個人在詹甯斯太太打趣的眼神中走入了舞池。

  這個時代的舞蹈並不是華爾滋或者圓舞曲。這種舞蹈並不注重雙人的合作,因為你在跳舞的時候也是不斷地更換這自己的舞伴。

  上校和克莉斯多順著音樂開始了舞蹈,他一邊帶著克莉斯多轉身,一邊開口說到:「為了伊莉莎的事情,你···」

  克莉斯多沒有空餘的手來阻止上校的話,她眨了眨眼睛,然後說:「沒事的,我想這是我自己的選擇。事實證明,伊莉莎是個好姑娘,她值得我的這個選擇。」她的語氣輕快的和舞會的音樂都快同調了。

  一個樂章結束,克莉斯多和上校鬆手,換舞伴,然後兩個人都專心的面對自己眼前的人,默默的挑起了舞。

  不得不說,在這方面,上校就沒有克莉斯多受歡迎了。他面無表情也不善和女性搭話,這讓每一個和他跳過舞的女士都會在結束的時候大大的松一口氣,好像在慶倖自己終於離開了這個可怕的男人。而克莉斯多的狀況就截然相反了。她別具一格的衣服和首飾,加上她不錯的舞蹈技巧,讓她成為了舞會的焦點。

  這種情況在只跳了一輪的時候就形成了。就算是後來奧蘿拉和威洛比也進入了舞池,都不能改變克莉斯多一枝獨秀的局面。人的氣場有時候是可以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的。克莉斯多穿著的冷色系非常貼合她的氣場,再加上『先來後到』的優勢,跳舞的人或許還不知道這個姑娘的名字,但卻已經記住了她藍色的身影。

  不過她也只是跳了一輪而已。再次和上校聚頭之後,他們就很默契的離開了舞池。

  「橙汁。」上校遞給克莉斯多一杯飲料,然後自己拿了杯威士卡。

  「為什麼你們都覺得我應該和橙汁呢,我也是可以品嘗雞尾酒的好嗎!」克莉斯多嘴上說著不要,但她的手卻已經接過了上校遞過來的飲料。

  她從一旁的盤子裡拿了一個蘋果,然後拉著上校一點點的朝門外走去。

  深冬的日子裡,百花凋謝,就連街上的山毛櫸*都已經只剩下光禿禿的樹幹了。詹甯斯太太的宅邸妙就妙在有一個小型的溫室,這讓一些少見的花卉在冬天的時候還綻放的很美麗。可惜的是,溫室中種植的花卉都是珍貴的品種,並不適合剪下之後放在舞會上做裝飾,這真是萬幸。

  他們借著朦朧的星光,光明正大的走到了溫室的附近。克莉斯多的藍色長裙裙擺被草叢刮擦的有些淩亂。但氣氛太美,她隨意的提起了一些裙擺,就這樣慢慢的走向溫室朦朧的燈光。已經是冬天了,離開了溫暖的房間,本來應該是很冷的,但因為和上校單獨在一起,這讓她有些亢奮,一時間倒是沒有感受到寒冷。

  上校看克莉斯多興奮的樣子,只能無奈的陪著她散步。克莉斯多剛剛感冒過一次,可不能再不在意自己的身體了!上校脫下了自己的外套,這件外套很有質感,自然也很厚實。這給克莉斯多帶來了一份溫暖。

  她感激的笑了笑,兩個人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握在了一起,這讓她她有些口乾舌燥,過了一會兒,她聽到了自己有些沙啞的聲音:「這裡的溫室很美,我覺得我們可以去看一看。」

  看什麼呢?等他們走近了,朦朧的月光和溫室中暗沉的光線,讓人只能看到一個朦朧的輪廓,那些名貴的花朵還是安靜的在溫室中綻放,這顯然不是觀賞的好時候。

  安靜讓克莉斯多的思維有些發散,她的視線四周遊移這,她每次到新地方就要觀察周圍環境的習慣又出現了,視線移動間,她突然看到溫室門上掛著的槲寄生*,這讓她握著上校的手一緊。

  上校也差不多在同一時間看到了掛在門上的槲寄生。這大概是去年聖誕的時候留下的,現在已經乾枯了,掛的也不是很牢固,總有種搖搖欲墜的感覺。

  兩人所站的地方也算是再槲寄生的下方了。機不可失的,失不再來。不等克莉斯多下定決心,上校的吻就已經落了下來。

  這是個清淺的吻,不深也不濃烈,但卻像是一種奇特的試劑,給兩個人帶來了劇烈的化學反應。上校身上還有些淡淡的酒氣,這大概是之前的威士卡帶來的,克莉斯多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了,這種時候她還有心思去分析上校身上的氣味,大概是因為上輩子是屬狗的緣故?

  又或者她也醉了?兩人暈乎乎的分開了,上校抱住了克莉斯多,然後說:「你在舞會上真是搶眼,說不定我很快就要多出很多情敵了。到時候都不知道你還會不會記得可憐的老布蘭頓了。」

  克莉斯多被他的話逗笑了。所以說,上校並不是不會說情話,他只是珍惜這些話而已,一旦他說了,那就是個大招,直把人說的七葷八素,一下子就掉到了他挖好的坑裡,逃不出去了。

  「那我可要好好考慮一下嘍!」克莉斯多小心的回抱住了上校。這種接觸帶來的溫暖,在過去的十六年中全然空白,也讓她的心一下子熱了起來,她好心情的打趣說:「我真的會有追求麼?那可要仔細比較一下呢。」

  上校的手臂收緊了一些,他悶悶的說:「我們是因為正好在槲寄生下才接吻的」這話聽不出什麼語調來,既不是問句也不是肯定句,有種說不出的心酸。

  克莉斯多聽到卻差點掉下眼淚來。所以說千萬不能找老男人,總是想的這麼多,等他們瞻前顧後的想明白了,姑娘早就跟著別人跑了。也幸虧布蘭頓找到了她,不然誰稀罕他啊!克莉斯多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說:「但我們不是在槲寄生之下才擁抱的,這些愛神*可管不著呢!」

  一陣冷風吹過,被抱著的克莉斯多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寒冷。但被掛在門上的槲寄生卻在左右搖擺中,最後戲劇性的掉到了地上。                    

  *山毛櫸(大葉山毛櫸)原產於北美東部,歐洲山毛櫸(F. sylvatica,即林山毛櫸)分佈於整個英國和歐亞大陸。兩者均為重要的材用樹種,在歐洲和北美常栽為觀賞植物;可高達30公尺。[你們看我可沒有用梧桐樹來忽悠你們。反正這個樹的名字在國外小說中很常見。我在英劇裡也看到過,好奇的可以百度一下。]

  *槲寄生。「北歐神話中,和平之神Balder被邪惡之神Loki以槲寄生所製成的箭射死,Balder的母親——愛神Freya得知後痛不欲生,和眾神想盡辦法挽救Balder的生命,終於將他救活。Freya非常感激,因此承諾無論誰站在槲寄生下,便賜給那個人一個親吻……」 傳說在槲寄生下親吻的情侶,會廝守到永遠。


第四十四章

  落地的響聲驚動了正抱在一起的兩個人,他們匆忙鬆手,雖然完全沒有做這個的必要,但克莉斯多還是手足無措的整理著自己的頭髮和衣服。而布蘭頓呢,也很尷尬的整了整自己的領結。

  兩個人看著對方慌張的樣子,不約而同的大笑起來。這株槲寄生也算是物盡其用了,造福了這兩人之後才功成身退。兩個人完全放鬆下來暢談一天的見聞暫且不提,二樓的房間裡卻已經掀起了一場混亂。

  埃莉諾追著瑪麗安跑到了二樓的房間,這次瑪麗安沒有哭泣,但這反而讓埃莉諾感覺更加不安了。埃莉諾輕輕的走到她妹妹的身後,可瑪麗安只是靜靜的站在窗前,看著一片漆黑毫無變化的景色,這就好像折射出了她心中所想,沒有任何的光,也同樣缺乏希望。

  「你見到威樂比了?」埃莉諾問道。這個時候,她倒是希望自己妹妹把所有的情緒發洩出來,也好過她這樣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在心裡,最後發生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來。所以她才提到威樂比,希望這個問題可以刺激到瑪麗安麻木的神經。

  「見到和沒見到又有什麼區別呢?」瑪麗安木木的說道,她的目光空洞無神,似乎靈魂已經到了另一個地方。埃莉諾來由的感覺到一陣不安,她又聽到瑪麗安繼續說道:「其實我沒有看清楚威洛比的為人,我甚至還懷疑我和他之間曾經有過愛情嗎愛情不應該是熱烈而又真誠的嗎?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明顯可以感覺到他的真心,這些表現真的可以偽裝嗎!」

  瑪麗安跌回床上,她的手緊緊的扣住了棉被,把柔軟平整的被子摳出了一條條混亂的褶皺。但看上去,她更想要讓自己流出些眼淚意外的東西才好。情感之類的東西慢慢的被貶斥到了心底的某個角落,而理智的東西卻慢慢的冒出了頭來,只是一時間她還沒有發現罷了。

  而埃莉諾也在一旁適時的勸說她:「你也別總是想著威洛比的事情了,總還是有別的選擇的。」埃莉諾現在最擔心的其實是瑪麗安選擇從此拒絕愛情。畢竟她之前說的都是一輩子隻談一次愛情的話。

  「我沒事,只是要安靜一下。」瑪麗安回握了一下埃莉諾的手。她知道自己給大姐帶來了很多的麻煩,所以現在的這些事情只要自己一個人就好了。事情怎麼就變成了這樣呢?這算什麼?算是承認克莉斯多的眼光是多麼的清晰透徹,而自己又是多麼的懵懂愚蠢?

  埃莉諾看瑪麗安靜坐在那裡,也沒有什麼別的動作。又想著自己最好不要不告而別太長的時間。她猶豫了一下,然後決定回到舞會上去。瑪麗安中途退場,總是要有個人去圓一圓的,甚至,她都想去質問一下威洛比了。

  埃莉諾最後還是選擇了回到舞會。這無疑是個正確的選擇。失去目標的詹甯斯太太正在四處尋找達什伍德家的姑娘。埃莉諾的及時回歸無異於挽救了一場即將發生的大事。

  「埃莉諾。我剛才看到瑪麗安哭著離開,是不是威洛比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詹甯斯太太這次倒是拉著埃莉諾走到角落,小聲的問道:「我就不該請威洛比來的,誰能想到他竟然是這麼個人呢。那個格雷小姐也挺慘的,到現在還蒙在鼓裡呢!」

  瑪麗安並不是哭著離開的,但如果她哭出來或許還好點呢。埃莉諾心裡想著,表面上卻還是理智的說:「威洛比這樣的人並不值得她傷心難過,她現在和只不過是有些感冒了,不適合舞會的現場罷了。」信不信是各人的事情,這個藉口卻是站在埃莉諾的立場上,唯一可以為自己妹妹說的了。

  詹甯斯太太這次終於聽出了埃莉諾話中的意思,埃莉諾回絕的意思太明顯了。她尷尬的笑了笑,然後就不再說什麼了。人的好意畢竟是有限的,埃莉諾的這種方法固然能在短時間內維護好瑪麗安的聲譽,但就長期來說,也算是讓詹甯斯太太心裡起了個疙瘩了。

  其實埃莉諾自己的心情也不是很好。她在露西的口中得知愛德華是和她訂婚了的。這就意味著自己才是那個後來插足的人,這個認知讓她也心神不定的。所以,她把注意力放在瑪麗安的身上,也有著轉移自己注意力的心思。

  威洛比和奧蘿拉在舞池中盡情的跳動。雖然威洛比一直沒有更換舞伴,並且竭力的表現出自己的優勢來,但奧羅拉已經有了懷疑,對他的行為也都多了其他的考量。

  仔細觀察了,奧蘿拉就看到威洛比的一些奇怪的地方。比如這個男人總是在跳舞的間隙朝二樓看看,似乎是在期待什麼。二樓有什麼呢?奧蘿拉只知道那裡住著達什伍德家的姑娘們。

  威洛比這是在偷窺別的姑娘啊!奧蘿拉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再回憶一下之前克莉斯多隱晦的暗示和明顯的阻撓,就不難猜測到威洛比的用心了。他的眼神實在是噁心透了!而把這種男人介紹給閨蜜的自己也簡直不能更愚蠢了!

  奧蘿拉一邊斥責自己,一邊檢討自己最近犯過的錯誤。大致有幾條——首先是關於開店的。她過於激進了,還想著要把這些事情告訴威洛比。天啊!要是威洛比真的知道了這些事情,那麼會連累多少好友的名譽!

  其次,她被威洛比洗腦了。就連跳舞的時候,威洛比還在孜孜不倦的傳授著克莉斯多有多麼不好,阿爾文和上校都是沒用的老男人之類的言論。之前怎麼就會這麼輕易的被迷惑呢?

  最後,也是最奇怪的地方——她竟然已經和這個男人訂婚了!她認識他也不過是短短的一個多月,就確定了將來要嫁給這個男人!仔細想來,當時自己完全被他的那張臉迷惑了吧。所以,克莉斯多和上校一定還知道些別的什麼,之前他們說話的時候表情可有些異樣,估計是不敢直接勸她。

  奧蘿拉一邊懊惱著,一邊努力思考怎麼挽回。並不是所有的姑娘都會一直沉浸在懊惱中無法自拔。事實上,這是一種相當錯誤的想法。姑娘其實也很堅強,當錯誤已經鑄成的時候,她想到的首先是怎麼穩住威洛比,怎麼挽回這個錯誤。

  還是少不了要和克莉斯多談一談的,問問自己到底錯過了什麼樣的資訊,然後儘快採取措施。奧蘿拉一邊想著,臉上就很自然的呈現出疲憊的神色來。她擺樣子都擺的不耐煩了,威洛比才依依不捨的收回『凝望』二樓的目光,關心的把他拉出舞池。

  「你看上去很累的樣子,不要勉強自己,奧蘿拉,我會心疼的。」威洛比低頭深情的說。他的演技看上去已經恢復了過去的水準。不過很可惜的是,演技這種東西,一旦空白一段時間,就已經出鏡了,再怎麼挽回都是沒有用的。

  奧蘿拉在心底冷笑了一下,她的愛情來的很快,去的也很快,可能骨子裡就是個果斷的姑娘吧,所以當她決定放棄的時候,也沒有什麼不捨得的。只要不是愛情,就沒有什麼可以迷惑她的了,她把威洛比看做一個商業上的對手,威洛比就是十個一起來也是擋不住她的。

  她表情自然的說:「你再去跳一會兒吧,雖然我很想陪你跳下去,但我的體力跟不上了,玩就是要玩的開心一點。」這話實在是太噁心了。如果是對著自己真正的情人,她也是不會說這樣的話來的。

  「你可太善解人意啦,要是我,可絕對不允許你去和別的男人跳舞!」

  你有什麼資格管我的事情。奧蘿拉看看威洛比身上的禮服,他們穿的衣服款式上有隱晦的呼應。在這次之前,威洛比的衣服堪稱是用花邊堆砌出來的,或者說威洛比這個人本身就是用華麗的語言堆砌出來的。可奧蘿拉對穿衣打扮有著自己獨到的見解,她看不慣威洛比這種盲目追趕潮流的樣子,就做主訂了這套禮服,衣服的錢還是她支付的呢。

  奧蘿拉沒有說話,她拿了一杯雞尾酒,坐在一邊慢慢品嘗了起來。舞會的持續時間一般是很長的,沒有到淩晨的兩三點,客人都是不會散去的。現在正是氣氛最熱烈的時候,姑娘們幾乎都下了舞池,只有少數幾個找不到邀請的,才在舞池外尷尬等待。

  奧蘿拉不屬於這個情況,但她卻沒有了再戰舞池的興趣了。今天簡直糟糕透了,和這麼個男人一起參加舞會。她一直希望找一個不看中她錢財的人,結果找來找去,找到的確實一個隻看的到錢的男人。

  興致缺缺間,克莉斯多和上校都已經從門外回來了。他們回歸的時間很恰當,且兩個人一前一後的,不容易讓人產生什麼聯想。

  奧蘿拉卻聯想了一下,開始的時候他,她有些擔心自己的好友會吃虧,後來一想,卻不得不承認,克莉斯多走的每一步,幾乎都沒有什麼大岔子。

  「你的好朋友和上校一定是一起到外面去了。這可真是失禮的一件事情。之前在巴頓的時候,她也是突然跑去找上校了,還借走了愛德華的馬,早上出的門,下午才回來的呢。奧蘿拉,或許我說的話會讓你感覺不開心,但我確實不喜歡他們。」

  奧蘿拉興致缺缺的問了句:「為什麼?」她接話了,威洛比也好繼續說下去,喋喋不休的說別人總比對自己說情話好些吧。

  威洛比的演說還在繼續:「他們的品行都不壞,但你的承認,人和人之間不是天生就喜歡的。克莉斯多之前一直在針對我,我可真是太無辜啦。而布蘭頓上校呢?你們都敬重他,但我卻覺得。真正可敬的人可不會去引誘一個比他小這麼多的姑娘···」                    


第四十五章

  此時,威洛比既要突出自己不喜歡克莉斯多,又要表現出他對上校的不滿。換做是瑪麗安的話,她已經被洗腦了。可惜,他現在的聽眾奧蘿拉已經看破了他的底細,正一心一意的思量著怎麼和他解除婚約的事情呢。

  「···奧蘿拉,你怎麼看的?」威洛比說完了一大段,最後結案的時候才想起詢問自己的女伴了。

  奧蘿拉被他打斷了設想,她正構思這怎麼流放威洛比的事情呢,聽到他叫她,才說:「我覺得你說的是有道理的。」至於威洛比到底說了什麼,她其實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威洛比卻暗自點頭,覺得奧蘿拉比之前的幾次都要靠譜很多。雖然她今天提早退出了舞池,但卻有耐心聽他講話了,並且也願意附和自己了。這樣一來,等到他們結婚,她一定會更加聽話的。當然了,他也不會虧待她的。

  所以說人是不能多想的,威洛比溫柔的對奧蘿拉一笑,表現出了他無限的深情。

  克莉斯多剛走進來就奧蘿拉笑盈盈的樣子,她覺得有些不對,奧蘿拉笑得有點不正常啊!這種膩人的微笑可不符合她的高傲氣場呢,奧蘿拉此時的眼神很亮,就好像···憋著一團火。難道一會兒的功夫,奧蘿拉已經看出威洛比的真面目了?仔細想想的話,如果她願意冷靜下來觀察的話,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的。

  克莉斯多和奧蘿拉對視了幾秒,交流了一下眼神,她看到奧蘿拉微微的點了點頭,就確認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了。這速度也太快了吧,克莉斯多暗自咂舌,卻也為好友看清了渣男而感到高興。

  只要奧蘿拉不阻攔,她的計畫就可以順利很多。而如果可以的話,她並不像讓奧蘿拉參與弄死威洛比的事情。畢竟這種牽涉到性命的事,哪怕有點差池,就不容易脫身了。這個世界上沒有完美的計畫,如果發生了寫小意外,牽連到了奧蘿拉,克莉斯多覺得自己會難辭其咎的。

  既然奧蘿拉已經恢復了理智,克莉斯多也就不再和她交流了。畢竟這是她第一次參加正式舞會,做些社交總是有利於往後的發展的。奧蘿拉有自己的圈子,她固然可以引薦她,但憑藉自己的實力獲得姑娘們的認可,總是會更有分量一些的。

  她這次取了杯紅酒,然後調整好自己的笑容,走向了舞會中最亮眼的小團體。上校也自然的走到了紳士的那個圈子裡,畢竟男士們總是要討論一下政治的。

  她剛走近,就聽到一個穿著米黃色禮服的少女抬高了聲音說:「要我說我的威爾斯可是個好男人。你的承認,雖然他的財富沒有某些男士那麼多,但他足夠溫柔體貼,是個十足的紳士。更重要的是,他還很年輕,有無限的可能。」

  「你的威爾斯是好,你們看莉莉絲呀,她訂婚以後日子過的可甜蜜了,整天都是約會交往的,都把我們這群姐妹拋在腦後了!」另一個嗓音有些尖銳的小姐酸溜溜的說。

  小姐們嬉笑著打鬧成了一團——這個小團體是公認的高水準,她們和奧蘿拉畢業於同一家寄宿制的貴族學校,且都出身極好。奧蘿拉是習慣了扮豬吃老虎的,她所有的課業都只在中等層次,所以和她們這些優等生完全不是一個圈子裡的。而這些姑娘也看不上奧蘿拉只有高額嫁妝,沒點實際的本事,還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真正要打入倫敦的社交圈的話,沒有什麼比結識這些姑娘更有益的事情了。雖然克莉斯多還有一群努力一下就可以嫁入皇室的筆友,但她們的圈子太高,短時間內是不會有太大幫助的。

  克莉斯多能夠理解。很多人在少女的時候追求愛情,覺得只要經營好了和未婚夫的感情,其他的事情都的不重要的,就好像童話世界裡,公主和王子在一起之後,就可以打出完美的結局了。——但公主會變成皇后,王子會變成國王,他們都會變成曾經自己討厭的樣子,這就是成長。

  結婚之後,你一定還是幫助丈夫在貴婦圈子裡社交的。那麼少女時期的圈子,無異於是一筆財富。如果能有一定的聲望,對於自己的丈夫的事業也是一種助力。女士如果不想做蕾絲花的話,總是要做更多的準備的。

  憑心而論,克莉斯多是不喜歡這些姑娘的,不過這些都是有教養的姑娘,她也不至於討厭或者眼紅就是了。她笑盈盈的走上去,表面上看不出自備或者其他的情緒,在舞會上,笑容只是一個範本而已,是沒有什麼實際意義的。

  她站在那裡,先不說話,只是安靜的聽著,她和女士們也保持了一小段距離,這樣攻守兼備,那些姑娘不好故意走開,也不好主動攻擊。

  她們高傲的無視了克莉斯多,並且討論起了今天的演出陣容。「倫敦最有名的樂團···詹甯斯太太看起來有些···但其實還是很有鑒賞水準的。」

  「這些人也不是光有錢就可以請來的,總是要有些人脈的···詹甯斯太太很欣賞那些鄉間的野丫頭···」

  克莉斯多·野丫頭·達什伍德還是沒有說話,就好像自己沒有聽懂對方對自己的影射。接話就輸了,這點事情克莉斯多還是明白的。這些小姐說話的風格說不上是勾心鬥角,但也算是冷嘲熱諷,隱晦的警告她了。

  克莉斯多只能好脾氣的站在那裡,保持站姿,讓自己盡可能的從容,同時耐心的等待自己可以切入話頭的時機。

  另一邊,男士們也都從舞池中走了出來。他們三三兩兩的坐在休息區,開始討論和工業革命和當前的局勢。這是宴會必有的場面,可沒有那個姑娘會往前湊趣,畢竟小姐們對那些政治一點都沒有興趣。哪怕是有的,也要裝作沒有才好。

  之前說過,上校在倫敦是有自己的產業的,這也決定了他早就在這個圈子中有了一席之地。男士的社交往往是生意上的延伸,或者是即將開始的生意。只要人脈這一個詞彙,就可以概括這些表裡不一的紳士了。

  在這個圈子裡,上校的身份還是比較難得的。雖然他已經不在軍中,並且從事自己的生意了。但他畢竟有頭銜,並保有自己的產業和人脈,這就是他受人追捧的資本了。

  看到上校走過來,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笑眯眯的和他打招呼:「上校。上次參加舞會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這次你似乎帶了舞伴?可真是個年輕漂亮的姑娘!」

  「那是達什伍德家的三小姐,一個很優秀的姑娘。」上校言簡意賅的說到。

  中年男人曖昧的笑了笑,用一種『我們男人都懂得』的眼神看著上校,然後討好的說:「你看上她可是她的福氣,小姐們都喜歡有錢又單身的男人呢。我們之前還猜測,您什麼時候會給自己找個伴呢,你看,愛情來的就是這麼快。」

  愛情這個詞語從中年胖子的嘴裡吐出來,有些說不出的金錢味道。他的話本來是沒有什麼不對的,但被他一說,就好像變了味道,讓人如鯁在喉,上校在心裡皺了皺眉,並沒有覺得自己被吹捧了。

  「她是個很好的姑娘。」他不想和一個商人討論自己的愛人,於是直奔主題的問:「維京,最近怎麼樣?」

  這就給了維京一個開口的機會。維京當然不會放棄這個交流的機會,他面色一整,認真的介紹起自己的生意,希望可以給自己拉到一個投資。這個布蘭頓從印度回來,聽說有著不菲的身價,從他手上賺上一筆,也可以吃喝不愁的過大半年了。

  維京在做生意的方面並沒有什麼高瞻遠矚,不過在工業化的浪潮裡,他好歹還是隨波逐流的投上了一筆錢。正是他這種跟風的行為,讓他沒有被時代所淘汰,還能算得上是個不大不小的廠主。

  他投資的棉廠其實一開始還是盈利頗豐的,但這架不住他有些貪圖美色。一個工廠主如果只憑藉著售賣自己工廠裡的棉織品,就想要擁有好幾個美麗的情婦,那他少不得要在別的地方做些手腳了。

  維京並不是個聰明人,他選擇了最愚笨的方法——壓榨自己的工人。這讓他的生活一度再上了一個臺階,但姑且不提他廠裡工人是如何反應的,他最近的收益卻慢慢的降了下來,甚至還出現了一些虧損的情況。這才讓他不得不到處周旋起來,只希望有個什麼人可以來接受他手裡的這個爛攤子。

  上校面無表情的聽著他的講解。在維京的描述中,他的工廠是如何的日進鬥金,說他還擁有一群勤勞而又擁戴他的工人,他的事業是多麼的有前景···

  上校聽了很久,都沒有聽出重點,於是他不得不打斷他:「維京先生,原諒我沒有聽出你的意思。我想您能有這麼好的一個廠子,實在是經營有方。」

  維京一聽,裂開嘴笑了起來,他志得意滿的對上校說:「我可是要提供你一個和我一起發財的機會呢。布蘭頓上校,最近我的好幾個朋友都突然失蹤了,大家都猜測他們是偷渡到法國去發展了,現在他們的生意都是他們的親屬在照看,我不是也想要追求更大的生意麼,所以···」

第四十六章

  所以就希望上校可以接手這個產業了。上校不置可否點了點頭,說不出是贊同還是聽懂了。維京瞪大了自己的小眼睛,希望可以看出上校的表情,但上校始終沒有做出什麼表態,這讓她的心懸了起來。

  愚蠢的人都是自以為聰明的,他只想到了上校是從印度回來的,但卻沒有想過,他能在很短的時間內升到了上校的職位,也意味著他絕不愚蠢。既然上校不愚蠢,又怎麼會聽信他的幾句話,就要買下一座工廠呢?更何況法國這個時候正一片混亂呢,又怎麼會有什麼值得人冒險挑戰的商機呢?

  「機不可失啊。如果您不接手我的產業的話,我可就找別人去了。」維斯抹了把頭上的汗,然後作勢要離開。

  上校有些好笑的看了看他,然後點了點頭:「我想我暫時沒有購買工廠的念頭。我可能呢剛不會定居在倫敦。」

  維斯恨恨的離開了,浪費了這麼長的時間,最後還是什麼好處都沒有撈到。他的離開並不是結束,上校和其他一些紳士談論著對時事的看法,並且被他的幾個好友打趣他的戀情。

  「那個維京叫你買他的工廠,你可千萬別去買,他的那個工廠,在圈子裡名聲可是臭不可聞的。」一個和上校交好的男士小聲的交流給上校這個資訊。「聽說最近都虧本了,所以四處找人,想要把廠子拋出去呢。」

  上校點了點頭:「我回絕了他的這個要求了,不過他的廠子到底有什麼問題?」

  「你還沒有看今天的報紙吧!今天有專門的版塊就是介紹一些工廠經營不善的問題的。我差點就被維京騙到了,好在看了今天的報紙,才沒有浪費很大的一筆資金呢。」那個人煞有介事的說:「這個作者真是個天才,要是我能當面和他談談的話,說不定我的財富可以再翻一翻呢!」

  「那你可以寫信給他,和他討論一下。附上一張英鎊,問題不就解決了。」上校有些奇怪的問:「難道說這位先生沒有留下他的家庭地址?」

  「不不不。最棘手的可不是這個事情,他收下了錢,卻不會回復我的來信,我前前後後可都花了兩百英鎊了,最後卻都石沉大海了。」憤怒過,也質問過,不甘心的投下了大筆的資金,別人卻懶得裡他。「不過我認為,像我這麼做的人也大有人在。這位作者畢竟點醒了我們一些事情,多送點錢也算是表達一下敬意吧。」要是他有一天不寫了,才真是損失呢。

  這個時候可買不到今天的報紙了,因為上校一年中的大部分時間,他的報紙都是現買的,都不在倫敦:「所以他到底寫了寫什麼呢?」

  「他盤點了工業革命以來我們工廠機器的演變,也詳細寫了各種機器的利弊。像維京,他的工廠依水而建,還停留在1769年的機器工藝,雖然維京也不斷的做微調改進,但卻捨不得花錢去淘汰掉老的器械。人家都用『騾機』*了,他還在純水利運轉機械,怎麼會不虧本呢!他的錢可都用來養女人了,這還說什麼呢?」

  很多人都容易忽略這些東西,當別的作者還在分析血汗工廠的社會影響的時候,有人獨闢蹊徑的指出機器的革新,還說的有理有據,就足夠讓人眼前一亮了。

  其實這些道理並不是沒有人知道,但是知道的人沒有足夠的文化水準,有水準的人又不知道了。這篇文章沒有寫的艱深難懂,簡單直白能讓那些沒有受過教育的工廠主看懂,就足夠了。

  上校有了些興趣,於是問道:「這個作者叫什麼,寫了多久了?」

  坐在上校邊上的一個人搶答道:「啊!他起的是個筆名吧,叫『齒輪』。幾年前就在了,不過那個時候大家首先都是覺得他的筆名很奇怪。現在都習慣了,要是連續幾期沒有他的文章,我都感覺不太安穩呢!」

  男士們的主題不知怎麼的就偏移到了報紙的特約作者上了。有好事的人說:「齒輪先生的字寫的非常漂亮,而且他是個左撇子。以後要是遇到了寫的一手好字的左撇子,可要留意一些。」

  「要說寫字好看,我覺得倫敦城裡沒有誰比得上特平法官了。他判決書寫的也是一絕啊!」

  「是啊。不過他的審判向來很嚴厲,收到的人可就不會有什麼好心情來欣賞嘍!像我們這些遵紀守法的公民,卻也沒有機會欣賞。」大家又是一陣起哄,聲音響的都讓女士投注來好奇的眼神。

  舞會的氣氛被推向了最高處,背景音樂的鋼琴曲卻在這個時候有了改變。幾個姑娘似乎是起了爭執,最後一個穿著藍色禮服的姑娘走到鋼琴邊,替換下了正在演奏的樂師。

  巴赫的英國組曲隨後就從她的指尖流淌了出來。這是非常經典的一首曲子。雖然沒有樂譜,但少女顯然演奏的非常純熟,她手指的彈跳間沒有什麼停滯和晦澀,彈奏出的效果也是工工整整的。

  如果但看記譜的能力和技巧的話,幾乎沒有什麼差池了。就算是讓皇家樂團來演出,技術上也不會有什麼突破了。但少女的演奏始終算不上精彩,仔細看的話,她既沒有陶醉在樂曲中,也沒有專注在鍵盤上。她的視線停留在空蕩蕩的譜架上,就好像在看一本隱形的曲譜——矯情點說,就是沒有投入感情,再標準的技巧,最後也無法打動人心。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是欣賞的出藝術的高寡的。大多數人聽到快節奏的鋼琴曲,只要沒有明顯的中斷,節奏也名快些的,他們都會拍手稱讚的。即使上流社會,也不乏濫竽充數的人。

  五分鐘的一段節選,克莉斯多彈得暢快淋漓,但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彈奏更長的時間了,她畢竟很久沒有練習了,她自己感覺下來,手感也沒有恢復到巔峰。如果不是和那些姑娘話趕話到了這裡,她也不願意冒著出醜的風險演奏。好在一切都還算順風順水,博得了一些掌聲。

  見好就收總是沒有錯的。克莉斯多站起身來,鞠躬離席。她要反省一下,因為她還是小看了那些貴族的姑娘,她們從小受到的教育都是有用的,雖然看上去都是大方溫柔,就像淺淺的一灘清水,但實際上,這誰可是深不見底的。她一不留神,就被套進去了。

  「鄉間也有這麼不錯的技藝,可真是令人讚歎。」一個粉紅色羅馬式長裙的姑娘率先開口,她對克莉斯多充滿了敵意。本來這群姑娘中,她的鋼琴技藝是最好的,現在卻被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一個女人出了風頭,這實在是讓人惱火!

  「鄉間也是有名師的,我的樂理老師是個很優秀的人。」克莉斯多收斂好心神,專心的回答了她的話。

  這些對話並不是沒有人聽得,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會被別人反復審視,最後才能確定她是否有資格加入她們的圈子。現在看來,她尚未得到承認,卻已經惹毛了這些姑娘。

  越是高層次的圈子就越有排外性。克莉斯多有耐心慢慢的等待,但這並不代表她會奴顏屈膝的。如果你自己放低了自己的位置,別人只會更用力的踩下去罷了。

  一首鋼琴曲而已,最多證明自己不是土包子,說句難聽的話,一塊磚頭落到舞會上,十個有九個都彈得一首好鋼琴,很多交際花也很擅長這個,這也只說是上流社會的敲門磚罷了,要想鎮住全場只能是一場美夢。

  克莉斯多不失望,她已經給別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果說之前別人記住的是她藍色的禮服和新鮮的設計,那麼現在,要加上一條,並不是個土包子,還算···學過些什麼的。

  粉衣女孩重重的「哼」了一聲,不再說什麼了。她的父親是個有名望的紳士,從事的是出版印刷的行當。這個行業不管什麼時候都是清貴的,什麼革命都沒有辦法影響分毫,所以她在圈子裡的地位也是很高的。有什麼流行的書籍刊物,她都可以在第一時間得到,哪有姑娘不喜歡動人的詩歌呢!

  「克莉斯多的鋼琴彈得還是很不錯啊。」詹甯斯太太賣力的鼓掌,雖然剛才克莉斯多彈奏的時候,她還在和身邊的另一個貴婦人熱烈的討論這什麼,但這並不影響她在曲子結束之後讚美一下這個可愛的姑娘。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她沒有提到瑪麗安,沒有說到達什伍德家,只是不斷的圍繞著克莉斯多誇讚。這讓克莉斯多多少有些詫異,她懷疑是瑪麗安惹惱了詹甯斯太太,但想想太太一貫的為人處世,又難得的有些不確定起來了。

  她的猜測其實正確了一半。詹甯斯太太是有些惱怒瑪麗安的自說自話了,她雖然管不住自己八卦的嘴,平時也是想到哪兒說到哪兒的,但一把年紀畢竟在那裡的,見過的人多了,也知道什麼叫『熱臉貼冷屁股』的。埃莉諾對她不說實話,她也沒有遷就她的必要。

  不過另一方面,她卻也對克莉斯多有了看法,她從舞會到現在,對自己的姐姐漠不關心的,也不是什麼很好的行為。一家人畢竟是一家人,沒有必要搞成這樣的。所以她也是希望聽到克莉斯多提及一些瑪麗安的。

  作者有話要說:

  *童工出身的撒母耳·克隆普頓于1779年發明了走錠精紡機。它結合「珍妮機」和水力紡紗機的特色,又稱「騾機」。這種機器紡出的棉紗柔軟、精細又結實,很快得到應用。到1800年,英國已有六百家「騾機」紡紗廠。[珍妮紡紗機你們就造了,這個是後來才出來的O(∩_∩)O~]


第四十七章

  克莉斯多最後也沒有提到瑪麗安,畢竟這種時候能想到自己姐姐的,一定也不是一般人。榮譽就應該是自己的,難道還要和無關的人分享麼?反正克莉斯多是不能理解詹甯斯太太的想法的。她安靜的站在那裡聽完了詹甯斯太太的誇獎,然後簡單的客套了一下。她骨子裡還是個驕傲的人,但能夠接受讚揚的時候,她自然不會拒絕。

  克莉斯多的視線快速的掠過了場中眾人,最後停留在了上校的身上,露出了一個真心的微笑。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很想笑,大概就是戀愛中那種漸漸失控的感覺了。名望是刷出來的,很多時候,名望可以起到的作用是巨大的。

  上校在克莉斯多坐在鋼琴前的第一時刻就注意到了她。她今天很亮眼,很完美。這個姑娘的身上是有一層殼子的,平日裡她好像是個絕緣體,只在特定的時候發光。她只有在發光的時候才像伊莉莎,那個多年以前,他曾心愛過的姑娘。

  布蘭頓捫心自問,他遲遲沒有和克莉斯多求婚,到底是為什麼?他想了很久,但這個問題似乎一直都很難解。他只是順從了自己的心,愛上了,卻沒有訂婚。這個問題,到了現在,大概已經有了答案。

  克莉斯多和伊莉莎是完全不同的。她哪怕是在表現自己的時候,也把握好了一個尺度。這個姑娘理智而聰明,她知道自己擁有什麼,又想要什麼。如果她計畫好了,就一定會做。她捨得,也大氣。

  那麼伊莉莎又是什麼樣子的呢?上校仔細的回憶了一下,不得不承認,伊莉莎的面容在他的心中已經模糊至此了。到了這個時候,他對伊莉莎的記憶甚至已經變成了蒼白的形容詞和名詞。比如他記得她是:熱情,善良,充滿活力的。可是伊莉莎當年做過些什麼呢?卻永遠的被定格在了時光裡。

  而另一邊,上校卻清晰的記得第一次看到克莉斯多抬頭時候的驚嚇,聽到她唱歌的時候的驚喜,逛街約會,牽手,被人維護。她提供了伊莉莎的消息,她雖然沒有到過倫敦,卻在倫敦有著非常不錯的人脈。她做的很多事情都在規則的框架裡,但你只看整體的時候,卻又覺得她從來沒有遵守過那些規矩。

  時間真的能夠改變一些東西。它把上校從年輕變的年長,也磨平了一些曾經尖銳的棱角。而更重要的是——時間讓他邂逅了一個如此神奇的姑娘。

  克莉斯多是一個很難以揣測和駕馭的姑娘。她的年齡和她的心性是不成正比的。這大概就是他遲遲不願意訂婚的原因了。克莉斯多一隻在很耐心的等待,但如果他在不出手的話,姑娘就要被別人追走了!

  上校皺著眉頭看著克莉斯多已經圍上了幾個年輕的紳士。克莉斯多的生活中並沒有太多的異性,但她對待一些變化,也總是能夠坦然而不改顏色。

  此時她站在幾個男士之間,沒有退縮也沒有過分的自得。她擺著微笑,安靜的聽著男士的讚美,那些從名家的文章中延伸用出的華美詩篇和動人的表情動作從她的耳邊流過,卻一句都沒有真正的被聽進去。

  她在適當的時候點頭、評論。或者是在男士吹噓自己產業的時候誇讚、敬慕。她做的很自如,這一點連她自己都相當的詫異。兩輩子,她都沒有覺得自己又這樣的天賦,她也不曾有這樣受人追捧的經歷。

  好在,這樣做並不難。那些吹噓自己的父親財富比人,或者說自己是牛津畢業的高材生的人啊!他們言語中的水分在克莉斯多這裡迅速的風乾這,所以這些所謂『年少有為』的人的光芒,也根本沒有他們自己說的那樣亮眼。

  「克莉斯多小姐,我的父親是一位工廠主。他的手下有著將近300名的工人,而我將來會繼承他的產業。」繼承產業是不假的,克莉斯多微曬,擁有三百多名工人的工廠,財富固然逼人,但倫敦的金錢總是多了一份捉摸不定的動向。今天它還在你的口袋裡,到了明天,你就破產的一文不值也是可能的。更何況這還只是父業,所以他也就是聽著好聽罷了。

  「那真是很不錯的了。您也算是年少有為的了。我想那位姑娘如果能得到您的青眼,想必她未來的日子一定是很幸福的。」克莉斯多裝作自己沒有聽出他的言下之意,也算是給彼此留下點臺階。

  另一位男士就更加奇葩了。首先是他的頭髮上的髮粉是別人的兩倍,而且穿著也充滿了暴發戶的氣場。手指上的黃金戒指,連領結也比別人的要厚實很多。其次才是他說出來的話,直白的讓克莉斯多這個『鄉下人』自愧不如。「美麗的小姐,我可比他有錢多啦。雖然我可能沒有他的長相俊美,但感謝上帝,看在我的財富上,總是有人能夠欣賞到我內心的美麗的。」

  其實這個人長的並不難看,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認知自己的,他缺少的是氣質,卻不是相貌。很多人總是無法認清自己,最後徒增了很多麻煩和困擾,走了很多的彎路。

  克莉斯多胡亂的點頭贊許,或者只是微笑的站在那裡,看上去到好像是和男士們詳談甚歡的樣子。反駁他們的女人可以給他們帶來新鮮和刺激,但草包們選擇妻子的標準永遠是無止境的柔順和服從。

  克莉斯多沒有去看上校,因為這個時候無論她看到什麼,都不會是讓人愉快的發現,如果上校不是自發走過來的,也就失去了意義。

  她等著上校過來的時候,卻有第三個男人端著酒杯走了過來。

  這個男人乍一看和上校有七分相似。但他留了鬍子,且穿衣的風格也完全不同。這讓他和上校相貌上的雷同變得不那麼明顯了。克莉斯多覺得哪怕他還和上校一樣的年紀,也是絕不會讓人搞錯的,一個人的氣質是最不會欺騙別人的。

  他的年齡都超過了達什伍德夫人了吧!克莉斯多有些詫異的看著來人,表情上也帶出了幾份奇怪來。

  男人的衣著很華麗,領帶是淡金色的,繡著金色的花紋,不僅僅是領帶,還有他身上的每一件服飾,都是帶著奢華和莊重,但這一切並不讓人反感。他看起來長居高位,雖然只是走過來,就已經自帶了一種威懾。很嚴肅,甚至嚴厲。終於出現了一個出色的人了。克莉斯多有些期待這個人會說些什麼。

  男人的介紹開門見山:「我是特平,倫敦的法官。」他的到來,讓兩個剛才還殷勤無比的男士順便變得像是縮了水的黃瓜,臉都黃了。這敬畏的表情不溢言表。

  他這簡明扼要的風格讓克莉斯多在心中叫了聲好!也可能是他和上校相似的容貌對她的影響,這讓克莉斯多的笑容也帶了份真誠。

  即使如此,最先被她品評的還是法官的這個職務。克莉斯多的腦海中瞬間閃過了年齡和職位間的對比,得出的結論是:這個法官一定是個有點本事的人,不然他這個年紀,也不可能坐得穩法官的位置,威望看起來也很高。

  隨後,才是特平這個名字,很簡單也很常見。不過,這個叫特平的法官是在理髮師陶德的世界。克莉斯多既然想起了劇情,自然也不會突然遺忘法官這個人物。

  他是陶德犯罪的源頭。理髮師劇情的開始,就是在十幾年前特平看上了陶德的妻子,他用『愚蠢』這個罪名流放了陶德,從而卑鄙的佔有了理髮師的妻子。雖然那個可憐的女人服下砒霜之後變得癡癡傻傻,但她還有著個女兒清醒的活在人間。

  按照時間算算的話,這個女孩也應該是和克莉斯多差不多的年紀了。特平當年收養了她,並且悉心的養大了她,實際上卻是想要和這個養女結成伴侶,永遠的佔有她。

  克莉斯多回憶道了這裡,忍不住多看了特平幾眼。實在是想不到,這個人竟然是這樣的。她之前還猜測這個理髮師陶德會不會是歷史上的神秘殺人犯。但現在看來,他還是改編後作品的主人公。

  一個道德敗壞的人,竟然可以做的如此道貌岸然,看上去完全就是個公正無私的長輩呢!克莉斯多覺得自己也有看不清一個人的時候。

  克莉斯多很自然的行了禮,溫和的說:「法官閣下,我想您一定是公正嚴明的,市民們都很尊敬您呢。」

  她並不瞭解這個人。但他的主動出現讓她看到了一種可能。不過在這之前,她還是多瞭解一下這位法官吧。特平是個很有威望的人,他說話不帶太多的修飾,這和克莉斯多的影響裡的愚蠢法官有著很大的區別。

  克莉斯多正琢磨這他的來意。而他也沒有讓克莉斯多有什麼疑惑,「你的鋼琴演奏的很不錯,這讓我想到了多年前我遇到過的一個姑娘。」特平用詠歎調感慨的說道:「那天她在陽光下···抱著···,···金髮···飛揚···」


第四十八章

  克莉斯多聽他說話,卻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她當然知道那個女人當年的下場的,違背了特平,自此成了個瘋子,既失去了丈夫,也失去了女兒。但她更瞭解特平在劇中的性格,試問一個連養女都敢娶的男人,對別的姑娘,下手的時候又怎麼會有所猶豫呢!克莉斯多暗自做好了防備,隨時準備原話的拒絕特平的示愛,哪怕這會得罪他,也好過被動的接受!

  但特平的話風一轉,這位正直的法官收回了懷念的語氣,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怎麼和你懷念起了當年了,可能是因為你們的發色相似吧。」他露出了一個好看的笑,好看和年齡無關,多年的司法生涯自給了他一種奇特的氣場,嚴厲中帶有一些從容,「但你們是完全不同的。你的鋼琴聲很美,但卻只是空有技巧,沒有情感的投注。你站在男士之間,不會彷徨,更不會慌張。你表現出的靦腆,也都是一種浮於表面的東西。」

  克莉斯多對著他的神轉折,不免為自己半分鐘之前的想像力暗自吐血,一拳頭打空的感覺一點都不好受。好在這些都只有她自己知道,不至於太丟臉。

  她的笑容有些龜裂,畢竟法官的話並不是讚揚,而是一種批判,這簡直就是在公開場合打臉。她對這種套路相當的不適應。

  「我想您說的是有道理的。可能您的閱歷和職位都或許都讓您養成了一種探究精神,不過我還是想說,對待一位小姐的時候,您的做法可不夠禮貌啊。」克莉斯多不冷不熱的說了這句。特平的話戳中了她的死穴,她一點都不喜歡這種被人看穿的感覺,當然她更不喜歡的是被別人評頭論足。

  「我只是覺得很有意思。真是···奇妙。」特平並沒有理會克莉斯多的話,他圍著克莉斯多走了一圈,像是在欣賞一件奇妙的藝術品,「我想···」

  「克莉斯多!」上校終於繞過人群走了過來。等他走的近了,有些東西就變得非常的明顯,比如他和特平那張及其相似的臉。兩個人初次照面,都驚訝了一下。但這種相似並不意味著他們會有什麼親眷的關係。

  「你好,請問您是?」上校走到了克莉斯多身邊,和她並排站在了一起,他的半邊身子遮擋了她,呈現出一種保護的姿態。他的動作被克莉斯多看在眼裡,她心頭一暖,稍稍有了些底氣。上校並不是理髮師那樣的小人物,特平也沒有資格流放一個曾經戰功赫赫的軍人。

  但克莉斯多並不想惹惱特平,畢竟特平法官的這個職務也可以給上校帶來不小的麻煩:「這位是本地的法官···指點一下我的鋼琴演奏。」

  特平聽出了克莉斯多話裡示弱的意思,這讓他揚起了頭:「特平。本地法官,希望你不要做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情,以及,怎麼稱呼?」

  上校面沉似水,他一字一句的回答:「克裡斯多夫·布蘭頓。退伍軍人,上校軍職。」

  兩個人初次見面就顯得火藥味十足,這也讓克莉斯多大看眼界了。原來老男人之間的戰鬥是這樣的。好吧,原諒她如此神遊天外吧,畢竟今天的事情有些神轉折。這還只是第一場舞會罷了,就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左思右想的,實在讓人有些疲倦。

  更多的原因,還是因為特平的突然出現,一下子擾亂了她所有的想法。可能這未必不好,但匆忙之間,卻也沒有辦法善加利用。

  克莉斯多晃了晃頭。她發現自己原來也是個不善酒力的姑娘了。這可沒有她上輩子的時候出眾。要知道,當年的她,雖然說不上千杯不醉,也不至於是一口就暈的。

  既然已經有了暈眩的感覺,時間也不早了,現在僵持的話,只能讓事情變得更加的糟糕。克莉斯多見好就收,總歸今天還是有收穫的。兩個男人像鬥雞一樣的對著,對大家的臉上也都不好看。這個特平對她···似乎並沒有什麼邪念,不要弄得太僵了,留些餘地才好呢。

  克莉斯多做出了決定。她接著頭暈的動作,半步一歪,靠在了上校的身上:「我想我有些醉酒了。真沒想到酒量這麼淺,我可能要先退場了。」她的演技是誇張了一點,這倒也沒什麼大問題。你並不能指望在一個法官的面前表演的天衣無縫不是嗎?意思到了不就可以了。

  兩位男士沒有過多的追究。確切的說,上校看到克莉斯多有些酡紅的面色,雖然知道她是裝的,但還是有些擔心。以後絕對不能讓她碰酒杯了。他打定了注意,也是順從了克莉斯多解圍的心思,好涵養的說:「我送克莉斯多回去,您請繼續享受這個舞會。」

  享受這個舞會,但這個舞會即將結束了。法官看到克莉斯多假裝醉酒的樣子,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多說了一句:「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不是我想要找的人,不要有什麼負擔了。」這兩個外鄉人都對他充滿了防備,但事實上,他並沒有什麼不好的心思。

  克莉斯多把臉埋在上校的肩膀上,她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情是很複雜的。更讓她複雜的是,上校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整個人僵硬了一下,這個表現讓她嗅到了不好的預感。

  特平看著上校攙扶克莉斯多離開。有些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臉,他和那個布蘭頓的長相還真是相似啊,更重要的是,似乎看到布蘭頓的那張臉,他就覺得不怎麼爽快。加之克莉斯多長得真的很想當年的那個巴克夫人,她金色的頭髮···

  但法官也知道這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他知道外人是怎麼評價他的——他們說他是個昏庸的法官。所以說,人絕對不能做錯一件事情,否則即使做了千萬件好事情,都是沒有辦法彌補的。

  法官絕覺得自己這麼多愁善感似乎有些好笑。舞會即將結束,他也該離開了。他看著窗外,朦朧的月色星光,城市的上空好像有黑煙籠罩,有人哀嚎驚叫,但仔細看的時候,窗外只有細細的小雨,他的馬車在外面等待著了。

  他和相識的幾個朋友道別,然後一個人安靜的走出了詹甯斯太太的宅子。人們總是不相信,他這輩子真正喜歡的只有那位巴頓夫人,或許他也不是真的喜歡那位夫人,他喜歡的也許只是某個時刻,陽光,鮮花,金色頭髮,她抱著孩子,溫柔的笑容。

  為了得到那個時刻,他做錯過很多的事情,可能還會繼續的做錯下去,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他就是想要在看到那樣的一天,無論時光怎麼走,無論別人怎麼看,他都會去做。

  特平的馬車排在這條街轉角的地方。這條街不長,但也並不算短。雖然外面還下著雨,但特平的步伐還是穩健踏實的,他沒有因此快一步,也沒有故意拖延什麼。知道他做上馬車。車夫打響馬鞭,黑色的馬車和倫敦的夜融合在了一起,最終消失不見了。

  淩晨的三點。大街上其實也沒有大家想像的那麼冷清,倫敦城那麼大,舉辦舞會的也並非只有詹甯斯太太這一處地方。大街上雖然顯得很空曠,但到了三四點的時候,總有些馬車沉默的向著各自的家裡駛去。所以說,淩晨是富人的特權,他們不用為生計擔憂,自然也就有了可以盡情享用的漫漫長夜。

  上校說要送克莉斯多會家,但其實克莉斯多就居住在這裡的二樓。這些事情特平不知道,所以就成了現成的藉口了。但如果真的要上校送克莉斯多上去,也多少是有些尷尬的。

  克莉斯多雖然有些微醺,但這並不影響她思考。她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當兩個人走到樓梯口的時候,克莉斯多收回了自己倚在上校身上的重量。她扶著牆壁慢慢的站穩,然後帶著些鼻音的對上校說:「我想今天總體上玩的還是很開心的。」

  上校覺得她是有些醉了,在暗處,她琥珀色的眼睛呈現出一種通透的質感,就好像是一隻在夜裡捕獵的大貓,帶著難以駕馭的距離感。他擔心她摔倒,就伸手想要去扶。

  克莉斯多擺了擺手,拒絕了上校的幫助。她幽幽的說:「我覺得···我們之間還要再想一想。」她抬起手臂,遮住了自己的眼睛,這樣她就不用看上校的表情。

  有些事情其實她一直知道,但也一直在自欺欺人,比如為什麼她從來不問上校伊莉莎的事情,並不是因為她都知道,只是她沒有把握,上校究竟是怎麼想的,是喜歡,還是···替身?

  再比如,她一直稱呼上校『布蘭頓』,或者更常見的直接叫他『上校』。她從來沒有交過他克裡斯多夫,這又是為什麼呢?那是因為,她不確定他們是否真的會走到那一步!

第四十九章

  主觀上,以及在眾人的眼裡,上校遲早是要和克莉斯多訂婚的,因為他們之間完全親密,沒有任何的阻礙。但克莉斯多自己心裡明白,他們之間的障礙實在是太多了。上校的這方面:他的過去,他的養女,他的家人,甚至是已經不重要的年齡。

  而克莉斯多自己呢?她何嘗沒有太多的秘密:她像個男人一樣的評論政治,擁有不能見光的大片莊園和土地,甚至是和上校之間幾個世紀的人生觀詫異,這些看似並隱沒的東西,隨時威脅著她的未來。

  今天的舞會她看似贏了很多,但其實她輸掉了更多的東西。因為她終於看清了上校對她的態度。有愧疚,有甜蜜,但他不提訂婚的事情。不,或許他想過,但最後也沒有邁出這一步,這已經說明了很多東西了——他如果放不下當年的伊莉莎,那她最後就會變成一個笑話。

  她,可能已經是個笑話了。真是太失敗了!她只能維護下去,最壞的打算是,她還是要像一隻外表光鮮,內裡腐爛的蘋果一樣,失去所有的東西。而好一點的,也不過是達成自己最初的那些設想罷了。

  女人的心裡有一片神秘的汪洋*。它難以捕捉,且飄忽不定。上校其實已經察覺到了癥結的所在,不過是羞於表達吧而已。可現在,晚安的時候到了。兩個成年人交換了一個很清淺的吻。在樓梯轉角的陰影裡,看得見月色,卻看不見光明。

  克莉斯多在上校擔心的目光下,搖搖晃晃的向樓上走去。好在路也不長,很快就到了,她也幸運的沒有摔倒。

  克莉斯多在二樓走了幾步,找了一個可以看到上校的地方,可能真的是酒意上頭了,她脫下了手上戴著的雙股銀飾,從二樓就扔了上去。

  還站在原地發呆的上校被砸到了肩膀,等他看清地上的銀飾,再抬頭看看扔東西的克莉斯多,就聽到他的姑娘很豪邁的說:「下次看到你之前,都不准去理髮店!」然後那個最近風格有些叵測的女孩就消失在了他的視線裡。

  上校有些無奈的彎下腰,他撿起了地上的銀飾。這個首飾打造的很漂亮,遠看的時候他還以為是很簡約的,但仔細看看,上面明明是浮雕了很多複雜的花紋,手鏈的內側還帶了一行非常漂亮的英語字體,文字向□□斜,寫的似乎是這個手勢首飾的名字:初心。

  上校沒有多想,只把這看做了克莉斯多的小脾氣,也可能是自己哪裡沒有做好,下次好好表現就是了。而克莉斯多說的不進理髮店,估計也只是個小威脅,他自己修理也可以。畢竟她還是個十六歲的姑娘啊,有些脾氣才是正常的。

  上校摩挲了一下銀飾,把它放進了自己胸前的小口袋裡。這值得好好保存,就像是對待他的姑娘一樣。

  克莉斯多站在樓梯轉角,一直看著上校離開。她歎了口氣,竟然覺得自己連醉意也消退了不少。她給上校銀飾可不是希望兩個人在進一步發展的意思,恰恰相反,她可能會有一段時間不和上校見面了。所以,她才會特意提醒上校,不要到理髮店去的,哪怕這個要求很奇怪,但她相信,上校是一定會去做的。

  做好這個決定之後,她整個人都沒有了什麼力氣,特平的出現簡直讓她無所適從,所以她要好好睡一覺,來緩解一下自己緊張的心情。

  第二天一早,克莉斯多在餐桌上告訴詹甯斯太太,她受到了奧蘿拉的邀請。奧羅拉的邀請就好像是個萬能的出行介面,可以讓她有個鑽營的時間,畢竟奧羅拉總是願意為她圓謊的,只要對好口供就好了。瑪麗安今天沒有下來吃飯,這一點克莉斯多昨天就猜到了,而餐桌上的其他人表情卻很奇特。露西姐妹暫且不說,她們昨晚也在舞會上結識了幾個朋友,今天也是受邀前去遊覽的。

  「你去奧蘿拉那裡?那個奧蘿拉·格雷?」埃莉諾皺了皺眉,到了倫敦之後,她一直沒有灌輸過克莉斯多,這是因為她相信,克莉斯多是個有規劃的姑娘,她的妹妹應該可以管束好自己的。之前克莉斯多做的也都還算是不錯的,哪怕是在和上校的關係上,也都做的讓人無法指摘。

  但她這一次就做的有些離譜了。難道她不知道,一家人不應該有兩個立場嗎?那個格雷小姐的未婚夫既然是威洛比,那麼克莉斯多就算是為了自己的家人,也不應該再和格雷保持關係了。

  克莉斯多裝作沒有看到埃莉諾的表情。這其實是一次表態,如果她選擇了放棄和奧蘿拉的交往,那麼也就相當於是放棄了一個朋友。奧蘿拉也是威洛比的受害人啊,再說了,當初自己也是百般提醒,希望瑪麗安可以仔細想想清楚,現在這種樣子,算是給誰看啊。克莉斯多給麵包塗上了一層草莓醬,她並不喜歡早上吃甜食,這會讓她一天的心情都不太好:「是的,我想昨天你也見過她了。」

  「克莉斯多!」埃莉諾看了看詹甯斯太太,考慮到有外人在邊上,所以就沒有多說什麼。但言語中警告的含義是相當明顯的。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但你這麼做是完全沒有意義的。限制了我的出行和交友,瑪麗安就能從那副樣子裡清醒過來嗎?看看她現在是什麼樣子的,說不定過一段時間,我們一起上街的時候,別人都看不出我們是雙胞胎了!」

  「她是你的姐姐!」埃莉諾被克莉斯多說的有些洩氣,但她還是堅持的強調著自己的看法。

  「如果她不願意,那麼她可以當面告訴我。更何況,奧蘿拉也是受害者,威洛比明顯是看上了她的嫁妝,作為朋友,你就讓我袖手旁觀,然後看到一個不錯的姑娘被坑了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但你有沒有想過,他們已經訂婚了,訂婚了就是一體的了,你從中說明,又有什麼用處呢?更何況那個姑娘本身就很高傲,她未必會在威洛比的手下吃虧的。」埃莉諾第一眼看到格雷的時候,就不怎麼喜歡她。她看上去太過於高高在上了,自高自大的人總是不讓人喜歡的,不是嗎?

  「奧蘿拉的面向看上去就很高傲,這也不是她想的,如果你認識了她,就會發現,她其實是個很迷糊的姑娘。你去打聽一下倫敦的圈子裡,有誰說奧蘿拉是個高傲的人的,她都是很文靜的在那裡,願意幫助每一個需要幫助的人的,這樣的品德難道不值得更好的麼?」

  埃莉諾被克莉斯多的長篇大論一時間鎮住了,克莉斯多也因此得到了一個短暫的間隙。姐妹兩個意識到了自己在什麼地方,於是不約而同的停止了討論,專心的享用面前的早餐了。

  今天詹甯斯太太一反常態的一直沒有說話,這讓早餐變得非常安靜。克莉斯多分出了一些心思,仔細的看了看太太的臉色,發現她的表情間有著一些厭倦,心裡也就大概有了些瞭解了。

  達什伍德家的姑娘是人,而不是英鎊,更不是上帝。如果別人喜歡她們,那一定是她們身上有些品質是值得被人喜歡的。如果別人不喜歡他們,那也是應該的,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是人見人愛的。

  看詹甯斯太太的樣子,似乎對於她們姐妹間的爭執產生了厭棄的感覺。她今天的注意力一直在露西姐妹身上,似乎要把之前對這對姐妹的忽視都不會來。

  克莉斯多沒有想過要挽回什麼。她安靜的吃完了自己的早餐,準備上樓換一件可以出行的衣服。

  此時,管家從門外走了進來,他叫住了正打算離開的克莉斯多,「小姐,你的信。」

  克莉斯多走過去接了過來。她看了看信封,風格就不是她所認識的任何一個朋友的。信封的底色是純白色的,質地也很不錯,燙金的修飾花邊讓信封顯得貴氣逼人。這讓她聯想到了一個人。

  她剝掉了亞金色的火漆之後,就確定了來信的人——法官特平。除了他,誰會把火漆章做成天平的樣子,弄得像是傳票似的!

  克莉斯多並沒有在餐桌上看信,她一邊往自己的房間走去,一邊開始閱讀這封興建。好在這封信不是法官寫的,而是他的那位養女。信上說,邀請克莉斯多到她那裡去,教導她演奏鋼琴。

  合乎禮儀,並且正中了克莉斯多的下懷。雖然她也懷疑過,當年法官就是這樣欺騙到了巴頓夫人的。但畢竟她的身份不同,她的追求者也不是個沒權沒勢的理髮師,不知道這是否可以意味著她去赴約還是安全的。

  克莉斯多並不是完全相信自己所知道的劇情的。萬事萬物都有著變數,如果一味的相信什麼東西,總是會失去別的風景的。綜合了所有的原因,她必須冒一次危險,親自去拜訪一下這位法官大人。                    


第五十章

  打定了主意,克莉斯多就放棄了原本準備好的藏青色禮服,轉而換成了一條淺白色的禮服,這件禮服的邊上鑲嵌著白色的狐裘,買來的時候也是出了一大筆錢的 。她這麼做也是有原因的,她只有穿著的正式一點,也可以表達出她的姿態來。

  換完衣服,她稍微打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把它們盤好,然後認真的整理好自己的妝容。克莉斯多做完一切,看看鏡子中的自己,不免有些有些懊惱。自己的這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實在是有些緊張。

  所以她又擦掉了一些妝容,讓頭髮也稍微隨意些,只保持了一副正常拜訪的樣子。她做完了這一切,滿意的點了點頭,最後給自己配上了一個小包,破天荒的準備了一些嗅鹽以防萬一。

  等她走到一樓,發現大家還坐在那裡。露西姐妹兩個也已經仔細打扮過了。「克莉斯多你這是去那裡呢還是那位奧羅拉小姐嗎?」

  克莉斯多笑了笑,詹甯斯太太的行為就說明了,任何人都是不可以輕視的。比如詹甯斯太太,她顯然已經不怎麼喜歡達什伍德姐妹了,但因為是她邀請的人,所以她還是會仔細的問清楚克莉斯多出行的問題,以此來避免克莉斯多在她的身邊出現意外。

  對詹甯斯太太的問話,克莉斯多回答的很快:「我這是去特平法官的家裡。他的養女希望可以和我討論一下鋼琴的演奏。」但至於這件事上,別人的看法比之克莉斯多要從法官身上得到的,就顯得無關緊要了。

  「法官?」詹甯斯太太想了想,然後似乎得到了答案:「特平法官為人還是不錯的。她的養女應該也不會差到哪裡去。你玩的開心就好了。」

  克莉斯多點了點頭,領走前說了一句:「謝謝您,太太。我是說,感謝您一直以來的照顧。」

  法官的馬車已經停在了詹甯斯太太的門口,這也可以變相的窺探一下法官的性格。他是強勢的,但在準備的方面也願意做到萬無一失,哪怕克莉斯多可能拒絕赴約,他也做下了準備。

  這個認知讓她臉色好看了一些,馬車的到來本來就是一個信號,說明這次對話是得到重視的,也就為克莉斯多的安全係數打下了一定的保障。

  她坐上了這輛黑色的馬車。內部的裝飾壓制低調,金色的繡線還是無處不在的,克莉斯多忍不住假設了一下,上校五年十年以後,會不會也喜歡上這樣的風格呢?她努力放空了一下自己,以此來避免自己過於緊張。這個法官可也算是個大人物了,她還是有些忐忑。

  人的潛力是無窮的,被逼一逼,有時候也是可以超常發揮的,超長的久了,最後也就穩定了。至少克莉斯多就是這樣的,當她的腳尖踏到了地上,心一下子就定了下來,她打量了一下面面前的這座兩層獨棟,依著街面建造,沒有花園等任何東西,不過有點事地理位置金貴,總體價值遠超了詹甯斯太太的宅邸。

  這房子倒是符合他法官的身份的。克莉斯多看了看兩樓的位置,那裡有一扇很大的窗戶,劇情中,特平的養女就是從這裡勾搭了一個海員,想要逃出生天的。雖然···最後失敗了。

  她平靜的敲響了法官家的門鈴。僕人打開了們,大量了她一眼,然後給她開了門。

  法官就坐在客廳裡,他的面前擺了一副國際象棋,但只有他一個人在那裡,棋局已經擺開了,到是有了幾分自娛自樂的意思:「你可以隨意。」

  克莉斯多覺得這個場景還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她對法官行了個禮,然後很放鬆的坐在了他家的沙發上。

  這個法官並不是個正常人,她也沒有打算用非常嚴謹的禮節來對待他。在這樣的人面前,還是做好自己比較不容易躺槍。

  特平看了克莉斯多一眼,算是知道了她的到來,對於克莉斯多的隨意,他也不置可否,一心一意的撲在面前的棋局裡。

  克莉斯多看到沒有人搭理他,也沒有什麼著急的,她走到一旁的書架上,挑選了一本書籍。不得不說,這位法官也是個有學問的人,書架上就沒有一本英語的書,而且隨便那一本,書上都是有詳細的筆記的,層層疊疊的字跡證明了特平並非不學無術的人,他的字也很好看,和克莉斯多一樣是賓塞斯的字體。

  她就像是到了自己的家一樣,很愜意的靠在了沙發上,抱著沙發上柔軟的靠墊,開始研究這本法律專業的法語書。這個時代還沒有什麼非常有意思的娛樂遊戲,唯一可以消磨時光的閱讀,對於克莉斯多這樣的小姐來說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她已經養成了到了別人家,就盡可能蹭蹭書的習慣了。

  而她一旦沉浸了進去,就很難再關注到其他的東西了。特平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研究好了自己的棋局,他走到了克莉斯多的身邊,看了看她在閱讀的書籍名稱。

  「你看的懂嗎?裝樣子可不是一個好品質。」他看克莉斯多很久都沒有翻頁,就出聲打斷了她的閱讀。

  克莉斯多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非常認真的指了指書上的一處筆記,然後問道:「這個補充是您什麼時候寫的呢?」

  她指出的是法官大人補充上去的一個案例。從判決來看,也算是超越時代的眼光了,因為在所有的案例中,他都盡可能的規避了同態復仇的判決。他的很多批註都堪稱精彩,克莉斯多很喜歡他的簡約而切中要害的評價補充。

  「我三十歲的時候。」法官懶洋洋的在克莉斯多的耳邊說道,他的聲音也很好聽,帶有一種低調的奢華,但和上校的聲音又有些不同,聽上去更加隨意一些。「好了!看不懂的話就不要強撐了,如果你這個年紀就看的懂我的專業書籍的話,那完全就是妄想。」

  克莉斯多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書本被抽走了。她在諾蘭莊園的時候是仔細的學習過法律的,所以也算是有些基礎的。文中雖然有些東西她要靠猜靠蒙,但卻也是受益良多的。

  她依依不捨的看著那本書被放回了書架,只覺得這些書籍比她之前看過的所有法律書籍都要精彩很多,如果她能夠仔細的閱讀完這些書籍,那在相關的方面,她一定可以有很大的進步的。

  可是,一個姑娘要這樣的進步又有什麼作用呢?克莉斯多忍不住帶出了一絲苦笑,她幽幽的說:「我如果看的懂得話,那麼三十歲才看得懂的法官大人,豈不是顯得非常狼狽麼?就算是因為這個原因,我也不能看得懂這些東西呢!」

  她的這話說的充滿了怨氣,她的視線還黏在那本書上很長的一段時間。這讓特平有些好笑。「你如果看得懂,我也可以借你看看其他的書,不過我很懷疑,你這樣的小姐是不是受過法語課程的教育。」

  「並沒有。」克莉斯多挺了挺腰,然後決定給自己加上一份籌碼。她一字一頓的用法語說:「但我是認真的自學過的。基本的閱讀都是沒有問題的。」

  她的法語是很標準的,但德語卻帶了些本國的口音。她目前最遺憾的並不是上述的這兩件事情,而是她的英語,帶了些地方的口音,卻不是最精緻的倫敦音。這讓她在和別人說話的時候總是有了一些冒牌貨的感覺。

  她一直在努力的矯正這自己的口音,但似乎收效也並不明顯。這主要是她生活的圈子問題。詹甯斯太太宅子裡的姑娘都帶有明顯的口音,哪怕詹甯斯太太本人,也已經把純正的倫敦口音給忘記了。

  這並不是一個誰比誰更高貴的問題,語言的根本用途在於使用,而不是炫耀自己的能力。

  這點克莉斯多還是明白的。但她如果不能把一件事情做到最好,就總覺得差了些什麼。

  「自學?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法官再次看了看她,然後問了一些書中的內容。克莉斯多和他用法語飛快的交流了起來。她在這方面的知識儲備並不完善,只能說是知道一些皮毛罷了。

  比如她知道羅馬法律對世界有著深遠的影響,大致的瞭解其中演變過程,但說到具體的條文案例,她也只能聽著特平對她炫耀了。

  好在別人對她說過的話,她總是能記住的,所以,在這場特平單方面炫耀碾壓的討論中,克莉斯多也學到了很多東西。她甚至覺得自己完全可以去寫一篇關於法律的評論文章了。但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夠這麼做,至少短期內不能,否則就是明目張膽的告訴特平,她是個作者,在報紙上寫東西了!你總是不能幻想一個法官是不讀報紙的吧!

  兩個人的交流越深,就越覺得語言無法描繪一些現象。特平抽出幾張紙,開始寫寫畫畫起來。克莉斯多看著他漂亮的字體,忍不住抽了一支蘸水筆,在邊上也配上了一些說明。

  他們的字很像,就好像是在一本字帖裡臨摹出來的一樣。但克莉斯多慣用的是左手,她的右手字綿軟一些,看上去有些娟秀,法官的則是簡潔,筆鋒有利,落筆稍微粗糙一些。一粗一細的賓塞斯寫在一起,異樣的和諧。                    


第五十一章

  法官的很多奇思妙想讓克莉斯多有些忘卻了時間,她的留海滑落阻擋了視線,她就隨手把它挽回耳後,又繼續就著一個法律條文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特平是接受過這個時代最高級教育的人,他畢業于一所知名的宗教學校,並在法律方面有著自己獨特的建樹。這樣一個人,如果他認真的展示自己的學問,那確實是很吸引人的。克莉斯多不知不覺的有些忘記了自己的初衷,忘記了她到來的目的,畢竟特平講的這些內容,對她來說,是極其難得的。

  直到有另一個人出現在樓梯的轉角,也打破了目前的僵局:「父親,是誰來了?」

  克莉斯多從沉思中清醒了過來,她看向樓梯那裡。那是一個有著金色長髮的美麗姑娘。她的眉宇間雖然有些憂鬱,但這種氣質也只是為她姣好的面容增添了一分明麗的光彩。倫敦果然是盛產美女,你永遠不能說自己見到過的就是最美麗的。

  看到了這個姑娘的面容,克莉斯多大概也能理解為什麼當年法官會為了得到她的母親,而做出那樣失去理智的事情了。

  克莉斯多還要感謝一下這位養女小姐,畢竟在剛才的交談之中,她似乎一直是被法官帶著跑的,如果再深談下去,特平對她的評價可能不高,那就危險了。更何況她也意識到,自己和法官先生目前的坐姿十分曖昧,已經超越了普通客人的範疇——她的臉和法官無限接近,甚至可以聽到特平的呼吸聲。

  她乾咳了一聲,後退到安全的距離上,端正好了自己的心態,禮貌的問候了這位約翰娜小姐。

  克莉斯多通過劇情而認識的約翰娜不可以說是不聰明的。她作為特平的養女,享受了多年優越的生活,但在面對自己養父求婚的時候,非常果斷的選擇了一個流浪水手的求愛,並且希望那個人可以帶著她離開養父的魔抓。

  她對於自己的定位是很明確的,克莉斯多看到真人的時候,就不怎麼相信約翰娜在十六歲之前對法官的心思是一點都沒有察覺到。可能這個時候的約翰娜還沒有被法官的求愛打擊過,她的行為舉止上還是帶出了一些可以分辨的軌跡。

  比如她從樓梯上下來的時候,雖然面帶省事,但還是有一些鄙夷的眼神流露了出來。兩位小姐四目相接,女人總是更瞭解女人的,況且她們都是聰明人,幾乎是立刻,就知道要怎麼應對彼此了。

  特平面上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異常,但克莉斯多也不敢放過他的任何一個細節。從一個人的學術世界,是可以感知到他的為人處世的,特平這個人的心思縝密,而思維卻是天馬行空的,和這樣的人打交道,除非你是特定的人,否者女士的身份也無法為你爭取到一點點的善待。

  特平面色平常的介紹了兩個小姐認識,三個人都很默契的忽略了之前約翰娜的那句『這位是?』。不管特平是否在沒有通知過約翰娜的情況下邀請克莉斯多,她都沒有什麼質疑的餘地。

  「約翰娜小姐,您的榮光確實是讓人心醉的,即使我是個姑娘,都被您迷住了呢!」克莉斯多拿出了詹甯斯太太的說話風格,來應付這位一見面就耍了個小心計的小姐。特平似笑非笑的看著克莉斯多見人說人話,見鬼說的本事,很悠閒的整理了一下剛才翻閱的手稿。

  約翰娜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她幾乎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瑕疵,非常自然的回誇了克莉斯多,這就沒有給克莉斯多一個口舌的機會。

  約翰娜沒有參加過倫敦的貴族女校。她從小到大的所有學問都是特平一手教導的,所以她在行為處事上也帶著一些法官大人的遺風。雖然外界對於這位身份尊貴,且頗受寵愛的小姐的學識有著不同的猜測,因為約翰娜從來不在公開場合表現自己的學識技藝,但克莉斯多和她一搭話,也就意識到,她絕對是倫敦貴女中的頂尖人物了。

  從身段到行為舉止都是無可挑剔的,從這些事情上就可以看出特平下的大工夫了。更不用說從她一出現,特平的眼神就多是落在她的身上的。

  「可真是好久沒有小姐來我家拜訪啦!一直都只有我和父親兩個人生活,還真是夠孤單的呢!」約翰娜說話並不是那種細聲細氣的感覺,她的話語帶著一些果決和陷阱,絕對是個難對付的角色。

  所以你覺得我來是因為看上了你的父親,並且急著想要做你的養母麼?還是你不管怎麼樣,都急著要解決掉自己養父的終身大事,來拜託自己隱約出現的困局呢!約翰娜的想法實在是昭然若揭了,但特平也沒有生氣,而是看達什伍德小姐會怎麼接話。

  特平雖然只是和克莉斯多簡單的交談,但他也感受到了,克莉斯多和約翰娜截然不同的處世之道。

  約翰娜的身上只有那些小家小愛的鑽營,但這位達什伍德小姐倒真的是有著些大視野的。特平一點都不懷疑,如果給這位達什伍德小姐一個機會,她是可以闖出一番讓很多無能的男人都仰望的業績來的。

  至少在今天之前,那些懷著各種心思來拜訪他家的夫人小姐,並沒有一個把約翰娜看在眼裡的,當然,最後她們的結局也就可以預見了。

  然後特平就聽到克莉斯多一本正經的回答:「我是受您的邀請來和您切磋一下鋼琴技藝的。看到您之後,我也覺得您不是樂佩*那種類型的姑娘,如果有必要,我很願意多多拜訪。」

  克莉斯多撇掉了所有的干係,但她也沒有忘記自己現在是在法官的家裡,這絕對是龍潭虎穴。她和約翰娜一邊說著話,一邊重新做回了沙發上,約翰娜就坐在了她的身邊,兩個人好像是意見如果的小姐妹似得,看不出一點語言交鋒的痕跡來。

  克莉斯多偷眼看了一下特平,他的表情被茶水氤氳的霧氣弄得有些模糊,但從他的氣勢來看,他對於這場言語上的交鋒也是樂見其成的,至少目前還看不出不愉悅的樣子來。

  克莉斯多暗自松了口氣。你不能指望法官看不出兩個姑娘之間的針鋒相對,所以克莉斯多每次說話的時候都有些顧慮的。她現在很被動,如果她言語間觸怒了法官,那麼她以後的計畫都會是泡影,更麻煩的是,如果她不當心把自己都陷在了這裡面,也得不償失啊。

  約翰娜皺了皺眉,她沒有再說什麼,這讓待客室裡一時又恢復了那種死一樣的寂靜來。克莉斯多作為客人本來是不應該起初什麼話頭的。她面對這兩個人精一樣的養父女,實在有些心力交瘁,但既然她把自己定位在了『大大咧咧的鄉間姑娘』這個角色上,那麼不管這對父女是怎麼看的,她也要率先開口去說些什麼了。

  因為是在室內,所以天氣並不是一個很好的話題。那就讚揚一下主人室內的裝潢。克莉斯多一點都不懷疑,這個房間是法官親自設計的。這一點,從房間裡反復設計的金色紋理就可以看出了。這不是時下流行的風格,但卻是法官自己的風格。克莉斯多對著這個房間吹捧了幾句。

  其間,約翰娜似乎不怎麼滿意談話的現狀,她幾次嘗試著轉移這個話題,使談話重新回到男人和女人的話題上來。

  這給克莉斯多帶來了不小的麻煩,約翰娜是她平生所見的,最難以左右的姑娘。你看得穿她想法的同時,她也看出了你的,且兩個人站著的位置還是對立的,這就讓她們很難在一起愉快的討論問題了。

  約翰娜的頻頻扯開話題雖然沒有得逞,但也讓克莉斯多惱怒了起來。她在確定特平的態度模糊不清的情況下,終於選擇了直奔主題。

  「約翰娜小姐」,克莉斯多坐直了身體,一段時間的談話讓她的背上有了層薄汗,可更讓她抑鬱的是,這樣的景象日後幾天可能會多多出現,畢竟她要和特平達成一些共識,就一定會頻繁的拜訪這個宅邸的。「時間不早了,我們現在為什麼不坐在鋼琴邊上,談論一下和鋼琴相關的事情呢。畢竟讓一位男士聽著我們兩個女士聊天,實在是一件枯燥的事情呢!」

  她說著就站了起來。並沒有給約翰娜任何打斷的機會,談話到了這個地步,推來推去實在是無趣,就算是最後兩個人都從彼此的話語中揪出了一些漏洞來,也絕對算不上是大勝利的。

  約翰娜沒有遲疑,她很快的盤桓好了目前的情況,非常爽快的說:「這是我的失誤,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幸邀請您到我的房間裡去談談鋼琴之類的。父親一直都忙於公務,讓他一直聽著我們說話確實是個壞主意。」

  於是,克莉斯多對沙發上的特平先生致意了一下,她的目光在自己之前留下的手稿上頓了一下,然後果斷捨棄了帶走這些文字的想法。手稿既然正被特平握在手裡,那她今天就一定是拿不回去的。

第五十二章

  離開法官之後,單獨應付約翰娜就顯得輕鬆了很多。克莉斯多以為摸清了這位約翰娜小姐的套路,始終保持一定的警惕,就不會有什麼大問題。於是沒過多久,二樓就響起了鋼琴演奏的聲音。

  悠揚的琴聲給原本有些陰冷的特平宅帶來了一些不一樣的感覺,這或許遠遠稱不上是陽光,應為彈奏樂曲的姑娘都不是什麼熱情洋溢,全情投入的好姑娘。但至少,也驅散了一些寒冷的感覺。

  而在這座城市的另一邊,布蘭頓上校一大早也已經離開了自己的家門。他今天的第一件事情並不是去拜訪克莉斯多,他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

  上校對於倫敦有著一定的認識,通常情況下,哪條街可以購買到馬具和一些生活必須品,哪條街住著的都是些顯貴的人,哪條街是治安很混亂,沒有體驗價值的,上校都可以一一列數。

  但這一天,他罕見的沒有了方向。他要去挑選一款訂婚的戒指,然後向他的姑娘求婚!

  坦白的說,是舞會的那一天,特平和一些其他男士的出現給布蘭頓上校一定的危機感。作為一個軍人,他是做不出什麼黯然退場的決定的,既然喜歡一個姑娘,那就要把她變為夫人。更何況,克莉斯多也是喜歡他的。

  上校在昨晚就向管家問清了倫敦城最好的飾品店在哪裡。哦,不。飾品這類的東西永遠是沒有最好,只有更好的。上校也已經做好了貨比三家的準備。

  上校曾經從印度帶回來的幾顆鑽石和一些稀有顏色的寶石。這些東西一度被他壓在箱子底下,不見天光,畢竟你不能指望一個單身的老男人總是想著打造首飾什麼的吧。當然,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他的府邸需要一位元女主人,他也需要自己的愛人。

  當這些寶石閃爍在愛人的無名指間的時候,一定是它們最絢爛的時刻。上校雖然沒有想到什麼華美的文字去形容,但這並不妨礙他想到這樣的一副畫面。這讓他騎在黑馬上,笑得很溫柔。

  倫敦的早晨是繁華的,小販們早早的在大街小巷擺好了攤位。叫賣聲和交易聲此起彼伏,倒是不錯的映襯了上校的好心情。當然,你必須忽略那些從二樓潑下的糞水,或者是地上的一些奇怪『障礙物』。

  『這是他輝煌的,也是轉型中的一步。我們終將等到他閃亮的那一天,敬時光。』

  上校突然想到了『齒輪』的一段話。這種單純的修飾似乎在某些特定的場合就顯得格外的切合。昨晚回到宅邸的他有些難以入眠,所以他索性就坐在沙發上閱讀了一些報紙。

  這個叫齒輪的作者似乎總是可以在報紙上佔據一個不錯的位置。當然,和好位置比鄰的應該是他脫穎而出的文筆。這是一個文辭華麗,內容也標新立異的作者。

  以上校的性格應該是不喜歡這樣的文風的。作者的涉及面很廣,政治經濟文化都包含在內,深度雖然不錯,但還有著一些尚待打磨的地方。但即使是這樣,他的措辭就讓上校難以討厭起來。他總覺得自己是認識這位元作者的,但這種感覺太過於模糊,既然沒有實際的憑證,布蘭頓也就把這種虛無縹緲的意志放在了一邊。

  從理智上分析的話,他認識的人裡,可沒有一個左手寫字寫的很好看的人,所以不認識的可能性還是更大一些的。也就是這樣的,他不自覺的就翻閱了這位齒輪先生之前幾個月寫下的內容。

  他似乎是對工業革命有著完全的自信。這種自信看似是有來由的,就像他自己一字一句的分析的那樣,但實際上也是沒有緣由的,這個作者把這場革命抬高到了前人無法企及的高度。

  上校一邊想著,他已經騎行到了一家首飾店的門口。倫敦雖然比不上法國是時尚之都。但你也必須承認,只要有女人的地方,尤其是有愛美的女人的地方,時尚總是不會離得太遙遠的。

  倫敦城裡既然有了一群挑剔而又目光獨到的婦人,自然也不缺乏一批不錯的首飾店了。

  當然,這裡的首飾店也是有不同層級的。最低級的是街邊隨處有賣的鮮花,花朵永遠是不過時的裝飾品,但如果你在豪華的宴會上佩戴鮮花,總是顯得很寒酸的。其次就是一些成品首飾店,在這些店裡,你可能偶爾淘到一些精品,但更多的時候,只是隨大流的貨色罷了。

  首飾的優劣在於材料和設計,有時候名聲也是相當重要的。比如上校選擇的這家店鋪,連皇室成員都會偶爾光顧。這裡的設計師號稱是全英國最好的,接受的也都是私人定制。

  一進門,就可以看到絨布襯墊出的閃耀金光。那些精緻的首飾照耀的滿室光輝燦爛。這裡不只是女士光顧的地方。這是肯定的,女士逛街總少不了埋單的男士,更有獨自前來的,是希望尋覓到一款能夠讓自己順利求婚的戒指。

  上校短暫的大量了一下店裡已有的首飾,其中幾款略微有些眼熟,似乎他在昨天的宴會中就看到過的。而昨晚克莉斯多佩戴的首飾,固然很別致,但銀子的質地比黃金就要略差一籌了,這也讓上校有些自責怎麼沒有事前送一些首飾過去,讓他的愛人更光彩奪目。

  上校並沒有在成品中逗留,哪怕其中有幾款已經非常接近他的審美了,但他的目的是要一款獨一無二的首飾,用上他的那些寶石。在和店主的一番敲定之後,他拿到了草稿。

  ——鉑金*的底襯加上繁複的鏤空和紋飾,花紋以常春藤為主,店主也保證了一定會讓葉片絕對逼真,在美觀的同時兼顧實用性。最讓布蘭頓滿意的莫過於在圖紙上呈現出最後的效果,切割完美的鑽石在戒托上熠熠生輝。

  在得到滿意的設計之後,上校並不吝嗇的訂購了幾款雞尾酒戒指。這是時下剛興起的一種產物,看著五顏六色,珠光寶氣的在之間閃爍,就好像雞尾酒一樣。上校選擇的一款被稱為深藍大海,不同色度的藍寶石堆疊出一種神秘的氣息。

  上校為此支付了不菲的定金,伴隨著店裡女客人小聲的議論,他非常滿意的走出了房間。相信這款戒指可以在訂婚的時候給克莉斯多一點驚喜!

  布蘭頓上校為這兩款戒指支付了大約一千英鎊的定金,在他取到貨物之後,還要追加五百到一千英鎊。這就意味著,他是這家店除了皇室之外最大的豪客,標準的一擲千金。任何事情被幾位女士知道之後,自然也就成了全倫敦上流社會的焦點。

  消息只用了半天就已經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了。強大的女士們已經猜測到了兩隻戒指的最終得主,竟然是一個來自鄉間的女人。

  在此之前,倫敦上流對布蘭頓上校的評價只是默默無聞,成熟穩重罷了。誰也沒有想到這位先生竟然也算身價不菲,要怪大概也只能怪上校平日裡太過於低調了,女士們誰也沒有把這塊佈景板放在心上,結果一下子佈景板變成了兩顆閃耀的大鑽石,可讓那些心高氣傲的姑娘們傻了眼。

  就克莉斯多和約翰娜討論鋼琴的功夫,已經有落魄的貴族小姐,打上了截胡的念頭。難道她們還比不上一個鄉下搖頭嗎,如果嫁給了這麼一個有錢人,那日子也能好過起來。

  這些自然是克莉斯多所不知道的。這個時候,她還在和約翰娜貌合心離的研究怎麼合奏一首鋼琴曲呢。

  彈奏的時間一長,她缺乏鍛煉的手指就暴露了出來,長時間的彈奏讓她的手指有些微微顫動,大範圍上海沒有出現什麼錯誤,但在半個小時裡卻已經出現了三個小失誤。

  約翰娜的鋼琴技藝據說也是特平手把手教導的,她的鋼琴有著嚴重的局限性,她顯然是在熱情的曲子上下過大工夫的,但一旦涉及舒緩的類型,就顯得錯漏百出了。

  怎麼說呢?她的鋼琴和她的外表有著巨大的反差,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是個外表憂傷,內心火熱的好姑娘呢。克莉斯多可不會這麼想,在短短幾個小時裡,她已經和約翰娜不知交換了多少資訊,彼此抓到對方的弱點,都會用力的踩下去,目前也不過是稍占上風而已。

  這樣的上風在特平敲門叫她們休息的時候立刻變成了劣勢,讓克莉斯多暗自抑鬱了一把。

  老實說,特平絕對是個大人物。法律相關的東西他無比的精通,而且在其他方面也堪稱多才。這麼一個才華橫溢的人,怎麼就在人品上有問題呢?

  克莉斯多一邊享用這特平家美味的午餐,一邊暗自扼腕歎息。按照她之前的想法,在得到特平認可之後,她就可以用一些東西來交換威洛比的通緝令了,怎麼讓這個男人身敗名裂都是很容易的事情。她隱瞞下理髮師陶德的事情,然後讓法官和威洛比都填到陶德的坑裡去,也可以借這個資訊交好新來的法官。

  但是。任何事情都少不了但是,克莉斯多在和特平的第二次見面之中,就陷入了極大的被動。按照計畫一來說,她現在幾乎是毫無進展的,貿然的暴露自己的底牌,低估法官的智慧,只能讓情況變得更加的艱難。

  但計畫二呢?法官是真材實料的,克莉斯多自己的觀察是,雖然特平的執事非常貪婪,但特平這些年的斷案卻多是公正的,這點從詹甯斯太太的評價也能側面反映出來。

  所以不管特平是贖罪還是其他什麼,叫克莉斯多就這樣設計一個還算公正的法官,她也是無法下手的。

  克莉斯多心不在焉的要到了一口酸檸檬的配菜,她糾結的皺了皺眉,看吧,誰都不是上帝,計畫總是趕不上變化的,還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一點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鉑金(Platinum,簡稱Pt),是一種天然形成的白色貴重金屬。源於20億年前,一顆巨大的隕石撞擊地球,帶來這珍貴的金屬。鉑金早在西元前700年就在人類文明史上閃出耀眼的光芒,在人類使用鉑金的2000多年歷史中,它一直被認為是最高貴的金屬,受到貴族王室的追捧。法國國王路易十六曾經宣佈鉑金是「唯一適合國王的貴金屬」。溫莎公爵夫人則說:「下午五點過後,你應該佩戴鉑金。」

  *雞尾酒」亦稱調配酒,起源於1776年紐約州,雞尾酒戒是因為雞尾酒飲用而被賦予浪漫的人創造出來的,雞尾酒戒指成為當年的時尚女郎們出席派對、宴會時鍾愛的珠寶配飾,通常佩戴在右手的無名指上,大顆珍貴的彩色寶石在指間閃爍,仿佛色彩鮮豔的雞尾酒般流光溢彩,是派對小禮服的完美拍檔。


第五十三章

  告別了特平,已經是下午時分。克莉斯多一腳踏出特平家大門,被午後溫暖的陽光一曬,就有了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拒絕了車夫送她回家,而是隨意在街上找了一輛人力車,要他送到最近的約翰銀行*。她在倫敦生活了一段時間了。之前身邊沒有什麼錢財,到還沒有顯現出什麼不方便的地方,但是她既然要做一些事情,就需要周轉的資金了。

  十八世紀的生活不算非常無聊,至少克莉斯多從中還是找到了不少的樂趣。這個時代的銀行多是個人經營的,銀行家也算是上流社會的一個組成部分。但這並不意味這他們是無堅不摧,站在食物鏈頂端的。

  恰恰相反的,這些私人銀行一旦破產,他的儲戶就會血本無歸。所以,挑選一個信譽良好的銀行絕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之前也說過,克莉斯多的產業大多數是信件遙控的,這就意味著她必將失去一部分利潤,天高皇帝遠的講法在那裡都適用。掌舵者的眼光再怎麼高瞻遠矚,面對不當的執行力,最後也只能恨飲。

  這也是為什麼克莉斯多希望留在倫敦的原因了,她留下了,就有了對症下藥的可能性,也就可以更直觀的掌握好自己的產業了。她並非是所有的產業都依靠奧蘿拉的。奧蘿拉畢竟是這個時代的姑娘,她對工廠並沒有什麼興趣,經營的都是一些服飾首飾的買賣。何況,完全依靠別人是在不是明智的選擇,所以克莉斯多在這個基礎上自己購買了田產和工廠。

  之前她瞭解過,上校每年會在倫敦停留兩到三個月,這個時間段足夠她進行任何的活動了,而且也不會和她日常作為一位夫人的生活有什麼衝突的地方。

  想到上校,她覺得自己短時間之內還是不要見到上校為好。畢竟關於他們之間的那些『小問題』,還是交給時間去辦就好了。克莉斯多很有耐心,而且當她稍微頭腦清醒一點的時候,就已經意識到,這個時候,需要著急的人並不是她。

  這家銀行的位置距離特平家也就一條街的路程。克莉斯多支付了少量的人力費用,這個時候勞動力的酬金實在是出人意料的低廉,這是一種商機,也是一種隱患。悲天憫人的話就不用說了,既然是受益者,就沒有假惺惺的掉下鱷魚眼淚的必要。

  她今天的裝束足夠隆重,去一些錢財也不會引人注目。即使是這樣的時代,也不乏有手段高明的寡婦或者什麼人物,以女人的身份作用大量的錢財。她只要稍微注意一下就可以了。

  銀行建立在一個拐角的地方,三層的建築簡直可以說是同一地區最高大的建築了。在一個普遍都只有一兩層樓高的城市裡,三層的建築簡直堪稱宏偉了。銀行門口來來往往的紳士婦人,他們的衣著華麗而正式。

  能夠踏進這麼一家大銀行,本身也是個人資本的一種體現。幾百年以前的銀行體系或許很粗糙,但也逃不過規避風險,聚沙成塔的基本法則的。就算不是這樣,挑選一家大銀行,也總是比小家小戶的要讓人放心的多。

  取錢的過程很順利,鑒於不要把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裡的想法,克莉斯多在不同的銀行裡都有存款,但數目也都不算多,她既有著善於投資的朋友,本人也不至於笨到虧本,所以也沒有把大筆錢財放在銀行裡,讓銀行家享受利潤的意思。

  一千鎊的財產在一家大銀行裡就好像是一滴水在大河裡一樣,被取出了有怎麼樣,大河每天會有無數的水珠蒸發不見,但不斷的會有新的泉水流入。所以克莉斯多取款的過程非常的順利。

  她在銀行門口雇了一輛稍好一些的馬車,然後圍著倫敦進行了一次旅遊。如果有機會,她還是想要走走那些,按照她的身份,永遠都不會去踏足的地方的。

  她這輩子的家庭環境雖然不算富裕,但相對落魄來說也有些誇張了。至少她家還請得起傭人,雖然沒有男丁,但姐妹們婚後也許可以互相扶持。不出意外,她是不會在倫敦的一些貧困地區涉足的。

  但她還是想要去看一下。單純是想要更加瞭解一些她自己所在的這個世界。繁華只是一個片面,這個世界很大,有很多精彩的地方,也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多看看,多見見世面,就可以讓一個人成長起來,哪怕沒有很明顯的進步,也一定會有隱晦的積澱。

  她放風的時間並不長,就算有錢也不能明晃晃的帶著大件的東西回家,更麻煩的是,她因為理髮師陶德的人肉餡餅,對倫敦的各種小吃已經有了很明顯的心理陰影,即使之前詹甯斯太太的推薦聽起來都足夠的誘人,但她實在是吃不動啊!

  馬車行駛的很慢,幾乎是貼著四點鐘回家的人群駛過的。克莉斯多沒有放下車上的布簾,這讓她可以看得到外面來往行人或麻木,或堅定的面目,當然,他們也看的到她的。

  她就被熟人叫住了。

  克莉斯多第一時間久看到了阿爾文,他在人群中是相當顯眼的。別的不說,只是他挺拔的背脊,就足以讓克莉斯多側目了。這是一種氣質,而不是單純挺起胸膛。

  「達什伍德小姐。」阿爾文叫住了克莉斯多。而克莉斯多叫停了馬車。

  她邀請不能邀請他上馬車來敘舊,但好在,這裡距離阿爾文的咖啡店並沒有多遠的距離了。

  看樣子阿爾文又是因為生意的原因早早的關門歇業了。也許不只是生意,奧蘿拉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請容許克莉斯多大膽的猜測,因為面前的這個男人,比上一次見到的時候更加消瘦了,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從他的身體裡被抽離了出去,大概是熱情,或者希望?

  等兩個人對坐在了那家溫馨的咖啡屋裡,克莉斯多享受了一餐遲到的下午茶。她在等待阿爾文開口,他們並沒有那麼熟悉,所以既然阿爾文在人群中叫她,就一定是有什麼事情要說的。

  她必須在五點之前回到詹甯斯太太那裡,所以大家打機鋒也沒有什麼大意思。沉默了一會,直到黑咖啡的香醇已經充斥了整個小店,甚至要彌漫到接到上去的時候,阿爾文才開口:「我知道您是奧蘿拉的朋友,所以冒昧的打擾您了。」

  克莉斯多頷首,面色沒有什麼變化。她不需要什麼變化,因為他們的關係其實並不是那麼熟。一見如故是一件事情,知情識趣顯然更加的重要。她未嫁,君未娶,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來,倒楣的只能是兩個人罷了。

  「既然您是奧蘿拉的朋友,我斗膽與您講述一些我開店不久後的猜測,」阿爾文的神色有些猶豫,他有些焦躁的用自己的食指關節敲打這桌面,然後艱難的開口:「我說的事情可能會有些聳人聽聞。但我覺得您應該知道一些,哪怕您不相信,您也要有些防備。」

  克莉斯多挑眉。她喝了口咖啡,然後直視阿爾文的眼睛,「我想我見過的事情並不像您想像的那麼少,我自認為是個大膽的姑娘,所以有什麼事情您可以直接告訴我。」

  「是這樣的。」阿爾文送了口氣,有些事情開了個頭,後面的話想要說出來就沒有那麼難熬了,「開在對面的理髮店和肉餡鋪似乎有些問題···我的猜測是···」

  阿爾文緩緩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如果有機會的話,造詣絕對不是一個落魄的咖啡店主這麼簡單。他的已經觀察到,進入理髮店的人再也沒有出來過,甚至邏輯嚴密的推理出了整個事件的經過。說不上是分毫不差,但也幾乎沒有打的出入了。

  克莉斯多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是很不禮貌的。她不是驚訝事情的發生,而是在讚歎阿爾文的驚人天賦。

  阿爾文苦笑,說道:「我知道這不能說服您,但我還是希望您和您的朋友不要去那裡消費···就當是我講了個奇怪的故事就好了···」

  克莉斯多握著咖啡杯的手緊了緊,她不自覺的把目光瞟向了落地窗外的另一邊店鋪。自己知道和聽別人說是不一樣的感受,她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乾澀,過了一會兒,才艱難的說:「那麼您為什麼不去向法官報告呢?如果這是真的,您一定可以得到很大的一筆獎賞。」

  克莉斯多回家的時候,堪堪卡在了五點的線上,好在露西姐妹似乎是直接在別的小姐的挽留下留宿了,對比之下,克莉斯多的遲到也就不顯得太過突兀。

  「克莉斯多,我覺得我們要談一談。」用完晚餐,埃莉諾叫住了克莉斯多,對這位長姐,克莉斯多是要給出最大的面子的,她站住腳步,看向埃莉諾。

  是要好好談談了!埃莉諾暗自皺眉,克莉斯多最近的行動讓她聯想到了在巴頓的時候,她突然拜訪上校,並且遲遲未歸的事情了。

  這是在倫敦,妹妹的一舉一動都可能有很大的影響,埃莉諾本來覺得克莉斯多應該是知道的,但現在,她有些不太確定了。                    


第五十四章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和上校會儘快訂婚的。我不會做什麼有損達什伍德家的事情的,我很清醒,我會過的很好。」

  走到兩樓,關上房門,克莉斯多並沒有等待埃莉諾的話,「我的家書每次都認真的寫好寄回去的。我認識的朋友在品德上都沒有問題。我也只不過是在街上多逛了一會兒,畢竟我還有一些零花錢沒有花光,在倫敦逛一逛也,有法官的馬車護送,沒有什麼安全的隱患啊。」

  克莉斯多打斷了埃莉諾的話頭,不依不饒的說下去:「姐姐,你必須承認,你總是對瑪麗安更加溫和一點。我也不是要說什麼,就是問一下,你們準備怎麼解決威洛比的問題呢?瑪麗安的將來你們是怎麼安排的。我想我們都知道,哭泣和譴責是最沒用的事情了,只有讚美詩裡才會有惡有惡報的事情發生,我們不能期待這些東西突然從天而降!」

  「克莉斯多!」埃莉諾驚呼,達什伍德家每週都會去教堂,一家人都相信上帝的。

  對了,這個時代是不可以褻瀆上帝的。克莉斯多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麼會有這麼大的火氣,她覺得自己有些不受控制,這種情況不常有,甚至從來沒有過,但萬事萬物總是會有第一次的。克莉斯多一開始並沒有察覺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那一邊,埃莉諾厲聲打斷了克莉斯多,但對於克莉斯多說的其他的話,她也是贊同的。雖然不知道妹妹怎麼出去一次,回來之後突然就這麼言辭犀利了起來,但她說的問題也確實是埃莉諾一直在擔憂的。

  瑪麗安哭了一晚上,今天早上到現在也沒有吃下任何的食物。埃莉諾很擔心她會得上什麼不好的毛病,要知道即使是為了減輕體重,少女們也不會在徹夜未眠的情況下絕食的。瑪麗安可不是為了瘦身而這麼做的,她是傷心過度了,情感充沛的人非常容易陷入自己的感情世界,這個時候總是讓人不知道該怎麼勸慰才好。

  「那麼···你有什麼辦法麼?」埃莉諾猶豫了一下,哪怕她是理智的,但還是難免會覺得讓威洛比占了這麼大的一個便宜是非常惱火的事情。

  克莉斯多深吸了一口氣,她覺得自己的鼻翼間縈繞了一股很濃烈的花香,詫異從她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什麼時候埃莉諾用上了這麼濃烈的香水味,這算是戀愛了麼?還是愛德華送的?往常只要她這麼一想,事情的真相基本上就算是擺在面前了,但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她恍惚了一下,什麼都沒有抓住。

  「我覺得威洛比要付出該有的代價,但除此之外,瑪麗安自己也不能垮掉,她如果倒下了,沒有人能夠幫助她站起來的。她一定要自己走出去,證明她並沒有和威洛比發生什麼不尋常的事情,去證明威洛比只是一個一般的追求者,他們之間只是不合意而已。」

  「她要去成為一個個舞會的亮點,證明自己的才藝,證明自己不是被丟棄的那個人!」克莉斯多覺得自己的鼻尖有點癢癢的,她沒有把這個問題放在心上,繼續說:「我覺得瑪麗安不是一個跌倒了之後就沒有辦法自己爬起來的姑娘。你總是攙著她,反而讓她沒有了自己站起來的勇氣。」

  這是克莉斯多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和自己的姐姐說長篇大論的話,她習慣了一問一答的模式,這種單方面的陳述終於讓她感受到了自己的異樣。

  今天怎麼了?話都是不自主的就說出來。克莉斯多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很燙。但她一點都沒有自己發燒了的感覺。自己的身體自己瞭解,既然不是發燒,那就···

  今天一天,遇到的人還是很多的,大約是被下藥了?

  法官?不,絕對不是他。特平不是那種衝動盲目的男人,他就像是一隻蟄伏的獅子,危險而謹慎。克莉斯多自問自己的底牌還沒有完全暴露,特平應該是沒有嫌疑的,他不會對沒有把握的獵物下手。

  那麼阿爾文呢?發生發熱的症狀,第一反應自然是在男士的範圍內找,克莉斯多想了想和阿爾文交流的細節,他是個非常坦蕩的人,從他的眼裡就可以看出他對奧蘿拉的一往情深。更何況咖啡是她看著泡出來的,不會有下藥的機會。

  那就是——約翰娜了!克莉斯多捂著頭做到了沙發上,她頭疼欲裂,沒有什麼功夫搭理埃莉諾擔憂的眼神了。她突然想到了約翰娜泡的那杯茶,這大概是她今天唯一接觸的不安全因素了。

  她雖然還摸不清約翰娜的為人處世,但從她那種要把她推到火坑裡的行為來看,約翰娜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她的想法在預知劇情的克莉斯多眼裡是非常明顯的。

  約翰娜不是傻子,這麼多年了,她一定感受到了特平對她的一些與眾不同的地方。隨著她的年齡大起來,她也開始著急了。這個時候看到了她,自然會有一些找替死鬼的心思。

  畢竟特平對她是心存邪念的。如果有個人替代了約翰娜,那她也就安全了。

  對此,克莉斯多只能說,這個姑娘有些事情想得不夠周全。克莉斯多不知道姑娘們的想法是不是都這麼的天真,但她記得,這個時代的男人,有點地位的,找個情婦應該也不是什麼很大的事情。

  如果真的被約翰娜坑害成功了,又能怎麼樣呢?難道約翰娜是覺得自己可以全身而退麼?還是她還會勾搭一個什麼外鄉人,最後遠走高飛呢?

  深鎖閨中的姑娘似乎都把外面的世界想的很精彩,不帶錢財,也不帶保鏢的出去,似乎都能在街上遇到屬於自己的白馬王子。至於現實是什麼樣的?不好意思,等她們走到那一步的時候,已經沒有機會再回頭去教育其他姑娘了。

  於是美夢就永遠沒有了結局,長輩們的教誨總是被當做耳旁風,血淋淋的教訓也都變成了風乾的灰燼,少女們無知懵懂的前行,一遍一遍的原地打圈。

  天啊!

  克莉斯多拍了拍自己的臉。這到底是什麼藥?思維發散···後勁很大啊。就好像是酒後失態的樣子。克莉斯多不怎麼確定這是什麼藥劑,但每個時代都會有獨特的產物的,這應該還是脫不出草藥的範疇的。

  約翰娜。約翰娜。約翰娜!

  克莉斯多咬牙切齒的念叨著約翰娜的名字。她以為這是個聰明人,就沒有防備聰明人下昏招!結果就被坑了。

  「你沒事吧。克莉斯多,你需要醫生!」埃莉諾的聲音在耳邊回蕩這,克莉斯多覺得身上的熱度漸漸消退,但與此同時,一身汗水卻讓她好像被投進了大海。意識慢慢的模糊,就好像已經飄離了身體。最後,她還是失去了意識。

  「克莉斯多好些了嗎?」

  「昨天晚上醫生開的藥都喂下去了,醫生說她過一會兒就會醒過來的。」

  「都是我不好,沒有好好的照顧克莉斯多,讓她···,我會查清楚這件事情是誰幹的!」

  晨曦的陽光有些刺眼,克莉斯多慢慢的恢復了意識。她模模糊糊的看見兩個人影站在她的床頭,看上去有些熟悉。然後是意識的回籠,她慢慢想起了事情的起因和經過。

  她的喉嚨有些乾澀。你看,計畫就是趕不上變化的。

  上校第一時間注意到了克莉斯多的蘇醒。他走到床前,體貼的為克莉斯多倒上了一杯水,但在喂水的問題上,他停頓了一下。他現在還不是克莉斯多的未婚夫,可不能直接的接觸小姑娘,埃莉諾就在邊上,他也不好太失禮。

  克莉斯多自己也沒有被喂水的覺悟。她並不覺得自己虛弱到了要靠別人服侍的地步。所以她結果了水杯。溫涼的清水很好的滋潤了她乾燥的喉嚨。

  她有些急於康復,走出詹甯斯太太家,好好的回報某人的厚愛。這一次,她可不會瞻前顧後的想要解答歡喜了。人就是要在失敗過一次之後才能成長起來的。她總是估計不要暴露這個,不要拖累那個,日子越過越窄不說,還把自己給牽連下去了。

  是她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對付威洛比而已,用不上陶德的。克莉斯多這次一病,倒是想的更明白了一些,這次的計畫一定不會出錯了。她盤算了一下,覺得並不急於一時。

  「我想我還好,只是有些發燒吧。」她看向埃莉諾,正常情況下,自己的這位姐姐是不會對別人隨便說出自己的實際情況的,但這種態度還是要表達一下的。她並不想要讓上校知道這一切。

  但這次是不一樣的。克莉斯多昏倒的時候,上校剛好來拜訪了詹甯斯太太,醫生也是布蘭頓上校騎著馬去請來的,克莉斯多身上的事情上校也就都知道了。

第五十五章

  「你不是發燒,克莉斯多。」說話的是上校,他溫柔的撥開了克莉斯多額前的碎發,那些被汗水黏在額頭上的金色髮絲,似乎都沒有往常那樣生機勃勃了。早上上校過來的時候,看到正在用餐的瑪麗安,她看上去倒是比克莉斯多還要精神一點。

  「我···」克莉斯多語塞,她眨了眨眼睛,看著上校茶色的眼睛裡,憋了一會兒,最後很艱難的說了一句,「我沒事。」

  上校並沒有相信這句話,但他也認為這個時候不應該過度的刺激克莉斯多,她遭受的並不是愉快的事情。搞清楚來龍去脈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埃莉諾看到兩個人之間砌塊的欲語還休,很識趣的退出了房間。她相信上校的人品,也相信克莉斯多的克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還是讓他們單獨相處吧。

  兩個人沉默了一下。克莉斯多尷尬的不知道怎麼開口,因為她不知道上校現在到底在想什麼!

  她看向窗外,薄薄的窗紗在晨光的映襯下鍍上了一層金邊,看上去也有了些沉重的質感。上校的眼下有一些青黑,一看就知道是徹夜未眠了,有人擔心你到一夜不眠,總是讓人很溫暖的事情。

  這個時候就應該文藝一把。克莉斯多清了清嗓子,然後認真的念白道:「你雖然經歷了一切的顛沛流離,卻不曾受到一點的傷害,命運的恩寵和虐待你都泰然受之,能夠把理智和情感調整的那麼恰當,命運不能把這種人玩弄在鼓掌之間,這樣的人是有福的,給我一個部位感情奴役的人,我願把他珍藏在我的心坎,我的靈魂之處。*」

  克莉斯多狡黠的看這上校,然後等待他的回應。

  後者發了一會兒楞,才從克莉斯多的詠歎調中清醒了過來。看克莉斯多這幅活力十足的樣子就知道肯定沒什麼事情了。不過這種表達自己沒事的方法,還真是···與眾不同。上校無奈的拍了拍克莉斯多的腦袋,他的姑娘在他面前似乎越來越放的開了,他們會在一起的,會幸福的走下去的。

  「下次我陪你去看哈姆雷特吧。」上校溫柔的做出了承諾。不過如果克莉斯多時不時的來一次引用,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的了。

  克莉斯多回憶到剛才埃莉諾的心不在焉,有些奇怪的問:「我怎麼覺得我只是休息了一個晚上,很多事情就都不一樣了?」

  其實,這裡面也是有克莉斯多的原因的。昨天她在那裡意氣風發的說瑪麗安應當如何如何的時候,就忘記了這裡的隔音效果不好的事實。既然她過去能聽到瑪麗安房間的聲音,那麼她說的那麼大聲,瑪麗安也是聽得見的。

  絕望中的人有各種不同的情況。有些人希望自己可以一個人沉淪到時間的終結。但也有的人需要一盞明燈。克莉斯多不是那盞燈,但她卻是驚雷,也是一面鏡子。

  明明是長相相同的姐妹,為什麼自己卻變成了這個樣子。難道自己就真的要沉浸在威洛比這個坑裡永不超生了麼?這一夜過去,瑪麗安似乎是被點醒了,她開始慢慢的理智了起來,對自己的未來也有了模糊的認知,而不是完全寄希望於愛情了。

  這是好事,但似乎有人總也不希望讓達什伍德家的姑娘好過起來。姐妹幾個的感情遭遇堪稱是我方唱罷你登場——一個比一個精彩奇葩。

  這邊瑪麗安走出了自己的情感困境,準備在舞會上脫穎而出,再創佳績的時候,且不說克莉斯多被人下藥的事情。一向穩重的大姐也出現了感情上的問題。

  顯然這些事情都不是毫無徵兆的,埃莉諾對此似乎一直有一些隱約的直覺,但她的成熟穩重讓她引而不發,一直按耐不動。知道昨天晚上,愛德華也巧合似得來拜訪詹甯斯太太,遇到了提前回來的露西,有些事情就被迫暴露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了。

  ——愛德華和露西是訂過婚的。他們幾乎瞞過了所有的人,但露西身上的畫像和書信是不會說謊的,事實就是,愛德華過去被露西的美貌迷了眼睛,現在遇到了更好的埃莉諾,他既舉棋不定,又不知道如何是好,要說誰是優柔寡斷的人,這位愛德華先生才是頭一個呢!

  從上校的嘴裡,克莉斯多是聽不到那麼精彩的分析的,但這不妨礙她推理,當然推理中總免不了富有她個人色彩的想像,她的猜測和理解大致上沒有出錯,只不過愛德華的『情不自禁』變成了『貪心不足』,他的『兩步傷害』變成了『毫無主見』。

  對了,千萬不能忘記,愛德華的母親可一心希望自己的兒子娶一個有錢人家的女兒,加大自家的財富呢,無論是露西還是埃莉諾,可都沒有到這位長輩的眼睛裡。

  這樣想來,愛德華的做法也比威洛比好不到那裡去。雖然一個是突然抽身,一個是間或曖昧,但不過是快刀殺人和軟刀殺人的區別罷了。這個時代,兩個女孩子一定會有一個稱為了失敗者,這也是愛德華的罪孽。

  不過,愛德華並沒有把這件事情看的如此嚴重。他已經有了自己的主見了,埃莉諾和露西,一個是『新歡』一個是『舊愛』,愛德華的過人之處就在於他已經想好了要把『舊愛換新顏』。只不過他不願意直接的拒接露西,顯得自己負心薄幸,這就讓露西有看到了一點希望,態度自然也曖昧了起來。

  上校給克莉斯多講了簡約的版本之後,看看克莉斯多皺著的眉頭,就知道她對此的態度了。他難得有些好奇,就問克莉斯多:「我記得你在巴頓的時候就不怎麼喜歡這兩個人,這兩個人之前的行為難道是有什麼徵兆的嗎?」

  至少就上校而言,他看出了威洛比的心懷不軌,但對紳士的愛德華,卻是沒有什麼太大的意見的。至少愛德華也是大學畢業的高材生了,不算是那些碌碌無為呼朋喚友的草包。

  克莉斯多慢慢的靠著枕頭坐了起來,她看了看上校沒有表情的面孔,卻從中看到了明顯的困惑,不禁有些得意的說:「威洛比我就不說了,他的問題我們都清楚。我開始只是覺得,愛德華既然得不到家裡的贊同,那就不應該招惹埃莉諾,後來我又覺得,他對於埃莉諾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但他付出的卻不成正比,不說我們搬到巴頓之後他很久都不來看望我們,就說他來了之後陰沉的臉色,那是給誰看的?難道埃莉諾是他的負擔嗎!」

  克莉斯多說的其實沒有什麼深刻的道理,只要是眼光雪亮的人就可以看出這些問題。但偏偏,這些東西蒙蔽了達什伍德姑娘們的眼睛,錯付良人。

  上校沉默了一會兒。他又有些不確定克莉斯多是怎麼看待他的了,可能在她的眼裡,他也是一個優柔寡斷你的人吧。但他不應該是的,他是個軍人:「我想你應該快點好起來,我的姑娘,我要給你一個很的驚喜。」

  隨後的幾天裡,克莉斯多都沒有能夠立刻下床。也不知道約翰娜下的是什麼藥,後勁十足,讓人覺得頭暈目眩的,克莉斯多一度懷疑那是軟毒品之類的,但她的實際情況又不像是那麼回事。

  其間法官的信件幾乎是每天都來,打著約翰娜的名義,談的卻都是一些針砭時弊的東西。可能是兩個人使用的字體相似的原因,透過信件傳來的言論似乎就沒有法官本人那麼充滿威懾力了。

  克莉斯多本身也不是個怕事的人,她索性就放開了自己的言論,用齒輪的那種才華和特平隔空鬥法,幾天之後,她和特平就好像是認識幾年的朋友那樣了,這事情的發展進程,簡直讓克莉斯多不忍直視。

  所以聰明人也是不應該多想的,人還是要努力的向著大智若愚的地步發展,克莉斯多最近反復檢討自己,一開始那種恨不得撕碎約翰娜的想法到也是淡泊了下去。

  然而,這並不代表她會放過約翰娜,她和特平已經成了朋友,雖然他在德行上虧損嚴重,但瑕不掩瑜,他癡情的部分總讓特平這個人在邪惡中帶有了一種孩子的天真,你熟了之後,還真的就不怎麼捨得下手了。

  所以克莉斯多希望特平可以和約翰娜解除關係。這的確圓了約翰娜對自由的嚮往,不過不要搞錯了,這可不是款待,她是要讓約翰娜回到她父親的身邊才好吧。

  對於理髮師陶德來說,他已經惡貫滿盈了,苦難並不是傷害別人的理由,克莉斯多站著說話不腰疼,冠冕堂皇的偏向自己人,也是特權階級的特權之一啊。

  那就讓他們一家提早團聚,然後共赴黃泉就好了。至於威洛比,她想好了計策,只要找一個漂亮的女人從旁協助就好了。奧蘿拉在倫敦的交際範圍廣博,而且她自己也意識到了錯誤,想必也是很願意摻和一腳的。

  克莉斯多從瑪麗安的身上也學到了一些東西,比如說:你永遠不能讓別人都按著你既定的路線走下去,那會讓這些路最終變成一團亂麻的。她又不是包辦婚姻的封建大家長,這種事情何必去做。不如在關鍵的時候指點一下,效果也是出乎意料的好。                        


第五十六章

  等到克莉斯多病好了,事情已經完全走上了正軌。之前她以為的,自己沒有辦法搭上法官的這條線,可是現在的她,已經和法官是無所不談的了。

  但讓克莉斯多感覺到非常不滿意的是約翰娜那裡——她做完這樣的事情之後,一點動靜都沒有了。當然不是說如果她道歉了克莉斯多就會選擇原諒,但沉默本身也是表現了一種態度。約翰娜無所謂,她或許覺得自己畢竟是法官的養女,克莉斯多拿她是沒有辦法的。

  但事實並非如此。約翰娜現在只是法官的養女,在她的生父回歸,站在和她養父的對裡面上,並且犯下了如此滔天大罪的前提下,這個養女到底還價值幾何,本身就是一個值得探討的問題。

  哪怕約翰娜是法官的親生女兒,她在做出如此不知輕重的事情之後,克莉斯多即使要付出自己的大半的財富,也是要讓約翰娜付出慘重的代價的!

  沒有對手的人生是不完整的,聖母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克莉斯多捫心自問,她確實在看到約翰娜的時候就看她不爽,如果再加上事態的發展,她們的敵對沒有任何懸念。

  而在這段時間中,愛德華和埃莉諾之間的發展也實在是讓人大跌眼界。埃莉諾果斷的結束了和愛德華的戀情,而得知真相的露西也『傷心欲絕』的離開了愛德華。雖然在克莉斯多的眼裡,她看上去更像是果斷的甩掉了渣男。

  露西是個明白人,克莉斯多一直是知道的,但埃莉諾的果決,卻讓克莉斯多看到了達什伍德家姑娘不一樣的風采。這樣的果斷抽身才是真正的理智,克莉斯多私下裡和上校交流的時候也流露出了對埃莉諾的讚揚。

  她一共修養了十天,上校在這十天裡也是每天都按時到訪。他和克莉斯多已經是公認的一對,雖然期間有些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出來的女人總是找到克莉斯多,但上校一直意志堅定,這也為他加分不少。

  克莉斯多看到那些不知所謂的姑娘頻繁的拜訪詹甯斯太太,就好像她們突然發現詹甯斯太太有什麼過人之處。有時候克莉斯多坐在沙發上聽她們交談,詹甯斯太太看似熱情,但實際的利益和便宜確實絲毫都沒付出的,所以她覺的詹甯斯太太就是樂的看這些姑娘的熱鬧罷了。

  詹甯斯太太確實不是隨隨便便就看得上送上門來的姑娘的,達什伍德姐妹們曾經得到過她的青眼,但現在也淡泊了很多。她也就對克莉斯多還稍微關注一些,這是借了上校的光。

  來說說我們倒楣的愛德華吧,這個男人只是有些立場不堅定,但現在確是真正的人財兩空了。他失去了露西,卻堅持自己喜歡埃莉諾,他的母親知道了他的態度之後,非常生氣,決定取消他的繼承權,所以他現在的狀態是人財兩空。

  而他所寄希望的埃莉諾,卻也沒有給他什麼希望。這幾天愛德華上門的次數非常多,比上校還要密集,但兩個人受到的待遇卻是截然不同的。

  克莉斯多看看都覺得好笑——上校每次來的時候,詹甯斯太太都盡可能的留他吃飯,並且在席間也不遺餘力的八卦逗樂,她從來不掩飾對於上校的好感,因為她把上校當成了一個很好的朋友。

  而愛德華每次來的時候,詹甯斯太太卻只是冷淡的點點頭,愛德華坐在哪裡,詹甯斯太太就坐在哪裡,一副盡到了主人禮儀的樣子,實際上卻是杜絕了愛德華用語言打動埃莉諾的可能性。

  風水輪流轉,想當初上校在巴頓的時候,在達什伍德夫人的手下,受到的冷遇可是一點都不比愛德華現在少的。所以有所得有所失,很多東西實在是說不出好壞來。

  不知不覺的,到倫敦已經有一個月了。達什伍德姐妹們都沒有達到各自的初衷,但儘管她們還有多少事情沒有完成,時間也已經到了一年將近了。等克莉斯多養好了病,她們也就是即將離開倫敦了。

  詹甯斯太太開始忙碌著在自己的宅子裡補充一些新的傢俱和裝飾。她是個熱衷於舞會的人,所以每年到了年末的時候,她都少不了要採購一些當季流行的東西,來進行一次新年前的高別舞會。然後這座精緻的宅子就會告別它的主人,直到來年今日。

  克莉斯多今天就是在幫助詹甯斯太太盤點一些相關的事宜。詹甯斯太太是想要教導她一些持家的手段。這是她的一份心意,克莉斯多看出來了,她也是感激的。畢竟詹甯斯太太最終選擇了她,而不是埃莉諾和瑪麗安。

  而她對這些有著天然的敏銳。她很容易就可以在一堆裝飾中選擇最符合實際場景的,也很容易選擇最精美的波斯地毯。

  最難得的是,她很擅長判定價格,不會輕易的被虛高的價格和奉承矇騙。隨著她在倫敦呆著的時間增加,她對於商業的掌控顯著上升。比如,在採購的時候,她還是可以幫助詹甯斯太太壓低一些價格,以及得到品質最好的貨品。

  她的這項技能讓詹甯斯太太受益良多,倒是對克莉斯多另眼相看了。雖然平時克莉斯多看上去好像不食煙火似得,但現在看看卻是個能幹的姑娘,也算是匹配布蘭頓上校的。詹甯斯太太是這麼想的,作為一個外人,她也就送上了自己的祝福。

  而對於克莉斯多來說,她在採購的過程中也是享受了購物的樂趣。上校似乎是相同了什麼,對她的態度無比自然,不過他最近幾天一直躲躲閃閃的,結合之前他說的『驚喜』,克莉斯多大概猜測到了他的想法。

  求婚麼,好像誰會猜不到似得!

  克莉斯多唇邊勾勒出了一個溫和的微笑,然後決定裝作不知道,等待拆開彩蛋的那一刻。

  上校是那種『別人家的男友』,他之前在逛街的時候買單,現在每次拜訪克莉斯多都會送上精美而昂貴的小禮物,也算補上了情人間的基本流程。這個時代沒有電影,所以通常情況下,表達情感的還是贈送一些小飾品。

  克莉斯多送給上校一個銀質的小相框,裡面是她的自畫像。她的繪畫功底還是值得認可的,雖然只是流於技法的層面,但卻是無限接近於照片質地的。這樣的畫技讓上校驚歎之余,也更加慶倖和克裡斯多的相遇。

  他在克莉斯多的包裡塞了一些英鎊,讓克莉斯多自由支配,畢竟小姑娘要和閨蜜逛街。她的那些朋友似乎都是些大貴族,花費上可能會大一些。仔細想來,雖然克莉斯多參加舞會的次數簡直屈指可數,但她每次出現幾乎都造成了小範圍的轟動,就連倫敦城裡嚴於律己的法官特平,也對克莉斯多表現出了足夠的善意。

  要不是兩個人的年齡相差的太大,法官又一向是不近女色的,人們都幾乎要認為特平對克莉斯多動心了。

  ——這也是上校最近抑鬱的地方。那個叫特平的法官明目張膽的以克莉斯多的長輩自居,平時又會找機會邀請克莉斯多到自己的家裡去遊玩,最重要的是克莉斯多拒絕了除他以外所有男士的邀請,卻獨獨接受了特平的額外邀請,當然,次數也不多就是了。

  特平對克莉斯多的感情倒確實是拳拳親情,沒有任何的邪念。他非常讚賞克莉斯多的學習能力和大局觀念,也和很多人一樣為克莉斯多是個姑娘而扼腕歎息。

  他平日裡沒有什麼理財觀念,一些晦澀的收入也都存在銀行裡接受這不好不壞的投資。克莉斯多的幾次投資建議眼光獨特,很輕易的就幫助他在財富上進了一步,這也為克莉斯多加分不少,漸漸被特平視為了一個可以平視的合夥人了。

  在特平的縱容和克莉斯多的有意謀進之下,執事福德被設計走進了理髮師陶德的店鋪,在克莉斯多的操作之下,理髮師陶德的真面目展露在了眾人面前。

  對於福德來說,這一天只是有好幾個紳士對他推薦了陶德的理髮店,所以他就在吃完了一樓的餡餅之後,順便享受一下倫敦最好的理髮師了。而在陶德的銀質剃刀優雅的劃過福德執事的脖子時,他籠罩在倫敦上空的陰影也就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一個巡邏小隊不知怎麼的接到舉報,說福德執事和陶德發生了爭執,需要支援。當他們破門而入的時候,卻恰好看到了滿地的鮮血和手持『兇器』的陶德先生。

  順著線索找去,地下室的烘烤室,從地板堆砌到天花板,散發著濃重腥臭味的屍體,笨重卻仍然在用的大型絞肉機,還有那些美味的餡餅···

  所以有些東西是不能細想的,如果你想的太仔細了···據說當天所有執法隊的人在走出店門的時候都是一臉菜色,有的人甚至不停的嘔吐,這是為什麼,大家自己心裡清楚就是了。

  洛裡斯夫人被捉住的時候還在癡情的凝望著陶德,而我們的陶德先生,他就好像是不能見光的吸血鬼,在暴露在烈日下之後,很快的失去了理智,像野獸一樣的掙扎著,希望掙脫束縛。

  他不想被抓住,他還沒有見到特平,還沒有親自殺死他。

  而這次,他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                        


第五十七章

  圍觀的群眾在什麼時代都不會少,大家很快弄清了事情的始末,這是克莉斯多一早就安排好的,引導輿論的相關報導她也早有構思,特平之前就對她的動向有些猜測,這次她會正式證實特平的猜想,因為三天以後,她就要離開倫敦,回到巴頓去。

  時間看起來是不多,但她所有的準備都已經充分了。她在之前的一次外出時挑選了一位名聲不揚的交際花,她的相貌美麗,更難得的是她完全符合克莉斯多的所有期望和要求。克莉斯多對她佈置了一下相關的事宜,那個叫莉莉絲的女人很聰敏,並沒有多問什麼。

  與之想對應的,是克莉斯多支付的一大筆金錢,而即使是用美人計做了精緻的包裝,也無法掩飾背後那種置人於死地的狠心。

  克莉斯多並不很心疼她所支付出去的那筆資金只是單純的付出一些金錢,遠遠比應付一個聰明的法官,一個自己認可的朋友要讓人感到輕鬆的多。

  特平先生最近的運氣似乎有些背,也是挺搞笑的。克莉斯多忙碌了一天,回到家躺在了床上,她看著天花板上描金的花紋,想想線人的來信,覺得是在是幸災樂禍。

  陶德被捉住之後發生了很多事情,首當其衝的就是特平當年的假公濟私被曝光,用『愚蠢』這個不知所謂的罪名流放了一個沒有犯錯的平民,這在十八世紀的倫敦或許只能算是一個灰色地帶,對於一個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來說也不過是個小手段,但這無疑也成為了特平從政中的一個污點。

  畢竟窺探□□實在是不能讓人苟同。克莉斯多第一時間就用齒輪的身份曝光了理髮師陶德的案件,她一反常態的用了小說的格式進行了日刊的連載,用誇張的藝術手法潛移默化的洗白法官的名聲,當然,她也沒有忘記狠狠的坑約翰娜一下。

  克莉斯多一直都知道,自己手上的筆是一把鋒利的尖刀,它可以是為她披荊斬棘的利器,而現在她就是舉起了手上的刀,為自己解了一口氣。

  在齒輪先生的筆下,約翰娜是一個不知感恩的養女,她勾搭了一個水手,毫不猶豫的坑害自己的養父。沒錯,克莉斯多筆下的約翰娜早就知道陶德殺人的真相,但她引而不發,甚至想要謀殺自己的父親,一次來謀奪財產。

  雖然克莉斯多標注這件事情是按照實事改編的小說了,但群眾們還是被文中鮮明的人物形象吸引,並且先入為主的認定了事情的發展,特平一時間倒是成了盡人皆知的黃金單身漢,他現在可是敬業的典範,也是癡情的象徵。

  之前法官還是有污點的,他的手下對倫敦的市民們多有剝削,但現在福德已經死了,在克莉斯多的故事裡,法官也已經為他定了罪,這幾足夠平息民眾的怒火了,他們要求的從來都不多。

  於是現在的情況就變的有意思起來了。如果法官出席宴會,那他就要做好被姑娘們團團圍住的準備了。誰說上流社會沒有愛做夢的姑娘。特平是多麼 『癡情』的法官啊,他的身價本來就足以讓他在倫敦隨意選擇一個他喜歡的姑娘了,但他竟然至今都是單身的,要是可以得到他的垂憐,那將是多麼幸福的事情啊。

  小姑娘們或許是愛做夢,那他們的大人就也是樂見其成的了。和一個正在任上的法官結成姻親,這就足夠為自己的家族獲得一定的利益了。

  鑒於各種原因,特平一夜之間就變成了搶手貨。可他本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他還參加了一次聚會,結果當然是萬花叢中過,——狼狽不堪了。

  這也讓他一直高冷的面紗被狠狠個摘下,克莉斯多更願意說那是法官大人的遮羞布,沒想到法官還是個不怎麼善於和女□□流的男士,被女士們圍追堵截之後,好幾天都沒有出門社交。

  其實克莉斯多對於約翰娜的藥品來源一直都有些困惑的,不過之後她總算是弄明白了——這是來自特平的。就是多年以前他用來搞定陶德夫人的那種藥品。

  所以這麼多年過去了,都過了保質期了,喂!

  這也側面說明,約翰娜是知道自己的身世的。只有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才會害怕特平對自己下手,才會知道藥品是□□。可是約翰娜這是在自作聰明,她的這個做法也是讓法官放棄她的一大原因。

  和克莉斯多猜測的差不多,特平最沒有辦法容忍的就是約翰娜知道了她自己的身世,這固然讓他沒有了對約翰娜下手的念頭,讓小姑娘也是變相的獲得了自由,但結局卻並不是約翰啊想像中的那樣,棄子和心頭肉的待遇絕對是截然不同的,相信約翰娜以後就會明白了。

  克莉斯多病好了之後就再也沒有見到過約翰娜,聽說她被特平送到法國去了,總算是還保留了最後的一點情分。

  理髮師陶德的案件到了這裡就算是過了一個段落了。劇情中的主人公們,從頭到尾都沒有被記住名字的陶德夫人還是瘋瘋傻傻的,讀了報紙的貴婦人為了彰顯自己的同情心,以及法官大人也適當的做出了一些彌補,這些錢從四面八方彙聚了出來,倒是讓克莉斯多看到了自己如今的影響力。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這位可憐的夫人可以過得從容一些。

  陶德和洛裡斯夫人都被判處了絞刑。他們在最初的時候或許只是無辜的底層市民,但是到了最後,卻成為了殺人兇手,成為了加害者,這其中的根源,特平是無法推脫的,而這也將會是他過去二十年和將來所有時光裡,不可磨滅的罪,他將更努力的做到公正,推行司法,一次來彌補這一切。

  這一切,最終塵埃落定。

  克莉斯多珍藏了法官最近送出的一本法律著作,這個時代的很多書籍都堪稱是度假收藏,本來克莉斯多是沒有地方擺放這些珍貴的書籍的。但既然她本人到了倫敦,很多事情也就變得好辦了起來。

  她不惜重金在倫敦的繁華地段購買了一套結實的房子,並且在過去的一段時間內完成了裝潢的工作。詹甯斯太太之前購置自己宅子裡的用品,對她來說也是不錯的參考。

  在這樣一棟別墅中,克莉斯多擁有的是她來到這個時代之後最大的收穫——自由。她可以隨意的設計自己的房間,設計整個建築的內部結構,她參照維多利亞時代的風格,設計了一個自己夢寐以求的書房,然後通過各種管道購置了圖書。

  雖然理智上說,她未必能有多長的時間停留在自己的這棟別墅裡,但有了這麼一個地方,也實在是讓人安心的。姑且就把這裡當做是那個齒輪先生的住所吧。這裡有超越十八世紀的內部裝潢風格,也停留了一個超過十八世紀的靈魂。

  克莉斯多把這棟別墅的鑰匙隨身攜帶這,並且給這棟別墅請了特定的保養人員,這樣就很好了,實在是不能要求更多了。

  她重新把目光放回了自己的姐妹身上,最近兩個姑娘的變化實在是大。克莉斯多雖然堅持書寫這家書,但對於達什伍德太太,她選擇的是報喜不報憂,只是簡單的講講在倫敦的各種見聞,至於她的兩位姐姐怎麼寫的家書,就是她們自己的事情了。

  事情總是在往好的方面發展的。聖誕前夕,倫敦迎來了冬天的第一場大雪。白茫茫的一片短暫的遮蓋了所有的污穢,顯得分外的美好。

  瑪麗安和埃莉諾的陰影,似乎也被這樣的積雪覆蓋了起來,一切似乎是變好了。

  也許,初來倫敦的時候,她們沒有捉住展示自己的機會,在倫敦的上流圈子裡幾乎沒有什麼名聲,當時她們各自都心有所屬,出席宴會的時候打扮的就相對的比較簡單。外人對她們的瞭解也無非就是『克莉斯多的姐姐』,『達什伍德小姐』之類的。

  好在她們雖然沒有一個好的開始,卻有了一個不錯的發展。從社交季的中期開始,她們捉住了機會,精心打扮盛裝出席。讓人看到了達什伍德家理智的一面。

  埃莉諾自然是不用說了,即使她的心中再怎麼悲傷,她總還是可以懷揣著一種比較穩定的心態去參加宴會的。這種憂傷也憑空為她增添了一份憂鬱的氣質,吸引了不少人的矚目,也讓人們慢慢的認識了她。

  相比之下,瑪麗安的變化才是驚人的。她似乎突然就從哪些風花雪月的詩詞環境中清新了出來。可是和埃莉諾不同的是,她和威洛比的事情在人們眼中已經非常明瞭了。之前不知收斂的放肆愛情,現在也成為了扼住她咽喉的命運之手。

  她的名聲讓她沒有辦法走入那些大大小小的圈子,所以在別人的推薦下,她從新拿起了書本,開始了對命運的反思。

  這次她看的就都是些哲學的書籍了,好像是要感悟一下人生的真諦似的。克莉斯多覺得這也是種好辦法,畢竟時間可以遺忘掉大多數的床上,經此一次,她也對未來的路有不一樣的看法了。

第五十八章

  克莉斯多有時候捫心自問,她在這一年裡的改變可能是過去十八年都比不上的。好在這些改變並沒有什麼壞處,她這一路走過來,心路歷程固然是坎坷了一些,但好在走過的地方都還是順遂的,她漸漸融入了這個時代。

  有好處也有壞處吧。一個文科生做起了生意,一個女孩子做起了謀殺的勾當。人總是在變化的,當年有怎麼知道今日,今日又怎麼知道以後呢?

  就比如,她實在是猜不出上校要在那裡準備多久,才能妥妥當當的下定決心求婚。上校的求婚恐懼症好像已經在小範圍內成了眾人皆知的『秘密』。

  洩密的那個人是詹甯斯太太。她現在對克莉斯多和上校這對組合重燃熱火,不斷添油加醋,讓克莉斯多險些都沒法裝作不知道了。故作不知也是很讓人苦惱的事情,但她還是堅持讓上校把『驚喜』送到她的手上。

  事情不知道怎麼的傳到了法官的耳朵裡,雖然特平最近不太敢隨便出門,主要是害怕被那些熱情的女士們圍追堵截,但他還是寫信對克莉斯多表示了他對上校的嘲笑。也是讓人夠苦笑不得的。

  難道是因為他和上校有一張相似的臉龐,所以他看自己的臉總是不順眼嗎?克莉斯多偶爾也會腹誹一下他和上校那種水火不相容的氣氛,明明這兩個人應該是可以成為不錯的朋友的。

  上校不知怎麼想到了送花的這個步驟。印象中,上一次克莉斯多收到上校的花好像還是在他第一次拜訪的時候。嚴格的說好像那束話也不是送給克莉斯多的。所以現在布蘭頓想起了要補送花朵,克莉斯多欣然接受。

  紅豔豔的玫瑰為這場大雪平添了一種如火的情懷。克莉斯多忍住了想要把玫瑰做成精油的衝動,她把紅玫瑰插在了一瓶紅墨水裡,希望可以讓它保存更久的時間。她開始做離開倫敦之前的財產規劃。以及在臨走之前和閨蜜們的聚會。

  她的幾個朋友在這個社交季裡訂婚了。不知道應該說是榮幸還是不幸的,她的朋友裡最後沒有一個是被皇室選中的。這讓她們浮躁的心漸漸平復了下來,開始物色起門當戶對的男人,然後帶著自己豐厚的嫁妝準備出嫁。

  克莉斯多被迫簽訂了很多不平等條約,其中包含了很多禮服的設計和珠寶的設計。雖然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她這種單身人士接手這樣的活計,但人一輩子就幾個閨蜜,能幫朋友多做一點事情,也不錯。等朋友結婚了,她也願意封上一份大大的禮金,然後送上最美好的祝福。

  詹甯斯太太會帶著達什伍德家的姑娘在聖誕之前離開倫敦,所以在最後幾天,克莉斯多的活動堪稱緊湊。她當然還沒有忘記她還有一個妹妹留在巴頓——可憐的瑪格麗特,已經還幾次在信件中提到了自己孤單可憐的樣子了。

  據說達什伍德太太親自抓起了她的學業,讓她沒有了在田野上四處野的機會了。不過這樣也是有益的,達什伍德家的姑娘從小都是從枯燥的學習中走過來的,這並非毫無意義的,至少未來有一天,你一無所有,身無長物,但你的知識還在,也是一種安慰了。

  瑪格麗特自然是不明白這樣的道理的,按照她的性格,也實在不會有這麼細膩敏感,甚至多愁善感的心思,所以克莉斯多也不和她說這些有的沒的人生感悟。她切中要害的給瑪格麗特許諾會帶回禮物,包括漂亮的馬靴和一些零碎的玩意兒。

  小姑娘估計也是憋壞了,居然好幾次在信裡吵著要敲詐上校一筆,她的字跡倒是提升了不少,可寫信的內容還是停留在小女孩要糖吃的畫面上,倒是讓克莉斯多對回到巴頓有了一些期待。

  克莉斯多的心現在重新歸附了平靜。她對於重新回到巴頓並沒有什麼抵觸的情感。她畢竟是要回到那裡待嫁的,甚至很可能,她的婚禮也會在相間舉行,這樣也很好。

  晚飯之前,上校終於忙完了手上的工作,帶著一瓶不錯的紅酒來拜訪了詹甯斯太太。太太一邊說著客氣,一邊很高興的充實了自己的酒櫃。幾個人一起共進了晚餐。

  如果現在威洛比見到上校,恐怕就不能再攻擊他的衣著了。似乎最近每次見到上校的時候,他都穿著這不一樣的衣服。這半個月以來都沒有重複的裝飾,怎麼算都可以填滿一個衣櫃了。克莉斯多暗自計算了一下這筆費用,覺得自己應該重新估算一下上校在戰爭中積累的財富了。

  最近上校也是鬧出了一些笑話的。那些上門來求見的姑娘們幾乎要把布蘭頓宅子的大門給踏破了。就算克莉斯多的長相還算是可以,但還沒有訂婚的單身男士,怎麼說還是有一定的機會的。

  所以總體來說,上校最近的處境只是比特平好了一點點,兩個人互相看不上的行為,也只能說是五十步笑一百步了。

  就算是詹甯斯太太都看得出法官是用養女兒的套路在對待克莉斯多,克莉斯多也不過是把法官當做了一個值得敬重的長輩,畢竟兩個人的年齡和身份閱歷都不怎麼相符,但上校還是時時刻刻的防備著特平挖牆腳的可能性,所以說,特平可能給上校帶來了一定的危機感。

  與此同時,上校對自己定制的兩枚戒指還是怎麼看都不滿意,他索性在還算寬裕的時間裡對戒指進行了反復的改進。他吹毛求疵的態度實在是讓首飾店的工人叫苦不迭,好在每次改動的時候他都支付一定的報酬,店員也就一次次的按照上校的要求進行改動了。

  幾乎每次改動以後,戒指都會在原來的基礎上再加上一些細碎的鑽石,成色和質地一次比一次好。這讓那枚雞尾酒戒指變得更加昂貴迷人。原本戒指設計上的一些平庸和不協調的地方都慢慢淡化,整枚戒指真正向著簡約而奢華的方向去了。

  不管怎麼改動,幾天的時間都已經足夠了。上校最近在糾結的是如何尋找一個能夠裝下這枚戒指的盒子。畢竟贈送出去的禮物總是少不了需要一個精美的包裝的。店裡提供的那些普通包裝盒實在是無法突出這兩枚戒指的美麗。

  除了盒子,還有求婚那天的服飾,場地和臺詞準備。很多瑣碎的事情都拖住了上校的腳步,他就好像是個第一次陷入愛河的毛頭小子一樣,忐忐忑忑,猶猶豫豫。但其實也不能這麼說,他不是第一次陷入戀愛中了,正是因為不是第一次,所以他會更加珍惜,也更加力求完美,這也是克莉斯多喜歡的,被吐槽為『老男人的溫柔』的東西。

  當然,布蘭頓也不是一個隻會為了這些事情糾結的男人。他最近在閱讀報紙的時候沒有錯過關於特平的那篇小說報導。看到寫文的人是那位非常顯眼的『齒輪先生』,他也是非常詫異的。詫異歸詫異,對於法官能夠請到這麼知名的人來洗白自己,他還是有些敬佩的。

  倫敦城最近暗流湧動,商人們都抓住這個時機努力的再創輝煌。這倒也不是因為又有什麼最新的工業技術被發明了出來。

  ——事情的起源還在於齒輪先生寫的一篇評論。文章的主題是那些被陶德殺死的人,他們的遺產如何分配的問題。

  聰明人看到了這片暗示性很強的文章,心領神會的同時,還會再次讚歎這位齒輪先生的高明之處。

  實際上,克莉斯多的這片文章寫的非常的簡單,她只是簡單的提了提那些被陶德殺死的體面人,他們有的是工廠主,有的是議員,這些人先前只是被定義為了失蹤,其間還流傳過是去法國做大生意之類的謠言,但不管怎麼說,這些人現在已經被確定死亡了。

  死亡,就意味著有很多工廠沒有了管理者,所以不管是收購還是搶奪,都變得容易了起來。這也意味著職務的空白,議員的換屆,也是權力上的更迭,這些看起來不顯眼的東西,在被人提醒之後,漸漸的醞釀成了一次洗牌性質的風暴。財富可以重新劃分,權利也在微妙的平衡。

  所以一個殺人案件造成的影響是巨大的,牽涉及到的社會性,克莉斯多其實並不能完全描述清楚,好在齒輪先生只需要抛磚引玉就夠了,其餘的事情,自然有那些上流紳士去做。

  上校自從成為了齒輪先生的讀者,關注了他寫的一些文字,自然也掌握了一些相關的資訊。他既然有足夠的資本,又把握好了一定的時機,於是在這一輪的爭奪中,收購了兩個不錯的工廠,並且得到了一個馬場的經營權。

  加上之前從軍的生涯給他帶來的人際關係,要知道他的一些戰友還在軍中服役,所以只是戰馬培養的這一塊,就已經能看到未來豐厚的收益了。威洛比之前希望向他兜售馬匹的時候,他就有了相關的想法,只是手邊一直沒有這樣的資源,才一直擱置到了現在。

  而和以上這些收入相比,最近的一些支出就並不是一件傷筋動骨的事情了,上校出手購置物品就更加沒有什麼壓力了。克裡斯多夫·土豪·布蘭頓的名聲也是這麼來的。                        


第五十九章

  這頓晚餐享用的非常愜意,克莉斯多是個無肉不歡的姑娘,在達什伍德家的日子裡,這一點並不能很好的得到滿足。確切的說,為了保持自己的身材,女士們通常不會品嘗什麼大魚大肉的東西。這些通常只是為了彰顯自己的身份尊貴和家世優良,就好像那些冬天被圍在脖子上的紅狐圍脖一樣。

  最近倫敦是掀起了一陣皮草的風潮,對於愛打獵的紳士來說,在鄉間打來一些狐狸,然後做一條純色的皮草送給自己的愛人,絕對是非常刷好感的事情。

  克莉斯多看到露西帶過一次。這個姑娘已經好久沒有被提及過了,但這並不意味著她過得不好,恰恰相反的,她的日子在她果斷的拋開愛德華之後,反而蒸蒸日上了起來。

  克莉斯多站在一個外人的角度來看,她是同情露西的遭遇的。她在和愛德華的感情之中,一直是被傷害的,不斷付出的角色。在一起是愛德華求的愛,拋棄也來自於愛德華的另有新歡。甚至他們之間的事情,也因為愛德華希望在埃莉諾這裡求得原諒,而被毫不猶豫的訴說了出來。

  沒錯,愛德華在乞求埃莉諾原諒的過程中,反復對比了自己和兩位女士相處的經歷,他毫不在意這樣的過去對於露西而言是一種私密的事情,他『光明磊落』的把這些宣諸於口,就好像這樣他就是個無辜的人了。

  時間長了,克莉斯多也聽到了一些事情,但就她而言,這些只能證明愛德華的不堪。既然愛上『貧窮的』露西或者埃莉諾是他自己的心意,那麼他的繼承權被剝奪,他就提都不應該提起。

  用『一無所有』來博得女士的同情,因為露西找的伴侶是自己的弟弟羅伯特而唾棄露西,克莉斯多是看不上眼的。

  可惜,埃莉諾不這麼想。只能說,女人在男人出事之後,最先怪罪的永遠是小三。雖然在他們的這段感情中,埃莉諾才是小三的身份,但當露西果斷的拋棄愛德華之後,她似乎又對愛德華重拾了憐憫和愛情,反而一同唾棄起了露西的歹毒心腸,她們把這一切歸結為露西是個目光短淺,沒有教養的姑娘,這個結論實在讓人哭笑不得。

  克莉斯多在一旁看著,不免有些擔心埃莉諾的未來,露西至少知道自己想要些什麼,並且也即將得到了。可是埃莉諾呢?她將來就真的要和這麼一個相貌堂堂,但缺乏生存能力的男人在一起了嗎?

  但克莉斯多冷靜下來,想想就覺得,埃莉諾也不是不知道這些的,她在保有自己理智的同時也做出了一些努力。

  比如,她找上了上校。

  是的,埃莉諾私下找上了上校,希望他可以在自己的教區給愛德華找一份教士的俸祿。這件事情是完全瞞著克莉斯多去做的,但顯然,她的手法不夠高明,很快就被克莉斯多看出了端倪。

  而上校作為克莉斯多的追求者,面對戀人的姐姐,他並沒有立刻答應,而是詢問了克莉斯多的看法,他還記得,克莉斯多似乎並不是非常看好愛德華這個人。

  對於埃莉諾沒有找自己的事情,克莉斯多並不覺得非常意外,自己的姐姐漸行漸遠,她自然是不好意思來和自己說些什麼的。再加上上校可能給她帶來了一種比較熟悉好說話的錯覺,所以她直接找到了上校那裡也是可以理解的。

  克莉斯多對此並沒有多做阻攔。一個教士一年的薪酬也不過是兩千英鎊,既然這是埃莉諾最後的選擇——克莉斯多看看埃莉諾有些尷尬,但依然堅定的面孔,終於還是點頭了。未來怎麼樣,就不是她可以幫忙的了,各人自有歸屬,她能幫到這個姐姐的,也就只是這些了。

  愛德華和埃莉諾重歸於好,周圍看著的人自然也沒有說不的,大家都還是秉持著讚美的原則,讓這對飽經坎坷的愛侶甜蜜欣喜。

  克莉斯多整理完自己手上的資源之後,對上校目前的財產有了比較明確的認知。有些事情還是要她來完成的——比如說伊莉莎。

  上校把伊莉莎送到了自己名下一個偏遠的農場生活。克莉斯多查詢了一下這個地方,不算很好,但也絕對不壞。就農場一年的收入來說,也有三千英鎊,全權交給伊莉莎管理,這是好的地方。而地理位置偏遠,遠離榮譽和繁華,就是不好的地方了。

  克莉斯多之前也整合過一些資料,一些農場的管理層奴大欺主,做出欺上瞞下的事情,鄉紳謀奪別人財產的事情也是有可能的。她知道上校遠遠放逐伊莉莎的行為,是讓她眼不見為淨,這是一種體貼。而克莉斯多對伊莉莎的印象不壞,她也願意多做一些什麼,來讓伊莉莎的日子過得更好一些。

  所以她抽調了一些資金買下了伊莉莎農場邊上的一片土地,遙遙關注伊莉莎母女的生活,並在那塊土地上設置了一些醫務和貨物的流通,給伊莉莎提供一些便利。這個時間,圈地運動已經走向了時代的末端,大規模的圈地基本是不能的了,但抓著時代最後的尾巴,還是讓克莉斯多抓到了不錯的財富。

  這一年滿載而歸。離開倫敦前的最後一個下午,克莉斯多穿著米白色的禮服,去參加一個小型的下午茶聚會。

  她知道奧蘿拉已經甩掉了威洛比,並且非常迅速的和阿爾文訂婚。她知道其中原委,所以對奧蘿拉送上了真心的祝福,作為一個在這個時代思想領先的姑娘,她毫不猶豫的送給奧蘿拉一整套的貴金屬首飾。土豪的程度不亞于上校。

  下午茶的地點選在了倫敦的一個小花園別墅裡。只是一個花園的加持,房間的價錢就完全不一樣了。三層高的建築足夠傲視四周的兩層樓,也彰顯了艾德勒家的雄厚資本。刷了黑漆的鐵門冷酷森寒,把門裡門外劃分成了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

  鵝卵石鋪就的小回廊看上去溫馨可愛,富有意趣,花園裡還設計了小心的池塘和秋千,裝點的非常可愛溫馨。阿爾文能夠提供這麼一個地方,讓克莉斯多實在是非常的意外。

  這棟房子的產權人就是阿爾文,或許我們應該叫他阿爾文·艾德勒了。他從一個私生子一躍成為大家族的繼承人,以最快的速度向一位元剛剛退婚的女士求婚,這一切都讓人議論紛紛,但這都不能阻止阿爾文的決心,這才是他最後被奧蘿拉『親友團』承認的原因了。

  他身份上的轉變讓他的求婚變成了可能,也證明了克莉斯多初見時對阿爾文的評價——他不是池中之物。那家咖啡店也只是一個跳板,在恰當的時間,恰當的地點,他一飛沖天。

  而阿爾文在這系列變化中究竟做了些什麼,克莉斯多並沒有追究的心思,她的朋友們也同樣沒有。她們所需要確認的,只是奧蘿拉這個大大咧咧的姑娘,會在未來的日子裡幸福快樂下去,除此之外,一切都不那麼重要,她們也知道適可而止。

  別墅周圍停下了好幾輛馬車,但都顯得比較的低調。這是一個隱秘的聚會,對於參加聚會的每一個姑娘都是這樣。她們明明才華出眾,明明有著獨立養活自己的能力,有著崇高的期望和意願,但在人前,她們是花瓶,是空耗資源碌碌無為的蕾絲花。

  巨大的反差總需要一些東西來平復,尋找同類就是這些年她們做的認真的事情。而現在,天南地北的女士聚集到了一棟房間裡,哪怕未曾見面,都已經可以確定一見如故。

  奧蘿拉和阿爾文已經站在門口等候她們了,這是主人對於客人的最高禮節,也是親近的象徵。克莉斯多含笑走下馬車,提著裙子向她們走去。

  她的伴手禮顯得與眾不同,她帶了一卷中國的絲綢,她選擇的是靚麗的紅色,在東方就是嫁衣的材料了。可惜在這個以白色為純潔的過度,這卷布料只能做一條漂亮的禮服了。而這是克莉斯多對於朋友的期望,夾雜了她對於故國的追憶和懷戀。

  她自己也準備了一匹這樣的布匹,不求結婚的時候紅袍加身,但只要穿著,就好像在說,一切安好。

  「阿爾文,奧蘿拉,看來是我來的太早了?」

  「不不不,克莉,你來的有些晚了呢,我們都等了有些時候了。」奧蘿拉春光滿面的握住了克莉斯多的雙手,一副要在門口就聊起來的樣子。

  「你可不要太激動了,溫莎她們也都快來了吧,既然是主人,就要做好樣子啊!」克莉斯多敲了敲奧蘿拉的腦門,然後對阿爾文溫和的笑了笑:「奧蘿拉這麼迷迷糊糊的,你可不能嫌棄啊!」

  她那種嫁女兒的語氣實在讓人忍俊不禁,一旁的奧蘿拉一邊臉紅跺腳,一邊大聲喊著克莉斯多的名字,簡直是羞憤交加:「克莉斯多!不要開這種玩笑啊!」

  「什麼玩笑啊?」從馬車裡走出一個穿著深藍色禮服的女人,她高高挽起的長髮和優雅的脖頸勾勒出了優美的曲線,看上去成熟美豔,她語氣熟稔,和奧蘿拉也是認識多時了。                        


第六十章

  克莉斯多看了看她的樣子,她對於這些姑娘的認知還停留在書信中的字跡上,但她很快就確認了她的身份。原本停留在平面文字中人物漸漸變得立體生動,就好像面前的這個藍衣美人,著一身經典的藍色長款禮服,隱約的金色首飾襯托出一種藍色妖姬的美感。

  這個時代還沒有這種花朵,但那種樣貌卻可以流傳到很久以後,可能在未來,都不會有這麼符合藍色妖姬風格的女人了。維利爾·布魯,藍色的統治之夢。

  和布魯對藍色的完美駕馭相比較,克莉斯多對衣著的選擇隨意很多,每次選擇不同的色彩,有利於心情舒暢。她的米白色完全成為了配角,但這樣似乎也不錯。

  「維利爾。」克莉斯多頷首,兩人在大門口行禮,互相認識,一見如故。

  拋開南轅北轍的外貌,兩個人的信件交流堪稱愉快。托這些的福,兩人見到彼此的第一眼,似乎就捉住了對方的本質。

  布魯很擅長手工,這和她成熟的外表看上去格格不入,但她確實善於縫紉,並且已經復原了很多過去的服裝式樣。而這一切,在奧蘿拉的經營之下,變成了一個個可以盈利的項目,成為了她們友誼之處的種子。

  「克莉斯多。」布魯微笑,她藍色的衣著和火紅色的唇彩顯得沒有一絲衝突的地方。克莉斯多也在舞會上穿著過藍色,當時她演繹的是寒泉冰水,而布魯演繹的,則是真正的奔流大海。

  被比下去了。克莉斯多暗自搖頭,即使是好朋友之間,也從來不缺少攀比的心,克莉斯多挺好脊背,和布魯小聲的交談了一些最近通信中的內容。

  兩個人都知道,這是為了確認對方的身份,即免除了冒名頂替的可能,也讓彼此快速消除陌生感。

  「我剛從法國回來,有些事情可能沒有你想的那麼好,看來算無遺策的克莉也是會出錯的。」布魯流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看上去高高在上。但克莉斯多很容易的就把這些和她信中的那些嘲諷聯繫在了一起。她知道布魯是沒有什麼壞心的,口是心非說的就是這樣的人了。

  「是啊是啊,我算漏了。」克莉斯多縱容的笑了笑,然後歎了口氣說:「我取消去法國的計畫了,這可能···不怎麼適合···」

  「取消?為什麼!」維利爾的臉色一下就變得非常的難看。她一直把克莉斯多作為自己奮鬥的目標,雖然兩個人從開始到現在都只是在信中見過,但她就是知道,克莉斯多是個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的姑娘。

  而現在,她卻輕易的就說出了放棄的話來,這實在是太···可恥了!

  「我可能要訂婚了,如果離開的話,會有些不方便。」克莉斯多好脾氣的解釋這,她覺得布魯可能不能立刻接受,但自己解釋的清楚一些的話,她應該可以接受。

  「因為一些無關緊要的愛情···」布魯重新拾起了笑容,但這樣的表情看上去卻不能達到眼底,她還是在生氣。

  克莉斯多不希望這個朋友想的太多,於是更加詳細的解釋道:「我想,如果可以有一個不錯的依靠,沒有必要更多的漂泊。我確實志願想要去法國遊歷,但結婚並不代表我以後就沒有前往的可能性了。」

  「你是···克莉斯多?」說話間,有個怯懦的聲音插了進來,這打斷了克莉斯多和布魯的談話,把兩個人的注意力轉移到了來人的身上。

  洛可哥,一個名字就叫洛可哥的時尚姑娘。外人覺得她的名字很奇怪,但當你認識這麼一個人之後,很快就會忽略掉她的名字,記住的,只有她的智慧。

  洛可哥是個愛讀書的人,她也是個鄉間的姑娘,來倫敦只是為了社交季,這一點倒是和克莉斯多一樣。這個姑娘不只是愛讀書,她的很多言論也被她編寫成了文字,和克莉斯多一直競爭著報紙上的版面,卻難得看上去的不帶一絲女氣,就好像兩個成熟的男士在針鋒相對。

  但現實中的洛可哥是個比較沉默的姑娘,似乎她所有的才華都流淌在了純黑的墨水之中,顯得非常的寂寞沉浸。能夠讓她主動走出來,和人交談的,也只有這次的筆友見面會而已。

  在洛可哥身上發生的事情對於克莉斯多來說是一種警鐘,克莉斯多一直感激這自己知道了這些消息,所以在一切開始的時候,沒有走錯半步。

  洛可哥之前是生活在倫敦的小富人家的,可是兒時的她實在是太有天賦了,所以到了八歲那年,被人誣陷為女巫,送到了火刑架上。雖然事情有了轉圜,但洛可哥的肩膀上,還是留下了一個硬幣大小的傷痕。

  當時同樣不到十歲的克莉斯多從別人那裡聽到了洛可哥的事情,更加低調了起來。

  這個世界當然是沒有女巫的,不然她豈不是重生到了哈利波特的世界裡,還差不多正好是妖精叛亂的年代了。這簡直是無稽之談!

  但在這個時代,確實有很多人遭受著荒謬的苦難,在末尾之年,有些東西無力改變。

  「你一定是洛可哥了。」克莉斯多和布魯一起展開了大大的微笑,對於面前站著的這個怯生生的小妹妹,誰能給她擺臉色看呢?

  隨之而來的兩個姑娘看到了這樣的景象,也對洛可可笑得很溫柔。這樣難得的場面——午後,燦爛青陽,古樸溫馨的三層別墅精緻大氣,長青的植物在冬季還保留了喜人的綠意,還有那各色美女展演歡笑,定格成了一副絕無僅有的麗人花卷。

  洛可哥有些不好意思的縮到了奧蘿拉的身後。奧蘿拉大大咧咧的樣子給了她很大的安全感。而她今天青蔥的綠色禮服和奧蘿拉粉紅色的禮服掩映在一起,簡直就是鮮花綠葉,看上去卻也一樣的和諧。

  布魯可和奧蘿拉是認識的,她很自然的酒開起了奧蘿拉的玩笑來:「洛可哥,你可不要在奧蘿拉邊上站著呢,人家也是有未婚夫的人了!」

  克莉斯多會意的咳嗽了一聲,故作嚴肅的說:「咳咳,我覺得這也沒有什麼問題麼,洛可不是一直叫奧蘿拉媽媽的嗎?」

  「喂!你們在說什麼啊!」奧蘿拉羞的臉都紅了,可沒有想到這些人是這麼八卦的。

  站在一旁的阿爾文非常紳士的沒有發表言論,他甚至沒有表現出多少的存在感。對於一群女士如此離經叛道的表現,他也沒有過多的表示。這就是克莉斯多和大家對他高看一眼的另一個原因了——他實在是非常的有見識和教養。

  眾人站在門口調侃了一會兒,雖然大門口是被請過場的,但大家穿著的也不算厚實,很快就都走進別墅去了。

  別墅的內部構造和之前克莉斯多拜訪的沒有太大的差別,唯一超過別人的就是那些壁畫了,看上去很有質感的樣子,據說是阿爾文家族多年前繪製的,這位畫家也為當年一座非常有名的教堂進行過繪畫,不過他們看到的,是這個家族的發家史。

  簡直就是活生生的歷史!克莉斯多和洛可哥的職業病有些犯了,她們認真的聽著阿爾文的講解,相信在不久的將來,人們就能看到關於壁畫的相關報導了。又或者這些才華橫溢的女士會寫大家族的花邊新聞?想想還真有些好奇呢。

  房間的採光很好,再加上常年有人居住,就沒有普通家宅那種陰森森的感覺了。至少比特平的家好了太多了,克莉斯多暗自點頭,這裡確實很適合奧蘿拉這種向日葵性格的姑娘生活呢。

  大家都是熟識了,走位也就比較隨意。等克莉斯多恰好和阿爾文站在銅排的時候,她對阿爾文說:「如果遇到了什麼問題,我們這些姑娘們也是可以幫上一些的。」阿爾文的家族生意是航運,這對於公關的能力也是一種考驗,她覺得阿爾文應該和特平認識一下,鑒於他們都和陶德案有所關聯。

  他們家族在東印度公司裡佔據了不少的股份,他家幾代以前祖先的精准眼光,確實蔭翳了後代,保證了他們的生活和地位。

  一個家族的開創者啊!該是多麼的讓人感到難得和敬慕。克莉斯多站在那位創始人抽象的自畫像前感受了一下,轉頭就愉快的逗樂阿爾文了。

  死去的人早就死了,仰慕一下也就好了,活著的人要向前看,掌握好最大的利益,珍惜當前的人和事。

第六十一章

  「啊!你和奧蘿拉明年三月結婚麼?放心,我一定會從巴頓趕過來觀禮的!」

  「就是,奧蘿拉都能嫁出去了,我覺得自己又一次見證了奇跡!」

  「不要這麼說奧蘿拉啊,她除了有些笨笨的,就沒有別的缺點了啊!」

  幾個姑娘一路走著,一路就調侃起了奧蘿拉,這讓走在最前面的奧蘿拉臉紅的好像要滴血似得。阿爾文看她實在是被羞的厲害了,連忙站出來打圓場:「我們結婚的時候大家都要到場呢,說不定也有人會在我們之前結婚啊。」

  阿爾文的突然插嘴讓女士們一時間停止了說話,但不知道是誰促狹的說了一句:「哦!還沒有結婚就已經開始心疼奧蘿拉了,真甜蜜啊!」

  眾人複又嬉笑在了一起,對待阿爾文的態度也更加溫和了起來。說說笑笑間阿爾文也參與了進來,這就是眾人正式承認了阿爾文了。

  到場的姑娘一共是七個,其中有三個是訂婚了的,還有一個是已婚的。已婚的這位現在和自己的丈夫只保持著相敬如賓的狀態,因為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擁有一個美好的結局的。就好像那位已婚的姑娘,她現在的姓氏已經隨丈夫叫坎德拉了,姑且就稱呼她為坎德拉夫人吧,畢竟她現在是以此自居的。

  現在,坎德拉夫人和自己的丈夫同床異夢,各自擁有情人無數,只是孕育了一個合格的繼承人,平日裡也沒有多少的感情在。所以,坎德拉先生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的夫人是一個才華橫溢的鋼琴家,他們家裡甚至連一架鋼琴都沒有!

  天知道!坎德拉夫人的鋼琴曲譜售價可不菲。在場姑娘裡,最差的結局也不外如是了,沒有愛情的日子裡,至少也收穫了事業,也算是一份慰藉。

  坎德拉夫人比克莉斯多大了四歲,和眾人勉強同齡。她和克莉斯多一直保持著還算緊密的通信,並且從一開始就知道克莉斯多的交友狀況。

  甚至可以說,克莉斯多最初選擇上校,也是充分吸取了坎德拉失敗的教訓。上校能夠得到克莉斯多青眼,實在是件陰差陽錯的天作之合了。

  坎德拉夫人自己有著『非常失敗』的情感經歷,所以對於克莉斯多的這段感情,她始終都是不贊同的。在她看來,同齡人的愛情都未必是完美無缺的,更遑論兩個人的年齡相差巨大的人了。

  這些年的經歷讓她習慣了對一些事情隱而不發,而克莉斯多雖然在信件上和她多又溝通,卻是第一次見到她,對於她的想法把握的就不是那麼的精准了。

  此時坎德拉夫人神來一筆道:「克莉斯多這次為什麼不把那位什麼什麼上校的帶過來呢?」

  眾人的談笑戛然而止,都非常詫異的看著坎德拉夫人,平日裡在書信中完全看不出這位夫人的侵略性,但她現在說話的語氣裡,卻是對克莉斯多有所不滿的感覺呢!

  克莉斯多奇怪的挑了挑眉毛,她看了看坎德拉夫人的眼睛,她的眼神晦暗,但卻沒有包含負面的情緒,除了語氣上有些奇怪之外,聽上去好像只是單純的提問罷了。

  克莉斯多在平日的書信中堪稱一個小型的中心點,六個人都是由她聯繫在一起的,大家彼此的才藝或許不同,如今的境況也許不一,但有一個共同點是,她們和克莉斯多的關係都非常的好。

  所以克莉斯多在確認了坎德拉夫人的善意之後,給了她一個安撫的微笑,小心的回答了這個問題:「我個人覺得上校是值得信賴的,但信賴這種東西本來就是互相的,我想或許只有用時間去驗證它。」

  「時間?你覺得自己還有時間嗎?你的那位布蘭頓上校的年齡似乎已經不小了吧。就算我們不說他,你自己呢?他遲遲不訂婚是有幾個意思?」

  坎德拉夫人這話一說,大家都有些哭笑不得了。···這是把克莉斯多當成自己的小孩子了吧?坎德拉夫人愛之深責之切,可是她是真心為克莉斯多在考慮呢。

  「我也是這麼舉得的。克莉斯多,你的條件根本就不需要找這麼一個老男人的。為什麼不趁著大好的時光,和我到法國去看看呢?相信我,我都準備妥當了。」布魯小姐見縫插針的再次邀請,她對讓克莉斯多去法國的事情始終非常的執著。

  之前取消阿爾文的話就是克莉斯多說的,雖然是她說的時候粗著嗓子,但大家也都知道是她,現在這樣,算不算是引火焚身呢?

  「我和上校之間認識的時間並不長,但勝在一見如故。你們得承認我心裡的年齡可比外表要成熟很多啦,所以你們要相信我的眼光呢。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們年底就會在巴頓訂婚了。」

  沒有對上校坦誠這次聚會,克莉斯多也是經過一番考量的。如果她還沒有忘記掉自己要解決威洛比的話,她現在就不會對上校暴露自己的交際圈和朋友圈。威洛比的這件事情是她一手策劃的,但也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這是她此生的一個不能見光的秘密,她是不會和別人說的,尤其不會告訴上校。

  所以還是等到了巴頓在坦白吧,克莉斯多是這麼想的,另一個原因還是——上校拖延了求婚的時間好麼!克莉斯多也等的急了啊,名不正言不順的憑什麼帶你參加這麼私密的聚會啊!

  這些就不足為外人道了。但克莉斯多說出來的理由也算是點到即止。大家聽到了她語氣中的堅決,就不再堅持什麼了。

  都是消息靈通的人士,當然也都知道上校在倫敦定制戒指的事情了,當面不說,也不過是為了給克莉斯多一個心照不宣的驚喜罷了。不過,如果上校要通過這個六人組成的親友團認證,恐怕就沒有阿爾文這麼容易了。

  為上校默哀三十秒。那麼我們的布蘭頓先生現在在幹什麼呢?

  他在構思如何改造自己在巴頓的別墅了。

  沒錯,就是這樣。倫敦的時尚是全國最領先的,這一點在室內裝修上也同樣如此,所以上校希望趁著這段時間,請人改造一下他陳舊的別墅,為不久的將來做一些準備。

  老男人總是深謀遠慮的。在上校的計畫裡,訂婚之後,很快就是結婚了,當中就是很短的一個籌備時期。既然,現在沒有任何事情橫在他和他的姑娘之間了,那還有什麼理由拖延呢!

  設計師來來去去,都是沖著上校的定金來的。但即使是知名大學的設計,也沒有能入到上校的眼裡。總覺得缺少了些什麼。坦白來說,這些設計比詹甯斯太太的宅子都超前華麗,但布蘭頓上校覺得還是有些違和,就好像···不怎麼適合克莉斯多。

  原諒他貧瘠的想像力吧,他覺得自己無法想像克莉斯多住在這麼一個···華麗空洞的屋子裡。

  這種空洞並不是設計的太粗糙了。在上校看來,房間的裝飾缺乏了溫暖的感覺,總是達不到他想要的標準。

  現在克莉斯多是在參加一個下午茶聚會吧。上校知道有這麼件事情,所以在這個充滿陽光的冬日午後,他才沒有去拜訪詹甯斯太太。

  要說,克莉斯多真是個體貼的姑娘。雖然她有些神秘的地方,但這也不能改變他對她的愛。昨天克莉斯多送了他一個禮物,真是給了他很大的驚喜。

  克莉斯多一直記掛著上校的風濕病,她查找了很多相關資料之後,還是覺得止疼藥是不能解決問題的。在這件事情上她沒有找自己的幾個朋友,一來她們在這方面沒有什麼經驗,二來,克莉斯多也不希望別人知道上校有著這樣的病痛。

  所以最後她找上了自己的代理人,這就讓她拿到藥酒的時間延遲了一段。好在她還是在第一場大雪之前送出了這瓶藥酒,以及一件她親自縫製的法蘭絨背心。

  在這方面,克莉斯多和瑪麗安的觀點完全不同。風濕並不是什麼大問題,法蘭絨背心也絕不是衰老的象徵。克莉斯多對毛茸茸的東西實際上是沒有什麼抵抗力的。她理想的別墅裡,部分床品和居家服飾就運用了法蘭絨的元素,非常的賞心悅目。

  上校之前的背心只是缺少了一些質地而已,這點子在善於設計的克莉斯多來說是完全沒有問題的,而且她很喜歡自己的設計穿在自己的愛人身上。                        


無責任番外1.0

  克莉斯多站在人群中,看著不遠處新人結婚的畫面。長久的沒有話說。

  這一天和過去的所有日子都不一樣,巨大的違和感讓克莉斯多幾欲瘋狂,就好像是她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整個人生倒退了兩個世紀。

  可是現在,有誰可以告訴她,達什伍德家為什麼是三姐妹,瑪麗安為什麼沒有了自己這麼一個雙胞胎妹妹!

  一切都不一樣了。

  而今天,是布蘭頓上校和瑪麗安·達什伍德小姐的婚禮。也是愛德華先生和埃莉諾·達什伍德小姐的婚禮。

  克莉斯多照鏡子的時候,發現自己似乎已經不在原來的身體裡了。雖然她還是擁有這金色的頭髮,但是粗糙的皮膚,身體中慣性存在的卑微氣質,都讓她非常難以適應。

  這是一個年輕姑娘的身體,更確切的說:是一個貧窮到家徒四壁的病中姑娘的身體。

  說不上好壞吧,這就好像是一個夢境一樣的不真實。可是不知道是處於什麼樣的想法,克莉斯多還是來到了巴頓。或者說,她的身體也還在巴頓,只是現在的身份是一個卑微的侍女,還是合約到期被主人家遣散的那種。

  所以就算克莉斯多不想面對上校和瑪麗安這種奇特的組合,她也必須為了婚禮現場可能得到的賞金而起哄出席。畢竟這可能是她喂飽自己的最容易的機會了。

  值得慶倖的是,雖然她現在一臉病容,錢財散盡,穿的是洗的發白的破衣服,吃的···從醒來到現在,她滴水未沾。但好在,她還是她,再怎麼艱難,都能存活下去的克莉斯多,永遠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的姑娘。

  『克莉斯多』這個名字在這個不一樣的世界裡似乎沒有人記得,但她自己記得,並且相信,有一天,她可以把這個名字發揚光大!

  今天的太陽格外的熱烈,耀眼的讓人睜不開眼睛。克莉斯多餓著肚子在人群中站了一會兒,就覺得頭暈目眩,眼前發黑了。

  但好在這個時候,新人們已經從別墅裡走了出來。身穿白色婚紗的瑪麗安和身穿軍裝的上校走在最前面,他們笑的很開心,畢竟今天是他們人生中最快樂的日子麼!

  人們紛紛獻上了自己美好的祝福,希望從這對富有的新人身上,得到些福氣、或者更加實際一點的——一些賞金。

  上校今天非常的慷慨大方,他從手套中掏出大把的硬幣,灑向圍觀的眾人。在人群的哄鬧中,他緊緊握住了瑪麗安的雙手。

  這樣的他是克莉斯多從來沒有見過的。他笑的這麼開心,如此外放···以至於她一時間都忘記去撿硬幣了。

  這就讓在人群中脫穎出來。——她是一群彎下腰去的人中,唯一一個站著的人。她看著上校的眼神讓瑪麗安感覺自己被冒犯了。她狠狠的瞪了克莉斯多一眼。

  上校好脾氣的拉了拉瑪麗安的手。但他的眼中卻有著明顯的疑惑,他不記得一個叫克莉斯多的女人。這個認知讓克莉斯多的心沉到了穀底。

  她勉強的笑了笑。然後慢慢彎下了自己挺得筆直的脊背。她並不是為了上校和瑪麗安在一起而彎腰,她是為了生活而彎下的腰。並不是很傷心吧,或許是對上校的情感還沒有那麼深刻吧。克莉斯多帶著笑容,淚眼模糊。

  仗著自己是個姑娘,也幸虧換了個身體之後,她依然觀察敏銳。克莉斯多算是收穫不菲了。

  她從來不是不知柴米油鹽的大家小姐,而即使這兩個世界在人物上有些不同,但是在物價和生活上,確實沒有任何區別的。

  因為在婚禮中,散落的硬幣代表的是新人的幸福美滿。所以上校準備的所有硬幣都是貨真價實,可以直接使用的真金白銀。克莉斯多一共撿到了五枚,這就足夠她在鄉間生活一段時間了。

  但她並不想要留在巴頓。倒不是因為這裡是她的傷心地。而是她覺得這個小地方是不能容納她對於未來的一切假像的。

  她想要去倫敦,去這個世界的工業中心,見證這冉冉升起的時代。哪怕她這次沒有幾個相談甚歡的筆友,也沒有一個還算不錯的家境,但這些都是沒有辦法阻止她前行的,沒有人能止住克莉斯多的筆,也沒有人能夠阻止克莉斯多的眼光,所以沒有什麼能阻止克莉斯多成功。

  她一個人回到了家,一個人收拾了這個家徒四壁的房子,一個人拎著少的可憐的行李,一個人走上了闖蕩倫敦的路。

  而這次,她有著完全不同的預感。她覺得自己會走出一個不一樣的故事來。

  離開時是黎明,克莉斯多最後一次主動想到上校。這個時候,他應該是享受新婚的快樂吧。這樣的結果,似乎也不算太壞。

  克莉斯多隱約有了些明悟。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達什伍德家的雙胞胎女兒的話,上校喜歡瑪麗安確實是件水到渠成的事情。假設這個世界有威洛比的話,他也應該和奧蘿拉訂婚了的。瑪麗安傷心之下,自然會和上校結婚。

  現在正是深秋,瑪麗安應該已經去過倫敦了。看她的樣子是剛剛從倫敦回來的。原來如果沒有克莉斯多這個人的話,瑪麗安就不會那麼狼狽,至少她有著一個備胎,可以讓她在被威洛比甩掉之後,從容退出。

  克莉斯多想到了這一條,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之前她在知道理髮師陶德的劇情的時候就開始懷疑了,自己生活的世界會不會又是另一本小說,如果這是一個故事,那麼在沒有她的時候,這個故事是什麼樣子的呢?

  現在她終於知道了,也算是了卻一樁心事吧。

  她一步步的走過了巴頓的土地,搭著廉價的順風車,顛顛簸簸的走上了到倫敦去的路。

  餓了就吃自己帶上的黑麵包,渴了就向車夫討一些水喝。克莉斯多是追求生活品質的,但這不代表她是吃不了苦的。雖然路程很艱苦,到倫敦的路也長的好像永遠沒有辦法到達終點,但克莉斯多並沒有一刻是質疑自己決定的。

  在這段不長不短的路程裡,她發過一次高燒,好在她遇到的是一個善良的車夫,他並沒有把她扔下馬車,而是給她煮了一鍋野菜湯。艱苦的日子過到了極致,光明也就不遠了。克莉斯多很順利的熬過了這場大病,身子骨似乎也好了一些。

  三天以後,克莉斯多敲開了特平家的大門。她雖然沒有見過法官這個人,但倫敦的物價昂貴,她身上的銀幣已經見底了。連紙幣都買不起的姑娘,是不要妄談動筆寫作的。

  克莉斯多苦笑,她猶豫了很久,最後找上了特平,希望通過販賣一些資訊,得到一些報償。很天真的想法,最可能實現的想法。

  大門敲響,克莉斯多聽到自己乾燥的聲音:「特平先生,我想來告訴你一個消息···」

  三個月之後,倫敦盛傳一位才華橫溢的姑娘。她就叫克莉斯多,據說和法官大人關係親密,這個年輕的姑娘在報紙上有著一個不小的專欄,對於各種時事都有著自己的見地。

  她長得很美,為人也算和善,在很短的時間裡就坐擁了大量的財富。她就好像擁有這黃金手指一樣,等夠在工業革命的世界裡翻騰波浪,她下手收購的時間精准,對於殖民地的原料市場也多有插手,掙下了龐大的基業。

  這位女士有著美麗的金色長髮,長髮及腰,她總是喜歡用黑紗蒙臉,但透過薄紗,明豔不減。

  特平順利的查處了陶德的案件,雖然他對於陶德是虧欠的,可如果從維護倫敦和平穩定的角度來看,他的做法也沒有什麼差錯。由於他在這件事情上解決的乾淨俐落,所以在名聲上反而是更上一層樓了。

  至於他和克莉斯多的關係···(未完待續*。)                        


第六十二章

  回到巴頓的時候,已經是萬物蕭瑟的冬季了。巴頓的冬天格外的寒冷,枯草幹木,就好像是個枯槁的老人,孤零零的停留在那裡。這一切,和離開的時候,非常的不同。

  詹甯斯太太體貼的讓馬車直接開到達什伍德家的門口,所以眾人在馬車上就已經告別好了。

  克莉斯多看著窗外的景色,心裡格外的平靜,之前的很多激烈的念頭似乎和這個冬天一起被凍結了起來。她呼出了一口寒氣,在心裡勾勒起衣服靜態的風景畫。

  離開倫敦的最後一天,克莉斯多再次從自己的銀行帳戶裡支取了五百英鎊,用來購買一些必備的生活用品,她當然也沒有忘記帶好送給鄰居和家人的禮物,這些東西隨她一起回到了巴頓,就在馬車的儲物箱裡安靜的躺著。

  車夫在一座白色的小別墅前勒住了韁繩。是冬天把達什伍德的這間宅子裝點的銀裝素裹,就連牆壁上依稀翠綠的爬山虎,也都黯淡無光了。

  克莉斯多,瑪麗安和埃莉諾在男僕的攙扶下走下了馬車。即使她們都穿上了皮草,但室外低寒的溫度還是讓她們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姐妹幾個快步向房間裡走去,隱約似乎已經可以感受到壁爐燃燒帶來的溫暖。走到家門口的時候,聽到有人在斷斷續續的彈奏一支不知名的練習曲,手法有些生澀,但聽來到已經有了些意思。

  克莉斯多莞爾,這是瑪格麗特在練琴吧。她之前在信件中也抱怨過這件事情,現在聽來,達什伍德夫人的教育還是有收穫的。

  大姐埃莉諾推開了房門,看著房間裡熟悉的裝飾,不禁眼眶有些濕潤了。

  「啊!你們怎麼突然就回來了。也不通知一聲,我也好做些準備。」達什伍德太太看這突然回來的姐妹三個,驚訝的說道。

  「不需要準備什麼的。社交季結束了就回來了。」埃莉諾抖掉身上的積雪,脫掉了身上的風衣。

  「克莉斯多,有沒有給我帶禮物?」瑪格麗特的鋼琴練習從有人推開門的那一刻就停下了。此時看到是自己的姐姐們回來了,她幾乎是沖過來的。

  「禮物?我怎麼不記得有這種事情。」克莉斯多看小姑娘急衝衝的樣子,挑了挑眉,故意逗她。

  「什麼!」瑪格麗特慘叫一聲:「克莉斯多,不要嚇我啊,你肯定是給我帶禮物的對吧。我們說好的倫敦的糖果呢!」

  克莉斯多繃住自己的臉,努力讓自己表現的一本正經。但可能是冬天到了,瑪格麗特有些發胖,但她卻沒有長高,所以就有著糯米團子的即視感:「是這樣麼?讓我好好想想。」克莉斯多看著瑪格麗特氣鼓鼓的樣子,實在是端不住架子了:「好吧好吧,是帶來了。在馬車上呢。」

  小姑娘小聲的歡呼了一下,才學著自己母親的語氣,關心的問:「在倫敦還順利麼?」瑪格麗特還自學成才的補充了一句:「你和上校現在怎麼樣了?」

  剛說完,就被克莉斯多敲了敲頭,有些委屈的看著自己的姐姐。

  「還好。一切都順利。」克莉斯多對詹甯斯夫人點了點頭,算是回答了自己的母親。

  「瑪麗安呢?怎麼一句話都不說,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沒事的媽媽,我只是有些累了。」

  「你在倫敦沒有遇到威洛比麼?這麼長時間難道一次都沒有遇到?」詹甯斯太太看著自己女兒的表情,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

  瑪麗安勉強的笑了笑。事情雖然已經過去了一陣子了,但威洛比的拒絕和隨之而來的議論還是在她心中留下了陰影,揮之不去。此刻自己的母親問道了,只覺得已經有些癒合的傷口再一次刺痛了起來。她既不想要回答,也知道這一切是沒有辦法用沉默搪塞的。一時間臉色蒼白,久久不語。

  埃莉諾體貼自己妹妹的境況。她最近的感情已經穩定了下來,談到自己的時候就沒有了之前的安然,連帶的,也隱晦的說了下瑪麗安在倫敦的遭遇。

  一家人坐在溫暖的壁爐邊上,手裡捧著熱乎乎的紅茶,一起討伐這威洛比的薄情寡性,詹甯斯太太表示再也不歡迎這個無恥的男人到巴頓來了!

  克莉斯多暈車的毛病並沒有因為冬天而有所停止。雖然面上不顯,但她已經有些昏昏欲睡了。此時坐在柔軟的沙發上,只想一睡不醒,但卻偏偏還要參與到這次家庭會議裡,不免有些艱難。

  她堅持了一會兒,思緒終於還是票開了。

  威洛比現在怎麼樣了呢?也是時候收網了吧。畢竟這麼一個輕薄的男人,怎麼可能承受得住美人計的厚度呢!可這也只是咎由自取罷了,或許整個英國乃至整個歐洲,這種欺騙女士感情的男士並不少見,但威洛比是唯一一個傷害了自己身邊幾個女性的男人,再這樣的情況下,完全沒有什麼心軟的理由啊。

  克莉斯多再一次說服自己,她看著壁爐裡燃燒的松木,注意力也都放到了『劈劈啪啪』的燃燒聲上。

  威洛比在倫敦的這十幾天,都是被人設計過的。克莉斯多尋找了一個叫莉莉絲的交際花,為她偽造了一個從法國歸來的假身份——莉莉絲的父親是以為墨西哥的原料商人,母親也是大家族出來的。由於莉莉絲有一個弟弟,所以她的財產比無父無母的奧蘿拉要縮水很多。

  但和奧蘿拉不同的是,如果威洛比勾搭上了這麼一個女士,他所收穫的是這個女士身後一個龐大家族的助力。要知道,莉莉絲和自己的弟弟關係非常的不錯。

  這筆生意怎麼都是划算的。既然威洛比願意為了金錢放棄『真愛』的瑪麗安,而選擇奧蘿拉,那麼在沒有奧蘿拉的情況下,再一次換一個目標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這位莉莉絲小姐清純中又帶著炙熱的火焰,她為人大方,剛剛見面就送給他一塊價值不菲的懷錶。這其中代表的好感幾乎是不溢言表的。如果這樣的暗示,威洛比都不能好好的接住的話,他就枉費了自己花花公子的名頭了。

  威洛比是個解風情的男人。他用極快的速度就和莉莉絲達成了情侶的關係,這次他很在意宣傳兩個人在一起的畫面。

  他並沒有忘記,自己上一次和奧蘿拉之所以如此乾淨俐落的分手,就是因為自己之前和她的關係太過於隱秘,知道的人不多,以至於分手之後,那個傲慢的草包女人還能找到一個大家族的繼承人。

  而這一次,吸取了教訓的威洛比每次都和莉莉絲約在眾人矚目的地方,讓兩個人交往的消息傳播到了整個上流社會。這樣,在外人看來,他和莉莉絲就是不可分割的部分了。即使莉莉絲有什麼反悔的念頭,吃虧的都不是他威洛比了。

  他可實在是受夠了這幾天貧窮的滋味了。一旦奧蘿拉缺少了對他的照顧,他的那些小生意完全沒法子應付他揮金如土的生活,這半個月的節衣縮食,日子可實在是不好過啊!

  至於倫敦的上流社會,有基礎的大家族自然對憑空冒出來的莉莉絲嗤之以鼻,但大家只要看著這明晃晃的陷阱,就心領神會的知道這是專門對某位先生而設下的圈套。

  既然於自己的利益沒有損壞,而且背後設套的人一定也是有身份地位的,那些平日裡無聊的貴族夫人太太,就都引而不發,至少沒有人告訴威洛比,這個莉莉絲小姐是有問題的就是了。

  被坑到,肯定是因為這位威洛比先生得罪過別人了,而沒有一點抵抗能力的就鑽進了陷阱裡,也只能說這位紳士的閱歷太淺,太不學無術了。

  這就是上流社會,觥籌交錯的背後暗流洶湧,之前的威洛比一帆風順的享受了前者,這次,後者就無聲無息的包裹了他,直至萬劫不復。

  他最近和莉莉絲如膠似漆的生活著。竟然還生出一種『一直這樣也不錯,我會善待這個女人』的想法。但兩個人虛與蛇尾之後,威洛比還會遐想一下自己擁有地位金錢之後,回去找瑪麗安的場面,這日子過得實在是快活。

  要說這個莉莉絲也是個人物。她之前是個普通的交際花,沒有意外的話,一輩子也只是青春這幾年的光彩。但她既然被克莉斯多一眼相中,又能夠把握住這次機會,過的好一點,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女騙子和交際花,誰比誰更光彩呢!

  她仗著姐妹們平日交流的經驗,一個人就把克莉斯多劇本裡的其他三個人物支撐了起來。也就是說,威洛比到現在為之,對莉莉絲的所有概念,都是聽莉莉絲本人描述的。

  這種空手套白狼的本事,莉莉絲和威洛比相比,竟然還要技高一籌。只能說是上帝都不想要威洛比好過了。

  兩個人甜甜蜜蜜的街頭巷尾,這些資金都來自克莉斯多在倫敦的代理人。而一切結束之後,莉莉絲這個聰明的女人能夠功成身退,並且擁有一筆不菲的酬勞,至於那個時候的威洛比,埋骨在哪裡,還有誰在意呢?

  威洛比又一次突然發現,自己的愛人竟然也有自己喜歡的文學作品。要知道在今天之前,他一直以為莉莉絲是個沉迷于舞蹈的姑娘。既然有了文學的愛好,那麼要忽悠起來也就更容易了,至少威洛比是這麼想的。

第六十三章

  事實和威洛比想的也差不了多少。唯一的偏差的是,這位莉莉絲小姐喜歡的文學是她口述一段文字,然後找不同的人寫下來。

  在她的收藏裡,形形□□的字跡彙聚出一篇不錯的文章。「我還在收集這些。親愛的,你可以幫我寫一份麼?」

  「不勝榮幸。」威洛比一邊慶倖這自己的字還算不錯,一邊從寫字臺上的墨水瓶裡抽出那支做工精良的蘸水鋼筆。

  無外乎他相信了莉莉絲的財富,因為哪怕是一支鋼筆,做工也極致考究了。這在威洛比眼中就是莉莉絲財富的有力佐證了。

  然而,他所看到的一切,不過是克莉斯多和莉莉絲想要讓他看到的東西,包括這座金碧輝煌的別墅,也包括莉莉絲展現出的所有柔情。

  「那我就口述出來了,你聽寫一下。」莉莉絲笑盈盈的從抽屜裡抽出一張做白紙,放在威洛比的面前,她端端正正的坐好好,好像寫下的是什麼大事一樣。這大大的加深了威洛比的虛榮心。他之前也觀賞過了莉莉絲的一些收藏,要他說,這裡面沒有一個字寫的比他好看的。

  「我時常看到陰鬱的雲,積壓在天空之上···偶爾有飛鳥掠過,卻過不了此般無望···心中有喪鐘鳴響···最終重歸我鄉。」

  威洛比一字一句的記錄好,然後在莉莉絲的要求下謄寫了一個潦草版的。「親愛的莉莉絲,你的詩歌為什麼這麼悲傷?難道戀人的溫情也沒有辦法撫平你難言的傷痛麼?*」

  威洛比見縫插針的安慰在莉莉絲,可這話到了莉莉絲的耳朵裡就不是那個味道了。如果她是個被威洛比花言巧語所迷惑的憂鬱姑娘,那麼此刻,她應該已經感動的熱淚盈眶了。

  但是,她是個收了別人錢財,來害他命的人啊!既然從一開始就沒有感情,那麼此時聽到這種肉麻的情話,感覺可真的一點都不好。

  莉莉絲的笑容有些僵硬,她暗自摸了摸自己的皮膚,把被激起的雞皮疙瘩按下去,然後敬業的用溫柔的語調回應這威洛比。天啊!這日子什麼時候才能到頭呢!

  兩個人極盡曖昧之能事,威洛比所寫下的手稿似乎就被人遺忘了,就那樣靜悄悄的躺在桌子上,孤零零的無人問津,墨蹟也慢慢的乾涸了···

  又一天,莉莉絲和威洛比在悠閒的逛街。迎面走來的是奧蘿拉和阿爾文的這對組合。四個人在大街上狹路相逢,然而眼下的阿爾文已經財富逼人,威洛比在他面前一站,先前所有的優越感都蕩然無存,他就像是個被針戳破的氣球,整個人都顯得乾癟而缺失水分。

  這種感覺並不好,簡直糟糕透了。因為威洛比現在還沒有和莉莉絲訂婚,所以連自己是什麼大家族的乘龍快婿這種身份都無法說出口來。

  而莉莉絲也在暗叫倒楣。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她既不真是大家族培養出來的小姐,那在禮儀舉止的方面也是有著硬傷的,也就騙騙威洛比這樣的花花公子了,可現在一站在奧蘿拉的面前,其中差距幾乎可想而知。

  好在威洛比這個蠢貨只顧著自己心裡不平衡了,對兩個女人的氣質倒是沒有多多關注。

  平心而論,莉莉絲是看不上威洛比的,這個人除了有一些毫無是處的『文采』之外,也只剩下一張不錯的臉龐,以及在臉上長著的那張不錯的嘴。這種男人誰看上誰倒楣,絕對不能託付一生。

  倒是這位阿爾文先生,他雖然看上去年紀年紀有些大,但從他的行為舉止上,一看就知道這是個值得結交的人物。

  莉莉絲的眼神不知不覺的就撇到了阿爾文的身上去了,這一點雖然奧羅拉還沒有發現,但作為當事人的阿爾文本人已經嚴厲的瞪視了她。

  阿爾文對莉莉絲的身份其實已經有了些隱約的猜測了,他既然隱約覺得這一切和克莉斯多有關,自然也就不願意深究下去了。

  他對於威洛比這個前任情敵也確實是深惡痛絕的。如果有人願意在此時出手的話,他完全不介意祝他一臂之力。

  阿爾文這樣想著,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瞪視的眼神,轉而他非常溫和的對莉莉絲說:「我覺得您這麼高貴的女士絕不應該垂青威洛比這樣的人,他實在不是個值得託付的男人。」

  阿爾文這樣的做法就是非常聰明的了。既然威洛比此時絕對不會放過莉莉絲,那麼阿爾文的做法就是給莉莉絲增加了一定的行情,也有助於這個姑娘的騙術可以最終實行到位。

  阿爾文從來不懷疑克莉把斯多的能力,這就好像是聰明人和聰明人總是可以看清彼此一樣,既然這些姑娘所展現出來的模糊能力已經如此強大,那麼無論這個迷局最後走到哪裡,威洛比面臨的一定是一場災難。

  果不其然,對面的威洛比已經平穩了這場身份落差帶來的不平衡感,但他身邊畢竟是有莉莉絲站著的,這就是他的諾亞方舟,只要站在莉莉絲的身邊,他總是能窺見未來的美好前程的,所以當他發現自己的『諾亞方舟』即將被鑿沉的時候,他立馬就反擊回去:「我想雖然我和奧羅拉小姐沒有最後在在一起的緣分,而您的財富也是不容質疑的,但我還是堅持自己的意見,奧羅拉小姐和您在一起時絕對不會幸福的!」

  威洛比說話是一如既往的有技巧,假使是不知情的人聽到了這樣的話,那他或許就會理解成:阿爾文用了卑鄙的手段拆散了他和奧羅拉,最終和奧羅拉走到了一起。

  哪怕這無法忽悠對他已經瞭解甚深的奧羅拉,但沒有關係,威洛比本來的目標就只是讓莉莉絲產生這樣的誤解罷了。只要哄好了自己的金主,那麼何愁沒有一個美好的前程呢?

  奧羅拉厭惡的皺了皺眉,對於威洛比,她是絕對沒有好感的,而這個莉莉絲···和她又有什麼關係呢?她既然之前的十幾年時間都可以獨善其身的坐擁大量財富,勉強也算是半個商人了,她的同情並不是隨意給予的,尤其是——這位莉莉絲小姐的理解似乎並不是非常出眾的樣子。

  威洛比看到奧羅拉動了動嘴唇,就暗自握拳,有些緊張起來了。但當他看到奧羅拉最後都沒有說什麼的時候,也不免送了口氣。

  「親愛的,我們為什麼要在這裡停留呢,我想我們應該要到梅森先生的店裡去看看,不知道這周新到的貨物又有哪個是你喜歡的。」威洛比溫柔的對自己身邊的莉莉絲說著,然後轉頭對阿爾文告辭:「抱歉,阿爾文先生,雖然還很想和您聊聊,但鑒於我們還有些事情,所以只能先告辭了。」

  阿爾文聽到這樣的藉口不免啞然失笑,他知道威洛比是這麼一個不願意吃虧的人,但總是在別人失意的時候踩上一腳,然後在自己失意的時候,還想方設法的要高恩一等,怎麼可能會成大器呢?

  所以阿爾文面對這樣的前任情敵,就不願意再多說什麼了。看威洛比和莉莉絲兩個人慢慢的走遠,阿爾文也帶著奧羅拉準備再逛逛附近的店鋪。

  隨著兩個人的婚期漸近,雖然有外人打理,但兩個人卻還是緊張做著各樣的籌備,婚紗和首飾試穿了不知道多少次了,總還是有很多不滿意的地方,這大概是所有新人在婚前最最無解的難題了。

  兩人現在倒是沒有了嘲笑上校一個戒指改動好幾十次的力氣了,說不定他們的戒指要修改幾百次才能通過呢!

  那邊威洛比兜住了自己所有的隱秘,又和莉莉絲開始愉快的逛街了。莉莉絲看著路邊被驅趕開的乞討者,有些出神,她挽起自己滑落到頸部的頭髮,然後溫柔的對威洛比說:「我覺得自己真的很幸運。」等到你死了之後,就可以遠走高飛了。

  威洛比微笑,他順理成章的拉住了莉莉絲的手,作為一個情場高手,他很清楚有些話應該什麼時候說才是效果最好的。然後,兩個人都聽見威洛比說:「親愛的,雖然我遇見你的時間很短,但我必須要說,你就是我一直在尋找的人,在我沒有遇見你之前,我的世界一直是黑白的,只有在見到你之後,我才覺得自己的顏色開始變得有色彩了。」

  莉莉絲有些詫異的看了威洛比一眼。再好的演員也不可能一直入戲的,所以她偶爾有些出戲的時候,威洛比這麼說話,實在有些···噁心。但既然交際花都是天生的演員,她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含情脈脈的看著威洛比的眼睛:「哦,親愛的,我覺得自己簡直沒有任何的意見。」

  夕陽下,兩個有情人終成眷屬,他們手牽著手,也顧不上什麼馬車接送了,只是默默地走下去,而事實上,卻都是在欺騙自己,好讓對方以為,這一走,就是地老天荒。                        


第六十四章

  克莉斯多在臨走前做的最後一件事,也就是這場即將開始的謀殺案的最終一筆。她最後的事情就是模仿瑪麗安的筆跡寫了一封言辭懇切的來信——

  威洛比先生:

  我覺得自己已經不知道應該怎麼稱呼您了,但鑒於我們之間還沒有正式的分手,我還是希望親自告訴你我的決定。我認為這個世界並非是繞著一個人轉的,我在過去的這段情感中付出的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努力,這一點不容否定,你曾經擁有的真摯情感遠遠比你想到的要多,當然,這一切的一切我更本不應該指望薄情的你明白。

  而現在,我已經離開了倫敦,在返回巴頓的路上了。之前你已經把我們之間的所有紀念連同那些情分都隨信寄回了,但你也許忘記了,我也有一些東西沒有還給你。

  我的母親和巴頓所有的人都不歡迎你的再次到來,如果你未來真的遇到一位美麗的小姐,而她也非常不幸的沉溺在你的花言巧語之中,那麼還是先讓我為那位還不知道是誰的小姐感到惋惜吧,以及,一切終將有所定論。

  威洛比先生,隨信附上你給我繪製的畫像,以及一瓶你送給我的葡萄酒,這些東西連同我的信,傳達到你那裡。在這場最終走向失敗的感情中,不是我的熱烈和忠貞最後燃盡了一切,而是有人沒有能夠像磐石一樣堅定不移,你最終還是轉換了自己的信念,使這一切迅速終結。

  永遠不會原諒你的瑪麗安敬上。

  克莉斯多是個書法高手,雖然她的左手字偏向于剛勁有力,而右手字相對的綿軟而沒有力道,但她已然具備了臨摹筆跡所需要的一切要素,對力道的掌控,對自己的熟悉,甚至是對書寫者的熟悉,試問,有誰能夠比雙胞胎更加心意相通的,哪怕是不願意互相瞭解,但雙胞胎的天性總是讓她不自覺的觀察瑪麗安,並且做下自己的判斷。

  而這一切,在這個特定的時刻,終於起到了應該有的作用。

  至於那些隨信送上的東西,不要懷疑,這就是瑪麗安心灰意冷的時候扔掉的。那瓶紅酒當場就碎了,現在克莉斯多送回的這一瓶,只是加了料的高仿品。這就好像是威洛比和瑪麗安的愛情,最終都沒有一個完美的結局。

  克莉斯多用面紙吸幹了蘸水筆上的墨蹟,在寫這麼一封信的過程中,她一共遇到了兩個難題。第一是瑪麗安的字跡,她寫的字並不好看,勉強算是工整娟秀就是了,你總是很難讓一個性子熱烈的人安靜的鍛煉自己的字體的。

  第二,就是這封信件的內容了。女人的心是這個世界上最難琢磨的事物了,但像威洛比這樣的人,如果不是已經對此有了一定的心得,他也不可能如此輕易的得到女士們的青眼。所以,如果這封信的內容太過於簡單的話,就不會有人願意看了。

  由於這封信的特殊性質,加上她還寄住在別人的家裡,克莉斯多就不能做太多的打樣,也不能留草稿,所以她在糾結了很久之後,才一次下筆,而順利的是,她也確實是一次成功了。

  最後,克莉斯多用火漆細緻的封口,她突然想到了一句話,你每天會遇到許多你這輩子都不會見到的人。

  威洛比收到了來信,他在一個風雨交加的深夜靜靜的打開了信封。如果說他這輩子還有真心喜歡過一個姑娘,那麼就一定是瑪麗安了。瑪麗安的熱情和開朗一度打動了威洛比,他是愛瑪麗安的。

  但當優越的生活和他的愛人相比的時候,他選擇了前者,只能說,他更愛的是他自己罷了。

  又能怎麼樣呢?威洛比苦笑了一下。他看了看窗外的天氣,突然沒有了見莉莉絲的欲望。

  厚重的窗簾把屋裡屋外構成了完全相反的兩個世界。他突然想到了幾個月前,愛情到來的猝不及防,他就是這麼突然決定走出了房間,然後策馬在雨中急馳。瑪麗安就是風雨中的那多嬌花,一見鍾情也不過與此了。

  可他卻弄糟了這一切,如果愛情和金錢可以兩全的話,可能他就不會像現在這麼痛苦了!威洛比看著被自己放在了桌上的葡萄酒,有些苦澀的搖了搖頭。瑪麗安的來信讓他的心思混亂,這個時候為什麼不借酒消愁呢?

  雖然他知道自己明天就和莉莉絲有約了,但喝酒的欲望還是籠罩了他,讓他一次次的看向那杯葡萄酒。反正和莉莉絲的約會是可以推掉的,那個姑娘已經離不開他了。

  這瓶酒還是喝掉吧,喝掉之後,也許就不會那麼難過了,反正一切都結束了!威洛比搖了搖頭,終於起身從一旁的酒櫃裡取出了一支酒杯,酒杯完美的水晶質地還是他和奧羅拉在一起的時候,奧羅拉送給他的生日禮物呢。

  開瓶器在葡萄酒瓶上勻速轉動,威洛比的手很穩,沒有一點顫抖。然後他緩慢的拔出開瓶器,『嘭』的一聲,一股醇厚的酒香就逸散在空氣中了。這是一支來自英國本土酒莊的高品質藏酒,年份悠久,而且價格昂貴,威洛比當初是花了一番心的。

  威洛比把葡萄酒倒進了酒杯裡,生紅色的液體在杯壁上勻速的滑動了一圈,酒水掛壁度很高,各方面也很好,只是平常的時間不對罷了。

  威洛比苦笑這慢慢拿起了酒杯,然後送到了唇邊。

  窗外一聲驚雷,石破驚天,他喝下了葡萄酒,這就好像他想像的那樣,甘美而沒有缺陷,有一瞬間,他好像進入了一種奇妙的境界,他看到有人微笑,有人慢慢的抬起頭,最後,又好像聽到有人對他說:「先生,莉莉絲小姐來找您!」

  然後一切又重歸靜寂,威洛比覺得自己暈陶陶的,但他的感官卻得到了一種奇妙的昇華,就好像能清晰地聽到外面的雨滴聲一樣···

  十天以後,神父在漆黑的棺木邊悼念聖經,威洛比在倫敦雖然也有一些朋友,但在他死後,那些朋友們都不願意出席自己的葬禮。這就是人情冷暖的事情了。他之前在巴頓確實有一群知心的鄰居,但他自己敗壞的道德,欺騙那些無知的姑娘們,再美好的情誼也都敗壞殆盡了。

  在這場淒苦凋零的葬禮上,之前和他相談盛歡的莉莉絲倒是身穿黑衣的出席了他的葬禮,她這次沒有穿著昂貴的西裝,也沒有準備為威洛比獻上墓上花,但她的到來已經讓很多人大跌眼鏡了,之前以為這是一場謀殺和騙局的人,都變得疑惑了起來。

  莉莉絲緩慢但深情的坐在了教堂的椅子上,她虔誠的在偶人的面前懺悔自己過錯。

  她是個騙子,沒有什麼錢財,也不是大家族的小姐,她只是太喜歡威洛比了,所以雖然她只是一個倫敦的交際花,但還是願意用自己這些年的積蓄來給威洛比編造一次富貴逼人的美夢···

  來參加葬禮的人裡,有幾個儀錶堂堂,衣著乾淨的紳士,他們其實和威洛比素不相識,只是希望自己可以不上威洛比的空缺,俘獲這個有錢又美貌的姑娘的心。

  所以,當莉莉絲獨白的時候,他們的表情實在是太精彩了。

  威洛比的死亡最後被認定為自殺,而原因則是他自己由於長期的心理抑鬱而離開了人世。莉莉絲提供了相關的證據,也就是威洛比的遺書。遺書很符合威洛比的日常風格,是一首很悲哀壓抑的短詩。

  由於威洛比是自己喝下了那瓶帶毒的紅酒,而在此之前,他也沒有和別人結仇,所以和一切最後都蓋棺定論了。

  莉莉絲小姐傷心失意的離開了倫敦,她沒有帶走威洛比的任何東西,這對在上流世界驚鴻一瞥的年輕男女各自歸去,倒也算是留下了一個傳說。

  可惜的是,不久之後,就有人曝光威洛比生前靠女人發財的不良行徑,雖然各種任務的名字都沒有曝光,但那些詳細的資料已經說明了威洛比的人品。最後,轉了無數個彎,克莉斯多的構思最終達成了。

  回到巴頓的第三天,克莉斯多收到了來自法官的詢問。這次特平沒有和克莉斯多談論什麼法律相關的知識,他描述了威洛比的死亡,並且提到了威洛比死亡的地方又一張空白的紙張,特平是猜測有人設計謀殺了威洛比,並且覺得所有的蹊蹺都在那張紙上。

  克莉斯多看完信件之後啞然失笑。到了這個時候,她都沒有太大的負罪感,因為威洛比是應該死的。但另一方面,她也暗自警戒了自己,有些底線還是要把持住的,沒有人有資格審判別人的命運,所以這種謀殺的事情只有一次,絕不越界。


無責任番外1.1

  從貧窮到富有,三個月的時間,克莉斯多所付出的心力是過去十幾年都補不上的。這就好像你一度覺得自己生活的環境已經是最差的了,但是一轉眼,更差勁的事情有發生了。

  但是生活還是這樣永不停歇的奔騰下去了。那天克莉斯多敲開了特平法官的家門,作為一個身處下位的告密者,她詳細的說明了自己所知道的,關於理髮師陶德的所有事情。

  身處劣勢的她並沒有什麼討價還價的餘地,所以當時她唯一希望的,就是得到特平的一點庇護。她很確信自己的能力不只是高密而已,只要特平稍稍給她提供一些平臺,她就可以做的很好。

  之前她一直說自己的創業能力是比不上奧蘿拉的,所有的技能都被用在了設計和寫作相關上了。而現在,她卻發現,自己的潛力還是可以再逼一逼的,原來她只要不再被困在一個小小的家裡,就可以做的非常好了。

  克莉斯多穿越之初確實是沒有獨立生存能力,而慢慢地,她卻是像被溫水煮過的青蛙一樣,被潛移默化的削減了羽翼,所以這次生命中的一個轉彎,就綻放出了截然不同的花朵。

  三個月要怎麼完成這場華麗的蛻變?克莉斯多不得不兵行險招的做了規劃。她把謀財之道定位在了風險投資的領域。雖然十八世紀的時候對風險投資還沒有明確的訂立和詳細的規劃,但模糊的框架已經有了。

  克莉斯多可以通過投資從那些殖民地原料市場的工廠裡得到分紅,而這樣的投資往往都是一夜暴富,一夜傾家蕩產的。好在克莉斯多這幾年寫東西的時候對各種資料和資料極其敏感,這些日常的積累讓她在一開始的時候就占盡了先機。

  與此同時,寫作這種擁有這巨大影響力和輿論效果的行當克莉斯多自然也不會放過。這項技能儼然已經成為了她謀生的一個重要技巧。

  陶德安曝光之後,克莉斯多用手上的蘸水筆為特平進行了完美的宣傳,讓法官大人的聲望進一步上升,據說上頭還有給特平升一升爵位的意思。

  這就讓法官發現了克莉斯多的價值,而克莉斯多得到的不僅是一些賞識,她也因為自己奇異的筆法和新穎的觀點從這個時代繁複的文章中脫穎而出,擁有了自己的專欄,並且一些出版社也為她進行了一些約稿。

  出名的代價可能是她一輩子都嫁不出去了。但真的走到了這一步,克莉斯多竟然覺得自己安之若素。既然她擁有了金錢和自由,那麼一點點的孤單也不是沒有辦法解決的事情。

  這種念頭從一開始的萌芽到迅速的發展,從開始的自我安慰到後來的理所當然。以至於到了三個月以後,克莉斯多坐擁了一定的財富,不需要進行風險投資,耗損心力了,有了一定數目的追求者了,但她卻已經沒有了為自己找一個伴侶的念頭了。

  從理智上來說,她現在處在一個非常微妙的位置上,一方面她已經成為了一個有影響力的人,但另一方面,女人的身份也讓她毀譽參半。真正上流社會的先生——那些受過高等教育,擁有大量財富和先進思想的男士,是不願意屈尊紆貴的求娶一個這麼厲害的女人的。

  可是,克莉斯多自己也不願意屈就於那些酒囊飯袋的紳士。這就讓她懸在空中,進退不能了。

  好在她也不在意這些,就自己在倫敦購買了一棟房子,按照自己的愛好裝修整理,購買自己喜歡的書籍和服裝,接到邀請的時候就奔赴各種大大小小的宴會。當然,每天處理公文和商務也耗費了她一定的時間,粗略一看還真是抽不出時間來談什麼風花雪月的東西。

  克莉斯多在倫敦住了一段時間,她還是比較適應這裡的天氣的。經過一些營養上的補充和外敷的自製面膜,她蒼白的臉色變得稍稍紅潤了一些,臉上的雀斑也都消退了很多。

  相由心生,你可能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臉龐,但成年之後,你的人生是由你自己決定的。哪怕上帝給了你一張天使般的容顏,如果你缺乏內涵,氣質委頓,那也只是被放在架子張積灰的花瓶罷了。

  而如果你可以直視自己想要的東西,知道自己要幹什麼,並且有相對的閱歷和實力,那麼你成年之後的容貌,就能越來越美。

  其實,說這麼多都是虛的,氣質這種東西虛無縹緲,這歸根結底還是個看臉社交的世界。克莉斯多是知道這個道理的,所以她從開始就精心的打扮自己,通過不同的妝容讓自己的相貌看上去更加精緻明豔。

  就好像之前的克莉斯多·達什伍德是絕對不會塗上紅唇的,但現在修眉塗唇的事情克莉斯多都做了,並且做的盡善盡美。環境會改變一個人,你最終都想不到自己會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

  克莉斯多現在每天除了固定的處理自己的商務之外,還有一件固定不變的事情,那就是接待頻繁到訪的特平先生。

  平心而論,敲響特平家的房門絕對是克莉斯多放手一搏中最亮眼的一筆。因為這位法官大人絕對不是個草包花瓶,他的法語和相關專業的水準都非常的優秀,甚至對於一些鋼琴,英語書法之類旁門左道的技能都很有涉獵。

  兩個人不談論利益,單從興趣出發來聊天的話,都能說是一見如故了。總體來說,克莉斯多唯一能勝過法官的就是她超越了一定年份的世界觀了。不過,特平是沒有觀過二十一世紀的陽光的,克莉斯多的這點世界觀也沒有什麼亮眼的地方。

  大的道理就不說了,最簡單的——你不可能在一個奴隸制尚存的社會中說什麼人人平等。或者是談論女權主義?開玩笑的,特平可不是個草包,你說一個女權的觀點,他自然也能用自己的閱歷和相關的事例把你堵得說不出話來。

  爭論伴隨著探討,兩個人共用了下午茶和明媚的陽光。偶爾談論的忘乎所以了,可能還要一起共用一下豐盛的晚餐。

  脫離了束縛的克莉斯多倒是有閒情逸致給自己弄一個仿中國式的小廚房,製作一些簡單的菜肴。可能特平一開始是吃不慣的,但到了後來,筷子一用,配上私人收藏的葡萄酒,倒是連晚餐都不願意回去用了。

  他留的時間久了,克莉斯多也不是不懷疑,他是不是有什麼不一樣的心思?

  但她既然提醒了特平陶德的事情,自然也就不會忘記特平家裡還有陶德的女兒,那可是特平最喜歡的金髮系列,而現在的克莉斯多,就完全沒有這方面的顧慮了。她的頭髮是棕色的,偶爾有一點點比較晃眼的金色,但因為顏色並不純粹,所以也就沒有那麼金貴了。

  克莉斯多自己私下裡也在鏡子裡對比了好幾次,最終的結論是,這個身體無論是眼睛的顏色,還是身高和骨架,都和上輩子的克莉斯多沒有一點點神似的地方。更加不用擔心會長得符合法官的審美了。

  因此,對於法官超乎尋常的熱情,克莉斯多也就當做是多出了一個藍顏知己,自己也可以趁機狐假虎威一把,給自己留下一條很不錯的後路。

  生活漸漸的穩定了起來,克莉斯多和法官也日漸熟悉,於是法官的那個叫做約翰娜的養女就和克莉斯多熟悉了起來。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約翰娜就表現出了十二萬分的熱情,雖然她的臉色有些蒼白,但這只是那種被嬌養的不見天光的柔嫩。

  克莉斯多用一種我懂得眼神看著法官,並且也在寒暄之餘打量著約翰娜小姐。

  從她的眉宇間看不出一點點的鬱結之氣,而法官偶爾看她的眼神裡也沒有除了父女之情之外的任何東西。

  對於這種奇怪的現象,克莉斯多表示,可能是有的,只不過她自己閱歷不夠,看不懂就是了。像特平這種一眼望不到底的男人,如果他有什麼東西是執意不想要讓你知道的話,那你即使再怎麼看,都是沒有頭緒的。

  而約翰娜的熱情,也被她歸結為對於她嫁給特平的期待了。這也只是其中的一種可能罷了,但不管是那種,總是這把火都是燒不到她克莉斯多的身上去的,又有什麼關係呢?

  這就是熟人之間的弊端了。雖然她和特平之間的關係就好像是種共生的關係,而她甚至是趨於下位的,但她卻已經懶得猜測特平的心思了,更遑論去為了養女的事情大費腦筋了。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克莉斯多自己的日子過得好了,就分外的感謝上天的恩賜,至於她的過去,巴頓莊園的故事都漸漸飄遠,她忙於生計的時候,還有安頓好之後的日子都分外的充實,以至於,一直都沒有想起過,布蘭頓上校和曾經的姐妹們。

第六十五章

  現在是時候說明這場謀殺是如何完成的了。克莉斯多在這個時間中做的事情其實非常的簡單。我們所知道的,她在倫敦底層的交際花中選擇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姑娘,選人的標準就是和瑪麗安一樣,看上去熱情善良的姑娘。

  之後就是包裝的過程了。在這個步驟中,克莉斯多讓自己所有的人脈都活絡了起來,給威洛比創造出一種莉莉絲家族受眾極廣的錯覺,也讓自己的勢力堵住了那些貴族們的八卦。這是一切計畫實施的源頭。好在,最後也沒有打草驚蛇,出現什麼超出預期的事情。

  在包裝的過程中還有一個很詳細的步驟,就是對莉莉絲的培訓。能遇到一個像莉莉絲這樣的姑娘是一件很偶然的事情。莉莉絲的身份也很特殊,她是個避難的法國人,但她的倫敦腔純正的讓克莉斯多都羡慕。莉莉絲從小到大的閱歷讓她不至於被威洛比迷住了眼睛,她擁有自己的人生目標,不會被那些虛無縹緲的『溫暖』和『愛情』打動。

  隨後,是遺書的部分。莉莉絲既然得到了威洛比的信任,就可以讓威洛比親手寫下那首暗示意味十足的信件,來完成最重要的一環。

  而克莉斯多模仿瑪麗安寫的信件,只是用了一些小技巧,那就在信件的墨水使用的是特殊的材質。克莉斯多一早就開始四處尋找起這種特質的墨水了。

  對於這種神秘的藥水,坊間的傳說是用來書寫欠條,用以逃避支付高額的欠款,而事實上,這種藥水只有一些騙術□□的人才會想到運用。

  克莉斯多開始的時候並沒有購買的想法,她傾向於自己製作,因為這樣不容易被人抓住馬腳,材料大致是墨魚汁之類的東西,但幾次嘗試之後,克莉斯多就確定了自己作為化學廢柴的地位,既然每次的成品都不盡如人意,那麼就只能購買了。

  克莉斯多從最後是從一家密醫那裡得到了一瓶墨水,通過實踐,這種墨水會在收到信件之後的三天左右消散。

  之前說道了從巴頓到倫敦的郵件大概只要兩天左右,算上威洛比看到信件,總共也就三天,而在威洛比死亡之後,信件上的字體就會完全消失。

  更重要的是,克莉斯多使用的郵遞員也是她自己任命的,從威洛比存貨到他喝下毒酒,都沒有人會知道他收到過一封信件,更加沒有人知道這瓶毒酒是從巴頓送來的了,瑪麗安既然已經第威洛比傷心欲絕了,那麼她永遠都不會知道威洛比是被謀殺的真相了。

  綜上所述,在所有的步驟之中,克莉斯多只是考察了威洛比的內心,雖然你會說著其中充滿了僥倖的色彩,但事情既然成功了,也就證明了克莉斯多把握人心的能力。

  好了,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復仇的滋味從來都不甘美,克莉斯多聽到女僕敲門,說上校來拜訪了。

  上校從回到巴頓之後,就依舊堅持這每天拜訪克莉斯多的習慣,雖然兩個人還沒有訂婚,但他們卻是公認的一對了。

  就達什伍德家的三個姑娘來說,現在出境最好的就莫過於克莉斯多了。上校既有不菲的身家,脾氣也是大氣謙和,更何況他的年齡雖然比一般的同齡人略大,但他的身體和二十幾歲的年輕紳士可沒有什麼差別呢。

  就好像今天,布蘭頓上校帶著自己從狩獵場上打來的狐狸圍巾,雪白色的皮毛被炮製的非常精巧,設計上也符合英國的當季流行,看上去就是用心了的。

  上校最近幾乎每次登門都會帶上價值不菲的禮物。鑒於克莉斯多表面上是回不出同等價值的禮物的,這就讓達什伍德家緊張了起來。但上校似乎打定主意,不在物質上委屈克莉斯多了,上次他送來的是東方傳來的玉石,再前天則是價值不菲的金首飾。

  對於這些禮物,克莉斯多始終不動聲色的接受了,她既然說了謝謝,也就坦然的手下了這些禮物。她看中的不是這些東西的金錢價值,因為這是毫無意義的,她更在意上校從中表明的態度,於是她知道,距離上校要向她求婚的時間不遠了。

  詹甯斯太太最近對克莉斯多堪稱是噓寒問暖,既然她們姐妹幾個現在只有克莉斯多一個是前途不錯,作為母親的詹甯斯太太自然是希望克莉斯多對她的姐妹們多多的照料的,但她也知道姐妹幾個積怨已久,所以現在也只是希望可以讓她們的關係稍稍緩和一些。

  畢竟他們那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坐擁了大量的家財,卻不願意多多照應一下自己的妹妹們,顯然是靠不住的了。如果克莉斯多可以從上校那裡得到一些更加實際的援助,那麼瑪麗安和埃莉諾的下半輩子也可以過的更輕鬆一些。

  這是詹甯斯太太從一個母親的角度出發的,如果這次落魄的是克莉斯多,她自然也是希望其他的兩個女兒可以多多照顧的。這種總量上的公平,克莉斯多是可以理解的,但她並不能接受這些。

  對於她來說,她殺死了威洛比,對於瑪麗安也算是有所交代,上校既然給予愛德華一個教士的工作,那麼她也算是對得起埃莉諾了。之前的一些事情說大不大,但有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卻往往也是難以消除的。

  克莉斯多是個女人,她絕對不可能原諒瑪麗安之前毀她名聲的事情,同樣也不能忘記埃莉諾對於瑪麗安行為的默許。

  無辜與否已經不重要了,有些事情已經是既定的實施了,哪怕是瑪麗安和埃莉諾,也並沒有想過姐妹三個和和睦睦的樣子,所以像現在這樣相敬如賓就是最好的選擇了。

  而克莉斯多對這家還是有責任的,對於瑪格麗特這個幼妹,她是要多多的照顧的,她和達什伍德家的每一個人一樣,都希望自己最小的妹妹可以有一個無憂無慮的美好前程,而對於詹甯斯太太——她的母親,她也要起到自己贍養的義務的,父母的偏心有時候是無法避免的,但這並不代表子女可以無視自己父母生養的恩惠。

  克莉斯多一邊想著,手上卻繼續著自己的畫作。上校到來之後她自然是要陪同的,今天這樣明朗的天氣讓她突然有了繪畫的衝動。

  這兩件事情互相並不沖入,所以她很自然的向上校提出了自己繪畫的意向。上校也欣然接受了。

  所以兩個人就在巴頓的鄉間,一顆蕭瑟的樹下,一個擺好姿勢,一個認真的創作。

  「我好像從來沒有看到過你畫畫呢。」上校按照克莉斯多的要求半靠在樹幹上,雖然這個動作有些奇怪,但繪畫的人畢竟是克莉斯多,所以他也只有從善如流的份了。

  「埃莉諾也很擅長繪畫,我既然已經主攻英語書法了,所以就很少繪畫了。有機會的話,我再給你畫一幅頭像吧。」

  克莉斯多站在畫板後,調整著顏料的顏色,順便回答了上校的話。坦白說,上校筆挺的站姿是很適合畫畫像的,但既然這只是一次隨意的寫生畫作,她索性就畫的更加自然一些,難得手邊的所有工具都是齊全的,這個時候如果不轉型畫作的話,那就太可惜了。

  克莉斯多一筆筆的調製著顏料。這個時代的色彩還有著上個時期的遺留,強調了顏色的均衡感,雖然工整,但卻缺少衝突的美感,哪怕有人意識到了這一點,但因為缺乏精湛的技巧,所以也就只能算是有新意,畫作完美的實在不多。

  克莉斯多學習繪畫的時候,還記得有一句名言,大意是:很多畫家都不明白色彩的運用。

  如果你不嘗試繪畫的話,在生活中,你就不會關心一件事物的輪廓,不會想著用什麼樣精確的色彩來表達這件事物。

  事實上,這世界上的任何一樣東西,它的顏色都是無時無刻不在變動的,白天的光線和夜間的截然不同,而擺放的位置和觀賞者的高地遠景也相聚甚遠,既沒有完全相同的樹葉,也沒有完全一樣的雞蛋,有的只是眾人眼裡的這個世界罷了。

  寫作也是同樣的道理,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克莉斯多才能一次次的從文稿中賺取到自己需要的東西。

  而得益於上輩子自己的科班教育,她的繪畫技巧也算是領先了時代的。她原本的繪製方向就偏向於素描,最求的是近乎於相似,這次似乎還有些超長的發揮,再加上對上校非常的瞭解,所以等一個多小時之後,草稿已經非常的逼真了。

  畫像中的上校倚在乾枯樹幹上,大半張畫布上都填上了深淺不一的大雪陰影,立體感十足,而上校黑色的獵裝則是一下子就脫穎而出,成為這暮靄沉沉中的唯一朝氣,異常奪目。

  五官的部分克莉斯多還沒有仔細的夠花,但畫中的布蘭頓似乎只比現實中多上一層薄霧一樣。只要你一看,就能認出這是上校。

  克莉斯多自己也差異這次的超常發揮的,但天寒地凍的,站在外頭的時間太長也不是很愉快的事情,她的興致既然已經過去了,索性也就收拾好自己的畫具,在上校讚賞和驚訝並存的眼神中神秘微笑了。                        


第六十六章

  等到兩個人坐到了待客室的沙發上,手裡捧著熱茶,氤氳的茶水蒸汽讓克莉斯多愜意的閉上了眼睛。在雪地裡的時間長了,就容易讓雙手麻木起來,這可不是個好現象,要是在冬天生了凍瘡的話,那可就難受了。

  克莉斯多有意識的活絡著自己的雙手,那副還沒有完成的畫作就被安靜的放置在靠牆的一角。克莉斯多暗自打折草稿,思考著怎麼把明暗進一步的細化。

  就當是回給上校的禮物吧,畢竟上校送了那麼多值錢的東西,無論這些東西對於她來說是否真的非常罕見,回禮都是一份最基本的心意。

  在克莉斯多琢磨的時候,上校已經看著那幅畫,率先開口了:「你對這方面很有研究啊,我是說···你畫的很精美,我見過最完美的藝術品也不過如此了,但是為什麼,埃莉諾小姐的繪畫技藝會更加出名呢?」

  如果一個人平日裡一直是技藝出眾的,那也就不怎麼讓人驚訝了,最最讓人驚訝的就是像克莉斯多現在這樣,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類型,就好像,你永遠都不知道她有什麼做不到的東西。

  上校不可避免的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地方,畢竟他之前從來沒有聽到過自己愛人會畫畫的消息。可能克莉斯多比較內向是一個原因,可作為母親的達什伍德太太不至於也從來不做相關的宣傳。如果一個母親都不誇耀自己的女兒了,那是不是就說明,克莉斯多在家裡的日子並不是他一直想像的那樣順遂呢?

  上校能在短短幾年裡升遷到了現在的職位,更何況,如果不是傷病的原因的話,這個時候他的職位會不會再上升一點也不好說呢。能讓他走到這個職位的,心細是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所以此刻,他既然意識到了一些問題,整個人就嚴肅了起來。

  布蘭頓上校嚴肅起來的時候,不自覺的就會帶出一種軍營軍官的氣質。一般人站在他的身邊,可能會感到自己有什麼地方做錯了,如果是那些姑娘小姐的話,可能還會被這種煞氣給嚇到。

  克莉斯多也感覺到了一些壓力,但一來這種感覺她已經在特平那裡感受過一次了,而來,她已經非常熟悉上校這個人了,也知道氣息不是針對自己去的,所以她還是淡定的坐在那裡,玩著自己的手指。

  「克莉斯多,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受到什麼委屈的話,可以告訴我。」

  上校的表情有些猶豫,畢竟他之前並沒有安慰過別的姑娘,在他三十幾年的人生中,和女士交流的經驗實在是少得可憐,更遑論是安慰自己的愛人了。

  此刻克莉斯多既沒有哭泣,也沒有做出什麼激烈的舉動,這讓已經腦補了很多東西的上校有些緊張,他有些害怕克莉斯多會把所有的事情憋在心裡,難受了卻不說出來,也會擔心如果克莉斯多說了什麼之後,會情緒激動的讓自己安撫不住。

  然而這一切都沒有發生。克莉斯多只是坐在那裡看上校緊張的樣子,就笑了起來。她看上校的表情就猜測上校是自己想了些什麼奇怪的事情。

  呃···或許也不算很奇怪。在所有人的認知裡,如果你有什麼過人的技能,就應該把它展示出來,這就是西方的世界,而不是克莉斯多上輩子那樣,有所謂的生藏不露和藏拙的講法。

  這就是兩個世界的習慣問題了。這一點達什伍德家的其他人也都是無辜的。所以克莉斯多在和上校對視了一會兒之後,就笑吟吟的解釋了起來:「我們家的人卻是不知道我會畫成這樣的,但原因也不是您想的那樣,只不過單純是我不怎麼願意展示出來罷了。畢竟少會些東西可以省下不少事情。」

  克莉斯多說完,看著上校不怎麼贊同的表情,就稍微正色的補充道:「或許還有一個原因。我覺得您可能已經對我這個人有了一些瞭解了,但我覺得您看到的也只是我想讓您看到的東西,而事實上,我隱瞞了很多東西。」

  上校挑了挑眉。這個動作從他身上表現出來就顯得非常奇怪,這就足夠表現出上校的驚訝之情了。克莉斯多認真的看著他,並且決定會從他的反應中決定下一步說什麼話。

  她還沒有做好萬全坦誠的準備,但既然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她也突然有了想要講完的衝動,不然過了今天,下一次鼓起勇氣坦白,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真要是錯過了時機,可能就要尷尬的隱瞞上校一輩子了。這絕對不是克莉斯多希望看到的。

  上一次她就給自己留下過這樣的遺憾。她雖然非常善於演奏鋼琴,但一直到自己的父親死去的時候,她都沒有在自己父親的病榻前,演奏他一直喜歡的舞蹈。

  這是她一輩子的遺憾,而在那之後,她自然就不希望有類似的事情會發生了。克莉斯多這麼想著,眼神卻不再和上校對視了,她的視線轉回了自己手上的茶杯上。

  紅茶紅色的茶湯和白色骨瓷的茶杯顯得分外的和諧,當然還要加上被子裡有些沉澱的茶葉碎末。不要懷疑,這就是克莉斯多隨便從自家抽屜裡取出來炮製的茶水,沒有半分高山流水的詩意,畢竟茶道什麼的,她從來都是麼有心思仔細欣賞的。

  家裡本來是應該有女傭幫忙的,照例說這種泡茶的事情是不應該讓克莉斯多親自去做的,但不知道達什伍德太太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態,她似乎已經打定了主意要讓克莉斯多和上校好好相處了。所以現在空著的客廳,就是達什伍德太太留給上校最好的待遇了。

  之前威洛比到家裡來做客的時候,似乎家裡的客廳也是像現在這樣空著。似乎這樣就代表了達什伍德一家的支持之情。畢竟達什伍德太太自己就是這麼過來的嘛。克莉斯多不是說這樣不好,但這麼特意的空出一個客廳,也實在是太明顯了,讓她一瞬間有些哭笑不得。

  好了,現在再回到上校這裡,他之前就已經感受到了克莉斯多一點神秘之處,但這也只是冰山一角而已,既然是神秘,自然也都是遮遮掩掩的秘密,克莉斯多不想讓他過度知道的,他也就裝傻混過去了。

  但即使是這樣,他也隱約的感受到了,他所要知道的並不是很好的消息。

  可是現在,克莉斯多把這一切都放到了明面上,他也就是不能裝作不知道了。布蘭頓竟然覺得自己有些高興,因為自己的姑娘終於願意和自己坦白她的秘密了,他們之間的關係會因為這些秘密的見光而更加的親近。

  所以上校鬆開了皺著的眉毛,放鬆自己,讓自己盡可能的顯得隨和溫柔,他放緩了自己語調,「我想你可以和我分享這些小秘密,無論什麼時候,我都願意盡我所有的努力給予你一個依靠。」

  這就是上校可以說出的最好的情話了。兩個人隔著一張矮矮的桌子,卻好像距離更接近了。

  克莉斯多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其實無論是從理智還是情感的角度來說,告訴上校自己經商寫作的秘密都沒有什麼很大的問題。

  上校的人品是絕對值得相信的。而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上校最近的變化她也是看在眼裡的。他從一開始希望自己完全安逸的呆在家裡,到現在給自己送各種各樣的首飾,鼓勵自己可以多多的參加社交。這就是一個飛躍了。

  而另一邊,上校抽出的時間更多了,他送給自己鮮花,然後用他為數不多的文學修養抄寫一些詩歌送給自己,或者是搜羅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兒來討好自己。

  當然不能忘記的是上校每天都在變換花樣的衣著。他好像不知道從哪裡知道了威洛比諷刺他的那些話,尤其是關於衣物和馬車的。

  他訂了很多新的衣服,剪裁感都非常強,看上去就賞心悅目的。同時上校也沒有忘記給自己的馬車換上全新的車簾,這讓他的馬車看上去也精緻了很多,至少坐上去的人不至於忍受那種奇異的明黃色了。

  「我想我也沒有什麼非常大的隱秘。但這些事情說出來可能還是有些聳人聽聞。希望您可以做出一定的心理準備。」克莉斯多看了看上校,他現在正襟危坐,「我自己在報紙上從事著一些關於時政的消息,並且有了一個不錯的版面。同時我也和一些朋友在倫敦做了一些投資。之前陶德案件之後,我也從倫敦的市場裡撈到了不少的一筆資金。」

  上校認真的聽完了這段不算很長的單詞。和他想像的完全不一樣。克莉斯多說的其實不是什麼壞事,但就和她自己說的一樣,這一切已經足夠的聳人聽聞了。一個女士,如果她說的完全真實,並且沒有半點誇大的地方,那就說明她已經完成了很多男士都沒有辦法達成的問題了。

  鑒於這種驚訝,上校立即追問了一句:「你所說的筆名是叫什麼的。我想我一直在訂閱倫敦的報紙,應該會有些認知的。」他甚至做了一些猜測:「百靈鳥嗎?」

  百靈鳥是一個倫敦報社裡還算出名的作者,作者的眼光非常銳利獨到,但因為行文風格比較女氣,所以一直都只是半紅不紫的樣子。上校提到了百靈鳥,一下子就讓克莉斯多哭笑不得了起來。

  其實百靈鳥也是一個熟人的筆名了。那個熟人就是奧羅拉,奧羅拉也是個聰明而又才華橫溢的姑娘,她在沒有克莉斯多這樣兩輩子的經歷的情況下,還能夠在方方面面脫穎了而出,是非常難得的。                        


第六十七章

  但她有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習慣就非常的不好了,除了她非常喜歡並且賴以賺錢的商業活動之外,所有的技藝都是三分熱度的。

  百靈鳥就是其中的代表了。用比較潮流的話說,這只不過是奧羅拉的一個馬甲罷了。大家的信件一般會在最後匯總到奧羅拉那裡,因為她家的管理是最為寬鬆的,所以這些底稿可以一直放在那裡,等待有一天,寫下它們的人可以親自取回。

  東西積攢的多了,奧羅拉就會做一些匯總,然後用隨便起的一個筆名發到知名度比較高的報紙上去。這就是百靈鳥的前身了。

  克莉斯多的每篇文章交稿之前,她都會注意好自己的語癖,不讓自己女性的情感流露出來,這是很重要的一部。而不夠謹慎的奧羅拉就懶得做這一步了,她的文字會被別人說寫的比較細膩,但因為她不是以此謀生的,也就不像克莉斯多這麼在意了。

  回憶完畢,克莉斯多哭笑不得的搖頭。「你可以把我想的更高一點。我覺得自己應該已經算是倫敦報業的一把手了。」如果不是報業涉及的輿論和皇室有一些微妙的關聯的話,克莉斯多一定會主攻這個獲利不菲的行當的。

  「我想你可以直接公佈答案了。」上校苦笑著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已經猜不出了。

  「齒輪。」

  「你說什麼?可以重複一遍嗎?」上校有些不確定自己聽到的是否準確。但他隱約已經相信了克莉斯多自己說的事情。

  克莉斯多沒有再次回答這個問題。這可能有些難以接受。但克裡斯的絕對想不到的是,從倫敦回到巴頓的這段時間裡,上校已經在自己的很多商業合作夥伴和好朋友的推薦之下,喜歡上了這個齒輪的作者的文筆。

  上校還和所有別的追星的粉絲一樣,千方百計的找到了齒輪從寫文以來,刊登在公共報刊上的所有文字。可以說,齒輪一路走來的軌跡,他都看在眼裡,這些都加深了他對齒輪的欣賞之情。

  而現在,自己的愛人告訴自己,她就是齒輪!這讓人如何接受這樣的結果呢!上校的表情又一次微妙了起來,他一時想不到怎麼表達自己的感情,就好像當機一樣木在了那裡。

  克莉斯多看上校的表情,覺得自己之前的糾結和緊張都完全是自己在嚇唬自己而已。上校這幅被打擊到了的樣子,不但看不出一點頹然,反而看上去還更加有動力了。

  她索性站起來,拖著自己的居家服,做到了緊挨著上校的地方,一次來靜距離的感受上校驚訝窘迫的樣子。

  但讓克莉斯多失望的是,上校很快就從激動的情緒中回轉了過來,他非常認真的從上到下看了克莉斯多一邊,然後長歎了一口氣。

  「怎麼,這是很難以相信的意見事情嗎?一個女士的建樹比那些男士懂得的都多。所以有時候你必須承認,所謂的女士都應該呆在家裡管理家務,而不能學習更多的東西,本身就是那群無能的男人不希望暴露自己的愚昧無知!」

  這話就說的很嚴重了。克莉斯多是被上校驚訝的樣子取悅了,但與此同時,她也完全被上校驚訝的樣子給氣到了。為什麼自己不能是齒輪呢?上校竟然都不願意做出相關的猜測,還百靈鳥,那實在是太貶低自己的文采了。

  「克莉斯多!」上校語氣嚴厲的阻止了克莉斯多想要繼續的話,「你要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相信你是齒輪,也覺得你說的話是有一些道理的。但你今天所說的話千萬不要在外面說了。」這種念頭未必是不對的,但也絕對是不容於世的!

  克莉斯多抿了抿嘴唇,有些倔強的看著上校嚴厲的樣子。布蘭頓還沒有對自己這麼凶過呢!

  她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方面是一直以來的怒火的一種發洩,另一方面也是對上校的最後一次試探。這和之前試探阿爾文的時候沒有一點兩樣的。只不過是因為自己姐妹的身家性命也寄託在自己的身上,大家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所以都不希望因為未來伴侶的原因而連累自己的好友。

  現在上校的話雖然嚴厲了一些,但他話語間的包容和默許也已經傳達到了克莉斯多這裡。這就夠了,現在上校和阿爾文一樣,已經通過了自己的驗證,她也願意在未來幫助上校——在社交和其他所有的行當裡。

  克莉斯多的表情一下子由陰轉晴,在上校還摸不著頭腦的時候,就已經由陰轉晴了。她甚至還給了上校一個燦爛的微笑:「親愛的,如果你需要的話,我覺得我還可以告訴你更多關於我的事情。」

  布蘭頓上校簡直被克莉斯多這變幻莫測的心情給嚇住了。不過看在自己的愛人真的很開心的份上,他也點了點頭。

  齒輪。哪怕是現在冷靜下來了,還是覺得有一種不真是的感覺。哪怕克莉斯多確實是一個非常精通文學的姑娘,但和齒輪這種大師還是有很大的差別的。

  就好像是一張紙牌的正面和反面一樣。正面的克莉斯多給人看到的是和別人完全相同的表像,不透光的印刷讓你一度覺得克莉斯多是一個這麼簡單的,一眼就可以望到底的姑娘。但她的反面卻是超乎你想像的,可能是個大王,或者至少也是個小王了。

  上校搖了搖頭,結束了自己腦海中的這種比喻。一定是最近陪詹甯斯太太打牌的時間太長了,竟然想到了這種奇怪的比喻,克莉斯多和紙牌?這可真是太奇妙了。

  上校在克莉斯多的要求下幫她擺好了之前畫了一半的畫布,他看著克莉斯多重新在已經乾涸的顏料盤裡調製好各種深淺不一的青灰色,雖然他知道克莉斯多是要繪製不同的陰影,但他並不能感覺到這幾種顏色的微妙差異。

  在他的眼裡,如果克莉斯多不把這些顏色分開調配的話,這些都是一個顏色而已。而就他所知的所有人裡,也鮮少有這麼精益求精的人,或許大師才會這麼創作吧!好像自從上校知道了克莉斯多是齒輪之後,就有些變成了克莉斯多的粉絲的感覺。

  畢竟如果自己的愛人是自己心儀的作者的話,還算是一個不錯的設定呢。一旦接受的話,就覺得這也是一件非常幸運的事情,畢竟他在一開始就見到了齒輪,而那些外面的紳士和自己的朋友們,一輩子都只能從報紙上看到齒輪的文章了。

  上校這麼想著,倒是完全沒有覺得自己默許克莉斯多創作,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在他的人生履歷裡,因為是家中的次子,所以從小在各方面的用度都是比不上自己的哥哥的,外界對於次子的關注也遠遠沒有長子那麼重大,上校這一路走來,破釜沉舟,最後頂著各種不可能的眼光,過得比自己的哥哥好的多。

  所以上校從某種意義上是理解克莉斯多的。他安撫的撫了撫克莉斯多披在肩上的金色長髮。達什伍德太太開始時的清場行為讓他非常的不習慣,但是到了現在,這段沒有人打擾的時間可以讓她有充分的時間安慰好克莉斯多。

  他感覺到了克莉斯多的不安,這被她隱藏的很好,但這是上校第一次確切的感覺到克莉斯多的情感,這讓他原本對克莉斯多情緒模糊的認知變得清晰了起來。

  克莉斯多被安撫的很舒服,就沒有去管上校略顯出格的動作。她的注意力重新放到了面前的畫作上,今天是可以完成這幅作品的,不知怎麼的,克莉斯多就是有這樣的認知。

  同一件事情,在不同的時刻會產生完全不同的結果。對於克莉斯多來說,如果是在她還沒有和上校坦白自己的身份的話,也許對於這幅畫的把握不會像現在這麼明朗。因為不管表現的再怎麼坦然,她總是有些惴惴不安的。

  不像是現在,她畫的很安穩,對細節的勾畫也得心應手,如果不是幾個世紀的工具發展上有些差異的話,她說不定可以畫出一幅可以流傳下去的作品來。克莉斯多看著上校的臉部慢慢的清晰了起來,心情也慢慢的平復了起來。

  上校看著克莉斯多安靜的站在那裡繪畫,雖然幫不了什麼忙,但是看著自己的容貌慢慢的在畫面中清晰了起來,雖然有些有些奇怪的感覺,但還是會很高興。

  等克莉斯多完成了所有的細節之後,這幅畫作所用的時長也不過是五個小時而已。期間克莉斯多一邊繪畫,一邊小聲的和上校交流自己的產業和生存模式。

  她並沒有和上校詳細說明這塊的相關事宜,因為她不會讓上校接管這種事情。只是交流而已,她不管什麼時候,都不會放棄自己手上的權柄的。

  愛一個人是要對他付出一百二十的情感,但也應該小心的把握好,不要讓對方感覺到自己的情感,在一份感情中,最輕鬆的是對等的愛情,無論對方是多麼的優秀,你都有著可以和他匹配的實力。

  而克莉斯多更關注的就是,不要因為愛情而疏遠自己的朋友,也不要輕易的因為愛情而放棄了自己原本就擁有的東西。

無責任番外1.2

  第二年八月的時候,特做主平把約翰娜嫁給了一個年紀稍大一些的執政官。克莉斯多早在半年之前就已經辭退了福德執事,這讓特平的威望無形間提高了很多。

  接任的先生叫安德列,他出生在一個沒落的富貴人家,克莉斯多和他打過幾次照面,也感覺著是個不錯的人。所以在特平和她商量的時候,她也是點頭了、

  克莉斯多一直都覺得約翰娜是特平身邊的一個不安定因素。這其中包括了約翰娜看著她的眼神,她即希望克莉斯多分散掉法官的注意力,同時又不願意讓克莉斯多分散掉自己可能得到的利益,這就讓她對克莉斯多的態度非常糾結。

  這些克莉斯多都是感覺的到的,每次她到特平家做客的時候,就感覺到如芒在背。雖然這一年多來的變故讓她喜怒不形於色,通常情況下,連特平都沒有辦法看出克莉斯多的心裡活動。但克莉斯多已經在內心中幾下了約翰娜小姐這個人。

  雖然事後,克莉斯多也糾結了一下,為什麼特平要向自己徵求什麼意見,但她很快就被繁重的商業活動轉移了相關的注意。

  因為特平是不會背叛自己的,克莉斯多自己已經擁有了足夠多的東西,並不需要什麼錦上添花的玩意兒。

  「你今天怎麼心不在焉的?」

  克莉斯多抿了一口下午茶,溫熱的茶水滑進喉頭之後帶來了一種回甘,到沒有過於燥熱。房間裡一早已經放置好了冰塊,室內的光線也相對調低了很多,克莉斯多和法官的固定座位上都鋪上了冰涼的竹席,讓人感受到了一陣涼意。

  法官自從進入夏天之後就非常喜歡到克莉斯多這裡來乘涼,而隨著他大包小包的把公文帶入克莉斯多的私宅,外界對法官和克莉斯多的關係就多有猜測了。

  克莉斯多是不在意那些外人究竟是用什麼眼光看自己的,不過她也不能否認,因為和法官搭上關係的原因,自己在生意上順利了很多。雖然很多問題沒有法官也是可以解決的,但畢竟上面有人好辦事。

  實際的好處已經拿到了,克莉斯多也就不在意什麼風言風語了,雖然有人說自己勾搭法官是別有所求的,也有人說克莉斯多的人品和行為並不端正的,走到了克莉斯多的這一步,站在了這個位置上,大家都很容易羡慕嫉妒她,不過他們能給予的也就是嘴皮子上的爽快罷了。

  作為報答,克莉斯多往往會在他們不經意的時候,把他們打入塵埃,畢竟女人總是記仇的,既然有些人總是想著怎麼嫉妒別人而不思上位的話,克莉斯多也沒有心慈手軟的必要。

  所以漸漸的,克莉斯多就接替了不知道從哪裡繼承過來的綽號——黑寡婦。這種稱呼克莉斯多原本是不願意承認的,但叫的人多了,她也就沒有更改的餘地了。

  她常年暗色系的衣著和一身精緻的妝容可能是這種名字由來的根本原因吧。

  「我想,我只是在頭疼約翰娜的婚禮。」特平放下了手上的文件,看了看愜意喝茶的克莉斯多,靠到沙發上慢吞吞的說。

  「我以為這種事情總是有人可以出來幫你做的,而且···我覺得約翰娜小姐自己也有自己的想法,如果你願意放手的話,或許這位小姐自己就可以很好的完成這一切。」

  沒錯,約翰娜對於現在的結局也是可以接受的。她並沒有做出什麼像原著中一樣和水手私奔的事情來。相反,這個姑娘相當的聰明。她似乎已經有了一定的考量,並且非常快樂的在準備自己的婚禮了。

  「約翰娜麼?她和安德列應該在一起喝下午茶吧。」特平端起精緻的白瓷茶杯,喝了一小口,借此來掩飾自己說話時的不自然。他是希望克莉斯多和自己在一起的,這個念頭說不上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但等自己發現的時候,就已經根深蒂固了。

  「啊···」克莉斯多恍然的點了點頭,沒有繼續問下去。這個夏天對於絲綢的訂單非常的多,以至於她並沒有很多的時間用於玩樂。如果不是每天和法官的下午茶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的話,克莉斯多可能連這項約會都是會取消掉的。

  「我希望你可以幫幫約翰娜,我記得你也沒有結過婚吧?」法官不經意的看了看克莉斯多,然後把自己的視線回歸到複雜的案件詳情中去了。他的耳朵卻已經悄悄的豎了起來,準備認真的聽聽克莉斯多的回答。

  但克莉斯多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去回答這個問題。她有錢之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回頭去調查自己這個身體的過去,不求知道的非常詳細,但至少她原本叫什麼,家裡有什麼組成,總是應該要知道的把,萬一未來有人用這個身份作為攻擊的介面,克莉斯多覺得自己至少要有一手準備。

  但她最後什麼都沒有查到,順著自己在巴頓的那個家徒四壁的房間查下去,卻發現這只是一個流浪者的暫居點,也就是說,這個身體只是個單純的流浪者罷了。

  這個認知克莉斯多是不相信的,她仔細的檢查過自己,身上沒有什麼明顯的傷痕,所以她最後的猜測還是停留在,這是個被欺騙了感情的小姐。

  「我想我沒有相關的經驗,並且,我暫時也沒有相關的考量。」克莉斯多並不怎麼喜歡這個話題,這既沒有什麼內涵,又太過於接近自己的內心世界。

  「那你以後有結婚的打算麼?我以為你至少知道外界對你的猜測。」特平追問道。

  「外界?你說的是哪個版本的?我是你的情婦?還是我是個嫁不出去的老女人?你在和我開玩笑吧特平,我以為你知道,外界的那些故事都是坑人的,如果你真的這麼相信的話,我記得還有人說你是個見不得陽光的吸血鬼呢!」

  特平被克莉斯多的話說的一下子有些噎住了。在這個文字還沒有普及的時代,雖然他們結識交流的人都是一些受過良好教育的人,但這個時候絕大多數的民眾都還生活困頓拮据,需要通過各種勞動換回自己生存所需的事情。

  這其中甚至是包括克莉斯多自己的,如果她當初沒有離開巴頓的話,可能到了最後,她也就是給別人打工的命運了。由於資本是掌握在少數人手裡的,克莉斯多從下面一路爬上來的時候,也自然知道,那些讓人哭笑不得的傳說,有時候就是市民的真實想法。

  特平被這樣的說法嗆了一下,一下子沉默了下去,好在他的手上還有一份奇怪的案例,可以讓他轉移一下自己的尷尬。

  克莉斯多感覺自己似乎錯過了什麼東西,她仔細的回憶了一下之後,腦海中有個想法慢慢的浮現了出來。

  特平不會是喜歡她吧!雖然這樣可能會有些自戀的感覺,但還是很有可能的不是嗎?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醉經特平偶爾的失常就沒有更好的解釋了。

  克莉斯多抬頭打量了一下特平,法官大人卻一反常態的沒有低著頭鑽研這自己的案例,一看就是很有問題的樣子。克莉斯多回憶了一下最近的談話內容,似乎都是有一定的暗示性的。

  特平究竟是怎麼想的?他如果不說的話,自己也實在是無能為力啊!克莉斯多皺了皺眉,雖然她很樂意在商場上做些彎彎繞繞的鬥爭,但對於感情,坦誠和理智權衡一向是她的不二目標。

  所以這次,她也乘著氣氛,直截了當的問道:「特平先生,我假設你可以坦率的回答我的這個問題,哪怕我可能是產生了一些誤解,但是···我是否能大膽的猜測,你是喜歡我的?」

  特平一下子就站了起來,他的動作很大,甚至他手上的卷宗都被他打翻了。克莉斯多看他的這種反應,就已經了然於心了,當然,出賣他的不只是這些動作,還有他已經紅的滴血的耳垂。

  還是很可愛的。有一個時刻,克莉斯多沒有考慮特平和她相差很多的年齡,而是假想了一下自己日後的人生。似乎和特平在一起,也是一件很愜意的事情啊。

  最後兩個人都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重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克莉斯多看著法官坐著的沙發,覺得其實自己也實在沒有什麼掙扎的必要。自己的這個宅子裡已經有了很多的痕跡了,比如法官的固定沙發,固定的杯子,甚至是偶爾留宿的客房。

  既然都已經這樣了,為什麼不在一起呢?克莉斯多知道這個時候應該是情感占了上風,但即使是這樣,她也沒有喚醒自己理智的意思。

  「我覺得一輩子並不是很漫長的事情,即使是我,都已經走過了人生的一半時光了。」克莉斯多抿了抿有些發幹的嘴唇,然後認真的看著法官的眼睛:「正是因為這樣,我們才更加應該珍惜接下來的時光,所以···」

  「我覺得這種事情還是應該讓我來說吧。」特平抬手制止了克莉斯多的話,他走到克莉斯多的身邊,依靠在克莉斯多做的沙發邊上,然後在克莉斯多的耳邊說:「在我的過去,我曾經瘋狂的迷戀一個金髮碧眼的溫柔姑娘,為了她,我做過很多的錯事,我一度覺得自己會一輩子沉淪在這樣的世界裡,甚至最後做出沒有辦法挽回的事情。但是我最終還是走出了這種沉迷···是的,那些都只是一些狂熱的癡迷,我想,我愛你,克莉斯多,我們結婚吧!」


第六十八章

  這幅畫最後完成的時候,畫布上乍一眼只停留著非常鮮明的白色和黑色,但當你仔細觀看的時候,卻會發現,並不僅僅是這樣。在黑色和白色構成的極端鮮明的世界裡,還夾雜著無數明麗鮮豔的顏色,最後讓上校在一片大雪的場景中變得格外的鮮明。

  克莉斯多請上校幫忙把畫板搬運到自己的房間裡去。當然,之前搬回畫板的事情也是上校完成的。之後,克莉斯多還準備要請人定制一個精美的畫框,來保存這幅難得的畫作。

  雖然是冬天,但話不晾乾畫布還是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左右已經到了自己的房間裡了,克莉斯多索性請上校坐在了自己房間的椅子上,然後她隨意的抽了一張白紙,在紙上研究什麼樣的簽名會更加好看一些。

  最後,她還是在畫布的一角留下了這些年她慣用的,來自於『齒輪』的簽名,流利的英語簽名讓上校更加確信了她的身份。

  齒輪是一個善用左手的作家,而克莉斯多是個左右手都精通的女人。左邊是男人,右邊死女人,她幾乎完美的把握了這兩者。

  布蘭頓上校打量了額一下克莉斯多的側顏,因為回到家中,且和上校熟識的關係,克莉斯多的裝束比較隨意,有碎發垂落在她的頸間,襯得她頸部的弧度美得驚心動魄。

  得益於在倫敦的放風時間,這讓克莉斯多有機會把自己的皮膚保養好,在這個冬天來臨的時候,她的皮膚看上去不算很乾燥,也沒有往年的一些細節問題了。

  克莉斯多從櫃子裡拿出一個水晶瓶子。瓶子不大,但做工非常精細,瓶子裡的液體是琥珀色的,在下午溫煦的日光中顯得非常的漂亮。但是,這只是一瓶藥酒而已。

  上校家裡的櫃子裡就同樣有這樣的一瓶。這都死克莉斯多從很遠的地方訂購的,每一瓶都價值不菲。傳言是用到了一些草藥,聞起來有淡淡的清香,說不上裡面具體有什麼東西。

  這種小瓶裝的藥劑在上了年紀的權貴家中常備一瓶,是非常有用的小藥劑了。據說也沒有什麼副作用,只不過是訂購起來非常艱難就是了。

  克莉斯多每次都是托了很多關係才等的到手上的一瓶的。布蘭頓上校平日裡並不怎麼關注這種東西,所以也第一次收到克莉斯多的藥油的時候,還對藥水的功用產生了疑問。

  其實也不過是倒在熱水裡,然後打濕了敷在傷痛的部位。就產生一種類似於薰蒸的效果。

  事實上,上校雖然沒有說什麼,但克莉斯多憑藉自己的觀察,覺得上校的風濕病並沒有得到很好的保養。這或許和他在冬天還是堅持狩獵外,家裡也沒有人仔細照料是有關係的。

  但不管怎麼說,克莉斯多看著是很心疼的,所以她一直在用自己的方法幫上校好好的保養自己。

  「我家裡還有一瓶呢,這種藥劑的價格很高···」上校說到這裡,突然想到了克莉斯多自己經商的事情,想來自己的姑娘也不會很缺錢就是了。

  克莉斯多聽著上校的說法,點了點頭,「當然,但這一切的前提是你需要愛護你自己,先生。我以為就算我是愛護你的,但如果你自己不當心的話,一瓶藥劑是買不回健康的。」

  布蘭頓挑了挑眉,並不願意就這樣接受克莉斯多的指控,「我覺得我一直很愛護自己,克裡,你必須承認,我還沒有衰老到不能走動的地步。」

  這個時候的上校總是分外堅持自己的地位,這和兩個人相差的年齡也有著一定的關係。可是現在的問題是,布蘭頓明明今天還穿著很少的衣服和她在雪地裡繪畫呢!既然外面這麼冷,那麼用一點藥油保養一下有什麼問題呢!

  「如果你堅持不做這些的話,我覺得我會採取一些必要的措施的。」克莉斯多眯了眯眼睛,她琥珀色的眼中閃過了頑皮的色彩,「我在必要的時候會採取必要的手段的。」

  上校看她玩的這麼開心,就配合的說:「我確實很好奇克莉斯多小姐會做出什麼樣的必要手段呢。或者這個時候,您忠誠的上校就應該順從您的要求了。」

  「這是當然的。」克莉斯多想女王一樣高高揚起了頭。這個動作定格了三秒,讓後兩個人都不約而同的笑了。

  布蘭頓上校最後不得不妥協了。他雖然已經接受了克莉斯多的一些開放性,但還是不希望在婚前對克莉斯多褪下衣服的。

  但克莉斯多卻沒有這樣的顧慮,在這一點上,哪怕沒有前世的記憶,她也會知道,自己和上校之間是沒有任何阻礙的,這種單純的上藥,只能說是一種愛人之間的交流,絕對沒有什麼曖昧的成分在其中的。

  克莉斯多是這麼想的,所以她非常堅決的到樓下找到了一盆熱水和一些還算不錯的毛巾,這就是簡單的前期準備了。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她還在廚房裡找到了一把剃刀,這就不知道是誰用完之後放在那裡的了。但從品質上來看的話,還是不錯的。克莉斯多看到這個之後,第一時間聯想到的還是理髮師陶德的故事。

  這件事情對於她來說並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但上校現在有些扎手的鬍子讓克莉斯多動了剃刀的心思。

  布蘭頓上校除了年紀之外,各方面都能算是沒有缺憾了,克莉斯多記得在倫敦的時候,自己為了怕上校在理髮店裡出事,就要求上校不到理髮店去理髮。可是她之前因為手頭有很多事情的原因,忘記了解除這個任性的小要求。

  在這段時間中,上校就一直保持著自己長長的鬍子,這本身就表現出了他對克莉斯多的一諾千金和縱容之情了。

  克莉斯多在廚房裡並沒有停留多久。離開的時候,她還帶走了一塊肥皂,雖然這樣可能不是很專業,但克莉斯多覺得自己應該不至於手殘到弄傷上校之類的。

  所以等布蘭頓上校看到克莉斯多回來的時候,她的手上拿滿了東西。上校立刻從椅子上坐了起來,他大跨步走到了克裡斯的身邊,接手了她手上零零碎碎的工具。

  「這是要給我理髮?」上校的語氣有些微妙。十八世紀的姑娘們一般是不會做這個夥計的,而克莉斯多雖然已經有些離經叛道了,但就這個技能來說,也未免太讓人驚奇了。

  「我覺得藥酒的事情應該很好弄的。但可能我在剃鬍子的方面就沒有這種經驗了。」克莉斯多微笑著把東西遞給了上校,然後開玩笑似得說「我的手工可一直不盡如人意的,交給我的話,還是要承擔一定的風險的呢!」

  上校看克莉斯多今天這麼開心,很溫和的點了點頭,就做到自己原來的位置上去了。

  這就是讓克莉斯多放任施為的意思了。克莉斯多就是喜歡上校這種縱容的感覺。她點好了房間裡的炭盆,因為這裡只是小型的別墅,所以除了客廳,壁爐都不是很好用。

  簡單的保暖工作做好了之後,克莉斯多讓上校脫掉了自己的外套。他裡面的衣服確實很薄,也不知道大冬天的穿的這麼少是在炫耀什麼。克莉斯多看上校挺拔的樣子,暗自腹誹了一下。

  她小心的給上校敷好藥酒,然後讓他靠在椅子上,自己則開始打起了厚厚的泡沫。

  「你平時都是自己解決這些問題的嗎?我是說整理自己之類的。」克莉斯多一邊作者準備,一邊突發奇想的說:「一直叫你布蘭頓,其實早就可以叫你克裡斯多夫的呢。」

  她偷眼看了看上校的表情,感覺他似乎動了動,就了然的繼續說道:「我假設,您也是這麼想的,才突然叫我克裡的。我可以理解為,這是某種暗示嗎?」

  克莉斯多的話問的很狡黠,這也是因為這幾天她的心情出乎意料的好,當然了,被調侃的上校就有些說不出的苦惱了。本來是希望潛移默化的轉變稱謂的。但現在被克莉斯多點出來之後,就有了說不出的促狹。

  他停頓了好久,才對克莉斯多說:「我只是想要提醒你一下,你的手上似乎還在大泡沫,但泡沫已經超量了。」

  「啊!」克莉斯多驚覺,她打的肥皂泡已經落到了地上,印濕了好大的一塊地板。

  這下就換成上校樂見其成了。克莉斯多看上校再次回到淡定的表情,一邊暗自搖頭,一邊幫他擺好有些歪掉的毛巾。

  空氣中浮動著一股淡淡的藥酒清香,伴隨著有些溫暖的炭火,當然也夾雜著肥皂的奶油味,甜膩的讓人有些心醉。                        


第六十九章

  克莉斯多按照自己在倫敦街頭看到過的理髮景象,給上校塗好了肥皂。因為只不過是一時興起,專業性上實在堪憂。不過好在,因為長期從事筆頭活動的緣故,克莉斯多的手穩定性非常好,應該是不會刮傷上校的。

  克莉斯多自己這麼自信滿滿的想著,上手的第一刀乾脆俐落,也確實沒有出現任何問題。布蘭頓上校剛剛感覺到臉上一寒,克莉斯多的刀已經離開了他的肌膚。

  意外的不錯!上校抽了抽嘴角,總覺得被一個女性協助理髮非常的不習慣。但克莉斯多摁住了他,並且嚴肅的要求他不要影響自己做事。

  看他認真的樣子,布蘭頓上校只好筆直的坐在那裡,抬著頭,等待克莉斯多的下一刀。

  第一刀下去之後,克莉斯多後面的動作就更加熟練了,她下刀很快,每刀下去也沒有什麼遲疑的地方,效果也和理髮店沒有什麼多大的差別。兩輩子的頭一遭能做到這樣的地步,連克莉斯多自己都是非常詫異。

  但詫異的同時,她還有些被上校的一些表現感動到了。作為一個軍人,布蘭頓上校對於自己身體的一些要害部位是十分保護的,而他現在,卻把自己的脖子揚起,讓克莉斯多的剃刀如此接近自己的命脈。

  這當然不是說克莉斯多會對上校動什麼不好的心思,想要謀殺上校。但這還是關乎本能的,上校坐在那裡,身體是緊張的繃直的,這點克莉斯多都感受的到,但即使是這樣,上校還是安靜的讓克莉斯多操作。

  自己的一個突發想法給上校帶來了這麼多的麻煩,這才是讓克莉斯多加快了手上的動作。刮鬍子並不是要把所有的肥皂都掛掉的,等上校有鬍子的部位都刮好了,克莉斯多就用毛巾擦掉了上校下巴上多餘的肥皂。

  她拍了拍上校的肩膀,示意自己的事情已經做完了。她同時揭掉了上校肩膀上的毛巾,這種藥油用一次就夠了,不然上校身上可能會有類似女性香水的味道。

  上校幾乎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他迅速的扣好了獵裝的扣子。克莉斯多注意到,他的動作非常的迅速,似乎對這種扣子很多的衣服穿戴的非常熟練。

  克莉斯多不知道怎麼就想到,如果上校早上穿衣服的時候扣錯了一個扣子,那麼扣到領口的時候,是不是必須要重新還是一次了。這麼想著,她就盯著上校的扣子,露出了一個飄忽的微笑。

  上校詫異的看了她一眼,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肩頭:「藥油用過了就好了,其實我本來也沒有感到什麼不適。」他乾巴巴的補充了一句。

  這就對了!克莉斯多吧自己的思緒從扣錯扣子的怪圈中拉了回來。她當然不會忽略上校肩膀上的傷痕。這是子彈帶來的傷口,也是經歷戰火後的功勳。

  克莉斯多知道別人都是這麼形容受傷的戰士的,但對於自己的家人,這種冠冕堂皇的辭藻似乎就會變的乾巴巴的了。如果可以,她還是希望上校可以是平安的,無論何時何地。

  克莉斯多為上校整理了一下他的衣領,讓衣服看上去更筆挺一些,「我想,您應該保重自己的身體。」

  她的手最後停留在了上校的肩膀上。隔著衣服,自然是什麼都觸摸不出來的。但克莉斯多已經親眼看到了這個傷口,自然也會把它放在心上。

  她知道很多士兵在戰爭之後產生一種心理創傷。上校沒有,這是他的幸運,也代表布蘭頓上校的堅強。但這種堅強也很容易讓大家忘記戰爭給他帶去的傷痛,甚至連他本人也會忘記這些。

  但克莉斯多會記得。她會一直記得,並且提醒她的克裡斯多夫保護好自己的身體,關注自己的健康。這就是她對上校的愛。

  兩個人都沒有說什麼話。氣氛就變得曖昧了起來。他們已經距離的很近了,似乎下一刻就有擁抱在一起的可能性。

  可是,在這麼關鍵的時刻,克莉斯多的思緒卻從曖昧中抽離了出來,她後退了半步,因為樓梯間似乎有了什麼輕微的響動。

  上校也很快調整好了自己的表情。他皺著眉看了看之前用好的刮鬍子的裝備,以及藥油和毛巾。覺得這些東西可能會對克莉斯多造成什麼影響。

  然後,他就聽到克莉斯多對門口喝到:「瑪格麗特,不要偷偷摸摸的躲在牆後面了,我已經看到你了!」克莉斯多當然沒有看到過瑪格麗特,但這不妨礙她做出這樣的判斷。

  她果然沒有猜錯,一個裹得圓圓的小姑娘從門外小心翼翼的探進頭來。她先是看了看克莉斯多的臉色,然後又討好的對上校笑了笑,慢慢的蹭近了房間。

  小姑娘比較怕冷,到了冬天之後,她就開始把自己裹成一個毛球球。因為她本身就長得有些嬰兒肥,這麼打扮起來,看上去倒是甜甜的。

  小姑娘轉了轉眼珠子,也知道自己打攪了克莉斯多的約會,所以她小心翼翼的說:「我是來看看這裡的炭火會不會暖和一些的···」

  這種理由缺心眼的,連她自己都咬了咬舌頭。克莉斯多看著她的樣子暗暗好笑,其實一個擁抱也不是什麼很重要的事情,發展的太快了也不是很好,她也沒有忘記,上校還沒有準備好訂婚呢。所以,其實上校也不是不想訂婚,只是有訂婚恐懼症吧!

  她看瑪格麗特的這個樣子,就想要逗逗小姑娘了,所以她板著臉,嚴肅的說:「你怎麼突然進來了。我假設你是經過母親同意的!」

  上校站在克莉斯多的身後,對瑪格麗特使了個眼色,瑪格麗特會意的點了點頭。這個動作很好的打了個時間差,以至於克莉斯多一點都沒有發現什麼端倪。

  看著瑪格麗特苦哈哈的表情,克莉斯多自己就繃不住了,她找了一包糖果,塞給了瑪格麗特。小姑娘現在其實已經不小了,但克莉斯多在習慣上還是會一直偏寵自己這個最小的妹妹的。尤其是在瑪格麗特賣萌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是完全沒有辦法抵禦的。

  瑪格麗特抱著自己姐姐藏著的糖果,很開心的離開了。她本身就是很喜歡吃糖的,所以如果不控制好她的量,蛀牙就離她不遠了。不過也可以這麼說,瑪格麗特現的嬰兒肥也是因為克莉斯多一直投喂的緣故。

  小姑娘是走了,但克莉斯多和上校也沒有辦法回歸到那種含情脈脈的狀態中去了。值得注意的是,冬天的晚上總是很快就黑了。克莉斯多一般會在天黑之前就送走上校,可以說這只是一種習慣,天黑會讓她感到一些不安,所以她不習慣在這個時刻和一位男士坐在一起。

  但天黑之後的巴頓,星星會亮的讓人心醉。第一次看到這麼美麗的星空的時候,克莉斯多幾乎已經忘記了時間和空間,那個時候的她還是一個不大的孩子,所以在看了很長時間的星星之後,就因為吹了冷風的關係而大病了一場。

  後來,她有無數次的時間看星星了,似乎又缺少了什麼,一個人看的時候總是有些寂寞的。現在這漫天的星辰,固然是像是眨著眼睛的小精靈,但從另一個方面來說,這些星星的名字,都還別封閉在一個個傳說之中,遠遠沒有後世那麼系統科學。

  所以,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克莉斯多開始意識到,她可能永遠都找不到一個可以和她躺在一起,聽她講十二星座故事的人了。

  而現在,她卻突然很想要和上校去走走,和他講講那些自己知道 ,已經在心裡停留了很久的故事。

  上校雖然詫異了一下,表情有一瞬間的停頓,但他很快就從善如流的說:「我想晚上散步確實很有意思。」

  布蘭頓上校和其他紳士的最大區別,可能就是他那不怎麼好的文學細胞了。就布蘭頓自己而言,這個時候他無論怎麼想要烘托氣氛,都是找不到一首可以使用的詩詞,來讓克莉斯多高興一下的。

  而克莉斯多本身並不喜歡那種四處引用詩句來彰顯自己的行為。兩個人套上外套,蓋上炭火,走出了房門。

  冬天的晚上比白天裡更冷了。上校往常雖然多有拜訪,但離開的時候,到還不至於感受這麼蕭瑟的風景。寒風在他們的頭頂上盤旋,發出奇怪的鳳鳴聲,克莉斯多縮了縮脖子,往上校身邊靠近了一點。

  兩個人順著小徑走到了上校拴馬的地方。上校的黑馬不耐煩的停留在那個吹不到風的小角落裡。而上校在此期間一直看著自己身上攜帶的懷錶,克莉斯多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此時只有六點,克莉斯多原本應該留下上校吃晚飯的,但因為家裡的人這一天都似乎人間蒸發一樣,讓克莉斯多平白有了些不安的感覺。

  六點一過,上校就合上了自己的懷錶。克莉斯多雖然不知道確切的時間,但她至少知道,上校一直在等待這個時刻。

  遠方閃過一些明暗的亮光,伴隨著驚雷般的炸鳴聲。克莉斯多搭著上校遠遠的眺望了一下,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是這個時代的煙火。

  你當然不能指望這樣的煙火會像什麼後世的煙花展一樣的絢爛多姿。但是有一點克莉斯多已經肯定了,那就是——上校的求婚終於到了。

第七十章

  黑夜中的一點光明永遠是最明顯的。克莉斯多的雙眼一直盯著遠處閃爍的光點,一直到硝煙的味道傳了過來,一直到所有的聲音和光影都寂靜了下去。

  她在原地發了一會兒愣,才幽幽的轉頭看向上校。

  今夜的月色很美,星空也很美。兩個人站的很接近。一時間,都默默無言。有風吹過,不遠處的達什伍德宅顯得影影倬倬,他們站在小徑的終點,似乎隨時會踏上另一條大道。

  不過很快,上校就出聲打破了這份寂靜,他的聲音有些乾澀,但也低沉的讓人心醉。「我們認識的時間不長。我是說,我們只認識了半年不到的時間。我可能不是你最好的選擇,你的世界很大,你的心也很大。」

  「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我知道我們是相愛的。但有時候,我還是會疑惑,你為什麼會喜歡我呢?明明我是個三十幾歲的老男人,雖然有些薄財,但這些你自己也都擁有···」上校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飄遠,但事實上,他就在距離克莉斯多很近的地方,「我有時候會很擔心,如果你有一天後悔了怎麼辦,我覺得自己總是要給你留下一個後悔的機會的。」

  「但我的本心又告訴我,不要放你離開。···我一遍一遍的定制求婚戒指,我一遍一遍的修改,我告訴我自己,如果我把戒指訂好了,就向你求婚。」

  克莉斯多靜靜的聽著上校慢慢的陳述,然後她看見上校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小絨盒,上校慢慢的打開了盒子,他的手很穩,也很堅定。

  盒子打開的某一瞬間,克莉斯多以為自己看到的是一片流淌的大海。細碎的藍色碎鑽點綴著這個戒指,明明暗暗,大小不一,但又隱晦的有著一種聯繫,哪怕是極小的碎鑽都切割的很完美,即使在朦朧的月光下,也有著不錯的光澤。中間白色的鑽石稍大,就好像是澎湃海浪浪尖上的泡沫。顯得柔軟而溫和。

  鉑金色的指環被打磨的很薄,但戒環很寬,有一種厚重感,很好的承托了戒面上的一切重量和質感。藍色是天生就適合黑夜的,克莉斯多聽說過上校在倫敦反復修改戒指的故事,但她從來沒有想到夠,這枚戒指完成之後,回這麼的漂亮。

  沒有女人能夠抵禦這種奢侈品的力量,更沒有人能抵禦上校此時的眼神。

  布蘭頓上校單膝跪地,手裡沒有鮮花,但這一枚戒指,就足夠展示出他的所有想法了。克莉斯多並不是一個適合被鮮花包圍的女人,那種隨時會凋零的東西,嬌柔的似乎隨時會失去生命,克莉斯多不是這樣的人,也不期待那種陷入平常中的求婚流程。

  永遠不要把求婚作為一個人生中必須要經歷的階段。

  克莉斯多之前假想過,上校的求婚會是什麼樣子的——會是陽光,鮮花,情詩嗎?還是寶馬香車,眾人祝福的?如果上校那麼做了,她不會覺得一般,她也會很激動,但她卻不會有太多的驚喜。畢竟這個時代所有的有錢人都有著一個及其相似的求婚流程,就好像是趕著完成一個設定好的步驟一樣。

  但上校的求婚確實在這麼一個出人意料的時間和地點開始的。她愣愣的看著上校茶色的眼睛,聽到這個男人說:「克莉斯多,我愛你,嫁給我吧。」

  「···這枚戒指很漂亮,我能問一下,這叫什麼名字嗎?」

  「並沒有什麼名字,坦白說,我覺得這和天底下所有的結婚戒指一樣,只是為了找到佩戴它的人。」上校不假思索的就回答了這個問題。難得浪漫,難得坦誠。

  只能說,上校選擇了最好的夜色,柔美的月光,還有璀璨的星河,不知道是戒指的光芒太閃爍,還是月亮太醉人了,克莉斯多聽到自己說:「我願意。」

  願意從此就和這個男人在一起了,從此一起快樂,一起憂傷。從此以後安定在這個陌生而熟悉的十八世紀,從此以後沒有漂泊,沒有擔憂,兩個人一起慢慢變老,經歷未來的每一天。

  克莉斯朵拉起上校,然後拍了拍他身上的夜露。上校伸手,抱住了克莉斯多,很用力,很久很久···

  後來回憶起這一天的時候,克莉斯多覺得,如果那個時候,兩個人一直這麼抱著的話,最後不是自己一個人感冒了,就是兩個人一起感冒了。

  但不遠處的樹叢裡悉悉索索的聲音打斷了兩個人的擁抱。這個時候既然沒有風,也不會有什麼小動物出現,再加上地上隱隱約約的人影,克莉斯多高聲問道:「誰在那裡!」

  上校向前了半步,本能的把克莉斯多護在了身後,他拉著克莉斯多的手,把一份溫暖傳遞給了克莉斯多。

  樹叢稍微搖晃了一下。其實他們也知道,這個時候,唯一會出現的人是誰···

  ——就是瑪格麗特嘛!所以上校握住克莉斯多的手,本意只是要在眾人面前有些存在感,更多的事情絕對是克莉斯多自己腦補出來的。

  克莉斯多鬱悶的看著衣服上有些濕漉漉的瑪格麗特。樹叢中有積雪,落到小孩子的身上,都已經化開了,這樣肯定是要著涼的。而更讓她鬱悶的是,明明自己是在接受求婚,為什麼會像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一樣呢?

  所以,那些條件反射什麼的還是快點改過來吧,畢竟已經是個有家室的人了。克莉斯多也難得嘚瑟的這麼想著。「我以為這個時候你應該在自己的房間裡,洗洗睡了,怎麼在這個地方?」

  雖然她回巴頓的時間並不是很長,但她還是覺得,瑪格麗特並不是那種會頻繁關注別人隱私的孩子。好奇心是有個度的,自己這個妹妹並不是個無度的人。

  還有一個很關鍵的問題。克莉斯多看看上校微笑著發糖的樣子,很想知道,剛才到底是誰放的煙火。所以,一直配合著上校的人還是瑪格麗特吧,克莉斯多覺得自己被這樣騙到也是實在是失常。

  她既然搖了搖頭,一臉無奈的歎了口起,精靈鬼瑪格麗特自然就知道,自己的警報已經解除了。她高興的拿好上校給的糖果,調皮的說:「上校,您答應過我的,會給我帶世界地圖的。」

  克莉斯多扶額,她就知道,上校一定是答應瑪格麗特什麼事情了,不然瑪格麗特也不會這麼賣力的配合吧···。

  瑪格麗特是個惹人喜歡的小姑娘,她的頑皮精靈總是讓人會心一笑,她或許偶爾會有些無傷大雅的惡作劇,但她總是可以很好的把握各種的度數,所以從來沒有人會討厭她的。永遠長不大,但下意識的知情識趣。

  雖然克莉斯多覺得,瑪格麗特成長到這兒一個古靈精怪的性格,和她的幾個性格各異的姐姐是有分不開的關係的。這其中當然也包括克莉斯多自己。因為姐姐們的各種小矛盾,小孩子不可避免的會受到一定的影響。

  對於瑪格麗特的航海家的夢想,克莉斯多本身是不贊同的,因為夢想之所以是夢想,就是因為它還有著一份未觸及到現實的美好。

  等瑪格麗特再大一點,知道了外面的世界是容不下女孩子這麼大的希望的,明白,當夢想實現的時候,她可能會失去更多的東西,那她會有多難過呢?

  「瑪格麗特,你早點回去,小心不要著涼了。」這時,上校多叮囑了一句,以免小姑娘一時高興,忘記了這件事情:「還有,糖記得分開來吃,不然會蛀牙的。」

  「知道啦,姐夫,你就是囉嗦!」瑪格麗特做了個鬼臉,一蹦一跳的就回去了。外面這麼冷,都看完了,還留著有什麼意思呢?還不如回去和母親她們分享這些事情呢。

  克莉斯多看著小姑娘高高興興離開的背影,突然對上校說,「不要這麼慣著她了,尤其是航海家的事情,我覺得···可能···」可能沒有辦法實現。

  克莉斯多是希望這麼告訴上校的,但她也突然發現,這句話到了嘴邊,竟然成為了最難以說出口的話了。她和瑪格麗特是姐妹她們生活在一起,沒有人比她更加瞭解瑪格麗特對於未來航海的那份憧憬。

  她也相信,瑪格麗特所掌握的地理知識可能比她所能知道的都多,小姑娘的所有努力她都是看在眼裡的,所以當這一切攤開來擺在面前的時候,她也很難去扼殺她。

  上校似乎聽出了克莉斯多話語中的未盡之意,他拍了拍克莉斯多的肩膀,安慰道:「其實我覺得,你到是不用這麼擔心。她有著你這樣一個姐姐,總可以站的比別人遠一點的。」

  克莉斯多對上校笑了笑,沒有說什麼。其實事情也只能這麼解決了。如果她的妹妹真的有了這樣的想法,她願意傾盡全力的幫助,而如果沒有,她也願意見證她的幸福。

  克莉斯多既然已經被上校套住了,就自然而然的會更加關注上校的身體狀況,大冬天的站在外面,又是單膝跪地,又是站著聊天,她不得不叮囑上校:「晚上請不要忘記熱敷。」

  兩個人相愛,就是只需要關心對方的身體。


第七十一章

  一夜好夢。等清晨的陽光照耀到了克莉斯多的大床上的時候,她才木木的感覺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事情。

  也是,訂婚戒指。

  好像已經訂婚了呢!

  好像是和上校訂婚了呢!

  克莉斯多後知後覺的想著,她的手隔著被子捏了捏自己的大腿。有輕微的疼痛。所以,是真的答應了呢!

  今天的早晨沒有了往日的寒冷,似乎還多了一些燥熱。克莉斯多生呼吸了幾次,才依依不捨的起床了。

  不知道是不是上校計畫好的,詹甯斯太太今天邀請達什伍德家人到她家裡去做客。約翰爵士也在,當然還有其他的鄰居們。

  這算是比較盛大的,也會是正式的告訴所有人,兩個人在一起了。

  克莉斯多對上校昨晚的表白還是比較後知後覺的。似乎從上校單膝跪地之後,她的記憶就比較模糊了。自己是怎麼回答的,自己的思維是怎麼拐到瑪格麗特的教育問題上去的,自己是怎麼答應上校求婚的,甚至還有離別時那句不算熱烈的:「不要忘記敷藥!」

  雖然沒有什麼出格的事情,但也反應的有些太正常了。這就是最大的不正常。克莉斯多憑藉著自己的本能應付過去了這場猝不及防的求婚。

  那是因為,她所以為的,自己可以非常坦然的接受求婚,是不成立的。兩輩子以來的第一次,怎麼可能沒有任何的阻礙和驚慌,怎麼可能沒有一種喜悅的好像掉到蜜罐子裡去了一樣的溫暖?

  所以克莉斯多最後和母親姐妹赴宴的時候,選擇的是一件非常正式的長裙。在馬車駛入詹甯斯太太的莊園之前,克莉斯多的暈車綜合症就已經消失了,轉而是更加嚴重的,對於這場宴會的緊張情緒。

  等到白色的三層建築完全進入克莉斯多的視線的時候,她還同時看到了已經一早站在那裡的上校,詹甯斯太太和約翰爵士。

  等下了馬車之後,克莉斯多發現原來還有更多的人已經到了,最熟悉的是愛德華和露西。露西身邊還站著一個面貌不錯的紳士,看她手上的戒指,也是已經訂婚了的。

  在到倫敦的這場旅行中,無論是克莉斯多,瑪麗安,還是埃莉諾,都對自己此行的目標發生了一定的偏移,但有一個人是始終沒有改變的,那就是露西了。

  她在知道愛德華的移情別戀之後,抽身的非常徹底,乾淨俐落。雖然這在外人眼裡,不免落下了一中薄涼虛榮的面目,但就實際利益來說,她還是最最明智的。

  你看此時的她,安逸幸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也在倫敦的社交圈裡得到了一個知情識趣的名聲,沒有辜負詹甯斯太太引薦的一番美意。

  而她此時站在愛德華的身邊,顯得氣質十足,偶爾也和愛德華搭訕幾句,但顯然都是出於禮貌的。

  「不知道您和達什伍德小姐的關係發展的怎麼樣了。要知道,你們可是比我晚了太多啦。」

  「埃莉諾是個好姑娘,我想我們不會等太久的。謝謝你了。」

  時間讓愛德華的一些懦弱慢慢的被打磨乾淨了,他的先天條件並不算太壞,一個高材生想要努力一點,總是有辦法的。

  現實的世界裡,錢不夠花總是一件非常致命的事情。愛德華被收回了繼承權之後,只是很短的時間裡,他就意識到,自己目前的狀態是沒有辦法給埃莉諾幸福的。

  所以他在思慮再三之後,還是給上校寫了一封信,闡述了自己的疑惑。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如果不賺取更多的金錢的話,是過不上自己承諾給埃莉諾的日子的。

  上校收到信件之後並沒有告訴克莉斯多。既然愛德華給他寫了書信提問,那就是一種信任,所以如果他告訴了克莉斯多,那就有違了愛德華的初衷了。

  從愛德華和埃莉諾在一起的時候開始,布蘭頓上校和愛德華就是連襟的關係了。可以生疏遠近,但絕對不能置之不理。

  雖然上校和埃莉諾沒有很深的相處,但就感官而言,他覺得埃莉諾是個好姑娘。她和克莉斯多之間可能有著各種小矛盾,但···克莉斯多畢竟還年輕,她還沒有體會到姐妹之間的血緣關係,會是一種多麼深的羈絆。

  等他的姑娘歲數上去了,就會發現,即使是已經斷絕關係了的兄弟姐妹,在某個特定的時刻,還是難免會掛記彼此,就比如上校自己的哥哥。

  他的哥哥繼承了家中所有的財產,並且冷酷的把他趕出了家門,送入了軍隊。時隔多年,上校因為自己的打拼而擁有了不錯的家業,還即將迎娶一個美麗的姑娘。但他的哥哥,另一位布蘭頓先生則過得相對坎坷。

  他的莊園因為管理不善而出現了一些欠款的現象,而他自己也因為婚姻和事業的不順遂而染病在床,甚至病入膏肓。

  而上校的姐姐已經遠嫁法國,雖然她在那裡生活的很好,但畢竟距離很遙遠,有時候想要幫個忙就非常的麻煩了。

  上校的哥哥病了,並且也沒有自己的兒子,在彌留之際,他還是找到了上校,握著自己弟弟的手,說了很多很多這些年來的感悟。

  上校注意到,他哥哥養病的主臥室還是他們父親當年健在時的那樣,時間好像又回到了過去的某個時刻,他們兄弟還沒有齷齪的年代。而從金錢的方面,上校當年被克扣的財富,也再若干年之後,用一種更加讓人悲傷的方式,回到了他的手上。——他的哥哥離開了人世。

  至於上校的那位姐姐,雖然受到地域的原因,也因為法國時局的局限,不能和上校保持一定的聯繫,但她堅持在這些年的聖誕,千里迢迢的派人送來一份禮物,從未間斷過。

  基於上述的這些原因,他還是希望幫助克莉斯多保持好和家人之間的關係,所以,上校在回信中特別寫到:「我覺得或許牧師的身份並不能很好的幫助你擁有一份不錯的收入,但這相對穩定,而你面對的現狀是,你即將和埃莉諾小姐求婚。基於以上的原因,或許在訂婚之後,回到倫敦打拼事業會是很好的選擇。當然,如果你可以用你的努力,繼承自己的家業,也不失為一種捷徑。」

  這只是信件的一部分,但絕對是表達了上校觀點的重要內容了,如果愛德華先生願意從事第一項的話,上校也在信中列舉了一些不錯的生財之道,就愛德華而言,是相對穩妥的反感了。

  這就是為什麼,愛德華在收到了信件之後,慢慢的安定了下來,積累著經商的經驗,在幾次小挫折中,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克莉斯多看到了上校,不免揚起了一個大大的微笑。這讓在場的人有些驚訝,克莉斯多的笑容此時和瑪麗安的是多麼的相似啊,這才是雙胞胎該有的一種雷同,似乎在此之前,很少有人看到過克莉斯多笑的這麼開心過。

  而在克莉斯多之前下馬車的瑪麗安其實也並不遜色,和威洛比斷絕關係的這段時間裡,她想過很多事情,看了很多書,不斷的反思了自己的錯誤,也難免把自己和克莉斯多比較過。

  所以當她得知克莉斯多已經和上校訂婚的消息之後,難免也會恍惚一下,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當初被所有人羡慕的自己,現在變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笑話,而當初不被人支持的克莉斯多,卻越來越顯眼了。

  瑪麗安終於知道了,一輩子隻愛一次是多麼荒謬的事情,她既然決定在一次出發,走出一段屬於自己的人生,也就慢慢的重新振作了起來,走到陽光下去了。

  等她真的走出來的時候,換了另一個角度看待周圍的人,忽然覺得自己之前的認知或許有一些是錯的,有一些還不夠深入。似乎自從威洛比到來之後,她就沒有再好好的關心過自己身邊的人了。

  威洛比的事情給瑪麗安的名譽帶來了一定的影響。瑪麗安一度以為這是她將要面對的,最棘手的問題。但等她仔細觀察之後卻發現,其實外面的人在傳的,早就不是她的事情了。

  他們現在說的誰誰誰家的姑娘胖的沒法子見人,誰誰誰家的兒子娶了個什麼姑娘,完全和自己是沒有關係的。

  自己或許有一段時間是別人嘴裡的談資,但這種時刻很快就會過去,沒有人會追著你的這個污點不放,所以這種事情最後造成的影響,竟然是微乎其微的。

  年輕真好!                        


第七十二章

  瑪麗安打扮的也很精緻,她認真的要補回自己在倫敦浪費掉的時間,而事實證明著也是有用的。畢竟當她也走下馬車的時候,眾人的視線也被瑪麗安吸引了。

  走出了陰霾的瑪麗安的顯得多了一份沉浸,而擁有了幸福未來的克莉斯多則多了一份熱烈。這就好像是上帝註定好的道路一樣,兩個姐妹最後走到了相似的路上。

  「瑪麗安看起來氣色不錯呢。」約翰爵士並沒有切身體會到倫敦發生的風風雨雨,他是那種傳統的老紳士,認為女士之間的矛盾應該讓她們自己內部解決。而他的這種觀點,也讓瑪麗安不至於陷入尷尬之中。

  「謝謝。」假使有什麼能讓瑪麗安變得安靜順遂了,那一定是一段非常坎坷的人生經歷改變的她,就好像她現在這樣。

  「哦,你們看,我也真是的,怎麼能讓我的客人們都在門口站著呢!我都已經準備好了宴會了,請快點進去吧。我記得沒錯的話,今天上校可是要公佈一個重要的消息給我們呢!」

  「是啊是啊。我們還是快點進去把。」約翰爵士揮了揮手。大家也都有禮貌的走進了莊園。

  男僕和女僕早早的站在不同的長桌前,預備穿梭在宴會的場地中,隨時為他們的客人提供必要的服務。

  這次的宴會非常的隆重,上校似乎也把它看成了是他和克莉斯多的訂婚的一部分。他甚至從自己的莊園中抽調了為數不多的僕人,來維護秩序,也好讓場面看上去更加隆重一些。

  他的這些表現克莉斯多都是看在眼裡的。她無數次的感動於,自己竟然找到了這麼優秀的男士,而這位男士也愛她很深。

  姐妹幾個互相挽著,她們最近的關係已經緩和了很多了,除了私下的互動還有些小小的僵硬之外,只是外人根本看不出什麼不和諧的地方了。

  在觥籌交錯之間,瑪麗安難免就會注意到正在彈奏鋼琴的那位姑娘。一樣是精湛的琴技,一樣是美麗的容顏,眾人也一樣報以了熱烈的掌聲。

  這個場景似乎在過去重複的出現過,看上去是如此熟悉。過去的一段時間裡,她不就是這麼被人誇耀的嗎?她當時是多麼的自矜啊,就好像天底下已經沒有比她更加厲害的姑娘了。

  所以姑娘總是不能太看得起自己的,要適當的認識到自己的地位。瑪麗安有些怔怔的看著那個姑娘,她臉色通紅的站起來鞠躬,然後不斷的說一些謙虛的話,換來的是眾人善意的哄笑聲。

  瑪麗安覺得這個姑娘的未來一定會比她順利的,畢竟她看的很清楚。

  鄉間的舞會規矩沒有在城市裡的時候繁雜,雖然少了一種富麗堂皇,但似乎又多出了一種別樣的熱鬧喜氣。

  客人之間比較暢快的談論菏澤自己知道的奇聞異事,或者說說家長里短的八卦也是不錯的調劑。人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男女的涇渭並不是十分的分明,偶爾會爆發出一場不小的小聲。

  穿插在其中的主任——詹甯斯太太是笑的最爽朗的一個,但鑒於大家都知道她的脾氣,也就沒有人說什麼奇怪的話來了。

  好在詹甯斯太太在消遣之餘並沒有忘記掉來自上校的請求。當然,這前提是你要忽略站在一旁,無數次想要出言提醒,然後又看著太太玩的開心,不得不欲言又止的上校了。

  克莉斯多就站在上校的身邊。求婚過後,兩個人之間的互動不免變得有些微妙起來了,這個時候克莉斯多關心的方向,則是更多的涉及到了上校的身體狀況和所需要的日常用品上了。

  可以說,這種轉變是極為自然,不帶有一點點勉強的。就連克莉斯多自己都會詫異,她之前假設過,自己會不會不太安分,不希望被關在一個小小的莊園裡,而現在,你看,她既不會拘束在一個小莊園裡,又不至於心太大,跑的找不回來,實在是再好不過的了。

  兩個人的最近的言語交流似乎不怎麼多,更多的是通過眼神和舉動,就好像已經在一起生活了半輩子似得。

  這個時候,詹甯斯太太站到了宴會場地的中間,清了清嗓子,敲杯示意眾人安靜:「我受到我們的布蘭頓上校的委託,要宣佈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知情的約翰爵士一早已經熱烈的拍起手來,讓不知情的來賓們也不免盲目的鼓掌起來。熱鬧是熱鬧了,但鑒於詹甯斯太太的事情還沒有宣之於口,所以就顯得有點窮開心的意思了。

  好在詹甯斯太太這個發言者並沒有覺得自己是被打斷了。她很有颱風的雙手虛空下壓,示意客人們挺住自己的掌聲。然後,她滿面春光的繼續說道:「就在昨天,我們的老熟人,布蘭頓上校終於在這個隆冬的季節找到了他最重要的靈魂伴侶。而他在昨天,已經向她心愛的姑娘——克莉斯多·達什伍德小姐表白了。」她故作幽默的停頓了一下,然後補充道:「我們迷人的小姐也答應了他。」

  來客的視線都集中到了上校的身上,或許有人會不認識克莉斯多,但布蘭頓上校的名字在巴頓這一代都是有名的。

  一個退伍的老軍人,一個可能有一定的金錢,但年紀很難再找到合適妻子的老男人,哦,如果你消息靈通的話,也千萬不要忘記,她似乎還有著痛風的毛病呢。

  基於以上的原因,以及多餘軍人天生的敬畏感,即使家裡有適齡的姑娘,即使詹甯斯太太反復的推銷布蘭頓上校,上校也遲遲沒有找到自己的伴侶。

  這固然是便宜了克莉斯多,但在外人的眼裡,這絕對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所以,如果你參加這裡的宴會,偶爾就會聽到人們說,莫某某的女兒嫁了,當初還是考慮過布蘭頓上校的,只不過後來因為種種的原因,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千萬不要覺得這樣是很奇怪的,因為即使是詹甯斯太太,也這麼做過相關的假設,似乎只要這樣,就可以消除一些上校的遺憾了。

  而現在,上校竟然娶到了妻子,在眾人的眼裡,訂婚就相當於有了一個妻子了。所以不認識克莉斯多的人,就開始在人群中尋找上校的那位克莉斯多了。

  當然了,尋找的目標通常都是那些已經三十幾歲的,陌生女人。年輕的姑娘和上校在一起時不和常理的對吧。

  但事實有時候就是這麼的讓人跌破眼界。當眾人看到一個年輕的,並且相貌不錯的姑娘走到布蘭頓上校的身邊,兩個人雙手交握,一副甜蜜的樣子的時候,都難免有些議論和唏噓。

  上校的眼神暗了暗。之前就假設過,這種可能性,但真的面對的時候,還是讓人心裡很不舒服的。人們總是希望自己的愛是被大家祝福的,而不是現在這樣,看克莉斯多的樣子好像她是個攀附權勢的女人!

  上校剛想要說些什麼,克莉斯多卻拉住了他的手。上校已經作了這麼多的努力了,如果這個時候自己不出面說些什麼,無論這些話是不是真的會有作用——克莉斯多都會覺得她瞧不起自己的。

  「在過去一百多天的相處中,我覺得上校並不只是一個值得尊敬的老好人而已。之所以我最後選擇她,並且我們的關係一種從布蘭頓上校,到了克裡斯多夫,在以後又即將變成丈夫。這是源於他的一些品質,他是最勇敢的軍人,也是最溫柔的紳士。在我的眼裡他就是最好的,而不是任何外物迫使我最後區服。」

  上校和克莉斯多都知道,無論說什麼,別人的看法始終是別人的。可能別人會想起來,哦,是這個達什伍德家啊,她們家有一個和威洛比怎麼怎麼過,最後又沒有下文的姑娘的。或只是,哦,這個克莉斯多啊,就是那個陰沉成的,沒有什麼活潑氣質的克莉斯多啊。

  但這又怎麼樣呢?至少瞭解他們的人會知道這段感情的珍貴。詹甯斯太太可是一直都後悔,當年自己沒有把女兒許配給上校呢。

  當然,克莉斯多還是覺得詹甯斯太太的女兒,上校會不會想要還是個問題呢。

  眾人的目光和注意力很快就被轉移到了克莉斯多手上的訂婚戒指上去了。一個准新娘佩戴的求婚戒指,往往是衡量她未來丈夫的錢財和兩人的相愛程度的有力指標。

  鑒於克莉斯多手上的藍寶石雞尾酒戒指已經達到了讓人無法忽視的地步,一時間在場的人們都送上了美好的祝福。

  還是要相信愛情的呢,畢竟這兩個人看上去也真是這麼回事的樣子。再說,如果不是真愛的話,詹甯斯太太也是絕對不會在當中做起媒婆來的。

  在場的客人有的暗地裡評估這上校的資產,並為之咂舌後悔,有的則送上了祝福,當然,這當中極少的一部分或許只會惡意的揣度這對愛人。

  但總是來說,這場宴會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第七十三章

  宴會過後,克莉斯多就陷入了一種瑣碎而又甜蜜的生活中。結婚的所有用品在巴頓貌似都可以買到,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和上校看得上這裡堪稱鄉土的擺設。

  如果說之前的相知相識到現在,一步步疊加到了九十九步,那麼婚禮無異於是婚前生活的最後一步了。如果這一步沒有走好的話,克莉斯多覺得這一定是一輩子的遺憾了。

  基於這樣的想法,她在婚禮中的很多用品就必須從倫敦送來了。

  在這個時候,財富總是可以展現出他驚人的魅力來,源源不斷的物品被從倫敦運來,當然這個中也不止是倫敦,還來自巴黎,乃至更遠的東方的貨物。

  這些大大小小的箱子源源不斷的被送到了上校的宅子裡。這在外人看來無異於是上校對於克莉斯多的寵愛。人們總是會暗自後悔,並且依然故我的覺得如果當初他們接受了上校,那麼現在享福的布蘭頓夫人就一定不會是她了。

  但這樣的想法對克莉斯多是沒有什麼影響的。她現在完全陷入了一種甜蜜的折磨之中了。瑣碎的細節對於克莉斯多來說或許沒有什麼影響,那些反復的人際關係也不是讓她糾結的重要原因。

  但來自于好友和家人的各種督促和關注,還有急需裝點一新的莊園,克莉斯多現在還居住在巴頓莊園,距離上校的莊園有不短的距離,間或這個季度正是各種商業活動結算的日子,冬季,一年的結束,新年的開始。

  「克莉斯多,我覺得這個地毯的花式可以再精緻一些。」最讓克莉斯多糾結的莫過於對於新房的佈置了。在巴頓莊園做客的時候,詹甯斯太太熱衷於給出自己的想法,這位女士的審美某種程度上非常優秀,無限接近於那些流行最尖端的東西。

  而回到家之後,還有達什伍德夫人對於女兒未來新房裝飾上的問題,達什伍德夫人的審美略次一些,但勝在有一些溫柔和家庭的氛圍。

  來自倫敦好友的傢俱推薦幾乎已經塞滿了一個小匣子。她們的想法克莉斯多覺得很好猜測,無非是——克莉斯多這個女人終於要結婚了,快點推薦她各種東西,湊個熱鬧也是好的!

  本著這種心態,克莉斯多這裡收到的田園風,民族風,歐風等等,通過那些抽象的圖紙,說實話,克莉斯多一直都麼有什麼直觀的感受。

  在眾人的建議之中,克莉斯多和上校最後討論下來的結果是,選擇了一套比較簡約的家居裝飾。保留了原本的低調奢華,但本質上卻稍稍簡約了一些。在牆紙的選擇上,克莉斯多推薦了一些稍稍溫暖的顏色,畢竟當年上校從別人的手上收購到這所別墅的時候,它還是一個家族的沒落之處。

  所以加一些溫暖,來驅散這裡的陰冷氣息。傢俱都更換一新了,畢竟上校當年並沒有給自己準備很好的傢俱,那些桌子椅子只能勉強說是過得去,至於有什麼價值,那就半點都談不上了。

  在忙完室內的家裝之後,整個宅子的所有角落都被仔細的清掃過了,所有的窗戶都被擦得乾淨透亮,有了迎接新主人的氣象。

  之後是園林的裝飾。即使是在遠離了倫敦的巴頓,一個漂亮的園林也是必備的生活樂趣。克莉斯多的長輩們對此都沒有什麼研究,或許詹甯斯太太是有的,但她在倫敦的精緻溫室顯然並不適合照搬到上校的府邸來。

  克莉斯多從好友那裡集思廣益了一下,最後選擇了一種更加精緻的園林規劃。畢竟這裡只是鄉村中一個安逸的居所,而不是路易十六的皇廷,那些讓人眼花繚亂的名貴品種不會出現在這裡,而那些別出心裁的設計也不適合這個安逸溫和的小家。

  鑒於整體的格調,克莉斯多婉拒了各方提供的奇思妙想——也就是那些什麼熱氣球造型,哥特式風格,帝王豪華套組,最終搭建了一個普通的溫室。她主要想在莊園的小徑上多做些修飾,必要的話也可以修建一些植物圍牆,元件一個迷你的迷宮,一次來增添生活的樂趣。

  當然,攀著藤蔓的秋千也可以算是一種很有意趣的事情。克莉斯多和上校交流了一下,然後在莊園的設計就基本定下來了。

  如果你以為這就是結束了,那就太天真了。婚禮作為重頭戲還遲遲沒有準備。克莉斯多從法國訂了幾件婚紗,準備在婚禮時換穿。這種重要的時刻她反而就沒有了自己設計的衝動,畢竟幾件設計精良的婚紗是不可能撐起完整的婚禮的。

  所有的人員安排,桌子的拜訪,裝飾瓶和餐桌的規格。除此之外,克莉斯多從一個有名的私人訂制商店裡找專人設計了燙金的請柬。

  一份請柬就像是主人的臉面,克莉斯多和上校的字體都很不錯,所以請柬的書寫難得的順利。喜糖是無限量發放的,克莉斯多之前就托人收購了一家糖果作坊。在這個糖果還算奢侈品的時代,她希望自己可以做的盡善盡美。

  到一切都告一段落的時候,克莉斯多覺得自己的腰圍都細了一圈,新來的婚紗穿在身上的時候就顯得更加亮眼了。本來埃莉諾是達什伍德家的幾個小姐中最瘦的,但現在這個頭銜還是要讓給克莉斯多了。

  克莉斯多從忙碌中抬頭的時候,立刻就被告知了兩個消息——埃莉諾和愛德華已經順利訂婚了,而瑪麗安似乎找了一個法國的貴族,準備遠嫁別國。

  這樣的消息來的太快了。如果不是之前克莉斯多因為過於忙碌,所以手頭的消息有些滯後的話,現在她也不至於手足無措起來。

  「克莉斯多,我想埃莉諾最近有些困難,如果可以的話,你們姐妹的婚禮可以一起舉辦嗎?」達什伍德夫人找了個下午茶的時間,單獨和克莉斯多坐在一起,然後突然就和克莉斯多提到了這麼一個請求。

  作為女兒,克莉斯多是不應該拒絕的,因為姐妹之間的互相照應實在是太平常的事情了。姐姐的婚禮如果非常的寒酸的話,妹妹的臉上也是無光的。

  如果克莉斯多答應的話,那她之前的所有努力就直接造福了埃莉諾,對於現在陷入財政危機的姐姐來說,算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

  就算不說什麼姐妹之間的關係的話,這個來自母親的請求也是克莉斯多沒有辦法拒絕的。

  克莉斯多沉默的時間並不是很長,也沒有用徵詢上校意見這樣的理由來推脫什麼。因為她知道,這個決定權還是來自於自己的,如果自己想開了的話,上校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所以克莉斯多也就不拿喬了,她點了點頭:「我覺得這沒有什麼問題。埃莉諾對我很好。」

  達什伍德夫人欣慰的笑了。「我已經開始期待你們姐妹的盛大的婚禮了呢!」

  克莉斯多看到過達什伍德夫人為了參加婚禮而特地準備好的禮服,作為母親,她確實對每一個子女都是有一份關愛的。達什伍德夫人的禮服準備的很妥帖,可以保證出席婚禮的時候可以展現出達什伍德家長輩的氣勢來。

  婚禮的有一個環節是完全沒有辦法再現的了,就是讓父親把自己女兒的手交給自己女婿的環節。因為克莉斯多和埃莉諾的父親已經故去了,所以這個環節就成為了永久的懷念了。

  克莉斯多不得不早早的邀請了自己遠在諾蘭莊園的同父異母的哥哥,希望他可以早早的趕到,並且幫助做一些準備的工作。出於對自己這個哥哥的瞭解,克莉斯多選了一張看上去非常精緻的信件,一次來折射自己的生活狀態。

  畢竟自己的哥哥現在最大的希望應該就是,自己的妹妹們可以嫁幾個對自己的生活有助力的紳士了。並且如果自己的妹妹們能夠免去對自己哥哥金錢的期待的話,他的日子就可以過的更加高枕無憂了。

  綜上,克莉斯多對自己的哥哥就有了一個比較全面的認識了。她的哥哥是個耳根子軟的人,當然這並不意味著他本身有一個很好的品性,這些在他娶妻之前至少還是隱藏狀態的,等到嫂子進門之後,這位精明的貴族女士很快就把控好了財政大權,並且對於自己這幾個同父異母的妹妹不屑于顧,力求讓她們一個子兒都拿不到。而她親愛的大哥自然就從善如流的不給她們提供任何的助力了。

  這些克莉斯多都可以理解,但這並不代表她可以接受,所以在一段時間之內,克莉斯多都沒有和自己的這位兄長多說過什麼,包括她們在倫敦偶遇的時候,自己的兄長就已經千方百計的暗示克莉斯多要拿下上校這個潛力股了,當然,他也同時暗示了克莉斯多,自己是沒有足夠的金錢可以贊助自己的妹妹們的。

  這次婚禮還包括了埃莉諾和愛德華,就更加可想而知,自己的嫂子會擺出什麼樣的臉色了。

  這些事情克莉斯多知道,但都沒有告訴達什伍德夫人和自己的姐姐們。如果可以的話,這種噁心人的事情還是只要她一個人知道好了。

  在一段時間之內,哥哥這個詞語就成為了克莉斯多第二憎惡的名詞,第一的是威洛比。而在威洛比死後···克莉斯多即將結婚了,還是用得到自己的兄長的,畢竟長兄如父的概念在西方也一樣適用,她總是要為了更重要的事情而做一些讓步的。

  這些插曲達什伍德夫人是不知道的,在她的心裡,自己的這個長子在面子上對她還是足夠尊敬的,所以邀請他參加婚禮絕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第七十四章

  被拘泥在婚禮的構思上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克莉斯多並不希望自己婚前婚後是截然相反的角色,她和倫敦的一些朋友還保持著比較密切的關係。

  埃莉諾加入了婚禮的籌備之後,一些邊邊角角的細節被她處理的非常細緻,克莉斯多看了之後都覺得無比妥帖。

  本來大家都哄著瑪格麗特,說她可以做花童的,但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大家也沒能找到一個和瑪格麗特年齡相仿的男孩子做伴郎,所以這件事情也就這樣擱淺了。

  克莉斯多從荷蘭訂購了一些不錯的花卉種子和球莖,畢竟荷蘭的花朵在後世是享有盛名的,在這個資訊不怎麼發達的年代裡,克莉斯多能想到的最好的鮮花提供場地就只有荷蘭了。這些美麗的鮮花最後都會被用於裝點婚禮和花園。

  克莉斯多自己並不是很善於管理這些花花草草的,但好在,只要有錢,你總是可以得到你想要的東西——克莉斯多聘請了一個老園丁,他據說已經有二十年打理花草的經歷了。經過他的一些整合,克莉斯多那些原先並不怎麼現實的花園設想都漸漸有了成為現實的希望。

  奧羅拉和阿爾文的婚禮定在了克莉斯多結婚前的三天。這樣的巧合讓人高興,也讓人遺憾,畢竟婚禮只有一次,克莉斯多失去了參加好友婚禮的機會。

  為此,她挑選了自己早前設計的一些首飾,連同設計的完成品一起給奧羅拉帶過去,奧羅拉喜歡黃金的飾品。克莉斯多送去的金飾絕對算得上價值連城了。

  此時此刻,他們應該已經到度蜜月去了吧,畢竟婚後蜜月也不是常有的呢。

  準備好了奧羅拉的禮物,克莉斯多也沒有忘記一個遠在法國的姑娘——伊莉莎。有些人是從來不應該被忘記的。她的存在對於克莉斯多的婚姻來說是一個污點。但克莉斯多對伊莉莎這個小姑娘的觀感不錯,而且愛情本身就是一種包容,哪怕是為了上校,她也會多多關注這個即將成為自己養女的姑娘。

  伊莉莎雖然身處騷亂不斷的法國,但克莉斯多之前部署的人力還是能夠基本保持一個月一次的通信,從信中看,伊莉莎和她的孩子的日子過的還是不錯的。

  隨著瑪麗安和一個法國商人訂婚,並且迅速的準備遠嫁法國,克莉斯多在法國的人脈只會起到更多的作用。

  可能一開始的時候,她並沒有想到自己的部署最後可以成為自己姐姐身居海外的一道保障,但這一天真的到來的時候,她到是希望瑪麗安的未來可以一片安好。

  克莉斯多放下了手上的蘸水筆,她捏了捏自己的鼻樑,有些疲憊的吹熄了自己寫字臺上的蠟燭。婚前她自然是住在自家的小別墅裡的,有些不變曝光的東西就只能等夜深人靜的時候慢慢的解決了。

  現在事情已經成埃落定了,個人自由歸屬,這也未必不是開篇的時候就已經定下的結局。

  克莉斯多走到自己的梳粧檯前,這是從諾蘭莊園帶來的,她從小用到大的東西,還是一次父親從外地回來的時候帶上的呢。

  克莉斯多的手輕輕地拂過自己的梳粧檯。桌面上空蕩蕩的,收拾的很乾淨,只留下了一個小小的盒子。

  打開盒子,是上校送給克莉斯多的戒指。冷色調的藍色在昏黃的等關係啊顯示出一種無機制的灰色,無端驚豔。

  四個小時之後就應該要準備好開始自己的婚禮了,雖然大家都叫克莉斯多早點休息,但克莉斯多卻沒有了什麼睡意了,她索性就開始打理自己的妝容。

  洗臉護理,然後準備好自己明天要用的衣服。克莉斯多心裡一片寧靜,她安寧的準備好自己要用的東西,然後順利的完成自己的妝容。

  從一開始,她就沒有準備一個妝娘給自己化妝,這種事情親力親為才能更加細緻。

  燈影跳動,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在鏡子前面一筆筆的仔細描繪···

  黎明乍現,今天的巴頓莊園一下子熱鬧了起來。小孩子們穿著自家大人準備的新衣服,高高興興的到達什伍德家討糖。上校早早的站在了達什伍德家小徑的盡頭,雖然按照禮節,他應該再晚一點出現,但對於自己愛人的渴望讓他也是徹夜無眠,早早的站在了迎親的道路上。

  克莉斯多在所有人醒來之前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工作,她甚至還很有閒情的在自己的禮服上增添了一些細節。

  等到外面慢慢的喧鬧起來的時候,克莉斯多生呼吸,打開了自己的房間門。

  一切準備就緒。

  在眾人的微笑和起哄中,上校被拉近了達什伍德家,大家鼓掌起哄,看著新郎抱住了自己的新娘。就好像兩個半圓終於重合到了一起,嚴絲合縫,毫無缺憾。

  克莉斯多難掩自己的笑容,所有的人和事物發出的聲音都變成了虛無的,她的眼裡就只有上校,他走過來,他抱住了她,他把她抱出了房間!!

  眾人爆發出一陣熱烈的哄鬧,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瑪格麗特突然沖出了人群,拉住了克莉斯多拖地的裙擺:「布蘭頓上校,你要對我的姐姐好好的!」

  小姑娘似乎終於發現,克莉斯多嫁出去了,就不會再回來了。姐妹兩個親密無間的時光到此為止,就再也不會持續下去了。

  小姑娘一本正經的對上校叮囑著,她的眼睛裡快速的蓄上了淚水,並且在準備好了自己接下裡的話。好在瑪格麗特知道自己不能在姐姐的婚禮上哭泣,所以她很用力的吸了吸鼻子,然後用濕漉漉的眼睛盯著上校。

  如果上校不是抱著克莉斯多的話,現在他應該已經手足無措的哄起瑪格麗特了。他並不怎麼善於表達自己的想法,更別說是權威什麼小女孩了。

  好在達什伍德夫人看著自己小女兒的舉動,站出來給她解圍了。「瑪格麗特,我希望能可以保持好自己的分度,我們都知道,上校會很好的照顧好克莉斯多的。」

  「是的,瑪格麗特,放心吧,我會過的很幸福的!」克莉斯多也出聲證實。

  上校被瑪格麗特盯得已經全身僵硬了,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就是小女孩的眼淚了。他木木的點了點頭,然後用自己最溫和的語氣說:「我會善待她的。」

  瑪格麗特撅了撅嘴,雖然還有些糾結的地方,但她還是老老實實的退到了一邊,揉自己的衣角去了。

  克莉斯多看著她的樣子即覺得有些喜感,但同時也感覺心裡暖洋洋的,畢竟還是個孩子啊。

  克莉斯多這麼想,但上校已經抱著克莉斯多很長的時間了。這麼拖著確實還挺考驗體力的。更重要的是,愛德華也來接埃莉諾了。作為連襟的他自然也是不甘示弱的抱住了埃莉諾,而此時的停頓就給她增加了很大的負擔,細心點的人都能感覺到他的手臂在劇烈的顫抖。

  最有可能發生的事情應該是,上校還沒有什麼狀況,年輕的愛德華先生已經因為體力不支而不得不放下了自己的新娘|!

  所以,瑪格麗特,你是故意搗亂的吧!愛德華有些無奈的看著終於讓開的小姑娘。

  克莉斯多的位置正好看到了他複雜的表情,她忍不住偷偷的靠著上校的肩膀,然後對上校說:「我突然發現,愛德華的體力實在是不能看啊。」

  上校無奈的顛了顛克莉斯多,希望她正經一點,然後順利的把她報導了馬車上去。

  他直接把克莉斯多抱出了別墅,然後在眾人看熱鬧的心態裡,一直抱著克莉斯多穿過長長的小徑,報上了馬車。

  愛德華緊隨其後,兩個新郎把自己的愛人扶上了馬車。這裡看熱鬧的只是少數人而已,更多的人聚集在上校莊園裡,所有收到請帖的來賓應該已經就位。

  在這個陽光燦爛的日子裡,婚禮會在眾人的見證下最終進行。                        


第七十五章

  婚禮的馬車和日常使用的馬車有很大的差別,兩對新人站在敞口的馬車裡,對圍觀的眾人揮手道別。在這之後,會有另外的馬車帶著達什伍德家的人和客人趕赴上校的莊園。

  克莉斯多站的時間一長,就有些吃力了。為了追求視覺上的效果,克莉斯多的婚紗繁複而熱烈,層層疊疊的白紗在陽光下甚至有些晃眼。不過好在,她還撐得住這件裙子,並且可以表達出一種幸福快樂來。

  白色的長裙上點綴了星星點點的碎鑽,這讓婚紗整體看上去像是在發光一樣。這無疑加重了整體的重量,也讓克莉斯多看上去更像是蛋糕了。

  上校體貼的讓克莉斯多靠在他的身上,緩解了一部分的重量,克莉斯多回以一個溫柔的微笑,她拉住了上校的手。

  馬車一個顛簸,車上的新人就有些站立不穩。愛德華迅速的抱住了險些摔倒的埃莉諾,而上校也快速的攬住了克裡斯多的腰。

  兩隊新人很順利的站穩了,愛德華和埃莉諾含情脈脈的對視,也就不說什麼了。上校和克莉斯多之間也陷入了一種比較甜蜜的怪圈之中。

  在兩個人之前的相處中,說是發乎於情,止乎於禮就是再明白不過的了。他們之間連拉個手,親個嘴都萬分臉紅,更何況是這種摟摟抱抱的行為呢?

  克莉斯多是礙於矜持,不好主動提出這些動作,只能等氣氛到了才順水推舟的接受。而上校則是受礙於自己接受的紳士教育和之前在軍隊中嚴苛的軍事化教育,這些都讓他在克莉斯多面前表現的更像是一個好好先生。

  現在,兩個人即將結為夫妻,這樣的動作自然是再正常不過了。但因為事情猝不及防的發生了,所以,克莉斯多明顯感覺到了上校動作的僵硬。

  她有些好笑的拉住了上校意欲抽回的手,索性靠到了上校的身上,來減輕自己身上的重量。她閉上眼睛,除去馬車的顛簸,她腰上的那只手就顯得更加的顯著了起來。

  上校無論在那個時代,都是個教科書式的標準好男人。不抽煙也不喝酒,容貌優質——正符合克莉斯多的審美觀,他坐擁財富,但理智克制,在各方面都沒得挑。

  上校對於今天的婚禮也是下足了功夫的。他畢竟不能像克莉斯多一樣,把自己的重視聚焦到裝點自己莊園的一草一木,或者是繁複的婚禮設計和禮服定制上去。但他用自己獨特的方法迎合了克莉斯多的風格,讓整個婚禮趨於盡善盡美。

  上校穿著紅色的禮服,版型筆挺,設計精良,並且非常貼合上校的身材,把他最好的一面展示到了眾人的面前。只是這一件衣服的背後,不知道有多少件的廢品。

  上校是早早的就看到克莉斯多定制的禮服樣品的。在第一次看到克莉斯多禮服的時候,他就覺得這件禮服製作完成之後一定會非常的漂亮,柔和的剪裁可以體現出克莉斯多女性的線條,但這並不代表禮服非常的暴露,就連上校這樣保守的老男人都覺得可以接受。但同時,這件衣服也不至於太過於老土守舊,克莉斯多在領口袖口,包括服裝整體上做出了新穎的構思,在不大動干戈前提下,佐以首飾的搭配,完美的視線了婚紗的整體感官。

  從那個時候開始,上校也就開始準備自己的禮服了。管家給他準備的那件,如果站在克莉斯多身邊的話,就好像···是父親在嫁自己的女兒一樣。

  上校並沒有把自己的這一看法告訴任何人,他只是自己皺著眉頭否定了準備好的衣服,然後勒令老管家準備更加合適的禮服著裝。

  在過去的一段籌備時間裡,上校很大一部分的經歷都集中在了這件簡單的禮服上。男士的禮服是趨於簡約的。本質上沒有辦法準備什麼出彩的東西,如果設計的太過華麗的話,也容易讓人對這個紳士的為人產生一定的質疑。

  所以,上校本著自己不可告人的小心思,不想讓自己顯得非常的老氣,一次次的更換自己的婚禮著裝,讓已經非常忙碌的老管家更加的焦頭爛額。

  布蘭頓上校之前是每年準備三套新衣服的。這是慣例,往往聖誕之後會有專門的裁縫到府上量體裁衣,款式不出格,但從印象裡看似乎就沒有什麼很大的變動。

  這個時候,就顯得找出一件順眼的衣服都困難了起來。

  上校也不是沒有衣服穿。之前追求克莉斯多的時候,他還特意定制了十套禮服,但那些都是已經穿過的了,你可不能小看女士對於衣服的敏銳程度,更何況,婚禮上紅色禮服才是男士的首選啊。

  最終,讓上校定稿的是來自于阿爾文的一份建議。上校和阿爾文在倫敦咖啡店之後,就結下了一種奇妙的革命情誼。雖然克莉斯多和奧羅拉不是正真的姐妹,但她們的關係無比親密,連帶的,雖然上校和阿爾文不是正真的連襟,但他們之間也少不了通信和互相幫扶,甚至還有了一些生意上的往來。

  阿爾文早早的就得知了上校和克莉斯多即將結婚的消息了,對於這件事情,並沒有什麼可以感到意外的,不是嗎?阿爾文也一直在留意著,自己有什麼地方可以給上校提供幫助的,最後,由上校在信中寫到的禮服問題,阿爾文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也就是最後的成品,一件完美的禮服。一樣別出心裁的設計,和克莉斯多的那件遙遙呼應,也襯得上校更加的年輕了。

  至於這樣的衣服是誰設計的,那只能說,克莉斯多這件是照搬了奧羅拉的禮服,所以上校的這件還是仿照阿爾文的設計來的。

  禮服設計之初的時候,克莉斯多和所有的筆友都是參與其中的,可以說這件禮服融合了各個領域比較領先的概念,也是七個姑娘一起準備的衣服。

  它只要在細節的地方做出一些改動,看上去就好像完全不同的衣服了。克莉斯多和奧羅拉的衣服都是脫稿於那個最初的設想,當初設計的時候,大約也是抱著大家都可以有一個美好前程的設想吧。

  上校的莊園已經臨近了。這個莊園不大,上校的名下還有更大的,位置更好,資源更豐富的莊園。可這個地方即離巴頓近,更是上校最近十年長期居住的地方,這裡的天氣溫和,讓上校身上的一些舊傷可以得到很好的修養,另外,這裡的自然風景也是沒有一點問題的。所以未來,克莉斯多和上校也會安定在這裡,每年抽幾個月到倫敦去進行社交。

  馬車最後停靠在已經被粉刷一新的莊園門口。莊園門口已經被鮮花裹紮的非常靚麗了,隨便是什麼人都可以看出這莊園主人的精心佈置,熱烈的紅玫瑰帶來的不經是美好的氣氛,更有讓人愉悅的陣陣飄香。

  兩對新人各自攜手走進了莊園。此時莊園的門口,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年紀很大但依然穿著筆挺西裝的老管家,禮服顏色爭奇鬥豔,恨不得把新娘子的衣服比下來的富有閨蜜,還有詹甯斯太太,約翰男爵,坐馬車早早趕到的自己的母親和姐妹···

  好像每一個最後的結局都是如此的溫馨,之前十六年的日子過得也是甜蜜如意的。這次,面對眾人的起哄,新人們揚起了幸福的微笑,攜手走進了莊園,那裡有一早就準備好的鮮花和美食···

  「說實話,我那個時候一直都以為,克莉斯多會是我們當中最晚嫁出去的那一個,你們不覺得嗎?克莉斯多自己的各方面條件都很好,所以我那個時候都不能想像她會找一個多好的男人···」

  「我倒是不這麼認為。我那個時候對克莉還蠻悲觀的,我覺得哪怕她找到的是王子,都會有不盡如人意的地方呢。」

  「就是就是,···但她的速度可是一點都不慢呢。其實仔細看看,你們不覺得克莉斯多找到的就是最好的嗎?」

  有些人就是有本事,在人群中一眼相中一個適合自己的人,並且知道那就是最好的。為了今天的婚禮,幾個閨蜜都是精心打扮了自己,帶著價值不菲的賀禮,千里迢迢的從倫敦趕來的。這無異於是一件非常艱難的事情,這些貴族小姐要說服自己的家人,讓自己去參加一個鄉間的婚禮···但好在,她們都到了。

  可以見證到自己朋友的幸福,是一件讓人很溫暖的事情。這個上校確實不錯,克莉斯多這妮子確實是有眼光。——這就夠了。

  幾個閨蜜各自穿著不同顏色的衣服,恨不得組成一道赤橙黃綠青藍紫的彩虹,她們又是站在一起,形成了自己的小圈子的。雖然,她們還都記得帶上了自己的男伴,但這樣一道風景線依然是最顯眼的。

  克莉斯多遠遠的就看到了自己的好朋友們,這些請帖是她負責傳遞出去的。這在其他的人家裡似乎顯得不太可能,但對於克莉斯多來說,她既然有這方面的人脈優勢,自然也就可以善用她們。她在經過上校的同意之後,最終送出了這些請帖。

  她並沒有急於去招呼自己的朋友們,她和她們只是遙遙對視了一些,確認了彼此現在的位置。

  克莉斯多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這是婚禮最崇高的一個部分。早早就已經被邀請好的神父有著花白的鬍子,他的年紀已經很大了,也即將到了要回到上帝懷抱,聆聽上帝教誨的年紀。

第七十六章

  他在上校的這個教區擔任牧師的職務了一輩子,所以臨離開的時候,還堅持要給上校主持這次婚禮。

  上校自然是欣然答應的,不是在哪裡都可以找到這麼虔誠的神職人員的。克莉斯多被自己的哥哥挽著,然後他微笑這把克莉斯多的手交給了上校:「以後我的妹妹需要由你來好好照顧了。」

  「請務必放心,我會給她最好的。」上校嚴肅的點頭。然後結果了克莉斯多的手。

  克莉斯多長裙拖地,她和上校攜手走到了神父的面前。後面的埃莉諾也如法炮製,她的衣是克莉斯多準備的,這雖然有些不合規矩,但至少讓兩對新人的差距不顯得非常的巨大。

  神父這輩子看過無數的新人在他的面前許下這相同的承諾,時間才能證明真誠和謊言。事實上,有的新人真如他們所許諾的那樣,榮辱與共,相伴餘生,有的新人則是很快就貌合神離的在暗地裡做小動作,他們會到教堂去懺悔,然後好無悔意的繼續錯下去。當然,也有人雖然恩愛如初,但上帝早早的把他帶回了身邊,只留下另一個人,此世孤獨。

  但不管怎麼樣。神父嫺熟的問話還在繼續。這位老人確實是非常前程的給這兩隊新人一個祝福,也算是結束了他在這個教區的左後一次職務。

  「我願意。」

  「我願意。」

  新人們相攜而笑。是愛情讓他們走到了一起,或許這份情感會在若干年之後變成情親,但他們會在一起的,並且過得像是童話故事裡一樣的幸福快樂。

  交換戒指的時候,上校之前定制的另一個戒指就派上了用處。

  那是一個傳統的戒指,白色的鑽石,鉑金的戒托,和之前的海藍色雞尾酒戒指完全不是同一個類型的。

  但這並不代表上校沒有把婚禮放在心上,恰恰相反的,上校在這枚結婚戒指上也是傷透了腦筋。之所以最後選擇了傳統和簡約。那大概是取自一種,喜歡是放肆,而愛是克制的情感。鑒於這個原因,上校希望婚後的生活可以溫馨質樸,而不是轟轟烈烈之後無疾而終。

  克莉斯多沒有和上校提過這個問題,更重要的是,結婚之前,她都沒有和上校探討過這個問題。但她給上校準備的戒指,卻和上校給她準備的不謀而合。男士的戒指自然沒有鑽石裝飾,所以克莉斯多準備的戒指就是一個光板的雙股鉑金戒指。

  戒指的內部鑲刻了上校的英語縮寫,鉑金選用了最好的材料,用料也充足厚重,但也僅此而已。這樣的設計幾乎沒有耗費她什麼精力,因為這只是一場婚姻的開始,無需轟轟烈烈,只要細水長流。

  不算華麗的戒指和埃莉諾愛德華的相差不大,但亮度新人差距巨大的財富卻讓人唏噓了一下,當然後有人在私下裡幸災樂禍的議論著:「你們看,布蘭頓上校也沒有這麼喜歡克莉斯多啊,如果他真的喜歡那個可憐的姑娘的話,就不會只準備這麼樸素的戒指了。我怎麼覺得他的戒指比我的做工還要粗糙呢!」

  「就是就是,我聽說,有的男人就是再結婚以後就不在關注自己的妻子了,無論之前追求的多麼的熱烈,結婚以後都會重新摳門起來的。」另一位女士用手掩著自己的嘴,小聲的和邊上的熟人議論著。

  「我之前還以為鄉村和倫敦的女士只有這地域上的差異,而在兩個地方的教養上,是不分伯仲的,但我發現,原來我錯了,就是有一些人缺乏應該有的教養,才會在別人的婚禮上橫加指責,假設新人知道這件事情的話,我想你們一定就是他們之後拒絕往來的客人之一了。」

  那兩個談話的人回頭,看到站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穿著藍色禮服的姑娘,從衣著上來看,就是來自大城市的人了,更何況她有著一口流利的倫敦腔,只是從音調上來說的話,就已經非常的脫穎而出了。

  溫莎被這些鄉間婦人的話氣的火冒三丈,她一方面是為自己的好友感到不值得,另一方面則是她沒有聽過這麼粗魯的言論,從來沒有!

  「我···我們都是客人啊,難道還不准別人議論嗎!」那個婦人支支吾吾了一會,很快就重整旗鼓,氣勢洶洶的卷土歸來,「難道偷聽別人的談話就是來自倫敦的淑女應該做的事情了嗎?我覺得小姐你好像還是未婚的吧,怎麼就這麼沒有···教養呢?」

  溫莎被氣的臉都紅了,她抿著嘴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雖然內心裡有很多話想要反駁,哪怕是流於書面也可以寫出很多東西來,但現在卻是氣憤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不能破壞克莉斯多的婚禮,不能讓這場婚禮有一點點的下次,不要和她吵起來,要學會忍耐。

  溫莎被氣的打哆嗦,而那個婦人確實越挫越勇,畢竟和一個倫敦貴女爭論的機會可是很少的,你看,這些高高在上的貴族小姐看似接受過了最好的教育,但卻連她都說不過,又有什麼值得驕傲的地方呢?

  至於克莉斯多的婚禮,就算鬧大了又怎麼樣,吃虧的總是那些舉辦婚禮的人。就上校對克莉斯多的態度來說,要遷怒她們的可能性也不是很大···吧。

  不管怎麼樣,這些人的語氣都已經開始不對了,最後造成了小範圍的騷亂。原先就站在一起的彩虹組合看到了這樣的情況,第一時間就站到了溫莎的邊上。

  她們明豔高貴的著裝在這群普通人之中無異於是鶴立雞群的,所以只是一個照面,就給騷亂的源頭帶來了很大的壓力,在她們的合理之下,原本就只有苗頭的騷亂很快就被鎮壓了下去。

  那兩個挑起話頭的婦人茫然的站在那裡,似乎還沒有從那群姑娘犀利的語言中回過神來。

  而她們的丈夫在這個時候已經一臉歉意的走了過來,疾聲厲色的打斷了她們茫然的控訴。這群紳士至少知道,上校是非常看重這場婚禮的,光是婚禮投入的價值,和這看似簡單,但並不廉價的婚戒,表現出的其實都是上校的認真和嚴肅。

  更何況,一個做過軍人的男人···他們從來不敢對上校有什麼言語上的冒犯,哪怕他看上去再沉默在和藹,但從軍隊裡帶出來的那種氣勢,其實還是會讓人感受到毛骨悚然的。

  如果真的惹怒了布蘭頓上校的話,後果可能並不是那麼讓人樂見其成的。兩位紳士狼狽的帶著自己的妻子離開了婚禮的現場。本來是像要接機認識一下上校的,但現在卻只能希望不要結仇了。

  克莉斯多和上校的余光都注意到了這場不大的混亂,但當她看到了好友走過去的時候,就完全沒有什麼擔心的餘地了,畢竟自己的好友各個都不是吃素的,絕對可以幫她看好場子的。等忙完了手上的一切。克莉斯多端著酒杯,和上校一起走到了好友的身邊。

  上校體貼的給克莉斯多留下了一個空間,讓她可以和自己的朋友交談一下。到現在,他看到這些看上去好像是工廠流水線下來的淑女,都覺得有些不敢相信,她們竟然有著自己的事業,還做的非常的大!

  女士們滿意的看到上校和她們的男伴們站到了一起,「克莉斯多,你的婚禮是不是有些寒酸啊?」

  「怎麼會,我以為這種程度的婚禮,就算是再挑剔的人都沒有辦法找出不妥來了。」克莉斯多擺弄了一下自己的裙擺,她要去換一條裙子,繼續接下來的婚禮。

  「我不是說你的禮服,而是你的戒指。難道戒指不是一個女人一輩子最重要的東西了嗎?」

  「可是我給上校準備的戒指也就是那樣而已,而且,我是和上校結婚,又不是和戒指···」克莉斯多笑了,她知道自己的好友是在為她打抱不平,但可能是心理年齡上還是有一些差距的,所以她的朋友似乎沒有辦法理解她的想法了。

  「可是結婚的戒指是要佩戴一輩子的,比較起來,卻都沒有你的訂婚戒指漂亮,這難道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嗎?我們擔心的不是戒指,而是你的婚後生活呢。」

  「放心吧,沒事的。」克莉斯多挽了挽自己的碎發,最後用了一句不足為外人道的話:「等你們到了我這個時候就知道了。」

  她和自己的朋友換了個話題,在之後的一段時間,她會和上校一起到法國去拜訪她的姐姐,順便看望一下伊莉莎和瑪麗安,所以短時間裡,她可能和自己的朋友沒有辦法保持固定的聯繫了。

  法國現在雖然動盪,但那些經典的自然風光和歷史建築卻一直佇立在那裡,不被任何外力所磨滅。克莉斯多想看到那些普羅旺斯的薰衣草田,然後買下一些當地的精油,當然,她也會去看看法國的巴黎,那個時尚雲集,最最前沿的地方。

  對於即將開始的旅行,其實重要的是享受,而不是商業,以至於克莉斯多甚至都沒有準備文件和企劃書,只是單純的蜜月和大採購。

  幾個女士再說了一些有的沒的,上校就已經走了過來。她給克莉斯多遞了一杯白水,畢竟宴會還很長,如果一直喝酒的話,可能會比較難過。

  克莉斯多臉上的笑容就沒有停止過,她很自然的從上校手上接過了白水,「謝謝。」

  未來的日子會一直的過下去,那種王子公主的童話會慢慢地變成國王和王后的故事,可能會遇到一些風雨和磕絆,但只要還記得最初兩個人是因為愛情而走到一起的,就能一直走下去,一直看到夕陽西下,一世平安。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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