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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小惡魔 By 總攻大人

陳小小の小註記:海倫娜‧伯德×雷古勒斯‧布萊克;父世代;男主略黑化;西弗勒斯‧斯內普

文案:
正經的R·A·B先生為了躲避其他女生的盲目追求,選擇了看他一眼就乏味轉頭的海倫娜小姐做同桌
他以為自己終於可以安安靜靜好好學習了,然後他發現他大錯特錯了
CP雷古勒斯,從頭至尾1V1,中篇小甜文
(大概稍微有點玻璃渣?)
  
內容標簽: 西方名著 英美衍生 西方羅曼
搜索關鍵字:主角:海倫娜,雷古勒斯 ┃ 配角: ┃ 其它:

第一章

  九月一號,霍格沃茨開學日。

  今年開學之後海倫娜就要讀三年級了。

  她生日晚,在開學日之後,等在學校過完生日就十四歲了。

  傳統純血家庭的孩子都會在她這個年紀訂婚,一畢業就結婚,海倫娜的家族雖然敗落了,除了一只老得幾乎不能動的家養小精靈外沒剩下什麽,但她也不能在這樣的事情上落於人後。

  如果不能在霍格沃茨裏挑選好自己的丈夫,畢業之後就更沒什麽好的選擇了。好的異性都在學校裏被挑完了,剩下的再怎麽精挑細選也是差強人意。

  海倫娜是有喜歡的人的。

  但她喜歡的人好像不能視為丈夫的人選。

  伯德家族早就落魄了,連二十八大純血家族的邊角都擠不進去,可她喜歡的人卻是站在二十八大純血世家頂端的人。

  他來自於最純潔最古老的布萊克家族。

  霍格沃茨目前就讀著兩個布萊克,一個在格蘭芬多,一個在斯萊特林。

  布萊克家族身為斯萊特林世家,在這一輩突然出了一個格蘭芬多,想當然地十分震怒。而就讀於格蘭芬多學院的西里斯·布萊克,布萊克家的大少爺,也的確和很多布萊克都不太一樣。

  他肆意張揚,傲慢狂妄,十分擅長惡作劇,和格蘭芬多其他三人並稱為劫道者四人組。

  海倫娜見識過西里斯·布萊克的手段,他長得英俊,十分吸引人,在另外一個布萊克入學之前,一直穩坐校草寶座。

  她親眼見過他將伯特倫·奧布裏的頭變成兩倍大,奧布裏哭著跑去找教授,格蘭芬多被扣了十分,他身邊的詹姆·波特有些可惜和懊惱,但他不痛不癢的樣子。

  那個時候海倫娜就發現,西里斯·布萊克雖然是最不循規蹈矩的一個布萊克,可他身上也仍然有著獨屬於布萊克的桀驁與險惡。

  與他恰恰相反的是,另外一個晚一年入學的布萊克完全沒有這些毛病。

  那還要從一年級說起。

  海倫娜入學那天下著大雨,進入霍格沃茨之後很多新生身上都濕透了,尤其是她。

  她懊惱地看著自己濕漉漉的校袍和紅色長發,在心裏詛咒了一百次霍格沃茨萬年不變的新生乘船進城堡的規律,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她也不用以落湯雞的樣子參加分院儀式。

  正煩躁的時候,她看見了身側不遠處一片幹凈的衣角。

  她擡眼望去,少年精致的側臉就這樣闖進了她的眼中。

  他個子很高,在一群新生當中十分出挑。他有一頭不長不短漆黑柔順的黑發,幹凈利落地垂著。他的眼睛是深灰色的,此刻正神色淡淡地望著前方,對周圍的哀怨之聲充耳不聞。

  或許是她的目光太炙熱了,他不疾不徐轉過了頭,沈靜的灰色眼睛落在她身上,海倫娜被他看得不自覺站直了身子,收起了剛才那副不淑女的樣子。

  兩人四目相對,少年很快便要收回視線,海倫娜也不知道搭錯了哪根筋,稍微湊過去了一些低聲道:「你好,我看到你衣服是幹的,你是不是會用幹燥咒?」

  少年稍稍側眸睨她,他身上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憂郁氣質,削薄的唇,膚色白皙,她主動攀談,稍有些不禮貌,他也不生氣,反而彬彬有禮地笑了一下。

  他笑起來更好看了,眉眼之間滿是柔潤之色,但那種儒雅溫潤卻讓人覺得不好親近。

  明明他笑得那麽好看那麽柔和,卻讓人不自覺往後退了幾步。

  清冷孤傲的疏離感,哪怕他克制得很好,也會從他的一顰一笑裏透露出來。

  「是的,需要幫忙嗎?」

  他開口說話,聲調清澈柔和,帶著其他年輕孩子不曾有的磁性,聽得海倫娜耳根發紅。

  她忽然有點不好意思拜托對方了,但他也不需要她回答,很快揮舞魔杖念了個咒語,海倫娜只覺身上的潮濕之意盡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暖洋洋的舒適感。

  他真的會幹燥咒,還用得非常好,可他都還沒入學。

  海倫娜幾乎不用去看他高貴內斂的氣質就知道他出身不凡了。

  很多古老的純血世家都會在入學前將他們的繼承人調.教得無可挑剔。

  她默默後退幾步,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一個敗落的純血家族獨苗和他這樣的人永遠不會有什麽牽連,還是不要招惹的好。

  後來分院的時候海倫娜知道了他的名字。

  雷古勒斯·阿克圖盧斯·布萊克,名字縮寫是R·A·B。

  她想過他身份不簡單,卻沒料到這麽不簡單。

  哪怕是麻瓜出身的學生也大部分都聽說過布萊克家族,作為純血家族中最古老最高貴的存在,他們的一切都備受矚目和敬仰。

  他理所應當地進了斯萊特林,和她同一個學院。

  她看見那些校袍質地昂貴的斯萊特林學生們都圍上了他,其中還有不少高年級。她安靜地閃開了一點,把自己的位置讓給別人。

  她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這樣的人哪怕她很欣賞,也沒有親近的概念。低頭看看自己最便宜的校袍,母親在古靈閣給她存下的錢夠不夠她讀完七年級都不一定,海倫娜很快就把雷古勒斯拋在了腦後,開始考慮今後的生存問題。也不能總是吃霍格沃茨的救濟金吧,那也不是個辦法,她總是要畢業的。雖然她如今才一年級,時間還早,但早做打算總不是壞事。

  那時海倫娜完全沒想到,自己和雷古勒斯還會有什麽其他發展。

  直到開學後的第一節 魔藥課。

  魔藥課安排在周五下午,從地窖到魔藥學教室非常近,授課教授是他們的院長。

  海倫娜是踩著點到的,她昨晚睡得晚,早上起得早,中午沒課的時候就回寢室補覺了,室友喊了她半天都沒喊醒她便先走了,等她趕到魔藥學教室時險些遲到。

  她隨便挑了個空位置坐下,教授還沒來,大家正交頭接耳。

  她身邊沒人,也沒在意這些,翻開課本打算看看。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動靜,她下意識回頭望去,長身玉立的少年擡眸望著教室裏,海倫娜這才發現不止她看向了門口,其他人也是,尤其是女生。

  來的人是雷古勒斯。

  他穿著斯萊特林的校袍,單手抱著課本,灰色的眼睛淡淡掃過整個教室,將空位一覽無余。

  大部分都在女生身邊,不在女生身邊的又緊挨著格蘭芬多,雷古勒斯不著痕跡地移開視線,目光最後落在了海倫娜這裏。

  海倫娜和他的視線對了一瞬,禮貌點頭過後就乏味地轉回了頭。

  記得母親去世前千叮嚀萬囑咐,她自己一個人生活在魔法界會很辛苦,如果可以,在霍格沃茨的時候她要盡量找到一個優秀的伴侶,讓對方來分擔生活的壓力。

  伯德家族沒什麽留給她的,如果她想要什麽就只能靠自己或者未來的丈夫。

  母親曾為她細細講述過純血家族裏的佼佼者,她聽得不甚認真,還被罵了一頓。

  連家裏的家養小精靈都總是重覆著去世的女主人的忠告,讓小主人上學之後務必早日釣到金龜婿。海倫娜生得漂亮,紅發碧眼,明艷極了,一入學就被拿去跟格蘭芬多之花莉莉·伊萬斯作比較,因為她們的眼睛顏色和頭發顏色一模一樣。

  莉莉·伊萬斯在格蘭芬多十分受歡迎,海倫娜在斯萊特林當然也不會被討厭。

  她的家族雖然不能為她增光添彩,但至少不會太拖後腿——她至少還算是個純血,要比二年級那個叫斯內普的混血好多了。

  但哪怕是這樣,海倫娜也沒敢把主意打到布萊克家二少爺的頭上。

  所以在人人都期待雷古勒斯坐在他們身邊的時候,她沒什麽興趣地轉回頭了。

  對於不可能的人或者東西,海倫娜一向都十分克制,這是十幾年貧寒生活教會她的。

  令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她那樣一個乏味轉頭,竟然換來了一個尊貴的同桌。

  雷古勒斯在萬眾矚目下坐在了她身邊。

  後來海倫娜才知道,雷古勒斯那麽晚來上課不是因為耽擱了,而是故意的。上魔藥課之前開學已經有幾天了,這幾天他已經被各大家族的小姐們煩透了,雖然她們都還記得禮貌和儀態,可光是她們看他的眼神就讓他不舒服。

  布萊克家有兩位少爺,一位進了格蘭芬多,等於是廢了,大家自然而然地將目光轉向更有可能成為繼承人的二少爺身上。

  雷古勒斯被關註情有可原,但他還是希望能安心學習。

  所以海倫娜就撿漏了。

  後來整堂課她都懵懵的,雷古勒斯也不需要她幫忙,有條不紊地按照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要求完成疥瘡藥水,交上去的時候意料之中地為斯萊特林加了十分。

  分開之前,雷古勒斯彬彬有禮地朝她道別,海倫娜終於說了他們成為同桌後的第一句話——

  「那麽,再見。」

  她說完話就轉身走了,紅色長卷發在空中蕩出漂亮的弧度,雷古勒斯稍稍後撤身子才沒有被長發打到。

  鼻息間彌漫著少女頭發上香甜清雅的味道,這讓他不自覺微微屏息。

  他抱著書的力道加大了一些,最後看了一眼毫不猶豫轉身離開的海倫娜,心想,他確實找到了一個好同桌,今後應該可以安安心心學習了。

  然而,他大錯特錯了。

  海倫娜不過轉了個彎,脫離了他的視線之後,就開始興奮地對石像拳打腳踢。

  「像在做夢一樣。」她捂住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臟,想起雷古勒斯處理魔藥材料時專註英俊的側臉,覺得整個身體都要燒起來了。

  她把臉貼到墻壁上降溫,不斷告訴自己冷靜冷靜。

  她跟自己說,只是一節課的同桌而已,今後還不知道怎麽樣,不要想那麽多。

  她花費了好長時間才冷靜下來,又恢覆到了心如止水的樣子。這虛偽的假面具只維持到第二天早上的變形課上,雷古勒斯再次坐到她身邊的時候。

  他朝她斯文有禮地笑了笑便開始認真聽課,海倫娜坐在那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握緊了校袍袖口下的手。

  ?

  他是什麽意思?

  她一頭霧水。

  她心裏七七八八想了很多,等下課了雷古勒斯離開之後她幡然醒悟——

  他什麽意思都沒有。

  他唯一的意思大概就是想安安靜靜好好上課。

  海倫娜摸了摸臉,原來促成這一切的是她的自知之明。

  從那以後海倫娜就好好地維持著她的自知之明。

  一如此刻。

  三年級開學後的第一節 魔藥課,和一年級的第一節魔藥課時一樣,雷古勒斯負責大部分工作,她只需要按照他的吩咐處理一些簡單安全的魔藥材料。

  「海倫娜。」

  耳邊響起他的聲音,海倫娜十分鎮定:「雷古勒斯。」

  「水仙根要碾成粉末,不是切片。」

  海倫娜正在給水仙根切片的手頓了頓,異常冷靜道:「哦,沒關系,我先切片再碾成粉末,這樣方便。」

  雷古勒斯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揮了揮魔杖,一個咒語便讓她手下切成片的水仙根開始自動碾成粉末。海倫娜手一空,也不慌張,好整以暇地收回來,閑下來就開始打量身邊的人。

  她的視線依次落在雷古勒斯溫雅清冷的側臉上,以及校袍下修長的雙腿上。

  二少爺長得可真快,放假前才比她高半個頭,開學後都比她高一個頭了。

  低頭看看自己的胸,海倫娜平靜地想,矮點也沒關系,他長他的個兒,她長的她的胸,互不耽誤,齊頭並進,誰也不輸給誰,海倫娜滿意地挺了挺胸。

  雷古勒斯在她沒註意的時候睨了一眼她不自覺挺了挺的胸,那裏弧度優美,很有資本。

  他抿了抿唇,很快收回了視線。


第二章

  魔藥課結束時,海倫娜和雷古勒斯這一組照例上交了最好的成品。

  斯拉格霍恩站在講台上熱切地微笑:「非常不錯,布萊克先生,斯萊特林加十分。」

  雷古勒斯頷首感謝,和教授告辭後轉身離開,他走之前聽見教授叫住了海倫娜。

  校袍下的腳步頓了頓,他聽見斯拉格霍恩緩緩開口:「伯德小姐,你之前交上來的論文真是一塌糊塗,我很疑惑為什麽你課堂上明明表現很好,作業卻總是寫得很差?你前兩學年的魔藥學考試成績也有些令人遺憾。」

  海倫娜很尷尬。

  她看了一眼雷古勒斯頓住的背影,他只遲疑了幾秒鐘便邁步離開了。

  海倫娜有些喪:「抱歉教授,您那麽睿智,肯定也知道我課堂上的表現優秀全都是因為有布萊克先生在。上完課沒有布萊克先生幫忙,我的作業水平自然會降低。」

  斯拉格霍恩當然知道是為什麽,他之前一直沒捅破窗戶紙,是希望海倫娜可以有所改善,畢竟她有那麽一個優秀的同桌。

  可時間這麽久了,她一直那麽差勁,饒是斯拉格霍恩也有些著急了。

  「你該加強學習,伯德小姐,我相信你是有天賦的,只要你肯努力一定可以改善你的成績,你的魔咒學成績就很好不是嗎?弗立維教授總是向我誇獎你。」

  教授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海倫娜還能說什麽呢。難道坦白說其實她是個魔藥鬼才,不管多認真聽講都總是會出錯嗎?

  她腦子聽完覺得會了,眼睛看完也覺得會了,但她管不住自己的手啊。

  海倫娜情緒低落地離開了魔藥教室,下課已經有一會了,她本以為人都該走光了,可意外地在地窖走廊裏看見了一抹修長挺拔的剪影。

  不過才三年級,雷古勒斯的身高已經有大概五點九英尺了,想想他那位在格蘭芬多讀四年級的哥哥,站在人群裏也是修長出挑,想來他的身高未來還會上升。

  海倫娜慢慢走過去,這裏是回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的必經之路,按照雷古勒斯以往的速度,他早該回去了的。

  他單手抱著書,黑玉般的短發和黑色的校袍幾乎融為一體,斯萊特林的綠色那樣適合他,簡單的綠色內襯就襯得他膚色越發白皙了,他總是這樣,輕而易舉地就把海倫娜內心所有的美好詞匯都霸占了。

  「雷古勒斯。」

  她叫了他一聲,少年緩緩回頭,灰色的眼睛讓他看起來高傲難以接近,但禮貌的面部表情又中和了這種高傲。

  「海倫娜。」

  他回應她,語氣和緩地叫她的名字,他根本不知道他每次叫她的時候海倫娜都渾身發癢,好像被人灑了癢癢粉一樣。

  「我以為你已經走了。」她表情很鎮定,看不出任何胡思亂想的痕跡。

  雷古勒斯灰色的眼睛看了她一會才說:「剛剛有點事耽擱了。」

  他不說是什麽事,她也不問,這是她維持自知之明這一法寶的秘訣之一。

  她再次開口時也不提在魔藥教室的難堪,而是換了個話題。

  「過幾天是我的生日。」她偏了偏頭,紅色的長卷發披滿了整個後背,翡翠色的眼睛裏彌漫著些許期待,「你能來參加我的生日聚會嗎?」

  雷古勒斯緘默片刻問:「你要在學校舉辦生日聚會?」

  他當然不可能去她那破敗的家裏做客,現在又是開學期間,所以他猜測她要在斯萊特林內部辦一個生日聚會。

  海倫娜沒否認也沒承認,她只是問:「你能來嗎?」

  如果是在斯萊特林內部辦也沒什麽不能去的,很多純血世家的少爺小姐們都會在學校裏舉辦生日聚會,約上幾個身份相當的好友隨意聊聊。不過這種事還是第一次發生在海倫娜身上。

  雷古勒斯安靜了好一會,海倫娜覺得他是想拒絕的,畢竟他這個人其實並不像他展現出來的那麽平易近人。

  既然他要拒絕,海倫娜就給了他台階:「但你應該很忙,所以不來也沒關系,當做我沒問就好。」

  她擡腳離開,越過他身邊時速度也沒降下來。

  在她快要走進公共休息室的時候,身後不遠處響起了他幽雅低回的聲音。

  「我知道了。」他說,「我會準時到的。」

  海倫娜驚訝回眸,雷古勒斯卻只是彬彬有禮地點點頭,朝反方向走了。

  他大概有別的事要做,所以沒回休息室。

  海倫娜魂不守舍地回到寢室,室友塞西·帕金森正在照鏡子,她透過鏡子掃了她一眼,有些傲慢道:「斯拉格霍恩教授是不是挑剔你的成績了,海倫娜?」

  海倫娜和塞西的關系並不好,塞西是帕金森家的小姐,是名副其實的純血世家千金,平時說話做事都會不自覺帶出頤使氣指的味道,尤其是對海倫娜。

  海倫娜直接躺上了床,什麽話也沒說,帕金森有點不悅,回頭瞪了她一眼道:「我在跟你說話,你聾了嗎?回答我。」

  海倫娜望向她道:「是的,我上次論文寫得很差勁,教授罵了我一頓。」

  其實她並沒挨罵,斯拉格霍恩也很少罵人,但這樣的回答是帕金森需要的,如果她不這麽說她只會繼續刨根問底,逼著她說出類似的答案,那她何不直接給她滿意的答覆?

  果然,海倫娜說了這話帕金森就俏麗地笑了起來,笑聲裏滿是輕蔑。

  海倫娜掃了她一眼,收回視線沒言語。

  伊芙琳·塞爾溫悄悄來到她身邊耳語道:「別和她一般見識,她總是這樣。」

  海倫娜不痛不癢:「沒關系,她高興就好。」

  伊芙琳靠在她床邊轉移了話題:「過幾天就是你的生日,想好怎麽過了嗎?我和瑪琪可以陪你,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天文塔怎麽樣?你生日那天晚上正好沒有天文課,天文塔會空閑。」

  海倫娜嘴唇動了動,過了一會才說:「算了吧,格蘭芬多那群家夥總是喜歡在沒課的時候霸占著天文塔,我可不想去找晦氣。」

  伊芙琳有點遲疑:「那你有更好的選擇嗎?總不能在寢室裏吧?我敢肯定在寢室裏的話帕金森會搞砸你的生日的。」

  海倫娜壓低聲音道:「我不打算過了。」

  「什麽?不過了?」

  「是的,不過了。」

  海倫娜前兩年都是過生日的。

  基本都是同寢室的瑪琪和伊芙琳陪她一起,三人找個地方吃個蛋糕聊聊天,吃完了回寢室接受帕金森的冷嘲熱諷——每到那個時候帕金森就會覺得她們在排擠她。

  不過今年海倫娜有了別的安排。

  所以她再次堅定道:「謝謝你,伊芙琳,但我今年的確不打算過了,把它忘記吧。」

  伊芙琳挑挑眉道:「哦,這是你的心裏話嗎?也就是說我提前準備好的生日禮物可以省下來了?」

  海倫娜眼睛一亮,一本正經道:「禮物還是可以送的。」

  伊芙琳笑著推了她一下:「財迷!」

  帕金森則冷哼一聲道:「窮鬼。」

  海倫娜嘴角的笑容斂起了一些,但還是什麽也沒說。

  時間過得很快,海倫娜生日這天很快就到了。

  很巧的是,今天是個周末,是霍格莫德日,也是三年級學生第一次有機會去霍格莫德。

  一群人排著長長的隊伍,海倫娜前面是伊芙琳,後面是帕金森,帕金森後面是瑪琪。

  瑪琪想和海倫娜說話,但隔著一個帕金森不太方便,帕金森冷冷地瞥了一眼她倆,揚著下巴道:「是因為貧窮讓你們更有共同語言嗎?那我可以把這個位置讓給你。」

  說著話她就側開身,示意海倫娜可以過去,或者瑪琪可以過來,但兩人都沒動。

  塞西·帕金森這話裏有陷阱,一旦她們換了位置,仿佛就是認同了她的話。

  瑪琪羞紅了臉,有些不太高興,海倫娜皺皺眉,在氣氛有些僵持,吸引了不少人註意的時候,她主動和帕金森換了位置,跟瑪琪站在一起。

  帕金森怪笑了一下,轉回視線等著費爾奇審核名單。

  海倫娜垂頭立在那兒,瑪琪嘰嘰喳喳地在她耳邊說了很多話,但她一句也沒聽進去。

  很快審核就輪到了帕金森這裏,伊芙琳因為不滿她剛才那麽說海倫娜和瑪琪,跟前面幾個人換了位置,早就上了火車。而費爾奇素來對斯萊特林的學生們比較寬容,審核速度比對待格蘭芬多時不知道快了多少,所以帕金森也很快得到批準,朝火車的方向走去。

  她走了沒幾步就停了下來,平日裏眼高於頂的模樣瞬間變換成了溫柔淑女的樣子。她前面站著幾個男生,其中一個身材高挑,氣質內斂,眼神平靜,正是雷古勒斯。

  布萊克家的少爺總是這麽惹人註目,格蘭芬多那個是,斯萊特林這個也是。

  帕金森有些興奮地走到雷古勒斯身邊,因為她突然靠得太近,搞得雷古勒斯身邊的穆爾塞伯不太高興,他皺眉掃了帕金森一眼,本想說什麽,卻被雷古勒斯打斷了。

  「你先上去。」他簡短地說。

  穆爾塞伯很有深意地瞥了帕金森一眼,十分順從地上了火車。

  雷古勒斯的視線落在帕金森身上,帕金森還以為他支開穆爾塞伯是要約她,簡直不要太興奮。要不是還殘存著一絲理智來維持最後的矜持,她就該迫不及待地說「好」了。

  可惜雷古勒斯根本不是要約她。

  他安靜地看了她一會,塞西·帕金森被那雙灰色眼睛看得渾身不自在,臉紅紅道:「布萊克……」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雷古勒斯叫她的名字:「帕金森。」

  塞西·帕金森楞了楞道:「其實你可以叫我塞西……」

  雷古勒斯好似沒聽到似的,依舊叫她:「帕金森。」

  帕金森有點尷尬,僵直著身子立在那:「怎麽?」

  不知是不是陽光太明媚了,雷古勒斯稍稍瞇了瞇眼,他冷清平和的眼睛凝著她,稍微往前走了一步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在帕金森又開始心猿意馬的時候,他禮貌卻漠然地開了口。

  他說:「對海倫娜好一點。」

  帕金森猛地頓住,不可思議地望向他。

  雷古勒斯斯文有禮地笑了笑,頭也不回地上了火車。

  塞西·帕金森表情難看地轉開頭,正看見一頭紅發的海倫娜和瑪琪她們有說有笑地走來。

  那一刻帕金森覺得,這個海倫娜簡直跟格蘭芬多那個紅頭發的泥巴種一樣討人厭!


第三章

  霍格沃茨裏不止一個人拿海倫娜和莉莉·伊萬斯進行過比較。

  她們擁有同樣顏色的頭發和眼睛,卻擁有截然不同的學院和性格。

  莉莉·伊萬斯如她的名字一樣是朵明艷開朗的百合花,海倫娜·伯德也如她的名字一樣,像一束柔和溫暖的光,給人溫柔精致的感覺。

  可這樣一個看起來溫柔精致的人卻來自斯萊特林,這讓她身上更加充滿了矛盾的吸引力。

  海倫娜無視了帕金森不友好的目光,和瑪琪還有伊芙琳結伴前往蜂蜜公爵。

  因為是第一次來霍格莫德,三人顯得有些激動,少了幾分屬於斯萊特林的謹慎內斂,走路時一個不註意甚至還撞到了人。

  海倫娜是個女孩,個子也不算太高,但她撞到的人卻好像比她還虛弱,她尚且還站住了腳步,對方卻沒穩住身形險些摔倒。

  「萊姆斯!」詹姆·波特的聲音響起,海倫娜平日裏沒少聽這位波特少爺張牙舞爪,對他的聲音頗為熟悉,也不難判斷出他提到的萊姆斯是誰。

  她迅速回眸,看見萊姆斯·盧平由波特和彼得·佩迪魯攙扶著起來,波特正對他噓寒問暖,半點不見平日裏惡作劇時的得意洋洋,那副樣子倒是讓海倫娜有些意外。

  但她很快轉移了視線,因為她察覺到了一股不甚友善的視線。

  她慢慢望過去,對上了西里斯·布萊克那和雷古勒斯十分相似,卻又完全不同的灰色眼睛。

  雷古勒斯的眼睛總是很平靜,不管發生什麽事都沒什麽波瀾。西里斯·布萊克的則恰恰相反,他的眼神很豐富,惡毒的,冷酷的,輕蔑的,憐憫的。諸如此類,他總是不加掩飾地透露著他的情緒,一如此刻。

  海倫娜感覺到了他對自己的惡意。

  他不喜歡她。

  他當然可以不喜歡她,但看著那張和雷古勒斯那麽相像的臉對自己表現出厭惡,海倫娜心裏還是不太舒服。

  她站直了身子,克制著不去看西里斯·布萊克,只把註意力放在被撞的人身上。

  「你還好嗎?」雖然兩個學院針鋒相對,她也不怎麽喜歡格蘭芬多,但到底是她撞了人,她還是問候了一句。

  不過,被撞的萊姆斯·盧平還沒說話,詹姆·波特就替他發言了。

  他看都沒看海倫娜就指責道:「走路不看路,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麽!」他轉過眼時先看見了海倫娜的校袍,一看斯萊特林的綠色他就不懷好意地扯起了嘴角,想要諷刺幾句,可下一秒他就看見了海倫娜的臉,翠綠的眸子,紅色的長卷發,他看得楞住,本來想說的話也全都咽了回去。

  「我沒事。」盧平趁此機會開口道,「沒關系,我也有責任,我也沒怎麽看路,你不要介意詹姆的話。」

  是個老好人。他看起來很虛弱,臉色蒼白憔悴,望著她的眼眸少有格蘭芬多對斯萊特林時的不喜。他肯定是不希望矛盾激化,畢竟大家都是到霍格莫德來玩的,不是來打架的。

  海倫娜也沒多說什麽,她點點頭道:「你沒事就好。」

  她說完話就要和伊芙琳以及瑪琪離開,詹姆·波特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在海倫娜越過他們的時候他自以為很小聲地說了句:「見鬼,剛才我差點以為看久了伊萬斯。」

  海倫娜側眸睨了睨他,沒言語,倒是盧平溫聲說:「伯德小姐和伊萬斯長得一點都不像。」

  詹姆·波特:「不像嗎?她的頭發和眼睛顏色簡直——」

  「頭發和眼睛顏色也不太一樣,伊萬斯的頭發沒有伯德小姐那麽紅,眼睛比伯德小姐的綠色更深一點……」盧平喃喃地說。

  海倫娜倒是很意外他會有這樣的見解,他們真的不熟,她對他的認知只停留在劫道者四人組這裏,他的話讓她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盧平輕輕望過來,兩人四目相對,海倫娜遲疑片刻道:「你臉色不太好看,註意休息。」

  盧平楞了楞,蒼白的臉色讓他耳根泛起的紅暈越發明顯,好在海倫娜很快就離開了,她沒發現。

  但西里斯·布萊克發現了。

  「萊姆斯。」他不鹹不淡地開口,「別告訴我你喜歡那個海倫娜·伯德。」

  盧平立刻道:「我不是,我沒有。」

  「是嗎,那你可真了解她。」

  「我只是……因為別人總是拿她來和詹姆喜歡的姑娘作比較,所以我才多關註了一點。」

  「哦。」西里斯·布萊克勾起嘴角笑了笑說,「這樣最好,你可別忘了那家夥是個斯萊特林,而且……她還是我那個乖巧弟弟的同桌。」

  雷古勒斯是什麽樣的人,西里斯·布萊克哪怕不是完全了解,但作為兄長他有自己的認知。

  他不認為雷古勒斯是那種無緣無故和一個人維持三年同桌關系的人,所以他不希望盧平攙和到這種關系裏。不單單是因為雷古勒斯是他的弟弟,也因為盧平是他的好兄弟。

  盧平什麽也沒說,跟著三人很快離開,他們都沒發現不遠處的空地上,雷古勒斯和幾個斯萊特林站在一起,若有所思地看著這邊。

  海倫娜和瑪琪去了蜂蜜公爵,伊芙琳嫌棄這邊人太多,所以先去了風雅牌巫師服裝店。

  等海倫娜和瑪琪到達蜂蜜公爵的時候,有點後悔為什麽沒跟伊芙琳一起去服裝店,這邊人真的太多了,不單單是裏面,外面還擠了一堆,想進去買點什麽相當困難。

  海倫娜看了看蜂蜜公爵窗戶上的海報,魔法海報上糖果在不停地融化又凝固,站在這裏似乎就能聞到它甜美的味道,她當然也想試試,買點嘗嘗,但她手頭太緊了。

  人多成了她的好借口,她對瑪琪說:「你要進去嗎?人太多了,我就不進去了,我可以在外面等你。」

  瑪琪也有點介意人多,但她實在想要海報上的糖,所以皺眉思索了一下還是說:「那你在這兒等我一會。」

  海倫娜點頭。

  瑪琪走之前問她:「需要我幫你帶什麽嗎?」

  海倫娜微笑道:「不用了,我不愛吃甜食。」

  瑪琪頷首,很快鉆進了人群。

  其實海倫娜很喜歡吃甜食,但她從來都沒表現出來過。她太窮了,伯德莊園裏也沒剩下什麽值錢的東西,一年級的時候她一抹黑,暑假打工磕磕絆絆,二年級的時候她能賺錢了,也不想把錢浪費在零食上。年級越高教材越貴,她攢下來的錢都得用在刀刃上。

  站在蜂蜜公爵外等著,海倫娜不時伸出手接雪花。才九月份霍格莫德就已經開始下雪了,海倫娜低頭數著雪花的花瓣,以此來屏蔽內心雜亂無章的想法。

  一道影子擋住了她的光,海倫娜擡眸望去,看見了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她驚訝道,「你怎麽在這?」

  雷古勒斯站在那,總是抱著書的手裏拿著個糖果盒子,海倫娜飛快掃了一眼,是蜂蜜公爵海報上的那種。

  「你來買糖?」她有點意外,「你也愛吃甜食?」

  「也」這個詞很微妙,好像暴露了她的喜好,海倫娜遲疑了一瞬就恢覆了波瀾不驚的淡定模樣。

  「別人送的。」

  雷古勒斯回答了她的詢問,挺拔的身材好像連風雪都為她擋住了,她接不到雪花,也就把手放下來了。

  「我不喜歡甜食。」他語氣平靜,是她最為熟悉的那種狀態,「如果你喜歡,那剛好。」

  海倫娜怔住:「什麽?」

  他擡手將糖果盒子遞給她,輪廓深邃的臉上掛著淡而有禮的淺笑。

  「送給你好了。」他不摻雜念道,「生日快樂。」

  海倫娜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麽心情收下那盒糖果的。

  雷古勒斯沒有多留,很快和別人一起離開,塔羅亞·穆爾塞伯多看了她一眼,笑得意味深長,她垂頭立在那,紅色的長卷發遮住了她大部分的臉。

  瑪琪出來的時候就看見她這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她跑上來興奮道:「你不知道我有多幸運!我買到了最後一盒!哎?等等,你也有?」

  擡眼看了看瑪琪驚訝的臉,海倫娜沈默了一會說:「在你不註意的時候進去買的。」

  坦白它是雷古勒斯給的並不明智,可能還會給自己帶來什麽災難。

  海倫娜一個宿舍算上她一共四個姑娘,大概四個都對雷古勒斯有意思。

  她作為雷古勒斯亙古不變的同桌,甚至還曾經幫瑪琪在情人節時送過情書。

  她仍然記得二年級情人節時,她把情書推給雷古勒斯時他僵硬的樣子,得知這是幫人送的之後他顯然松了口氣。

  他當然沒有收下情書,十分禮貌地拒絕了,瑪琪得知後在寢室哭了很久。

  海倫娜一直隱藏著自己對雷古勒斯的喜歡,不單單是對雷古勒斯本人,也對其他人。她不會讓人知道的,因為她知道這段暗戀必然無疾而終。她悄悄喜歡他就好,不給任何人帶來負擔。

  從霍格莫德回來之後,沒多久就到了吃晚飯的時間。

  海倫娜在禮堂隨便吃了點什麽就獨自離開了,伊芙琳和瑪琪還在吃,沒太在意她的行蹤,倒是塞西·帕金森好奇地看了她許久。

  海倫娜沒有回公共休息室,她乘著月色來到黑湖邊,微風拂起她紅色的卷發和黑色的校袍,身後的響動讓她緩緩回過了頭。

  她立在黑湖邊,湖水波光粼粼,映襯著女孩年輕嬌艷的面容。

  雷古勒斯從不遠處一步步走來,她心裏默數著他的步子,等他停下之後就說:「謝謝,很高興你能來。」

  雷古勒斯看了看周圍,問她:「其他人呢?」

  海倫娜鎮定地說:「因為你答應了會來,我記得你不太喜歡熱鬧以及被女孩圍觀,所以沒再叫其他人。」

  昏黃的月色下,雷古勒斯筆直地立在那,她觀察著他白皙俊秀的臉上所有的表情,猜測著他是否會看透她拙劣的謊言。

  其實她也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讓他單獨陪她過個生日而已。他們都三年級了,他應該很快就會訂婚,按照純血世家繼承人的標準道路走下去。他訂婚之後她就不能再這樣默默喜歡他,假借著朋友的名義靠近他了,她只能趁現在還能做趕緊做了,免得遺憾終生。

  她在心裏不斷默念著「別戳穿她」,他好像聽見了她的心聲,薄唇開合,卻沒發出聲音。

  「吃塊蛋糕吧。」海倫娜趁機將縮小過的蛋糕取出來,放大之後說,「我在廚房自己做的,嘗嘗看嗎?」

  雷古勒斯從來不吃從別人手上遞過來的東西,這是從小到大的習慣。

  他低頭盯著海倫娜遞過來的蛋糕,她已經提前切好了,蛋糕不大,切開就兩塊,剛好一人一塊。她可能一早就沒打算叫其他人來,看蛋糕的大小就知道了。

  海倫娜的手一直伸著,但雷古勒斯一直沒有接過去。

  她胳膊都酸了,卻還是堅持著。終於,在一陣冷風吹過,海倫娜都開始顫抖的時候,雷古勒斯把蛋糕接過去了。

  「謝謝。」他聲音沈澈,「但我吃過了。我可以帶回去吃嗎?」

  他沒看她,也沒看見海倫娜表情失落。她咬了咬唇,笑著說當然可以,之後兩人便沒了交談。

  海倫娜自顧自吃了蛋糕,沒提過點蠟燭或者許願的事情。

  雷古勒斯站在一邊陪著她,隨著時間推移,黑湖邊漸漸聚集了一些人。

  海倫娜知道時間差不多了,揚起笑臉說:「那麽謝謝你,雷古勒斯,今天就到這裏吧。」

  雷古勒斯也看見了靠近的人,他沒拒絕,但臨走之前從校袍口袋取出了什麽東西遞給她。

  海倫娜正要走,見他如此楞住了,她低頭望去,看見他手上拿著個禮盒。

  「生日禮物。」他語氣平靜地說。

  海倫娜難掩詫異:「還有?我以為白天的糖果就是生日禮物了。」

  雷古勒斯沈默著,海倫娜也不磨蹭,從善如流地接過了生日禮物。

  她接了,他便沒理由再停留,在其他人走過來之前先行離開了。

  斯萊特林的校袍在夜風裏翻出漂亮的弧度,海倫娜捏著那還帶著他體溫的禮盒,心裏五味陳雜。

  這不是她第一次收到雷古勒斯的禮物。

  作為關系尚可的同學,雷古勒斯每到節日準備的禮物從不會缺了她的。

  但那大多都是布萊克家幫他準備好寄出去的。

  一年級生日的時候他不知道,沒送東西,聖誕節的時候送了簡單的胸針,海倫娜後來發現那枚胸針跟埃弗裏的妹妹收到的很像,她本來還很高興,後來就再也沒戴過了。

  二年級的時候他無意間從伊芙琳那裏知道了她的生日,送了她一本關於魔藥的書籍。

  海倫娜想起自己的魔藥成績,羞愧了好一陣子。

  等聖誕節的時候,雷古勒斯送的東西和之前都不太相同。

  她不太清楚他為什麽直接送來金加隆,後來在他隨禮物附上的卡片上找到了原因。

  他不知道她需要什麽,所以幹脆直接給了錢讓她自己買一份聖誕禮物。

  那是海倫娜收到的最實用最高興的一份禮物,雖然它的價值顯然不如之前的胸針和孤本的魔藥古籍,但這是他唯一用了心的一份。是和別人不是一樣的,是他自己準備的。

  拿著禮物回了寢室,海倫娜拉起帷幔把自己關在裏面,悄悄打開了他今年送的生日禮物。

  她看到了禮盒邊角的布萊克家徽,心跳漏了半拍,像隱藏心底的秘密一樣掀開被子把自己蓋住,窩在裏面念了「熒光閃爍」,魔杖亮起,她也看清了禮盒裏的禮物。

  是一條項鏈。項墜是漂亮的綠色寶石,乍一看沒什麽不一樣,熄滅了魔杖上的光芒後卻發現寶石在黑暗中閃閃發光。

  像海倫娜的名字一樣,是一道溫暖柔和的光。

  斯萊特林男生寢室。

  雷古勒斯坐在桌子前看著桌面上的蛋糕,他單手撐頭,灰色的眼睛裏沒什麽情緒,好像只是在看著那塊蛋糕,什麽也沒想。

  他從來不吃別人遞過來的東西,再信任的人也不行,習慣使然。就連到霍格沃茨之後吃小精靈們準備的三餐,他也克服了很久那種不適感。

  看著海倫娜親手做的蛋糕,另一半她早就吃了,這一半他還一點兒都沒動。

  他忽然皺起了眉,如畫的臉龐有些冷峻,他沒點燈,細微的光線照著他的臉,他慢慢擡起手,拿起蛋糕輕輕咬了一口。

  很甜。

  比媽媽和克利切做的都甜。


第四章

  生日過後海倫娜又變回了之前那個有自知之明的她。

  今天上午又是魔藥課,她專心致志地處理著姜根,一點點將它切碎,認真的樣子好像多喜歡熬制魔藥一樣。

  事實上她一點都不喜歡,霍格沃茨這麽多課程,她最不喜歡的就是魔藥課。相比較處理這些來源千奇百怪的魔藥材料,她更喜歡去神奇生物保護課上幫凱特爾伯恩教授養弗洛伯毛蟲。

  魔藥課對她唯一的吸引力,大概就是雷古勒斯制作魔藥的模樣。

  他總是很認真,轉動攪拌棒的樣子專註而精準,很多時候都會給海倫娜一種很深情的錯覺。

  這必然是錯覺,因為誰會對著攪拌棒和坩堝深情款款呢?除了四年級的西弗勒斯·斯內普,大概也沒別人了吧。

  處理完了材料,海倫娜摘掉龍皮手套,有點無所事事。

  她時不時將視線從雷古勒斯的手上轉到他臉上,每次都會在時長變得敏感之前轉開,尺度把握得剛好。雷古勒斯攪拌坩堝的手大概因此頓住過一兩次,但都沒有停止下來。

  下課的時候,雷古勒斯交上了他們的成品,斯拉格霍恩教授笑瞇瞇地為他加了分,隨後又惋惜地望著海倫娜:「伯德小姐……」

  他話還沒說完,海倫娜就有些尷尬道:「我知道您要說什麽,教授。我這次的論文成績依然是P……我很抱歉。」

  雷古勒斯還沒走,他灰色的眸子輕飄飄望了她一眼,斯拉格霍恩噎了一下道:「恕我直言,伯德小姐,你已經三年級了,距離五年級的O.W.Ls考試考試並不遙遠,如果你的成績一直這麽差勁,我很難說你是否能通過考試……」

  當著雷古勒斯的面被教授這樣說,海倫娜面如死灰。

  她沒什麽表情道:「我會努力的教授。」

  「是的,你當然要努力,畢竟你也不希望自己成為霍格沃茨歷史上第一個因為魔藥成績不合格而沒有通過O.W.Ls考試的斯萊特林。」

  她當然不希望了,她要真成了這種歷史第一人,父母哪怕只剩下畫像也不會放過她的。

  大約也覺得點撥夠了,斯拉格霍恩很快放海倫娜走了,雷古勒斯依舊站在原地,斯拉格霍恩和他四目相對,兩人好像都在等著對方先開口,最後的結果是他們誰也沒開口。

  這之後海倫娜開始奮筆疾書了。她整天往圖書館跑,看了不知道多少關於魔藥學的書籍,死記硬背和試圖理解她都做了,但魔藥成績依然沒什麽起色。

  海倫娜發現,也許她是真的沒有魔藥天賦,所以再怎麽努力也不能提高成績。

  直到有一天,她在圖書館裏遇見了斯拉格霍恩教授口中的魔藥天才,西弗勒斯·斯內普。

  斯內普是個混血,卻十分得院長賞識,單憑才華便讓院長在他二年級的時候破格允許他成為了入幕之賓——他是鼻涕蟲俱樂部的成員。

  海倫娜見到斯內普的時候是個晌午。

  圖書館人不多,她挑了個靠角落的位置,攤開羊皮紙準備寫魔藥課的作業。

  她握著羽毛筆沈思許久才開始下筆,皺著眉苦大仇深地寫著經過她深思熟慮的內容。她發揮出了自己的最高水平,卻得來旁人的嗤笑。

  她停下筆轉頭望去,旁邊不知何時坐了一個人,一頭黑色的及肩短發,深邃的雙眼,鷹鉤鼻,舊校袍,渾身上下彌漫著淡淡的魔藥氣息。

  「斯內普先生。」海倫娜點點頭說,「我就當你的嘲笑是在跟我打招呼了。」

  斯內普像是沒料到她會這樣回答,緊抿的嘴角抽了一下。

  他用很怪異的眼神看她,一會看她的頭發一會看她的眼睛,海倫娜被他「研究」了半天,原以為他研究完了就會走了,或者安靜看書,他們各忙各的互不幹擾,但是……

  「你這裏寫錯了。」斯內普蒼白毫無血色的臉上有些陰沈,聲音低沈如大提琴般悅耳,聽得海倫娜耳根發癢。

  「哦,抱歉,那正確答案是什麽?」海倫娜虛心求教。

  斯內普黑色的眼睛又盯著她看了好一會,突然開始非常認真地教她。

  海倫娜只楞了一瞬間就開始認真聽,得斯內普指導,這樣的機會可不多,說不定她那糟糕的魔藥學在這位年輕的魔藥天才指導下真的能有救。

  事實也的確如海倫娜想得一樣。

  很多她自己想不明白,在斯拉格霍恩教授講解過也不明白的內容,斯內普只說一兩遍她就明白了。她驚呆了,詫異地望著他,頭一次真切感受到了天才的能力。

  「謝謝,斯內普先生。」抱起寫好的論文,海倫娜認真道,「我想這次的論文足夠讓我得到入學以來魔藥作業的第一個E。」

  斯內普低頭看他的書,表情淡淡道:「哦,你今天的論文幾乎是照著我說的寫的,能得到一個E,真讓人驚訝不是嗎。」

  這明顯是反話,照他說的寫拿個O都不在話下,她說E也不知道小看了誰。

  海倫娜是斯萊特林,斯內普也算斯萊特林的風雲人物了,她對他的說話方式稍微有點了解,也不生氣,笑了一下準備離開。

  離開之前,她忽然又頓住腳步,轉回頭對低頭看書的青年說:「是不是因為我看起來和格蘭芬多的伊萬斯有點像,所以斯內普先生才幫我的?」

  斯內普脊背一僵,倏地望向她,眼神尖銳極了。

  海倫娜微微頷首道:「真羨慕伊萬斯小姐能有斯內普先生這樣的朋友,我找了很久都沒人能為我補習。」她最後笑了笑,拎著書包離開了。

  斯內普看著那個一頭紅色長卷發的背影,其實她也只是乍一看和莉莉像罷了,她們到底是不一樣的,甚至非常不同。相較於莉莉的活潑明艷,海倫娜更內斂優雅。她們身上各自具備著格蘭芬多和斯萊特林女孩該有的品質,海倫娜說羨慕莉莉有他這樣的朋友,可她不知道,莉莉或許不再希望和他做朋友了。

  斯內普緊抿下唇,總是涼薄的雙眸中泛起淡淡的哀傷。

  海倫娜的論文交上去了。

  這次魔藥課的時候斯拉格霍恩顯得十分驚喜。

  「我就知道你是有天賦的,伯德小姐。」他不吝讚賞,「你這次的論文進步非常大,你一定下了苦功夫對嗎?」

  海倫娜鎮定道:「是的教授,但我想這也許只是我偶爾的超常發揮,搞不好下次我又故態覆萌了。」

  畢竟不是每次寫作業都能碰到斯內普指導,所以她得讓斯拉格霍恩教授有個心理準備,不能太相信她真的進步了。

  斯拉格霍恩並沒在意她的言外之意,他微笑著說:「我得因為你的努力而為斯萊特林加十分,希望下次你依然可以給我驚喜,伯德小姐。」

  這還是海倫娜第一次在魔藥學上為斯萊特林加分,她看起來有點興奮,也在心裏暗暗決定下次還按照之前的時間去圖書館,碰碰運氣看能不能再遇見斯內普。

  她全程都在想自己的事,沒註意到身邊的雷古勒斯一直安靜望著她。

  他視線內斂深邃,帶著別人察覺不到的探究。臨走之前,他看了一眼斯拉格霍恩手裏的論文,那是海倫娜寫的,上面的確是她的筆跡,他看了近三年,當然不會認錯。

  他闔了闔眼,在別人意識到不對勁之前離開了這裏。

  這之後的幾天,海倫娜總會在固定的時間前往圖書館,並在固定的位置學習。

  此後她的魔藥成績一直都維持在一個穩定及格的水平上,斯拉格霍恩教授非常欣慰,海倫娜十分高興,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一如既往的彬彬有禮沈默寡言。

  再一次,海倫娜去了圖書館,陽光照射著她在的角落,她坐在那兒等斯內普。

  斯內普拎著書包到達時正看見那個已經恭候多時的紅發碧眼的女孩。

  她大概料定了他不會拒絕她,也許是故意仗著自己和莉莉接近的模樣來他這裏蹭課。

  她可真是個標準的斯萊特林,連自己都能利用,也不介意別人拿她當做誰,只要能得到她希望得到的利益。

  但是,意外得,並不讓人討厭。

  斯內普沈默地坐下來,直接丟給她一本筆記,海倫娜珍惜地捧住,翻開之後看見了斯內普優美的字跡。

  他的人雖然算不上英俊,但貴在氣質獨特,如今看他的筆記,發現他的字體也意外得非常好看。海倫娜矜持地誇獎了幾句,開始認真研讀這份學神的筆記。

  兩人就這麽安靜地獨處,時間一點點到了傍晚,他們該去禮堂吃飯了。

  海倫娜擡頭時就發現在她認真學習的時候斯內普已經走了,她看看自己手下的筆記,思索著下次遇見再還給他好了。

  她起身收拾東西,一直低著頭,所以也沒註意到有誰靠近。

  等她收拾完東西準備離開的時候,才瞧見側立在書架邊,手裏拿著書的雷古勒斯。

  他也不知來了多久,挺拔修長的身影漠然高貴,灰色的眼睛落在她身上,眼中帶著些不著痕跡的審視。

  海倫娜微微一滯,過了一會才開口:「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的視線下滑,落在她的書包處,裏面有本筆記露出了邊角。

  他沒開口,慢慢走了過去,當著海倫娜的面將筆記抽了出來。

  他緩緩翻開,看見了屬於別人的筆跡。

  海倫娜沒想那麽多,像是沒察覺到他的不對勁一樣說:「那是朋友借給我的筆記,它幫了我很多,是我改善魔藥成績的法寶。」

  她說到最後語氣裏夾雜著欣喜和感激,雷古勒斯當然聽得出來。

  他垂眸掃過筆記的第一頁,看見了筆記擁有者的名字。

  「斯內普?」他輕聲念出來。

  海倫娜點頭:「是的。」她伸手,想把筆記拿回來,但雷古勒斯躲開了。

  海倫娜一怔,終於有些驚訝,她睜大了碧綠的眸子望著他,不解道:「怎麽了?」

  雷古勒斯沒回答她的問題。

  他也沒什麽好回答的。

  他直接提出了他的疑問:「你拜托他幫你補習?」

  海倫娜斟酌了一下道:「也不算是補習,算是我在單方面請教他吧。」

  她還將自己的地位放得低了一點,雷古勒斯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他很少有這樣的表情,他總是淡淡的,在霍格沃茨中只有遇見了有關於西里斯·布萊克的事情才會露出點真實表情。

  他此刻這個皺眉,讓海倫娜都有點拿不準意圖。

  過了許久,等海倫娜肚子都開始咕咕叫的時候,雷古勒斯才開口道:「你何必舍近求遠。」他說,「你為什麽不來問我。」

  「……」海倫娜這次是真的楞住了。

  是啊,她完全可以去問雷古勒斯的,他們是朋友,比一般人的交流都多,他的魔藥成績也非常好,就像他說得那樣,她何必舍近求遠去拜托斯內普,而不直接向他開口呢?

  海倫娜很難解釋。

  難道要她直說,她喜歡他,心裏有鬼,再者經過生日那次事之後,她已經告訴自己不要再昏頭亂來了,免得等他訂了婚之後更難走出來。

  她能坦白這些嗎?

  必然不能。

  所以她這會兒只能保持沈默。

  雷古勒斯好像一直在等她回答,等了很久她都只是面無表情地站在那,好像一如既往的有自知之明不想打攪他一樣。

  往日裏雷古勒斯很樂意她如此,可今天也不知道怎麽了,她的自知之明讓他煩躁異常。

  他鮮少煩躁,除非遇見家裏的事,他連情緒都甚少波動,此刻的情緒讓他甚至有些茫然。

  過了一會,還是他主動打破了沈默。

  他望著海倫娜,灰色的眼睛裏倒映著她窈窕冷靜的身影。

  「我會幫你還給斯內普。」他直接將斯內普的筆記扣下了,隨後將另一手一開始拿著的書遞給了她,海倫娜接過來一看才發現這根本不是什麽書,是他的魔藥筆記。

  印有布萊克家徽的筆記本看上去質地昂貴,不知要比斯內普的麻瓜筆記本精致多少。可拿著斯內普的筆記她心神清明,拿著雷古勒斯的她卻壓力山大。

  雷古勒斯低聲道:「你看我的筆記。有不理解的地方隨時問我。」

  說完話他就拿著斯內普三年級的魔藥課筆記走了,挺拔如玉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圖書館門口。海倫娜就那麽看著,剛才分明還很餓,現在卻一點都不覺得了。

  她皺皺眉,緩緩翻開手裏的筆記,翡翠色的眸子凝在筆記的扉頁上,那裏寫著他的名字。

  R·A·B

  真是令她此生難忘的三個首字母。


第五章

  海倫娜很難盯著雷古勒斯的筆記認真學習。

  她總會不自覺胡思亂想,比如現在,她覺得雷古勒斯這人真是矛盾,你看他平時寫賀卡都用帶有濃重布萊克家族風格的優雅花體,記筆記的時候卻是非常幹凈利落的連貫字體。

  順順暢暢寫下來,沒有一個字母是淩亂的,全都工整清晰。

  海倫娜垂頭喪氣地合上了筆記,放開羽毛筆趴到了桌上。

  伊芙琳躺在床上瞥了她一眼,隨口道:「又被魔藥論文難倒了?實在不行你可以抄我的,稍微改改就好,反正院長總不會因為抄作業扣自己學院學生的分。」

  海倫娜就那麽趴著說:「不扣分也會關我禁閉。」

  「那也沒什麽不好,去院長辦公室關禁閉說不定還可以學點什麽。」瑪琪插了一句。

  海倫娜直起腰按了按額角,猶豫半晌到底還是再次打開了筆記,努力專心學習。

  也不知伯德家的人是不是有預言血統。

  她不過在寢室提了一句關禁閉,下節魔藥課她就被關禁閉了。

  倒不是因為她犯了什麽錯,她是被牽連的。

  那節魔藥課他們和格蘭芬多一起上,塞西·帕金森和格蘭芬多的人發生沖突,兩人在教授沒註意的時候動起手來,帕金森有意無意地往她這邊來,她當時正在專心致志處理魔藥材料,根本沒察覺到危險靠近,如果不是雷古勒斯及時拉住她,她的後背就要遭殃了。

  然而盡管雷古勒斯及時拉住了她,她還是被牽連了。

  更準確的說是他們這一組被牽連了。

  格蘭芬多的魔咒被帕金森躲開,直直朝海倫娜和雷古勒斯的坩堝而來,只聽嘭的一聲——

  坩堝炸了。

  這大概是雷古勒斯這輩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炸坩堝。

  他這樣的人有機會體驗這種感覺,也非常具有紀念意義了。

  斯拉格霍恩教授趕來時一鍋好魔藥已經毀了,他相當惋惜,狠狠責備了帕金森和那個格蘭芬多,給格蘭芬多扣了二十分,哪怕他護短,這次也給斯萊特林扣了十分。

  他最後將目光落在海倫娜和雷古勒斯身上,本來他倆都是無辜被牽連的,不應該受罰,但畢竟他們的坩堝炸了,導致周圍烏煙瘴氣,尤其是雷古勒斯,為了保護海倫娜,他身上狼狽極了。

  他總是斯文整潔的,校袍時時刻刻都纖塵不染不見一絲褶皺,可現如今他面料昂貴的校袍被未完成的魔藥侵蝕了,邊角破破爛爛,他自己看得都皺起了眉。

  海倫娜心有余悸,白著臉說了句「對不起」,雷古勒斯還沒回答,斯拉格霍恩就開口了。

  「伯德小姐對意外的處理方式令人失望,鑒於你不是事故的主要負責人,我不會再為斯萊特林扣分,但未來一周每晚七點關禁閉,地點是我的辦公室。」

  他皺著眉說話,視線若有若無地落在皺著眉的雷古勒斯身上,海倫娜瞬間悟了——這是讓她以這種方式給被拖累了的布萊克家二少爺賠罪吧。

  海倫娜側頭看了看雷古勒斯,他松開了眉峰,表情平靜,看起來已經消氣了?又或者說他其實根本沒生氣?

  如果他真生氣了應該也不會幫她吧,他現在甚至都還沒放開半攬著她腰的手。

  海倫娜意識到這個,立刻往前走了兩步,躲開他的手之後老老實實道:「好的,教授。」

  斯拉格霍恩想賣雷古勒斯一個人情,哪怕雷古勒斯可能不需要。海倫娜猜到了,當然要順從院長,她也沒不順從的那個權力。

  伊芙琳全程都擔憂地望著她這邊,海倫娜朝她投去安撫的視線,等她去看瑪琪的時候,則發現瑪琪若有所思地望著雷古勒斯。

  她楞了楞,也跟著回眸望去,雷古勒斯站在原地,炸了的坩堝早被清理幹凈。他握著魔杖,朝破爛的衣角念了恢覆如初,衣角很快變回原來的樣子。

  魔法真奇妙。

  海倫娜感嘆了一句,課程結束後便離開了教室。

  今後一周她每晚都很準時去關禁閉。

  斯拉格霍恩準備了一堆材料讓她處理,都是些好上手的,她倒不覺得教授這是在遷就她,她更趨向於相信他是怕她把那些貴重材料搞壞才這麽做的。

  畢竟雖然她最近成績有所改善,但前兩年的壞印象實在深刻,一時半會很難消除。

  這天她依然準時到達魔藥教授辦公室,進去之後發現今天來關禁閉的不止她一人。

  格蘭芬多鼎鼎大名的劫道者四人組都在。

  她一進來四個人就看向了她,相較於斯拉格霍恩留給她的材料,他們的要惡心多了。

  處理鼻涕蟲的詹姆·波特輕哼一聲朝西里斯·布萊克耳語:「老家夥可真夠偏心的,丟給我們這麽惡心的東西,卻讓自己學院的人處理那麽簡單的。」

  西里斯·布萊克沒言語,視線將海倫娜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嘴角勾著似有若無的弧度。

  倒是另一邊的盧平低聲說:「如果不是這次犯的錯誤有些嚴重,斯拉格霍恩教授也不會這樣,以前我們每次勞動服務不也都是做很簡單的工作嗎?」

  波特噎住,半晌未語,最後泄了氣般認命了。

  也不知道他們犯了什麽錯讓斯拉格霍恩那樣圓滑的人都這麽生氣,海倫娜慢慢走到操作台邊,她這邊靠近萊姆斯·盧平,距離波特和西里斯·布萊克都不近,離畏畏縮縮的彼得·佩迪魯就更遠了,倒是清靜。

  她緩緩坐下,戴上龍皮手套,開工之前對盧平說:「謝謝。」

  兩人非親非故的,這不是他第一次幫她說話了,海倫娜還是知道好賴的。

  盧平像被她的「謝謝」嚇了一跳,蒼白的臉楞了許久才浮現出一抹羞澀的笑容,聲音溫和道:「不用謝,我說得都是事實。」

  海倫娜簡單笑了一下,沒再多話,專心做自己的事。

  由於材料簡單,她操作很快,其他四人還在苦大仇深的時候,她已經摘了手套準備離開。

  摘手套的時候海倫娜瞥見了盧平面前的巴波塊莖,它的膿水可以用來治療頑固性粉刺或者丘疹,膿水是黃綠色的,有汽油的味道,盧平一直在擠膿水,這過程很惡心,他皺著眉,擠得有些吃力,操作台上還剩下一堆。

  海倫娜回頭看了看斯拉格霍恩的位置,他在批改作業,低著頭沒註意這裏。

  海倫娜猶豫了一下,再次戴上手套,安靜地拿了些巴波塊莖幫盧平處理。

  她想,這次加上在霍格莫德那次,也許還有私下裏她不知道的許多次,盧平可能幫她說過的所有話,在今天之後她都不欠他了。

  盧平沒料到海倫娜會幫他,他呆住了,他身邊的其他三人正在小聲議論明晚的惡作劇,沒註意到他這裏的不對勁。他白著臉看海倫娜,她低著頭,側臉對著他,波特好幾次都說她和伊萬斯像,但其實她們一點都不像。

  海倫娜的睫毛比伊萬斯長,臉上也沒雀斑,她皮膚極其白皙,翠綠翠綠的眼睛像斯萊特林的綠一樣,帶著神秘沈靜的色彩。

  他呼吸忽快忽慢,等海倫娜幫他處理完大部分離開之後,他才慢吞吞地重新開始。

  西里斯·布萊克捕捉到了他的不對勁,他掃了掃操作台上收集好的膿水,又看看緊閉的辦公室門,想說什麽,最後又沒說。

  之後幾天海倫娜總能在魔藥教授辦公室裏遇見四人組。最後一天的時候她大大松了口氣,告訴自己總算不用再面對他們了。和這群格蘭芬多在一起,哪怕性格冷靜如她,也被帶得有些浮躁波動了。

  在她處理好自己的任務準備離開之前,斯拉格霍恩叫住了她。

  她不明所以地走過去,斯拉格霍恩笑瞇瞇地看了她一會說:「伯德小姐,這周末你有時間嗎?」

  海倫娜以為教授還有什麽東西要自己處理,出於多幹活多受益的想法,她立刻說:「當然教授,需要我為您做什麽呢?」

  斯拉格霍恩輕撫過他渾圓的肚子,頭上戴著的帽子讓他看起來十分俏皮:「是這樣的,你知道,我有一個俱樂部……」

  鼻涕蟲俱樂部,被邀請的要麽是才華橫溢的學生,要麽就是出身優越的學生。

  海倫娜不在俱樂部之中,斯拉格霍恩一提起來,她還以為自己做了七天苦工居然有了這樣的榮幸,心裏難免有些激動,但下一秒她就被潑了冷水。

  「我將在周末晚上舉辦俱樂部本學年的第一次聚會,到時候會有很多人光臨我的辦公室,你知道,小精靈們雖然周到,但也有些地方照顧不到,不知伯德小姐是否可以幫個忙呢?」

  ……這是讓她做服務生的工作嗎?

  海倫娜表情空白了幾秒,很快點頭說:「當然,教授,我很願意為您效勞。」

  得到肯定的回答,斯拉格霍恩滿意地笑了:「那真是太好了。」

  其實她不是不能拒絕,拒絕的話以斯拉格霍恩的性格也不會說什麽,但他肯定不高興。

  他畢竟是斯萊特林的院長,是她的教授,跟他過不去就是跟她未來的學校生活過不去,何必呢。不就是當一次服務生嗎,咬咬牙也就忍過去了。

  海倫娜這樣說服了自己,可當那天真的到了,她端著托盤穿梭在一群熟悉的同學當中時,還是有點羞恥。

  鑒於自己今天是來幹活不是來享受的,海倫娜把頭發綰了起來。長而濃密的紅發綰得十分整齊,只幾縷發絲在她的忙碌之中垂落下來,讓她本就昳麗精致的面容越發動人。

  她沒穿校袍,只穿了裏面的針織衫和短裙。隨著天氣轉涼,穿短裙有些冷了,可她忙來忙去,在帕金森笑瞇瞇地指使下服務著她,來來回回竟然出了汗。

  她站定在一處帷幔之後,這間被斯拉格霍恩施了空間延展咒的辦公室比平時大了很多很多,這處帷幔後是辦公室的玻璃窗,因為處於地下,玻璃窗外不是陽光,而是碧綠的湖水,她盯著湖水看啊看,休息夠了準備離開時就發現身邊站了個人。

  她擡眸望去,正對上雷古勒斯波瀾不驚的灰眸。

  ……好尷尬。

  這樣不堪羞恥的樣子被他看見,海倫娜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說得也是,雷古勒斯是鼻涕蟲俱樂部的成員,是斯拉格霍恩的得意門生,他怎麽可能不來參加聚會呢。剛才沒在人群裏看見他,還以為他不來了,她還悄悄松了口氣,結果他不是不來了,只是來遲了而已。

  海倫娜皺著眉轉開臉,突然有點後悔接下了這份差事。


第六章

  不知雷古勒斯在這裏見到海倫娜是否感到驚訝,哪怕他驚訝海倫娜應該也看不出來,畢竟他平時情緒內斂,表達出來的都是他願意讓別人看見的,他不想被人看見的都隱藏很深。

  海倫娜正了正臉色,微笑著招呼道:「晚上好,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輕不可見地皺了皺眉,海倫娜想出去,這裏位置隱蔽,別人看不見,很適合偷懶,但她也不能總是偷懶,今天來做這份差事的不僅僅是她,還有幾個其他學院的姑娘,都長得十分漂亮,如果被人發現她一直在偷懶沒好好幹活,她在教授那裏的印象就更差了。

  她往前走了幾步,正想開口跟雷古勒斯借個光,就聞到了淡淡的酒味。

  她立刻皺起眉說:「你喝酒了?」

  他們還沒到允許喝酒的年紀,雷古勒斯身上的酒氣如果不是他自己喝的,那就是喝了酒的人靠他太近沾染上的。

  雷古勒斯沒有很快回答,海倫娜等了好一會才聽見他慢條斯理道:「這是教授默許的慣例。雖然還不到年齡,但在俱樂部的聚會上可以稍作嘗試。」

  哦,說得直白點就是好學生的特權?

  海倫娜挑挑眉,看樣子他是自己喝了酒,那就不存在誰靠得他太近,這樣一想她心裏舒服了一些,臉色好看了不少。

  海倫娜今天是來做服務工作的,她自己也有個托盤,剛才放在了一旁,上面正好放著杯美酒。不是三把掃帚那種黃油啤酒,是斯拉格霍恩教授的珍藏,單單是聞著酒香便足夠誘人了。

  海倫娜有些遲疑,其實她也想試試,但想起自己的身份她還是克制住了。

  她端起托盤準備離開,雷古勒斯卻在這時靠得更近了,酒的味道不但沒有減少他的魅力,反而為他增添了幾分奇異的成熟氣質。

  海倫娜碧綠的眸子凝著他,低聲問:「怎麽了。」

  雷古勒斯沒看她,他直接端起了托盤上的酒杯,將裏面的酒一飲而盡。

  海倫娜微微怔住,須臾後道:「酒不是這樣喝的,你應該慢慢來。」

  雷古勒斯側身站在那,必須要說的是海倫娜真的很會找地方,他們的位置被絳紫色的帷幔遮掩得幹幹凈凈,哪怕外面有人來來往往,他們的交談聲不斷傳來,帷幔裏的情形也被擋得嚴嚴實實,極其私密。

  海倫娜忽然覺得口幹舌,雷古勒斯大概也有這樣的感覺,所以他擡手松了松領口。

  海倫娜這才註意到他今天也沒穿校袍,穿了套天鵝絨質地的覆古西裝。西裝剪裁合體,襯得他身材越發修長挺拔。海倫娜忽然想到了他那位有校草之稱的哥哥,可能大部分人都覺得西里斯·布萊克比雷古勒斯·布萊克要英俊一些,但在海倫娜看來,雷古勒斯身上那種內斂壓抑的憂郁,克制隱忍的理智,都要比他的哥哥吸引人。

  肆意放縱的浪子縱然招人愛慕,但禁欲冷靜的清醒者更讓人欲罷不能。

  海倫娜是真的欲罷不能。

  她在心裏告訴自己一萬次不要再招惹雷古勒斯,她沒機會和他發展。

  可感情本來就是一種不可控的東西。

  大約也只有他真的訂婚之後她才能完全死心吧。

  此時此刻海倫娜一點都不後悔接下斯拉格霍恩教授給的這份差事了,她故意往前走了一步,裝作不在意地靠近他胸膛聞了聞,壓低聲音說:「你身上酒氣好重,這樣下去一出門就會被人發現你喝了酒。」

  雷古勒斯像是沒料到她會突然靠近,還近得這麽親密。

  他呼吸短促地窒了一下,很快垂下頭盯著她說:「是嗎。」

  海倫娜點點頭,擡手輕輕放在他胸膛上,隔著西裝和襯衣的面料感知著他的心跳。

  她低垂著眼睛喃喃道:「你心跳得很快。」

  雷古勒斯在她頭頂低聲說:「隔著衣服,你能感覺到嗎。」

  海倫娜遲疑了一下說:「也許不隔著衣服能感覺得清晰一點。」

  她以為他會給她一個回答,但是沒有。他不說話了,但她能感覺到他的視線還在她身上。他一定醉了,如果不是醉了,他不可能和她有這樣的交流,甚至還允許她靠得這麽近。

  海倫娜擡眸與他對視,他深邃的灰眸中倒映著她柔弱的影子。她很快收回視線,深吸一口氣,用另一手解開了他西裝外套的紐扣。

  她也不知道雷古勒斯是不是酒量很差,又或者他們見面之前他已經喝了不少,反正此刻他連呼出來的氣息裏都帶著酒淡淡的香氣。

  海倫娜擡頭望向他,他始終呼吸平穩,好似沒察覺到他們在帷幔之後做的事情多曖昧。

  她感知著手下他有力的心跳,碧色的眸子緊盯著他的眼睛,他微瞇著眼,眼裏有醉意,她心想,他果然是喝醉了。

  也是,如果不是喝醉了,還能是什麽呢。

  難不成還能是放任她如此嗎?

  海倫娜覺得自己有點失去理智了。

  她深吸一口氣,踮起腳尖用空著的手環住他修長的頸項,親吻了他帶著酒意的唇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海倫娜放開了他,匆忙地拎著空了的托盤轉身離開。

  雷古勒斯看似醉了,又好像沒有,他喃喃出聲,像是自語,又像是呼喚。

  「海倫娜……」

  帷幔之外,院長的講話結束,大家開始跳舞。

  音樂聲悠揚悅耳,讓海倫娜的精神也不自覺放松了一些。塞西·帕金森沒去跳舞,有人邀請她,但她沒接受。她好像在等誰一樣,旁邊的麗塔·萊斯特蘭奇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看得她十分羞愧。

  麗塔·萊斯特蘭奇是斯萊特林數一數二的美人,和帕金森同樣出自純血世家,但不管在美貌、學習還是人際交往上,萊斯特蘭奇都要比她好得多。

  帕金森面對她時不自覺帶了些遲疑和自卑,海倫娜的出現就像一道曙光,照亮了她所有的生澀和忐忑。

  「海倫娜!」她高聲叫她,海倫娜想裝作沒聽見都很難。

  她沒什麽情緒地轉眸望去,淡淡道:「有什麽需要嗎,帕金森。」

  帕金森皺皺眉,過了一會才說:「好吧,既然你選擇叫我帕金森,那我也叫你伯德好了。」略頓,她露出戲謔的表情,「伯德——多好玩的姓氏,鳥……」

  在伯德家族沒落之前,沒人敢嘲笑這個姓氏,可今時不同往日,伯德家族敗落了,除了海倫娜沒留下任何人,那麽作為帕金森家的小姐,塞西·帕金森當然有資格嘲笑這個姓氏。

  海倫娜很清楚她跟不少人在私下裏諷刺她是個鳥人,但這麽明目張膽還是頭一次。

  她不要自己的淑女形象和禮節了嗎?海倫娜略微吃驚地望著她。

  同樣意外的還有麗塔·萊斯特蘭奇。

  萊斯特蘭奇拍了一下帕金森的肩膀,低柔地說:「註意言詞,塞西,你太不禮貌了。」

  帕金森最不想在萊斯特蘭奇面前丟面子,所以哪怕意識到自己言語不妥,依然硬著頭皮道:「有嗎?她的姓氏本來就含有那個意思不是嗎?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

  隨便說說可不會露出譏誚的笑容,海倫娜在心裏補充。

  但她也沒指望萊斯特蘭奇為她出頭,她懶得在院長的聚會上鬧矛盾,準備躲到一邊去遠離事端,但這種行為被帕金森誤認為懦弱和默許,她開始喋喋不休地嘲笑海倫娜的姓氏。

  海倫娜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握成拳,她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冷靜點,但是……真的忍不了了。

  祖先們都不在了還要被一個小姑娘這樣恥笑,海倫娜覺得自己也無需再忍了。

  她袖中的魔杖滑落下來,她握緊魔杖正要抽出來,忽然有人從身後抓住了她握著魔杖的手。

  她一怔,側頭望去,雷古勒斯的側臉出現在她眼前。

  他身上已經沒了酒味,大約是處理過了。

  他立在那,阻止了她抽出魔杖的行為,之後就很守禮地放開了她的手。

  他往前走了幾步,挺拔高大的身影很快將她擋在身後,海倫娜聽見他對帕金森說:「伯德家族繁盛時期的成就比如今的帕金森家族更強大。如果你父親聽到你這樣議論別人的家族和姓氏會不高興的,帕金森。」

  被人指責,帕金森固然憤怒,可指責她的人是雷古勒斯,她敢怒不敢言。

  更不要說雷古勒斯說的話一點都沒錯,如果她父親知道她都說了些什麽,肯定不會高興。哪怕他們父女可能想法一致,但帕金森先生至少還保持著理智和體面,知道作為一個斯萊特林,作為一個純血世家的掌權者,不應該那樣草率失禮的說話。

  誰也無法定論一個家族何時興旺何時衰敗,伯德家族當年的掌權者也絕對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的家族會只剩下一個空殼,能當家做主的就只剩下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

  海倫娜慢慢吐了口氣,她懶得留在這裏,羞恥感侵襲了她的大腦,她悲憤交加,不能給帕金森教訓的不耐讓她無法冷靜,她想她還是趕緊離開得好。

  不過也就在她離開之前,她聽見雷古勒斯再次開口了。

  他在麗塔·萊斯特蘭奇饒有興致的註視下淡淡道:「海倫娜也不會總是姓伯德。她嫁人之後,會擁有其他姓氏。」

  是啊,嫁人之後要冠夫姓,可海倫娜那樣的出身,又能冠上什麽高貴的夫姓呢?

  雷古勒斯提到這個,總讓人覺得他在暗示什麽,可誰又能點明他在暗示什麽呢?

  沒人相信,也沒人敢那麽做。

  大家很快散開了。

  雷古勒斯也離開了這裏,自始至終都沒回過頭。

  最後和海倫娜一起留下的是麗塔·萊斯特蘭奇。

  兩人視線交匯,後者上上下下看她,海倫娜淡淡一瞥,也沒和教授打招呼,直接離開了魔藥教授辦公室。

  麗塔·萊斯特蘭奇站在原地輕撫過自己的魔杖,片刻之後輕輕嘖了一聲說:「有點麻煩。」


第七章

  這之後海倫娜和雷古勒斯之間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相處著。

  他們還和過去一樣做同桌,雷古勒斯總是很平靜,海倫娜也維持著她的冷靜。

  一個霍格莫德日,海倫娜在佐科笑話店和伊芙琳她們走散了,她繞了半天都沒找到她們,腳步最後停在了尖叫棚屋前。據說這間屋子鬧鬼,常常有霍格莫德的村民聽見裏面發出猛鬼的尖叫聲。鄧布利多校長似乎也默認了這類傳言,以此來讓人們遠離這棟危險的房屋。

  海倫娜站定腳步,風雪中她獨自望著那幢搖搖欲墜的房子,不知不覺間肩膀落了許多雪花。

  她忽然往前走了一步,像是好奇地打算一探究竟,一雙手很快從後拉住了她。

  她倏地回眸,看見萊姆斯·盧平緊張的面孔。

  他的臉色蒼白,比雪都白,一點血色都看不到。海倫娜沒被尖叫棚屋嚇到,沒被他突然伸出來的手嚇到,卻被他慘白的臉嚇了一跳。

  她連他仍然抓著她的手都顧不上了,楞了楞道:「你臉色怎麽那麽難看?」

  盧平沒有解釋,他也沒辦法解釋清楚。

  他緊緊握著海倫娜冰冷的手,啞著嗓子道:「不要靠近這裏,很危險。」

  「我只是想走上前看看,沒想進去,也找不到入口。」她已經冷靜下來了,「你別擔心,我不是格蘭芬多,沒那麽旺盛的好奇心。」

  盧平好像也才意識到這個,輕輕笑了笑,海倫娜這時才發覺自己的手還被人握著,她試著抽回,盧平察覺到這一點觸電般松開手,往後退了好幾步。

  海倫娜望了他一眼,淡淡說道:「我是什麽猛獸嗎,是你主動握我的手,又不是我牽了你的手,你不用一副避入蛇蠍的樣子吧。」

  盧平穿著格蘭芬多的校袍,系著金紅相間的圍巾,那樣艷麗的顏色襯得他膚色越發白了,他僵在那裏半晌才道:「抱歉,剛才冒犯了,牽你的手是情急之舉。」

  海倫娜盯著他看了一會,帶著點笑意道:「你倒是和我認知裏的那些格蘭芬多不太一樣,頭一次見到這麽理智的格蘭芬多。」

  盧平也跟著笑了笑說:「你也是我見過最理智的斯萊特林。」

  對於兩個世代作對的學院來說,大部分時候他們見了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哪怕不動手也得動口,優雅冷靜的斯萊特林只有在面對格蘭芬多的時候會失態發怒。

  像盧平和海倫娜這樣相處和諧的,還真是少之又少。

  算算天色也不早了,海倫娜準備離開,和盧平道別後就擡腳走了。她能感覺到身後有人不遠不近地跟著,她知道是誰,但也沒說什麽。

  她要回去,盧平肯定也要回去,他們都來自霍格沃茨,回去的路自然也一樣。

  但兩人的學院差異擺在那,不可能安安穩穩地結伴而行,就只能這麽一前一後走著了。

  可哪怕是一前一後,有心人還是能看出來,跟在後面的四年級青年視線一直定在三年級的女孩身上。

  雷古勒斯和其他人一起返回霍格沃茨時,正好看見海倫娜和盧平一前一後回來。

  他腳步頓了頓,視線在兩人身上轉了轉,盧平直到和波特他們匯合才收回看著海倫娜的視線,他略帶探究地睨著盧平,很快和自己哥哥的眼神不期而遇。

  兩雙類似的灰色眼睛對視的一瞬間,兩人身形都怔了怔。

  西里斯·布萊克遙遙點頭,朝在那個家裏唯一能說上兩句話的親人打招呼,雷古勒斯也點了點頭,隨後在埃弗裏的詢問下轉身上了火車。

  保護神奇生物課是海倫娜和雷古勒斯唯一不重疊的課程,三年級開始選課的時候,海倫娜作為同桌有非常便利的條件知道雷古勒斯選了什麽課,按照她的小心思,她該選和他完全一樣的課,不過……雷古勒斯對保護神奇生物不感興趣,海倫娜卻想選。

  這大概是他們第一次產生分歧,一種誰都沒挑明又似乎都不在意的分歧。

  海倫娜去上保護神奇生物課了,雷古勒斯則去上了古代魔文。古代魔文教室在城堡頂層,上樓時會經過窗戶,雷古勒斯不經意望向窗外,看見了一群去上保護神奇生物課的學生。

  諾特攬住他的肩膀笑著問他在看什麽,他淡淡收回視線,說了句「沒什麽」。

  這節保護神奇生物課上,教授讓他們了解蒲絨絨。蒲絨絨這種神奇生物非常常見,很多魔法寵物商店還會將它們美化之後作為寵物銷售。海倫娜沒有自己的寵物,因為經濟拮據。她想過自己抓一只蒲絨絨,但天然的蒲絨絨顏色不如修飾過的好看。她也自己試著修飾過,但她魔咒學還是不太到家,沒有成功。

  她跟凱特爾伯恩教授咨詢了半天改造蒲絨絨的事宜,也沒咨詢出個所以然來。

  傍晚回到公共休息室裏寫作業的時候,海倫娜還在惦記她的蒲絨絨。

  所以當身邊有人問起她在想什麽的時候,她脫口道:「想著怎麽弄一只嫩綠色的蒲絨絨。」

  海倫娜說完話怔了怔,回眸望向身側,原來是伊芙琳和瑪琪回來了。

  伊芙琳坐下來好奇問道:「為什麽喜歡嫩綠色的?難道不是粉紅色更討人喜歡嗎?」

  海倫娜一本正經道:「綠色比較顯白。」

  瑪琪笑起來:「又不是穿在身上的衣服,只是寵物而已,為什麽要挑顯白的?」

  「因為它總要窩在我身上的,綠色也比較搭我們的校袍。」

  這倒也是,斯萊特林的校袍是綠色內襯的,如果肩膀上窩著一只嫩粉色的蒲絨絨,確實有點突兀。

  三個女孩子一邊寫作業一邊討論著蒲絨絨,看似很專心,但其中至少有兩個思緒都跟著另一撥回到公共休息室的人跑走了。

  十一月將進行本學年的第一場魁地奇比賽,作為斯萊特林院隊的找球手,雷古勒斯自然要參加訓練。他和弗林特等人一同回到公共休息室,旁若無人地交談著什麽。

  離近了一些可以聽得清楚一點,弗林特年級比較高,他們在商量著下一次霍格莫德日要去三把掃帚好好喝一杯。

  海倫娜一聽見喝一杯這個詞組就想到了上次鼻涕蟲俱樂部上的「意外」,她撥亂了頭發,紅色的長卷發遮住了她白皙嬌俏的臉,她就那麽背對著他們坐在那,以一種貌似事不關己的模樣關註著他們的對話。

  「真可惜你還不能喝酒,雷古勒斯。」弗林特惋惜道,「不然我一定要和你比比誰的酒量更好,聽說布萊克家的人酒量都很好。」

  雷古勒斯沒說話,倒是他身邊的穆爾塞伯開口了:「那你肯定要輸了隊長,你得知道雖然還不能在明面上喝酒,但在院長的俱樂部裏,雷爾從來沒有醉過。」

  海倫娜聽到這裏身子猛地一僵,她將眼睛死死定在羊皮紙上,握著羽毛筆的力道極大。

  雷古勒斯還是沒說話,是埃弗裏在附和穆爾塞伯:「是的,看起來也並不是所有傳言都不可相信,至少布萊克家的人酒量好這個傳言是真的。」

  「你怎麽了海倫娜?你臉色怎麽那麽難看?」伊芙琳擔憂地問了一句。

  海倫娜倏地擡眸道:「沒什麽,只是忽然有點不太舒服,我回寢室寫,你們繼續。」她慌亂地收拾自己的東西,拎起書包轉身要走,卻正好遇上了路過這裏的雷古勒斯。

  兩雙眼睛一碰,海倫娜白著臉先轉開了視線,她快速點了一下頭,腳步很快地離開公共休息室。弗林特盯著她的背影似笑非笑道:「伯德跑那麽快幹什麽?一點都不淑女,不過……倒是挺漂亮的。你說是不是,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和海倫娜是固定的同桌,人人都知道他們同桌了近三年。他們之間關系微妙,總維持著一種幹凈利落的平衡,誰也不知道這種平衡什麽時候會被打破。

  有關系好的人也會在私下裏打趣雷古勒斯,一如此刻。

  每次雷古勒斯都不怎麽回應,也不放在心上,但今天他看了一眼女生寢室的方向,語氣平靜地說了句:「是的。」

  弗林特一怔,眼神新奇地盯著他。

  海倫娜根本不知道誰在背後說了些什麽,她跑回寢室,把書包丟到桌上,坐到床邊開始回想。

  她回想著那天在鼻涕蟲俱樂部的聚會上她都做了些什麽,回想著剛才在公共休息室裏穆爾塞伯和埃弗裏又是怎麽說的,最後她腦海中的畫面定格在雷古勒斯醉意迷蒙的眼睛上。

  他根本就沒醉。

  為什麽他看起來好像是醉了?

  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海倫娜擡手捂住了心口,感覺到心臟撲通撲通,跳得極重。


第八章

  伊芙琳和瑪琪回來的時候就看見海倫娜魂不守舍地坐在床邊。

  她倆走上前想關心一下她,寢室門再次被打開,走進來的是塞西·帕金森。

  帕金森和海倫娜算是徹底決裂了,最近一句話都沒說過。倒是其他兩人,和帕金森還算維持著表面的平和,不過也僅僅是表面的平和罷了。

  如今寢室裏四個人,有三個關系好,就剩帕金森一個人孤零零的,雖然她還有很多身份相當的其他朋友,但寢室裏的氛圍仍然讓她那樣的天之驕女不高興。

  她皺起眉,長著雀斑的臉上露出譏諷的笑容,她調轉了槍頭,不再對著海倫娜,而是對著瑪琪和伊芙琳,尤其是瑪琪。

  「瑪琪,我勸你還是學聰明點吧,不要被有些人和善的假面具給騙了,大家都是斯萊特林,很清楚彼此最看重什麽,像是有些鳥人,明面上表現得不喜歡別人,私下裏卻勾勾搭搭,這樣的人你也敢相信?」

  帕金森的話十分惡毒,更是直指海倫娜是個鳥人,海倫娜擡眼看著她淡淡道:「我倒是不知道我和誰勾勾搭搭了,讓帕金森小姐激動得如此口不擇言。」

  瑪琪表情古怪地看著劍拔弩張的兩人,帕金森瞥了海倫娜一眼,話還是對瑪琪說的:「整個寢室的人都知道你喜歡布萊克,可海倫娜·伯德身為你的好朋友,身為布萊克『最親密』的同桌,她有幫你做過什麽嗎?」她怪異地笑起來,「而且你不知道吧,她不但什麽都不為你做,還私下裏勾引你喜歡的人,這樣的人你還要和她做朋友嗎?」

  瑪琪怔了怔,沒言語,海倫娜從床上坐起來,靠到枕頭上意態閑適道:「你說我勾引瑪琪喜歡的人?什麽時候,什麽地點,怎麽勾引的,你看見了?」

  帕金森一滯,有些回答不上來,但她很快就說:「我是沒看見你怎麽勾引的雷古勒斯,但我很清楚地看見了他是如何當著眾人的面維護你的。」

  海倫娜輕嗤一聲,其實帕金森有些話也沒說錯,她好像是勾引了雷古勒斯,但那是在她以為他喝醉了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如今她突然知道他其實酒量很好,連她自己都搞不清楚這算是怎麽回事了。

  見海倫娜不言語了,帕金森以為自己抓住了她的痛腳,指著她說:「像你這樣的人我見多了,別以為仗著長相就能攀上不屬於你的人,布萊克家族的地位如何不需要我為你介紹吧,你覺得如果布萊克夫人知道她的兒子在學校裏維護一個你這種出身的姑娘,她會作何感想?」

  海倫娜安靜了一會說:「你在為前幾次你侮辱了我,雷古勒斯作為朋友替我說了幾句話的事情報覆我嗎?」

  帕金森楞了楞,反應過來立刻道:「你覺得我有必要那麽做嗎?如果我想報覆你,難道不是直接在這裏對你出手比較有效?」

  海倫娜平靜道:「行動上的報覆可能會遭到反擊,但言語上的諷刺不但深入人心還比較安全,我想得對嗎?」

  帕金森表情變了幾變,好半天沒說話,伊芙琳和瑪琪聽了半天也明白了,伊芙琳是想說什麽,但瑪琪阻攔了她,她看向瑪琪,瑪琪則看著帕金森:「塞西,我不對你後面說的話做什麽評價,但我得反駁一些你關於我的言論。」

  帕金森目光不善地看著她。

  「海倫娜並不是沒幫過我,二年級的時候她就幫我給雷古勒斯遞過情書了,只是雷古勒斯沒有收,在那之後我也沒有請她幫過忙了,我相信如果我再開口,她還是會答應我的。」

  海倫娜目光覆雜地望向瑪琪,瑪琪朝她一笑,繼續對帕金森道:「至於你說海倫娜是否勾引了雷古勒斯這件事,我必須要說的是,雷古勒斯沒有接受過我,他不喜歡我,更不屬於我,我沒資格因為誰也喜歡他生氣。倒是以你的言論來看,我也是配不上雷古勒斯的其中一員,你實在不需要拿這件事來挑撥我和海倫娜之間的關系。海倫娜是我的朋友,如果她真的可以得到對方的青睞,那我也是與有榮焉的。」

  瑪琪的話算是徹底破壞了帕金森美好的幻想——她本以為可以用雷古勒斯來分散這密不可分的三人,但到頭來卻是她自取其辱了。

  她瞪了她們三個一眼,氣沖沖地跑出了寢室,伊芙琳看著被狠狠關上的寢室門說:「都快宵禁了,她這樣跑出去不怕被扣分嗎?」

  瑪琪淡淡道:「扣了分再讓她自己加回來好了。」

  海倫娜在瑪琪開口之後一直沒說話,這會兒帕金森走了,她覺得自己有必要說點什麽。

  「瑪琪。」她喚了好友一聲,瑪琪斜靠在她床邊望向她,用眼神表達了她的疑問。

  海倫娜沈默許久,碧綠的眸子緊盯著她說:「你從未問過我喜不喜歡雷古勒斯。」

  瑪琪楞了楞道:「是啊,我沒問過,但答案不是明擺著的嗎?雖然你可能因為身份或者其他原因從不表現出來,但我想應該沒人能拒絕得了他的魅力吧。」

  這下輪到海倫娜楞住了,回過神來她笑了笑說:「你說得對,我得承認我也喜歡他,但我知道我們不可能,我和你一樣,不介意任何人喜歡他,因為那不關我的事。」

  她們都沒管這件事的資格,兩人對視一眼,都淺淺地笑了。

  伊芙琳無奈道:「好吧,那麽我會努力做這個寢室裏唯一一個不喜歡布萊克的人,雖然那很難,但我們之中總得有個人清醒理智一點對吧?」

  海倫娜和瑪琪望向伊芙琳,忍不住攬住她一起笑了起來。

  寢室裏很高興,外面的帕金森就很不高興了。

  她倒是沒失了智跑去夜遊,離開寢室就呆在公共休息室裏。麗塔·萊斯特蘭奇踩著點回到公共休息室,看見了對桌子拳打腳踢的帕金森。

  「這樣疼的是你自己,塞西。」她走上前制止了帕金森的愚蠢行為,皺著眉說,「你怎麽回事?誰又惹你生氣了?」

  帕金森負氣道:「還能有誰!?當然是那個鳥人!」

  「哦……」萊斯特蘭奇皺了皺眉,「你又說那麽詞組了,真是不雅。」

  帕金森哼了一聲說:「我現在顧不上那麽多了,而且這裏也沒有別人不是嗎?」

  「我還以為你更不希望我看見你這麽失態呢。」萊斯特蘭奇挑了挑眉。

  帕金森一時無語,萊斯特蘭奇看了她一會說:「因為海倫娜·伯德?其實你真的沒必要如此。」

  帕金森瞪她:「沒必要?你倒是去試試看如果你遇見了這樣的事會不會覺得沒必要,她算什麽東西,一個沒落家族的獨苗,連課本都是二手的,她憑什麽……」

  「憑什麽對你那麽不屑,憑什麽拿來和你作比較?」萊斯特蘭奇將她後面的話補全。

  帕金森噎住,沒吭聲,萊斯特蘭奇淡淡道:「如果你是因為在雷古勒斯面前因為她丟了面子,那實在沒什麽可生氣的。我們都很清楚她不可能真的和雷古勒斯有什麽,等雷古勒斯訂了婚,難道他的未婚妻還會容忍海倫娜·伯德霸占著他身邊的位置仗勢欺人嗎?」

  帕金森怔住,臉色發白道:「雷古勒斯要訂婚了?」

  她可真會抓重點。

  萊斯特蘭奇笑了笑說:「他當然要訂婚了,他已經到了要訂婚的年紀了。布萊克家已經出了一個『不同凡響』的格蘭芬多,當然得好好守住這難能可貴的第二個『正常人』,不是嗎?」

  帕金森有些慌亂:「那他要和誰訂婚?我怎麽沒聽說……」

  「沒聽說,說明你不在備選名單之中。」萊斯特蘭奇笑靨如花地提醒著。

  帕金森回神,盯著對方志在必得的漂亮面孔,低聲說:「那麽你知道,說明……」

  說明她在備選名單之中。

  帕金森忽然覺得自己真不該把時間和心思放在海倫娜·伯德身上。

  她更應該註意的是眼前這個對她來說更具備威脅的女孩。

  然而,她好像連和對方爭的機會都沒有,因為她甚至都沒有成為備選之一。

  這個夜晚有很多人睡不好。

  海倫娜淩晨時分才瞇了一會,醒來之後精神疲憊,上課總是心不在焉。

  雷古勒斯坐在她旁邊,兩人之間隔著安全禮貌的距離,但畢竟是同桌,哪怕有距離也不會很遠,所以她所有的心不在焉都落在了他眼中。

  變形課結束的時候,麥格教授留了好幾張羊皮紙的論文,教授走後所有人都在抱怨,只有海倫娜沈默地收拾著東西。

  她坐在靠裏的位置,要出去得通過雷古勒斯,往常他會早早讓開,很紳士,但今天她都收拾完了,他還沒有任何動作。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海倫娜看看周圍,最後才把視線落在當事人身上。

  「你不走嗎?」她低聲問了句。

  她看起來和往常沒什麽區別,除了心事重重狀態不好。

  雷古勒斯灰色的眼睛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篤定道:「你沒睡好。」

  海倫娜闔了闔眼說:「是的,昨晚覆習魔藥時間太久了,睡得有些晚。」她隨口扯了個謊,再次開口道,「我得走了,能拜托你讓一下嗎?」

  這個要求再合理不過,但雷古勒斯依然站在那,一動不動。

  海倫娜終於意識到一些不尋常,她捏緊了手裏的書,不著痕跡地打量著眼前身材挺拔的少年。

  「怎麽。」她輕聲問了句。

  雷古勒斯沒有回答,他只是擡起手伸到校袍裏側,從裏面的口袋裏取出了什麽,握著拳朝她伸過去。

  海倫娜下意識伸手來接,雷古勒斯在她面前攤開手掌,修長白皙的手掌中,一只嫩綠色的蒲絨絨轉過身來,朝海倫娜眨巴著可愛的大眼睛。

  海倫娜立時楞住了。


第九章

  海倫娜和朋友討論蒲絨絨的問題時,雷古勒斯也在。

  他聽見了。

  海倫娜很快就意識到了這個。

  所以這只蒲絨絨……它不是什麽舉手之勞,不是他順便抓來的玩物,是他特意找來送給她的。

  海倫娜擡眸望向少年的眼睛,萬聖節之後是他的生日,她比他還大上一些,可他卻比她長得更快,不過十四歲就已經像個大人了。

  海倫娜屏息了一瞬,很快說:「為什麽給我這個。」

  她需要問個明白。

  問明白之後再來好好決定自己要不要接受。

  雷古勒斯的回答很快,相較於她的掙紮矛盾,他要冷靜理智得多。

  「在城堡外看見的。」他語氣隨意道,「想到你提到過,就抓回來給你了。」

  海倫娜目光覆雜地看他,他偏了偏頭,十分清醒道:「我們不是朋友嗎?我想如果我想要什麽東西,你恰好遇見了也會帶回來給我。」

  海倫娜噎住,半晌才說:「你真是恰好遇見的?」

  有了醉酒的前車之鑒,海倫娜很難不多想。

  但其實她不該問的,她不該打破那種平衡,可她還是問了。

  她沖動了,沖動完了又有些後悔,她指望雷古勒斯如何回答她呢?

  海倫娜懊惱極了,一臉煩躁,雷古勒斯倒是依舊很平靜。

  他波瀾不驚道:「如果不是恰好遇見的,還能是什麽。」

  是啊,還能是什麽?

  不能再是什麽了。

  布萊克家已經有一個特立獨行的了,作為二子他必須循規蹈矩,也從未想過不循規蹈矩。

  海倫娜將視線定在蒲絨絨身上,可愛的小東西一直沒得到關註顯得有些失落,等她望過去的時候立刻討好地眨眼睛,海倫娜十分喜歡,但她拒絕了。

  「謝謝,但不必了。」她冷靜地說,「我最近在研究變色咒語,已經有所收獲,我可以自己……」

  她話還沒說完雷古勒斯就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她像觸電般抖了一下,擰眉望向他,他垂著眼盯著她的手,不由分說地將蒲絨絨塞給了她。

  「拿著。」他總是平靜的語氣裏難得夾雜了一些別的,海倫娜還沒分辨出來,就聽見他繼續說,「不要可以丟掉,無所謂,你自己處理。」

  他說完話就走了,不給海倫娜反應的機會,可憐的蒲絨絨窩在海倫娜的手心,毛茸茸的身體攪得她心裏發癢。

  她怎麽可能丟掉呢。

  她怎麽舍得丟掉呢,先不說拒絕雷古勒斯的「禮物」已經耗費了她不少的理智,單說這可愛的小東西,她就不舍得把它丟掉。

  所以不少學生很快就發現海倫娜得到了她之前想要的嫩綠色蒲絨絨。

  小家夥躲在她的校袍帽子裏,偶爾露出頭來,十分可愛。

  海倫娜坐在禮堂吃東西,伊芙琳在她左手邊,笑瞇瞇地逗弄蒲絨絨。

  瑪琪一邊喝南瓜汁一邊問:「你的研究有結果了?它可真可愛,你給它取名字了嗎海倫娜?」

  海倫娜吃東西的動作頓了一下,很快說道:「沒取。」

  瑪琪搖搖頭說:「既然是你的寵物,那它該有個名字的。」

  海倫娜有點尷尬,因為雷古勒斯就坐在她斜對面,想到那天他們幾乎算是不歡而散,之後就不怎麽說話,好像在莫名其妙的冷戰一樣,海倫娜就很煩躁。

  「我看就叫它伯德吧。」帕金森忽然插話道,「你的姓氏挺適合做名字的,是不是伯德?」

  她又開始了。

  海倫娜真的很厭惡她這種行為。她放下刀叉,面無表情地看著帕金森,帕金森輕蔑地瞥了她一眼,轉而開始和旁人討論起聖誕舞會的事。

  海倫娜一開始並不在意她們在聊什麽,現在被帕金森吸引了註意力,很快就聽見了一些。

  這大概才是帕金森的主要目的吧,挑釁是習慣性的,但真實目的是讓海倫娜註意到她們的談話。布萊克家將在聖誕節舉行聖誕舞會,舞會的目的無非就那麽兩種——彰顯純血世家的氣派,以及,變相相親。

  布萊克家有兩位少爺,格蘭芬多一位,斯萊特林一位,都是該訂婚的年紀了。

  海倫娜得承認帕金森這次真的踩到了她的痛腳,她什麽都吃不下去了,冷冰冰的目光始終定在志得意滿的帕金森身上,她還在喋喋不休著她爸爸幫忙搞了一張請柬給她,正在和好友商量著那天該穿什麽樣的裙子才能脫穎而出。

  坐在帕金森另一邊的萊斯特蘭奇覺得這一幕很好笑,所以她就笑出了聲,海倫娜淡淡地轉過眼看她,她朝她舉了舉杯,海倫娜沒理會,因為萊斯特蘭奇的朋友在那裝作耳語般說:「帕金森真是可笑,布萊克夫人根本沒打算給她發請柬,她自己賴上去要了一張,她怎麽還有臉到處宣揚呢?」

  她這話聽著沒什麽問題,但後面的話問題就很大了。

  她看似是在和萊斯特蘭奇耳語,但其實根本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們的目的大概和帕金森一樣——讓海倫娜知道。

  「布萊克夫人發出的第一張請柬就是給你的,麗塔,我想你即便什麽都不做,只要一出現就會成為那場舞會的主角,我記得雷古勒斯的堂姐就嫁到了你們家。」

  雷古勒斯的堂姐貝拉特裏克斯·布萊克的確嫁進了萊斯特蘭奇家,有這一層關系在,想來布萊克家也很樂意再次和萊斯特蘭奇家結為姻親。

  麗塔·萊斯特蘭奇還有一副美麗的面孔,黑如墨的長發,藍色的眼睛,精靈般的耳朵,無可挑剔的美貌與家世真是讓她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

  海倫娜沒心思吃飯了,她覺得乏味極了,剛好伊芙琳提起要走,海倫娜跟著站起來道:「我和你一起回去,瑪琪呢?你還要吃點嗎?」

  瑪琪立刻說:「你們要走了?那我也走吧。」

  說完話三個女孩便結伴離開了,有心的無心的都瞟了她們一眼,帕金森覺得自己輸給了萊斯特蘭奇,正在那單方面的瞪眼,倒是沒怎麽關註海倫娜的離開。

  雷古勒斯坐在那,手裏端著杯子,他不知何意地擡眼望向了長桌對面,那是格蘭芬多所在的地方。他的視線落在西里斯·布萊克的位置,對方似有所覺,很快轉頭和他對視。

  兩兄弟對視一眼,雷古勒斯先移開了視線,也許在他不知道的時刻,他對那個從不為家族著想,活得十分恣意自我的哥哥是懷有羨慕的。

  西里斯·布萊克若有所思地看了弟弟一會,很快又看了看海倫娜空了的位置,以及其他斯萊特林姑娘們看著雷古勒斯那如狼似虎的眼神,頓悟般地笑了起來。

  海倫娜不太和雷古勒斯說話了。

  除非必要,她幾乎不開口。

  兩人的課程還是一如既往的和諧,但這種和諧也沒持續多久。

  海倫娜把雷古勒斯的魔藥課筆記還給了他,語氣平和道:「我想我暫時不需要了。」

  雷古勒斯瞥了一眼:「你都會了?」

  海倫娜搖搖頭說:「不能說全會,會了一半以上吧,最近成績也還可以,我老拿著你的筆記也不太好,所以還是還給你吧。」

  雷古勒斯擡眼看她:「有什麽不好。」

  海倫娜噎了噎,也擡眼看他:「你覺得呢。」

  雷古勒斯不再說話了。

  海倫娜留下筆記轉身離開,很快消失在教室後門。

  雷古勒斯看著那本筆記,拿起來時似乎還能聞到本子上屬於海倫娜的淡淡香氣。

  他將本子捏在手裏許久,才慢慢放回了書包裏。

  海倫娜頗有些自作自受。

  她其實挺需要那本筆記的,一旦沒了,她的魔藥成績再次直線下滑。

  院長看她的表情十分惋惜,海倫娜勵了個志,覺得自己不能在這上面丟臉,尤其不能讓雷古勒斯看出來她心裏的小貓膩,所以她更加勤快地跑起了圖書館。

  也就更加沒機會和雷古勒斯見面了。

  萬聖節之後就是魁地奇比賽,自從雷古勒斯當上找球手她就一次比賽沒落下過,但這次比賽她沒去。她呆在圖書館看書,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去看比賽了,圖書館裏異常安靜。

  海倫娜翻著書頁,發愁地望著空蕩蕩的羊皮紙,想起斯拉格霍恩教授的眼神,她就壓力山大。

  在她苦惱的時候,身邊的光影忽然暗了暗,她轉頭望去,看見了斯內普。

  「斯內普?」她有點驚訝,「你沒去看魁地奇比賽嗎?」

  斯內普臉色很差,他本就皮膚蒼白,五官冷刻,陰著臉的時候看上去就更駭人了。

  除了駭人,更有幾分卓爾不群的氣魄,他畢業之後要是不去魔法部或者從事其他行業,完全可以留校任職。

  他真的很適合當教授。

  斯內普在某些地方和海倫娜重合了。

  在他的「好友」莉莉·伊萬斯加入了格蘭芬多的魁地奇院隊之後,他也沒錯過任何一場魁地奇比賽。每場比賽他的關註點都是莉莉,也就每場比賽都能看見詹姆·波特在掃帚上和莉莉打情罵俏。莉莉總是在嚴詞拒絕對方,但對方仍然一直呆在她身邊。時間久了,大家也就能看出來,其實那些拒絕是不徹底的,如果她真的咬死了不同意,詹姆·波特就不會有機會。

  近日斯內普和格蘭芬多的劫道者四人組再次爆發了沖突,他因此還被院長罰了勞動服務。

  今天缺席魁地奇比賽,既是他難得的放肆,也是一種試探。

  也許莉莉會發現他沒來,也許不會發現,這兩種結果對他來說代表兩種不同意義。

  海倫娜沒想那麽多,她只是隨口問了一句,根本不知道這個問題在斯內普心中百轉千回。

  到了最後,斯內普轉眸看著她一頭紅色的長卷發,還有那雙湖水般碧綠透亮的眼睛,到了嘴邊的冷硬言語不自覺柔和了一些。

  「你不是也沒去。」他沒解釋自己為什麽不去,只是這樣說了一句,倒是緩和了氣氛。

  海倫娜說:「我只是在苦惱我的魔藥課作業,我還沒交上去,只剩下我還沒交了。」

  斯內普皺著眉說:「你不是有了布萊克的筆記麽。」

  他這裏提到的布萊克自然是雷古勒斯,如果是格蘭芬多那個布萊克,他的語氣不可能這樣平靜。

  海倫娜笑了笑說:「哦,我把筆記還給他了。」

  斯內普看了看她綠色的眼睛:「為什麽?」

  海倫娜斟酌了一下說:「嗯……也沒什麽,只是覺得不好總是欠他人情。」她看了看斯內普的書包,猶豫了一下說,「如果可以的話,還是看斯內普先生的筆記比較心安理得。」

  「為什麽看我的筆記心安理得。」

  「不知道,你說呢?」海倫娜也不點破,繼續笑了笑。

  她笑得溫暖而有活力,很不像一個斯萊特林,又特別像一個斯萊特林。

  矛盾的心緒展開,或許是出於她那頭紅發,又或許出於她那雙綠色的眼睛,斯內普沒說什麽,直接點了點頭。

  海倫娜展顏,笑意加深了幾分:「謝謝。你現在臉色好看多了,雖然不知道你之前為什麽不開心,但你幫了我大忙,我也沒什麽可報答你的,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斯內普先生盡管開口。」

  需要她的地方?

  斯內普不屑地抿了抿嘴角,下意識想說她沒什麽幫得上他的。

  可腦海中忽然閃過了什麽,他再次對上海倫娜碧綠的眼睛:「你真想幫我?」

  海倫娜很快點頭:「當然,如果我有這個能力的話。」

  斯內普目光灼灼地和她對視,片刻之後他薄唇開合道:「哪怕可能將置你於不利的境地?」

  海倫娜遲疑了一下說:「會有什麽不利的境地?我會受傷嗎?」

  「不會。」

  「你要我幫的忙是違反校規的嗎?」

  「……也許。」

  海倫娜權衡了一下說:「我可以稍微冒個險,我和費爾奇先生的關系還不錯,因為我幫他找到過洛麗絲夫人,我能知道你讓我違反的校規是哪一條嗎?」

  斯內普淡淡道:「不過是夜遊罷了。」

  只是夜遊的話,如果真碰上費爾奇,說不定對方會賣她一個人情。

  海倫娜想明白了就微笑道:「那不算什麽,你可以告訴我你需要我怎麽幫你了。」

  斯內普安靜了許久,一直沒提出來。

  海倫娜被他看得有些發毛,正想再追問的時候,斯內普開口了。

  「明天晚上宵禁之後你在黑湖邊等我。」他站起來準備離開,走前丟下一句,「不要穿校袍。」

  海倫娜搞不清他想做什麽,但既然答應了也就不會拒絕。

  她也站了起來,點點頭說:「那麽,記得你的筆記。」

  斯內普最後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海倫娜也沒停留多久,很快離開了圖書館。

  魁地奇賽場上,莉莉·伊萬斯忙於比賽,根本沒註意到西弗勒斯·斯內普沒來。

  身為斯萊特林院隊找球手的雷古勒斯同樣也忙於比賽,但他發現了海倫娜沒來。

  伊芙琳和瑪琪坐在一起,本該坐在她們中間的海倫娜毫無蹤影。

  雷古勒斯很快抓到了金色飛賊,比賽結束,斯萊特林獲勝,但他臉上一丁點笑容都沒有。


第十章

  夜晚來臨。

  這是海倫娜第一次夜遊。

  入學三年來她一直很遵守校規,除了成績不怎麽突出之外,從任何方面看都是個好學生。

  不得不說,作為斯萊特林,偶爾體會一下格蘭芬多常做的事還蠻刺激的。

  海倫娜沒穿校袍,披了件黑色大衣快步行走在城堡的走廊中,有些地方火把不夠明亮,海倫娜就加快腳步走過那段。她披散著長發,不經意間轉頭看周圍,紅色的長卷發便從窈窕的背上流淌而過,那被火光照耀的紅發像夜晚暖暖的太陽。

  斯內普在不遠處的拐角看著她的身影,眼中夾雜著矛盾和興奮。

  他不打算和海倫娜見面,等海倫娜到了他們的約定地點,她就知道他讓她幫的忙是什麽了。

  海倫娜很快溜到了黑湖邊,萬聖節過後天氣變得冷了,海倫娜哈著氣耐心等待。

  當她聽見腳步的時候,一開始還以為斯內普來了,回頭想看看。

  但很快她就聽見了不對勁的聲音,那人小聲說著什麽,那聲音好像是……

  波特?!

  詹姆·波特來這裏幹什麽?

  海倫娜沒想那麽多,第一反應是躲起來,不能被格蘭芬多發現她在,那樣就麻煩了。

  費爾奇或許會給面子,但格蘭芬多可不會。

  海倫娜擡腳就走,可那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詹姆·波特也不知道從什麽地方竄了出來,直接從後面抱住了她,張口就到:「我來了!抱歉我來晚了!你別走!」

  海倫娜十分僵硬地被他從後面抱著,這會兒已經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了。

  詹姆·波特是斯內普的頭號勁敵,他不可能無緣無故跑到這裏來,斯內普之前說得那麽可能會將她置於不利境地的忙,可能就是現在這種了。

  果然,海倫娜很快就聽見了一個女孩的驚呼聲,她面無表情望去,看見莉莉·伊萬斯站在一棵樹旁,捂嘴望著他們。

  詹姆·波特大概也意識到不對勁了:「莉莉?你在那?那這個是……」

  海倫娜終於被人放開了,她轉過頭去,波特看見了她的臉。

  「……海倫娜·伯德!」詹姆·波特臉色極其難看道,「你怎麽在這裏?!」

  海倫娜沒說話,因為她知道波特不會有時間聽了,莉莉·伊萬斯看見他倆抱在一起轉身就跑了,波特很快去追,手裏還拿著什麽東西,海倫娜仔細看了看,發現那是……隱形衣?

  哦,難怪一開始只聽見他的聲音沒看見他的人,原來他披著隱形衣。

  還真是也夜遊利器啊,令人羨慕。

  海倫娜扯扯嘴角,裹緊了大衣回城堡。

  回去的時候她還真碰上了費爾奇,兩人對視一眼,費爾奇表情有些扭曲,但沒說什麽,裝作什麽都沒看見似的越過她離開了。

  海倫娜在他背後低聲說了句「謝謝」,畢竟最近一段時間裏唯一讓海倫娜感覺到友好的人就是費爾奇了,這真可怕不是嗎,在費爾奇這裏感覺到被關照了,其他學院的人要是知道她的想法肯定會覺得她發了瘋。

  海倫娜回到公共休息室的時候,斯內普正等在那裏。

  她看著對方,隨口說了句:「使命完成,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情。」

  她說完話就要走,走出沒幾步就聽見斯內普問她:「你不生氣?」

  海倫娜回頭:「為什麽要生氣?」

  斯內普皺著眉,臉色一如既往的蒼白:「我利用了你。」

  海倫娜歪了歪頭說:「我猜到了,所以我才那麽說。你大概約了伊萬斯今晚在黑湖見面聊什麽,讓她恰好看見波特抱著我。我猜的對嗎?」

  斯內普沒說話,等同於是默認。

  其實他也沒想到會那麽順利,這全仰仗波特的冒失和愚蠢,他真的把海倫娜當做了莉莉,甚至還擔心她就那麽跑了而抱住了她。

  海倫娜笑道:「我還挺聰明的是不是?你實在沒必要好奇我為什麽不生氣,大家都是斯萊特林,都知道要得到利益就得付出點代價,我也知道。你從一開始就告訴了我這個忙會將我置於不利的境地,選擇幫你的人是我,我沒必要因為自己的決定而生氣。」

  斯內普看著她的眼神變得有些覆雜,少年過了片刻才說:「你……和其他女孩不太一樣。」

  海倫娜沈默了一會說:「你大概是想說我和伊萬斯不太一樣吧,我不記得你還認識別的姑娘。其實這很顯然不是嗎,我和她在兩個不同的學院,性格和家庭也完全不同,我們不一樣再正常不過了。」

  後來他們也沒再說什麽了,海倫娜走了,斯內普也打算回寢室。

  不過他剛走進男生寢室走廊就被人攔住了去路。

  黑暗中有人筆直地站在前方,斯內普定睛看了一會,語氣古怪道:「布萊克。」

  雷古勒斯慢慢從陰影裏走出來,他蒼白憂郁的面孔看不出有什麽不對,但當他站定在斯內普面前時,後者簡直要被他周身隱忍凜冽的寒意給侵蝕了。

  「你利用她。」他低低地說了這麽一句。

  其實從雷古勒斯來替海倫娜還筆記的時候,斯內普就意識到他們之間有什麽了。

  他很清楚雷古勒斯目前的狀態如何,但他半點都不畏怯,也毫不緊張。

  他不緊不慢道:「我假設斯萊特林的布萊克要比格蘭芬多那個蠢貨聰明一點兒,那你就該知道這是你情我願的事情,實在沒什麽探究的。我也不太清楚你是以什麽身份來問這件事——朋友的身份?」

  斯內普嘲諷陰沈的語調令人不適,雷古勒斯本就蒼白的臉更白了一點,斯內普沒再言語,與雷古勒斯擦肩而過,這次雷古勒斯沒再阻攔他。

  這之後斯內普兌現了諾言,不但拿了完整的筆記,還答應私下裏輔導海倫娜。

  海倫娜對這個結果很滿意,唯一不太順利的就是詹姆·波特最近一直騷擾她。

  比如現在。

  「伯德,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承認這一切都是鼻涕精的詭計,跟我一起到莉莉那裏去解釋一下,否則我……」

  「否則你要怎麽樣。」海倫娜回眸看他,「這不是你第一次威脅我了波特先生,我很期待你的『否則』,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讓我見識一下?」

  波特感覺受到了挑釁,瞪大眼睛道:「你別太囂張了伯德,要不是萊姆斯攔著,你以為你還能過得這麽太平嗎!你這個可惡的斯萊特林!」

  海倫娜笑了笑說:「這麽說我還要感謝你的好友盧平先生了?那就請波特先生代為轉達我的感謝吧。」

  波特下意識道:「哦好的。」略頓,他反應過來,懊惱地說,「見鬼!該死的!你到底怎樣才肯答應和我一起去找莉莉解釋!?」

  海倫娜抱著書道:「我覺得你還是放棄解釋比較好,我已經告訴過你了,我那天只是去看風景的,沒人告訴過我你會去,我也不了解你說的『鼻涕精』是誰,你與其把時間浪費在我這裏,還不如去哄你的伊萬斯。」

  詹姆·波特氣壞了,不想就這麽放海倫娜走,就伸手拉她,殊不知這種動作遠遠看去更讓人誤會,莉莉·伊萬斯和好友瑪麗·麥克唐納瞧見這一幕更生氣了,跺了跺腳轉身跑了。

  詹姆·波特聽見聲音回頭去看時已經晚了。

  他的確把太多時間浪費在海倫娜這裏了,現在傳言都變了,說他其實只是喜歡紅發碧眼的女孩,格蘭芬多之花太難追,他幹脆就轉移目標去追斯萊特林的海倫娜·伯德了。

  鬼知道這流言是誰傳出來的,如果被他知道,他一定讓對方嘗嘗他的手段!

  不管怎麽說,波特終於去追伊萬斯了,海倫娜得以松口氣,可算是能去禮堂吃飯了。

  她到禮堂的時候有些遲了,不少人都吃完飯走了,長桌空空蕩蕩的。

  海倫娜走過去坐下,桌子上自動出現食物,她不挑食,隨便吃了點,七分飽的時候準備離開,剛轉身就對上了雷古勒斯的臉。

  她驚呼一聲,靠後了一些道:「你嚇到我了,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站在那,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良久才道:「可我站在這裏很久了。」

  海倫娜楞了楞說:「抱歉,我只顧著吃東西,沒註意到。」

  「是嗎。」他瞥了一眼桌上慢慢消失的食物,一時半會沒再開口。

  海倫娜想走,但他擋在後面,她只能選擇從左邊離開。

  她挪動身子,雷古勒斯的視線跟著她一起移動,她皺皺眉,雖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但還是努力說了句:「那我先走了?」

  她道了別,可他的視線一點都沒收回去,海倫娜表情變幻莫測,最後還是停住腳步看他。

  「你是不是有話跟我說。」她盯著他道。

  雷古勒斯掃了一眼周圍剩余的幾個斯萊特林,心裏話到了嘴邊就變成了:「沒有。」

  海倫娜有些失望,但很快鎮靜下來,朝他點點頭離開了這裏。

  雷古勒斯面上毫無波瀾,但垂在校袍裏的手握成了拳。

  十一月二十二號,天蠍座的最後一天,雷古勒斯的生日。

  斯萊特林內部為他舉辦了一個小型的生日會,前面兩年海倫娜都有混在其中,但今年沒有。

  她在寢室裏呼呼大睡,只有伊芙琳和瑪琪去了。

  看見她們倆,就好像看見了沒來的海倫娜,雷古勒斯往常不太和她們說話,但今天他主動找到了她們。

  稍微寒暄了幾句,雷古勒斯似不經意道:「海倫娜呢?」

  伊芙琳笑著說:「她不太舒服,一早就睡著了,我們怎麽叫都沒叫醒。」

  瑪琪附和道:「是啊,也不知道怎麽了,她下課回了寢室,連晚飯都沒吃,一直在睡覺。」

  雷古勒斯點頭離開,好像只是隨口一問,一點都沒將此事放在心上。

  寢室裏的海倫娜並不知道這個插曲,她回了寢室就給自己灌了安眠魔藥,是斯內普給她做的,自從她幫過那個忙,還每天遭受波特突襲,承受和波特的風言風語之後,斯內普就對她好了許多。

  大概是覺得愧疚?還是覺得她表現得太好,成功破壞了波特和伊萬斯的關系?

  反正不管是哪一種,他的態度都轉變了。

  不得不說斯內普的魔藥就是好,這安眠魔藥一直讓她睡到第二天接近中午,這天是周六,她不需要上課,所以晚點醒來也沒關系。

  瑪琪見她醒了就調侃她:「你可真能睡,昨天去公共休息室蹭雷古勒斯的生日福利,我們喊了你半天你都沒反應。」

  海倫娜心說要是有反應就壞了,她就是怕自己忍不住想去才跟斯內普要的魔藥,還好沒白費心思。

  瑪琪調的調侃結束伊芙琳就緊跟其後,她笑瞇瞇道:「昨晚雷古勒斯還問到了你。」

  海倫娜一揪心,故作鎮定道:「是嗎,應該是隨口問問吧,畢竟我前兩年也去蹭吃蹭喝了。」

  「是啊,的確是隨口問問。」伊芙琳道,「問完就走開了。」

  海倫娜明知道是這樣,心裏還是不太好受。

  因為錯過了早餐,海倫娜有點餓,便獨自離開寢室,打算去廚房找點吃的。

  她走出公共休息室沒多久,還不等走出地窖,就被一雙從黑暗中伸出來的手抓了過去。

  海倫娜張開嘴,驚呼還沒發出,熟悉的味道侵入她的鼻息,她瞪大眼睛轉過頭,看見了雷古勒斯在微弱光芒下沒有任何情緒的臉。

  那麽,捂著她嘴的手也就來自……他。

  她恍惚了一下,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

  等她反應過來,就發現自己竟然情不自禁地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的手掌心。

  哦謝特,她是狗嗎!簡直是瘋了!

  還不如做個鳥人呢!


第十一章

  雷古勒斯也被海倫娜曖昧的行為刺激到了,他觸電般松開了捂著她嘴的手,掌心還殘留著她唇瓣軟綿綿的觸感。

  當然,除了這個,掌心的潮濕還提醒著他另外一件事。

  他不可遏制地想到了那天在鼻涕蟲俱樂部的帷幔之後他們做的事,安靜狹小還略微黑暗的空間裏,海倫娜和雷古勒斯呼吸都有些焦灼,他們彼此對視,還是海倫娜先打破了沈默。

  「你找我有什麽事嗎?」海倫娜看了一眼走廊道,「這不是說話的地方,雷古勒斯,你有什麽事完全可以等下課的時候跟我說。」

  他們是同桌,利用下課分開之前的時間談話的確更合適,但是……

  「你最近一下課就走,我沒機會跟你說什麽。」雷古勒斯在陳述事實,他的語氣明明那麽平靜理智,可海倫娜卻好像聽出了點別的意味。

  他是在抱怨嗎?

  不是吧?

  他的語氣可一點都不像那麽回事。

  海倫娜再次覺得自己是瘋了才會這樣,她深呼吸了一下讓自己保持冷靜,可在這狹小的角落裏要站下兩個人,他們幾乎要身體緊挨著的,這種情況她實在很難維持冷靜。

  她忍耐半晌,才稍稍屏著呼吸說:「那你也可以寫信跟我說,實在沒必要像現在這樣。」

  雷古勒斯的回答很快,完全不像她那麽猶豫矛盾,他在她話音落下的一瞬間就問:「現在是什麽樣?」

  ……現在是什麽樣?海倫娜有點生氣地瞪他——你說現在是什麽樣?我胸脯都快貼到你身上了,呼吸之間的接觸你難道感覺不到嗎?

  雷古勒斯當然感覺得到。

  他比她想象中感覺得還要清晰。

  他低著頭,灰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她,海倫娜被他看得心頭火起,想就這麽一走了之,但雷古勒斯又抓住了她的手。

  「你最近和斯內普走得很近。」

  他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海倫娜莫名心虛,她試著解釋了一下:「沒有很近吧,就是正常的同學交際。」

  「常常有人看見你們一起在圖書館寫作業。」

  「哦,那是我需要他輔導我。」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什麽嗎?」

  海倫娜懵了懵:「你跟我說過很多,你指的是什麽?」

  雷古勒斯把她拉回到身邊,她因為慣性的原因撞在了他身上,她輕呼一聲,擡頭時嘴唇擦過了他的下巴,海倫娜心頭一跳,雷古勒斯灰色的眼睛黯了黯。

  「你是說『舍近求遠』那句嗎?」海倫娜福至心靈,垂著眼瞼說道。

  她不看雷古勒斯,卻可以感覺到他的呼吸與她交織,她滯了一會道:「可我覺得那不太合適。斯內普和我的身份更接近,我和他來往不需要那麽小心翼翼,也不用擔心……」

  擔心喜歡上他。

  海倫娜沒敢把最後的話說完,但雷古勒斯好像就想聽這句,強硬地抓著她的手腕追問:「不用擔心什麽。」

  海倫娜吸了口氣,擡眼對上他難得咄咄逼人的雙眸,無奈說道:「你說呢?還能是什麽?當然是不用擔心被人說三道四了。」

  海倫娜明顯感覺自己撒完謊之後雷古勒斯抓著她的手力道松了許多,她不想自作多情,但她好像真的看見他眼中劃過失望。

  海倫娜難言心中酸澀,她本該趁此機會離開,可她到底還年幼,本能和經歷讓她清醒,但眼前的情境讓她沈迷。

  她提起一口氣,情不自禁地說:「聖誕節你……」

  她想問聖誕節他是不是真的會在布萊克家的舞會上宣布和誰訂婚。

  可她開了頭才發現她沒立場身份問這個。

  她臉頰通紅,碧綠的眼裏充斥著矛盾和尷尬,她依舊被雷古勒斯抓著的手握成了拳,在雷古勒斯詢問的眼神下僵硬地轉換了一個不那麽敏感的問題:「聖誕節你有時間嗎?」

  雷古勒斯像沒料到她會這麽問,暫時放開了她的手,輕聲道:「怎麽。」

  海倫娜垂下手臂,用另一手捏了捏被他抓過的手腕,咬了咬唇沒那麽快說話。

  梅林知道她只是隨便找了個借口罷了,她想問的根本不是這個,所以她現在要怎麽回答?

  海倫娜思來想去,只能硬著頭皮說:「也沒什麽,只是認識這麽久都沒邀請你到我家作過客,所以才問問你聖誕節有沒有時間。」

  他當然沒時間了!他要參加布萊克家盛大的聖誕舞會,怎麽會有時間去她家作客?

  更別提她那個家多寒酸了,伯德莊園能換錢的東西都拿去換錢了,像樣的家具都沒什麽,讓雷古勒斯去她家作客,她都不知道該請他坐在哪裏。

  海倫娜靜默著等待他的拒絕,他是真的沒時間,她拿這個來含糊本來想問的問題再合適不過,可誰知雷古勒斯思索了片刻竟然說——

  「有時間。」他薄唇開合道,「晚上行麽。」

  海倫娜睜大眼睛望著他,這次她是真的太驚訝了,沒能力遮掩自己的情緒了。

  雷古勒斯灰色的眼睛細細描繪著她昳麗的面孔,低沈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裏緩緩說著:「聖誕節家裏要舉辦舞會,我必須參加。但我可以在舞會結束之後去你家作客。這大概有些失禮,但你家應該只有你自己。」他轉了個眼神問她,「所以,你介意我夜裏過去嗎?」

  介意嗎?

  當然不介意。

  只要他願意來,哪怕沒什麽可招待他的,哪怕可能會很窘迫,但海倫娜其實都是高興的。

  她眼眶發熱,擔心自己會在這種場合掉下惹人懷疑的眼淚,海倫娜仰起頭,裝作在打量上方的石墻,過了一會,她語氣覆雜道:「其實你知道我只是找個……」

  只是找個借口而已,她不是「真心」的,他可以直接拒絕,然後當做一切都沒發生過。

  她的話說到一半就被打斷了,雷古勒斯不容置喙道:「我不知道。」

  海倫娜收回目光望他,他在撒謊,他肯定知道。

  「聖誕夜我會過去。」他壓低聲音道,「我會暫時開通格裏莫廣場十二號的壁爐,臨時接通伯德莊園,你在家等我。」

  海倫娜心煩意亂的,但常識還是有的:「……布萊克先生和夫人會允許你這麽做嗎?作為最古老最高貴的純血世家,他們大概對自己的宅邸做了極其嚴密的隱藏與保護,哪怕是臨時開通到我家的壁爐,應該也是極為特例了吧,他們真的會同意嗎?」

  他們當然不會同意,但那又怎麽樣?

  雷古勒斯雖然沒有明說這句話,但他沈默的表現正是這個意思。

  海倫娜碧色的眸子凝視著他,被她這樣看著,繼續沈默顯然不夠明智,於是片刻之後他說:「爸爸和媽媽,他們一向對我很……包容。」

  包容是個比較含蓄的詞,事實上用縱容來形容更好。

  相較於布萊克家對西里斯·布萊克這個異類的苛刻,雷古勒斯則享受著無盡的優待,連家裏的家養小精靈也會用不同的態度對待他們兩個。

  這種狀態形成的原因不難解釋——無非是因為西里斯·布萊克太不一樣了,他的不同是他的原罪。反觀雷古勒斯,他則是個讓人感到舒服親切的「家人」。

  就像他們在家的臥室一樣,西里斯·布萊克的房間裏處處都妄圖表現自己與家中其他成員的不同,而雷古勒斯則恰恰相反。斯萊特林的銀綠色隨處可見,覆蓋著床、墻壁和窗戶。布萊克家族的家徽和法語的「永遠純粹」格言精心描繪著他的床頭,他的一切都按照父母期望和家族需要來進行,正是因為他的這份認同和使命感讓父母對給予厚望,十分縱容。

  海倫娜也能想到布萊克先生和夫人是因何對雷古勒斯信任有加,並十分「包容」的。

  這份他看重的東西,恰好是他們無法走在一起的原因。

  海倫娜想到這些就有點後悔今天說過做過的一切了,更不希望聖誕夜真的在伯德莊園接待雷古勒斯。她矛盾極了,欣喜和排斥兩種情緒爭搶著她的心,讓她的臉色十分難看。

  雷古勒斯不給她機會反駁已經敲定的一切,他準備離開,走之前問了最後一個問題:「你沒什麽東西要給我嗎?」

  海倫娜抿唇道:「沒有。」

  事實上,有的。昨天是他生日,她當然給他準備了生日禮物,她每年都給他精心準備了生日禮物,但此時此刻,她否認了。

  她說沒有,說得那樣斬釘截鐵。

  雷古勒斯看了她一會,忽然朝她伸出手。

  海倫娜睜大眼睛看著他,他的手落在她臉側,撥開了她紅色的長卷發,捏住了她的耳垂。

  海倫娜瞬間僵在那,不可思議地望著面色平靜的少年,他微涼的指腹輕撫過她柔軟細膩的耳垂,輕而易舉地摘下了她漂亮卻並不值錢的耳釘。

  他的手離開後,海倫娜立刻擡起手捂住了缺了耳釘的耳朵,正想說點什麽,就聽見雷古勒斯捏著那枚耳釘道:「那就用它代替吧。」

  他說完話就轉身離開,黑色的校袍漾起輕盈的弧度,至於那枚耳釘用來代替什麽,海倫娜心知肚明。

  不過是生日禮物罷了。

  海倫娜漲紅著臉,慢慢吐出一口氣。


第十二章

  今年的聖誕節海倫娜沒有填留校申請,往年她只有獨自一人,回不回家其實無所謂,在學校反而好點,至少可以和校長、教授們一起度過聖誕。

  但礙於和雷古勒斯在聖誕夜的約定,海倫娜今年回了家。

  伯德莊園很大很大,從外面看是座宏偉體面的建築,這得益於伯德家族前輩們的努力。

  到了海倫娜這一代,整個莊園已經只剩下虛假繁榮的空殼了。

  偌大的建築只有一樓大客廳和幾道走廊亮著燭火,海倫娜站定腳步放下皮箱,還不待她打個響指,身後便響起重物落地的聲音。

  她飛快轉身,看見家養小精靈萊芙倒在地上,正努力站起來。

  海倫娜快步走過去,想要扶它起來,但被拒絕了。

  「萊芙可以自己站起來!萊芙不能麻煩小主人!」

  年邁的家養小精靈穿著洗得發白的茶巾,茶巾上印有伯德家族的家徽,它終究還是自己站了起來,大而渾濁的眼睛望著她,眼中的依賴和思念讓海倫娜心酸不已。

  「萊芙,過得好嗎?」她低聲問候,半彎下腰替它整理了一下茶巾。

  萊芙被她的行為感動了,吸著鼻子說:「萊芙過得很好!萊芙每天都打掃莊園!莊園被萊芙打掃得很幹凈!」

  海倫娜側目看了看周圍,它沒說錯,雖然它已經老得快要動不了了,但它還在盡自己所能,客廳的地板和墻壁都被它打掃得極為幹凈。

  「萊芙做得很好。」海倫娜讚賞了它,很快便道,「現在我想讓萊芙去休息,我自己一個人就行了。」

  萊芙不願意:「萊芙要給小主人準備晚餐,小主人回來過聖誕了,女主人一定非常高興!」

  海倫娜不願打破萊芙的幻想,告訴它母親已經去世了,她在心裏嘆息一聲,任由萊芙去做晚餐了。

  小精靈離開後,海倫娜提著箱子回了臥室,她走的這條路是整棟莊園唯一亮著燭火的路,其他房間不住人,也就沒必要點蠟燭,畢竟蠟燭也是要用錢買的。

  海倫娜把皮箱放在了臥室,臥室裏也被萊芙打掃得很幹凈,她坐到床邊拿起桌子上的魔法照片,上面是父母和她,一家三口在花園的魔法玫瑰背景下笑著打招呼。

  海倫娜慢慢吐了口氣,放下照片開始收拾行李,她將衣服依次掛好,不多時萊芙出現在她面前,打了個響指說:「萊芙做好了晚餐,小主人可以吃飯了!」

  海倫娜點點頭,去餐廳吃飯,她一個人坐在長桌一端,望著空蕩蕩的對面和身側,本就味道一般的晚餐更難以下咽了。

  萊芙到底老了,它的視力有些退化,可能做飯的時候把糖當做了鹽,晚餐除了甜味再也沒有別的味道了。海倫娜不想讓萊芙難過,所以硬著頭皮把晚餐吃得七七八八,在萊芙高興地打掃餐廳時,她自己倒了杯水邊喝邊去了大廳。

  她端著水杯站在大廳的壁爐前,壁爐同樣被打掃得很幹凈,但它已經很久沒人用過了。

  海倫娜想到什麽,轉頭對著空氣道:「萊芙,我們的壁爐還能使用嗎?沒有什麽問題吧?」

  萊芙尖著嗓子道:「沒有問題!萊芙每天都會維護!壁爐可以接待任何客人!」

  海倫娜點了一下頭,想了想又說:「但還是要再打掃一遍,聖誕夜家裏會來客人——我們還有什麽聖誕裝飾嗎?庫房裏有舊的聖誕樹嗎?」

  萊芙現身,眨巴著渾濁的眼睛說:「萊芙會為小主人準備漂亮的聖誕樹。」

  海倫娜微笑道:「我們沒錢買新的了,萊芙,直接用往年的代替一下吧,稍微收拾收拾,我們一起裝扮它就好。」

  萊芙沒拒絕主人的要求,後面的時間海倫娜都在和它一起裝扮那棵幾年前買的聖誕樹。

  聖誕樹的個頭兒不大不小,既不會顯得過於奢華也不會寒酸,但因為不是新的,上面有很多灰塵,十分汙穢,可這對目前的海倫娜來說已經算很不錯了。

  她必須要慶幸很多年前伯德家就沒錢用真樹來過聖誕了,要不然連這種假的她都沒得用。

  她不能在校外使用魔法,但萊芙可以,所以打掃聖誕樹並沒浪費太多力氣,需要耗費心思的是裝扮它。海倫娜用了很多心思裝飾這棵聖誕樹,她讓萊芙用魔法將聖誕樹頂端的星星點亮,星星發著光,還會往下散落雪花,那當然不是真雪花,只是魔法而已。

  不管它是真是假,無疑都是美麗的,它的存在讓冷淡恐怖的大莊園有了幾分節日的氣息。

  聖誕夜這天,海倫娜換了一條裙子,披著披肩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正對著壁爐安靜等待。

  她沒吃什麽,打算留著聖誕晚餐等雷古勒斯來了一起吃,可等到深夜她才忽然想起,雷古勒斯肯定會在布萊克家的聖誕舞會上吃東西的,他怎麽會餓著肚子跳舞呢?

  說到跳舞,她就想起了帕金森和萊斯特蘭奇,也不知她倆誰會和他跳第一支舞,如果讓海倫娜自己判斷的話,那肯定是萊斯特蘭奇的面兒大一些,畢竟兩個家族曾經聯姻過,麗塔·萊斯特蘭奇的請柬也是布萊克夫人親自寄出去的。

  反正不管是誰,總歸不會是她,她連參加那場舞會的資格都沒有。

  海倫娜有點累,頭有些疼,她斜靠在沙發一側,一條手臂撐著沙發扶手,一手擡起按著額角。

  頭疼尚無緩解,壁爐裏就亮起了綠色的火光。

  海倫娜立刻放下手望去,火光之後,雷古勒斯從裏面走了出來。

  他大概舞會一結束就過來了,因為他還穿著十分華麗的黑色長袍。長袍邊角點綴著細碎的黑鉆,這讓整件長袍都閃爍著內斂典雅的光。長袍之下是鑲了黑緞邊的西裝,這種款式為總是嚴謹守禮的二少爺增添了幾分難得的孤傲與冷艷,海倫娜低頭看看自己身上質地便宜的米色披肩,還有披肩下黑色的細帶連衣裙,相較於他無懈可擊的高貴模樣,她顯得過於隨意了。

  「晚上好。」他好像並不在意她著裝的不妥,緩步走到她面前,兩人隔著一張桌子相對而坐。

  海倫娜想了想還是將披肩拿開了,如果只穿著裙子,大概還算和他的模樣匹配吧。

  在海倫娜打量雷古勒斯的時候,他也同樣在打量著她。

  年輕的姑娘發育良好,身上穿著的細肩帶黑色連衣裙越發顯得她胸前弧度優美,肩膀圓潤,鎖骨精致。雷古勒斯輕不可見地皺了皺眉,視線在她裙子的細肩帶上來回掃了幾眼,像在考慮這條裙子是否莊重。

  海倫娜察覺到了,開始後悔選擇了這條裙子,但其實這裙子除了肩帶細了點,其他地方都很莊重,它是一字領的,並不暴露,唯一露在外面的就是她線條優美的肩和鎖骨。

  不過僅僅是這樣好像都讓雷古勒斯不滿意,海倫娜意識到這個便要再次披上披肩,但她剛擡起手就被對方阻止了。

  「就這樣。」他簡單說了一句,讓海倫娜有些糊塗。

  「你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我還以為你不喜歡我這樣穿。」

  梅林在上,她說這話的時候半點其他暗示都沒有,只是單純覺得作為嚴謹的布萊克家二少爺,雷古勒斯會不喜歡她這樣「暴露」,畢竟在學校的時候大家都是校服加校袍,要多保守有多保守。

  可當雷古勒斯開口之後,她就發現自己這話好像帶了歧義。

  雷古勒斯說:「我沒有不喜歡。」他嘴角向下壓了壓,聲音有些低沈,「我很喜歡。」

  海倫娜:「……」

  沈默在兩人之間漫延,雷古勒斯之前說會暫時開通兩家的壁爐,但並未為這個「暫時」確定時限,海倫娜看他沈默得很有耐心,便猜測這個「暫時」大約也不是很短暫。

  她是主人,雷古勒斯是客人,總是這樣沈默並不太好,她緩緩站了起來,彎下腰親自為他倒了紅茶,她不知道的是她彎腰這個動作會讓裙子的領口敞開一些,雷古勒斯的位置正好可以看清楚她衣領下無限風光。

  少年喉結滑動,倉促轉開頭,卻又很快轉回來,在女孩毫無所覺之下沈默關註著她不經意間展露的一點一滴。

  紅茶倒好,她再次站起來的時候,他面色如常,眼神平靜,看起來和平時彬彬有禮的模樣毫無差別。

  「我這裏沒有太好的茶,不嫌棄的話可以喝一點。」海倫娜回到了她的位置上坐下,看見雷古勒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味道很好。」他禮貌地誇讚了一句。

  海倫娜失笑道:「我知道不好喝,你實在不用顧忌我的面子來恭維。」

  雷古勒斯沈默了一會道:「的確。」他又停頓了一下才說,「你喜歡喝什麽,回去之後我給你寄。」

  海倫娜楞了一下,很快說:「不用了,這不合適。」

  這不是她第一次提到「不合適」這個詞組了,雷古勒斯舒展的眉頭再次皺起來,他們隔著一張桌子對視,海倫娜突然問他:「舞會順利嗎?」

  雷古勒斯表情僵凝了一瞬道:「順利。」

  「那就好。」她笑了一下,又問,「那你玩得開心嗎?」

  雷古勒斯沒回答,他薄唇輕抿,神情嚴肅,華貴的衣著和精致的面容與伯德家殘破的沙發格格不入。

  海倫娜像是沒看到他的為難,緊接著又問:「舞會上有什麽新鮮事嗎?」少頃,她問得更直接,「或者說,誰有幸和你跳第一支舞呢?萊斯特蘭奇小姐?」

  雷古勒斯直視她,她透亮的綠眸裏坦坦蕩蕩,好像真的只是純粹好奇,別無他意。

  他半晌才點了一下頭,海倫娜心中猜測被證實,她簡直要為自己的聰明才智鼓鼓掌了。

  「那很好。」她認真道,「萊斯特蘭奇小姐出身高貴,優雅又貌美,是非常不錯的未婚妻人選。」

  「未婚妻」三個字好像踩中了什麽,雷古勒斯垂在一側的手緩緩握成了拳,海倫娜關註到就說:「我又猜中了嗎?看來我選修占卜課很正確,你之前還不讚同我拉著你一起選修這種裝神弄鬼的課程,如今看來我……」

  她話還沒說完,坐在對面沙發上的雷古勒斯就突兀地站了起來。

  他面無表情地走到她面前,在她茫然不解地註視下坐到了她身邊。

  她想發出疑問,下一秒他就傾身靠近,用行動為她解釋了他這麽做的原因。

  他扳住她的下巴,吻住了她喋喋不休令人心煩意亂的嘴。


第十三章

  空蕩蕩的大莊園裏只剩下客廳還亮著燈,周圍的一切古老陳舊像一座墳墓。

  作為這座「墳墓」的主人,海倫娜倒在沙發上,被動承受著少年的親吻。

  雷古勒斯的人總是嚴謹保守,恪守禮節。但他的吻和他的人恰恰相反,他的吻熱烈強勢,帶著不容置喙的堅定。

  海倫娜得以脫身的時候,整個人都靠在沙發扶手旁,碧綠的眸子定定望著近在咫尺的雷古勒斯,他幾乎是趴在她身上,兩人距離太近了,近到一個讓她無法冷靜的地步。

  她很快推開了他,從沙發上站起來,快速整理好衣服,深吸一口氣:「你怎麽能這樣?」

  雷古勒斯並不介意她質問的語氣,他坐在沙發上漫不經心地整理自己的衣服,過了一會才說:「我怎麽了。」

  海倫娜瞪大眼睛說:「你親了我!你怎麽能這樣?」

  雷古勒斯慢慢望向她,問她:「只準你親我,我不能親你嗎?」

  海倫娜腦海中立刻浮現出在院長辦公室帷幔之後發生的事,她慢慢平覆了心情,鎮靜地說:「你那天果然沒醉。」

  「是的,我從沒喝醉過。」他毫不掩飾,直接承認了。

  沈默在他們之間漫延開來,掛鐘在十二點的位置敲響,雷古勒斯掃了一眼古老的鐘,盯著鐘擺片刻,緩緩站了起來。

  「我該走了。」他平靜地說,「聖誕快樂。」他從西裝裏側口袋取出一個精美的盒子,伸手遞給海倫娜,海倫娜看著,沒有接。

  「我不要。」她果斷地說,「拿回去吧,我不需要聖誕禮物。」

  雷古勒斯的手僵在那裏,許久他才蹙起精致的眉望向她,灰色的眼睛裏是憂郁和不解:「你生氣了?」

  海倫娜生氣嗎?是的,她當然生氣,可她不是生他的氣,是生自己的氣。

  她和雷古勒斯走到今天這種情況並不怪他,全都是她一路引導。

  她自以為自己做得隱秘安全,不著痕跡,但作為另一方當事人的雷古勒斯,他是有體會的。

  他在回應她,她很高興,這讓她極其興奮,甚至忘記了他們之間根本不可能。

  不過那種短暫的忘記很快就回來了,她還記得親吻之前自己問他的話,以及他的回答。

  他肯定就要訂婚了,或者已經訂婚了,她的道德不允許自己成為第三者,即便是沒有感情的婚姻,也不容許任何人自作聰明的介入。

  「沒有。」海倫娜否認了自己的情緒,她冷靜下來,放緩聲說,「只是真的不需要而已,它看起來太貴重了,我們只是同學而已,我沒辦法收這麽貴重的禮物。」

  雷古勒斯一直伸著的手緩緩收了回來,漂亮的盒子沒有得到對方的青睞,註定沒有打開的命運了。

  他皺著眉,視線始終定在她身上沒有移開過,他站在壁爐前許久才略顯沙啞地說:「如果我不想和你做同學呢。」

  海倫娜心跳得飛快,她眼中有著連她自己都沒註意到的期盼,她問他:「那我們還能做什麽?」

  是啊,除了同學他們還能做什麽呢。

  想起舞會上的一幕幕,想起萊斯特蘭奇小姐愛慕的眼神和志在必得的笑容,想起父母滿意的言語和囑咐,雷古勒斯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

  「我該回去了。」他低啞道,「晚安,海倫娜。」

  他輕喚她的名字,帶著矛盾覆雜的語調,聽起來幾乎像是在呢喃。

  海倫娜脊背挺得筆直,深邃的綠色眼眸從他身上收回,淡淡地說了聲:「晚安。」

  雷古勒斯轉身走進壁爐,他拿了飛路粉,最後看了她一眼,她沒有看他。

  他闔了闔眼,念出格裏莫廣場十二號,消失在了綠色的火焰之中。

  他一走,海倫娜就彎腰扶住了沙發扶手,她得承認在雷古勒斯說出那句話時她是有希冀的,她想,只要他和她心意一致,只要他願意試一試,那不管多艱難她都會陪著他的。

  他們之間的障礙是家世和財富,至少不是血統不是嗎?

  可盡管如此,她也能想到雷古勒斯後面的回答,因為布萊克家已經出了一個西里斯·布萊克,不能再出第二個忤逆的兒子了。以她對雷古勒斯的了解,他一向將家族利益和父母的話看得很重,他很在意那個家,在意布萊克家族的榮耀與純粹,所以他會給出什麽回答,她再清楚不過。哪怕清楚,也不耽誤人幻想,但幻想也該到此為止了。

  雷古勒斯一回到格裏莫廣場十二號就關閉了家裏的壁爐,他轉過身,與哥哥的眼神相遇。

  「看看我發現了什麽,我乖巧聽話的弟弟在聖誕夜偷偷開啟了家裏的壁爐,他去做什麽了呢?讓我想想——也許他是去見那個可愛漂亮的同桌了?」

  他用可愛漂亮來形容海倫娜,這讓雷古勒斯第一時間感到不滿。

  但他很快就冷靜下來,充斥著矛盾的心讓他不想多說,他轉身要走,西里斯·布萊克再次開口了。

  「雷古勒斯。」他叫弟弟的名字,叫得雷古勒斯不得不停下。

  「如果沒有今天這個發現,我大概一輩子都找不到作為兄弟的我們有什麽類似之處。」

  這話讓雷古勒斯轉過了身,他和西里斯如出一轍的灰眸中毫無情緒。

  「這是你第一次瞞著媽媽做事,我很驚訝,也感到愉悅,因為這讓我頭一次意識到我們真的是兄弟。」西里斯嘴角帶笑道。

  雷古勒斯皺了皺眉,語氣平淡道:「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哥哥,我並沒打算徹底像你學習。」

  「徹底」這個詞很有意思,西里斯嘴角笑意加深:「但你至少開了頭兒,不是嗎?」

  他說完話就轉身走了,雷古勒斯知道他話裏的潛台詞是什麽。

  很多事情一旦開了頭,就很難再停下了。

  短暫的聖誕假期很快結束,霍格沃茨在冬日裏再次恢覆生機。

  斯萊特林的公共休息室裏,幾日未見的同學們都在討論假期的新鮮事,他們大多非富即貴,聊得也都是舞會或者聖誕節的美妙時刻。

  海倫娜和伊芙琳靠在一邊的沙發上,瑪琪在念叨著她聖誕節拜訪親戚的經歷,海倫娜看似聽得認真,其實註意力並不在這上面。

  她所有的精力都給了站在不遠處的麗塔·萊斯特蘭奇。

  她被人包圍了,好幾個姑娘圍著她打趣揶揄,塞西·帕金森則咬著唇躲在一邊瞪著她,她再也不會把海倫娜當做情敵了,因為她有了真正的情敵。

  麗塔·萊斯特蘭奇,她在他們三年級聖誕節之後,成為了雷古勒斯·布萊克的未婚妻。

  他們訂婚了,就在聖誕舞會上。

  海倫娜抓緊了校袍的衣袖,耳邊滿是萊斯特蘭奇優雅溫柔的詠嘆調,伊芙琳輕輕推了她一下,海倫娜倏地回神,問她:「怎麽了?」

  伊芙琳猶豫了一下道:「你臉色很難看,好蒼白,你沒事吧?」

  海倫娜點頭說:「沒事,只是有點感冒,你知道我總是喜歡穿得漂亮點,那不怎麽保暖。」

  瑪琪說:「你忘記你是個巫師了嗎親愛的?你可以為自己加個保暖咒。」她說著話就幫她加了一個。

  海倫娜笑了笑說:「我當然知道了瑪琪,但我是在聖誕假期感冒的,在校外我不能使用魔法,在家裏也只有我一個人。」

  她沒有父母照顧,只有老掉牙的萊芙,她也不打算讓萊芙幫她,她故意讓自己凍著,因為寒冷可以讓人清醒。

  「抱歉親愛的。」瑪琪低聲道,「我忘記了,我不是故意這樣說,我——」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海倫娜溫聲打斷她的話,「好了瑪琪,該去上課了。」

  她沒介意,瑪琪松了口氣,伊芙琳拉起海倫娜,三人一起去上課。

  這是開學之後的第一節 課,是麥格教授的變形課。

  海倫娜走進教室的時候人來得不多不少,她看了看教室,沒有像過去一樣選擇靠墻的位置,那邊是雙人座,往常她都是坐在裏面,外面是雷古勒斯的位置。

  她今天做了截然相反的選擇。她走到講台前面,坐在了第一排最中間的位置。

  這是伊芙琳和瑪琪比較喜歡的位置。

  兩人驚訝地望著她,她平靜道:「還在等什麽?快坐下吧。」

  事實上,不僅僅瑪琪和伊芙琳驚訝,其他斯萊特林的學生也很驚訝。

  連後續到來的格蘭芬多們也因為這樣的畫面感到驚訝。

  他們交頭接耳討論這件事——海倫娜·伯德和雷古勒斯·布萊克分開坐了。

  這是從一年級到現在唯一一次。

  這太讓他們好奇了。

  這份好奇讓他們即便是上著麥格教授的課也忍不住要探個究竟。

  伊芙琳就坐在海倫娜右手邊,在麥格教授走開之後她低聲問道:「海倫娜,為什麽?」

  海倫娜握著魔杖目不轉睛道:「什麽為什麽。」

  「你為什麽和我們坐在一起?你不和布萊克坐在一起嗎?你看他——」她回了個頭,哆嗦了一下迅速收回視線道,「他看起來可怕極了,他從來不會那麽冷漠。」

  海倫娜正在念咒語,聽見這話她頓了一下,重新念了一次咒語,看著桌上的杯子變成漂亮的麻雀,她才收起魔杖說:「這難道不是很正常嗎?告訴我現在坐在他旁邊的人是誰。」

  「是萊斯特蘭奇……」

  「那不就對了?」海倫娜瞥了一眼同伴,「他都訂婚了,當然要和他的未婚妻坐在一起,和我坐在一起算怎麽回事?」

  伊芙琳怔了怔,瞬間明白了海倫娜的意思,敲了一下腦門道:「哦,看我,真是遲鈍,你做得對,這樣再好不過了!」

  海倫娜笑笑,沒言語,麥格教授剛好走到她這裏,看了看她的作品點了點頭說:「做得不錯伯德小姐,斯萊特林加五分。」

  海倫娜笑著道:「謝謝教授。」

  坐在後排的雷古勒斯因為麥格教授的話望了過去,和他有段距離的女孩挺直脊背坐在那,看起來從容又鎮定。

  他握緊了魔杖,沒有理會身邊未婚妻的言語。

  這讓萊斯特蘭奇感到不滿,她忍不住嘟囔道:「你不能這樣對我雷古勒斯,我是你的未婚妻,我們一畢業就會結婚,你應該對我好點,盡快適應我。」

  她覺得自己說得一點都沒錯,可誰知得到的不是雷古勒斯的認可,而是一句——

  「不一定。」

  這個詞組讓萊斯特蘭奇不淡定了,她虛假地笑了笑道:「你說什麽?我不是聽錯了吧?」

  「你沒聽錯。」雷古勒斯面無表情地揮動魔杖,也沒念咒語,桌上的高腳杯便變成了一只通體雪白的鳥,麥格教授經過這裏,驚艷地感嘆一聲,為他加了十分,他等教授走開後才再次開口說,「現在的確是未婚妻,但不代表之後也是。」

  更不要提會不會結婚了。

  麗塔·萊斯特蘭奇臉都綠了,忍不住問他:「你想幹什麽?別告訴我你想違背你父母的意願。」

  雷古勒斯斯文地笑了笑,沒再言語。

  他當然不會像哥哥那樣直接忤逆父母,如果他要那麽做,他就會像西里斯一樣在那場舞會上做一些特立獨行的事,讓布萊克家族遭人非議。

  但他可以選擇用其他方式來博得自己選擇妻子的權利。

  他想了很多,早就做好了打算,他不會讓海倫娜等太久的。

  前提是海倫娜願意做簡短的等待,最多不過一個學期。

  可海倫娜她……好像不想等。


第十四章

  二月份和三月份都是魁地奇比賽月,為了能照例拿到第一名,斯萊特林院隊聖誕節開學後就開始訓練了。

  弗林特拉著雷古勒斯忙碌,半點時間都沒分給雷古勒斯的新未婚妻。萊斯特蘭奇本來還想趁此機會和雷古勒斯好好培養一下感情,沒想到被魁地奇給攪局了,一時有些氣憤,卻又沒什麽好辦法,只能每天跑去看他們訓練,希望這樣的註目禮可以讓雷古勒斯稍微對她有些改觀。

  她一向自信,這份自信來自於她的美貌和智慧,更來自於她的家世。她相信只要她願意,她可以俘獲任何男人的心,她需要的只是時間而已。

  海倫娜也需要一點時間,好讓自己對雷古勒斯徹底死心。

  為了保持清醒,她從來不避開雷古勒斯和麗塔·萊斯特蘭奇所在的地方,遇見了就是遇見了,他們說話做事她都聽著看著,看的時候特別淡定,看完了就有點難受。

  她的難受讓詹姆·波特非常開心,因為他覺得這是她跟斯內普設計了他之後的報應。

  「你早該跟我一起去找伊萬斯解釋的,如果你那麽做了,現在就不用這麽難受了。」波特洋洋得意地說。

  海倫娜瞥了一眼幸災樂禍的格蘭芬多,嘲諷道:「說得好像你知道我為什麽難受一樣,這跟你和伊萬斯還有斯內普沒有任何關系,別把我拉進你們的三角關系裏。」

  「恕我直言,現在是四角關系了。」波特一本正經地說,「這都怪你!誰讓你要幫那個鼻涕精?我現在已經看開了,既然大家非要造謠我跟你有什麽,那我就坐實他們的傳言好了。」

  海倫娜瞬間警惕起來,停住腳步盯著他:「你想幹什麽?」

  波特推了推眼鏡道:「你猜猜。」

  「你猜我猜不猜?」

  波特噎了一下,有點生氣地瞪著她說:「這都是你逼我的伯德,誰讓你要站在鼻涕精那邊?現在伊萬斯被他說服了,咬定我們之間有什麽,不肯相信我對她的真心,但我認為她那麽生氣是因為她心裏並不像她表現出來得那麽厭惡我,她肯定還是有點在意我所以才會那麽生氣的,所以我……」

  「所以你就將計就計,讓她看著你跟我親近吃醋,然後自亂陣腳?」海倫娜替他補全了話。

  波特笑了起來:「是的,雖然我不太喜歡你的學院,但也不可否認你這人有點聰明。」

  海倫娜面色僵硬道:「可我不覺得你會這麽聰明。」

  她往前走了一步,詹姆·波特被逼靠在了墻上,眼觀鼻鼻觀心道:「你想幹什麽,提前說一句我可沒有什麽不打女人的規矩,你要是敢動手我一定會回擊的。」

  海倫娜輕嗤一聲道:「對你動手?我瘋了不成?」她古怪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問他,「誰給你分析的這件事?或者說,誰給你出的主意讓你這麽做?」

  以她對波特的了解,他要有這個情商早把伊萬斯拿下了,現在他突然開竅肯定是有什麽軍師。

  果不其然,在海倫娜問完之後波特立馬露出心虛的表情,雖然轉瞬即逝,卻被海倫娜抓個正著。

  「看來我猜對了。」海倫娜幽幽地說,「讓我想想,你身邊無非就是那三個人,盧平先生不像是會出這種主意的人,佩迪魯更沒那個本事,那麽就只剩下——」

  「西里斯!」波特像得救了一樣推開了海倫娜,臉龐漲紅地沖向西里斯·布萊克。

  海倫娜轉身,看見劫道者余下三人過來了,西里斯·布萊克雙手抄兜睨著她,他身後是波特,身子兩側是佩迪魯和萊姆斯·盧平。

  盧平的臉色不太好看,其實他臉色總是那個不健康的樣子,但今天尤其難看了一點。

  海倫娜的視線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幾秒,他抿抿唇轉開了頭,海倫娜眨眨眼,清了清嗓子對西里斯·布萊克道:「是你給波特出的主意吧?」

  英俊瀟灑的布萊克家大少爺坦坦蕩蕩承認了:「是的,那又怎樣?」

  海倫娜咬牙:「你真覺得這樣可以刺激到伊萬斯?就算刺激到了又怎麽樣,這難道不是在給他們的關系火上澆油嗎?」

  西里斯不屑道:「火上澆油?如果你真這麽認為就不會說出來了,你有那麽好心提醒詹姆嗎?」

  海倫娜噎住,未語。

  西里斯繼續道:「相反,我這麽做只是讓伊萬斯看清自己的心,她一直以為詹姆是她身邊趕不走的牛皮糖,所以她才那麽有恃無恐。當她發現有一個和她一樣可愛漂亮的姑娘進入了詹姆的視線,她總會緊張起來的。等她發現了自己的心意,再由我們出面來幫詹姆解釋清楚這些『誤會』,他們就可以徹底告別過去的矛盾了。」

  ……真是個好計謀啊。

  要不是雙方有矛盾,自己又是其中一個當事人,海倫娜都要為此鼓掌了。

  她吸了口氣,忍不住說:「你就那麽肯定我會任由你們利用我進行這個計劃?如果我去告訴伊萬斯——」

  「那可真是太好了。」西里斯·布萊克誇張地說,「這不正合我們的心意嗎?你自己主動跑去解釋,那伊萬斯和詹姆之間的問題一樣可以輕松解決。」

  ……哇,好像真的是。

  海倫娜驚訝地瞪大眼睛,半晌才道:「很好,很好。」

  西里斯淡淡笑著:「過獎了。」他不著痕跡地打量著他弟弟喜歡的女孩,不可否認的是哪怕以他挑剔的審美來看,她也要比萊斯特蘭奇家那個高傲的小姐美麗,被他套路之後那副心服口服欽佩無比的模樣甚至有點可愛。

  他剛剛這樣想,海倫娜就來了一句:「你剛才是不是誇我可愛漂亮了?」

  西里斯臉色一變,矢口否認:「沒有。」

  海倫娜微笑道:「這裏包括你在內一共五個人,大家肯定都聽見了那個詞組,是不是?」

  她目光劃過其他三個人,果然,他們都是一副「你說得對但我們是西里斯的哥們所以我們不說」的表情。

  掃了掃西里斯吃了屎一樣的表情,海倫娜覺得自己找了回了場子,點點頭道:「那隨你們折騰吧,反正我不配合,你們的計劃也不會那麽順利,既然波特先生那麽喜歡追著紅發碧眼的姑娘跑,那就讓他來追吧。」

  說完話海倫娜就走了,詹姆·波特站在西里斯·布萊克背後弱弱地說:「西里斯,你的計劃真的很完美,但看伯德的樣子,即便她不去伊萬斯那裏挑明,搞不好也會給我下絆子。」

  西里斯瞥他:「你難道還怕這個嗎?」

  波特想了想覺得對啊,他可是給人下絆子的祖宗,他還怕這個嗎?想通了他就輕松的笑了,順勢攬住了盧平的肩膀,盧平皺眉站在那,許久之後才低聲說了句:「這樣是不是不太好。」他啞著嗓子道,「伯德小姐怎麽說也是個女孩,我們這樣利用她為難她,是不是有點過分。」

  「是她先配合鼻涕精耍詹姆的。」西里斯涼涼道,「而且我們也沒做什麽傷害她的事,只是讓她自食惡果而已。」

  盧平抿抿唇,沒話好說了。

  其實他選擇閉嘴是明智的,因為不管他接下來還有什麽說法,西里斯都會毫不猶豫反擊回去。

  他不會放棄這個計劃的,因為這個計劃不但可以幫助詹姆,讓斯內普吃癟,還能……讓他那個死心眼的弟弟吃醋嫉妒,理智崩潰。

  他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看見雷古勒斯徹底毀滅他完美形象的那一天。

  詹姆·波特成了海倫娜的跟屁蟲。

  他三年來怎麽追著伊萬斯的,如今就怎麽追著她。

  海倫娜煩不勝煩,偶爾碰見伊萬斯,看著對方紅紅的眼睛,她就知道西里斯·布萊克的計劃離成功不遠了。

  看來布萊克家的人都是天生的陰謀家,做弟弟的是那樣,做哥哥的也是那樣。只是弟弟的陰謀沒放在她身上,她還沒嘗試過,不過她想那滋味肯定不比哥哥的差。

  情人節之前海倫娜找到了斯內普,堵著他說:「這些事都是因你而起,我受夠了一群格蘭芬多和自家學院的人在那裏起哄了,趕緊想個辦法把波特趕走,你該不會真的以為他是真心來追我的吧?他這是在破釜沈舟。」

  斯內普臉色蒼白,陽光照在他臉上也沒為他增加分毫暖意。

  海倫娜遲疑了一下才說:「你沒吃飯嗎?怎麽氣色那麽差。」

  斯內普費了好大力氣才忍住了自己翻白眼的沖動,他深吸一口氣說:「看來我在伯德小姐的心目中還是足夠『聰明』的,竟然可以看出波特的詭計。」

  海倫娜無奈:「你好好說話。」

  斯內普噎了一下,半晌才道:「你想讓我怎麽做。」

  「?」海倫娜很吃驚,「別告訴我你沒後招,我不信你沒辦法治他們。」

  斯內普忽然笑了一下,雖然是笑,可海倫娜卻覺得他好像很難過。

  「我什麽都不想做了。」他聲音低沈,略顯沙啞道,「莉莉很難過,我看得出來。也許她自己不願意承認,但在她心目中,受人歡迎的波特比我這個進了斯萊特林學院的陰沈貧窮的朋友更重要。」

  海倫娜忍不住道:「伊萬斯眼瞎了嗎?明明你比波特好多了。」

  斯內普:「……」他抿抿唇,「也就你那麽認為。」

  「胡說!」海倫娜不悅道,「我相信斯萊特林所有人都那麽認為!」

  ……倒也不需要反駁這話。

  對於斯萊特林來說,自己學院的優秀學生當然要比格蘭芬多的波特討人喜歡。

  但那也僅限於斯萊特林,就連這個學院本身都被莉莉不喜。

  斯內普表情變了幾變才說:「我不打算做什麽了,我當初做那些事並不是為了讓她那麽難過的。」

  看見她那麽難過,他甚至有些後悔那麽做了。

  當然後面這些話斯內普不會說出來,他素來情感內斂,除了在莉莉面前外從未展現過這些。當然就算他不說,海倫娜也能猜得出來他內心的想法。

  「伊萬斯有你這樣的朋友可真幸運。」海倫娜表情覆雜地說,「我不會逼你做什麽的,我知道被人逼迫是什麽滋味,我也從你這裏得到了利益,那麽波特的事情就由我自己解決。」

  斯內普皺皺眉:「你想怎麽解決?」

  「把事情說清楚吧,但你放心,我不會把你暴露出來的,我會給伊萬斯一個『真相』。」

  海倫娜說完話就轉身走了,斯內普看著她的背影許久,有些頭疼地按了按額角。

  情人節這天,波特在西里斯的教導下故意裝出一副要去約海倫娜的樣子,隔著好多人盯著斯萊特林長桌。海倫娜被那目光盯得煩躁不已,吃東西的心情都沒了。

  伊芙琳還沒來,今天畢竟是情人節,她們這個年紀正是戀愛的時候,她需要自己的時間。

  瑪琪倒是和海倫娜呆在一起,但也有些魂不守舍,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海倫娜低頭戳著牛排,左側的空位忽然坐了個人,她擡眸望去,身體僵硬起來。

  「牛排味道不好麽。」雷古勒斯低聲問了句。

  海倫娜看了看慘兮兮的牛排,心裏慌得一批,面上平淡如水道:「還好,只是沒胃口。」

  雷古勒斯側頭細細打量她,他們很久沒好好說過話了,不再坐在一起上課之後,他們甚至沒有單獨談話的機會。

  他當然想過私下裏聯系她,或者攔住她,將她帶到某個地方,但他的時間也不多。再加上他還沒有把問題解決,這樣就找她似乎有些不夠紳士。

  但他忍不住了。

  他看不下去了,他無法忍受詹姆·波特像蒼蠅一樣整天纏著她,無法忍受人人都在議論她和格蘭芬多劫道者的「親密」關系,哪怕是此刻坐在她身邊,他也情不自禁握緊了拳頭。

  「你和波特怎麽回事。」其實他大約了解到了真相,也能猜到這種境況有他那位好哥哥的幹預,但他還是來問她了,想聽她親口說,親口表達她對波特的不喜。

  海倫娜放下了叉子,過了一會才說:「還能怎麽回事,你不可能不知道,實在沒必要來問我。」

  雷古勒斯微垂眼瞼盯著她放在膝上的手,有長桌的遮擋,這樣牽她的手不會有人發現。

  這樣計算著,他就那麽做了。

  瑪琪回過神來發現海倫娜表情僵硬,額頭滲出薄汗,她十分不解,但轉眼的瞬間就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雷古勒斯坐在她另一側,校袍袖子和長桌的遮擋下,是他握著她的手。

  他靠近了她,在她耳邊低聲耳語,瑪琪聽不見內容,但海倫娜聽見了。

  「我會幫你處理這件事,他不會再來煩你,以及。」他放緩了聲,呼吸彌漫在她耳邊,語氣裏帶著一種鮮明的堅定,「四年級開學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他說完話便起身走了,海倫娜僵在那,被他握過的手好像還殘留著他的溫度。

  瑪琪眼神變了變,在雷古勒斯走後忍不住問她:「……你們這是怎麽回事?」她困惑道,「布萊克和你說了什麽?」

  海倫娜睜大眼睛,抓緊衣袖,良久才道:「他說會給我一個交代。」

  瑪琪吃了一驚。


第十五章

  瑪琪曾經跟塞西·帕金森說,如果海倫娜能獲得雷古勒斯的青睞,作為她的朋友,她也會感覺到榮幸。

  她現在的感覺和自己說得一樣。

  她覺得震驚,難以置信,還帶著一些欣喜。

  當然,也不是沒有妒忌,但那種感覺不多,一來她把海倫娜當好朋友,二來她早就被拒絕了,這麽久了,說實話她也不那麽喜歡雷古勒斯了,畢竟上趕著不是買賣。

  能在情人節這天得知雷古勒斯和海倫娜真的有些什麽,她比自己被人約了還高興。

  肥水不流外人田啊!說出去她也有面子啊!

  「他會和萊斯特蘭奇取消婚約嗎?」瑪琪眼睛閃閃發光。

  海倫娜僵笑了一下,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把實話說出來了,可能瑪琪問的時候她自己也有點不可置信,所以才沒防備吧。

  不過說出來也好,有些東西老是憋在心裏會出事,有個朋友能分享一下心事她也感到放松。

  所以她沒遮掩,搖了搖頭坦誠地說:「我不知道。」

  瑪琪有點失望,但很快振奮起來:「既然他說了會給你一個交代,那肯定就是會取消婚約的,只是時間問題而已,千萬別灰心。」

  海倫娜眼神覆雜地看著她:「我以為你知道這些會不高興。」

  瑪琪笑了笑說:「我當然也有點嫉妒你,但至少是你對不對?如果換做別人,不管是萊斯特蘭奇還是帕金森,我都是真的很生氣。」

  海倫娜想了想也對,換做是她也是那樣,雷古勒斯的訂婚對象如果是瑪琪或者伊芙琳,她大概會欣然接受?不,欣然是沒有的,接受是肯定的。

  兩人聊了一會就走了,並不知道對面格蘭芬多長桌的某四人組正在討論她們。

  「你說伯德和她那個朋友在說什麽?」波特伸長脖子道,「該不會是在談論我吧?」

  佩迪魯輕聲道:「也許是的,畢竟今天是情人節,最近你的名字又老是和伯德拴在一起。」

  波特扯扯嘴角,正想說什麽,就聽見盧平開口道:「我倒覺得不是。」

  波特看過去:「為什麽?」

  盧平淡淡道:「你們沒看見嗎?在她們對話之前,西里斯的弟弟跟伯德小姐說過話。」

  西里斯擡眼掃了掃對方長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沒剩下幾個,都是不熟的人。

  波特有點驚訝:「那又怎麽樣?他不是都訂婚了。」

  盧平沈默了一會說:「你現在這是什麽意思,詹姆?」

  詹姆·波特一怔。

  「或者說,你到底是怎麽想的?追著伯德小姐不是你們的計劃嗎?你這麽在意這些事,難道你當真了?」盧平用十分沈靜的語氣說話,聽到這話的波特卻好像被踩到尾巴的貓。

  他氣呼呼地站起來說:「當然不是!這怎麽可能?你比誰都清楚我對伊萬斯的感情,我怎麽可能把這件事當真,我只是……」

  「他只是不服氣。」西里斯替他說,「別想那麽多萊姆斯,海倫娜·伯德不適合我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不管是詹姆還是其他人。」

  這話太有深意了,波特沒什麽情商,沒聽出來,彼得·佩迪魯轉了轉眼睛,盯著盧平的目光諱莫如深,盧平白著臉坐在那,過了一會才點頭說:「你是對的。」

  西里斯笑笑,沒言語,倒是波特終於反應過來了,他楞了一下才說:「萊姆斯,你別告訴我你……」

  「沒什麽,詹姆。」盧平打斷他說,「西里斯說得對,我不該想那麽多,我這樣的情況,不應該考慮這方面的事情。」他蒼白地笑了笑道,「那太不負責任了。」

  對自己不負責任,對女孩子也不負責任。

  他這樣的情況就該孤獨終老。

  這是盧平的潛台詞,他忽然不想在這個時刻和朋友呆在一起,他獨自起身離開,波特想跟上去,但被西里斯拉住了。

  「別去了,讓他自己靜一靜。」西里斯淡淡道,「他自己想不通的話沒人能幫的了他。」

  波特猶豫道:「可西里斯,我不認為萊姆斯那麽想是對的,如果他真的喜歡伯德,那他應該……」

  「應該怎樣?你覺得伯德會喜歡他?又或者說,你覺得他們真的能有結果?」

  西里斯·布萊克的話讓波特放棄了追盧平。

  他仔細思考了一下,擺在盧平和海倫娜之間的不僅僅是學院的芥蒂,更是身份的不同。盧平的血統,海倫娜的血統,他們的觀念,那都太難了。他根本無法想象海倫娜·伯德和盧平在一起,她和鼻涕精在一起都讓他覺得可能性大一點。

  想到這些波特嘆了口氣。但其實除了他想到的那些,西里斯·布萊克要考慮得更多。

  在他看來盧平是百分百不會如願的,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幾率他也會和波特一起支持他。

  但他很清楚自己的弟弟是什麽人,他不可能讓盧平有那種機會。

  盧平也最好不要因此和雷古勒斯為敵。

  他這邊才想過不讓盧平和雷古勒斯為敵,那邊波特就和雷古勒斯對立了。

  這事兒是傍晚時分發生的,西里斯當時不在,被女孩子拉走了,畢竟今天是情人節,作為校草他簡直不要太受歡迎。

  波特落了單,是因為他想按照計劃去海倫娜面前晃一晃,給伊萬斯來最後一擊。

  要見到海倫娜,就得往地窖的方向走,所以他遇見雷古勒斯也並不意外。

  他沒覺得他是來找他的,所以擡腳想走,但雷古勒斯下一秒又擋在了他面前。

  波特頓住腳步,察覺到不尋常了。

  他和雷古勒斯身高差不多,兩人對視片刻,他先開口道:「你是西里斯的弟弟,我不想跟你有什麽沖突,所以沒事的話請讓開。」

  雷古勒斯目光淡淡地望著他,波特得承認他的模樣很像他哥哥,讓他恍惚了一瞬。

  但他很快就發現了他和西里斯的不同,西里斯可不會用那麽冷漠矜傲的眼神看他。

  波特皺皺眉想走,雷古勒斯直接擡起了握著魔杖的手。

  波特警惕性很高,馬上抽出魔杖和他對峙:「你想幹什麽。」他難得冷靜地問。

  雷古勒斯斜睨著他說:「你又想幹什麽。」

  「我要幹什麽和你有什麽關系?」波特皺著眉。

  「如果你要去找海倫娜,那就和我有關系。」雷古勒斯握著魔杖,轉開眼盯著魔杖上的綠色寶石,語氣隨意得仿佛在談論天氣一樣,「如果不是,那你可以離開地窖了,這不是格蘭芬多該來的地方。」

  嘿,你猜怎麽著,我還真就是來找海倫娜的,你能把我怎麽樣?

  波特很想這麽說,因為雷古勒斯一個比他低一年級的人這樣姿態輕慢地對待他。

  可他真的不是來招惹是非的。

  他一會還要去找伊萬斯,那是今晚計劃裏最關鍵的一環,如果被關禁閉或者扣分就不好了。

  所以不能在這裏惹事。

  波特深吸一口氣,把莉莉·伊萬斯的臉在腦子裏過了幾遍,終於冷靜下來了。

  「隨便你。」他不在意道,「反正走到這裏也差不多完成任務了。」

  他轉身想走,雷古勒斯卻沒那麽輕易放他走。

  「還有,以後都不要再靠近她。」

  波特聞言轉頭:「你說不要靠近誰?」

  「你知道。」雷古勒斯目光定定,不動分毫。

  波特瞇了瞇眼,饒是情商低如他也意識到了什麽,緩緩睜大眼睛道:「你喜歡她!」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直接指出這件事,事實上連雷古勒斯自己或者海倫娜本人,都沒有直白地表達過「喜歡」這個詞。

  聽見一個不能稱之為情敵的情敵點明一切,雷古勒斯冷漠地皺起了眉。

  「嘿,布萊克,你可別忘了你都訂婚了,你得對你的未婚妻負責,也得對伯德負責,如果你真的喜歡她,就趕緊取消婚約。」波特認真地說,「我很少給斯萊特林忠告的,你是第一次,看在你是西里斯弟弟的份上我才說的,你自己想想去吧。」

  他說完話就走了,行色匆匆,顯然趕著時間做什麽。

  雷古勒斯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就好像被他的話定住了一樣,站在那久久未動。

  海倫娜這會兒不在寢室,也不在公共休息室。

  她在莉莉·伊萬斯面前。

  「所以事情就是這樣。」海倫娜平靜道,「那天夜裏在黑湖邊只是個誤會,是個偶遇,波特把我當做了你。他最近所做的一切也只是在將計就計,都是為了讓你明白自己的心。我想時間也足夠了,你也能看清楚了,對吧。」

  伊萬斯眼睛紅紅的,半晌才道:「你是說,他只是為了刺激我,所以才一直……」

  「是的,別把話說完整了,那件事我一聽見就渾身起雞皮疙瘩。」海倫娜擺出一副嫌棄的樣子。

  她這副模樣倒讓伊萬斯緩和了情緒,她勉強笑了笑說:「我很感謝你能來跟我說這些,其實我……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我想我以前可能真的沒看懂自己的心。」

  海倫娜覺得這個時候自己該走了,剩下的讓她一個人靜一靜就好,或者等一會波特來找她真情告白。但她忽然又想到了斯內普在陽光下蒼白的臉,忍不住多了嘴。

  「現在明白一切為時不晚。」她遲疑了一下說,「但我希望你可以處理好波特和斯內普之間的關系,感情和友情都很重要,不要為了感情而傷害了友情,據我所知,斯內普比波特更早遇見你,波特還有一群好友,可斯內普大概只有你一個人。」

  言盡於此,海倫娜說完就走,伊萬斯站在原地,耳邊回蕩著「斯內普大概只有你一個人」這句話,在波特終於找到她的時候,她紅著眼睛說:「如果你要我接受你,那你就必須接受我的朋友,和他好好相處……」

  波特……喜憂參半。

  其實海倫娜覺得自己真是多嘴。

  如果伊萬斯可以處理好波特和斯內普之間的關系,老早就處理好了,她開始處理不好,後面再怎麽努力也沒用。

  她覺得自己把太多心思放在別人身上了,還是別費腦子去想那些了,多考慮考慮自己吧。

  今天是情人節,大家都出去約會了,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很早就空空如也了。

  海倫娜走進去時心裏還在遺憾又要獨自度過一個情人節,遺憾完了又想起雷古勒斯在長桌邊那句話,還有在伯德莊園他主動的那個吻。

  這所有跡象都在表明她不是單相思。

  那四年級開學他真的能給她交代嗎?

  她魂不守舍地往前走,都沒看路,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人。

  不,確切地說是撞進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懷抱。

  淡淡的木質香調那樣熟悉,但這個懷抱卻有點陌生。

  她靠近這個懷抱的機會不多,為數不多的幾次都不敢回憶,怕自己再多想。

  她緩緩擡眸,看見了雷古勒斯蒼白憂郁的面孔。

  「海倫娜。」他低聲喚她的名字,海倫娜聽得心尖發癢。

  她甚至都忘記了推開他,或者遠離他,就那麽靠在他懷裏,任由他微涼的手臂緩緩攬住她的腰,有些發懵地「嗯?」了一聲。

  雷古勒斯慢慢低頭,在空蕩的布滿銀綠色的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裏靠近她,微涼的唇擦過她的耳廓,她聽見他低沈暗啞地說了句:「情人節快樂。」

  ……所以她今年不算是一個人度過了情人節,是不是?


第十六章

  海倫娜沒回寢室。

  她得感謝今天公共休息室裏沒人,所以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和雷古勒斯坐在一起。

  兩人靠得那麽近,肩膀緊挨著肩膀,他甚至還握著她的手。

  海倫娜有點抗拒,一想到他訂婚了就膈應,覺得自己這麽做不對,所以扯了扯,把手收了回來。

  雷古勒斯低頭看了看空蕩蕩的手,沈默了一瞬開口說:「你想吃巧克力嗎?」

  海倫娜瞥了他一眼說:「你要把你收到的巧克力給我吃嗎?」

  她今天也收到了巧克力,有伊芙琳和瑪琪送的,還有其他同學或者愛慕者送的。

  她也是有人追的,還不少,這件事雷古勒斯很清楚,據他所知,僅僅在斯萊特林內部就有不少男生喜歡她。

  雷古勒斯似乎吐了口氣,又似乎沒有,他轉開臉,再擡起眼的那刻手裏多了一盒巧克力。

  他用放大咒將巧克力恢覆到正常大小,海倫娜盯著那普普通通的盒子,實在看不出它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她想了想,很欠扁地問了句:「萊斯特蘭奇小姐送你的?」

  雷古勒斯本來已經緩和的臉色被她問得又冷肅了片刻,最後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通了,平覆了情緒道:「不是。」略頓,他解釋,「我沒收她的巧克力。」

  海倫娜很驚訝:「為什麽?」

  「我告訴她我不愛吃甜食。」雷古勒斯淡淡道。

  他不愛吃甜食啊……

  想起生日的時候分給他的蛋糕,難怪那個時候他說要帶回去吃呢。

  可能他後來根本沒吃吧。

  想到自己精心制作的蛋糕被浪費,海倫娜心裏惋惜,面上也不自覺流露出一些。

  雷古勒斯捕捉到她的情緒,張口想要再解釋一下自己是敷衍萊斯特蘭奇的,卻又覺得在沒取消訂婚之前說這些都是不負責任,於是他又閉嘴了。

  他安靜地打開巧克力盒子,拿了一塊遞給她,海倫娜怔了怔,立刻擡手道:「我自己來。」

  她試圖自己接過來吃,但雷古勒斯很固執地要餵她,她想拒絕,於是就握住了他的手向往後拉,這一握他的手就感覺到了異樣。

  「你的手心都是汗,雷古勒斯。」海倫娜碧綠的眸子定定看他。

  雷古勒斯面不改色道:「那你就該快點把巧克力吃了,不然它會化在我手裏。」

  海倫娜不這麽認為:「你只是用手指拿著巧克力,又不是用手掌心,才不會化在你手裏……」

  她話還沒說完,雷古勒斯就用巧克力堵住了她不閑著的嘴。

  他目光落在她伴隨著咀嚼而動的紅唇上,心不在焉地問:「好吃嗎?」

  海倫娜品了一下味道意外道:「這個味道有點熟悉……」

  「和你生日蛋糕上的巧克力味道接近嗎。」

  是的……就是那個味道,是她生日蛋糕上巧克力塗層的味道。

  海倫娜緩緩睜大了眼睛,清透靈動的綠眼睛緊緊盯著他:「你從哪得到的這盒巧克力?」

  她不信誰和她那麽心有靈犀,能做出味道這麽接近的巧克力。

  其實她也給雷古勒斯做了巧克力,但她知道送不出去,沒合適的身份,哪怕只是用單純同學友愛的原因送給他也不行,她自己心虛,就覺得別人也能揭穿她。

  她現在在想,難不成是誰把她偷偷藏起來的巧克力拿來給雷古勒斯了?

  她寢室裏就四個人,伊芙琳和瑪琪不會那麽做,那就只有……帕金森!

  海倫娜很生氣,臉都氣紅了,嬌俏的臉蛋紅彤彤的,在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幽暗的火光下泛著極為迷人的光澤。

  雷古勒斯看了一會才慢慢說道:「我做的。」

  海倫娜下意識道:「我就知道!」說完了才反應過來她聽到的答案和她猜測的根本不一樣!

  她不可思議地望向雷古勒斯:「你說什麽?」她詫異道,「你做的?」

  也不怪海倫娜這麽震驚,雷古勒斯作為布萊克家的二少爺,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不像是會烘培的人,更沒有任何人值得他那麽做。

  她睜圓了眼睛看他,雷古勒斯不著痕跡地用校袍擦去手掌心的汗,面上波瀾不驚地說:「我吃了你的生日蛋糕,味道很好。放假的時候我讓克利切試著做同樣口味的甜品,但它做得始終差點味道。後來我決定自己試試,烘培也沒什麽難的,不是麽。」

  是啊,烘培的確沒什麽難的,這可比制作魔藥簡單多了,但是……

  他怎麽看都不該是掌握這種技能的人。

  海倫娜心情覆雜極了,她垂下眼睛望著那盒巧克力,過了許久才說:「所以你是特意做來給我的?」

  雷古勒斯沒說話,但他點了一下頭。

  海倫娜沒辦法拒絕這樣的心意。

  她很快把一整盒巧克力都拿了過來,抱在懷裏說:「你給別人做了嗎?」

  「你覺得呢?」

  她覺得沒有。

  他親手做巧克力這種事情傳出去肯定會嚇死人的,他怎麽可能還給別人做?

  海倫娜抿了抿唇,又問他:「那你以後會給別人做嗎?我的意思是說……以後過類似的節日,你會給別人送巧克力嗎?就像今天做了送給我這樣。」

  雷古勒斯那雙和哥哥如出一轍,卻又具備截然不同氣質的灰色眼眸望著她,流光四溢眼瞳裏倒映著她隱含期盼的面容,海倫娜有些後悔說這些,但在他回答了她之後,她不後悔了。

  「不會。」他很幹脆地說,「我只為你如此。」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答案。

  海倫娜眼睛熱了熱,心裏說不出的熨帖。

  她抱著巧克力一本正經道:「我會全部吃完的,很好吃,你果然很聰明,不管做什麽都很有天賦,我的獨家配方這麽輕易就被你嘗試出來了。」

  其實沒那麽輕易,畢竟烘培不是男生熟悉的東西,他還要躲避著父母,哥哥,以及克利切的關註。但總歸結果是好的,她很喜歡,抱著巧克力不撒手的模樣讓雷古勒斯覺得多艱難都是值得的。

  他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他其實常常笑的,彬彬有禮,疏離冷淡的笑。他有著身為布萊克的高傲和漠然,但這些從來不會對著海倫娜。

  她出自於落魄的伯德家族,但沒關系,有他在,伯德家族會有更美好的未來。

  眼神暗了暗,嘴角的笑容卻越發真切,海倫娜捕捉到他這抹笑容,猶豫了一下還是說:「我喜歡你這樣笑。」她小聲說,「很好看,比你平常的笑好看多了。」

  「是嗎。」雷古勒斯低聲說,「那我只對你一個人這樣笑。」

  海倫娜心一提,他今天是怎麽回事,情人節讓他失去理智了嗎,為什麽一直說這樣的話。

  她臉紅紅地站起來道別,抱著巧克力一步三回頭地跑向女生寢室,雷古勒斯目送她離開,淡卻真誠的笑容在她消失之後也跟著消失了。

  他望向公共休息室入口的地方,語氣平淡道:「出來吧。」

  一個窈窕的身影閃進來,壓抑的聲音接著響起:「這就是你不接受我的原因?」

  「你早該知道這個。」雷古勒斯拉開手臂靠到沙發背上,面無表情地對那人說,「如果你不想走到今天這樣難堪的地步,在舞會之前就該來找我商量。」

  麗塔·萊斯特蘭奇深吸一口氣道:「我不信你在舞會之前會不知道布萊克夫人準備讓你和我訂婚。」

  雷古勒斯偏了偏頭說:「我當然知道,我也知道你很樂意,所以你今天的處境是自找的。」

  明知道對方不喜歡自己,還不主動找對方洽談如何擺脫婚約這件事,最後雖然如願以償,但鬧得處境難堪,這可不就是自找的嗎?

  萊斯特蘭奇表情很難看,雷古勒斯緩緩站起來,整理了一下校袍道:「我不會讓你難堪很久。」

  萊斯特蘭奇握緊了拳:「你想好了?」

  「暑假,我最多忍到那個時候。」他說完話轉身就要走,卻被萊斯特蘭奇叫住了。

  「你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像誰嗎?」她冷聲問。

  雷古勒斯微微側頭。

  萊斯特蘭奇咬牙道:「你現在的樣子像極了你那個丟人現眼的不體面的哥哥!」

  她說完話想走,卻被一道魔咒攔住了,她震驚地望著身前僅一步遠閃過的光,難以置信地望向雷古勒斯:「你居然對我用惡咒?!」

  雷古勒斯慢慢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說:「不要懷疑,這是個警告,萊斯特蘭奇小姐。不管我的兄長做了什麽,進了什麽學院,那都是布萊克家自己的事,輪不到一個外人,一個萊斯特蘭奇來評論。」

  想到這自己說西里斯·布萊克丟人現眼和不體面的話,麗塔·萊斯特蘭奇噎住了,其實背地裏說西里斯·布萊克難聽話的人數不勝數,可真的擺到台面上來說的,還是當著布萊克家的人來說的,估計也就暫時失去了理智的她吧。

  她想辯駁什麽,卻只能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被人用了鎖舌封喉。

  依然是個惡咒。

  還是個無聲咒!

  萊斯特蘭奇的舌頭粘著上顎,漂亮的臉蛋整個都綠了。

  「下次說話之前記得先過過腦子。」

  雷古勒斯丟下最後一句話便轉身離開,萊斯特蘭奇站在原地瞪著他的背影,真心實意地覺得這一代的兩個布萊克都已經離發瘋不遠了!


第十七章

  「你弟弟喜歡伯德。」

  「……」

  「你弟弟居然喜歡伯德!」

  「……」

  「你弟弟竟然喜歡伯德?!」

  「……」

  「你弟弟果然喜歡伯德!」

  三個詞的轉變代表了詹姆·波特的心路歷程。

  從最開始的不可置信到後面的果然如此,將往日的點點滴滴拉出來思索一下,發現一切都是有征兆的,然而詹姆·波特的臉色並沒有因此好一點。

  「詹姆,這句話你已經在我耳邊說了幾百次了,我耳朵都要長繭子了。」

  劫道者四人組正朝魁地奇賽場走去,今天將舉行二月份的魁地奇比賽,對戰的是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勞。

  西里斯·布萊克說完上面那句話就作勢掏了掏耳朵,惹來波特的不滿:「嘿兄弟,我只是覺得有些驚訝而已,你得遷就我一點。」

  西里斯雙手抄兜走在城堡外的草地上:「你驚訝什麽?」

  波特困惑地問:「為什麽是你弟弟不是你?」

  西里斯下一步差點踩空,斜了他一眼道:「你發什麽瘋?吃錯魔藥了吧?」

  波特搭著他的肩膀道:「我可沒發瘋,我是認真的,如果你和伯德在一起那就好了,那樣我們就可以做朋友了。」

  也不知道他這話說得有多奇怪,彼得·佩迪魯和一直白著臉的盧平都看向了他,目光奇異。

  西里斯·布萊克用十分懷疑的語氣說:「做朋友?我們和伯德?你確定?」

  波特立刻道:「是啊,怎麽了?」

  西里斯盯著他看了好一會才說:「詹姆,告訴我,你到底想表達什麽?」

  他到底想表達什麽?

  沒什麽啊!

  就是字面意思啊!

  他說的話很奇怪嗎?為什麽一個兩個三個都這樣看著他?

  波特楞了楞,半晌才道:「……沒什麽,就是最近因為我們的計劃關註她比較多,覺得她比我認識的斯萊特林都要好一些,沒那麽討厭罷了。」

  「沒那麽討厭就要跟她做朋友?」西里斯不耐煩地反問。

  波特看著他說:「可你弟弟喜歡她!」

  「他是他我是我,我不會因為他喜歡誰而遷就誰。不過看起來,你很想和伯德做朋友?」

  「……我不是我沒有!」

  「那你這麽千方百計地找理由要和她名正言順成為朋友幹什麽?」

  如果海倫娜是西里斯的女朋友,那他們的確就可以名正言順交朋友了,就連學院的芥蒂也可以放下,畢竟他和西里斯是生死之交,為了西里斯他沒什麽是不能做的。

  但是……

  詹姆半晌才道:「我有嗎?」他眼鏡後面焦糖色的眼睛眨巴了一下茫然道,「我看起來是這麽想的嗎?」

  「否則呢?」西里斯站定腳步瞇眼看他,「你對你剛才的行為還有什麽更好的解釋嗎?」

  沒有。

  當然沒有了。

  他這串表現好像還真是那個意思,但其實他真的沒想那麽多。

  詹姆緊緊抓著西里斯的手臂,良久才吐了口氣說:「我的思想很危險。」他盯著自己的兄弟,「我想一定是她的紅發碧眼讓我有了惻隱之心。」

  西里斯輕嗤一聲,繼續邁開步子往前走:「惻隱之心?你覺得她身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嗎?」

  「你不覺得嗎?」詹姆找盧平尋求認可,「她看起來沒那麽壞,也沒那麽多心眼,這樣的人待在斯萊特林難道不是水深火熱嗎?還有鼻涕精每天在她身邊晃,如果她可以和我們做朋友,就會安全一些,至少鼻涕精可從來不靠近我們的朋友!」

  「詹姆,你不想讓斯內普靠近伯德小姐,就像你不想讓斯內普纏著伊萬斯?」

  盧平一直沒說話,突然說了一句把波特嚇壞了。

  「你怎麽能這麽說?」波特嫌惡道,「她怎麽能和莉莉相提並論?我和莉莉的關系才有一點改善,你可千萬別亂說,她聽到又要胡思亂想了。」

  這次回答他的不是盧平,是西里斯:「如果你真怕伊萬斯亂想,就該管住你的嘴巴。」

  詹姆垂著眼睛道:「……我真沒想那麽多,是你們想太多了。」

  說著話四人已經到了賽場,四個學院的看台都已經坐滿了人,但他們四個是格蘭芬多響當當的人物,他們一到現場,立刻有人讓出位置給他們進去。詹姆跟在西里斯的背後走上看台,找了位置坐下,轉眼的瞬間正好看見斯萊特林看台上的海倫娜。

  她坐在靠邊的位置,距離格蘭芬多看台較近,身上穿著斯萊特林的校袍,圍著銀綠相間的圍巾,二月了天氣還不是很溫暖,她和朋友說話時會呼出白色的哈氣,像為她整個人打上了一層柔和的光。

  波特也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渾身哆嗦了一下,立刻收回視線去看比賽。

  比賽還沒正式開始,裁判是弗立維教授,他盯著教授看了幾秒,又回頭往後看,莉莉·伊萬斯和瑪麗·麥克唐納坐在一起,兩人正有說有笑,莉莉臉上的笑容別提多燦爛了。

  波特看見她這樣笑,微微怔了一下,難言的溫柔從他眼底蕩開,他緩緩拉住西里斯的校袍,湊近他耳邊說了句:「莉莉笑得可真好看,為了她能這樣開心的笑,真是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西里斯看了看他臉上的表情,詹姆永遠不會知道他看見他這副表情後深深松了口氣。

  倒是盧平將西里斯難得的異常盡收眼底,他端正地坐在那,低了一陣頭,在別人開始歡呼隊員入場的時候,他偏過頭望向斯萊特林看台。

  相較於格蘭芬多這邊的歡鬧激動,斯萊特林那邊淡定多了,海倫娜坐姿端正地目視前方,臉上表情平靜淡泊,濃密的紅色長卷發披在她胸前和背後,她呼吸間會有發絲隨風撫過她的面頰,她有些煩躁地擡手掃開,把頭發都攏到了後面,盧平順著她的頭發看向她身後,雷古勒斯·布萊克就坐在她背後。

  心頭一跳,盧平立刻收回視線,在他收回視線的下一秒,雷古勒斯將目光轉向了他的方向。

  暗流湧動,危機四伏。

  雷古勒斯看了萊姆斯·盧平幾秒鐘,淡淡地收回目光,繼續盯著坐在他前面的海倫娜。

  他身邊走這會兒沒有女孩。沒有萊斯特蘭奇,沒有帕金森,只有埃弗裏和穆爾塞伯。

  他後面也沒女孩,都是男生,男生十分推崇魁地奇,除了他之外大家都在看比賽,這樣的情況下他做點什麽小動作也不會有人發現。

  海倫娜當然知道雷古勒斯坐在自己背後,但她的註意力很快也被比賽吸引了,她不擅長飛行,不過因為雷古勒斯的關系也總會看魁地奇比賽——當然,除了上一場。

  今天這場比賽不涉及本學院和宿敵格蘭芬多,但關系到排行榜的分數,海倫娜的集體榮譽感還是有的,所以看比賽比較專心。

  雷古勒斯身上穿著和別人款式差別不大的校袍,但校袍的質地極好,掃過人肌膚時絲滑流暢,像巧克力,又像是果凍。

  海倫娜看著看著比賽就感覺耳後微涼,像是有衣料劃過。她莫名想起雷古勒斯從她耳朵上摘耳釘時的觸感,想回個頭,又沒有那麽做。

  然而她沒有心思看比賽了。

  她所有的感知都放在了身上和身後。

  她感覺到有人撩起了她的頭發,她克制著胡亂跳動的心臟,將目光定在拉文克勞的隊員身上,好像多認真似的。

  雷古勒斯當然註意到了她的變化,他嘴角勾起極為細小的弧度,骨節分明的手指在她紅色的頭發上撫過,一點點為她整理著擾人的發絲。

  沒有發絲再飛到她臉上了,她再也不用像剛才那樣煩躁地拂開它們了,但她的心情並沒有因此安定一點。

  雷古勒斯在幹嗎?

  他可是斯萊特林的找球手,這個時候不關註比賽,看看對手的招術,在後面玩她的頭發幹什麽?

  海倫娜動了動身子,試圖脫離他的掌控,但輕松了不過幾秒鐘,就發現他又抓住了她的頭發。

  這次感覺比較明顯,春天微涼的風吹過她的後背,沒了頭發遮蓋的背部有些發涼。她清晰感覺到自己的頭發被人攏到一起,有什麽東西系在了頭發上,片刻之後她的頭發就被放下了——也被紮了起來。

  一聲巨響讓海倫娜驚悚回神,她詫異地望向賽場,拉文克勞們的表情和她差不多。

  赫奇帕奇找球手一臉懵逼地看著自己手裏的金色飛賊,撓了撓頭說:「我抓到了?」

  下一秒,赫奇帕奇看台爆發出巨大的喝彩聲,他們興奮地站了起來,集體蹦跳的動作讓人感覺好像地震了一樣。

  格蘭芬多們被這份熱情所感染,也跟著他們歡呼,斯萊特林這邊被喧鬧搞得厭惡極了,但也壓抑不住好奇地盯著赫奇帕奇的找球手——他們可是連續好幾年墊底的院隊,贏得比賽的次數少之又少,這次到底是怎麽抓到金色飛賊的,連他們自己的隊員都搞不清楚。

  海倫娜趁此機會轉過了頭,她想瞪雷古勒斯,但轉過去對上他逆著光的英俊臉龐,全部的不滿都蕩然無存了。

  她紅著臉看他,他微微傾身下來,在其他人不註意的時候湊到她耳邊飛快地說了句:「很好看。」

  很好看?

  什麽很好看?

  海倫娜一頭霧水。

  等大家都陸續離開了,瑪琪也站起來要走的時候,就驚訝地指著海倫娜的頭發道:「你什麽時候把頭發紮起來了海倫娜?你的發帶可真好看,你從哪兒買的?上面的寶石漂亮極了,特別襯你的發色!」

  海倫娜很想問問是什麽樣的寶石。

  但問了就代表連她自己也沒見過那顆寶石,代表發帶的來歷有待商椎。

  海倫娜正糾結著要不要和好友坦白發帶的來歷,余光中就瞥見了離開看台的雷古勒斯。

  他側著身,身材修長挺拔,寬大的校袍被他穿出了極為瀟灑恣意的風采。

  他和羅齊爾交談的間隙側目朝她投來隱晦的視線,本來嚴謹冷靜的俊美臉龐上劃出一抹稍縱即逝的淺笑,那笑和情人節那天她誇獎過的笑容一模一樣。

  海倫娜捕捉到那抹笑容,立刻擡手捂住了撲通撲通的心口。

  「好看嗎?」海倫娜回應閨蜜的誇獎,「我也覺得很好看。」她擡手摸了一下頭發和發帶,笑了笑說,「我很喜歡。」

  這話也不知是在告訴瑪琪,還是告訴越過她們離開的雷古勒斯一行人。

  雷古勒斯走出幾步遠,羅齊爾好奇地問他:「你在笑什麽?」

  雷古勒斯斂起了表情:「沒什麽,只是覺得今天的比賽很有趣。」


第十八章

  發帶是真的很好看,蝴蝶結卡扣上鑲嵌著閃閃發光的綠色寶石,寶石配上那一頭海藻般濃密的紅發,簡直不要太相配。

  海倫娜戴著發帶的背影迷人極了,讓不少人看直了眼睛,斯內普冷漠地推開擋路的花癡,漫不經心地走過海倫娜身邊,瞥了一眼她頭上的發帶,為她難得戴了首飾感到片刻驚訝,隨後想到的就是她哪兒來的錢買那種一看就很貴的東西?

  看來肯定是有人送的了。

  不難猜出是誰送的,斯內普嘴角勾起,嘲弄地笑了笑,再看看那群花癡,一種智商淩駕於眾人的優越感油然而生。

  海倫娜回了寢室就把發帶摘了下來,如果讓她當面看到它的模樣,她可能會拒收,因為這太貴重了,她還沒有收下如此貴重禮物的身份。

  但現在她已經收了,還表示了自己的喜歡,也沒什麽好矯情的了。

  傍晚的時候海倫娜系著發帶去禮堂吃晚餐,由於前陣子和詹姆·波特的風言風語較多,她吃飯的時候都會背對著格蘭芬多長桌坐,避免和他們有什麽眼神交流,這次也不例外。

  她坐下之後就專心吃飯,吃得優雅又認真,時不時還會和身邊的好友聊幾句。

  雷古勒斯瞥見她不曾摘下的發帶,不錯的心情導致他晚餐都比平時多吃了一點。

  羅齊爾問他今天怎麽胃口那麽好,雷古勒斯停頓了一下說:「小精靈們今天的廚藝似乎比往日要好。」

  乖巧藏匿著身形的家養小精靈們聽了這話快樂得要冒泡了。

  晚餐吃完,大家都陸陸續續離開,格蘭芬多長桌這邊也不例外。

  詹姆·波特和西里斯·勾肩搭背地說著什麽,走出幾步遠才發現只有佩迪魯跟著,波特回過頭說:「嘿,萊姆斯,楞著幹什麽?快點跟上啊。」

  盧平依舊坐在長桌邊,聞言擡眸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說:「你們先走吧,我晚點再回去。」

  波特放開西里斯走上前,彎腰打量了一下盧平不太好的臉色,低聲問他:「你哪裏不舒服嗎?」

  自從進入霍格沃茨學習,盧平每年都會有那麽幾次消失不見,作為好兄弟他們比誰都清楚他為什麽「消失」,波特這麽問也有不同於字面的深刻意思。

  盧平搖了搖頭,靠到椅背上:「我沒事,別擔心,你們先走,我晚點就會跟上。」

  波特還有點擔心,站在那不肯走,倒是西里斯拉住了他,看了一眼盧平之後說:「我們先走吧,就讓他一個人呆會。」

  波特還在猶豫,西里斯便將他強硬地拉走了,盧平朝西里斯投去感謝的眼神,等三個好友全走了之後,他才緩緩吐了口氣,從椅子上起身離開。

  夜晚的霍格沃茨有不同白天的美麗,萊姆斯·盧平很喜歡他的學校,這裏讓他結識了此生最好的朋友,也讓他對未來的生活重新燃起了希望。

  站在走廊裏,透過窗戶望著天空上明亮的月亮,它看起來並不圓滿,卻可以給他帶來難得的安穩感。

  腦海中浮現出吃晚餐時看見的那抹背影,她濃密的紅發本身就足夠惹人註目了,再配上那精致昂貴的綠寶石發帶,顏色碰撞的美別提多吸引人了。

  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關註她,對她產生了某種念頭?

  似乎要從她的一年級,他的二年級說起。

  萊姆斯·盧平在格蘭芬多是不那麽突出的存在,他的成績不錯,但也沒有特別好,他在性格上也沒有詹姆或者西里斯那麽出挑,他總會在他們惹了事之後出來做和事老,在四人組裏的定位,好像也總是他趨於理智。

  擡手接住不存在實質的月光,盧平擰著眉想,在分院儀式上他並沒多註意那個漂亮的女孩,他第一次註意到她,應該是在一次魁地奇訓練的時候。

  詹姆二年級就是格蘭芬多院隊的找球手了,他自然要和其他人一起來看他訓練,一開始沒什麽的,和平常沒什麽不同,異動發生在離開的時候。

  斯萊特林有幾個一年級新生也來看魁地奇訓練,他們只是來看熱鬧的,海倫娜·伯德就在其中,但她看上去很不情願,總是在打哈欠,應該是被別人強行拉來的。

  要走的時候她可算有了精神,挽著朋友一路熱切交談,她們談論的話題好巧不巧,正是狼人。

  「聽說學校不允許我們去禁林是因為那裏有很多危險生物。」那個姓塞爾溫的女孩說,「我聽瑪琪說那裏面不但有八眼巨蛛,還有狼人!」

  盧平的腳步因為「狼人」這個詞而頓了頓,他很快恢覆自如,卻也不自覺地放慢了速度。

  然後他就聽見海倫娜開了口:「哦,狼人,我對他們有所了解。我看過一本書,叫做《厚毛的鼻尖,人類的心臟》,它講述了一位身為狼人的巫師因每到月圓之夜的變身而備受折磨,但依舊努力跟這份痛苦做鬥爭的故事。」

  塞爾溫驚訝道:「是嗎?會很痛苦嗎?我不知道這些,我只知道狼人非常兇猛殘暴,被狼人咬了的巫師變成狼人之後也會失去理智,哪怕遇見了自己的親人也不會手下留情。」

  說完塞爾溫還哆嗦了一下,顯然覺得很恐怖。

  紅發碧眼的小姑娘沈思了片刻道:「你提到了被狼人咬了的巫師——我和那本書的觀點一致,他們是受害者,非常可憐,如果可以,我們真該摒棄對這些受害巫師的歧視,而且不是有狼毒藥劑嗎?有它在,大概可以保存這部分受害者變身後微薄的理智。」

  塞爾溫驚訝道:「你能說出這番話真讓我驚訝。」

  的確挺讓人驚訝的,這番話理智善良到都不像是個利己主義的斯萊特林。盧平暗暗地想。

  紅發小姑娘很快就說:「他們並沒有妨礙到我們的利益不是嗎?他們總是躲起來生活。當然,我只同情那些有良知的狼人,如果是那些胡亂咬人的殘暴狼人,我倒希望他們都被關進阿茲卡班。」

  「阿茲卡班可以關狼人嗎?」

  「誰知道呢。」

  「不知道攝魂怪是否可以震懾他們,狼毒藥劑好像都沒有很有效。雖然我也認可你那個被咬成為狼人的巫師很無辜的理論,但你還是離那些家夥遠一點比較好,尤其是離禁林遠一點——那太危險了,海倫娜。」

  兩人說著話就走遠了,盧平和好友走在一起,眼神有些發怔。

  詹姆·波特毛茸茸的腦袋湊過來,問他:「萊姆斯,你還好嗎?你在想什麽呢?」

  盧平回神,笑著說:「沒什麽。」他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握成拳,耳邊回蕩著那個叫塞爾溫的姑娘對紅發姑娘的稱呼——海倫娜。

  她叫海倫娜。

  波特很快轉移了註意力不再關註盧平,而是盯著不遠處的莉莉·伊萬斯。

  「伊萬斯真的很漂亮是不是?」

  盧平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伊萬斯的一頭紅發十分顯眼。

  「嗯。」盧平認可了一聲,在心裏想,紅發碧眼的姑娘們都很漂亮,都很……善良。

  回憶戛然而止。

  夜很深了,盧平收回手,最後看了一眼那一輪彎月,轉身離開了這裏。

  海倫娜早就回了寢室,她都洗漱過準備上床睡覺了,卻有貓頭鷹送來了信。

  不是熟悉的貓頭鷹,通體雪白色,看起來很嬌貴,丟下信就走了,高傲的樣子好像很看不起海倫娜。

  海倫娜沒想那麽多,拆了信躺到床上看,信上沒什麽內容,就一行字——到公共休息室來。

  署名是L·L。

  海倫娜眼前很快浮現出麗塔·萊斯特蘭奇小姐美麗自負的臉龐,愉悅的心情瞬間跌落谷底。

  「是誰的信?你臉色真難看,海倫娜。」

  伊芙琳側躺在床上,還沒拉起帷幔,將海倫娜的模樣看得清清楚楚。

  海倫娜望向她,她打了個哈欠,好像有些困了,於是海倫娜到了嘴邊的邀請就咽了回去。

  「沒什麽。」她收起信,想了半天,還是覺得得去看看。

  即便今天不去,後面也是要去的,萊斯特蘭奇小姐沒有達到目的,可絕對不會放棄。

  未免日日因此不安煩躁,今天還是去了比較好。

  於是準備睡覺的海倫娜又下了床,披上校袍輕手輕腳地離開了寢室。

  塞西·帕金森躺在床上盯著開了又關上的門,下意識覺得她是偷偷出去見雷古勒斯了,於是在伊芙琳和瑪琪拉上帷幔之後,躡手躡腳地跟了出去。

  過了宵禁的時間,公共休息室裏已經沒人了。

  海倫娜到的時候,只有萊斯特蘭奇在等著她。

  她站在女生寢室通道門口,望著優雅坐著的女孩說:「有什麽事嗎?」

  萊斯特蘭奇看了她一眼,笑著說:「怕什麽?過來聊聊不好嗎?我可從來沒排擠過你不是嗎?」

  那確實,比起塞西·帕金森,麗塔·萊斯特蘭奇是那種相當完美的純血世家淑女。

  海倫娜攏了攏校袍,走下台階邁向沙發,坐在了距離對方不遠不近的地方。

  萊斯特蘭奇一直在暗暗打量海倫娜,不得不承認這姑娘確實長得不錯,伯德家族和韋斯萊家族一樣,特征是他們的一頭紅發,海倫娜就有那樣一頭濃密的紅發,比起格蘭芬多的那個泥巴種要艷麗得多。

  也因為顏色過於艷麗,襯得她臉色總是很蒼白。

  萊斯特蘭奇想到韋斯萊,心裏不乏調侃著——是不是紅頭發不吉利?所以一個兩個都越來越窮?她眼神裏不自覺流露出幾分輕蔑和嘲弄,海倫娜瞧見緩緩皺起了眉。

  「我約你來沒有惡意。」萊斯特蘭奇小姐淡淡道,「只是想和你談談而已。」

  「我們不熟,應該也沒什麽好談的事情。」海倫娜很冷淡。

  萊斯特蘭奇不介意她的冷淡:「我們沒什麽好談的嗎?」她笑得諱莫如深,「我們和同一個異性關系密切,哪怕只是因為他也該好好談談不是嗎?」

  海倫娜立刻領悟到了她口中的異性是誰,躲在角落偷聽的帕金森也猜到了。

  「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用了什麽方法讓雷古勒斯對你這麽著迷。」萊斯特蘭奇傾身靠近她,用一種看商品的眼神看著海倫娜,「難道是迷情劑?」

  海倫娜直接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說:「如果你要說的是這個,我就更沒什麽要和你談的了,我要回去睡覺了,再會。」

  她轉身想走,萊斯特蘭奇一直遊刃有余的態度終於在此刻變換了一些。

  「別以為你會贏,伯德。」她冷笑著說,「你以為他真的會因為你和我解除婚約?或者說他真的能解除婚約?」

  海倫娜站在那沒動,萊斯特蘭奇繼續道:「我有時候會想,難道布萊克家的人高貴的血液當中都隱藏著不安躁動的因子?哥哥是那樣,嫁進我家的姐姐是那樣,現在連一直被視為唯一希望的弟弟也開始了。你有沒有想過布萊克夫人知道這一切會怎麽對你?」

  海倫娜其實不太在意布萊克夫人會怎麽對她。

  她不認為雷古勒斯會讓事態發展到那個地步。

  她決定了等他四年級的那個交代,就不會因為什麽恐嚇和威脅退卻。

  她現在只是在想——萊斯特蘭奇前半句話是什麽意思?

  「嫁進她家的姐姐也是那樣」……難道貝拉特裏克斯·萊斯特蘭奇有什麽問題嗎?

  海倫娜回頭看了她一眼,但萊斯特蘭奇似乎不想再繼續探討這個話題了,她站起來走到海倫娜身邊,深深看了她一眼之後道:「我們拭目以待。如果你真能得償所願全身而退,我倒要開始佩服你和雷古勒斯了。」

  說完話她就走了,海倫娜站在原地歪了歪頭,也跟著回寢室。

  她和萊斯特蘭奇小姐沒走多遠,就撞見了偷聽被發現的帕金森。

  兩人對視一眼,目光同時落在帕金森身上,帕金森莫名哆嗦了一下。


第十九章

  沒有什麽比偷聽被發現更尷尬的了,帕金森又是那樣好面子的人,現在這種情況讓她承認自己真的在偷聽比登天還難。

  顯然海倫娜和萊斯特蘭奇都很了解她的個性,於是兩人對視一眼,決定不跟她多費口舌。

  海倫娜是準備離開,但萊斯特蘭奇卻對這件事的最終處理結果有點別的打算。

  「那麽,既然你不承認,就讓我檢查一下。」她抽出魔杖對著帕金森,笑靨如花。

  帕金森開始發抖了,她不但學習成績和美貌不如萊斯特蘭奇,實力方面也相差很遠,如果對方真的要對她對什麽,她肯定反抗不了。

  「你別亂來!這是在學校裏!我會告訴院長的!」帕金森白著臉說。

  麗塔嘖了一聲說:「你怎麽不直接去告訴校長呢?不過不管你要告訴誰,你都是沒有機會的。」她用魔杖對著帕金森,「一個一忘皆空而已,別擔心,不會傷害到你,我這麽做也是因為你的嘴巴太大了,就這麽放你回去的話,明天肯定整個學院都會知道我在不自信地找伯德小姐談話,所以就委屈你了。」

  說完話萊斯特蘭奇便趁著帕金森楞神的時候念了魔咒,一道光芒閃過,帕金森怔怔地站在那,雙眼失神地望著對面。

  麗塔走到她面前低柔地說:「你只是覺得屋子裏有點悶,所以出來透透氣,恰好遇見了我,聊了幾句就罵罵咧咧地回去了。」

  帕金森似乎對「罵罵咧咧」這個詞組不太熟悉,使勁皺了皺眉,萊斯特蘭奇好笑地看著她,還不忘分出神來揮手示意海倫娜趕緊走。

  她現在走了,也就代表著今夜只有帕金森和萊斯特蘭奇小姐出來過。

  海倫娜最後看了一眼美麗的黑發姑娘,果斷地轉身離開。

  麗塔在後面緩緩收起魔杖,好整以暇地看著帕金森恢覆神智,在對方清醒過來的註視下嫌惡地說:「可以讓讓嗎?你一個人為什麽要霸占整個走廊?帕金森家一直都是這種做派嗎?」

  帕金森下意識覺得是自己擋了路,很快閃開,麗塔擡腳就走,帕金森懵了一下,看著她的背影喃喃道:「嗯……外面的空氣就是比寢室裏好,那三個家夥真是討厭死了。」

  情人節過後時間過得很快,兩次魁地奇比賽結束後也將迎來期末考試。

  海倫娜坐在圖書館的椅子上,陽光透著厚重高大的窗戶投射進來,她舒舒服服地沐浴陽光,連覆習魔藥學的心情都放松了不少。

  「有你幫忙,我今年的魔藥考試至少可以拿到一個E了。」海倫娜握著書本笑著說,「真是太感謝你了斯內普。」

  斯內普坐在她對面,兩人的位置靠近角落,只要不故意尋找,很難發現他們。

  斯內普在難得安靜平和的環境下也難得沒擺什麽臭臉:「你給我寄了聖誕禮物。」他淡淡道,「我沒有回送,那麽幫你補習就算是我回送你的禮物。」

  海倫娜扁扁嘴說:「你可是拿補習這件事抵了很多事啊……」比如那次幫忙,比如聖誕禮物。

  斯內普冷淡卻自信道:「因為它價值高昂。」

  說來也是,讓連院長都認可的魔藥天才幫忙補習,這待遇的確堪稱霍格沃茨頭一份兒了。

  海倫娜這樣想著就笑了笑,笑完了便繼續認真看書,這副自如的模樣倒讓斯內普有些遲疑了。

  他過了很久才打破安靜道:「布萊克訂婚的事情你應該知道。」

  海倫娜怔了怔,意識到他說的是雷古勒斯不是西里斯之後,她擡頭望著他說:「當然,我怎麽會不知道?那都是聖誕節的事情了,你不會現在才知道吧?」

  斯內普蹙眉睨著她,黑色的眸子定定打量著她,試圖在她臉上看出些許狼狽,但是沒有,什麽都沒有,她依舊一派淡然。

  他有些不明白了。

  「你看起來什麽都不打算做?本學年馬上就要結束了,暑假將持續幾個月,你就打算這麽放任一切?」除了諷刺別人的時候,斯內普很少說很長的話,這還是他第一次連續發出疑問,「布萊克看起來對你還不錯。」他瞥了一眼她的發帶,「但他好像沒想要給你什麽身份。」

  海倫娜笑了:「是啊,你說得沒錯,我們目前只是朋友,就像我和你之間的關系一樣。」

  看斯內普面露僵凝,海倫娜繼續道:「你也提到了,他沒給我什麽別的身份,那我也就不能以朋友的身份去幹涉他的事情,更別提去做什麽打算了。」

  斯內普吸了口氣:「你能甘心?」

  海倫娜平靜地收拾書本:「這不是甘不甘心的問題,斯內普,這是現實問題。相差太大的兩個人的確很難在一起,我承認我喜歡雷古勒斯,我從未否認這個,也不打算自己騙自己,但我從一開始就知道這段感情很大可能沒有結果,所以哪怕我不甘心,也不會做什麽。」

  斯內普也不知道是在問她還是在問他自己,咬牙說道:「你就這麽眼睜睜看著他和別人在一起?不想更進一步試試?既然你坦誠了你的感情,我也不吝表達我的看法——我認為你不是在單相思,布萊克很大概率也喜歡你。」

  海倫娜笑著道:「感情不僅僅是互相喜歡就可以的,哪怕我很想嘗試,但你剛才也說了,他已經訂婚了,在他解除婚約之前我都不會做什麽,這是原則問題。換個說法,如果他願意……好吧,我很不想用那個詞,但好吧……如果他願意『抗爭』,真的取消婚約,那無論如何我都會陪他一起。」略頓,她斂起笑容,神情嚴肅道,「相反,如果他沒有,那不管他和誰在一起,只要他滿意,只要能給他帶來利益,哪怕是我討厭的人,是我的敵人——你知道我和萊斯特蘭奇小姐關系不好,但這不妨礙我祝福他們。」

  「祝福?!」斯內普白著臉不可思議地望著她。

  海倫娜點頭:「是的,祝福,人得面對現實,得不到就是得不到,勉強下去只會兩敗俱傷連朋友都做不成,還不如徹底放手祝福他們,擺正自己只是朋友的位置——我需要這麽做,你也需要,斯內普。」

  斯內普像被震撼到了,楞在那裏久久未語,看著他慘白慘白的臉色和緊握的拳,海倫娜很清楚他想到了他自己。

  他所深陷的三角關系和她多麽相似。

  她在心裏嘆了口氣,拎起書包起身繞到對面,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有些決定很難做,但我們不得不做。你一定不希望彼此到最後連朋友都做不成,甚至還可能變成敵人吧?」

  她在這點上比斯內普有點優勢,那點優勢在於她和雷古勒斯是同一個學院的,他們的腦回路不會相差太大。但斯內普就不一樣了,想想伊萬斯和波特的性格,再想想格蘭芬多們的脾氣,就知道他會遭遇多大的挑戰了。

  斯內普白著臉許久才說:「會嗎?」

  他詢問的聲音那麽輕,像是害怕海倫娜真的聽到並回答他一樣。

  海倫娜看了他一會,才同樣輕聲地回答他:「會的。只會比我說更嚴重,不可能更輕松了。」少頃,她喃喃地說,「至少由我們自己來做這個決定,還能保留一份尊嚴,不是麽。」

  尊嚴……

  在因為莉莉和劫道者四人組為敵之後,斯內普的尊嚴已經被踐踏了太多次了。

  被踐踏的次數多了,好像再被侮辱也沒那麽難以接受了。

  斯內普譏誚地勾起嘴角,這次不是在嘲諷別人,是在嘲諷他自己。

  海倫娜獨自離開了這裏,斯內普坐在那思考了很久很久,還是不甘心。

  這份不甘心讓他在一次課後攔住了莉莉。

  「有什麽事嗎西弗?」莉莉·伊萬斯笑著問他。

  看著女孩燦爛的笑容,斯內普垂在身側的手握成了拳,還好校袍足夠寬大,遮掩了他片刻的失態。

  他垂眸望著女孩,許久才說:「莉莉……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莉莉面露好奇,「你很少這麽吞吞吐吐,到底是什麽讓你這麽猶豫?」

  斯內普抿唇猶豫半晌,剛要開口,就聽見了他最厭惡的聲音。

  「莉莉!」詹姆·波特從遠處跑過來,帶著他的三個兄弟。

  斯內普冷冰冰地盯著他,波特也嫌棄地看了他一眼,正要諷刺他幾句,就想起了西里斯的囑咐,於是閉上嘴巴,當做斯內普不存在。

  「你答應幫我補習的,馬上就要考試了,你可不能反悔。」

  波特一臉哀求,說實話斯內普做不到他那樣,這或許就是他唯一比不上對方的地方?

  當然,其實在外人眼裏,尤其是一群格蘭芬多眼裏,斯內普比不上波特的地方太多了,但在他自己看來,他真不認為這個冒冒失失的家夥比他好。

  可現實是,莉莉的目光完全被對方吸引了。

  她皺皺鼻子,過了一會才說:「我早就警告過你了波特先生,你不應該把全部精力放在魁地奇訓練上,現在臨時抱佛腳的成功率可不高。」

  詹姆·波特笑嘻嘻地聽著莉莉說話,一直喋喋不休地求她,莉莉看起來很為難,但最後還是點了頭。

  這個點頭,讓一直被晾在一邊的斯內普心都涼了。

  「哦對了,西弗。」好像終於想起了被自己冷落的斯內普,莉莉轉過頭有些抱歉道,「對不起,你剛剛想問我什麽?」

  斯內普難得沒了和波特針鋒相對的心思,也懶得關註他那些朋友給他難堪的表情。

  他只是看著他的姑娘,他的莉莉,許久之後才秉著呼吸一字一頓道:「我想問你,我們會永遠都是好朋友嗎?」

  這是一個具有雙層意思的問題。

  如果莉莉對這個問題有哪怕一秒鐘的遲疑,斯內普都可以說服自己他還有希望——她的遲疑代表著他們未來除了朋友或許還可以發展其他關系。

  然而沒有。

  莉莉·伊萬斯毫不猶豫道:「當然!」她笑吟吟地說,「你何必來問我呢西弗?這是顯而易見的不是嗎?我們將是一輩子的好朋友,我們的友誼永遠不會變的。」

  友誼。永遠不變的友誼。

  這份友誼像枷鎖一樣砸在斯內普身上,他踉蹌了幾步,什麽話也沒說,轉身就走了。

  莉莉見他反應奇怪,有點擔心地想要跟上,卻被波特抓住了手腕,三言兩語轉移了註意力。

  斯內普魂不守舍地走在霍格沃茨的走廊裏,回地窖的路上,他遇見了海倫娜。

  海倫娜看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怎麽了,她正要去禮堂找伊芙琳和瑪琪,剛剛她被院長留堂了,這就快要考試了,斯拉格霍恩教授很關心她的學習成績。

  她打算回寢室收拾一下自己就去禮堂找她們一起吃飯的,但看見斯內普這樣,她就知道自己怕是要餓肚子了。

  她快步走上前,站定在斯內普面前,斯內普往日很敏銳,今日卻是此刻才發現了她的靠近。

  他神情恍惚地停住腳步,緊抿唇瓣不說話,海倫娜看著他好一會,忍不住長嘆一聲,上前一步,隔著些距離給了他一個擁抱。

  「短痛至少比長痛要好,你說是不是?」

  海倫娜輕輕拍了拍他的背以示安慰,側頭的瞬間發現斯內普蹙眉望著她身後,她楞了楞,後撤身子轉過頭去,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雷古勒斯。

  他淡淡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和斯內普的肩膀上,這樣一個來回,很清晰直觀地告訴了海倫娜他都看見了些什麽。

  「……」她要不要解釋一下?


第二十章

  斯內普沒心情再參與什麽三角戀了。

  他看見雷古勒斯出現的一瞬間就歇了要和海倫娜聊聊的心思,一陣風似的離開了這裏。

  看著他袍角翻飛的背影,海倫娜認命地走到了雷古勒斯面前。

  她想了想,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解釋一下的。

  「我只是在安慰他。」海倫娜簡短地說。

  雷古勒斯好像又長高了一些,海倫娜悄悄對比了一下,發現她以前還只比他矮一個頭,現在卻只能到他肩膀了。

  她瞪了瞪眼,為自己不長個子感到著急,但很快她就沒心情關註身高了,因為雷古勒斯開口了。

  他偏了偏頭,像是有些猶豫,但還是跟她說:「你和斯內普先生似乎關系很好。」

  海倫娜楞了楞才說:「談不上關系好,但我們是朋友,他常常幫我補習……」好像不該提補習的事,一提起來就想起他們之間因為筆記的糾葛,海倫娜有些懊惱,換了個語氣道,「他遇到了一些事,身邊又沒有其他朋友,所以我……」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雷古勒斯打斷了,這種情況很少見,他總會聽完她說話的,不論她要說的是什麽。每次他這麽做的時候,都代表他的心情不覆平靜了。

  「要我說,斯內普先生實在有很多朋友。」他微皺眉頭快速道,「穆爾塞伯常常和他在一起,如果一個不夠,還有諾特常和他來往,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裏得出他身邊沒有其他朋友這個結論的,是他告訴你的?」

  斯內普怎麽可能告訴她這些。

  雷古勒斯提到的那兩個人也完全不能在莉莉·伊萬斯這件事上給斯內普半點正確思路。

  斯內普不可能找他們聊這些,聊他對他們眼中那個泥巴種的感情,他那不是找不自在嗎?

  海倫娜是可以為這個問題作出解釋的,可一旦她要說,就必須把斯內普的感情問題剖析在雷古勒斯面前,這對斯內普並不公平。雖然他和格蘭芬多之花的糾葛傳遍了整個學校,但那僅限於他們是「朋友」關系,除了詹姆·波特和他的兄弟們,大概也沒人敢百分百確定斯內普對伊萬斯存有愛慕心,因為他們之間差距實在太大了。

  海倫娜也是在他們的日常接觸中,以及他之前要她幫的忙上看出他的真實想法的。

  這也可能是他頭一次在這段關系上聽進去別人的話,海倫娜認為他對她是有信任的,也是真把她當做了朋友,那她就更不能為了替自己解釋清楚而把他拋出去。

  況且她也沒做什麽虧心事,為什麽一定要解釋。

  她想了想,委婉地表達了一下自己的看法:「穆爾塞伯和諾特雖然和他有來往,但有些事情並不適合跟他們說。」

  「那就適合跟你說。」雷古勒斯很快總結了她的話。

  海倫娜吐了口氣,閉上了嘴。

  她不說話了,雷古勒斯的情緒也沒有好多少,甚至更冷冽了。

  海倫娜站在他面前,可以清晰感覺到他周身四溢的清冷氣息。

  「海倫娜,如果我讓你和斯內普劃清界限,不再和他有任何來往,你能做到嗎?」

  這真不是個好要求,海倫娜逐詞聽下來臉色都變了:「為什麽?」她十分費解,「我為什麽要和斯內普劃清界限?我們什麽矛盾都沒有。」

  雷古勒斯面無表情:「我在說如果。如果我讓你這麽做,你會同意嗎?」

  海倫娜瞇了瞇眼,仰頭盯著他,半晌才道:「雷古勒斯,你這是在吃醋嗎?」

  雷古勒斯一怔,像是沒料到自己此刻的言語和行為在表達這種意思,好半天都沒說話。

  能把布萊克先生給問楞住,這可把海倫娜厲害死了,她慌張的心情蕩然無存,恢覆平靜之後溫聲說:「我和斯內普之間真的什麽都沒有,就只是普通朋友而已,如果你介意,我以後不會和他有什麽肢體接觸了,你看這樣行嗎?」

  其實她沒必要這樣的,先不說她和斯內普那個不能稱之為擁抱的擁抱有多守禮,甚至都不如一個貼面禮來得親密,就說她和雷古勒斯目前的關系,也不需要為了他做出什麽承諾。

  但她不想看他這麽如臨大敵,她還是不忍心讓他誤會什麽。

  可哪怕她都做到這個地步了,雷古勒斯看上去也不怎麽動搖。

  大概在異性的心裏,她此刻這樣的退步不是為了她眼前的男人,而是為了那個走掉的男人。

  ——他都說得這麽直白了,把訴求表達得如此清楚,她還是不肯答應,還在試圖討價還價,她就那麽想和斯內普做朋友嗎?

  想到他們剛剛那個「擁抱」,雷古勒斯總是鎮定蒼白的臉上有了裂縫。

  「我實在不想看見你和他走在一起。」雷古勒斯低沈的聲音極具威嚴,「如果你把這歸結於吃醋,那麽我想,我的確是吃醋了。」他十分克制地看著海倫娜,「如果是這樣,你也還是不肯答應我的要求嗎?」

  她要怎麽答應?

  雖然雷古勒斯列舉了諾特和穆爾塞伯,但她相信斯內普真正交心的朋友很少很少,又或者根本沒有。

  他現在的情況不太好,如果在這個節骨眼上她又一改往日的態度對他敬而遠之,誰知道斯內普心裏會怎麽想,別人會怎麽說他,他又會遭受何種打擊?

  退一萬步講,斯內普大概也是聽了她的話才去試探了什麽,這才有了今天的結果,那她就更不能在這個時候疏遠他了。

  所以海倫娜想清楚了就說:「不行。如果是其他事,只要我能做,我都會答應你。但這件事,我目前不能答應你。」

  她的拒絕讓雷古勒斯俊秀的臉越發蒼白了。

  他灰色的眸子定定地看了她許久,才點了一下頭說:「好。」

  說完,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海倫娜垂在身側的手緊握著拳,她想拉住他的,又不知道該怎麽說。

  她忍不住捶了一下墻壁,抱怨道:「你都跑去訂婚了,可我連交個朋友都不行,這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對啊,這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他們也不過是朋友關系,他憑什麽那麽理直氣壯地要求她不要和其他朋友來往,甚至還在她不答應的時候負氣離開。

  海倫娜揉著捶疼了的手,想起雷古勒斯走得有多果斷就生氣。

  她都沒有要他和萊斯特蘭奇不要繼續坐在一起上課了,他是以何種心情來要求她的?

  事實上雷古勒斯自己都有點想不通這一點。

  他回了寢室就覺得自己真是瘋了。

  他覺得自己的理智簡直是離家出走了,為什麽做那種事說那種話,這完全不合乎他的行事準則,讓他感覺自己好像被什麽巨怪附體了。

  可也許感情就是一個讓理智的人被巨怪附體的東西。

  雷古勒斯按了按突突直跳的額角,忽然問同寢室的羅齊爾:「你對四年級的西弗勒斯·斯內普有多少了解?」

  羅齊爾仰著頭說:「你問一個混血幹什麽?雖然我也承認他的實力不錯,但說到底還是個混血,斯內普一聽就是個麻瓜姓氏。」

  是的,斯內普這個姓氏來自於麻瓜,那他身體裏流的另一半血液來自哪裏?

  雷古勒斯攤開一張羊皮紙,握著羽毛筆快速寫著什麽,羅齊爾瞥了他一眼道:「你要非說斯內普身上還有什麽值得一提的,除了他的魔藥天賦之外,也就是他那個泥巴種朋友,還有和格蘭芬多蠢貨四人組之間的仇怨了。」

  雷古勒斯書寫的動作頓了頓,羅齊爾註意到,好笑地說:「你終於對八卦感興趣了?這是整個斯萊特林的談資,我早就想和你聊聊了。陰沈難搞的斯內普和所謂的格蘭芬多之花的友誼,一個斯萊特林和格蘭芬多的友誼——百年,哦不,是千年難遇的奇異配對。」

  海倫娜氣得一晚上沒睡好。

  第二天去禮堂吃飯時臉色特別難看。

  伊芙琳憂心忡忡道:「我真不該拿那本麻瓜小說給你看,你一定是熬夜看書了吧海倫娜?看看你的黑眼圈,它太影響你的美麗了。」

  瑪琪喝了口飲料說:「我倒不覺得,我覺得黑眼圈給海倫娜增添了幾分頹廢美。」

  海倫娜麻木地切牛排:「你們有時間討論這個,倒不如介紹一些美容魔咒給我。」

  伊芙琳笑嘻嘻地拿起魔杖,對著她的臉念了個咒語,然後周圍忽然安靜了下來。

  海倫娜等了幾秒鐘,摸了摸臉問:「黑眼圈消失了嗎?」

  伊芙琳尷尬地說:「呃,我好像記錯了,又或者我念錯了,別著急,讓我再來試試……」

  她再次揮動魔杖,又念了個咒語,這下周圍更安靜了。

  海倫娜默默地從校袍口袋取出小鏡子,對著照了照嘴角直抽道:「伊芙琳,你真的熟悉這個美容魔咒嗎?」

  伊芙琳小小聲說:「我不是故意讓你長出貓耳朵的海倫娜,這個咒語是我在媽媽那裏學到的,可能是我混淆了它和其他的咒語,你讓我再試試。」

  她還想試試,但瑪琪攔住了她:「還是讓我來吧伊芙琳,我覺得你再來一次就是讓海倫娜長貓胡子了!」

  她抽出魔杖,想代替伊芙琳幫海倫娜,但她也被人攔住了。

  雷古勒斯不知何時從旁邊的位置繞了過來,他按下了瑪琪躍躍欲試的手,握著他的魔杖淡淡道:「還是讓我來吧。」

  他說完話,快速揮動魔杖,一道銀色的光閃過,海倫娜的貓耳朵不見了,黑眼圈也不見了。

  其實不僅這兩樣不見了,她在外可見的全部肌膚都泛起了淡淡的水光。

  她本就細滑嬌嫩的臉變得更加白皙剔透了,形狀漂亮的碧綠眼眸被襯得越發靈動,再配上那一頭明艷微卷的紅色長發,那種撲面而來的濃烈精致簡直讓所有見過她的男人都難以忘懷。

  甚至連她動作間輕擺的發梢,都透露著無限的風情。

  雷古勒斯握著魔杖的手緊了緊,忽然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麽連美容魔咒都用得那麽好。

  海倫娜再次照了照鏡子,發現自己的變化之後,面上一派鎮定,心裏小鹿亂撞道:「謝謝,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將魔杖收回校袍口袋的魔杖袋,稍稍垂頭用略長了一些的劉海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緒,語氣平靜道:「不客氣。」

  昨天是負氣而走,今天也是他自己上趕著過來,好像不管什麽處境,什麽身份,他永遠沒辦法對她坐視不管。

  哪怕她只是遇到了一丁點雞毛蒜皮的小事。


第二十一章

  今天第一節 課是魔藥課,海倫娜和伊芙琳一組,瑪琪和同學院的另一個男生一組,他們最近來往密切,伊芙琳悄悄告訴海倫娜他們可能要戀愛了。

  海倫娜偷瞄了一眼瑪琪和那個男生,小聲說:「瑪琪是個溫柔漂亮的好姑娘,切薩克除了長相之外,不論家世還是學習成績也都還不錯。」

  伊芙琳點點頭道:「我也這麽覺得,雖然比起她之前喜歡的布萊克來說,切薩克的條件差得有點太遠了,但布萊克現在名草有主了,她能轉移目標是件好事。」略頓,她飛快地瞥了一眼和萊斯特蘭奇一起制作魔藥的雷古勒斯,壓低聲音道,「你呢海倫娜?你還沒做好決定嗎?難道你還要繼續和布萊克耗下去?」

  海倫娜之前只告訴了瑪琪雷古勒斯說會給她一個交代的事情,瑪琪顯然保守了秘密,連伊芙琳也沒告訴。這種事知道的人太多了也確實不好,萬一最後雷古勒斯給的交代是「對不起」呢?那少一個人知道,也就給彼此少增添一分煩惱。

  想到這裏,海倫娜搖了搖頭說:「再等等吧。」

  伊芙琳惋惜地嘆息了一聲,繼續處理魔藥材料。

  有了斯內普的私下輔導,海倫娜的魔藥成績突飛猛進,如今她自己一個人也能制作出合格的魔藥了。

  下課的時候海倫娜上交了她和伊芙琳的成品,斯拉格霍恩教授欣慰道:「做得很好,伯德小姐,因位你的勤奮努力,我得為你加上十分。」

  這還是海倫娜第一次靠自己在魔藥課上加分,她謝過教授,和伊芙挽著手臂出去時,余光瞥見了緊隨其後的雷古勒斯。

  她脊背一僵,很快就看見萊斯特蘭奇跟上了雷古勒斯,笑著在他耳邊說了什麽,他忽然往她這裏看了一眼,海倫娜立刻收回余光,心裏猜測著自己的偷看是否被發現了。

  好像沒被發現。

  不過被沒被發現又能怎樣,總不會更尷尬就是了。

  這天下午是占卜課。伊芙琳和瑪琪沒選這門課,海倫娜得一個人去上。

  值得一提的是,兩位好友雖然沒選占卜課,但雷古勒斯卻跟著海倫娜選了這門課。

  是真的跟著她選的,他對占卜這種東西毫無興趣,更樂意多拿點時間去研究古代魔文,但當時海倫娜和他聊起了選課的事,雖然沒明著要他選這門課,卻旁敲側擊地說了很多占卜學的趣事。

  雷古勒斯一直安靜聽著,在她說得嘴巴都快幹了的時候,他才點點了頭做了選擇。

  他選了這門課。

  海倫娜當時可激動了,心中十分蕩漾,像得了主人賞賜的小奶狗,但現在她高興不起來了。

  萊斯特蘭奇小姐也沒選占卜課,這門課上雷古勒斯不需要和她坐在一起,自從他訂婚之後的所有占卜課她也都避著他坐,之前他都會和男同學一起坐,她以為今天還會照常,誰知她才剛坐下,他就突然起身走到了她旁邊。

  「介意麽。」他嘴上紳士地問著,卻並不接受拒絕,在她回答之前就直接坐下了。

  海倫娜閉起嘴巴,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占卜課教室與其說是教室,倒更像是閣樓和老式茶館的混合物。至少有二十張圓形的小桌子擠在這間教室裏,每張桌子周圍都有印度印花布的扶手椅和鼓鼓囊囊的小坐墊。教室裏所有的窗簾都拉攏了,許多燈都披有深紅色的燈罩,這讓教室裏的東西都籠罩在猩紅色的光線中。

  教室裏很溫暖,大家穿著校袍甚至有些熱,海倫娜扯了扯襯衣領口,有些胸悶地趴到了桌子上,翠色的眸子盯著桌上布滿灰塵的舊羽飾以及茶具發呆。

  雷古勒斯安靜地看了她一會,在課程開始之前低聲問她:「不舒服?」

  海倫娜剛要回答教授就到了,她歉意地笑笑,沒再言語。

  雷古勒斯看了她一會,動了動魔杖,她便感覺一股清涼自腳心襲上頭頂,胸悶和發熱都減緩了許多。

  「謝謝。」她動了動嘴唇,聲音很小地道謝。

  雷古勒斯沒說話,轉開目光望著教授,課程已經開始了。

  「讓我們兩人一組,將茶杯擺正,放進我給你們的茶葉,將它泡好喝下去,留下一點茶水,蓋上你們的杯蓋逆時針晃動茶杯三圈,之後打開杯蓋,用心觀察留下來的茶葉形狀。」

  海倫娜和雷古勒斯坐在一起,這感覺真是久違了。她按照教授吩咐泡茶喝茶,接著完成後續步驟,最後放好茶杯觀察殘留茶葉的形狀。

  雷古勒斯做著和她一樣的動作,卻怎麽看都比她從容優雅。

  雖然他們好像吵架了,好像還有什麽不可磨滅的隔閡夾在中間,但真的坐在一起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去靠近彼此。比如說此刻。

  明明是一張圓桌,可也不知道是怎麽的,海倫娜和雷古勒斯越靠越近,最後海倫娜認真觀察茶葉的時候,雷古勒斯已經和她肩膀緊挨著肩膀了。

  之前的占卜課上他們沒有實際觀察過茶葉,只是學習了茶葉形狀代表的意義,以及其他的占卜方式,例如水晶球之類的。

  茶水喝完後留下的茶葉,不同形狀代表不同的意義——心形象征著愛情,長方形或者正方向則象征著決裂、分離。月亮形象征虧損或者增益,而馬蹄形則象征好運氣。

  他們的學習進度還不足以在茶葉中看到什麽場景,只能分析茶葉的形狀,這並不難,海倫娜一開始躍躍欲試,可真等她把茶葉看進去之後,就慢慢白了臉。

  教授發現她的不對勁,走到她身邊問:「伯德小姐,你在茶葉裏看見了什麽?」

  海倫娜沈默了一會道:「雜亂無章的形狀,難以分辨它的意義。」

  教授觀察了她一下說:「雖然沒有確定的形狀,但你看見了具體的場景,我說得對嗎?」

  海倫娜咬了咬唇說:「是的教授。」

  教授非常好奇:「你看見了什麽?你的表情告訴我,你好像看見了厄運。」

  還真是厄運,可這厄運卻並不在她身上,她不說話,教授也不好強迫她把自己看見的內容說出來,只好轉開話題聊起了能在茶葉中能看見預言是多麽神奇美妙的事。

  教授走後,海倫娜顯得心事重重,她不斷翻動書籍和筆記,希望知道茶葉中所謂的預言成真的可能性有多大。

  她看起來緊張極了,翻動書頁的手幾乎有些顫抖,最後還是雷古勒斯制止了她的行為。

  「別怕。」他低聲說了一句,等她望向他才繼續道,「不管你看見了什麽,那都不一定是真的,這種預言存在偏差,你不用太擔心。」

  海倫娜目光覆雜地看著他,他此刻的模樣真是很難和她在茶杯裏看見的那個樣子重合,他雖然皮膚蒼白,卻還是活人的白,不像「預言」中那樣死人般發青的白色。

  她忍不住反握住了他的手,遲疑許久才壓低聲音道:「你知道我看見了什麽嗎?」

  雷古勒斯垂眼看了看她反握他的手,按照她的意願發問:「你看見了什麽?」

  海倫娜碧色的眼中湧現出覆雜的情緒,她半晌才沙啞地說:「我看到你死了。」

  雷古勒斯怔住,驚訝地望著她。

  「我看見你死在了黑漆漆的地方,那裏的一切都很壓抑,我看到無數雙手要把你拖下去,我不知道那是哪兒,我只知道你一點點被淹沒了,你還那樣年輕,和現在的模樣沒有很大差別,我……抱歉。」

  她沒再說下去,因為覺得自己看見的畫面真是夠奇葩夠無稽的。

  堂堂布萊克家的二少爺,那樣嚴謹敏銳的雷古勒斯,怎麽會讓自己身陷那種險境?

  她要是再繼續說自己看到了什麽,倒有些在詛咒他的嫌疑了。

  幸好她沒把這些告訴教授,沒有當著同學的面說出來,否則肯定會被人恥笑,也讓雷古勒斯淪為談資。

  他肯定不會喜歡她如此疑神疑鬼胡思亂想,希望她及時閉嘴的行為沒有讓他很不悅,他們都已經在吵架中了,實在不需要再為這份爭執增添什麽精彩內容了。

  海倫娜壓抑情緒坐在那,早在她閉嘴的時候她就松開了反握雷古勒斯的手。

  她有些負氣地將茶杯推到了一邊,想要眼不見為凈,可方才在茶葉裏看到的畫面卻像是夢魘一樣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海倫娜深吸一口氣靠到了椅背上,手垂在桌子下面,眼睛望著一處,眼裏沒有焦距。

  雷古勒斯不著痕跡地在桌子下面再次握住了她的手,她微微一怔,將視線轉到他身上,他默了默道:「我不會去那種地方。」

  海倫娜驚訝地看著他。

  「以前沒去過,以後也不會去。」他緩聲說,「所以不用擔心。」

  很難形容此刻心中的感受,她欲言又止,教授宣布了下課也沒能讓她恢覆些許自如。

  雷古勒斯無視了所有發現他們行為過於親密的視線,站起身走到海倫娜身後,雙手放在她肩膀上,微微彎腰靠近她的耳畔,低沈而富有磁性的聲音輕輕承諾道:「別怕,我不會死。」他像是玩笑般說,「至少不會那麽早死。」

  海倫娜莫名其妙濕了眼眶,她不想讓自己哭,那太奇怪了,所以她強笑道:「你能這麽說那就太好了,雖然你長得是很帥沒錯,但從我之前看的一本古老面相學來看,你確實有點短命相。」略頓,她懊惱地咕噥,「天啊,我這是在說什麽……抱歉,我沒有要咒你,我只是……雷古勒斯,我只是……」

  我只是太擔心了。

  海倫娜到底還是掉了眼淚,清透的綠眸裏縈繞著無措和憂傷。

  雷古勒斯給教室門口看熱鬧的同學投去一個眼神,那群人立刻擡腳走了。

  等教室空下來之後,雷古勒斯就那麽彎著腰環住了她的頸項,偏著頭在她側臉上輕吻了一下,語氣低沈道:「我答應你,不管發生什麽事都會努力活著。」

  「不騙我?」海倫娜訥訥地問。

  雷古勒斯「嗯」了一聲:「不騙你。」他一字字道,「我這輩子都不會對你撒謊。」


第二十二章

  得到了雷古勒斯的承諾,海倫娜被「預言」攪亂的心平靜了許多,她終於意識到兩人此刻的親密行為如何不妥,她立刻撤開身站起來收拾東西。

  雷古勒斯也跟著她站直了身子,就在她身後安安靜靜地看著她收拾東西,等她拎起書包要走的時候,他也沒有再說點什麽的意思。

  海倫娜轉頭望向他,猶豫許久還是咬了咬唇問:「那我們現在是和好了?」

  雷古勒斯好像楞了一下,回過神來說:「嗯……和好了。」

  海倫娜抓住了書包帶子:「你不怪我了?」

  雷古勒斯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校袍,也拎起了他的書包:「我從來沒有怪過你,是我的問題。」他側身對著她,眼睛盯著地面,「我不該對你提出那種要求,你並沒做什麽不該做的事。」

  海倫娜張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雷古勒斯很快正對向她,看了她一會後擡手輕撫過她一頭濃密柔軟的紅發,低聲說:「我之前是被嫉妒沖昏了頭腦,我不該幹涉你的正常交友,我相信你和斯內普只是普通朋友,你們之間什麽都沒有。事實上就算你們有什麽,以我現在的身份,也沒資格介意這些。我不該那麽對你,是我的錯,抱歉。」

  他如此坦誠道歉倒讓海倫娜有些慌亂,她眨巴著眼睛說:「不……這也不能完全怪你,我也有問題,我以後不會再那樣安慰誰了,女生也不會……」

  「……女生還是可以的。」雷古勒斯這樣說了一句,忽然低低笑了起來,海倫娜被他悅耳的笑聲弄得有些發懵,理智仿佛離家出走了,只知道傻楞在那裏。

  緊接著她就感覺眼前一暗,面前人靠近了她的臉,側過頭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

  「該走了,我們留在這裏時間太長了。」結束這個簡短克制的親吻,雷古勒斯直起身輕輕提醒了她。

  海倫娜瞬間清醒過來,她顧不上再說什麽,抓緊書包跑出了占卜課教室。

  這天過後,雷古勒斯和海倫娜在占卜課結束後單獨留在了教室的消息就傳了出去。

  萊斯特蘭奇作為雷古勒斯的未婚妻,對流言蜚語的態度是視而不見和不屑輕笑,她無懈可擊的樣子讓人很難摸清傳言是真還是假,大部分斯萊特林還是不太相信雷古勒斯的花邊新聞,他和他的哥哥可不一樣,他是他們敬仰推崇的對象,他們不認為他會做出那種不過腦子的事,哪怕有同學表示一切是他們親眼所見。

  斯萊特林這邊不怎麽相信,不代表格蘭芬多那邊不相信。

  詹姆·波特就特別相信,這幾天總在西里斯耳邊念叨他的弟弟,西里斯聽煩了就問他:「你對他那麽不滿可以直接去找他,在我這裏說沒用的,詹姆。」

  詹姆氣憤道:「你弟弟都訂婚了!他應該恪守禮節,不要為他的未婚妻增添煩惱!」

  「我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這麽在意斯萊特林的為人處世了,他們做點出格的事,你難道不該第一個拍手稱快,然後去看熱鬧以及嘲笑他們嗎?」西里斯不鹹不淡地瞥了他一眼。

  詹姆睜圓了眼睛說:「那不一樣啊,那是你弟弟和伯德,他們和其他斯萊特林可不一樣,一個是你的親人,一個是……」

  「是什麽?」西里斯盯著他問。

  詹姆幹巴巴道:「……是之前還算熟悉的人。總之我覺得這不對,你應該去勸勸說你弟弟,讓他不要耽誤別人,既然已經訂婚了就好好對待自己的未婚妻。」

  「你是不希望他耽誤他的未婚妻,還是不希望他耽誤海倫娜·伯德?」西里斯停住腳步問他。

  詹姆驚訝道:「兩者都有吧,但這有什麽不對嗎?」

  他這麽坦然倒讓西里斯一時半會沒說話,他觀察了他好一會才說:「這不該是我們操心的事情,你太異常了詹姆,換做以前你只會為斯萊特林不體面的緋聞拍手叫好。」

  「我有什麽異常的,如果身處流言中心的不是你弟弟,我會去操心這些?我只是看不過你的家人做那種事而已,我不希望那影響到你。」詹姆不高興地哼了一聲。

  西里斯雙手抄兜繼續往前走,灰色的眸子裏回蕩著覆雜的情緒。

  「不管他們做什麽都不會影響到我。」他用漠然的語氣說,「他們可沒把我當做家人。」

  詹姆深知他在布萊克家的處境,也顧不上剛才那些話題了,直接道:「如果暑假過得不愉快,你隨時可以到我家來找我,如果你自己出不來就寫信給我,我去救你。」

  西里斯偏開頭笑了笑說:「知道了。」

  至少他還是有個去處的不是嗎,世界之大,除了那棟冰冷壓抑的大房子,還有一個溫暖熱切的地方在等著他。西里斯·布萊克僵凝冷漠的心緩緩跳動著。

  學期末的考試很快來臨,這大概是海倫娜考得最好的一年,因為她今年的魔藥學成績不會再擦著及格線過了。

  收拾東西上霍格沃茨特快的時候,她的心情有些惆悵,因為又要回那個大莊園去了。

  一個人守著那個空曠的地方,哪怕那是自己的家,海倫娜也不怎麽習慣。

  想到終日陰冷沈寂的房屋,還有老掉牙的家養小精靈萊芙,海倫娜長舒一口氣,書也看不進去了,幹脆收起來趴在桌上看車窗外飛快倒退的風景。

  每次放長假回家時心情都是壓抑的,為了不影響到朋友,她都是自己找個空包廂呆著。

  現在這兒就她一個人,也就無需掩飾自己的惆悵困擾。

  她滿腦子想的都是——她到底要如何振興伯德家族。

  這個重擔曾在她父母身上,可他們還沒做出什麽成就便患病去世了,於是這份責任就落在了年少的她肩頭。

  孤零零一個女孩可以通過什麽方式振興家族?

  靠自身實力當然最好,也是她所期望的,但這需要時間需要門路,打個比方,如果靠去魔法部就職為家族增光添彩,她也得能做到魔法部長那個位置才有大成就。

  這怎麽看都很難。她對政治也一竅不通。

  對目前的她來說,振興家族最好最快捷的方法大概就是通過聯姻了。

  這也是伯德夫人還活著時灌輸給海倫娜的思想。

  在雷古勒斯訂婚之前海倫娜就告訴過自己,她對他的喜歡就到他訂婚為止,到那時她也要去尋找自己的出路。可真到了他訂婚的時候,她卻發現自己已經無法割舍他了。

  腦子很清楚自己該怎麽做,可身體裏那顆心卻不聽使喚。

  不能這樣下去。

  這樣下去就沒希望了。

  海倫娜坐直了身子,深吸一口氣在心裏告訴自己,就再縱容自己一個暑假,這個暑假結束,若沒有一個轉機,那她就要強迫自己走出來。

  就在海倫娜做了決定的一瞬間,包廂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了,她快速望去,看見雷古勒斯側身走了進來。

  他沒穿校袍,回程的路上很少有人穿著校袍。他一身深色覆古西裝,雖然年紀輕輕,氣場卻已經十分強大了。

  這可是純血世家繼承人的典範,雷古勒斯身上的一切都像是按照那個標準打造出來的,有他把合格線打得那麽高,其他純血家族繼承人都得很努力才能趕上。

  「你怎麽來了?」海倫娜很驚訝他的出現,碧綠的眼睛不過在他臉上停留了一瞬間就轉開了,坐在那道,「你走錯包間了雷古勒斯,你的朋友們不在這裏。」

  「但你在這裏。」雷古勒斯直接坐到了她身邊,甚至都不是她對面。

  海倫娜保持著鎮定:「你找我有什麽事嗎?只要我能做到,你盡快開口……」

  她把話說得很官方,但雷古勒斯並不照著她想的那樣回答。

  他看著她說:「我沒事找你,只是來看看你。」

  海倫娜繼續保持鎮定……對不起她保持不住了。

  她擰眉望向他:「看我做什麽?」

  實在沒什麽好看的,這都放假了,火車大概要不了多久就到站了。

  雷古勒斯不像她那麽如臨大敵,他盯著她看了一會,好像看出了她一個人胡思亂想時做出了什麽決定一樣,懾人的眼神讓海倫娜心跳都快停止了。

  「過來。」他突然說。

  海倫娜表情空白了幾秒:「什麽?」

  「不要躲到窗戶邊去,到我身邊來。」他直接朝她伸出了手。

  海倫娜猶豫了一下說:「這個距離說話比較方便。」

  「我不是要和你說話。」雷古勒斯直接伸長手臂攬住了她的肩膀,強硬地把她拉回來按在他懷裏,「我要抱著你。」

  海倫娜的臉騰地一下子紅了。

  「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她僵在那,沒有掙開他。

  「沒什麽不好。」雷古勒斯很理智地說,「我記得我告訴過你,海倫娜,我會給你一個交代。最遲不過這個暑假,你可以安心等我的信,或者等我們開學。我希望你可以把我的話聽進去,不要再胡亂做什麽決定。」

  海倫娜幹巴巴道:「我沒胡亂做什麽決定。」她那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決定,是身為一個斯萊特林該為自己做的打算,人生不只有愛情,還有其他很多重要的東西,盡管她知道會很難,但她也得努力走下去。

  雷古勒斯顯然聽出了她的潛台詞,也確定了她真的在決定什麽,他英俊的臉上快速閃過幾分陰郁,是那種布萊克們特有的陰郁與冷傲,海倫娜有幸在九又四分之三車站見過布萊克夫人和先生,那是他們修煉到爐火純青的特性。

  這還是她頭一次在雷古勒斯臉上看到這個,他身上其實很少有什麽過激的情緒,沒有什麽狂熱,沒有什麽迫切,也沒有什麽執念。但又或許他不是沒有,他只是不表現出來而已。

  若是他沒有,那一切都好辦,可若他只是不表現出來,那可就難辦了。

  你得想想——不過才這個年紀就可以將自己的一切欲望和過激都掩飾得很好,得擁有多強大的內心和神經啊?而通常這樣的人,在爆發的時候都是具有毀滅性的。

  到了那個時候,不管是面對敵人,親人,友人,亦或是情人,都是個你死我活。

  海倫娜有些緊張,她忽然不想讓他這麽沈默下去。

  「你有把握嗎?」她主動開口打破了沈默,問出這個問題時語氣出奇冷靜。

  雷古勒斯就那麽看著她,沒有任何猶豫道:「有。」

  海倫娜深吸一口氣,不再僵著身子,而是主動靠到了他懷裏。

  雷古勒斯一怔,像沒料到她會這麽做,她的神情看上去很決絕。

  海倫娜咬著牙道:「就這一次。雷古勒斯,就這一次。」

  違背原則也要試一次,不管成功與否,就這一次。

  雷古勒斯回應的聲音那樣平靜,明明和平時說話時沒什麽區別,卻仿佛具有迷幻劑的效力。

  他說:「一次就夠了。」


第二十三章

  格裏莫廣場十二號。

  布萊克夫人帶著雷古勒斯回了家,她一邊吩咐克利切為小少爺收拾好行李,一邊詢問雷古勒斯的成績和日常生活。

  雷古勒斯一一作答,布萊克夫人對他的表現十分滿意,稱讚了他的學習和魁地奇比賽成績後,側立壁爐前,開始問感情生活了:「你和萊斯特蘭奇小姐這個學期相處得怎麽樣?」

  雷古勒斯沒有很快回答,沃爾布加揮揮手用無聲無杖的咒語讓壁爐上的燭台光芒更亮,就那麽盯著燭台道:「我知道你不怎麽喜歡萊斯特蘭奇小姐,雷爾。但你應該試著去和她多多接觸,感情總會有的,重要的是家族的利益和純血的榮耀。」

  雷古勒斯跟著母親望著那盞燭台,沈默片刻道:「但我覺得她不適合嫁進布萊克家。」

  沃爾布加轉過臉註視著自己優秀的兒子:「是嗎?」她慢條斯理道,「你這麽說的理由是?」

  雷古勒斯衣服都來不及換,一回到家見到母親就直奔主題,這對總是耐心籌謀的他來說已經相當急躁了,可他也顧不上這些了。

  「她太過在意她的出身了,媽媽。」雷古勒斯俊秀的眉緊緊皺著,嚴肅的神情像極了他冷艷美麗的母親,「萊斯特蘭奇小姐對她的姓氏太過看重,這不是件好事。」

  沃爾布加淡淡道:「這也不是壞事,純血世家的人皆是如此。」略頓,像是想到了大兒子的與眾不同,沃爾布加的臉色變得壓抑而焦躁,這份焦灼沖淡了她面容的美麗,使她眉宇間染上了幾分神經質。

  「那對她自己來說當然不是壞事,我指的是,她對萊斯特蘭奇這個姓氏的過於看重,會影響到她成為布萊克夫人之後的使命感。」雷古勒斯直視自己的母親,相似的灰眸對視著,他的語調極其冷靜,「貝拉堂姐成為萊斯特蘭奇夫人之後應該給您造成了不少困擾吧。」

  沃爾布加微微凝眸:「你想說什麽。」

  雷古勒斯看了看周圍,確定家裏目前只有她和母親之後,才壓低聲音道:「那位大人。在那位大人面前貝拉堂姐過於熱情了,她以萊斯特蘭奇夫人的身份為那位大人做事,甚至不惜搶奪您在那位大人面前的功勞和榮耀,我有必要懷疑萊斯特蘭奇家族並不甘屈居於布萊克家族之下,甚至,他們想在那位大人面前取而代之。」

  涉及到那位大人,沃爾布加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她維持著優雅的姿態說:「貝拉只是急於在那位大人面前表現自己才失了分寸,她並不是為了萊斯特蘭奇家族才那麽做,我告訴你她的那些所作所為不是為了讓你有理由違抗我的,不要學那個逆子,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面不改色道:「我沒有要違抗您。事實上,不管貝拉那麽做的目的是什麽,她結婚之後就已經是萊斯特蘭奇而不是布萊克了,她表現得再好也只會為她自己和萊斯特蘭奇家族帶來利益,布萊克家沾不到多少光。您應該仔細想想,媽媽,最近那位大人召見他們的次數是否比您和父親更多。」

  沃爾布加微微抿唇,表情有些凝重,雷古勒斯註意到這個,就知道他言中了。

  話說到這裏,他已經不再著急了,他拉開椅子坐到一邊,過了許久才打破母親的沈思:「我不認為萊斯特蘭奇小姐能在和我結婚之後徹底拋棄她以前的姓氏,將自己完全當做布萊克家族的人,她不會比貝拉堂姐做得更好。在這種情況下娶她回家,等於放了個間諜在身邊。」

  沃爾布加望著他:「你難道還控制不了她嗎?」

  「我當然可以,媽媽,我不會讓您失望,但如果我需要時時刻刻提防自己的妻子,擔心她吃裏扒外,那必須娶她回來的意義又是什麽?」

  沃爾布加好像被問住了,沒有很快說話,雷古勒斯繼續道:「我們沒必要娶個麻煩回來,媽媽,布萊克家族並不需要一個萊斯特蘭奇來為我們錦上添花。如果可以,我認為普通純血家庭的女孩更適合我們。雖然您沒有明確告訴我,但我相信未來魔法界必會掀起一場革.命,而在這場革.命當中,我們需要的是一個百分百支持我們的姻親,您和父親是堂姐弟,我們一家都姓布萊克,實在不必再找一個可能存有異心的外人進來了。」

  沃爾布加灰色的眼睛深深凝視著自己的兒子:「這就是你花費一個學期想出來說服我同意你解除婚約的理由嗎,雷爾。」

  雷古勒斯緩緩站起來:「與其說這是我用一個學期想出來的理由,倒不如說這是我觀察了萊斯特蘭奇小姐一個學期之後得出來的可靠結論。」

  沃爾布加皺著眉:「別解釋了,我的孩子,從我宣布你訂婚的消息開始,就能從你的表現裏看出你不喜歡這個安排。我一直在等你的理由和決定,現在我知道了。」

  雷古勒斯薄唇開合,想說什麽卻又放棄了。

  看了看沈默的兒子,沃爾布加淡淡道:「我不得不說的是,雖然我認為你存有私心,但你的理由也有些說服我,這件事我會和你父親商量,盡快給你一個回答。」略頓,她似不經意地問,「若我們商量過後的結果令你不滿,你會堅持你的想法,拒絕我為你安排的婚姻嗎?」

  雷古勒斯眼都不眨道:「不會。」

  沃爾布加滿意地笑了笑說:「很好,坐了那麽久火車,你也該休息了。」

  雷古勒斯很快回了自己的房間。

  克利切已經把一切都收拾好了,他坐到床邊,剛坐下就聽見了母親的怒吼和克利切自以為隱秘的腹誹,聽到這些就代表著一件事——他的哥哥回來了。

  最開始入學霍格沃茨的時候,沃爾布加和奧萊恩也會接西里斯回家,但自從西里斯進了格蘭芬多,開始交格蘭芬多的朋友甚至變得越來越「叛逆」,他們便再也不理會這個兒子了。

  每年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站在他們身邊的永遠只有雷古勒斯,沒有西里斯。

  往年雷古勒斯在西里斯回家之後都會下樓打個招呼,但今年沒有。

  他自己的事情就夠煩了,暫時沒心情去看兄長的臭臉。

  瞥向床頭貼著的剪報,它們被粘成了不規則的拼貼畫,就在法語的「永遠純粹」和布萊克家徽之下。雷古勒斯起身走過去,彎腰看了看,所有關於那位大人的文章盡收眼底。

  純血的榮耀,家族的利益……這是雷古勒斯曾經熱衷的東西。

  西里斯有著與布萊克家族完全背道而馳的理念,那麽作為除他之外的兒子,他不願意承擔的那些責任就落在了雷古勒斯的肩頭。

  他努力維護著家庭和睦,堅守著家族利益,直到他三年紀末這一年,他有了自己的私心。

  他很清楚母親最後那個問題的意圖,她聽進去他的話,心裏產生了懷疑,就不可能再安然地放萊斯特蘭奇進布萊克家。但哪怕她已經打算要按照他的想法來做決定,卻也需要他在聽從吩咐上的一份肯定。

  即便他成功了,他依然需要對家族絕對忠誠。

  他當然會忠誠。

  他這輩子都不會對自己的家族不忠。

  他也只會忠於自己的家族,哪怕是面對那位大人。

  時間過得很快,假期中旬的時候,雷古勒斯在飯桌上得到了母親的決定。

  「我已經寫信給萊斯特蘭奇夫人,告知了對方關於取消婚約的決定。」沃爾布加語氣冷淡,臉色不甚好看,「相信她也不會覺得意外。」畢竟他們剛剛還在那位大人面前讓奧萊恩下不來台。

  奧萊恩放下刀叉道:「做得好,我的夫人,你總會做出最明智的決定。」

  沃爾布加看了丈夫一眼,將目光轉到小兒子身上:「你之前說過,我們需要一個百分百支持布萊克家族的姻親,我是否可以認為你已經有決定了?」

  雷古勒斯坐在左側的位置,隔著長桌在燭光的照耀下輕聲道:「您可以這麽理解,媽媽。她不需要有太體面的身份,但也不能過於寂寂無名。我想,一個大家族的遺孤,他們曾有過榮耀輝煌的過去,但如今已經落魄——出身於這樣的家庭,會是更合適的選擇。」

  沃爾布加看了他許久,才語氣嚴肅地說:「我需要親眼見過才能做決定。」

  「當然,她一定會讓您滿意的。」雷古勒斯不曾猶豫地為海倫娜保證著。

  遠在伯德莊園一個人過假期的海倫娜可沒雷古勒斯說得那麽自信。

  她傍晚時分才通過壁爐回來,她在對角巷找了個份兼職,暑假的時候賺點錢養活自己。

  高年紀的教材都太貴了,不賺點錢她就連二手教材都買不起。

  回到莊園之後她就進了餐廳,萊芙準備了簡單的三明治做晚餐,很感謝它今天沒把調料弄錯,三明治吃起來雖然味道一般,但還能下咽。

  三明治吃了一半的時候,海倫娜聽見了門外有響動,她以為萊芙又在幹活的時候摔倒了,急忙跑出來看,嘴裏的食物都還沒完全咽下去,兩頰鼓得高高的。

  然後她就以這樣的姿態進入了雷古勒斯的視線。

  少年筆直地立在那,身邊是大眼睛裏含滿淚水的萊芙,萊芙比她反應快一點,雙手交握相當激動道:「是尊貴的布萊克少爺!尊貴的布萊克少爺再次來訪了!女主人知道一定會非常高興的!萊芙要去告訴女主人!」

  說著話,年老的家養小精靈打了個響指消失在原地,海倫娜終於回過了神,急著要去攔住萊芙,不想讓它去母親畫面面前亂說。

  她快速地咽下嘴裏的食物,卻因為太著急而嗆到了,扶著沙發不斷咳嗽起來。

  雷古勒斯快步上前扶住她,對著空氣道:「克利切,倒杯水給伯德小姐。」

  克利切現出身形,先是挑剔地看了一眼海倫娜,隨後恭敬地尖聲道:「是,雷古勒斯少爺!克利切願意為您效勞!」

  海倫娜靠在雷古勒斯懷裏,接過他遞來的水杯,漲紅著臉喝下去。

  等呼吸終於平覆下來之後,她面如死灰道:「我又在你面前出醜了。」

  雷古勒斯攬著她的肩膀道:「出醜?不,我覺得很可愛。」

  他這話讓海倫娜的臉更紅了,她直起身離開他的懷抱,望著一邊道:「你是怎麽過來的?我不記得有開通壁爐,我們也不能在校外使用魔法。伯德莊園就我一個未成年巫師,如果你是幻影移形過來的,那一會魔法部就會發來警告了。」

  雷古勒斯灰色的眸子看著她:「我讓克利切送我過來的。」

  海倫娜想起那個對自己有些不滿意的家養小精靈,有些苦了臉。

  「你找我有事嗎?」她頗有些心有靈犀地想到了什麽,擡起眼和他對視,雷古勒斯望進她碧色的雙眸,看著她瘦了不少的臉,慢慢走近了一些,幾乎迫得她不得不仰靠在沙發背上。

  「當然有事。」雷古勒斯自上而下俯視著她,用一種似是而非的調侃語氣道,「你猜我找你什麽事。」

  海倫娜:「……我猜不到。」

  雷古勒斯彎下腰,海倫娜仰躺在沙發背上,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

  直到他的鼻尖碰到了他的鼻尖,海倫娜才慢慢開口,說話間呼吸都和他交織在一起。

  「我猜到了。」在他吻住她的唇之前,她呼吸急促地說。

  雷古勒斯好像皺了一下眉,但很就快松開了,他掃去心裏的惋惜,維持著這個親密曖昧的姿勢道:「說說看。」

  海倫娜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劃過雷古勒斯的面頰,他臉上癢癢的,心裏也是一樣。

  海倫娜輕輕吸了口氣,小聲說:「你來給我那個交代,我猜得對嗎?」

  雷古勒斯好像笑了笑,但距離太近了,她看不到他的全部表情。

  很快她也沒心思關註表情問題了,因為雷古勒斯偏過頭,直接將唇落在了她臉頰上。

  他親了她的側臉。

  然後他直起身放過了她,並對她說:「你猜對了,我來給你那個交代。」

  海倫娜直起身,剛稍安的心再次悸動起來。

  「順便……」他定定看她,「再給你一個人。」


第二十四章

  給她一個人?

  什麽人?

  海倫娜碧色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很難在這種情形下說出話來。

  雷古勒斯倒也不著急,兩人維持著那個曖昧的姿勢對視,直到克利切出現。

  「克利切倒了水給伯德小姐!」年紀只比萊芙輕一些的克利切目光如炬地盯著幾乎是被雷古勒斯壓著的海倫娜,尖著嗓子道,「伯德小姐喝水!」

  海倫娜立刻撐著雷古勒斯的胸膛將他推開,她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好,手掌上還殘留著碰觸他時留下的灼熱溫度。

  他身上好熱,隔著襯衣的衣料碰了一下都能感覺到那股炙熱的溫度。

  「謝謝。」海倫娜接住空中飄著的水杯,快速喝了一口道,「麻煩你了,克利切。」

  克利切看了她好一會才慢慢彎下腰,長鼻子貼著地面道:「伯德小姐感謝了克利切,但這實在沒必要,克利切只是按照雷古勒斯少爺的吩咐做事,雷古勒斯少爺的要求克利切都會照做!」

  話音落下,海倫娜還沒覺得被冒犯,雷古勒斯就蹙眉道:「客氣點,克利切。」

  克利切大眼睛裏聚集了淚水,幾秒鐘後開始砰砰撞墻。

  海倫娜想勸勸它,還沒開口就被雷古勒斯拉走了。

  少年牽著她的手,快速打量著莊園亮著燭火的範圍:「你的房間在哪。」

  伯德莊園畢竟是獨棟莊園,比格裏莫廣場十二號稍微大一些,這棟莊園在最繁盛時期曾經接待過歷史上所有有名有姓的高貴巫師,雷古勒斯何其聰明,很快就摸到了莊園裏燭光的規律,順著亮光的走廊走過去,準確找到了海倫娜的臥室。

  質地昂貴的雕花木門看上去很有年頭了,邊角的地方甚至有些破損。

  海倫娜瞥見雷古勒斯在看那抹破損,有些羞恥地側身擋住道:「你來這兒做什麽?你能停留這麽長時間嗎?不用快點趕回家嗎?布萊克夫人發現你無故離家的話一定會生氣……」

  「她知道我出了門。」雷古勒斯的手落在她肩上,將她一點點推開,讓那扇門重新展露全面。

  海倫娜沈浸在他那句回答裏——他說布萊克夫人知道他出門,他甚至還帶了克利切過來,那也就說明……

  「她知道你來找我?」海倫娜盯著少年的側臉,將內心的結論說了出來。

  雷古勒斯面不改色地應了一聲,在海倫娜再次開口之前,他忽然對著空氣說:「克利切,修覆這扇門。」

  克利切很快出現,對著門念了咒語,很快那扇門便恢覆了它最初的風采。

  顏色鮮艷瑰麗,木質昂貴厚重,雕花繁覆精美,海倫娜驚訝地望著,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握成了拳。僅僅是一扇門都這樣用心,足可見曾經的伯德家族多麽榮耀。

  可時過境遷,到了她這一代,已經需要去打暑假工才能勉強維持生活了。

  「別想那麽多。」雷古勒斯忽然開口,打破了海倫娜有些愁郁的聯想。

  「等我們畢業,可以在校外使用魔法,就能用自己的能力修覆這裏的一切了。」

  他聲音低沈,距離她越來越近,海倫娜擡頭的時候,兩人的臉幾乎貼在一起。

  雷古勒斯站在她側面,他偏過頭,兩人的側臉便緊貼在一起。

  海倫娜屏住呼吸,感覺肩膀也被人攬住了,衣著昂貴的少年低聲安慰她:「我會陪你一起做這件事,我會幫你振興伯德家族。」

  海倫娜漸漸冷靜了下來。

  她默默吐息著:「你會幫我?」

  「對。」雷古勒斯毫不遲疑道,「我有理由這麽做,也必須這麽做。」

  海倫娜順著他的話詢問:「為什麽?」

  雷古勒斯站直了身子,同樣也按著她的肩膀讓她面對他。

  「因為我們會結婚,我不是說要給你一個人嗎?那個人就是我。」

  燭火在這一刻跳躍了一下,海倫娜看著雷古勒斯蒼白憂郁的臉上明明滅滅的火光,克制著快要跳到嗓子眼的心,啞著聲音道:「你說什麽?你再說一次。」

  黑發灰眸的少年臉上沒有笑容,他嚴謹鄭重地說:「我取消了和萊斯特蘭奇的婚約,很快就會帶你去見我的母親。可以的話,暑假前就安排你到我家作客,如何。」

  他真的給了她一個交代,一個讓她慌亂又欣喜的交代。

  海倫娜有些無措地說:「這、這麽快?」她緊張道,「我沒想到這真能成功……我是說,這真的太快了雷古勒斯,這麽快見你母親,我擔心我會做得不夠好……」

  畢竟和布萊克夫人滿意的萊斯特蘭奇小姐相比,海倫娜還是很不一樣的。

  雷古勒斯當然知道她在顧慮些什麽,他直接將幾乎開始顫抖的海倫娜擁入懷中,平靜肯定道:「你會做得很好,不會比萊斯特蘭奇差。」

  海倫娜悶在他懷裏,這種名正言順依靠他的感覺太好了,他身上的清雅的味道湧入她的鼻息,她稍稍減緩了呼吸,喃喃地說:「是嗎?你對我太有信心了。」

  「不是我對你太有信心,是你的確會做得比她好。」

  海倫娜略微擡眸,困惑地與他對視。

  雷古勒斯的目光落在她紅紅的臉上,他平穩的呼吸忽然亂了,過了好一會才僵硬地放開了她,偏開頭語氣生硬道:「沒人比我更了解我母親,有我幫你,你當然會做得比她好。」

  海倫娜奇妙得被說服了。

  是啊,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布萊克夫人的人就站在她面前,她還有什麽可擔心的呢?

  她現在更好奇的是雷古勒斯為什麽忽然變得很古怪。

  「你怎麽了。」海倫娜上前一步,雷古勒斯就退後一步,她看著他,他卻側著臉不正對她,「你很奇怪,為什麽離我那麽遠?」

  她問得如此直白,倒讓雷古勒斯不知該如何回答。

  眼見著她又靠近了,他忽然問她:「這裏現在就你跟我,是不是?」

  海倫娜莫名道:「大概還有兩個家養小精靈……」

  克利切和萊芙不在雷古勒斯的考慮範圍內,在海倫娜說完話的一瞬間,他突然向前走了幾步,海倫娜不得不重重靠在了修覆過的雕花木門上,後背被木門的雕花膈得很疼。

  她還來不及喊痛,唇瓣就被人堵住了。

  不同於過往的所有親吻,這個親吻來得猛烈,幾乎將海倫娜吞噬。

  一切結束的時候,走廊裏的蠟燭都燃燒殆盡了。萊芙隱去身形在更換蠟燭,海倫娜氣喘籲籲靠在門上,雷古勒斯撐著手臂遮擋著她全部的光。

  她在一片昏暗中沙啞地低聲道:「雷古勒斯,我後背疼……」

  雷古勒斯立刻將她拉回懷中,手撫上她的後背,動作很輕地揉著。

  「好點了嗎。」他低沈的詢問就在耳邊,海倫娜聽得耳根發癢,用側臉緊貼著他的胸膛,聆聽他並不穩定的心跳聲。

  這段心跳告訴她一個訊息——比起她,他或許更克制,更緊張。

  海倫娜一下子放松下來,翹起嘴角窩在他懷裏說:「不好。」她吐著氣,「還疼。」

  雷古勒斯這天直到深夜才離開。

  海倫娜躺在自己的床上翻來覆去,一想到他們今天的對話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份快樂一直持續到要前往布萊克家的那一天。

  雷古勒斯幫她帶了一條連衣裙,是純正的黑色,沒有任何雜色,真絲的質地緊貼著肌膚也很舒適,還帶著微微的涼意。這條裙子讓海倫娜忍不住想起去年的聖誕夜,參加完舞會的雷古勒斯通過壁爐來見她,那時她就穿著一條黑色的裙子。

  只不過那條裙子的肩帶很細,這條則完全不一樣。

  不但肩帶是寬的,雷古勒斯還在連衣裙外給她披上了一件黑色長大衣。

  「我這樣穿會不會太壓抑了。」海倫娜低頭看著自己,「都是黑色的,會不會很老氣?」她擰著眉,在意這些東西並非因為愛美,而是怕第一次見雷古勒斯的母親留下不完美的形象。

  雷古勒斯比她高很多,他站在那自上而下俯視著她,在她困擾擡頭的時候,輕撫著她紅色的長發道:「不會。」他修長白皙的手指穿過她濃密微卷的紅發,灰眸在紅發上流轉而下,「你的頭發很美。有它在,黑色反而更適合你。」

  他說得一點都沒錯。

  海倫娜明艷的紅發那樣灼人眼目,若再細心打扮,穿起淺色來,雖然會更漂亮,但太具殺傷力了。

  他不是帶她去參加女巫選美的,是帶她去見家長,還是黑色更穩妥。

  他這麽說,海倫娜安心了不少。走之前她戴上了一頂帽子,黑色的紗帽遮住了她半張臉,她纖細窈窕的身影緊隨在雷古勒斯身邊,看著他時那種依賴信任的眼神,仿佛對他交付了她所有的一切。

  西里斯·布萊克見到她的時候,也是這樣覺得。

  他側立在樓梯邊,意味深長地睨著大廳裏這一對兒,剛要開口說什麽,就看見母親出現了。

  他立刻閉上嘴,意興闌珊地轉身上樓,沃爾布加對此很滿意,她並不希望那個逆子來打攪今天的重要會面,她對即將見到的由小兒子親自挑選的未婚妻很感興趣。

  海倫娜不斷在心裏告訴自己不要緊張不要緊張,可真的見到了布萊克夫人她還是很緊張。

  比第一次見到鄧布利多的時候都緊張。

  「日安,布萊克夫人。」海倫娜再緊張也沒忘記禮儀,很認真地跟雷古勒斯的母親打招呼。

  沃爾布加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挑剔,她將海倫娜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遍才收回目光道:「日安,伯德小姐。聽說你和雷爾是同學,那你開學之後也該讀四年級了?」

  海倫娜點了點頭,話不多,但態度很恭敬。

  雷古勒斯當然想握著她的手給她力量,但這種場合他不適宜那麽做。他太了解自己的母親了,他對海倫娜過於保護的話,只會讓母親覺得海倫娜太懦弱,連這點場面都撐不住,更別提未來更大的場面了。

  所以他能做的只是站在一旁平靜地看著,讓海倫娜獨自承受這一切。

  西里斯·布萊克上樓之後並沒有直接回房間,他趴在上方的圍欄上朝下看,本以為可以看見弟弟在母親面前對海倫娜的維護,誰知什麽都沒有。

  他嘖了一聲,看到海倫娜簡短但還算得體地回答著母親冷厲刁鉆的詢問,而自己的弟弟依然毫無反應,不由甚是乏味。

  他以為他終於在那個乖弟弟身上看見了他們兄弟的些許相同,終於看見了他的反抗和自主,但到了最後他發現那種程度太弱小了。

  弱小到他不屑一顧。

  他直起身,雙手抄兜打算回自己的房間,走了幾步忽然又停住腳步。

  他掃了掃樓下的方向,調轉腳步走向了雷古勒斯的房間。

  在斯萊特林,尤其是在布萊克家,那位大人不是秘密。

  開學西里斯就五年級了,這段時間他聽到的關於那個人的消息越來越多。

  對方極端的理念和血腥的行動讓他極其厭惡,正是因為對那位大人的不推崇,才導致他與父母的關系越來越差,幾近破裂。

  他在想——那海倫娜呢?作為他弟弟的準未婚妻,海倫娜·伯德對他弟弟和家人一樣推崇那位大人,甚至極有可能成為對方的主幹力量這件事,會作何感想?

  他很好奇,所以想做點什麽,讓她盡快來發表一下這份感想。

  推開那扇掛著「未經明示允許禁止入內」的門,西里斯悄無聲息地鉆了進去。


第二十五章

  和沃爾布加對話壓力很大,讓海倫娜有一種在和自己祖父畫像對話的感覺。

  他們更像是一類人,高傲,苛刻,除了自家人眼裏誰也沒有。

  沃爾布加對海倫娜可能還算好了,至少最後正眼看了看她。

  海倫娜能感覺到自己汗濕了後背,此刻她無比慶幸自己穿了大衣,雖然這在八月份有點太熱了,但有清涼咒在這不成問題,再者,熱總比失態要好。

  大約聊了半個小時,將伯德家目前的現狀摸得清清楚楚,沃爾布加才皺著眉一臉勉強地放過了海倫娜。她示意雷古勒斯可以帶她參觀一下格裏莫廣場十二號,轉過身去吩咐了克利切一些別的事。

  海倫娜望向雷古勒斯,很想知道自己這算是通過了還是沒通過,她沒看出來布萊克夫人對自己滿意還是不滿意。雷古勒斯沒說話,但走上前要帶她上樓,海倫娜立刻跟上。

  走出沒幾步,她正忐忑的時候,布萊克夫人不鹹不淡地說:「時間不早了,伯德小姐晚上可以留下用餐,相信我們會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事實上,你父親還活著的時候,我曾和他有些交情,算起來我們也沒那麽陌生。」

  海倫娜的父親也是斯萊特林,算算年齡好像和布萊克夫人還是同學?但她父母去世太早了,她那個時候還小,對父母的人際交往不甚了解。

  但總的來說,這應該是件好事吧?

  布萊克夫人沒急著讓雷古勒斯把她送走,應該是不討厭她吧?

  一路跟著雷古勒斯上了五樓,格裏莫廣場十二號的樓梯不像霍格沃茨那樣會亂動,海倫娜舒了口氣,不太理解自己為什麽要把這裏和霍格沃茨聯系在一起。

  她正懊惱著,就聽見雷古勒斯說:「你做得很好。」

  海倫娜立刻擡頭,有點緊張道:「真的嗎?」

  「當然。」雷古勒斯終於靠近她了,在脫離了母親的視線之後,他不需要再克制他的關心了,「如果你做得不好,她不會邀請你留下來用餐。」略頓,他微微凝眸,「你父親認識我媽媽?」

  海倫娜搖搖頭說:「這個我也不知道,或許我可以回去問問我媽的畫像。」

  「你父親的畫像呢。」

  「……我父親走得太突然,沒來得及留下畫像。」海倫娜回憶了一下說,「我媽媽在那之後便提前準備好了她的畫像,避免這種情況重演。」

  伯德先生那個時候大概也沒想到自己會這麽早去世,沒有準備無可厚非。

  伯德夫人雖然因丈夫的前車之鑒來得及留下畫像,卻也沒陪著海倫娜太久就追隨伯德先生而去了。伯德家族幾代單傳到海倫娜這裏,已經沒什麽體面在了。

  雷古勒斯沈默地握著海倫娜的手,牽著她走到他的房門外:「這是我的房間。」他看著她問,「要進去看看嗎?」

  海倫娜已經從父母去世的回憶中走出來了,她有點興奮地說:「當然,你都去過我的房間了,我還沒去過你的房間。」

  雷古勒斯笑了笑,嘴角的弧度雖淺,但笑容卻前所未有的放松和溫柔。

  他打開門,將海倫娜請進去,關上門那一刻,好像看見哥哥房間的門動了一下。

  他望著那個方向闔了闔眼,放棄了追究,直接關門進屋。

  雷古勒斯的名字在羅馬語當中是雷克斯的指小詞,意思是「小國王」或者「王子」。

  同時,雷古勒斯也是獅子座的α星,是獅子座中最明亮的恒星。而他的中間名阿克圖勒斯(Arcturus)則是牧夫座的α星,是牧夫座中最亮的星,也是北半球夜空中最亮的恒星。

  從他的名字就可以看出布萊克家對他有多麽看重和寵愛。

  他有著高貴的血統,在最古老最純潔的布萊克家中享有非凡地位,他的房間自然也處處透著低調的華麗。

  剛到格裏莫廣場十二號的時候,海倫娜就覺得這棟房子隨處可見黑暗氣息。這種感覺並不陌生,在伯德莊園她也時常感受到,就因為這個她才覺得那棟毫無聲息的莊園像個墳墓。

  布萊克家現在也是這樣。

  海倫娜想起這棟古老宅邸每個樓層的昏暗與壓抑,又想起沃爾布加·布萊克夫人嚴肅神經質的模樣,還有對方挑剔、恩賜般的言論,不免有些望而卻步。

  最開始進入雷古勒斯房間的興奮不見了,她冷靜地打量著這裏,看著周圍熟悉的銀綠色,再回頭看向這間房間的主人,那個她從未想過真的能染指成功的布萊克少爺。

  雷古勒斯就站在她身邊,看見他的時候她全部的顧慮都消失了。

  雖然布萊克夫人一看就是個難相處的婆婆,未曾謀面的布萊克先生恐怕也不會比她更好相處,他甚至還有西里斯·布萊克那樣一個不走尋常路的哥哥,格裏莫廣場十二號又給人如此大的壓力的,但是……只要有他在,這些好像都沒什麽難應付的。

  只要有他在就好。

  這裏是他的家,是他長大的地方,海倫娜相信養育了那樣優秀的雷古勒斯的布萊克家並沒她想得那麽可怕。

  她再次放松下來,目光所及之處是房間裏唯一的一張床。

  那是雷古勒斯的床,海倫娜先是看見了床頭的布萊克家徽,隨後便是家徽旁邊的法語「永遠純粹」。這倒沒什麽稀奇,她走近了一些,看著格言下端的剪報。

  數張剪報被貼成不規則的拼貼畫,海倫娜看了幾眼就退了一步。

  「你沒看錯。」雷古勒斯倒是沒什麽隱瞞的意思,他拉了把椅子坐下,修長的腿分開,黑色長袍披在他身上,是最典雅紳士的裝扮,「是關於Dark Lord的剪報。」

  Dark Lord這個稱呼讓海倫娜臉色有些發白,她半晌才含糊地笑了笑說:「你把這些貼在床頭,會讓我覺得你是他的崇拜者……」

  雷古勒斯歪了歪頭,笑了一下才說:「你也可以那麽理解。」

  海倫娜噎住,半晌沒說話,雷古勒斯過了一會才說:「你看起來很怕他。」

  海倫娜依舊沒說話,雷古勒斯繼續道:「你是該對他心存敬畏,比起鄧布利多,他的理念更符合我們的家族利益,如果他能成功,巫師的處境會有很大改善。」

  「……應該不僅僅是巫師的處境會有很大改善吧。」海倫娜輕聲說,「麻瓜的處境也會有很大改善。不,確切地說,除了純血家庭之外,大概不管是麻瓜還是巫師都會受到不利影響。」

  雷古勒斯微微皺眉,看起來他不太讚同她的說法,但也沒出口反駁。

  海倫娜轉開視線看向別處,他房間的桌子上放著更多關於那位大人的內容,以及幾本關於黑魔法的厚重書籍。

  海倫娜盯著那些東西看,雷古勒斯也順著望過去,他立刻起身將它們收拾了起來。

  「它們不該在這裏。」他不鹹不淡道,「看來有人在我帶你進來之前特地『布置』過了。」

  海倫娜倒是不介意這是誰有意為之,她低聲道:「布萊克家應該有比伯德莊園更多的關於黑魔法的藏書吧。」

  雷古勒斯念了個咒語,將書和關於黑魔王的剪報收拾起來,轉過身來才說:「大概。我不曾看過伯德莊園的藏書室,很難給出準確的回答。」

  海倫娜突然拘謹起來,她在屋子裏轉了轉就走到了門邊,不知該怎麽說,她現在有點不想在布萊克家用晚餐了。

  雷古勒斯早就看出了她的不對勁,從她看見剪報開始就發現了。

  他緩緩走到她身邊,彎腰和她平視:「我以為我們不會在這件事上有分歧的,我們都是斯萊特林。」

  海倫娜別開臉不與他對視,雙手交握輕聲說:「我不知道該怎麽說……我看過預言家日報上關於那位大人的報道,我得承認他的理念對我們這些純血家庭的人來說很有吸引力,可我們始終是少數人。」她皺起眉,「連在霍格沃茨,斯萊特林學院的人數都是最少的。」

  「所以,你覺得多數人的利益更重要?」雷古勒斯低沈的聲音發出疑問。

  海倫娜抿唇道:「那倒也不是,我不知道這話該不該和你說,但我應該早就想到的,布萊克家跟那位的大人,你們之間……」

  「關系密切。」雷古勒斯直接補全了海倫娜不願意補全的話,成功看見她白了臉。

  「我想我得直話直說了。」海倫娜望向雷古勒斯,迎上他的直視,「你不覺得他太極端了嗎?」

  雷古勒斯緩緩直起身,沒有開口。

  海倫娜繼續道:「很多事太極端只會達到反效果。我沒見過他本人,估計也沒可能見,但這不妨礙我知道他都做了些什麽事,這在斯萊特林甚至是整個魔法界都不是秘密了——很多不讚成他的人被密謀殺害,其中包括一些純血,這個你應該知道吧?」

  「他們大多是鄧布利多的人。」雷古勒斯的語氣不偏不倚,好像沒更傾向誰,只是在陳述事實。

  海倫娜還想說什麽,雷古勒斯卻在她開口之前說:「你知道我們曾經的同學有很多在畢業之後就追隨了他嗎?」

  「追隨」——雷古勒斯用了這個單詞,海倫娜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她沈默下來,她想,雷古勒斯雖然只是說他們曾經的同學畢業之後追隨了他,成為了傳說中的「食死徒」中的一員,卻不代表他要說的就僅僅是那些人。

  他要說的可能還包括他自己。

  海倫娜想到了「關系密切」這個詞組,想到了布萊克夫人刻薄寡恩的臉,她有點緊張,垂在身側的手握成了拳,雷古勒斯好像嘆了口氣,隨後她被人攬入懷中。

  「你有權利知道這些,也有權利在知道這些之後做出選擇。」

  他的聲音就在她頭頂,他的懷抱明明那麽溫暖,她卻有點發冷。

  「你不是一直在找振興伯德家族的方法嗎?也許這正是你需要選擇的路。」他的語氣平靜到海倫娜不得不相信他是認真的,「我沒想過這會成為我們之間的問題,在布萊克家,那位大人是榮耀的象征。」

  榮耀的象征……是的沒錯,對大多數純血家庭來說,他應該都是榮耀的象征。麻種以及混血巫師和純血巫師平起平坐的現狀令他們感到不滿,越來越多的「泥巴種」出現在霍格沃茨也礙了那些人的眼,海倫娜在學校裏也聽人議論過那位大人,但她一直覺得他離自己很遠,那些事也離自己很遠,她也並不像其他人那樣在意血統。

  她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母親,如果她父親和布萊克夫人認識,那她母親呢?他們又對那位黑魔王有多少認識?

  父親去世得太匆忙,母親說他生了病,但海倫娜至今都不知道他到底得了什麽病。

  伯德莊園好像被詛咒了一樣幾代下來越來越貧窮潦倒,這真是他們自己的問題嗎?

  海倫娜腦子裏亂哄哄的理不出一個頭緒,雷古勒斯看了她許久才不疾不徐地開口:「如果你需要考慮,我隨時可以送你回去。」

  海倫娜緩緩擡頭:「可以嗎?」

  「可以。」昏暗的光線下,雷古勒斯似乎笑了一下,笑裏夾雜著什麽她不太懂的情緒,「但你不能總是逃避,海倫娜。」他靠近她,遲疑片刻,輕吻了她的發絲,「盡快給我你的答覆。」

  海倫娜沒吭聲,她低下頭去看著屋子裏別的地方,在目光再次劃過那張桌子時,看到了一張照片。

  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她在照片裏看見了坐在前排中間位置的雷古勒斯,那是斯萊特林魁地奇院隊的合影,球員們的制服胸前都繪制著蛇形圖案,他所坐的是找球手的位置。

  海倫娜笑了笑換了個輕松的話題:「那是今年的合影嗎?」她指了指那張照片。

  雷古勒斯斜睨了照片一眼,他們之間的氣氛好像真的因此緩和了一些,他點點頭,沒聊這個的意思,片刻後問她:「要走嗎?」

  海倫娜知道她點頭的話他大概會很失望。

  他不知道費了多少心思才換來這麽一個機會,可她卻因為黑魔王而要離開。

  「對不起。」海倫娜說,「但是的,我要離開這裏。」

  如果今天留下來吃了這頓飯,就代表她被允許加入布萊克家族了。在晚餐中布萊克夫人說不定還會對她諸多試探,搞不好就會有關於那位大人的內容。

  海倫娜還沒想明白要不要接受那種極端的理念,在沒想清楚之前她不能放任自己就這麽開始一切。

  所以她必須要走,再不情願也要走。

  雷古勒斯沒再和她說話,他只是對空氣道:「克利切,送伯德小姐回莊園,母親那邊我會去解釋。」

  克利切從空氣中現出身形,恭敬地說:「願意為您效勞,雷古勒斯少爺。」

  行完禮,克利切尖銳地看著海倫娜:「克利切帶伯德小姐離開。」它走上前,甚至都不給海倫娜和雷古勒斯再次道別的時間,立刻把她帶走了。

  雷古勒斯在原地站了一會,開門走出去,去見沃爾布加之前,先見了自己的哥哥。

  「看來海倫娜·伯德和你在某個人的看法上產生了分歧。」西里斯·布萊克惡劣地笑了笑,「我親愛的弟弟,你這次又該何去何從呢?真為難啊,不是嗎?」


第二十六章

  西里斯·布萊克和雷古勒斯雖然是兄弟,但兩人很多地方都不一樣。

  相較於雷古勒斯那十分符合布萊克家族風格的房間,西里斯的房間則處處彰顯著他與這個家的不同。他的房間很寬敞,有一張雕花大床,高窗上遮著長長的天鵝絨帷幔,枝頭形吊燈下擺放著大衣櫥,旁邊的墻上貼著許多麻瓜女郎的海報和摩托車照片。

  除此之外,房間裏還懸掛著好幾面格蘭芬多旗幟,更加強調了他與這個斯萊特林家族中其他人的不同。就連雷古勒斯看到這些,都不得不佩服他特立獨行的勇氣。

  「每次進你的房間,我都會更加相信分院帽的判斷。」

  雷古勒斯收回觀察周圍的目光,神色淡淡地看著自己的哥哥。

  西里斯懶洋洋地坐到床上,一手撐著床,另一手把玩著一顆漂亮的玻璃球:「我則和你恰恰相反,要知道那個老糊塗一接觸到我的腦袋就認出我是個布萊克,要把我分進斯萊特林,如果不是我極力抗拒,相信它也不會做出那麽驚人但正確的決定。」

  驚人但正確,這大概就是他內心深處對他真的能進格蘭芬多的看法。

  雷古勒斯對此沒什麽意見,又或者他曾經有過意見,但都在這件事最初發生的時候表達完了。

  他拉了把椅子坐下,兩兄弟年紀都不小了,長得又快,面對面時半點不覺得是兩個少年在對峙,更像是兩個男人在互相審視。

  「你是來質問我亂進你的房間,還是來怪我搞砸了你最後的晚餐?」西里斯挑著眉說。

  雷古勒斯坐在那沈默不語,西里斯不在意,他繼續道:「相信我,兄弟,就算沒有我,今天的晚餐你們也不會有什麽好結果。」

  雷古勒斯皺起眉,西里斯睨著他說:「你難道看不出來嗎?海倫娜·伯德可不像萊斯特蘭奇,跟你們在那個人的理念上一致。」

  雷古勒斯笑了一下說:「我的確沒看出來,我倒是很驚訝你能看出來。」

  「我當然可以。」西里斯坐直了身子,「我對觀察斯萊特林們身上那些『與眾不同』的氣質別具經驗,對你也是一樣。」

  雷古勒斯安靜地看著他,西里斯傾身靠近他,灰色的眼睛看了他好一會才說:「你現在一定很憤怒,很失望,但你不能發泄,你得壓抑,你不能讓任何人看出你的真實情緒,尤其是我。」

  「是嗎,你這樣想?」雷古勒斯薄唇開合淡淡說了一句。

  西里斯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我這樣想,是你本來就如此。我越來越了解你了雷古勒斯,雖然你看上去是他們心目中那個循規蹈矩的好兒子,但你那層乖巧皮囊下的靈魂和我一樣具有自己的想法。」

  雷古勒斯平靜地說:「我和你不一樣。」

  「是的,你當然和我不一樣,如果你和我一樣,你壓根就不會順從他們的心意,也不會跟著他們一起崇拜那個人。」西里斯突然煩躁起來,他站起來在屋子裏來回踱步,「讓我來告訴你吧雷古勒斯,海倫娜·伯德既然選擇了離開,就不會再回來這裏,你自己理智點想想就會知道了。你真以為跟了你,跟了那個人,她能得到什麽好處嗎?」

  西里斯的問題太尖銳了,尖銳到雷古勒斯很想反駁,但他克制著沒說話。

  這就是他和西里斯最大的不同之處,他能忍耐許多常人無法忍耐的事情。

  西里斯站定在他面前,盯著他冷靜的面具說:「伯德家族已經敗落了,除了那棟莊園大概沒剩下什麽,我不知道你怎麽說服了我們勢力的母親讓她接受海倫娜·伯德,但不管原因是什麽,我都可以想見她以後會如何利用伯德。」

  話說到這裏,雷古勒斯的臉上終於產生了一絲絲裂縫,西里斯有趣地看著他:「你應該也能想到吧?你肯定能想到的,畢竟你可是他們口中比我聰明一百倍的人。」他似笑非笑道,「但你刻意忽略了,我說得對嗎?你到底還是自私的,你希望她跟著你,所以你刻意不去想這一切。我想只要伯德留下吃了這頓飯,要不了多久你們就會訂婚,一畢業你們就會結婚,一起為那個人效力,做那些極端又惡毒的行徑,我說的對嗎?」

  他雖然在問雷古勒斯,但也不需要他回答,徑自道:「但你自己也知道伯德應該不是那種人吧,看她選擇離開就更能確定了。你想想,她真的跟了你對她有什麽好處呢?你能幫她振興家族?我看未必吧,在我看來,我們偉大的母親大概會為了討好那個人,在你們結婚之後就把伯德莊園修覆一新系上漂亮的絲帶獻給他,到時候海倫娜·伯德甚至連自己家族的宅邸都保不住了,你還指望她怎麽振興家族?」

  西里斯說的這些雷古勒斯其實也知道,他只是刻意不去想而已。他認為真的到了那一步,他會有解決的辦法。甚至於,他不覺得自己會讓事情發展到那個地步。

  但今天海倫娜的離開提醒了他,他不能總是自以為一切盡在掌控,很多事情並不全按照他想得那樣發展,他也不一定真的有能力搞定一切。

  雷古勒斯很少不自信,但此時此刻,他在哥哥面前維持的形象再次裂開了縫隙。

  西里斯滿意地看著這一幕,直接坐到他對面,和他面對面道:「嫁給你,伯德的一切都會被布萊克家吞掉,別說是再現當年的輝煌了,若幹年後搞不好都不會再有人記得還有過伯德這樣一個純血世家,只會有人記得有那麽一個可怕陰暗的布萊克夫人。」

  雷古勒斯坐不住了了。

  他倏地站了起來,想要離開,西里斯抓住了他的手臂。

  「讓我們換個方向,不議論別人的家族,只說我們自己。」西里斯一字一頓道,「你真認為跟著那個家夥能給布萊克家帶來榮耀?你真認為走那麽極端的路能夠成功?相信我,不會有結果的,格林德沃還關在紐蒙迦德最高的塔裏呢!伏地魔就真能比他更成功嗎?!」

  他語氣裏的不屑和直呼那個人的名字讓雷古勒斯皺起了眉,他掙開西里斯的手,面無表情道:「我很高興你今天能和我說這麽多心裏話,但我得離開了,母親還等著我的解釋。」

  他擡腳便走,臨關門前西里斯對他說了最後一句話。

  「雖然在你們看來我作為長子大概很不負責任,一直在抗拒承擔這個家的一切,但雷古勒斯,我只說一次,我從未想過逃避責任,只是我想走的路和你們截然相反,所以我就成了異端。『不同』是我的原罪,遲早也會成為你的。如果你不能想明白,沒人能幫你,最後受傷的不過是你自己,以及愛你的人。你如果真的愛她,就要選擇正確的路。」

  雷古勒斯腳步頓了頓,片刻後他關上了門,沒有回答什麽,也沒回過頭。

  西里斯擡手撫上突突直跳的額角,煩躁不已地仰躺到了床上。

  布萊克夫人在一樓等待。

  雷古勒斯從五樓下去。

  他一步步走下台階,黑色的長袍隨著他的腳步搖曳著。

  他目視前方,灰色的眸子打量著周圍熟悉的一切。

  這是他的家,他成長了十幾年的家,他為之奮鬥為之榮耀的家。

  從哥哥選擇了格蘭芬多開始,家族沈重的責任就落在了雷古勒斯肩頭。

  那是希望,是責任,同樣也是枷鎖。

  近四年來,他從未和西里斯有過這樣直接的溝通。他們總會不歡而散,爭吵是他們的主題。他知道西里斯在很多方面看不起他,覺得他和父母一樣惡毒陰險,就像格蘭芬多們對斯萊特林的固有印象。現在西里斯對他的看法,大概還要加上一條懦弱。

  是挺懦弱的,在母親面前甚至都不敢安慰一下緊張不已的愛人。

  雷古勒斯緩緩吐息著,他走到一樓,朝沃爾布加微微彎腰,低聲說:「抱歉媽媽,海倫娜臨時有事,先回去了。」

  沃爾布加側立在壁爐前盯著自己優秀的二子:「你知道這個理由騙不了我。」

  雷古勒斯沒說話,默認了。

  「拒絕布萊克家——這真是讓我對那位伯德小姐另眼相看了,我很好奇她為什麽會這麽做,你們上樓之後發生了什麽讓她突然做出了改變?如果你不想說,我不會逼你告訴我,我相信你能處理好的,是嗎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低聲說:「是的,媽媽。」

  「很好。」沃爾布加姿態優雅道,「你總是令我滿意的,雷爾,出於對你的尊重,我再給伯德小姐一次機會,你們馬上就要開學了,我希望最快聖誕節,最遲四年級暑假的時候,你必須給我一個你們的結果,到那時候還沒有的話,我就不會再任由你自己選擇和誰結婚了。」

  這是母親能給出的最大讓步了,雷古勒斯自然不會拒絕。

  他依然是聽話懂事的,沃爾布加點點頭,消失在壁爐邊,雷古勒斯則是久久站在那未曾言語,也未曾離開。

  伯德莊園。

  海倫娜在克利切不算友好的相送下回到了這裏。

  她不曾猶豫地去了母親的房間,站在母親的畫像前喚醒了她。

  端莊優雅的伯德夫人看著女兒,不解地問:「你這麽盛裝打扮是去參加什麽宴會了嗎?在我死了這麽多年之後,你終於按照我的意願進入了純血世家的社交圈嗎?」

  海倫娜思索了一下說:「算是吧。」

  伯德夫人振奮了一些:「是誰?你總算按照我的意思去做了小娜,我以為你還要我多等幾年才肯開始挑選可靠的丈夫呢。」

  海倫娜摘下帽子,松開綰著的長發,望著畫像裏的母親說:「你真的很想知道嗎,媽媽?」

  「當然,你大可直接告訴我,我相信不會是太不體面的家族,從你的穿著就能分辨出來,是那個男孩為你準備的吧?讓我猜猜——艾博?麥克米蘭?或者是克勞奇?我記得克勞奇家的小兒子應該只比你小一歲,克勞奇先生是個嚴謹正直的人,他會在魔法部大有作為的,如果是他的兒子那就太好了……」伯德夫人快速地說。

  海倫娜不想告訴母親克勞奇先生的兒子可不像他父親看上去那麽刻板正直,進入了斯萊特林的小巴蒂·克勞奇相貌和氣質都不錯,但性格卻糟糕得很,很多時候海倫娜覺得他比斯內普都陰暗一些。

  她知道不能任由母親這麽猜測下去了,於是坦白道:「都不是,媽媽,是……布萊克,是雷古勒斯·布萊克,布萊克家的第二個兒子。」

  海倫娜原以為按照母親對自己的「厚望」,知道對方是布萊克家的二少爺之後,一定會高興的尖叫起來。

  但現實是,媽媽的畫像是尖叫起來的,卻不是興奮的尖叫,而是驚恐的尖叫。

  伯德夫人畫像中慘白慘白的臉上布滿了恐懼和憤怒,她尖叫著說:「不可以!不行!我寧可你嫁給一個麻瓜,也不能嫁給一個布萊克!」

  海倫娜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看見母親如此激動,並對一個高貴的純血家族如此抗拒。

  布萊克夫人不是還說過她和父親有些交情嗎?為什麽母親會如此激動?

  海倫娜怔在那,被濃濃的不安侵蝕了。


第二十七章

  母親的畫像沒能給海倫娜一個解釋,不知道她的話勾起了母親什麽恐怖的回憶,當天晚上母親的畫像就一直在尖叫和哭喊,海倫娜根本無法和她正常交流,最後不得不拿布蓋住了畫像才得以安靜。

  她離開了掛著畫像的房間,端著燭台走回自己的房間。

  放好燭台,她坐到床邊,回想著母親聽到布萊克這個姓氏時的表現,不安過後是濃濃的疑惑。

  伯德家族和布萊克家族難不成有什麽宿仇嗎?不應該的,如果有,父母活著的時候就該有有所表現,在海倫娜為數不多的幼時記憶中,父母對某些家族的不屑和厭棄她有印象,那裏面可沒有布萊克。

  布萊克夫人還提到了父親,她說他們有些交情,說話時表情隨意,不像是說謊,也不像是有什麽潛台詞。

  那母親那樣的反應到底是因為什麽?

  又或者說——是因為誰?

  問題想得太深入,海倫娜有點頭疼,她躺到床上抱著枕頭想,等母親冷靜下來再去問問好了,謎題終會有解開的時候不是嗎?

  可令她沒想到的是,母親的情緒波動會持續那麽久,直到她開學的時候,她的狀態依然是布被掀開的一剎那就開始尖叫,哪怕不是尖叫,也是斥責海倫娜擅自靠近布萊克家的人,讓她遠離雷古勒斯,卻不說什麽原因。

  坐在霍格沃茨特快上,海倫娜趴著苦惱。她是喜歡雷古勒斯的,他們好不容易有了進展有了機會,卻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走到了一個分岔口。

  其實哪怕沒有母親這裏的奇怪反應,海倫娜也得深思一下自己是否還能進入布萊克家。

  她早該知道作為最古老最堅定的純血世家,布萊克家族和那位大人必定有所聯系。

  現在的那位大人還沒有將他的所有理念展現出來,僅僅是投出了一部分,就有很多人承受不住,也有很多人被吸引了。她沒少看預言家日報,也看到過那位大人的文章,確實很有煽動性,但她沒有動搖過。

  她始終認為恢覆純血的榮耀不需要那麽極端,混血和麻種巫師也有學習魔法的權利,只要身體裏有魔力的人,都不該被人輕視。她當然也是個斯萊特林,因著母親的教育,也認為保持血統純凈很重要,可她只用來要求自己,從不拿去要求別人。

  在她看來,人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可以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人生,誰都不應該對此妄加幹涉,哪怕是……黑魔王也不行。

  是的,哪怕是黑魔王也不行。

  海倫娜直起身望向車窗外,通往霍格沃茨的路很美,這份美麗不該被暴力和極端所汙染,第一代黑魔王都失敗了,第二代黑魔王應該也不會有什麽好結果,鄧布利多還活得很健壯呢,他不會坐視不管的。一旦她真的和雷古勒斯結婚了,進入了布萊克家,怕是今後也要被糾纏在這份明與暗的較量中了。

  海倫娜是個怕麻煩的人。

  很多時候她還很懶。

  對於選擇雷古勒斯那條路的未來,她既畏怯又渴望,兩種情緒在她內心焦灼這,讓她找不到一個定點。

  火車到站的時候天下起了蒙蒙細雨,海倫娜在包廂外找到了瑪琪和伊芙琳,三人穿著校袍朝車廂口走,這是斯萊特林的專屬車廂,她走過的去時候很大概率會遇見雷古勒斯,看見他的時候實在不必驚訝,但出於某種難言的心理,海倫娜有點躲避他的眼神。

  瑪琪註意到這個,悄悄在她耳邊說:「怎麽了,你們吵架了?」

  海倫娜搖了搖頭:「到學校再說吧。」

  瑪琪也不好再問,回頭看了一眼直直望著這邊的雷古勒斯,和她一起離開了。

  伊芙琳摸摸頭,也看了看雷古勒斯的方向,納悶地下了火車。

  他們乘坐看不見馬匹的飛車前往城堡,今年他們將升入四年級,霍格沃茨也將迎來一批新生。

  分院的時候海倫娜註意到一個男生,他有一頭金色的短發和藍色的眼睛,姣好的相貌和不凡的氣質,他毫無疑問被分進了斯萊特林,名字好像是吉德羅·洛哈特。

  海倫娜看了他幾眼便不再看了,倒是瑪琪盯著對方看了好久,伊芙琳忍不住笑她:「難不成你想吃嫩草嗎瑪琪?他才一年級呢!」

  瑪琪紅著臉收回視線道:「不、不是的,我只是覺得他有點像馬爾福家族的人……」

  海倫娜搖頭說:「我覺得不像,他看起來有一種強撐的高貴,馬爾福家的人高貴是從骨血裏流出來的。再者說,他的金發顏色太深了,馬爾福家的人是淡金色的頭發。」

  伊芙琳附和說:「是的,他離馬爾福家的人還差上一截呢。說起來也真是可惜,我以前還以為可以在霍格沃茨見識一下馬爾福家的人,誰知道等我來上學的時候人家都畢業了。」

  「也許你可以留在學校任教,等著下一代馬爾福入學。」瑪琪笑著揶揄她。

  伊芙琳也笑著說:「那就不太可能了,就我的成績,還是不留在學校誤人子弟了。」

  海倫娜沒再加入他們的對話,因為她註意到對面的格蘭芬多長桌上,西里斯·布萊克正盯著她。

  海倫娜皺眉望回去,對方絲毫不掩飾對她的打量,甚至還挑了挑眉。

  作為霍格沃茨名副其實的校草,西里斯·布萊克這個挑眉十分英俊,吸引了不少姑娘的註意,尤其是坐在他斜對面的瑪麗·麥克唐納。

  瑪麗·麥克唐納幾乎立刻就捕捉到了西里斯·布萊克對海倫娜那個眼神,她皺眉望向海倫娜,海倫娜抽空回了她一眼,她憤憤咬牙,好像要吃了海倫娜一樣。

  有這樣一個追求者,海倫娜都要開始憐憫雷古勒斯的哥哥了。

  其實她很清楚西里斯·布萊克看她的原因,從他那個眼神中她接收到了一種訊息。

  他在看好戲,看她和雷古勒斯的好戲。

  想到和雷古勒斯的關系,想到他們之前那不能稱之為矛盾的矛盾,海倫娜就有點煩躁。

  後面的分院她沒再註意,吃完了晚餐就回了公共休息室,在這熱鬧的地方她也沒想待多久,很快就要回寢室,但走之前,公共休息室裏聊起了雷古勒斯。

  「他們取消婚約了,你們聽說了嗎?」是塞西·帕金森在洋洋得意地宣傳,「我早就說過她不可能如願的,現在你們知道我說對了吧?」她挑起眉飛快斜睨了一眼麗塔·萊斯特蘭奇,「她根本就不適合布萊克,布萊克也不喜歡她,使勁往上湊不過就是被拋棄而已。」

  海倫娜瞟了一眼麗塔·萊斯特蘭奇,她好像絲毫沒受到取消婚約的影響,也不躲著帕金森的冷嘲熱諷,甚至還主動走了過來。

  「在議論我呢?」麗塔笑著說,「我聽見了,既然是議論我,那我怎麽能不參與呢?」她望著帕金森,「我和布萊克取消婚約你很高興?你真不應該高興帕金森,因為即便不是我,也不會是你。」

  帕金森堵了一口氣,半晌才道:「與其被解除婚約,那還真是不如沒有和他訂婚過,我可不羨慕萊斯特蘭奇小姐這樣的經歷。」

  麗塔誇張地笑著說:「哦是嗎?那你這是在做什麽?上學期又都做了些什麽?難道不是在嫉妒嗎?要我說,帕金森,以你這種水準,連和布萊克訂婚再取消婚約的資格都沒有,實在不應該再在這裏高談闊論。」她懶洋洋地背著手說,「就算沒有布萊克,我還會有很多其他選擇,而你呢?以你的尊榮和糟糕的性格,相信男士們有眼睛會看的話,都不會選你做女朋友。」

  帕金森被她說得面色漲紅,偏偏周圍但凡有點家世的男生都在小聲議論她,有的甚至還直接附和了萊斯特蘭奇開始嘲笑她。她受不了這個打擊,抽出魔杖要和萊斯特蘭奇動手,萊斯特蘭奇不屑地輕哼一聲,她甚至不需要自己動手,就有男生搶著擋在她面前。

  海倫娜在角落看著這一切,正想離開,就有人拉住了她的手。

  是處於話題中心的雷古勒斯,他牽著她的手說:「這裏有些危險,我們去別處走走。」

  他們確實該找個安靜的地方聊一聊,自從上次離開布萊克家之後他們就沒有聯絡,不管是好是壞,是聚是散,他們都該有個結果。

  海倫娜沒拒絕,跟著他一起離開,同學們都把精力放在帕金森和萊斯特蘭奇小姐的院內鬥爭上,沒註意到悄無聲息離開的兩人。

  初初開學,霍格沃茨的風都有著和伯德莊園不一樣的味道。

  海倫娜深呼吸了一下,覺得整個人都平靜了下來。

  走出城堡之後雷古勒斯就松開了牽著海倫娜的手,他走在她前面,她看著他高挑的背影,主動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沈默。

  「雷古勒斯。」她輕聲喚他。

  他轉過身,望著她低聲道:「海倫娜。」

  海倫娜往前走了幾步,與他近距離面對面,思索良久,還是鼓起勇氣說:「你真的很讚成那個人的理念嗎?你真的很崇拜他嗎?你能不能……我是說,可以的話,你能不能多多觀察一下,晚點做出決定?我不是要你馬上違背你的家族,違背你的理念,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慎重考慮一下他是否真的值得你追隨。」

  雷古勒斯安靜地等她把話說完,當她結束最後一個音節結束時,他站在夜幕下的微風中不疾不徐地問她:「如果我考慮過後的結果依然不變呢?」

  海倫娜站在那沒說話,雷古勒斯上前一步,低下頭來,目光與她平視,鼻尖幾乎貼著她的鼻尖,兩人之間近得看不到任何距離。

  他又問她:「如果是那樣,你要離開我嗎?」


第二十八章

  海倫娜不能虛偽地說她沒想過離開雷古勒斯。

  斯萊特林了解斯萊特林,他們沒有格蘭芬多的沖動和勇氣,在遇到難題的時候,更關註的似乎都是自己的利益。

  雷古勒斯是那樣,海倫娜應該也是。

  盡管明確知道這個,但彼此心裏還是不舒服。

  海倫娜沒有立刻回答雷古勒斯的問題,她站在夜幕下的微風中,風吹起她紅色的長卷發,她攏緊了校袍,四年級的姑娘越發成熟漂亮了,眉眼間的明艷風情在昏暗的光線下更加迷人。

  雷古勒斯定定看著她,直到她紅唇開合,繼續了剛才的話題。

  「你還記不記得我之前看到的那個預言?」海倫娜望著別處說,「就是在占卜課上,我在茶葉裏看到的那個預言。」

  她看不到雷古勒斯的表情,不知道他是什麽反應,但他的語氣很平靜。

  他冷靜地應了一聲:「我記得。」他說,「你看到我死了。」

  海倫娜吸了口氣又吐出來,依然看著別處說:「你知不知道我當時是什麽心情?你肯定不知道的,我沒有全部告訴你。」說到這裏她終於轉過臉望向了他的眼睛,他灰色的眸子正盯著她,眼神炙熱又危險,帶著布萊克家人特有的黑暗陰影。

  海倫娜下意識後退了一步,有些猶疑,卻並未真的放棄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

  她鼓起了那該死的類似格蘭芬多的勇氣,咬字清晰道:「我一直不敢回想那天我看見的那個預言,只要一想到你可能會死我就無法保持理智。在這個世界上像你我這樣的人還有很多,他們正因為那個人的理念遭受著我連想都不敢想的生離死別。我和你一樣推崇純血,希望能夠恢覆純血最榮耀光彩的曾經,但這一切不應該建立在骸骨和鮮血上。」

  她抓住了他的手,他的手一片冰涼,她心驚了一下,壓抑著語氣道:「正是因為有他們那樣的人存在,才讓斯萊特林惡名昭彰,讓所有人都對斯萊特林有著固有的邪惡印象。也許斯萊特林們不算正義,但並不代表就一定會濫殺無辜。對於不符合理念的人,我們可以不屑,不與他們為伍,可以讓自己變得更優秀,將他們當做塵埃般無視,但不應該極端地進行殘害和驅逐,甚至是在未來去迫害對巫師一無所知的麻瓜……並且,那些麻瓜也沒我們想象得那麽脆弱和愚蠢。」

  她加大了抓著雷古勒斯手的力道,提著一口氣道:「我知道我的想法或許讓你難以理解,就像我很難理解那個人、理解布萊克家的選擇、理解你的聽之任之一樣。其實從頭到尾該做選擇的人都不是我,而是你。」她迎著他沈默卻銳利的視線,一字字道,「該做選擇的人是你,雷古勒斯,我等著你的選擇,我不會告訴任何人我知道的一切,如果你覺得不放心,你可以對我一忘皆空。」

  最後的話說完,海倫娜松開了雷古勒斯的手,閉上眼睛站在他面前,平靜地等著他的魔咒。

  但是沒有。

  什麽都沒有。

  他甚至都不說話。

  良久,海倫娜緩緩睜開了眼睛。

  黑暗中,兩人四目相對,誰也沒提出要先離開。

  在臨近宵禁的時刻,雷古勒斯終於開了口。

  他笑了一下,那個笑短促得很,稍縱即逝。

  他說:「你覺得就算我讚成你的觀點,答應你之前提到的慎重考慮的要求,就真的還有退路嗎?」

  海倫娜咬了咬唇,沒有說話。

  雷古勒斯淡淡道:「沒有退路了,雖然我們一家目前還沒有人是食死徒,但已經沒有退路了,海倫娜,不管是我還是我的家族,在今天都已經無路可退了。」

  這是非常現實的問題。

  那位大人的勢力越來越大,像海倫娜這樣清醒的純血是少數不是多數,那個人強大,智慧,眼裏容不下半粒沙子,即便布萊克家族現在想要推居後線明哲保身,也已經為時已晚了。

  他幾乎不需要去詢問父母,都知道會得到什麽答案。

  現在退出,他們會成為黑魔王勢力的公敵,甚至難以保證自身的安全。

  舉步維艱的走下去,都要比後退來得輕松。

  海倫娜看著雷古勒斯的臉,好像就看出了他的想法和他沒有說出的話。

  她臉色有些發白,雷古勒斯緩緩擡手撫過她的臉頰,語調暗啞道:「別怕。」他輕聲說,「你不用怕,你還沒有走進來不是嗎,你很聰明,及時止損了。」

  「及時止損」這話讓海倫娜覺得自己薄情又可惡,她張嘴想說什麽,但雷古勒斯的食指按在了她的唇瓣上,阻止了她接下來的話。

  「什麽都別說。」雷古勒斯輕飄飄地說,「讓我想想。有句話你說得對,該做出選擇的不是你,是我。」他深邃的灰眸定定在看了她好一會,才放下按著她唇瓣的手說,「你是女孩,我不該讓你因為這些事而困擾。」他冰涼的手從她的臉龐轉到她的發頂,一縷一縷地為她順著紅發,「讓我好好想想,海倫娜,我需要好好想想……仔細想一想。」

  宵禁之前,海倫娜回了寢室。

  她一進去就看見瑪琪老神在在地躺在她床上,伊芙琳坐在床邊,倆人諱莫如深地笑著。

  「終於回來了。」瑪琪說,「我還以為你要和帕金森一樣出去一整晚呢。」

  海倫娜看了看帕金森的床:「她還沒回來?都要宵禁了。」

  伊芙琳聳聳肩道:「她今晚估計不會回來了,你和布萊克溜掉之後,她在公共休息室裏被萊斯特蘭奇狠狠羞辱了。」

  海倫娜沒心思管別人的事了,她走到床邊說:「你們倆都呆在我的床上做什麽?」

  瑪琪和伊芙琳對視一眼,小聲說:「布萊克取消婚約了,是因為你嗎?」

  海倫娜怔了怔,一時沒有言語,伊芙琳有點生氣地捶了她一下:「你藏得太深了海倫娜,如果不是瑪琪發現你和布萊克一起不見了,沒忍住內心的激動暴露了,我都還不知道你和布萊克什麽時候搭上了!」

  海倫娜抿抿唇說:「也沒有像你說得那樣。」

  伊芙琳歪了歪頭,拉著她一起躺到床上:「怎麽?難道他取消婚約不是為了你?」

  「……」還真是為了她,可事情並不像大家想得那麽順利,海倫娜皺著眉,有點苦惱。

  伊芙琳和瑪琪對視一眼,輕聲道:「難不成你們今晚一起溜出去是去吵架了?」

  海倫娜想了想說:「不算是吵架,但情況不容樂觀,我現在也不能說什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瑪琪一臉惋惜,伊芙琳猶豫了一下拍拍她的肩膀道:「別擔心寶貝,你長得這麽漂亮,不管你做了什麽布萊克都會原諒你的。」

  海倫娜無奈,想要解釋,又覺得伊芙琳說得也沒錯,的確是她做了什麽才導致他們不歡而散的,伊芙琳雖然想歪了,但有點歪打正著。

  海倫娜這天晚上睡得很不好,只要一閉上眼就是那天在茶葉裏看見的預言。

  她不斷看到雷古勒斯被拖下去,周圍漆黑陰冷,一陣一陣刺骨的疼侵襲著她的頭和身體,最終她尖叫著醒了過來。

  瑪琪離她最近,聽到之後立刻拉開帷幔道:「海倫娜,你沒事吧?」

  海倫娜急促地喘息著,她緊緊抓著被角道:「我沒事。」她咬著牙,「只是做噩夢了而已。」

  瑪琪嘆息一聲,正要說什麽,就被別人搶了先。

  塞西·帕金森不知什麽時候回的寢室,也被她的尖叫吵醒了,在那冷嘲熱諷:「你會做噩夢?啊哈,這可真實歷史以來頭一次呢,肯定是你的自私自大終於惹到了不該惹的人,所以被人詛咒了吧?」

  伊芙琳也拉開了帷幔,瞪了一眼帕金森道:「不會說話就閉嘴,帕金森,你被萊斯特蘭奇那樣羞辱,海倫娜都沒有諷刺你,你倒是諷刺起別人了?」

  帕金森被戳中痛腳,指著伊芙琳道:「塞爾溫,你再說一遍試試!」

  伊芙琳直接下了床,逼近她的床道:「試試就試試,你要怎樣?」

  帕金森漲紅著臉半晌無語,最後直接拉起了帷幔,選擇逃避。

  伊芙琳不屑地哼了一身,伸了個懶腰道:「既然都醒了那就起床吧,吃個飯該上課了,今天早上可是院長的課。」

  海倫娜坐在床上,她一直沒拉開帷幔,別人也就無從觀察她的臉色。若是她們看到了,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輕輕松松地揭過這件事。

  海倫娜狀態不是很好,魔藥課上表現不佳,雷古勒斯沒有和她一起,當然也沒和萊斯特蘭奇一起,他跟羅齊爾一組,這讓海倫娜忍不住想——其實最開始他就可以選擇一位男同學做同桌的,不必非要選擇她,他那天走進教室選擇坐在她身邊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課程結束後她就鉆進了圖書館想清靜一下,找位置的時候看見了正在寫作業的斯內普,除了他這裏之外其他地方人都不少,還有人在竊竊私語的八卦,海倫娜只遲疑了一瞬,就坐到了斯內普對面。

  斯內普擡頭,看見是她又垂下了眼睛,羽毛筆不曾停頓地書寫著,嘴上的嘲弄已經出了口:「伯德小姐的黑眼圈真是你漂亮五官的點睛之筆,蒼白的皮膚也讓你的紅頭發更鮮艷了,如果不是知道你是個純血巫師,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混進霍格沃茨的吸血鬼了。」

  海倫娜皺皺眉,沒說話,翻出魔藥課作業來寫。

  她不反駁,斯內普有點驚訝地再次望向了她,見她神不守舍,思索良久還是道:「昨天晚上院內鬥爭的雙方是萊斯特蘭奇和帕金森,你並沒有參與進去,為什麽反而一副挫敗樣子?」

  海倫娜低著頭說:「不這個樣子我應該是什麽樣子?」

  斯內普淡淡道:「得意忘形?興高采烈?你終於如願以償了,布萊克取消了婚約,說不定很快就會和你訂婚,你可以是任何高興的樣子,總不該是現在這副模樣。」

  一提起這件事海倫娜就頭疼,她握緊了羽毛筆擡起頭:「事情沒你想得那麽簡單。」

  斯內普挑挑眉:「是嗎?我想我對你們覆雜的感情糾葛的確不甚了解,但你寫在羊皮上的錯誤內容讓我難以忍受——你是豬腦子嗎海倫娜·伯德?縮皺無花果在制作魔藥的時候必須去殼,否則你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一涉及到魔藥問題,斯內普就顯得不近人情,海倫娜一邊改掉自己的錯誤一邊嘟囔道:「你可真該去當魔藥教授,如果是你講課,我肯定不敢犯這種錯誤。」

  斯內普聽見她的小聲嘟囔嘴角抽了一下,正想要指點她別的問題,余光就瞥見了一個熟悉而令人心痛的身影。

  是莉莉,她來了,身邊還有她的室友雀斑瑪麗。

  斯內普呼吸都屏住了,海倫娜註意到他的異常回眸望去,正瞧見伊萬斯和瑪麗·麥克唐納從這邊經過。前者表情略微凝滯地朝他們笑了笑就要離開,後者則不服氣地拽住了前者。

  「莉莉,你急著走做什麽,難道不該過去打個招呼嗎?斯內普可是你的好朋友,難道你就任由那個斯萊特林的伯德把他搶走嗎?」瑪麗·麥克唐納生氣地說。

  莉莉對她這話感到十分抱歉,拽著她的胳膊不斷朝海倫娜歉意地笑,海倫娜沒吭聲,算是給斯內普和她面子,但麥克唐納可沒想這麽輕易離開。

  她掙開了莉莉的手,走到桌子邊盯著海倫娜趾高氣昂道:「餵,海倫娜·伯德,你處處模仿莉莉,勾引她的追求者,搶走她最好的朋友,現在還想玷汙布萊克,你到底存的什麽心?你是想奪走莉莉的一切嗎?你別以為自己也是紅發碧眼就可以取代莉莉,得到她的一切!」

  海倫娜睜大眼睛望著她,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身後,匪夷所思道:「你說的是誰?你在跟我說話?」

  麥克唐納憤怒道:「當然是你!你別裝傻了!大家都長著眼睛自己會看,你以為你裝傻充楞就能逃避責任嗎!」

  海倫娜覺得這很可笑,所以就笑出了聲,莉莉使勁站攔著麥克唐納,皺著眉嚴肅道:「別說了瑪麗,那不關伯德小姐的事,你弄錯了!」

  「你就是太善良了莉莉!海倫娜·伯德明顯就有問題!你為什麽就是不肯聽我的勸告?波特也就算了,他迷途知返了,你看看斯內普!他可是你們在入學前就認識的好朋友,現在不但整個暑假不和你聯系,開學之後甚至都不和你說話,這分明就是她在搞鬼!」她指著海倫娜義憤填膺道,「從上個學期她就開始接近斯內普了,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斯內普疏遠了你!不是她在搞鬼還能是誰?就算你咽得下這口氣,我也無法接受這件事,我必須替你質問她,莉莉你別再拉著我了!」

  莉莉被瑪麗·麥克唐納說得楞住了,但她依然在拉著她,制止她冒犯海倫娜。她眼底帶著些受傷和茫然地瞥了瞥斯內普,顯然對好友毫無緣由的冷落感到難過和不解。

  斯內普始終坐在那一言不發,甚至都沒看這場鬧劇,黑色的眼睛盯著桌上的羊皮紙,身子一動不動。

  見他如此,莉莉又失神了一剎,她這一失神,麥克唐納就更過分了。她的「高談闊論」吸引了不少人註意,平斯夫人的警告很快響起,如果不是這個警告來得及時,麥克唐納搞不好要在圖書館這種看書的地方搞個演講會了。

  海倫娜是那種吃啞巴虧的人嗎?絕對不是。

  所以她不可能在這種時候保持沈默。

  她放下羽毛筆,緩緩站起來,整理了一下校袍,微笑著說:「麥克唐納小姐這一連串的指責我還真是無法茍同,讓我猜猜你心血來潮跑來汙蔑我的原因——難道真的只是為伊萬斯小姐抱不平嗎?我看不見得吧。我記得你一開始提到了布萊克?我想一定是格蘭芬多那個布萊克是不是?」她挑起嘴角,笑意加深,「你現在是因為那天吃晚餐時布萊克多看了我兩眼而嫉妒得發狂,開始胡言亂語了嗎?」

  瑪麗·麥克唐納瞳孔收縮,指著海倫娜的手顫抖了一下,一副被說中的模樣。


第二十九章

  他們最終還是被平斯夫人給趕了出來,因為瑪麗·麥克唐納被海倫娜說中心事之後爆發的尖叫。

  海倫娜走在斯內普身邊,他拎著書包,不緊不慢地和她一起走,看樣子並不打算上前安慰穿著格蘭芬多校袍的莉莉·伊萬斯。

  伊萬斯正眉眼憂愁地安撫瑪麗·麥克唐納,那個鬧劇的始作俑者。她時不時回眸看一眼斯萊特林這邊,綠色內襯的校袍讓他們和她這邊差異明顯,莉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校袍,抿著唇想把麥克唐納拉走,但失敗了。

  麥克唐納可不想當鬥敗的母雞,她覺得今天這麽走了就是輸了,現在離開了圖書館她就不用壓抑自己的憤怒了,可以大聲說話了,於是她決定找回場子。

  她掙開莉莉的手,莉莉被她掙得踉蹌了一下她也沒顧上,氣急敗壞的她轉過身盯著閑適走來的海倫娜,一字一頓道:「你現在很得意?不得不說你們這些惡毒的斯萊特林還真是聰明,知道該挑什麽樣的人去欺負,也就是莉莉善良,但凡換了另外一個人,你覺得你還會像現在這樣惡意得逞嗎?」

  海倫娜煩躁地嘖了一聲:「謝謝你誇我聰明和惡毒,我是很聰明,因為我一眼就看出了你急得跳腳的真正原因。」她瞥了一眼面色蒼白但一直閉口不言的斯內普,到底還是不希望他那麽為難,所以不去看麥克唐納,望著不遠處的莉莉道,「我相信伊萬斯小姐不會和你的好朋友一樣胡思亂想,她之前提到的那些事,關於波特的我已經跟你解釋過了,關於布萊克的就更是吃飛醋的無稽之談,至於關於斯內普的……」她頓了頓道,「他是個獨立的個體,他對自己的交友有他的看法,我無權幹涉他跟誰走得近又去疏遠誰,如果要知道原因,大約還得你私下去問他。總之不管是什麽原因,做為朋友,我都對他的決定表示尊重。」

  海倫娜這番話可謂是有理有據令人信服,看熱鬧的拉文克勞和赫奇帕奇們都對她比較欣賞。相對的,口不擇言胡攪蠻纏的麥克唐納就顯得愚蠢又討厭了。

  海倫娜被一群人包圍著,因為人太多了,她也無法確定圍觀的人中有沒有熟人,或者有沒有什麽特定的人。她只知道不遠處傳來了劫道者四人組的聲音,其中波特正激動地喊著伊萬斯的名字,麥克唐納眼睛一亮,好像終於有了底氣一樣,拉著匆匆趕來的波特和海倫娜對峙。

  「波特,你來得正好,海倫娜·伯德那樣欺負莉莉,你要坐視不管嗎?」麥克唐納扯著波特的校袍說。

  波特不耐煩地躲開她的拉扯,皺著眉道:「你說什麽?伯德欺負莉莉?」

  莉莉立刻否認:「沒有的事,你別聽瑪麗亂說,她只是氣昏了頭。」她站了出來,「抱歉伯德小姐,請你原諒瑪麗,我沒有像她一樣那麽想你,你完全不用把她今天的話放在心上,回去之後我一定會好好勸說她,今天給你們帶來困擾了,真是不好意思。」

  她在道歉,她是真的覺得很丟臉很不應該,海倫娜也看出來了。

  她點點頭說:「沒事,你們快回去吧。」

  莉莉頷首,要拉著瑪麗離開,可瑪麗還是不肯走,一直在掙紮。

  波特站在那看著這一幕,忍不住問海倫娜:「伯德,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真欺負莉莉了嗎?」

  海倫娜厭惡地看了他一眼,一個字母都不想和他說,轉身就要走。

  她對他的無視讓波特不滿,他跟上來想要拉住她,但被人阻止了。

  不是別人,正是一直保持沈默的斯內普。

  「夠了。」斯內普冷聲說了一句,直接把波特推到一邊。

  波特氣壞了,抽出魔杖道:「鼻涕精,你敢推我?看來你是太平日子過久了,又想嘗嘗我的厲害了!」

  斯內普不屑地冷哼一聲,和海倫娜一樣連話都不想和他說,他輕蔑地收回視線,直接抓著海倫娜的手腕就走。

  海倫娜跟著他突出重圍,在人群的外圍看見了雷古勒斯。

  他側身立在那,身邊是幾個朋友,他們應該也目睹了全部的鬧劇,因為除了他之外,他的朋友臉上都帶著興味。

  他們諱莫如深的眼神落在斯內普抓著她手腕的手上,像一根長長的尖刺,刺進了海倫娜的心臟。

  海倫娜想停下來解釋一下,但雷古勒斯在他們路過他身邊時沒有出手阻攔,甚至都沒有說什麽。他所做的只是側了一點身,給他們讓路。

  他在給他們讓路。

  海倫娜整顆心都涼了。

  斯內普的情緒不太好,他可能根本沒看清讓路的人是誰,陰著臉把海倫娜拉走了。

  海倫娜試圖掙脫,但失敗了。

  她在前往地窖的路上回了頭,她看到雷古勒斯的背影,他和朋友們一起離開了,沒有回過頭。

  海倫娜心更涼了。

  同樣心涼的還有莉莉·伊萬斯。

  她眼前不斷回放著斯內普帶海倫娜走的畫面,雖然她也覺得這是應該的,這場鬧劇裏所有的指責都是無端指控,可斯內普從上學期開始就疏遠自己,甚至整個暑假都未曾和她聯系也是事實。

  她忍不住想,她是做錯了什麽嗎?瑪麗的很多話都不對,但有一句話是對的。

  他們是在入學前就認識的好朋友,不該走到現在這個地步的。

  是什麽影響了他們的友誼?

  五年了,連學院芥蒂都沒能讓他們真的分道揚鑣,為什麽現在他卻疏遠了她?

  莉莉很煩惱,波特也很煩惱。

  他拉著盧平發泄情緒:「萊姆斯,那個伯德不搭理我就算了,居然還敢欺負莉莉,她是不是真的認為我不敢教訓她!」

  平時面對好友的傻話,盧平雖然會不讚同地皺眉,但也會縱容的微笑。

  認識詹姆這群朋友,進入霍格沃茨,是他絕望人生的出口,他珍惜這一切,珍惜這份感情,所以哪怕有些事情他認為詹姆不該那麽做,也不會真的因為他做了而生氣。

  他是天生的好脾氣,甚至是有些懦弱和自卑的。

  但這不代表他會把自己的全部想法藏起來。

  很多時候,他也會告訴好友他的想法,盡管他可能不聽。

  一如此刻。

  「我不認為伯德小姐在欺負伊萬斯小姐。」盧平沒什麽表情道,「你也聽到伊萬斯說的了,是麥克唐納在無理取鬧。」

  波特吐了口氣說:「是的,莉莉是這麽說了,但莉莉那麽善良,說不定她只是不希望我去幫她報仇才那麽說呢?」

  盧平慢慢望向他:「你自己有眼睛,應該也看得出來,哪怕伊萬斯小姐沒說,你也能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不要鉆牛角尖,詹姆。」

  波特憤憤咬牙,半晌才道:「好吧,不管就不管了,那有什麽,反正只是無關緊要的斯萊特林……哼。」

  盧平動動嘴唇,想說什麽,又放棄了。

  斯內普拉著海倫娜離開了城堡,躲到了黑湖邊一棵樹下。

  樹周圍是茂密的灌木,他們站在這裏很難被人發現,如果不是心情不好,海倫娜會誇讚一句這可真是個躲清靜的好去處。

  停下腳步的一瞬間斯內普就松開了她,海倫娜看了看自己可憐的手腕,因為斯內普的不註意,她的手腕已經被他掐得發青了。

  海倫娜一邊揉著手腕一邊說:「你實在不需要這樣,斯內普。」

  斯內普看了她一眼,他以為她說的是他帶她突出重圍這件事,但不是的。

  海倫娜很快就繼續道:「你不用那麽冷淡對待伊萬斯的,你就像以前那樣和她相處就好,你很快就會在這種克制和煎熬的相處中熟練並且堅硬起來,面對現實比逃避更有效,逃避永遠不是辦法,它只會讓你越陷越深。」海倫娜瞥了一眼自己烏青的手腕,「太過桎梏自己只會產生反效果,會讓你更難忘記這一切,然後在這段感情中失去自我。」

  斯內普的身體在風中有些搖搖欲墜,他盯著一處良久,才沙啞而煎熬地說了句:「是嗎。」

  「是的。」海倫娜走上前,「不用壓抑自己想要靠近她的欲望,更不用逼自己冷淡她,你可以靠近她,更近距離觀察她,去看清楚你們到底有沒有可能,到底合不合適。你會有收獲的,相信我,這比逃避有用。」略頓,她嘆了口氣,「至少我認為這麽做不會傷害到伊萬斯小姐,我覺得你肯定不希望她傷心難過吧?雖然我沒看到,但在剛才那種情況下,你拉著我離開,她一定很難過,她肯定在苦惱你為什麽要疏遠她,她什麽錯都沒有。」

  「你放心,我不會讓她誤會我是因為你才疏遠她的。」斯內普語氣冷漠地刻薄道。

  海倫娜頭疼:「你明知道我不是擔心這個。」

  斯內普不再說話,海倫娜看了看天色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得走了。」轉過身,走出幾步,海倫娜又回過了頭,「我可以叫你西弗勒斯嗎?我想我們也算是患難與共的朋友了吧?」

  斯內普望向她,突然皺起了眉。

  「為什麽?」他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讓海倫娜十分不解。

  他睨著她:「你為什麽要對我……」他大概想說為什麽要對他那麽好,可能自己也覺得不合適,所以換了個說法,「你為什麽要和我做朋友?」

  說實話,斯內普在斯萊特林內部是靠著他的實力生存的,斯萊特林尊重強者,如果不是這樣,以斯內普混血的身份和貧窮的家庭,不被擠兌死才怪。

  他這樣的人,就算有朋友,也不會是什麽真心實意的朋友。

  他性格糟糕,能忍受他的人實在不多。莉莉·伊萬斯是他所認同的,也是唯一一個用了真心和他交往的朋友。

  海倫娜·伯德大概算是第二個。

  斯內普可以理解莉莉為什麽那麽做,因為他們是最初相識的同類,他在莉莉還不了解魔法不了解巫師的時候認識了她,他是她知道的第一個「同類」,會有什麽感情都是可以理解的。

  但海倫娜又是為什麽呢?

  他不明白這個,倒讓海倫娜笑了。

  她走回來,背著手說:「為什麽?這很好理解不是嗎?你幫過我啊,還幫了我好多次,因為你,我的魔藥成績突飛猛進,我覺得你很有前途,所以想和你搞好關系,這不是很正常嗎?而且我比你強的地方大概也只有我的血統了,我們都沒什麽錢,也許是窮人的氣息讓我對你惺惺相惜?」

  她半真半假的玩笑話讓斯內普放松了一些,雖然她說他們類似,但他還是覺得她比他好得多。

  他沒再說話,海倫娜再次擡腳離開,這次走的時候她是這樣道別的:「那我走了,西弗勒斯。」

  斯內普沈默片刻,低聲道:「再見,海倫娜。」

  海倫娜嘴角揚起,因為雷古勒斯的漠視而動蕩的心漸漸安穩了一些。

  至少沒有愛情,她還可以收獲友情。

  她這樣安慰著自己。

  可當她回到城堡,在公共休息室看見了雷古勒斯的時候,剛剛穩定的心再次動蕩起來。

  雷古勒斯正坐在那裏看書,感覺到她的目光他便望了過來,他沒什麽情緒的視線自她臉上劃過,最終落在她一直用另一手握著的手腕上。

  她雖然用手握著在遮掩,但也沒遮全,還是有青紫暴露了。

  雷古勒斯好像皺了皺眉,又好像沒有。海倫娜收回看著他的目光,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先回寢室。她無視那些因為今天和麥克唐納那場鬧劇而對她指指點點的人,越過雷古勒斯坐著的地方想回寢室去,但她還沒走過去,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抓的還是被斯內普掐青的那只手腕。

  海倫娜「嘶」了一聲,低頭望過去,看見雷古勒斯修長白皙的手。

  他將另一手的書放下,擡起她的手仔細看了看,好像沒註意到很多同學都因為他這樣的行為睜大了眼睛一樣,不疾不徐地說了句:「怎麽受傷了?」


第三十章

  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呢。

  海倫娜抿了抿唇,頂著好幾雙眼睛說:「沒什麽,不小心碰到了。」

  雷古勒斯心裏素質比海倫娜強大多了,她還會因為這份註視感到不自在,但他一點也不。

  他還握著她的手腕,灰眸盯著那兒看了一會,勾起嘴角斯文地笑了笑說:「這可真不像是碰傷的。」他終於放開了她的手,卻帶著些力道,海倫娜被他那麽重的力道甩得很疼。

  她皺眉盯著他,他坐著,和她對視需要仰視,他仰視她,她卻覺得自己在被他俯視。

  他又笑了笑說:「這看起來像是被誰掐的。」

  海倫娜掃了掃周圍道:「沒有,你想多了。」

  「也許。」他淡淡地收回目光,轉過身去繼續看書了。

  他好像真的只是好奇她為什麽受傷而已,沒別的意思,看完全程的其他人也這樣覺得。

  海倫娜心思變了幾變,最終還是沒說什麽,匆匆回了寢室。

  麗塔·萊斯特蘭奇坐在另一邊,和其他人一樣看了他們全程的互動。

  她怪異地笑了笑,嘟囔了一句:「幸好沒真的和他結婚。」

  她身邊的朋友好奇道:「麗塔,你說什麽?」

  麗塔搖了搖頭說:「沒什麽,只是感覺自己有點幸運。」

  朋友挑了挑眉:「是嗎?幸運?你真這樣覺得?」她可是剛剛被布萊克家給取消了婚約。

  麗塔懶洋洋地窩在沙發裏,打了個哈欠說:「我既然這樣說,自然是這樣覺得。」

  那麽古怪難搞的家夥,面上看著彬彬有禮,但不要忘了,他身上流著的可是布萊克家的血。

  剛開始被取消婚約她的確挺不高興,但現在看看海倫娜·伯德和雷古勒斯·布萊克的相處模式,就知道這件事正確無比。她可不希望今後的每一天都要和那樣一個覆雜難懂又十分危險的男人呆在一起,她還想多活幾年,少掉點頭發。

  海倫娜回了寢室,坐在床邊煩惱地抓了抓頭,然後發現……她掉了好多頭發。

  她的頭發很濃密,掉點也沒什麽,但她最近掉發越來越多了。

  積少成多啊。

  海倫娜慌慌張張地翻出魔藥課筆記,想看看有沒有什麽生發藥水可以熬。

  但她看了沒幾頁,就沒心思再看下去了。

  她想到了雷古勒斯。

  他們那天的談話算是不歡而散,但也沒有那麽不歡。

  至少沒有到兵戎相見的地步吧。

  他說他要仔細想一想,難道他思考的過程是這樣……這樣尖銳的嗎?

  海倫娜煩惱地倒在了床上,抱著枕頭哀嚎了一聲。

  事情遠比海倫娜想象得覆雜,也更加不容樂觀。

  和萊斯特蘭奇小姐取消婚約之後,雷古勒斯身邊的位置又空了下來。

  海倫娜沒打算坐過去,但他主動坐到了她身邊。

  伊芙琳睜大眼睛望著搶了自己位置的他,本想說點什麽,但對上布萊克先生那若有似無的凝視,她尬笑了一下道:「我去後面。」

  然後她就坐到後排去了。

  雷古勒斯坐在海倫娜左手邊,瑪琪在她右手邊,看著這副詭異的局面,瑪琪拽了拽海倫娜的校袍袖子道:「這是怎麽回事?布萊克他什麽意思?」

  海倫娜面無表情,看上去很鎮定,但其實她比任何人都不鎮定。

  她麻木地說:「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她滿腦子都是問號,可雷古勒斯周身氣息壓抑,她又不能問出口。

  以前的雷古勒斯雖然一樣難以靠近,但那種氣息並不對她,即便是對別人,他也先是溫潤優雅,禮貌紳士,然後才是不著痕跡的疏離。

  很有技巧性的冷淡,讓人既覺得被尊重,又不敢造次。

  但現在不一樣。

  海倫娜被他弄得如坐針氈,這節還是魔藥課,課程開始後斯拉格霍恩教授便要求他們兩人結組,她立馬要去找瑪琪,她現在特別害怕雷古勒斯。

  但瑪琪一臉愛莫能助道:「抱歉,我要和切薩克一組……」

  海倫娜看了看一臉期待的切薩克,又看看周圍已經結組完畢的同學,認命地轉過了身。

  雷古勒斯甚至都沒有動。

  他依舊坐在那,面前放著書本,穩定又平和。

  海倫娜瞥了他一眼,不自覺放慢了呼吸,低著頭架起了坩堝。

  雷古勒斯這時才緩緩站起來,走到了坩堝的另一邊。

  海倫娜因為他這個動作手抖了一下,差點把甲蟲的眼珠未經處理就丟進坩堝裏。

  她心有余悸地看著冒白煙的坩堝,飛快地睨了雷古勒斯一眼,正對上他深邃的灰眸。

  海倫娜呼吸更慢了。

  雷古勒斯開口打破了沈默:「還是像以前一樣,你處理材料,我來熬制。」

  這話沒有任何瑕疵,也沒什麽值得探究的,海倫娜不疑有他地點了頭。

  但很快雷古勒斯又說:「不,還是換一換——也許你該自己試著熬制,總是由我來,你不會有進步,到時還要去麻煩斯內普先生為你補課,你說對嗎?」

  她說對嗎?

  她怎麽說啊!

  海倫娜憋了半天,終於憋不住了。

  她把手裏的材料全都放下了,直對上雷古勒斯的眼睛,問他:「你到底怎麽了。」

  雷古勒斯淡淡地笑了一下:「什麽?我不明白你在問什麽。」

  「你不可能不明白。」海倫娜有點生氣,「陰陽怪氣是斯內普的特點,不是你的,你不要這樣。」

  她這麽一說,雷古勒斯幹脆閉口不言了。

  他低下頭處理魔藥材料,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

  海倫娜很生氣。

  後果……也不算很嚴重。

  她還是要上課,要熬魔藥的,不然院長那裏都過不去。

  她認命地開始仔細研究今天的藥水,仔仔細細添加材料,生怕出什麽錯。

  雷古勒斯在她沒註意的時候偷看了她幾次,這種走神並不影響他處理魔藥材料的質量,斯拉格霍恩教授路過這裏時熱切地誇讚了他,給他加了十分。

  海倫娜握著攪拌棒的手緊了緊,明明該攪拌三圈半,卻轉了將近四圈,坩堝裏的藥水肉眼可見地變了顏色,距離成品的淡紫色越來越遙遠了。

  「……」好想說臟話怎麽辦,海倫娜覺得自己頭快炸了。

  煩惱的間隙聽見了一聲淺淺的嘆息,輕得仿佛是她在幻聽。

  她楞了楞神,也就是這時,雷古勒斯從她手中接過了攪拌棒,挽救了這一鍋岌岌可危的魔藥。

  海倫娜抿唇望向他,他低著頭,目光全在坩堝上,沒分給她。

  他這個樣子,反而讓海倫娜稍微放松了一些。

  下課的時候,因為雷古勒斯挽救的及時,他們的藥水沒有失敗。

  雖然不如往常雷古勒斯上交的藥水優秀,但斯拉格霍恩教授還是很給面子的為他們加了五分。

  海倫娜心事重重地走出教室,雷古勒斯就在她身邊。

  她停頓了一下,對要離開的他說:「我有話跟你說。」

  雷古勒斯好像很意外似的,轉過頭驚訝道:「你有話跟我說?」

  海倫娜點點頭:「這很奇怪嗎?我不能有話對你說嗎?」

  雷古勒斯盯著她看了許久,邁開步子往城堡外面走。

  海倫娜立刻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城堡中,離開城堡之後又走在草地上,九月份的霍格沃茨美麗極了,看著這樣的風景,海倫娜的心情都好了一些。

  當雷古勒斯停下腳步回過頭的時候,海倫娜因為分神撞到了他身上。

  不,確切地說,應該是雷古勒斯明明走得很穩定,突然就停下腳步轉過了身,海倫娜是猝不及防撞上去的。

  斯萊特林的校袍在風中搖曳擺動,雷古勒斯在海倫娜撞上來的一瞬間就抱住了她。

  海倫娜低呼了一聲,鎮定下來後驚訝地望向他的臉,他攬著她的手臂力道很大,她根本掙脫不了,也沒試著去掙脫。

  「你想說什麽。」他就那麽抱著她,垂眸睨著她輕飄飄地詢問。

  海倫娜沈默了一會說:「你現在這樣我很害怕。」

  「是嗎。」雷古勒斯念叨了一句,不過眨眼間便換了一副模樣,好像又變回了那個她熟悉的雷古勒斯。

  一個正人君子。

  似乎是這樣的。

  海倫娜腦子懵了懵。

  「現在可以說了?」雷古勒斯低柔地問。

  海倫娜張張嘴,這裏很安靜,也很隱蔽,倒不用擔心誰發現他抱著她。

  她在腦子裏組織了一下言語,最後決定直話直說。

  「暑假的時候我跟我媽媽的畫像提過你。」

  此話一出,雷古勒斯抱著她的力道又緊了一點,海倫娜不得不因此靠在了他胸膛上。

  這樣一來她就看不見他的臉了,但她能感覺到他說話的語氣正常了不少。

  「是嗎?你跟她提到我,為什麽?」

  海倫娜如實說:「我希望聽聽她的意見,你知道——那畢竟是一件大事,關乎到我們的未來。」

  大概是看在她將那件事當做大事的面子上,雷古勒斯終於不再那麽不對勁了。

  他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不再抱著她,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校袍和領帶,然後才不緊不慢道:「伯德夫人怎麽說。」

  海倫娜抿抿唇,看他現在這樣放松,她是真不想把事實說出來,可她自己都搞不清楚真相,正需要一個人幫忙,這件事也不該隱瞞他,所以她還是說了。

  「她不但不接受你,還要求我徹底遠離你,遠離布萊克家。」海倫娜如實道,「她很激動,整日尖叫,我不得不蓋住她的畫像才能得到幾分清靜。」她皺起眉,「整個暑假末我都是這樣度過的,我不明白她為什麽那麽生氣,她好像在害怕什麽,我沒有頭緒,我想來求助你,也覺得這件事你有權知道,所以我就告訴你了——你能給我一些建議嗎?」她放低聲音,「我不記得我們兩家有什麽世仇……或許你記得?」

  雷古勒斯沒料到她要說的是這些,一時竟楞在了原地。

  看樣子他也不記得。

  海倫娜咬了咬唇,猶豫再三還是說:「這不會成為我們的阻礙,雷古勒斯,不管是怎樣的仇恨,那都是上一輩的事了,我們的關系不會因此有任何危機,我告訴你這些只是有些困擾,也想搞清楚真相。你自始至終需要考慮的,都只有我們上次談論的那件事而已。」

  雷古勒斯已經反應過來了。

  他立在那,良久才道:「那也還是有一件事的。那件事是我們之間的阻礙,也就無所謂再多出現什麽阻礙了。解決一個阻礙是解決,解決多個也是解決。」

  海倫娜有些煩躁,她轉過身背對著他:「上次你說你要想想,這次你又提到了『解決』,我覺得這兩個性質都是好的,是友善的,說明你還是希望我們能在一起的,那你為什麽要變得那麽嚇人?」

  嚇人?

  她這樣定義他最近的異常嗎。

  雷古勒斯望著她的背影,披散在背後的紅發那樣嬌艷醒目,她不對著他的時候鎮靜多了,還在委屈地說:「你不應該這樣,你讓我覺得你很陌生,我很擔心,整天都在想難道是我做錯了什麽嗎?如果你覺得我有什麽說得不對做得不對的地方,你可以告訴我,你可以跟我闡述你的觀點,試著說服我,你不能什麽都不說,把一切都甩給我,讓我自己困擾,自己顛覆自己的觀點,這太不公平不了。」她吸了吸鼻子,「你最起碼要給我一個台階下,你不能用冷暴力來欺負人。」

  她最後一個音節結束,身後的青年抱住了她。

  她怔了怔,身子僵硬了一瞬,很快就放松了。

  雷古勒斯的下巴抵著她的頭頂,啞著嗓子問:「我嚇到你了?」

  「是的!」海倫娜重重地說了一句。

  雷古勒斯的手環著她整個人,在她胸前交叉,她聽見他又問:「那我會嚇跑你嗎?」

  海倫娜咬了咬唇瓣,掙紮了一下,沒能掙紮開他的擁抱。

  微風吹來,帶著些陽光的味道,海倫娜吸了口氣,不情不願地說:「……不會。」

  她看不見雷古勒斯的表情,但她聽見他笑了。

  他的笑聲不輕不重,一切都恰到好處。


第三十一章

  開學不久就是海倫娜的生日,去年她的生日趕在霍格莫德日,今年很巧得一樣。

  自從那天在城堡外聊過之後,海倫娜覺得她和雷古勒斯之間應該不存在什麽不可調和的矛盾了,他應該不會再那麽奇怪了。

  她一直很期待今年的生日,因為去年生日時她還沒和雷古勒斯在一起,沒法名正言順地和他一起度過,是耍了點小心機才約到了他。原以為今年的生日終於可以和他甜蜜在一起,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誰知道他們之間又會出現了新的矛盾。

  雖然她覺得他們應該不會再鬧別扭,但這個矛盾還沒得到徹底解決,有這麽一個疙瘩在,總會有些無所適從,對萬事感到忐忑不安。

  海倫娜甚至都拿不準雷古勒斯會不會在生日這天邀請她。

  現實是,她醒來之後跟著伊芙琳和瑪琪排隊去霍格莫德,在這段不算短的時間裏,雷古勒斯都沒來約她,也沒寫信給她。

  海倫娜有點失落,排隊時有些心不在焉,劫道者四人組就排在她們後面,波特的手臂搭在西里斯肩上,西里斯似有若無地觀察海倫娜,從她的反應裏他能判斷出雷古勒斯和她的進展如何,也能從這份進展中分析出他乖巧的弟弟對黑魔王的態度轉變。

  他有那麽點失望,因為海倫娜看上去很失望——這代表著他弟弟可能頑固不化。

  他有些煩躁地嘖了一聲,他很不想承認自己十分期待雷古勒斯有一些轉變,但毫無疑問,這是個事實,他是期待著的,因為那會讓他對那個冷漠的家有所改觀。

  西里斯的情緒感染到了波特,他湊到他耳邊說:「你老盯著伯德看什麽呢?」

  西里斯淡淡地收回目光道:「你看錯了,我不是在看她。」

  波特不信:「那你是在看誰?」

  西里斯隨便指了一個人,是正在和海倫娜說話的伊芙琳,波特驚訝道:「塞爾溫?討厭的姑娘,你看她還不如看伯德呢。」

  西里斯沒再談論這件事,波特很快被他用別的話題轉移了思緒,盧平和佩迪魯站在他們旁邊,自然也聽到了他們的對話,詹姆或許會被糊弄,但盧平沒有。

  也許不斷轉著眼睛的佩迪魯也沒有。

  盧平緩緩將視線轉到海倫娜身上,他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但她看上去不太高興。

  他很輕易就猜到了那是為什麽,通過西里斯的反應和他弟弟最近的不同,他就能明白海倫娜那份失落和乏味源自於誰。

  他忽然有些難言的憤慨,他覺得這些人真是會浪費機會浪費感情。如果他有那樣的資格,如果他沒有被桎梏在某個身份當中,那他會非常珍惜一切。

  他不會放任矛盾,更不會讓他喜歡的姑娘悶悶不樂。

  但他知道他不行,他沒有那個資格,沒人會接受一個狼人,他也不該去耽誤誰。

  「萊姆斯,呆會我們可以去……」波特拉著盧平興奮地說著什麽,盧平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沒有回應他的話,波特晃了晃他說,「嘿萊姆斯,你還好嗎?你在想什麽呢,我在跟你說話。」

  盧平回過神來,面上沒有走神的尷尬,十分從容地微笑道:「抱歉,剛才想到了O.W.Ls考試的事情,沒聽到你說了什麽,能再說一遍嗎?」

  波特無奈道:「你不該老是想著考試,萊姆斯,你得找點樂子,像我一樣!」

  「如果我們四個人之中連我都不想著考試的事情,我擔心我們會全部不及格。」盧平說得一派認真,波特抿抿唇顯得有些不高興,但他也反駁不了。

  「好吧……」他不情不願地說,「誰讓你是級長呢,你的確該想著這個,但至少不是現在,我想到了一個好主意,可以讓我們好好放松一下……」

  他們是五年級學生,那是一個門檻,可以有許多新鮮體驗,也代表著他們即將面臨巫師生涯中第一個重要的考試。

  作為四年級的學生,海倫娜還不需要煩惱考試的問題,但這也沒讓她高興多少。

  今天是她的生日,可她一直悶悶不樂。

  進入霍格莫德之後,瑪琪就被切薩克拉走了,伊芙琳遙遙望著他們的背影說:「說實話我沒想到我們三個之中最先脫單的會是她,但這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海倫娜勾了勾嘴角,沒有言語。

  伊芙琳拉著她在路上走:「說起來,你今天一直興致不高,為什麽?今天可是你的生日。」

  海倫娜吐了口氣說:「生日也不一定要高興吧,確實沒有什麽值得高興的事情。」

  「那也不該難過啊。」伊芙琳摸了摸她的額頭,「你也沒發燒啊,為什麽臉色那麽蒼白?」

  海倫娜無從回答,伊芙琳自己想明白了。

  「是因為布萊克吧。」她敏銳地說,「肯定是因為他,很奇怪,他都取消婚約了,你們似乎也沒有走到一起,你之前說你們進展得沒那麽順利,那到底是什麽阻礙了你們?」

  海倫娜不可能把黑魔王的問題擺到台面上說,所以只能尷尬地笑笑。

  伊芙琳看了她一會,停下腳步說:「那我不問原因,我只問你今天的安排——是因為布萊克沒有第一個和你說生日快樂,甚至到現在都沒有出現,你才這麽失魂落魄的嗎?」

  海倫娜噎了噎,沒反駁,事實就是如此,沒什麽需要隱瞞的。

  伊芙琳恍然了。

  她仔細看了看周圍,帶著歉意小聲道:「抱歉,我今天也沒見過他,他好像都沒來排隊,或許他今天不打算來霍格莫德了?」

  也許是吧。

  海倫娜看了看周圍,沒見到雷古勒斯,也就不再找了。

  後面的時間,為了不掃伊芙琳的性,海倫娜和她分開了,兩人各自去消遣。

  她一個人走在霍格莫德的街道上,路過三把掃帚酒吧,下意識猜想著雷古勒斯會不會在裏面,又覺得他都不理會自己,生日都不來約她,她還這麽想著他實在太卑微了,她很討厭自己這麽沒骨氣,所以控制著腦袋不往那邊看,悶著頭往前走,不知不覺就到了尖叫棚屋。

  這是個難得的清凈地,沒人喜歡出來玩一趟還到鬼屋這邊來的。

  身邊少了喧鬧的人聲,海倫娜得以喘息,可以盡情發泄自己的煩惱了。

  她踢著腳邊的石頭,很不斯萊特林地低咒著:「沒良心,混蛋,太過分了。」

  她剛開始發泄,還沒發泄完呢,身後就傳來了腳步聲,她嚇了一跳,立刻握著魔杖回過身去,然後就看見了發現她任性不優雅這一面的那個格蘭芬多。

  還是個有點熟悉的格蘭芬多。

  海倫娜表情變了變,古怪說道:「真巧,這是第二次在這裏遇見盧平先生了,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你在霍格莫德的根據地呢。」

  不得不說,在某些方面,她真相了。

  但她永遠都不會知道的。

  盧平不會讓她知道,她也沒機會知道。

  這次他沒再以危險的名義急著把她拉走,他隔著段距離望著她,在海倫娜表情更奇怪之前,他忽然開口說:「生日快樂。」

  海倫娜一楞:「你說什麽?」她反應過來,睜大了眼睛,「你知道?」

  盧平不可能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所以他無視了她的詢問,徑自道:「今天是個好天氣,霍格莫德的陽光難得這麽明媚,伯德小姐不去和朋友一起玩,為什麽一個人跑到這裏來?」

  海倫娜皺了皺眉說:「太吵了,我想一個人呆一會。」

  她當然不會和盧平說實話,他們什麽關系都沒,連朋友都稱不上,就連同學這層關系還夾雜著學院芥蒂呢,她怎麽可能朝他吐露心聲?

  她不但不會,甚至還會很快和他分開。

  比如現在。

  她說完話就要走,路過他身邊時,出於禮貌地說了句:「那麽,不打擾你了,再見。」

  盧平站在那,面色平靜地點了點頭,風吹起他的校袍,格蘭芬多的紅和斯萊特林的綠,紅和綠,相差那樣懸殊,但若是搭配好,應該也會很好看。

  有時候他甚至羨慕斯內普,他能夠那樣不顧一切地和伊萬斯來往,哪怕受到了他們的諸多阻礙也不退縮,他想若是他沒有扛著一把枷鎖,說不定也會像他一樣。

  他還是有幾分勇敢的。

  有點可笑,但還是有的。

  作為一個格蘭芬多,那必不可少的勇敢,他還是有的。

  所以在海倫娜要走遠之前,他叫住她,這也不算什麽難以接受的事情吧。

  海倫娜很不解,轉過身問他:「怎麽了?」

  盧平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了什麽,朝她伸出手道:「這是不是你丟的東西?」

  海倫娜往回走了幾步看了看,搖頭說:「不是,我從來不用香水。」

  盧平偏了偏頭,像是有些困擾,他皺著眉說:「可這裏好像只有你和我來過,不是我的,那肯定是伯德小姐的。」

  海倫娜無語道:「只是現在只有我們來過而已,不代表之前沒有啊。」

  盧平搖了搖頭說:「這裏我比較熟悉,我和朋友常常到這裏來,因為某些不能告訴你的原因……這瓶香水看起來很精致,大約是誰精心準備的禮物,今天是伯德小姐的生日,那肯定就是給你的。」

  海倫娜楞了楞,還是覺得不可能,她正要反駁,就聽見盧平說:「你看,瓶子上還寫著你的名字——給海倫娜·伯德小姐。」他展顏一笑,溫和清俊的臉上閃耀著讓人難以抗拒的堅定,「這的確是送給你的生日禮物,我沒說錯。」

  海倫娜覺得現在氣氛很怪異。

  她半晌沒說話,盧平直接走過來,把手裏的香水遞給她:「不應該辜負別人的一番心意,收下吧,相信送禮物的人看到會很高興。」

  海倫娜抿了抿唇說:「我不收陌生人的禮物。」她不伸手。

  盧平站在那沈默了一會,忽然伸手抓住了她垂在身側的手,海倫娜沒料到他會這麽做,驚訝之下沒有立刻拒絕,也就這麽兩三秒的功夫,香水瓶塞進了她手裏。

  「送你禮物的人大概也猜到了,所以才會丟在那裏,幸運的是我撿到了,既然撿到了,就沒有糟蹋東西的道理,我把它交給你,如果實在不想要,就再丟掉吧。」

  盧平言盡於此,說完話就匆匆離去,黑色的校袍帶著微冷的風拂過她身邊。

  海倫娜低下頭,看著用魔法寫著閃閃發光「給海倫娜·伯德小姐」一串句子的香水瓶,有些煩惱地嘆了口氣。

  「誰會想到送我香水呢?還丟在這裏?」

  她皺起眉,突然有了一個猜測——難道是雷古勒斯?

  想到這個,她振作了一些,打開香水的瓶蓋噴了一些出來,味道很好聞,淡淡的花香味,仔細分辨一下,是茉莉的花香。

  她喜歡茉莉花。

  海倫娜有點驚訝,竟然有人知道她喜歡茉莉花?她從來沒跟別人說過,連雷古勒斯都沒有。

  所以這不是雷古勒斯送的。

  那會是誰?

  海倫娜猛地想起了走掉的盧平,雖然這聽上去更不可能,但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是忘不掉他走之前那個神情。

  握緊了手裏的香水,海倫娜心事重重地轉身要走,她沒看路,因為這地方很少有人,像她和盧平這樣獵奇的畢竟是少數。但誰知道正因為這分心大,讓她撞上了人。

  一個她以為不會出現的人。

  海倫娜盯著那人的胸膛,面上沒什麽表情。

  她沒有立刻開口,倒是對方先開了口。

  他側著頭在她身上聞了聞,沈默片刻道:「你噴了香水?」

  海倫娜沒來得及回答,就被對方發現了香氣的來源——她手中的香水瓶。

  他很輕易地從她手中拿走了瓶子,當然也看到了上面的魔法文字。

  「……給海倫娜·伯德小姐。」他低聲念了一遍,念得海倫娜面紅耳赤。

  「還給我,雷古勒斯。」

  是的,來的人不是別人,是雷古勒斯,是海倫娜以為壓根沒有來霍格莫德的雷古勒斯。

  她實在很窘迫被他發現這種禮物,伸手想拿回來,擔心他胡思亂想,但她這樣掩飾性的行為反而讓雷古勒斯想得更歪了。

  「我不能看嗎?」雷古勒斯居高臨下地看了她一會,也沒聽見他念什麽咒語,香水瓶的蓋子就打開了,他偏頭聞了一下,淡淡道,「就是這個味道。」

  海倫娜仰頭望著他,兩人四目相對片刻,雷古勒斯說:「我本來想給你個驚喜,但看來我給了你驚嚇。」他飛快瞥了一眼被他高高舉起的香水,「我給你準備了禮物。」他頓了一下,道,「但看來你更喜歡這個。」說到這他把香水還給了海倫娜,另一手從校袍口袋取出個包裝精美的盒子,沈默了一會道,「那我這個就不給你了。」

  說完話他就把禮物塞回了口袋,轉身要走,海倫娜生氣極了,沖上去從後面抱住了他的腰,咬牙切齒道:「你要是敢走,你就死定了。」

  雷古勒斯沒動,就那麽問她:「你要殺了我?」

  「殺了你?哪有那麽簡單,我會折磨你。」海倫娜認真地說,「折斷你的魔杖,讓你沒辦法反抗我,把你囚禁起來,用繩子綁住你,綁得結結實實,用我知道的最可怕的黑魔法收拾你!」

  雷古勒斯握住她的手,將她拉開,轉過身面對她:「你知道的最可怕的黑魔法——那是什麽?」

  海倫娜盯著他看了一會:「你想知道?」

  雷古勒斯點點頭。

  海倫娜握緊了手裏的香水瓶,吸了口氣說:「那我給你展示一下。」

  她抽出魔杖,念了咒語:「Orchideous。」

  Orchideous——蘭花盛開,她召喚出了一束花。

  她惡狠狠地將那束花塞給雷古勒斯,雷古勒斯捧著花沈默了一會,面無表情的俊臉上浮現出幾絲無奈的笑。

  「這就是你知道的最可怕的黑魔法?」他帶著些笑意問。

  海倫娜淡淡道:「你怕了嗎?」

  「怕。」他毫不猶豫地回答,「我怕得要死。」他拿著那束花,好像嘆了口氣,最終放棄了追究那瓶香水,單手攬住她,在她耳邊說,「看在我這麽害怕的份上,別折磨我,不要折斷我的魔杖,不要囚禁我,也別用繩子綁著我。」

  聽著自己剛剛的胡言亂語被他鄭重其事重覆了一遍,海倫娜整個人都紅了起來。

  梅林啊,明明她說的時候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勁,一派坦蕩淡定,怎麽被他用低沈而富有磁性的聲音重覆了一遍,就變得那樣曖昧且意有所指了呢?


第三十二章

  雷古勒斯帶海倫娜去了帕迪芙夫人茶館,這是一間狹小局促的茶館,裏面的一切都裝飾著俗氣的蕾絲花邊,就連小圓桌都是。帕迪芙夫人用一種很奇怪的掛飾裝飾著茶館裏面,掛飾上不時有金色的胖天使向進來的客人們拋灑糖果。

  這是霍格沃茨學生們的約會聖地,哪怕不是情人節,這裏也擠滿了來找樂子的情侶。

  海倫娜想過自己可能會和未來的男朋友到這裏約會,但自從她的男朋友變成了雷古勒斯之後,她就不再想這個了。因為雷古勒斯那種人不管怎麽看都不是會到這種地方來的人。

  但偏偏就是和這裏格格不入的他,十分隨意地牽著她的手走了進去。

  他們一進去就被一雙雙眼睛給包圍了,這裏面有很多熟面孔,海倫娜甚至還看見了切薩克和瑪琪。瑪琪挽著切薩克的手臂立在人群邊緣,看見雷古勒斯牽著她的手走進去,瑪琪的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回過神來,瑪琪就用一種異常欽佩的眼神對海倫娜行註目禮,海倫娜尷尬極了,只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想松開雷古勒斯牽著她的手,但雷古勒斯使勁抓著她,不理會她的掙紮,她有些局促,飛快地瞟了他一眼,他倒是沒看她,眼神落在慢慢走來的帕迪芙夫人身上。

  帕迪芙夫人是個風韻猶存的中年女巫,她手裏拿著扇子,穿得花枝招展,站在他們面前時海倫娜可以聞到一股醉人的馨香。

  嗯,比那瓶陌生人送她的茉莉香水熏人多了,帶著侵略性,她不是很喜歡。

  「布萊克先生,相較於你的哥哥,你真是這裏的稀客,歡迎歡迎。」帕迪芙夫人搖晃著扇子道,「你定的包間我一直幫你保存著,快過來吧,你們再在這裏站下去,大家都顧不上喝茶聊天了。」

  海倫娜深以為然,所以很快跟上了對方,雷古勒斯始終握著她的手,等他們進了包間也沒松開。

  他單手牽著她,另一手握著魔杖,對著關上的包間門念了幾個咒語,這間包廂的門就徹底從外面消失了。除非他們從裏面開門出去,否則沒人能來打攪他們。

  海倫娜知道他做了什麽,脫離了眾人的時候,她才剛松了口氣,就因為這個發現而緊張起來。

  雷古勒斯這時終於松開了她的手,她立刻把手背到身後去,在校袍上擦了擦手心的汗。

  雷古勒斯發現了她的小動作,嘴角微微勾著,灰眸中含著隱晦的笑意,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對她說:「坐下吧,今年你做了蛋糕嗎?我想你大概沒有,所以我準備了這個。」

  他再次揮動他的魔杖,那明明是一根看上去並不出彩,十分普通的魔杖,它甚至是樸素的,卻在他的手裏千變萬化,仿佛蘊藏著無限力量。

  海倫娜掩在校袍裏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魔杖,覺得它真是華而不實。

  生日蛋糕出現在桌子上,可比去年海倫娜做得精致多了,她楞了一瞬就問:「這該不會是你做的吧?」

  雷古勒斯沈默了一會說:「不是。」

  海倫娜松了口氣。

  雷古勒斯看了她一眼道:「並不是所有條件都允許我去做這些東西。」

  海倫娜理解地點點頭:「幸好不是你做的,如果是你做的,我大概會舍不得吃。」略頓,她皺著眉說,「搞不好我會用一個永久保存咒,把它收藏起來。」

  雷古勒斯嘴角勾了勾,像是笑了又像是沒有,他再次揮動魔杖,蠟燭出現在蛋糕上,並綻放火光。下一瞬,包廂裏光線暗了下來,是他拉起了窗簾,將外面的來來往往與裏面隔絕。

  「許個願吧。」他輕聲說著,像怕驚擾到不斷跳動的燭光。

  海倫娜的臉莫名燒了起來,她輕咳了一聲說:「哦,好的。」她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雙手合十,很像樣地閉上眼在心底裏默念自己的願望。

  幾秒鐘之後她睜開眼吹滅了蠟燭,包廂裏的光線卻依然沒有明亮多少,反而因為蠟燭熄滅變得更暗了。海倫娜想把窗簾拉開,但她伸到一半的手被雷古勒斯拉住了。

  「就這樣。」昏暗不清的光線中,雷古勒斯聲音低沈地說。

  海倫娜手抖了一下,應了一聲後緩緩收回自己的手。

  雷古勒斯沒再阻攔她,她成功把手收了回去。

  海倫娜坐在那,著實有些坐立不安,她時不時就要動一動,生怕自己僵死在椅子上。

  雷古勒斯坐在對面看了她許久,終於拉出了一個話題:「你許了什麽願?」

  海倫娜抿抿唇說:「願望是不能說出來的,說出來就不能實現了。」

  「哦。」他點點頭,又說,「那我只問你——是和我有關的願望嗎?」

  海倫娜沈默了一會,難為情地點了點頭。

  雷古勒斯忽然站了起來,走到她身邊,和她肩並肩坐了下來。

  「那你應該說出來。」他低聲道,「既然是和我有關的願望,你完全可以告訴我,說不定我現在就可以幫你實現。」

  海倫娜沒看他,目光落在滅了蠟燭的生日蛋糕桑,安靜了一會說:「你真想知道?你確實可以替我實現的。」

  雷古勒斯沈默了一瞬,大約從她這樣的語氣中猜到了那是什麽願望,但他還是順著她說:「那就告訴我吧。」

  海倫娜握了握拳說:「我希望能夠和你好好在一起。」

  「好好在一起」這個概念很大,大到雷古勒斯不得不慎重考慮是否能輕易做出承諾。

  他好半天沒說話,他很清楚海倫娜在暗示什麽,她希望他盡快做出選擇,他又何嘗不希望。

  「給我點時間。」過了許久,他才語氣很輕地說,「我會做出選擇的,但沒有這麽快。其實……」他拖長音調,聲音放得更輕了,「其實我也沒你想象中那麽崇拜他。」

  海倫娜心頭一跳,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側臉看著他:「真的?」

  「相較於一個遠在天邊的領導者,在我身邊的你說話更有分量。我這麽說,你能明白麽。」

  雷古勒斯隱含深意的話讓海倫娜振奮起來,她興奮地抓緊了他的手:「真的嗎?我的話更有分量?你真的聽進去了我的話?」

  雷古勒斯並不希望在她生日這天讓她難過擔心,所以他點了點頭。

  海倫娜高興極了,面上掛著毫不掩飾的快樂笑容,雷古勒斯看了她許久,突然覺得他還是不能這樣不直白地糊弄她。

  所以他最後還是說了他的真實想法。

  「我的確聽進去了你的話,但我也的確沒有什麽退路。」他聲音沈澈道,「我的家族在這條路上已經走了太久,回頭很難。我只能繼續走下去。但我能夠答應你的是,我不會彌足深陷。」

  海倫娜楞了楞:「你的意思是……」

  「面上總要一切都過得去,甚至需要做一些付出。這會擔一些風險,但為了你,我會時時刻刻為自己和家族保留退路。」

  他的話模棱兩可,並沒準確說他要怎麽做,但看樣子是打算「陰奉陽違」。

  他這樣的態度讓海倫娜更揪心了。

  徹底的忠誠也許會走向極端,但當面一套背後一套,不被發現或許可以保全自身,可如果被發現了呢?

  後果不堪設想。

  海倫娜握著雷古勒斯的手不自覺收緊,力道大到一個男人大概也有些吃不消。雷古勒斯沒吭聲,他任由她抓著,直到她回過神來松開了手。

  「疼嗎?」海倫娜低聲問他。

  「不疼。」他似乎不痛不癢。

  海倫娜看了看他被自己抓紅的手,咬唇道:「怎麽會不疼。」她開始輕柔地為他揉著手,她低著頭,一聲不吭,消沈的氣息令雷古勒斯無法忽視。

  「你在擔心。」他戳破了她單薄的偽裝。

  海倫娜就那麽低著頭說:「我感覺我給你帶來了麻煩,也許我們不在一起對你更好……」

  此話一出,雷古勒斯不再任由她擺弄自己的手了,他直接反握住了她,她不得不擡眼和他對視,他灰色的眼睛裏是毫不掩飾的陰暗:「你想離開我?」

  海倫娜嘆息道:「如果可以,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

  「當然可以,沒什麽不可以,我能搞定一切。」他堅定不移地說,「不要再想那些事,也別再說那些話,你沒給我帶來任何麻煩,我會處理好一切,即便沒有你,我也無法確定我最後會怎麽做,所以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海倫娜沒說話,雷古勒斯忽然道:「你知道一年級的時候我為什麽坐在你身邊嗎?」

  他忽然提起這個倒讓海倫娜怔了怔,她下意識道:「是因為我沒像其他女孩子一樣用狂熱的眼神看著你吧?你想好好學習,所以需要清靜……」

  「需要清靜可以找同性一起坐。」雷古勒斯這樣說道。

  海倫娜閉上了嘴巴。

  其實她也想過這個問題,還是最近就在想。

  就像他說的,如果他真的只是為了清靜,完全可以找個男生一起坐的。

  可他選擇了她。

  海倫娜濃密的睫毛像小扇子般不斷忽閃著,雷古勒斯定定地望著她說:「我沒細想過這件事。但仔細想想,也就能知道為什麽會那麽做了。」他將她拉進懷裏,緊緊抱著她說,「大概從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開始,從分院之前,看見你被雨水淋濕的模樣開始,我就已經喜歡你了。」

  海倫娜錯愕地靠在他懷裏,連呼吸都給忘記了。

  「那天夜裏你渾身都淋濕了,校袍濕漉漉的,紅色的頭發也在滴水,你問我是不是會幹燥咒,我幫了你。」雷古勒斯的聲音就在她耳邊,「我幫你了,海倫娜。或許從那個時候開始,你在我心裏就不一樣了。」他語氣卑惋道,「我主動幫了你,但你或許不知道……我沒有你想象中那麽樂於助人。那麽多新生都淋濕了,但我只幫了你。」

  ……大概從一開始,就不是海倫娜先喜歡上了他。

  大概從一開始,最先做出選擇的人,就是雷古勒斯。


第三十三章

  雷古勒斯話裏包含的意義讓海倫娜面紅心跳。

  她窩在青年的懷裏,感受著他懷抱的溫度,啞著嗓子說:「你抱得我太緊了,雷古勒斯,我快不能呼吸了。」

  雷古勒斯象征性地松了些力道,問她:「現在呢。」

  海倫娜沈默地點頭,點頭的時候額頭碰到了他的臉,感受著鼻息間滿滿屬於他的味道,海倫娜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其實你可以不用那樣叫我。」在海倫娜窒息之前,雷古勒斯這樣說道。

  海倫娜平覆呼吸,小聲問:「你是說我不用叫你雷古勒斯嗎?那我應該怎麽叫你?」

  雷古勒斯意有所指道:「親密的人總會有更親昵的稱呼,在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你完全可以叫我……」

  他頓住了,海倫娜有點著急:「叫你什麽?」

  雷古勒斯低沈地笑了笑,他胸腔震動,在他懷裏的海倫娜感知深刻。

  「你說呢?」他不答反問。

  海倫娜臉更紅了,她覺得自己快燒著了。

  她吸了口氣,猶豫了一下,雙臂緩緩環住了他的腰,這不是她第一次這樣抱著他了,卻每次都要感嘆一句——他的腰可真細啊。

  肩膀那麽寬,腰卻又很細,整個上身都是完美的倒三角,哪怕穿著校袍都不能遮擋住他的好身材,不愧是魁地奇院隊的找球手。

  海倫娜在心裏胡思亂想了一下,提著一口氣說:「那……我叫你雷爾。」

  很幸運,她猜對了他想讓她更改的稱呼。

  其實這只是一個稱呼,叫什麽都無所謂的——這是過去雷古勒斯的想法。

  但現在不一樣了。

  當海倫娜那樣叫了他一聲之後,他覺得渾身上下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海倫娜。」他低下頭,拉開一些距離和她對視,視線緊盯著她的唇瓣。

  海倫娜註意到那股視線,心跳如雷道:「我在。」

  雷古勒斯一點點靠近她的臉,在兩人即將鼻尖貼鼻尖的時候,他忽然停住了。

  「我還沒給你我的禮物。」他大概聞到了她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微蹙眉頭放棄了接吻的想法,松開抱著她的手臂道,「你還想要嗎?」

  海倫娜立刻道:「當然。」她臉上掛著點失望,但很快就掃開了,「你又願意給我了?」

  雷古勒斯瞥了她一眼:「你該對那瓶香水做個解釋。」

  海倫娜很無奈道:「事實上,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我只是在散步,偶然碰到了格蘭芬多的萊姆斯·盧平,我走之前他撿到了那瓶香水,說是我的,非要給我。」

  雷古勒斯表情微妙道:「萊姆斯·盧平?」

  「是的,他說是我落下的,還告訴我要珍惜別人送的禮物。」海倫娜攤手道,「我說過我不收陌生人禮物的,是他硬塞給我。我之所以想從你手裏把香水搶回來,只是怕你誤會而已。再者……」她語氣莫名道,「我喜歡那個味道,茉莉花香,我喜歡茉莉花,你知道嗎?」

  雷古勒斯楞住了,驚訝地望著她,隨著時間推移,他臉上出現了一種罕見的尷尬。

  「對不起。」良久,他低聲說道,「是我的錯,我竟然都不知道這個。」

  海倫娜一直關註著他,將他的情緒轉變盡收眼底,她笑得很開心道:「我不生氣,你根本沒必要道歉,我並沒告訴過你我喜歡這個,你不知道很正常。」

  雷古勒斯看著她,語氣覆雜道:「但有人知道。」

  海倫娜楞了楞說:「這個我也很奇怪,我沒跟任何人提起過,我也不清楚為什麽會有人知道。」

  雷古勒斯垂下眸子,萊姆斯·盧平這個名字在他心裏過了幾遍,然後被暫時收到了和西弗勒斯·斯內普有關的「箱子」裏。

  「給你我的禮物。」他從校袍口袋取出了那個精致的小盒子,遞給海倫娜道,「但願你喜歡。」

  海倫娜高興地接過來,一邊拆禮物一邊喃喃自語道:「我當然會喜歡,就算你送我一只精心包裝過的鼻涕蟲我也會很高興地收下的。」

  雷古勒斯很佩服她的想象力,勾著嘴角毫無意義地笑了笑。

  他是真的希望她能喜歡,而不是被他的禮物嚇到。

  但等海倫娜興高采烈地拆了禮物之後,還真的被嚇到了。

  「……」海倫娜睜大眼睛看著盒子裏的「禮物」,紅唇開合半晌,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雷古勒斯拉開手臂斜靠在桌子邊,語氣平靜道:「早在暑假你去見我母親的時候,我就想把這個給你。但你離開了,所以我只能現在給你。」

  海倫娜閉上了嘴,收回了她滿臉的震驚和無措,過了一會才說:「你知道送戒指的意義嗎?」

  雷古勒斯很快說:「當然,我當然知道,我本來打算將它當做我們的訂婚戒指,很漂亮,是不是?」

  是的,雷古勒斯送給海倫娜的生日禮物,是一枚戒指。

  一枚極其漂亮,很富有斯萊特林氣質的戒指。

  墨綠色的寶石鑲嵌在鉑金戒托上,寶石周圍還圍鑲著一圈鉆石,它很閃耀,哪怕在光線不怎麽好的包廂裏也很耀眼。

  海倫娜心情覆雜極了,捧著禮盒很久沒有動作。

  雷古勒斯看了她一會說:「嚇到你了?」

  海倫娜沒說話,她想反駁,卻又需要斟酌一下用詞,這禮物太重了,代表的意義也很不同,她不能這麽輕易收下。

  在她考慮的時候,雷古勒斯已經開始打消她的顧慮了。

  「放心。」他輕聲道,「我不是在逼你和我訂婚或者結婚。」

  海倫娜擡眼望著他:「我不是不想和你結婚。」

  雷古勒斯再次攬住了她的肩膀,安撫地摸了摸她的臉說:「我知道。」他低聲說,「但不管我做出的決定是什麽,在我的計劃取得成效之前,我們都不能輕易結婚了。」

  西里斯作為他的哥哥,他做得很多事他都不認同。但有句話西里斯說得對,他不該自私地不去考慮海倫娜在這個時候嫁進布萊克家會發生什麽。

  他也不該盲目自信,覺得自己一定可以搞定所有。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萬一呢?萬一真有他們不願意接受的事情發生了,海倫娜會多受傷可想而知。

  他不希望她受到傷害,也不希望任何人欺負他,即便那個人是他的母親。

  並且,既然他聽進去了她的話,未來就不可能事事都順從家族,順從那位大人,那也就代表著,他可能處在危險之中。在他沒有博到一個穩定的時候,他都不能和海倫娜結婚。

  他不能把她拉到這份危險當中,她該過得和平寧靜,一如她的此刻。

  「雷古勒斯。」海倫娜眼睛紅了,她太了解他了,有些話他不說,她也能感知到,「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我應該……」應該更勇敢,更不顧一切,不管未來發生什麽,不管有多少危機和艱險,都義無返顧地和他在一起。

  「這不是你的錯。」雷古勒斯低下頭,與她額頭貼著額頭,「海倫娜,這不是你的錯,你是對的,就算你現在想像個格蘭芬多一樣奔向我,接受我的一切,違背內心地追隨我,我也不會讓你犧牲這麽多跟我在一起。」

  海倫娜哽咽著說:「你幹嘛把事情說得那麽恐怕,你那麽好,只要你願意,有數不清的女孩願意為你付出一切,是我太差勁了,我真的……」

  「但她們都不是你。」雷古勒斯淡漠道,「我承認我之前或許因此在心裏生過你的氣,但我已經想通了。其實你不僅是在為你自己謀劃,也是在為我。你擔心這一切的根本原因還是為了我,我明白。」

  海倫娜有很多話想說,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說,只能撲到他懷裏吸鼻子。

  「你想過平靜的生活,想堂堂正正地振興你的家族,我想你是對的。」他抱著她,自語般道,「別人也該知道,你這樣想才是對的……振興純血,並不需要那麽極端。」

  這天很晚海倫娜才趕上火車回了霍格沃茨。

  她將雷古勒斯的禮物緊緊握在手裏,心事重重地回了寢室。

  伊芙琳和瑪琪早就守在那等著她的交代,一看見她就把她拉到了床上。

  三個人擠在一張床上,拉上帷幔,下了保密咒,這才安心地聊起來。

  「你和布萊克出現在帕迪芙夫人茶館,還去了包間——你知道這在斯萊特林引起了多大轟動嗎?」瑪琪一臉欽佩道,「大家都在議論你是不是和布萊克……嗯……就是……」

  「什麽?」海倫娜不解道,「議論我和雷古勒斯什麽?」

  瑪琪紅著臉吞吞吐吐,伊芙琳受不了了,直接了當道:「大家都在傳你們這樣了!」

  她做了個手勢,海倫娜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她瞬間漲紅了臉,往後躲了躲道:「沒有!才沒有!怎麽會!我們才多大啊!才十五歲而已!」

  伊芙琳把她拉回來不許她閃躲:「十五歲怎麽了?情到深處情不自禁啊,做出什麽都是可以理解的,在那種密閉的空間裏,只有你和布萊克兩個人,你們還呆了那麽久,說你們什麽都沒做,這種鬼話連你自己都不會相信。」

  海倫娜面如菜色:「可我們真的什麽都沒做。」

  瑪琪觀察了她一下:「……真的什麽都沒做?」

  海倫娜點頭。

  伊芙琳看著她:「哦,看你這一副失望的樣子,我倒是有點相信你們真的什麽都沒做了。」

  海倫娜臉又紅了:「你不要老說奇怪的話,伊芙琳,我什麽時候失望了。」

  伊芙琳笑瞇瞇道:「你應該去照照鏡子,你滿臉都寫著『啊他真該做點什麽』。」

  海倫娜羞恥無比,幹脆背過身去不面對朋友們。

  她這個動作扯開了她校袍的口袋,於是雷古勒斯送她的禮物就掉了出來。

  「咦?」瑪琪撿起來說,「好漂亮的盒子呀,看上去就很值錢,這一定是布萊克送給你的生日禮物對不對?」

  海倫娜聞言立馬回了頭,瞧見裝著戒指的禮盒在瑪琪手裏,她緊張地伸手去拿:「給我。」

  瑪琪楞住了,伊芙琳倒是反應快,搶過來道:「幹嘛這麽緊張,只是生日禮物而已,給我們看看也沒什麽吧?」

  她說著話就把盒子打開了,名貴的戒指安靜躺在裏面,泛著幽暗華麗的光。

  剎那間,帷幔裏的三個女孩都沈默了下來。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伊芙琳。

  她沈吟片刻道:「我們是不是很快就該改口叫你布萊克夫人了?」


第三十四章

  布萊克夫人這個稱呼讓海倫娜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吸了口氣,把戒指收好,低著頭說:「哪有你們想得那麽簡單,事情很麻煩,三兩句話說不清楚。」

  伊芙琳歪著頭不解道:「我是真不知道有什麽好麻煩的,難道是布萊克的家人不能接受你?」

  海倫娜抿唇未語,瑪琪將她的沈默當做就默認,有些遺憾道:「如果是這樣那還真是有點麻煩,我有幸見過一次布萊克夫人,她看上去……嗯……」她斟酌了一下說,「就是……不太好相處。」

  伊芙琳大概也聯想到了為數不多幾次見到沃爾布加,打了個寒顫道:「讚同。不過我可以理解。布萊克家族作為最古老最高貴的純血世家,高傲冷漠一點情有可原。」

  瑪琪點點頭,握住海倫娜的手安慰道:「至少布萊克是喜歡你的,這就是你的優勢,他甚至為你解除了婚約!我相信他會解決這個問題的,你就耐心等待吧海倫娜。」

  海倫娜沒有解釋這美麗的誤會,讓他們以為矛盾的源頭是雷古勒斯的母親總比知道是因為黑魔王好。雖然那個人在斯萊特林不是秘密,是每個人心裏的躁動因子,但說實話……人各有志,誰能肯定身邊朋友對他的看法是什麽?若輕易做出什麽敏感的發言,搞不好會招來橫禍。

  這之後的生活十分平靜,一直到九月底都沒再發生什麽特別的事。

  雷古勒斯正常了不少,面對學校裏關於他和海倫娜的流言,他雖然沒有明確表示過什麽,但他一點都不避諱,每天上課都和海倫娜坐在一起,常常和她出現在同一個地方,這在別人看來就等同於是默認了他們的關系。

  漸漸的,海倫娜和雷古勒斯在戀愛的消息傳得人盡皆知,格蘭芬多長桌上,西里斯聽著詹姆在八卦這件事,吃飯都吃得更香了。

  「西里斯,你看起來很高興?」詹姆問他,「你覺得這是件好事嗎?」

  西里斯淡淡道:「好不好我不知道,反正這也不關我的事。」

  詹姆不讚同:「你弟弟鐵樹開花和人戀愛了,怎麽會不關你的事。」

  「他是他我是我,我們家一向親情淡泊,沒人比你更清楚了,兄弟。」西里斯瞟了詹姆一眼。

  詹姆抿抿唇,不情願地掃了掃對面的斯萊特林長桌,嘟囔了一句:「但願他們能有個好結果。」

  彼得·佩迪魯忍不住道:「詹姆,我還是第一次聽見你祝福兩個斯萊特林的愛情。」

  詹姆小聲道:「還不是因為那是西里斯的弟弟嗎?說實話我有點擔心伯德,西里斯的家人那麽恐怖,如果她真和他弟弟結婚,搞不好幾年後再見面,她就和西里斯媽媽一個樣子了。」

  想到海倫娜很大概率會變成沃爾布加那樣,詹姆就覺得很惋惜:「我還是頭一次覺得一個斯萊特林沒那麽討厭,如果她變成那個樣子,我會覺得很遺憾。」他把西里斯拉過來,「比起你弟弟,我感覺你更適合她。」

  西里斯皮笑肉不笑道:「不需要你為我的終身大事操心了,詹姆,你還是好好關心一下你自己吧,最近斯內普和伊萬斯的關系又恢覆了,而且比之前還要好。」

  一提起伊萬斯詹姆·波特就躁動起來。

  他把手裏的叉子丟到桌上,氣憤說道:「我有充分的理由懷疑這一切都是鼻涕精的陰謀,他故意冷落莉莉,讓莉莉擔心失落,然後又和莉莉重歸於好,欲揚先抑,不斷在她面前刷存在感,真是太卑鄙了……」

  西里斯問他:「你想給他點教訓嗎?」

  詹姆眼睛一亮:「你有好主意?」

  西里斯正要說什麽,盧平突然道:「詹姆,我勸你最好別輕舉妄動,伊萬斯對你的印象才剛剛有所改善,她現在只是接受做你的朋友,可不是接受做你的戀人,你千萬別自掘墳墓。」

  西里斯懶洋洋道:「別那麽緊張萊姆斯,只是個小小的惡作劇而已,給那家夥一點教訓,我們甚至都不必讓伊萬斯知道這件事。」

  詹姆很感興趣:「不會讓伊萬斯知道?那是怎樣的惡作劇?」

  西里斯掃了一眼斯萊特林那邊,笑吟吟道:「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盧平面露擔憂,想說什麽,可話到了嘴邊還是咽了回去。

  他還是縱容了他的朋友們。

  那是十月中旬的一天,天氣很好,月亮高高掛在天空中,海倫娜因為魔藥成績浮動較大被斯拉格霍恩教授找去談話,宵禁之前才得以離開。

  她本來是要直接回寢室的,但卻在拐彎的時候看見斯內普面色匆匆走了過去。

  這麽晚了,馬上就要宵禁了,他這是要去哪?

  海倫娜猶豫了一下,斯內普走得那麽匆忙,臉色那麽難看,難不成出了什麽事?

  看看公共休息室的方向,又看看反方向,海倫娜最後還是選擇跟上去看看。作為朋友,雖然不一定能夠為他打開心結,但至少勸勸他不要學那些格蘭芬多去夜遊。

  海倫娜選擇跟上斯內普的時候,是真沒想那麽多。

  她一路追著斯內普出了城堡,看他往打人柳的方向去,腳步不自覺放慢了。

  她感覺到很不對勁。

  斯內普看上去並不是自己要去那兒的,他好像在跟蹤什麽人。

  該不會是在跟蹤劫道者吧!

  海倫娜握緊了魔杖,她知道最近因為斯內普和莉莉和好的關系,劫道者和他的關系再次惡劣起來,好幾次都在走廊裏大打出手。這麽晚了,如果斯內普真是跟著劫道者跑出城堡的,那就太危險了。白天他們尚且都能動手,更別提晚上了,這要是出了事,怕是叫教授都來不及。

  而且四對一,怎麽看斯內普都要吃大虧啊。

  海倫娜來不及多想,立馬跟了上去,她不能眼睜睜看著斯內普出事。

  但她沒想到自己遇見的事,遠遠沒有校園暴力那麽簡單。

  當她趕到打人柳的時候,事情已經不可挽回了。

  她看見了令她終生難忘的一幕——狼人。

  是狼人。

  高掛的明月之下,樣貌恐怖高大的狼人在與一只大黑狗和牡鹿纏鬥,斯內普倒在一邊的草地上,蒼白的臉上掛著血跡,黑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顫抖的嘴唇裏吐出一句話:「他竟然是個狼人……萊姆斯·盧平是狼人!」

  海倫娜楞在那裏,腦子裏還因為斯內普顫抖的話感到錯愕,身邊就傳來了動靜。

  是鄧布利多。

  彼得·佩迪魯帶來了鄧布利多,鄧布利多飛快看了一眼站在外圍一臉吃驚的海倫娜,一個咒語扔過去,發狂的狼人就因受到襲擊往打人柳的方向逃竄了。

  黑狗和牡鹿漸漸變成了人,海倫娜碧色的眼睛轉到他們身上,他們也看見了站在外圍的她。

  「伯德?!」牡鹿變成的波特驚訝地望著她,「你怎麽在這?」

  西里斯·布萊克瞇眼看著海倫娜,盯了她好一會又往她身後看,像在找什麽別的人。

  「我想這裏應該沒有別人了。」鄧布利多打消了西里斯的顧慮,微笑說道,「伯德小姐可以解釋一下你為什麽在這兒嗎?」

  海倫娜已經回過了神。

  她冷靜下來,語氣沈著道:「當然,校長,院長找我談了一下我的魔藥成績,您知道我的魔藥成績一直不穩定……宵禁之前我離開了院長的辦公室,看見……」她看了一眼慢慢爬起來的斯內普,低聲道,「我看見斯內普同學匆匆離開了地窖,我想提醒他馬上就要宵禁了,不要夜遊,所以跟了上去,誰知道……」

  誰知道會遇見這樣的事。

  鄧布利多笑著安撫道:「好的,你是個好孩子,我要為你維護校規替斯萊特林加十分。」

  ……還能加分?

  真的只是為了獎勵她維護校規嗎?

  這真的不是他想息事寧人,讓她為狼人的事保守秘密的前兆嗎?

  海倫娜緘默不語,斯內普此刻慢慢走到了鄧布利多面前,他捂著心口隱忍道:「校長先生,我想向您舉報,盧平……」

  「我知道這件事,孩子。」鄧布利多打斷了斯內普的話,壓低聲音道,「我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件事,我很抱歉讓你因此受傷。」

  已經變回人的西里斯·布萊克漠然道:「他受傷也是活該,偷偷摸摸地到處張望,想知道我們要幹嗎,他會出事只是因為他一心想要弄點事情出來讓我們被開除。」

  斯內普黑色的眼睛轉向西里斯,咬牙說道:「是你,是你造就了今晚的一切……你讓我看見盧平和龐弗雷夫人一起穿過校園到打人柳那裏,你告訴我只要用一根長棍碰一下樹幹上的節疤,就能跟著盧平進入樹洞!」

  他憤怒至極,沖上去想掐西里斯的脖子,海倫娜立刻拉住了他。

  「別激動西弗勒斯,先聽聽校長怎麽說這件事。」海倫娜給他使了使眼色。

  斯內普領悟到她的意圖,轉眼望向鄧布利多。

  鄧布利多表情遺憾道:「我希望你可以為這件事保密,孩子。我知道你為此受了傷,我會讓龐弗雷夫人好好照料你,並為你的勇敢而給斯萊特林加上十分。但親愛的孩子,我真摯希望你可以為此事保密,不要將它告訴任何人。盧平先生從未真的傷害過誰,他已經五年級了,順利的話,他只要兩年就可以畢業離開霍格沃茨了……」

  「我不明白!」斯內普激動地說,「您為什麽要讓一個狼人入學?您難道不知道這很危險,這……」

  「夠了斯內普,校長已經告訴你讓你保守秘密,難道你要違抗校長的命令嗎?」詹姆·波特插話道,「別咄咄逼人了,就算西里斯給了你暗示,那也是你自己自願要跟上來的,沒人逼你上來!最後也還是我們救了你不是嗎?」

  斯內普冷笑道:「是的,如果不是你們最後大發善心,也許我現在就是一具屍體了。發生了這樣的事,校長先生竟然還要我保守秘密……」

  「我很抱歉,孩子。」鄧布利多放低姿態道,「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如此,你能做到的,對嗎?」他懇切道,「只有兩年了,五年來盧平先生沒有傷害任何人,今天的一切都是可以避免的,我相信今後也不會有人像你這樣好奇了,再過兩年他就可以畢業,我們不應該毀了這一切,這關系到盧平先生的未來……」

  略頓,鄧布利多望向海倫娜:「還有你,伯德小姐,我希望你也可以保守秘密,你不會拒絕我的,是不是?」

  海倫娜很清楚鄧布利多這個時候把她拉出來,是希望她先給斯內普做個表率,她現在也沒別的選擇。

  她明白,如果她和斯內普拒絕,鄧布利多有很多其他辦法讓他們再次接受。

  與其到時候鬧得更難堪,還不如好好接受。

  所以在權衡利弊之下,海倫娜點頭道:「我當然不會拒絕,校長先生,但我覺得今天的事情也應該給另一方一點教訓。您提到今後不會有人像西弗勒斯那樣好奇,我對這一點持有懷疑態度,我認為人有秘密才會讓人好奇,若一個人不好好保守秘密,故意泄露出一星半點來給人看,很難有人能夠不好奇。您不能只處理好奇的人,而不去管教令人好奇的人。」

  波特聽她這麽說很不滿,他生氣道:「這明明就是鼻涕精先來招惹我們的,你不可以這麽蠻不講理,伯德。」他不服氣道,「如果不是他整天阻礙我和莉莉,整天跟在我們屁股後面想找到我們的把柄,我們會這樣做嗎?」

  海倫娜看了他一眼道:「就算是為了警告,你們也做得過火了。」

  波特抿抿唇,想到鄧布利多沒來之前的危險情況,抹了抹額角的血跡道:「那我也拼了命把他救出來了。」

  「那說明你良心未泯。」海倫娜說這話時瞥了一眼西里斯,把西里斯看得很不自在。

  「看我幹什麽,你的意思是我良心泯滅?」西里斯皺眉道。

  海倫娜聳聳肩道:「我可沒那麽說,是你自己說的。」

  西里斯抿唇未語,看樣子他也沒料到事情會鬧成這樣,盧平還躲在密道的盡頭煎熬著,他很難在這個時候再說出什麽過分的話來。

  「既然如此。」鄧布利多最後發了話,「我會為格蘭芬多扣去五十分,以此作為警告。伯德小姐可以接受嗎?」

  海倫娜看了看斯內普,斯內普從剛才開始就沒再說話,他不是個笨蛋,肯定知道鄧布利多是鐵了心要維護劫道者們,他最開始心情激動難以接受,現在冷靜下來,也不得不面對現實。

  看他沒反駁,海倫娜收回目光道:「可以,教授,謝謝您的公平。」

  鄧布利多微笑道:「那麽時間不早了,相信你們也該回去休息了,費爾奇不會希望看見你們在夜遊的。」

  海倫娜點點頭,拉著斯內普的校袍袖子就走,走之前她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一只黑狗,一只牡鹿,分別是西里斯·布萊克和詹姆·波特。

  那也就是說……他們竟然五年級就學會了阿尼瑪格斯??


第三十五章

  回城堡的路上斯內普一直沈默不語,海倫娜很擔心。

  到達地窖的時候,她實在忍耐不住開了口:「別想太多,明天先去醫療翼把身上的傷口處理一下比較要緊。」

  斯內普冷漠道:「我身上的傷口一看就有問題,你覺得這適合去醫療翼?」

  「校長提到過他會讓龐弗雷夫人好好照料你,那你應該是可以去的。」海倫娜這樣說。

  斯內普突然停住腳步,他雙拳緊握,忍無可忍道:「五十分!僅僅只扣了五十分了事!我差點死在那裏,可他竟然只是給他們扣了五十分!」他盯著海倫娜咬牙說道,「看起來在鄧布利多那裏,我的命也就只值這五十分了,是不是?」

  海倫娜嘆了口氣:「這是我們能爭取到的最好的結果了,你也應該從這件事裏吸取點教訓,他們有四個人,不管你多好奇都不應該……」

  「你也想教訓我?」斯內普語氣冷酷地打斷她,表情嘲弄地反問了一句。

  海倫娜不急不緩地說完自己的話:「我想說的是,不管你多好奇都不應該一個人深夜跑過去,你應該多叫幾個人。」

  斯內普楞住了,驚訝地望著她,海倫娜低聲道:「如果今天你也叫了三個人和你一起,那麽發現秘密的人就會更多,就能讓校長做出更多讓步……雖然我認為哪怕那樣也不能阻止他維護劫道者,維護萊姆斯·盧平,但至少你不用承擔那麽大風險,我們也不會那麽吃虧。」

  斯內普不再說話了。

  他轉開眼,唇線緊抿地盯著角落。

  時間太晚了,海倫娜任由他靜默了一會便催促他快點回去,剛才沒遇見費爾奇巡夜,不代表一會還遇不到,在被發現之前,他們得趕緊回到公共休息室。

  斯內普沒有拒絕海倫娜的提議,兩人在夜幕深重的時候回了公共休息室,然後看見了恭候多時的雷古勒斯。

  他側坐在沙發扶手上,長腿隨意地曲著,意態閑適。

  如果不是他落在他們身上的目光實在意味深長了點,這幅畫面就更美好了。

  「我可以解釋。」海倫娜走上前冷靜地說。

  雷古勒斯沒有很快答覆她,他歪了歪頭去看海倫娜背後的斯內普,他身上血腥味很濃,臉色蒼白,下巴處還掛著血痕。

  「斯內普先生受傷了。」雷古勒斯得出結論,「他應該趕緊去醫療翼,不該就這樣回寢室。」他站直了身子,「我來幫幫他吧。」他擡腳朝斯內普走去,路過海倫娜身邊的時候安撫地摸了摸她的頭,僅這一個摸頭就讓海倫娜平靜下來。

  「你先回去休息,我送斯內普先生去醫療翼。」雷古勒斯背對著海倫娜這麽說了一句,也不回頭看她的表情,就強硬地按著斯內普的肩膀,帶著這個身受重傷無法反抗他的青年走了。

  海倫娜留在原地,跟上也不是,不跟也是,只能煩躁地踢了踢沙發。

  前往醫療翼的路上很安靜,這個時間了,除了他們也不會再有誰。

  出了地窖雷古勒斯就不再按著斯內普了,兩人一前一後走在火光閃動的走廊裏,很快他們就碰見了巡夜的費爾奇。

  「費爾奇先生,晚上好。」雷古勒斯彬彬有禮地和他打招呼,在對方討好的註視下說,「斯內普先生受了傷,我得趕快送他去醫療翼,不得已才在宵禁時間出來,請您理解。」

  費爾奇是個啞炮,他對學校裏大部分小巫師態度都不怎麽樣,唯獨對斯萊特林的學生們態度好一些,更尤其是對那些世家出身且相對尊重他的學生們另眼相看。

  「請便,布萊克先生。」費爾奇側身讓路,洛麗絲夫人在他身後喵了一聲。

  雷古勒斯朝費爾奇道了謝,讓斯內普先走,換做他跟在後面。

  等遠離了費爾奇之後,雷古勒斯自後盯著斯內普的背影,忽然開口說:「我很欣賞你的能力,斯內普先生。」

  斯內普腳步不停:「你拿送我去醫療翼當做借口敷衍了海倫娜,趕走了費爾奇,如果僅僅只是為了對我說這個,會讓我覺得你的腦容量也沒比你的哥哥多多少。」

  雷古勒斯停下腳步,身後沒動靜了,斯內普也停下了,他頭也不回道:「我今天晚上沒心情再應付你了,布萊克先生,你最好盡快說完你的話,不然你可就沒機會了。」

  雷古勒斯盯著他的背影道:「我不打算問你和海倫娜去了哪裏,也不想知道你身上的傷從何而來。」他往前走了一步,聲音更靠近斯內普,斯內普為此偏了偏頭。

  「我只想告訴你,海倫娜是我的人,我不容許任何人把她帶進任何危險之中,一旦我發現有人這麽做了,我會不惜一切代價讓他吃盡苦頭。」

  雷古勒斯這話讓斯內普徹底轉過了身,昏暗不明的走廊裏,穿著斯萊特林校袍的兩位青年四目相對,須臾之後斯內普語氣嘲弄道:「你這話不該來對我說,你應該去找你親愛的哥哥,今晚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雷古勒斯客客氣氣地笑了笑:「是嗎?這和西里斯有關系?」

  斯內普一字一頓道:「如果不是他,什麽事都不會發生。」

  雷古勒斯沈默下來,也不笑了。

  「你真的有個好哥哥,布萊克,我期待著看到你們兄弟反目的那一天。」

  說完這句話,斯內普再也忍受不了這接連而至的羞辱,快步離開了這裏。

  雷古勒斯站在原地目送他離開,等徹底看不見他的人影時,他才擡步離開。

  他沒有回寢室,甚至都沒去地窖,而是轉了個方向朝格蘭芬多塔樓走去。

  在臨近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的地方,他看見了等著他的哥哥。

  「我以為你會來得更早一點,沒想到你讓我等那麽久。」西里斯一邊說話一邊揉著胳膊。

  雷古勒斯註意到他的動作,問他:「你也受傷了?」

  「你提到『也』,那你肯定是看見了斯內普的傷勢。」西里斯瞥了他一眼,「他對你說了什麽?哦,不用問,肯定是提到了我。那麽看來海倫娜·伯德回去之後什麽也沒說,又或者她還沒機會說。你身上帶著血腥味,你大概近距離接觸了斯內普,那我可以斷定了——是斯內普告訴了你一些事。」他勾起嘴角,「你是來興師問罪的?因為我給你的女朋友帶來了危險?」

  雷古勒斯安靜了一會才說:「斯內普是這麽說的,但我更想聽聽你的說法。」他在一片陰影下低聲道,「相較於他,我當然更相信你。」

  西里斯眼神覆雜地望著自己的弟弟,在最開始的那幾年,在他們少不經事的時候,他們也曾關系密切,無話不談。

  是什麽讓他們越走越遠?

  是家族的重擔,是分歧的理念,是年齡的成長,是無情,也是有情。

  「我不能告訴你今晚到底發生了什麽,這是個秘密,誰也不能說。」西里斯很久才道,「我能說的是,我沒想到伯德會出現,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得這麽嚴重。又或者我想到了,但我沒在意。」他涼薄地笑了笑說,「我和那個家裏的人還是有點相似的,不是嗎?我也是今晚才意識到這一點。那是自骨血裏帶出來的惡意,我無意識去控制它,沒直觀面對過它,這是我的失誤,以後我會盡量克制。我會改變,我能做到。」

  他最後的話倒不像是在告訴雷古勒斯,而是在告訴他自己。

  雷古勒斯忽然覺得自己什麽都不用問了。

  他轉身要走,西里斯叫住他說:「如果伯德告訴了你什麽,你要記住那是必須保密的,她已經答應了鄧布利多,如果因為告訴你而泄露出去,她會惹上麻煩的。」

  雷古勒斯站在那沒動,也沒說話,西里斯抿唇道:「事實上不單單是她,如果你把那件事說出去,我們以後也沒兄弟可做了。」

  雷古勒斯回頭看向他,西里斯一字一頓道:「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我已經很對不起另外一個人,這是我必須面對的事,所以哪怕你不愛聽,我也要這樣『要挾』你了。」

  雷古勒斯到最後也沒回應他,直接走了。但西里斯也知道,他不反駁在很大程度上就是答應了。他精疲力盡地回了寢室,躺在床上,拉起帷幔,自己一個人沈思。

  今夜發生的事他不認為錯全在自己,他一直覺得更大的錯在斯內普,如果不是他存了壞心眼,又怎麽會上鉤?

  做出計劃的人的確是他,告訴斯內普怎麽對付打人柳的也是他,可走進陷阱這個選擇是斯內普自己做的,就像詹姆說的,沒人逼他跟著他們不是嗎?

  他之所以這樣煩惱,不是因為斯內普差點死了,而是因為他終於意識到這個計劃對盧平多麽不公。霍格沃茨裏知道盧平身份的人多了兩個,其中一個還是他喜歡的姑娘,他根本無法想象盧平清醒來之後會多痛苦。

  想到這些,西里斯翻了個身,負氣地捶了捶床鋪。

  海倫娜一直在公共休息室裏等雷古勒斯回來。

  他回來得有點太遲了,她驚嚇過後精神一放松就十分疲憊,竟然等著等著就睡著了。

  雷古勒斯回來時就看見她窩在沙發裏偏頭睡著,紅色的長發披在身上,有幾絲淩亂地掛在唇上,她微張的唇齒間綻放著馨香穩定的呼吸。

  雷古勒斯喉結滑動,慢慢走了過去,擡起手小心翼翼地替她拂去唇間擾人的發絲。

  不過一瞬,海倫娜就醒了。

  她緩緩睜開眼,視線一點點清晰起來,鼻息間滿是雷古勒斯身上熟悉的味道,她瞬間安心下來,放平呼吸,放松地撲進了他懷裏。

  「今天晚上……」她想說什麽,但被人按住了嘴唇。

  雷古勒斯的手指按在她柔軟的唇瓣上,他低下頭,距離很近地和她對視,輕聲道:「不用告訴我。」

  海倫娜有些猶豫,雷古勒斯直接道:「是需要保密的事情,你答應了鄧布利多不說,是不是。」

  海倫娜抿唇點頭。

  「那你還願意告訴我?」他灰色的眼眸定定看著她,「不怕我泄露秘密,或者不擔心對身處秘密之中的人不負責?」

  海倫娜低下頭道:「願意。不怕。擔心。」

  她簡單回了他三個問題,回答完了就不吭聲了。

  雷古勒斯輕輕撫過她的長發,方才按過她唇瓣的手指落在她的耳廓邊,帶著些柔和的力道輕撫著她柔軟的耳垂,他低沈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聲安慰:「這就足夠了,其他的不用告訴我,你只要向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讓自己身陷險境就可以了,能做到嗎?」

  他托住她的下巴,讓她擡頭和自己對視。

  海倫娜眨巴著眼睛說:「要是我做不到,你會怎麽樣?」

  雷古勒斯和她對視了一會,嘆息一聲道:「我能怎麽樣。」他無奈地說,「我當然只能盡我所能去保護你了。」

  海倫娜笑了,今夜遭受的意外和驚險全被她拋到了腦後,她有些賴皮地纏在他身上不肯下去。

  雷古勒斯被她鬧得額頭微汗,諸多想法從腦子裏冒出來,在理智防線瀕臨崩潰之前,他把海倫娜橫抱起來,放到女生寢室入口,趕她回去睡覺。

  海倫娜一步三回頭,不願意就這麽回去,雷古勒斯一動不動地看著她,她忍了又忍,實在忍不住了,調頭跑回他面前,一下子抱住他,縮進他的懷裏小聲說:「我不想回寢室。」她一頭紅發闖入他灰色的眼眸裏,他聽見她在他懷裏輕聲說,「我去你的寢室吧,好不好?」

  雷古勒斯吸了口氣,緩緩推開她,垂眸望著她說:「我的寢室可不只有我一個人,男生寢室也不是女孩該去的地方。」

  海倫娜面露遺憾,最討厭的地方就是這個,想找個可以安全獨處的地方都沒有。

  雷古勒斯欣賞了一下她臉上的遺憾,忽然又說:「不過不出意外的話,五年級我會是級長。」

  海倫娜不解地望向他,安靜等待他為自己解開迷惑。

  雷古勒斯擡起手,輕撫過她的臉頰,啞著嗓子道:「……級長有單獨的寢室。」

  海倫娜楞了一瞬就明白了他的暗示,她瞬間漲紅了臉,這下不用他催促她自己就主動跑了,頭都沒好意思回一次。

  雷古勒斯站在那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低低沈沈地笑了幾聲。

  在她背影徹底消失之後,他的笑聲戛然而止,轉過身面無表情地往男生寢室方向走。

  有些事不需要海倫娜違背承諾告訴他,也不需要西里斯大發慈悲暗示他。

  他可以自己找出答案。

  這沒什麽難的。

  回到寢室,走進浴室洗漱,雷古勒斯站在鏡子面前,對著鏡子微微一笑。


第三十六章

  狼人事件後的第三天,盧平回來上課了。

  他看上去像是生了一場大病,整個人都非常憔悴疲倦。

  他一個人走在來來往往的同學當中,胸前佩戴的級長徽章讓他十分受人矚目。

  尤其是受到格蘭芬多學生們的矚目。

  為了躲避這些目光,盧平皺著眉離開了城堡,漫無目的地在城堡外閑逛。

  四年級的海倫娜剛剛上完保護神奇生物課,這是她和雷古勒斯唯一不重疊的一門課,所以這群學生們之中沒有雷古勒斯的身影。

  盧平看見海倫娜的一瞬間就在尋找雷古勒斯的身影,沒找到後他甚至都不知道是該松一口氣還是該提一口氣。

  海倫娜很快就發現了有人在看她,她轉頭望去,看見了迅速走開的盧平。

  海倫娜想到了他的真實身份。

  其實她對盧平的印象不錯,雖然作為一個格蘭芬多,還是劫道者的一員,他看上去是和她完全兩個世界的人,但她並不認為他是個壞人。他很聰明,是劫道者中最沈靜的一個,很多時候他還會表現出來一些更優秀的品質,例如忠誠、勤奮或者謙虛。

  他很好,是個不錯的人,這樣的人卻是個狼人。

  海倫娜想到了自己之前看過的那本書,關於一名被狼人咬過的巫師怎樣度過變身煎熬的書。還記得剛入學的時候,伊芙琳就和她談論過狼人的話題,那時她是怎麽說的她記不太清楚了,但如果單論她現在的想法,其實哪怕沒有鄧布利多的要求,她大概也不會說出去。

  那是格蘭芬多的學生,他們自己的院長甚至是校長都不著急,她一個斯萊特林著什麽急?就算盧平在城堡裏變身,跑去傷害同學,那也是格蘭芬多的人先遭殃,住在地窖裏的斯萊特林有足夠的時間遠離危險。

  她實在沒必要太擔心盧平的身份,鑒於過去他們之間為數不多的來往都還算和諧,她也不覺得有揭露一切的必要。

  「想什麽呢海倫娜?」伊芙琳拉了她一下說,「你的蒲絨絨都跑到我頭發裏了,快把它弄出去。」

  海倫娜回過神,吹了個口哨,嫩綠色的蒲絨絨立刻從伊芙琳的頭發裏鉆了出來,跳進了她的校袍兜帽。

  「它還真聽你的話。」伊芙琳感慨了一句,問她,「你給它取名字了嗎?你都養了它這麽久了。」

  海倫娜想了想說:「就叫他利奧(leo)吧。」

  伊芙琳挑挑眉:「獅子座的意思?」她諱莫如深地笑了笑說,「我記得布萊克的名字好像是獅子座最亮的那顆恒星……」

  海倫娜紅著臉說:「你沒記錯,但你不要把這聯系在一起,我根本沒有那個意思。」

  「那你臉紅什麽?」伊芙琳抓住她的手臂不準她跑,兩人打鬧期間遇見了瑪琪,三人一起去禮堂吃飯了。

  她們走之後,盧平從角落裏走了出來,他身材修長,異常單薄,一陣風吹過,他甚至險些被風吹倒。

  「我們不能任由萊姆斯這樣消沈下去。」詹姆·波特坐在禮堂長桌前擲地有聲道,「我們得幫幫他,讓他振作起來,這是我們的責任,他是因為我們他才變成這樣的!」

  西里斯面無表情道:「你完全可以再大聲一點,詹姆,讓所有人都聽見你說的話,讓所有人都感到好奇,然後讓所有人都發現秘密。」

  詹姆被他這麽一說立馬縮了縮肩膀,小聲說:「我只是太激動了,你也看見萊姆斯那個樣子了,我心裏很過意不去,這件事我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我們得彌補他,西里斯。」

  西里斯沒了胃口,他放下刀叉,在彼得弱弱地註視下不耐煩道:「你想怎麽彌補他?我們已經道過歉了,他也接受了,還要怎麽做。」

  詹姆幹巴巴道:「他當然會接受我們的道歉,因為我們是最好的朋友。」略頓,他有些傷感道,「可接受我們的道歉並不代表他不會傷心啊。」

  西里斯沈默了一會說:「你有什麽好主意嗎?關於讓他重新振作起來。」

  詹姆猶豫了一下說:「我倒是有,但我擔心你不會同意。」

  西里斯側目看他:「是什麽主意。」

  詹姆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對面長桌:「萊姆斯會這麽消沈一方面是因為我們的計劃讓他差點被退學,甚至差點殺了同學,這一方面我們道過歉,事情也解決了,他消化一段時間應該就會好了,它們並不是問題所在。」

  西里斯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麽了:「你要讓海倫娜·伯德做什麽?」

  詹姆張張嘴,半晌才道:「或許我們可以說服她去見見萊姆斯,表示一下她並不介意萊姆斯的身份?」

  西里斯不想嘲諷詹姆的,但還是忍不住可笑地說:「然後呢?這有什麽用?先不說伯德會不會答應,就算她答應了,她跑去說了,萊姆斯就真能高興起來嗎?傷害已經造成,被人憐憫和被人憎恨,這對他來說有什麽區別?」

  詹姆低聲說:「總要試一試不是嗎,難道你有更好的辦法?」

  正是因為沒有更好的辦法,西里斯才這麽煩躁不安。

  他看了看萊姆斯經常坐的位置,現在被瑪麗·麥克唐納霸占了,她不斷朝他拋媚眼,他厭惡地轉開臉,心裏更煩了。

  雖然好兄弟對這個計劃表示了不讚同,但詹姆·波特還是把這個計劃放在了心上。

  十一月是魁地奇比賽月,第一場比賽是格蘭芬多對拉文克勞,海倫娜和朋友們去看了比賽,雷古勒斯坐在她後面,她總會假裝看風景似的轉頭偷瞄他,每次都會被他抓到,雖然她覺得十分窘迫,但窘迫外的甜蜜是雙倍的。

  因為這個,她整場比賽都看得很開心,哪怕格蘭芬多戰勝了拉文克勞,斯萊特林魁地奇院隊最強勁的對手的積分又多了,也沒能影響到她的好心情。

  不過她的好心情,在比賽結束後被波特攔住時,全都消失不見了。

  說來也巧了,比賽結束時本來三個姑娘是要一起回城堡的,偏偏伊芙琳和瑪琪同時被人叫走了,不知道有什麽事,她就剩下自己孤零零一個。

  她也沒多想,心裏想著要找個地方蹲一下雷古勒斯,和他一起回去,誰知雷古勒斯沒蹲到,反而蹲到了詹姆·波特。

  剛剛拿下一場勝利的波特看上去意氣風發,棕色的頭發有些淩亂,焦糖色的眼睛亮晶晶的,鼻子上架著的圓框眼鏡挺搭他,給他外向好動的氣質增添了幾分沈穩。

  「嗨,伯德。」他異常熱情地和她打招呼,明顯有所圖的模樣看得海倫娜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看樣子是你用了什麽方法支走了伊芙琳和瑪琪。」海倫娜非常直接地指出問題所在。

  詹姆撓了撓頭說:「哦,是的,我有話對你說,她們在這裏不方便。」

  海倫娜皺著眉說:「我和波特先生之間好像沒什麽需要背著人的話要說吧。」

  詹姆還穿著格蘭芬多魁地奇院隊的制服,他一手握著比賽掃帚,一手握著拳,在海倫娜說了上面那句話之後,他將握著拳的手伸向了她。

  「幹嗎?」海倫娜後退了一些警惕地問。

  詹姆嘆了口氣,攤開手掌給她看,她看見了他今天比賽獲勝時抓到的金色飛賊。

  「我把這個送給你,它代表了榮耀,是很難得的寶物,請求你看在它的面子上答應我一件事,怎麽樣?」他頭一次用懇求的語氣和她說話,海倫娜都被他搞蒙了。

  「等等,你說什麽?」她指著金色飛賊道,「你要把你剛拿到的榮譽送給我,然後讓我看在它的面子上答應你一件事?」

  詹姆點點頭:「是的沒錯,不是什麽難辦的事,只要你幾句話而已,甚至都不會占用你太多時間,怎麽樣,很劃算吧?」

  說實話海倫娜還是頭一次這麽近距離觀察金色飛賊,她倒是挺喜歡這個的,拿來加工一下做個項鏈應該會很漂亮。她出生時家裏就沒什麽錢了,體面的首飾也沒兩樣,沒有女孩子是不愛美的,她也是喜歡那些首飾的。

  見海倫娜一直盯著金色飛賊,詹姆就知道她心動了,於是他加了把勁:「收下吧,它很漂亮,是一種榮耀,我甚至可以把下一場比賽抓到的也送給你,只要你答應我那件事。」

  海倫娜想了想覺得這樣還是不太好,誰知道他要她做什麽事?不搞清楚就答應的話搞不好會被他惡作劇。倒不是她不信任波特少見的誠懇,而是他實在有太多前科了。

  想清楚了,海倫娜正要開口拒絕波特,另一個聲音就加入了對話。

  低沈而富有男性魅力的聲音緩緩說道:「如果她想要金色飛賊,我可以把每次比賽抓到的都送給她,並且不需要她為我做任何事。」

  海倫娜和波特一起望過去,看見了負手而立的雷古勒斯。

  微風撫過他黑色的短發,柔順的發絲掃過他的額頭,他微微笑著說:「所以她沒必要答應你任何請求,你說是不是,波特先生?」

  作為斯萊特林的金牌找球手,雷古勒斯抓到金色飛賊的次數不比波特少。

  所以他這麽說,詹姆·波特也沒什麽好反駁的。

  但他還是有些不服氣,踩著雷古勒斯的痛腳說:「我在和伯德說話,跟你沒關系,你是她什麽人,就這麽擅自替她做決定?你至少該問問她的意見,萬一她想答應我呢?」

  雷古勒斯從善如流地望向海倫娜:「海倫娜,你想答應嗎?」

  海倫娜抓了抓自己垂在肩側的頭發,張鍇想說什麽,又被波特搶了先。

  詹姆生氣地說:「你現在問她還有什麽用,你剛才都那麽說了,她就算之前想答應,現在也不好意思答應了!」

  海倫娜有些驚訝地看著他,這還是她第一次發現詹姆·波特居然也有有情商的時候。

  波特瞪了她一眼:「你那是什麽眼神,好像我是個笨蛋一樣。」他瞥了一眼雷古勒斯,知道今天這場談話繼續不下去了,他幹脆直接走人,臨走之前他對海倫娜說,「我不會放棄的,你等著好了,我會讓你答應我的。」

  他語氣之堅定,倒讓海倫娜有些遲疑了。

  「也不知道他有什麽事。」她望著波特的背影喃喃道。

  雷古勒斯斜睨著她:「需要我幫你去問問嗎?」

  海倫娜立刻道:「不!當然不需要!我一點都不好奇,真的一點都不好奇!」

  雷古勒斯笑了笑,那笑容怎麽看怎麽有點危險。

  海倫娜摸了摸脖子道:「那、那個,該回禮堂吃飯了,我們一起去?」

  雷古勒斯想到了詹姆·波特的話。

  他質問他是海倫娜什麽人,憑什麽替她做決定。

  他真的很想直接告訴對方他是海倫娜什麽人,可想到母親開學前下的最後通牒,以及聖誕節要如何說服母親放棄給他找結婚對象,他就只能把那些幾欲吐出的話給收回來。

  他沒用言語回答海倫娜的邀請。

  他直接緊緊抓住了海倫娜的手腕,海倫娜被抓得有點疼,卻因為他冷沈的側臉放棄了呼痛,任由他這麽拉著她走向城堡。

  西里斯雙手抄兜從一棵大樹後面走出來,回味了一下雷古勒斯看見詹姆和海倫娜待在一起時那個表情,以及趕走詹姆之後他弟弟那個難看的臉色,不自覺笑出了聲。

  雷古勒斯的存在才是詹姆那個計劃最難成功的癥結所在,也是他沒有當著詹姆的面說出來的反對計劃的理由。

  雷古勒斯是怎樣的人他作為哥哥最清楚不過,他繼承了他們家最優良的傳統——精於算計,惡毒陰險。

  他不想讓詹姆和雷古勒斯因為這件事發生牽扯,甚至為敵,那詹姆那個計劃的行使者就不能再是他了。

  得換一個人。

  換誰呢,誰最合適呢?

  當然是他了。

  然後海倫娜就在十一月下旬的某個夜晚「巧遇」了西里斯·布萊克。

  對於雷古勒斯的哥哥,她的態度要比對詹姆·波特好多了。

  她十分禮貌道:「有什麽事嗎,布萊克先生。」

  西里斯輕嗤一聲道:「你猜猜?」


第三十七章

  時間不早了,海倫娜是進行完勞動服務趕著回寢室的,前不久她在黑魔法防禦術的課堂上失誤搞壞了教授的桌子,被罰了一周的勞動服務,地點是費爾奇的辦公室,盡管費爾奇對她態度不錯,甚至對她用魔法收拾獎杯陳列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現在時間也不早了。

  再待下去就要宵禁了啊。

  想到這裏,海倫娜展露出得體的微笑:「布萊克先生不會有心情在這樣的晚上來跟我開玩笑的,你一定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找我,那就請說吧,時間不早了,我得趕緊回寢室了。」

  西里斯斜靠在墻邊嘲弄道:「伯德小姐還真是好學生。」

  海倫娜笑瞇瞇道:「當然,比起布萊克先生,我的確是個好學生,我可不會拿同學的生命安全或者重要秘密開玩笑,你說是不是?」

  提起這件事西里斯就煩躁起來,他站直身子走近她:「你真猜不到我來找你是為什麽?」

  海倫娜想了想說:「我猜布萊克先生來找我,和前不久波特先生來找我,為的是同一件事」

  西里斯冷哼一聲道:「算你還有點腦子,的確是同一件事。」

  海倫娜從善如流道:「所以呢,是什麽事?您還有五分鐘時間,請您酌情選擇是否要繼續兜圈子。」

  西里斯噎了半天,睜大眼睛瞪著她:「雷古勒斯怎麽會喜歡你這種無禮的女人。」

  海倫娜偏了偏頭笑著說:「大概是因為我太漂亮了,被我的美色所惑?作為哥哥的你不是也誇過我可愛漂亮嗎?」

  西里斯一拳頭打在棉花上,氣得眼睛都冒紅血絲了,但他很快鎮定下來,盯著海倫娜道:「萊姆斯的身份被你和鼻涕精知道了,他最近很不安,我希望你去安慰他一下。」

  海倫娜覺得這事兒特別好笑。

  她去安慰盧平?為什麽?他們算什麽關系,需要她去安慰?

  她想了半天才說:「是因為西弗勒斯不會答應你們這種請求,所以你們才來找我的嗎?你們想要我們怎麽做?在這件事上,雖然不能完全判定是誰對誰錯,可受到更多傷害的分明是我和西弗勒斯,你們現在還跑來要求我們去安慰盧平先生,是不是本末倒置了?」她覺得很無謂,「難道不是該盧平先生來安慰我們嗎?讓他來告訴我,他在變身時還是有點理智的,不會傷害到同學,或者他可以克制自己的本能,能夠安安穩穩念到畢業,請我們放心?」

  西里斯提了一口氣道:「你在裝傻嗎?」

  海倫娜不解道:「裝什麽傻?」

  看她那副坦然認真的樣子,就知道她的確沒裝傻了。

  她不知道盧平對她的心意,也對,如果她知道,大概連上面的話都不會說,肯定會直接拒絕。

  西里斯闔了闔眼,片刻後道:「不管怎麽樣,都請你去說兩句話,不管你說什麽都行,只要你答應去見他。」

  海倫娜想拒絕,但西里斯又說:「只要你答應我,我可以任你提任何要求。」他強調道,「任何要求。」

  海倫娜沈默了一會說:「布萊克先生是想借此來填補你對盧平先生那點微薄的內疚嗎?」

  西里斯緊抿唇瓣沒言語,那張和雷古勒斯十分相似的臉和眼睛讓海倫娜說不出太狠的話來。

  她想了半天,終究還是長嘆一聲道:「好吧,看在你是雷古勒斯哥哥的份上,我答應你這件事,我也不需要你做什麽,如果你非要做點什麽來報答我的話,就和雷古勒斯好好相處吧。」

  西里斯驚訝地望著她,好像沒料到她會這麽不求回報。

  海倫娜拍拍他的肩膀道:「你不要覺得和雷古勒斯好好相處是件容易的事,是不求回報。我認為這對你來說,可比別的事情難多了。」

  說完話海倫娜就走了,留下西里斯一個人呆在原地思考她最後的話。

  這天過後,西里斯果然言而有信,以前在學校裏他幾乎不和進入了斯萊特林的弟弟打招呼,都是雷古勒斯見了他主動點頭示意或者聊兩句,他每次都冷淡地躲開,最好的時候也不過點一下頭,隨後含糊兩聲。久而久之,雷古勒斯也就只是和他眼神交匯,不再打招呼了。

  但最近不一樣了。

  每次在走廊裏遇見雷古勒斯,西里斯都會皺著眉走過來打招呼,態度也還算好,會和弟弟聊一些學習和生活上的事,雖然只是三言兩語,但看得出來他已經盡力在示好了。

  雷古勒斯知道他這些改變必然事出有因,他也很快就明白了大約是上次詹姆·波特失敗的事情被他哥哥辦成了。

  所以他在一節占卜課上問了海倫娜。

  「你答應了他們什麽。」

  他甚至都沒提出對方的名字,海倫娜就領悟他的意思了,這算是情人之間的默契嗎?

  她搖晃著茶杯道:「也沒什麽,跟我之前想告訴你但你拒絕了的那件事有關。」

  雷古勒斯想起了事發的那個夜晚,海倫娜的確是願意告訴他事情原委的,但出於對她的尊重,他決定自己找到答案,沒有強迫她說出來。

  他沒忘記西里斯提到過海倫娜答應了鄧布利多,那時他沒讓海倫娜冒著違背鄧布利多的風險吐露一切,現在更不會。

  「他們讓你幹什麽,有危險麽。」他坐在椅子上,低頭看著面前的水晶球。

  海倫娜搖搖頭說:「沒什麽危險,算是給那件事收個尾吧,也沒什麽麻煩的,不過是見一個人,說幾句話而已。」

  雷古勒斯擡眸望向她,灰色的眼睛裏倒映著她漂亮的身影:「要見的人是個格蘭芬多。」

  海倫娜沒否認。

  雷古勒斯沈默了一會又說:「是萊姆斯·盧平。」

  海倫娜驚訝地看著他:「你知道了?」

  雷古勒斯微微蹙眉:「這不難猜,無非就是劫道者四人組其中的一個,排除西里斯和波特,佩迪魯的狀態不像,那就只有萊姆斯·盧平了。」他語氣淡漠冷靜道,「他最近和以前不太一樣,像是受了什麽打擊,最初我以為他家裏出了變故,現在看來並不是。」

  海倫娜抿抿唇,想把那個秘密說出來,但雷古勒斯擡擡手道:「不用說了。」他重新垂下眼睛看著面前的水晶球,「既然我已經猜到了這裏,那距離真相也不遠了。你不必違背對鄧布利多的承諾告訴我一切,我自己可以知道。」

  海倫娜咬著下唇猶猶豫豫,雷古勒斯突然換了個話題:「你知道我在水晶球裏看見了什麽嗎?」

  海倫娜眨巴了一下眼睛問:「看見了什麽?」

  雷古勒斯再次擡眸註視她,這次他的眼神和剛才不太一樣,帶著些偏執和篤定。

  「我看見了你。」

  海倫娜怔住。

  他就這麽望著她繼續道:「我看見你穿著婚紗,嫁給了我。」

  海倫娜睜大眼睛,昳麗的面容肉眼可見地被紅色覆蓋,就在她發傻的時候,她身後傳來一聲感嘆。

  「哦……布萊克先生竟然看到了這樣一幕,看來我得提前恭喜一下你和伯德小姐了。」

  教授不知何時站在了他們身後,微笑著說了這樣一句話。她的話所有學生都聽見了,也就代表著大家都知道了雷古勒斯在水晶球裏看見了什麽。

  海倫娜的臉快要燒起來了,幸好下課鈴響了起來,教授宣布了下課,她顧不上雷古勒斯了,拎起書包擋住半張臉飛快地跑出了占卜課教室。

  雷古勒斯坐在那一動沒動,海倫娜跑掉之後,他就繼續看著桌子上的水晶球。

  他突然笑了一下,笑容背後隱藏的是沒有說出口的秘密。

  沒人會知道其實他在水晶球裏並沒看見海倫娜。

  他看見的是一片黑暗,好像是個山洞,還在山洞裏看見了忠心耿耿的克利切。

  山洞啊……好像還有湖水。

  雷古勒斯從椅子上站起來,臨走之前忽然回眸望向海倫娜留在那裏還沒收拾好的茶杯。

  ……她上次在茶杯裏似乎也看見了和他相仿的畫面。

  雷古勒斯微微擰眉,若說一開始他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那現在卻不得不認真對待一下了。

  時間很快到了十一月末。

  西里斯已經和雷古勒斯融洽相處了好一段時間,海倫娜也被波特無形催促過好幾次。

  這個霍格莫德日的午後,海倫娜離開了瑪琪和伊芙琳,獨自一人前往尖叫棚屋。

  現在她知道那不是什麽鬼屋了,也知道第一次在那裏遇見盧平時他為什麽那麽緊張。

  一切不過是因為他是狼人罷了。

  尖叫棚屋裏傳出的鬼叫聲都來源於盧平的變身夜,他在月圓之夜被關在這樣一個地方,度秒如年地等待著變身結束,換個位置替他想想,這其實挺痛苦的。

  海倫娜站在尖叫棚屋前,今天的雪很大,不一會雪花就落滿了她肩膀。她有點冷,皺著眉給自己加了個保暖咒,在微風撫過的雪花中轉過頭去,看見了不知在遠處站了多久的盧平。

  他一個男生,比她一個女生看上去還要單薄消瘦,臉頰都凹陷進去了。

  海倫娜也不知自己是不是看錯了,或者雪盲了,她好像看見盧平有點白頭發了?

  天呢,他也不過才十六歲而已,是霍格沃茨五年級的學生,竟然都開始長白頭發了?

  海倫娜微微睜大了眼睛,她穿著斯萊特林的校袍,圍著銀綠相間的圍巾,一頭紅發披在肩後,為她遮住了衣服上鉆風的縫隙,再加上保暖咒,她現在已經感覺不到冷了。

  倒是盧平,他估計連保暖咒都沒給自己用,站在那時間久了,甚至開始瑟瑟發抖。

  海倫娜猶豫了一下,邁開步子走過去,在靠近了他一些之後抽出魔杖對著他。

  他不躲不閃,好像完全不擔心她會傷害他。

  那瞬間海倫娜覺得,哪怕她真的是要傷害他,他也不會躲開,甚至不會有任何怨言。

  海倫娜眼神覆雜地望著他,揮動魔杖念了個咒語。

  盧平在那一刻閉上眼睛,像在等著痛苦襲來,但他沒等來痛苦。

  他等來一片溫暖。

  赤誠的溫暖。

  他倏地睜大眼睛,錯愕又茫然地望著靠近的海倫娜。

  紅發的姑娘站在漫天白色中,那是他人生中頭一次,覺得斯萊特林的銀綠色真好看。

  至少在配上她的紅發碧眼時,是那樣的無可挑剔。


第三十八章

  海倫娜心裏沒打什麽草稿,也不確定該怎麽和盧平說。

  她本來還想為斯內普說幾句話,但看見盧平這副淒淒慘慘的樣子,又有點說不出口了。

  其實他和斯內普都是最可憐的受害者,斯內普和罪魁禍首是仇敵,受傷之後可以名正言順地憤怒憎恨,但盧平不一樣。

  那是他的朋友們啊,是知道他狼人身份還願意和他做朋友的人啊,他怎麽能恨他們呢?

  他只能豁達地原諒,繼續做那個包容他們所有不足的好朋友。

  但他內心深處真的可以做到不痛苦不糾結嗎?應該很難吧。

  如果可以,他也不會是現在這副樣子。

  海倫娜想了半天,開口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沈默。

  她轉開視線,不和盧平對視,對上那雙褐色的眸子,她總覺得怪怪的。

  「盧平先生,真巧。」海倫娜假笑道,「但我們大家應該都知道這不是巧合。」

  盧平安靜了一會,低低沈沈地說:「嗯。在知道我的秘密之後,你還會出現在這裏,肯定是有意識在等我。」

  海倫娜誠實地誇獎他:「你很聰明。」

  「謝謝。」他無愧於海倫娜對他的誇獎,「是詹姆還是西里斯?」

  他竟然直接就猜到了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海倫娜遲疑了一下說:「都有。」

  盧平緩緩皺起了眉,他用一種難以言喻的覆雜眼神望著她,良久才道:「那你都知道了?」

  海倫娜以為他說的是他身份的秘密,還在奇怪他為什麽要重新問一遍,她都知道了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她坦誠道:「是啊,都知道了。」

  盧平的反應有些奇怪,他好像受到了很大打擊,也不看她了,甚至後退了好幾步。

  他看上去太憔悴了,步履蹣跚,海倫娜很擔心他會就這麽摔倒,於是往前跟了一步,想著如果他真的摔倒她可以幫忙用個漂浮咒讓他不至於摔得很疼,但盧平可能誤會了她的行為。

  「海倫娜。」他忽然直呼她的教名,讓海倫娜楞在了那裏。

  「我很抱歉。」他望著她,眼睛布滿紅血絲,「我真的很抱歉。」

  海倫娜被他這副樣子搞得很無措:「為什麽道歉?」

  盧平自嘲地笑了笑說:「我不該跟你道歉嗎?我給你造成了困擾吧,你今天來是要拒絕我,還是要咒罵我自不量力,又或者嘲笑我是個瘋子?」

  海倫娜一頭霧水,不解地問:「什麽意思?我為什麽要那樣?」

  「如果不是這樣,還能怎麽樣。」盧平轉開頭望著一片白茫茫的雪地,校袍裏的手緊握著拳,他抿唇道,「你喜歡的是雷古勒斯·布萊克,我一直都知道,我從未奢求過什麽,甚至沒想過讓你知道我對你的感情,我很抱歉現在從別人那裏令你知曉這一切,但你實在不用因此困擾,我不會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妄想。」

  「等等。」海倫娜不得不明白過來了,「你喜歡我?」她睜大眼睛,不可思議地望著他。

  盧平後知後覺地看向她,怔了怔道:「你不知道?」

  「我該知道?」海倫娜匪夷所思道,「沒人告訴我這個!我怎麽可能知道?如果我知道……」如果她知道,她根本就不會答應西里斯·布萊克來見盧平!

  她以為他只是希望她來表示一下不介意盧平的狼人身份,讓盧平不那麽內疚和害怕而已!

  難怪……難怪先是波特後是西里斯,不去找斯內普都來找她,原來那不是因為斯內普是他們的仇人,原來這一切是因為……

  梅林啊。

  這都是什麽事。

  海倫娜突然就想到了生日那天盧平強迫她收下的香水。

  茉莉花……

  茉莉花……

  記憶飛速倒退,那是開學後不久的一個午後,她那時還小,不過剛入學而已,對霍格沃茨的一切都感到新鮮。

  雖然身為一個斯萊特林,她沒有過剩的冒險精神,卻也很想了解這座古堡的秘密。

  在宵禁之前,她無所事事地在城堡裏閑逛,不知不覺就繞到了斯普勞特教授的溫室。在溫室的透明玻璃外,她看見了教授培育的魔法茉莉花,它的花期要比普通茉莉花長很多,花瓣可以用來制作一些日常的魔藥,她趴在玻璃前看了半天,走的時候遇見了盧平。

  那時的盧平和現在的盧平可不一樣。作為二年級的學長,剛入學的海倫娜也不像現在這樣做什麽都遊刃有余,她一入學就聽說過劫道者的名號,有些介意他是其中一員,而且他還比自己大一年級,這讓她擔心自己一個人面對他會吃虧,甚至被傷害。

  她太害怕了,便語無倫次地跟一個不相幹的人解釋:「還沒有到宵禁時間,我只是出來熟悉一下各個教室的位置,你或許不知道,我是今年的新生……我沒有要在這裏逗留太久,只是看見了喜歡的茉莉花,所以……」

  記憶在盧平溫和從容的微笑中戛然而止。

  那時的他和現在的他在海倫娜眼前重疊,她握緊了魔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直接轉身跑了。

  盧平沒有追上去。

  他停在那,波特從隱形衣裏冒了出來,恨鐵不成鋼道:「該死!萊姆斯你可真是太笨了,我以前還覺得你比我更懂男女關系,總能給我和伊萬斯一些好的建議,可怎麽到了你自己的事情上,你就這麽把伯德給放跑了呢?」

  盧平白著臉轉頭,也不介意波特的突然出現,只是問他:「我不放她走,還能怎麽做。」

  波特著急道:「當然是把她攔住!繼續向她表達心意,告訴她你會追求她,會和西里斯的弟弟公平競爭了!」

  盧平蒼白地笑了笑說:「公平競爭?從我五歲開始,公平這個詞就再也沒出現在我的人生中了。」

  波特因他的話沈默下來,最後他走上前,攬住盧平的肩膀,將他一起拉進隱形衣。

  最後的最後,盧平聽見波特小小聲說:「對不起萊姆斯,我真的很抱歉。」

  十月二十二號是雷古勒斯的生日,細細算起來海倫娜還比雷古勒斯還大幾個月。

  海倫娜生日的時候,雷古勒斯一直陪著她,兩人在帕迪芙夫人茶館度過了美好的一天。那雷古勒斯生日的時候,海倫娜當然也希望可以陪著他。但盧平的事情讓她感到十分惶恐,連續幾天都心神不寧,等雷古勒斯生日這天到了,她都還沒想好他們要怎麽度過。

  而且她好像有點太自戀了,非常肯定地以為雷古勒斯會放棄其他同學,跑出來和她一起兩個度過這一天。這其實是不對的,她是個落魄家族的繼承人,不需要社交,不代表雷古勒斯也是。他還是要社交的,她知道有很多人都在為他準備生日驚喜,其中就有帕金森。

  自從海倫娜和雷古勒斯的曖昧關系越傳越廣,帕金森就總想著怎麽出奇制勝,讓緋聞的女主角換成自己。只要對手不是萊斯特蘭奇,她都是比較有信心的,她始終覺得就算自己再差勁,至少姓氏也比海倫娜值錢。而且至今為止,哪怕緋聞傳得再熱烈再真實,雷古勒斯這個當事人也沒出來確定他和海倫娜的關系,這是帕金森仍然不死心的原因。

  只要還沒確定,還沒人能從他口中得到確切回答,她就覺得自己還有機會。

  快到雷古勒斯生日這段時間,帕金森每天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哪怕穿著樣式統一的校袍,她也花了許多心思在校袍邊角做了點綴,讓自己看起來更迷人一些。

  她用金加隆買通兩個男生幫她盯著雷古勒斯,看他會經過哪裏,然後故意在那裏出現,向他展露自己對著魔法穿衣鏡練了數十次的可愛微笑。

  她可謂為是用盡了渾身解數,卻可悲的任何回應都沒有收到。

  時間很快到了雷古勒斯生日這天,上午下課之後,帕金森再次攬住了雷古勒斯,他站在教室門口,灰色的眼睛看著她,像在看什麽滑稽的表演。

  帕金森臉頰漲紅,她不死心地想說點什麽,海倫娜這時恰好收拾完東西走出了教室,她一眼就望見了處境尷尬的帕金森,本不想摻和這些破事,但帕金森沒打算這麽放過她。

  「雷古勒斯,你聽說學校裏最近的傳聞了嗎?」帕金森忽然大聲道,「大家都說你在和伯德談戀愛,還說你們一畢業就會結婚,這是真的嗎?」

  海倫娜要走的腳步停了下來,靜靜地望著帕金森。她明白她的意圖,她故意問出了大家不好意思或者不敢去問雷古勒斯的問題,讓所有人都聽著,即便雷古勒斯承認,她也不會比現在更難堪了,但如果雷古勒斯否認,那海倫娜會比她更難堪。

  明明兩人就沒關系,雷古勒斯不出來澄清可能是嫌麻煩,可海倫娜這種身份的不出來澄清就會讓人覺得她是想占便宜,到時候大家對她的看法會比對帕金森的看法更大更惡劣。

  這是個一本萬利的買賣,只要她夠膽子真的問出口,不怕得罪當事人。

  帕金森其實是害怕的,她明顯感覺自己問了這個問題後,雷古勒斯周身的氣場都變了,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想收回也不行了,她只能用盡所有力氣支撐著自己不就此倒下,瞪大眼睛等待那個回答。

  海倫娜站在雷古勒斯身後,想幫他解圍,現在正是下課時間,附近的人太多了,這節課又是格蘭芬多一起上的,如果他被迫回答了,不管答案是什麽,都會分分鐘傳遍整個霍格沃茨。

  雷古勒斯背對著海倫娜,兩人之間有點距離,隔了幾個人,他應該不知道她在這,剛才兩人分開的時候他說有事要先走,海倫娜也表示了她會和朋友一起去禮堂吃飯,他大概以為她已經走了,所以沒想過她會出面解圍。他思索了一下,就自己開口了。

  他並沒直接回答問題,而是說:「這不關你的事,帕金森小姐。」他的語氣明明和平時一樣從容不迫溫和有禮,但就是讓人聽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與其過多關註八卦,還不如擔心一下你的成績。」雷古勒斯輕飄飄地說了一句,打算就此結束話題,擡腳離開,可帕金森是付出了很大代價才將他架在這裏的,不得到一個回答,她是不可能放棄的。

  她豁出去了,攔住要走的雷古勒斯直接道:「你想就這麽糊弄過去嗎?你這麽做的原因是什麽?是在變相承認你真的和海倫娜·伯德在戀愛?如果你再不直白回答或者繼續轉移話題,那我可就要當做你是默認了。」

  雷古勒斯靜靜地看著她橫在自己面前的纖細手臂,那條手臂太脆弱了,只要他輕輕一個咒語就能狠狠折斷。他握著魔杖,緩緩勾了一下嘴角。

  「我有什麽必要回答你麽。」雷古勒斯連最基本的面子都不給帕金森了,「你是什麽人,有什麽資格讓我回答你的問題?你又是從哪裏來的邏輯,認為我不回答就是默認了?」

  現在可還不是默認這一切的時候,等待時機成熟,他會給海倫娜一個名正言順令人羨慕的交代,但肯定不是現在。既然海倫娜有她的想法和要求,那他就要尊重她的心情,為她重新鋪設未來,這些都需要時間。

  帕金森並不知道雷古勒斯的內心想法,她像是抓住了雷古勒斯話裏的漏洞,大驚小怪道:「哦……你說我的邏輯不對是嗎?你說你不回答不代表你就是默認了是嗎?那也就是說——你並沒有默認,你並沒有在和海倫娜·伯德戀愛。」

  雷古勒斯蹙眉看著帕金森,他終於忍無可忍了。

  他掃開校袍寬大的袖子,露出握著魔杖的手,淡淡說道:「再自說自話下去,我可就不客氣了。」他露出苦惱的表情,「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和自己的同學動手,還是同學院的同學。但相信只要了解了來龍去脈,不論是院長還是校長,甚至是帕金森先生,都會理解我的。」

  塞西·帕金森終於知道自己捅了什麽簍子,她轉身就跑,雷古勒斯朝大家彬彬有禮地笑了笑,然後頭也不回地快步追上去。

  海倫娜停在原地,隔著幾個人望向雷古勒斯的背影,他和帕金森很快消失在走廊盡頭,雖然她不會有親臨現場的可能,但也不妨礙她聯想到帕金森會被雷古勒斯怎麽處置。

  她現在其實不太關心那個了,她覺得比較麻煩的是她自己。

  所有人都在鬧劇結束後發現了她的存在,也都稍微抱著和帕金森一樣的想法。

  既然雷古勒斯做出了那樣一句反駁,那麽很大可能就是代表著,他其實並沒有真的和海倫娜·伯德談戀愛。也許他們是有曖昧的,但他可能只是玩玩?

  海倫娜·波特長得確實不錯,紅發碧眼,絲毫不遜於格蘭芬多之花莉莉·伊萬斯。有這樣的外貌,在念書期間隨意地來往一下玩一玩,對他們那些血統尊貴的世家子弟來說並不是什麽新鮮事。

  一時間,大家看海倫娜的眼神都輕蔑起來,海倫娜覺得自己在大部分人眼裏都變成了雷古勒斯打發時間的玩物,雖然她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雷古勒斯不是那個意思,他不會那樣想,但架不住大家那麽想啊。

  她覺得很尷尬,轉身想走,但人群圍著她,她寸步難行。

  她擡眼去看,一群女生站在那竊竊私語地嘲笑她,那裏面有幾個熟面孔,她知道她們一直都在試圖和雷古勒斯發展點什麽,大概哪怕是做他的玩物,她們也是樂在其中的。

  海倫娜有點煩惱,她歪了歪頭,正想抽出魔杖放點狠話,就有另一個人幫她解了圍。

  麗塔·萊斯特蘭奇打著哈欠說:「好戲結束了,都還在這幹什麽呢?」她懶洋洋道,「你們不餓嗎?我都快餓死了。伯德,要一起去禮堂吃飯嗎?」

  海倫娜當然不會拒絕,她自然而然地答應下來,和萊斯特蘭奇一起離開。

  這次沒人再攔著她了,大家可都很清楚萊斯特蘭奇展露出來過的手段。

  走出一段路之後,海倫娜淡淡地說了句:「已經請你看了一場有趣的表演,就不跟你道謝了,你應該也不需要我的道謝。」

  麗塔甜美地笑了笑說:「哦,當然,我不需要那個,但我需要點別的。」

  海倫娜側目看她,兩人停下腳步四目相對,麗塔興奮地靠近她道:「你不想看看雷古勒斯怎麽收拾塞西·帕金森嗎?」

  海倫娜想看,但是她不敢啊,而且……雖然這場鬧劇的罪魁禍首不是雷古勒斯,但是莫名有點生他的氣是怎麽回事,一想到他都沒發現她在後面站著,就那麽一走了之,她就牙癢癢。

  「陪我去看。」麗塔可不管她糾結什麽,拉著她的手腕說,「這樣一旦我被發現,我還可以拿你當擋箭牌!我可實在太好奇了,就麻煩你把這個當做是我給你解圍的謝禮吧!」

  語畢,也不等海倫娜回答,麗塔就拽著她朝雷古勒斯和帕金森消失的方向追過去。

  海倫娜一頭紅發因為奔跑而飄揚著,一起飄遠的還有她的思緒。

  好吧,其實她也很好奇,看上去彬彬有禮斯文至極的雷古勒斯會怎麽警告帕金森。

  她想了幾種,但不管哪一種,都不如她看見的那般令人震撼。


第三十九章

  帕金森陷入極度恐懼之中。

  她失去了視力,什麽都看不見了,周圍一片漆黑。

  她感覺身上很痛,衣衫淩亂都顧不得了,她想尖叫著逃跑,但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

  她害怕極了,滿臉都是淚水,走投無路之下她只能跪下來不斷嘶啞求饒。

  雷古勒斯立在一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在她跪下求饒時緩緩蹲下,輕飄飄地問她:「你害怕了嗎,帕金森小姐?」

  帕金森哭著瘋狂點頭,雷古勒斯的魔杖尖端輕輕擡起她的下巴,她無措地楞在那,眼前一片黑暗黑暗,嘴裏發不出聲音,只有聽力是完好的。

  「我不想這麽做的,是你逼我的,我本來不是這種人,我也是沒有辦法,你可以理解我吧?」

  帕金森此刻哪裏還敢給出不同的回答?她只能嗚咽著點頭,但雷古勒斯好像還是不滿意。

  「你這就害怕了?這樣不是太無聊了嗎?你剛才的膽子不是很大嗎,你不是很想得到我嗎,如果僅僅是這個程度你就害怕成這樣的話,你還有什麽可能得到我呢?」

  帕金森掙紮著想告訴他,她再也不敢覬覦他了,她這輩子都不會再靠近他了,可她發不出聲音。她太著急了,可她的魔杖早在一開始就被雷古勒斯奪走了,她還有什麽辦法來表達自己的想法呢?

  沒有了。

  現在這種情況,只能雷古勒斯說什麽就是什麽。

  「我早該這麽做的,如果我早就做了,今天就不會有這樣的麻煩。」雷古勒斯低低沈沈地說,「你應該能猜到那些圍觀的人之後會怎麽談論今天的事,你就是知道這會給海倫娜帶來怎樣的煩惱和難堪才那樣問我的,我說得沒錯吧。」

  帕金森使勁搖頭,不敢承認。失去視力看不見畫面之後,雷古勒斯低沈幽雅的聲音越發悅耳了,帶著一種介於青年和少年之間的特殊音色。若是這樣的聲音吐露的是甜言蜜語,她一定會開心得昏死過去,但現實是,他說的根本不是什麽甜言蜜語,而是她的死前判決。

  「我該怎麽懲罰你才能彌補你今天對海倫娜造成的傷害?」他發出疑問,卻也不需要回答,很快他就在帕金森的巨大恐懼中念了一個咒語。

  海倫娜和蘭斯特蘭奇找到這裏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幕。

  海倫娜驚呆了,如果她沒聽錯,那個咒語是……鉆心咒。

  帕金森蜷縮在角落裏,渾身顫抖,表情痛苦,卻只能發出一些嘶啞的呼吸聲,沒有任何尖叫。

  不難猜出她被封鎖了聲音,甚至可能還被封鎖了視力,因為她都沒有跟趕到這裏的她們求救。

  海倫娜不自覺退後了一步,不知踩到了什麽,發出了輕微的聲音。

  僅僅是這麽一個輕微的聲音就被雷古勒斯發現了。

  她茫然地望著他所在的方向,他半個身子隱在拐角處,側臉朝這邊看過來的時候,那個刻骨冷漠的眼神仿佛隨時隨地會將她滅口一樣。

  在看見是她之後,雷古勒斯第一時間收回了他眼中的冷意,換了個略顯無措的神情。

  但這太晚了,在海倫娜見識了他剛才的那些行為之後,再看見他這樣,只會覺得畫面更恐怖。

  萊斯特蘭奇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來的時候就是她用了一種海倫娜聽都沒聽過的追蹤咒找來的,現在她看見事情大條跑了,丟下她一個人,也實在是太不仗義了。

  海倫娜還有點摸不準自己到底是什麽心情,反正此刻是害怕占了上風,她下意識轉身要跑,雷古勒斯見此放棄了繼續懲罰畏懼到極點的帕金森,解除了在她身上的咒語並加以警告之後就去追海倫娜了。

  他一點都不擔心帕金森會把今天的事情告訴院長或者鄧布利多,更不擔心她會告訴她的父母。不管是誰,他都在這麽做之前就想好了解決辦法,甚至還在她面前提到過他並不怕這些。

  如果她還想未來三年的霍格沃茨生活平穩度過,她就知道自己今後該怎麽做。

  海倫娜沿著走廊跑,她其實沒什麽目的,不知道自己具體要去哪兒,反正就是一直往前跑。

  霍格沃茨不允許幻影移形,否則雷古勒斯早就幻影移形到她面前了。

  他跟在後面,其實也不需要跟著海倫娜跑,他腿長,只要加快腳步就可以跟上她的步伐。在她跑上一節又一節台階,跑到越來越陌生的走廊和樓層的時候,雷古勒斯忍無可忍地伸出手抓住她飄揚的頭發,海倫娜吃痛地低呼一聲,不得不停住了腳步。

  雷古勒斯半點都不曾猶豫,拽著她的頭發將她拉進了旁邊一條密道,如果不是這裏有密道可以供他們交談,他大約也不會選擇在這裏徹底攔住她。

  四周一片黑暗,海倫娜的理智漸漸回歸,她張口想說什麽,但雷古勒斯直接拉了拉她的頭發,讓她不得不順著他的力道轉過頭來。

  她蹙眉望向他,頭皮疼得很,還不待她發表什麽意見,雷古勒斯的吻就印了下來。

  海倫娜直接楞在了那裏。

  也不知過了多久,海倫娜氣喘籲籲地推開了他,這次他沒再阻攔,也終於放開了她的頭發。

  「我要被你拽成禿頭了雷古勒斯·布萊克!」海倫娜生氣地說,「你怎麽能這樣?你可以拽我的校袍帽子或者袖子,為什麽要拽我的頭發?和你在一起之後我已經頻繁掉發了,真是戀愛使人禿頭。」

  她第一時間關註的是她的頭發,不是剛才發生的那件令她害怕逃跑的事情。

  這個認知讓雷古勒斯緊繃的情緒放松了一些,他抿了抿唇說:「抱歉,是我的錯。」

  在帕金森面前那樣可怕強大的一個人,現在在對她道歉。這種反差讓海倫娜面色變了變,她側目睨著他,很難用具體言語來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你……」她張口,想說什麽,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說,最後只能負氣地跺了跺腳,「你太粗魯了,簡直顛覆我這四年來對你的認知。」

  雷古勒斯用一種很無辜的眼神看著她:「抱歉,我只是被逼急了,我擔心你就此離開我,再也不理我。」

  海倫娜幹巴巴道:「我怎麽會?我只是突然看到你那樣對付帕金森,有點被嚇到了而已。」她看了看周圍,再次確認了密道的安全之後才小聲說,「你用了不可饒恕咒,雷古勒斯,你膽子太大了,這可是在霍格沃茨,被鄧布利多知道,你搞不好會被他攆出去。」

  「他不會知道的。」雷古勒斯十分篤定道,「就算他知道了,他也沒有權利趕走一個布萊克。」

  海倫娜想了想也是,雷古勒斯可是布萊克家的二少爺,不像她,空空守著一座大莊園,卻什麽實質性的資產和權勢都沒有。

  有些失落,還殘存著一些對雷古勒斯教訓帕金森那一幕的心有余悸,海倫娜閉上嘴巴不再說話了。她始終在揉頭皮,緩解頭皮的疼痛,翠綠的眼睛四處亂看,就是不看雷古勒斯。

  青年的校袍在她眼前飄動,雷古勒斯走到了她面前,擡起她的下巴強迫她和自己對視。

  「你別怕我。」雷古勒斯低柔地說,「我只是被逼急了而已。只要一想到很快就會有一群人對你指指點點,誹謗你侮辱你,我就很生氣。我想教訓帕金森,讓她承受不低於你的痛苦,我也想折磨我自己,因為是我的不謹慎造成了你今天這樣的處境。如果我早點警告帕金森,今天的事情就不會發生,都是我的錯……」

  海倫娜覺得他這樣說很沒必要,她騰出手來握住他的手,讓他不再托著自己的下巴,因為那種狀態會讓她想到雷古勒斯拿魔杖尖端托起帕金森下巴的模樣。

  「這怎麽能怪你呢?這不是我的錯嗎?」海倫娜無奈道,「如果不是我和你在某些事情上持有不同態度,你早就對外公開我們的關系了,你早就和我訂婚了,所以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是我的錯才對,如果非要說我哪裏生你的氣的話,那也是你在教室門口居然沒發現我在。」

  雷古勒斯露出驚訝的表情:「當時你在?」

  海倫娜使勁捏了捏他的手說:「我當然在!我還想替你解圍呢,我們有很多其他辦法解決這件事,你不該選擇最極端的那種,你這樣讓我想到了……想到了……」

  她吞吞吐吐說不出那個名字,是雷古勒斯面無表情地替她補全了。

  「伏地魔。」他語氣連貫地說出那個人的名字。

  海倫娜面如菜色道:「你不該因為我那麽對帕金森的,雷古勒斯。」她低下頭,「如果她跑去告訴院長甚至校長,我難以想象你會被如何責罰。你已經為我做了很多的,我真的……」

  「她不會去的。」雷古勒斯靠近了她一些,低啞地說,「她沒那個膽子。」

  海倫娜還是不太放心,表情看上去十分煩惱,雷古勒斯擡手撫平她的眉頭,盯著她的臉看了好一會說:「今天是我的生日。」

  海倫娜回過神來,點點頭說:「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其實一開始我以為你會是獅子座的生日,因為你的名字。但後來知道你是天蠍座,又覺得……」她觀察了一下他黑暗中沈郁又禁欲的臉,「又覺得也挺符合的……」

  雷古勒斯喃喃自語了什麽,海倫娜沒聽清,她湊近了一些問:「你說什麽?」

  雷古勒斯重覆了一遍說:「我想要個生日禮物。」

  海倫娜恍然道:「我給你準備了,但沒帶在身上,在寢室裏,我打算晚上……」

  她話還沒說完,雷古勒斯的灰眼睛就緊盯著她的唇瓣說:「我等不到晚上了。」

  海倫娜懵了。

  他啞著嗓子道:「我現在就要。」


第四十章

  海倫娜很晚才回寢室,她回去的時候伊芙琳和瑪琪都睡了,她輕手輕腳走向自己的床,上床之前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望向了塞西·帕金森的床,那張床拉著帷幔,裏面一點動靜都沒有,也不知道她在不在裏面。

  希望她真的能如雷古勒斯所說的那樣什麽都不會做吧。

  一想到雷古勒斯,好像就能想到黑暗中他明明滅滅的臉,仿佛還能感覺到他彌漫在自己鼻息間的味道。海倫娜臉紅了,迅速脫了衣服鉆進被子裏,躺好之後才想到自己還沒洗澡。

  把臉埋進枕頭裏,好像也不能消散那股屬於異性的氣息,海倫娜糾結了一下,決定不洗澡了。

  她想就這樣睡覺,因為這樣讓她覺得……好像雷古勒斯在抱著她睡一樣。

  這之後一直到聖誕節都沒再發生什麽意外。

  除了偶爾會有人對她指指點點,說她倒貼雷古勒斯,甘願做人家的玩物之外,倒也沒什麽令人難以接受的事。

  哦對了,還有一件不得不提的事,海倫娜總會莫名其妙偶遇劫道者,那四人陰魂不散地在各種地方各種時候和她「巧遇」,盧平總是走在最後,前面總是西里斯·布萊克和詹姆·波特。

  她很認真算過,有可靠數據證明最近她比莉莉·伊萬斯碰到這群家夥的次數都多。

  太怪異了,但他們表現得就好像真是偶遇一樣,讓她抓不到把柄。

  為了避免平靜的生活再被打擾,海倫娜決定放棄和容易被套路走的伊芙琳以及瑪琪作伴,大部分時間都會和劫道者的死對頭斯內普待在一起,這讓那四個人稍微收斂了一點。

  當然,和斯內普混在一起只限雷古勒斯不在的時候,他在的時候她當然是和他一起的。

  雷古勒斯最近也不知在忙些什麽,有可能是他不希望自己總和她在一起讓別人更看不起她,讓她遭受更多非議,所以他最近一直很克制,不會和她把距離拉得太近,那天在密道裏極致的親密好像只是海倫娜的幻覺一樣。

  海倫娜是個女孩子,不該期待這些東西的,那太主動了,但是……

  側頭看看雷古勒斯疏離淡漠的臉,以及兩人之間幾乎間隔了一個人的距離,海倫娜就有些牙癢癢。她試過去握雷古勒斯的手,但若旁邊有人,或者在什麽公開場合,雷古勒斯都會不著痕跡地躲開。如果不是他私下裏會溫聲軟語地安撫她,她早就翻臉了。

  她一個女孩子都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語,他為什麽要那麽在意呢?

  而且他和她保持距離之後那些流言傳得更糟糕了,最開始她還有個玩物的「殊榮」,現在直接變成「棄婦」了啊。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過去,很快聖誕節就到了,雷古勒斯當然要回家,海倫娜則填了留校申請。

  「不會有什麽問題吧?」廢棄教室裏,海倫娜依依不舍地拉著雷古勒斯的衣袖,「會不會你回去之後,布萊克夫人會讓你再找個女孩訂婚?」

  還真被海倫娜猜中了,如果他這次聖誕放假回家沒有給母親一個滿意的回答,那他就真的要再找一個令父母和家族滿意的異性訂婚了。

  雷古勒斯當然不會把真相告訴海倫娜,他擡手輕撫過她的發頂,聲音低柔地說:「不會的。」他低頭靠近她耳畔,「我不會再和任何人訂婚,即便我們不能很快結婚,將我們的關系擺上台面,但我也不會再和其他人產生任何曖昧關系。」

  海倫娜低著頭喃喃道:「你會不會覺得我有些自作自受?明明特別想和你在一起,想光明正大地占有你,卻因為一些事情猶豫不決,甚至止步不前……」

  雷古勒斯將她攬入懷中,眼睛盯著廢棄教室的門口道:「不會。或許最開始我不夠理解,但我越來越能明白你了。」

  「為什麽?」海倫娜這樣問了一句。

  雷古勒斯沒用言語回答,但他在心裏回答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心態在改變。他能感覺到骨血裏越來越容易沸騰的躁動因子。他意識到那些他過去不曾發覺的極端在改變他甚至控制他,他越來越能理解海倫娜以前那些話了。當他自己逐漸變得脫離掌控,那種無力感讓他更能想象到那位大人的本質和他能帶來的利益。

  他還沒有正式認識他,但他知道自己未來無可避免需要認識他,甚至臣服於他。

  他不能有半點說服父母接受寬泛思想的奢望,有些東西是根深蒂固的,他了解父母就像了解他自己,安多米達因為嫁給了一個麻種巫師而被逐出家族的事情猶在眼前,他不會幼稚到去坦白一切。

  那就需要暗地裏來進行一些事。

  他想了很多,食死徒,鳳凰社,純血,混血,甚至麻瓜,一切的一切,在他心裏緩緩生成一條線,他將落在廢棄教室門口的視線緩緩收回,專註地望著懷裏女孩一頭明艷懾人的紅發。

  他告訴自己,在恰當的時候去見鄧布利多,也不一定是件壞事。

  他的哥哥選擇用最直接但最傻的方法反抗家族,但他不能也不會。

  他要用更聰明更有效的方法……

  聖誕來臨,雷古勒斯踏上了離開霍格沃茨的火車,伊芙琳和瑪琪也都回家了,甚至連斯內普都回家了,整個斯萊特林除了海倫娜只有一兩個留校的學生,一個高年級,一個低年級,都和海倫娜搭不上邊。

  海倫娜有點孤單,但也能消受得了,她大部分時間都呆在寢室裏完成聖誕假期的作業,除非必要幾乎不出門。而必要出門的時刻,無非就是吃飯以及聖誕晚宴。

  霍格沃茨會在聖誕節當晚舉辦聖誕晚宴,校長和教授們會和留校的學生一起度過這個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

  這不是海倫娜第一次參加學校的聖誕晚宴,自從家裏只剩下她一個人的時候,聖誕節能不回家她就不會回家。她不想回到那個空蕩蕩的大莊園裏,失去了父母的莊園總會讓她感到害怕。再加上暑假時母親對她和雷古勒斯來往所表達出來的反感,有些鴕鳥心理的海倫娜就更不想回家了。

  今年的聖誕晚宴最大看點大概就在於,格蘭芬多劫道者四人組都申請留校了。

  因為留校學生不多,所以教授們組織大家直接坐在一起,不需要分學院。

  這也讓海倫娜入學以來頭一次有了和劫道者排排坐的機會。

  她左邊是詹姆·波特,右邊就是雷古勒斯的哥哥。

  相較於波特,海倫娜覺得還是和雷古勒斯的哥哥相處起來更自在一些。

  「布萊克先生今年聖誕不回家嗎?」在極度尷尬的沈默當中,海倫娜不得不先開了口。

  西里斯·布萊克淡淡地望向她:「你不覺得你問的這個問題很傻嗎?我當然沒有回家,否則坐在你旁邊的就是鬼了。」

  海倫娜鎮定地說:「我知道,但我這麽問也不是因為我沒看見,我只是在努力找話題好讓這裏的氣氛不那麽尷尬而已。」

  西里斯收回視線望著前方:「那你完全可以去找話題和別人聊,沒必要是我,你明知道我不會給你什麽好臉色。」

  「我是知道啊,布萊克先生很少給誰好臉色的。」海倫娜頷首道,「可這裏的人除了你我也沒什麽說得上話的了,你不覺得嗎?」

  就連跟他說得上話,也只是因為他是雷古勒斯的哥哥而已。

  西里斯·布萊克多聰明,當然聽得她的言外之音,他的視線越過海倫娜落在波特身上,波特接收到這個視線就轉頭看向他身邊的盧平,盧平面無表情地坐在那,面前的聖誕大餐動都沒動過一下,隱去身形的家養小精靈都快要被眼淚淹沒了。

  「其實我們有些話跟你說,伯德。」最後是詹姆·波特開口了,他一開口就被西里斯打斷了。

  「是你們有話跟她說,別包括我,我一直堅定認為那些話不該說。」他強調著。

  詹姆幹巴巴道:「好吧,是我們三個……」

  「你們兩個。」盧平突然開口,看上去他的態度和西里斯一樣。

  海倫娜乍一聽見他說話,覺得更尷尬了,胳膊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詹姆深吸一口氣,再次改變口風:「那好吧,是我們兩個……」

  「……你一個。」彼得·佩迪魯弱弱地說。

  詹姆氣壞了,滿不在乎道:「我一個就我一個,有什麽了不起的?」他瞪向海倫娜,「你知道學校裏都是怎麽傳你的嗎?你被西里斯的弟弟給耍了,他根本不是真心要和你在一起,他甚至都不打算在眾人面前公開你們的關系。」

  海倫娜覺得很無謂:「耍就耍吧,別人愛說什麽就說什麽,這是我的事,波特先生操什麽心?」

  「你以為我願意為你操心?」波特惡狠狠道,「我巴不得看你吃點虧吸取教訓!但是……」他飛快瞥了一眼盧平,「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選擇,你可以有一段很好的戀愛,有更明朗正當的未來……」

  海倫娜麻木地打斷他的話:「如果你是在暗示我換個交往對象,那我只能跟你說對不起了。」她站了起來,飛快地拿了點吃的,一邊轉身一邊道,「這是我自己選擇的人,自己選擇的路,不管未來我跌得多頭破血流我都心甘情願。更何況我不認為自己選錯了,其中的內情也沒必要給你這樣無關緊要的人解釋,我當然還是要感謝一句你的關心,但也只能如此了,抱歉讓個路布萊克先生,我要走了。」

  西里斯從善如流地側身讓路,丟給詹姆一個「我就說吧」的眼神。海倫娜無視他們的眼神交流,很快離開了禮堂。詹姆氣得七竅生煙,拿起叉子折磨食物。鄧布利多若有所思地看著引起不小喧鬧的學生們,蔚藍的眼睛一點點轉到離開的海倫娜身上。

  與此同時,在格裏莫廣場十二號,聖誕晚宴結束後,光線沈郁的豪宅中也有人正處於不算良好的氣氛當中。

  沃爾布加高高在上地看著自己最得意的兒子,語氣冷漠而不滿道:「所以你這是要再一次違背我的安排了,雷古勒斯?」她瞇起漂亮冷艷的灰眼睛,「你沒能把海倫娜·伯德帶回來,也不接受我再為你安排任何結婚對象,你是要學你的哥哥,讓我對布萊克家族的未來徹底失望嗎?」她用一種近乎惡毒的語氣說,「我是否可以認為你所有的改變都來自於海倫娜·伯德?你因為一個女孩忘記了自己的身份,開始效仿你的哥哥,你信不信為了將你及時拉回正確的道路上,我會不擇手段地對付那個年輕的姑娘?」

  雷古勒斯站在母親面前,語調謙卑溫和道:「你誤會了,媽媽。」

  兒子的態度讓沃爾布加的態度稍微緩和,他至少沒像西里斯那樣言辭刻薄地反駁自己,她皺了皺眉道:「你說我誤會了,難不成你還有更好的解釋?」

  雷古勒斯微微垂著頭,態度一直恭敬誠懇,他在母親給了他解釋的機會之後冷靜地說:「當然。」說完這個單詞,他擡起了頭,和母親四目相對,平靜理智道,「我有更好的解釋,並且認為您一定會支持我。」

  沃爾布加意外地看著他,遲疑道:「你想說什麽?」

  雷古勒斯笑了一下,克利切躲在暗處,看見女主人和小主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勢漸漸散去,也跟著大大松了口氣。


第四十一章

  雷古勒斯在母親面前表現得相當從容,有時他甚至從容過自己的父親。

  奧萊恩在妻子發怒的時候都會躲到一邊去,但雷古勒斯竟然面色如常,言語流暢。

  他條理分明道:「我已經四年級了,馬上就要升入五年級,我會在五年級毫無疑問地成為級長,在未來不到三年的學習生涯中,我希望用全部的時間和精力來完善自己,因為我知道您一直期待我一畢業就能加入那位大人的組織。」

  沃爾布加對兒子的未來規劃十分滿意,但這不妨礙她催婚:「這和你訂婚以及結婚並不矛盾。」

  「是的,的確不矛盾,但應付女孩會分走我的精力。」雷古勒斯語調誠懇道,「媽媽,我不想讓您失望,我得承認和伯德小姐的關系讓我費了點心神,我可能無法再將她帶回來,但也是這件事讓我明白在畢業之前我都不適合談論感情問題,家族利益和純血的榮耀才是我該擺在頭位的東西。」

  沃爾布加有點動搖:「你可以不去應付那些女孩們,以你的條件,一定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贏得女孩喜歡,她們不會對你專心學業而疏於經營感情產生什麽意見。」

  雷古勒斯微微皺眉道:「我但願如此,但假設您為我挑選的新對象依然是萊斯特蘭奇小姐那種條件,那我就不能怠慢對方。如果是像伯德小姐那種類型……我很抱歉,媽媽,但我得坦白說,我可能還會像這次一樣稍微失去理智,忘了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麽。」

  沃爾布加臉色有些難看:「你是在要挾我嗎,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用一種異常柔軟的語氣說:「不,媽媽,我在懇求您。」他放緩聲,近乎喃喃自語道,「我只是沒有您想象得那麽好,那麽自信。」

  沃爾布加沈吟許久,仔細觀察了一下自己站得筆直的兒子,在暗處的克利切再次開始慌張的時候,她才冷著臉說:「這是我最後一次被你說服。」

  雷古勒斯微微低著頭說:「當然,這也是我最後一次讓您失望。」

  沃爾布加煩躁地轉開視線:「你的確不能再讓我失望了,你哥哥已經足夠讓我丟臉和費心了,為你我還能挑選出體面合格的未婚妻,可為他,我根本就無從開口。我曾告訴他這個聖誕節回來好好接受教訓,可他竟然敢直接不回來!……」

  母親的註意力一轉移到哥哥身上,就顧不上雷古勒斯那些無傷大雅的「小事」了。

  雷古勒斯溫順地聽著母親發牢騷,半夜三更才終於被放回了自己的房間。

  但他沒在自己房間裏久待,而是對著空氣叫克利切。

  克利切很快出現,恭敬地彎腰行禮:「雷古勒斯少爺晚上好,克利切隨時為您效勞。」

  雷古勒斯溫和地對自己的家養小精靈說:「克利切,你能帶我去一個地方嗎?」

  克利切睜著大大的眼睛說:「克利切可以帶雷古勒斯少爺去任何少爺想去的地方!」

  雷古勒斯展顏一笑,幾乎是有些爽朗地說:「帶我去伯德莊園。」

  克利切本就睜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但它不會拒絕雷古勒斯,它不想也不能拒絕。在這個家裏,雷古勒斯少爺對它比女主人對它都好,它這輩子都不會違背它的少爺。

  於是,聖誕節的後半夜,雷古勒斯出現在了空蕩蕩的伯德莊園。

  萊芙第一時間發現了有人闖入,它想保護這棟房子,和闖入者作戰,但它年紀實在太大了,別說是碰雷古勒斯,它才剛一現身就被克利切制服了。

  「不許襲擊雷古勒斯少爺!」克利切尖叫道,「沒教養的小精靈,壞小精靈,居然敢襲擊雷古勒斯少爺!」

  克利切氣壞了,想要教訓萊芙,萊芙一把年紀哪裏頂得住克利切,如果不是雷古勒斯及時阻攔,萊芙怕是要交代在這裏了。

  「住手克利切,萊芙只是想守護主人的房子,它不是故意要襲擊我。」

  雷古勒斯攔住克利切,微微彎腰靠近萊芙昏花的眼睛,萊芙努力辨認了一下說:「……是小姐的客人,是布萊克先生……布萊克家的人又來了,夫人知道一定會懲罰萊芙的,萊芙要想辦法趕走他!」

  「你不能趕走我,萊芙。」雷古勒斯聽清楚了小精靈的話便直起了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顫顫巍巍的小精靈道,「你沒那個能力,也沒那個資格。」

  萊芙瞪大眼睛道:「萊芙是伯德莊園的小精靈!萊芙必須守護莊園,守護女主人!」

  「你的女主人已經死了,你只有她的畫像了。」雷古勒斯在黑暗中淡淡道,「以及,站在你面前的人,會是莊園未來的主人,你現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帶我去見你女主人的畫像。」

  萊芙當時整個精靈都是懵的。

  但雷古勒斯還會客客氣氣地和它說話,克利切卻不會。

  在克利切的威脅下,萊芙老老實實帶著雷古勒斯來到了伯德夫人的畫像前。

  畫像上蓋著布,雷古勒斯想到海倫娜說過的話,想到她曾被這幅畫像煩惱了整個暑假,他便輕輕牽起了嘴角。

  他擡起手,看不清動作是什麽,蓋著畫像的布就已經自動掀開了。

  失去了布的遮擋,伯德夫人看見了站在畫像面前的人,她一眼就辨認出了他來自什麽家族,她盯著雷古勒斯的灰眼睛和周身的氣質自語道:「真是熟悉的氣息……布萊克,一定是個布萊克,你就是勾引了海倫娜的那個布萊克?」

  「勾引」這個詞讓雷古勒斯表情微妙地變了變,他佇立在畫像前,彬彬有禮道:「自我介紹一下,雷古勒斯·阿克圖盧斯·布萊克,很榮幸見到您,伯德夫人。」

  這還是成為畫像後第一次有人如此鄭重地向伯德夫人做自我介紹。

  她盯著雷古勒斯看了好一會,突然開始尖叫。

  尖叫聲刺耳極了,雷古勒斯抽出魔杖,本想自己阻止對方的尖叫,但想到這裏是校外,附近也沒有成年巫師,雷古勒斯隱忍地空氣道:「克利切,讓伯德夫人的嗓子休息一會。」

  忠心耿耿的克利切立刻現身輕而易舉地為雷古勒斯解決了問題。

  周圍安靜下來,雷古勒斯的面色恢覆些許,他穿著黑色的巫師袍,寬大的袍子遮住了他的身材,卻無法掩飾他的寬肩,他的肩膀寬厚可靠,哪怕是披著黑袍子都像是衣架子一樣體面優雅,伯德夫人無法尖叫了,只能瞪著眼睛盯著他,雷古勒斯看著那張和海倫娜有些相似的臉,到了嘴邊的話不自覺溫和了許多。

  「無意冒犯。」他緩聲道,「我今天不請自來,只是希望從伯德夫人這裏了解一下,您為什麽那樣反對我和海倫娜在一起。」

  伯德夫人面色蒼白起來,想說什麽,但無法開口。

  雷古勒斯輕聲說:「只要您不再尖叫,能夠理智回答我的問題,我就會讓克利切停止對您的限制。」

  伯德夫人氣憤地看著這個年輕人,如果說一開始只是因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無法接受姓布萊克的女婿,那麽現在就是徹底被眼前這位布萊克的傲慢和冷漠氣到了。

  「把聲音還給伯德夫人,克利切。」雷古勒斯並不介意一幅畫像對自己喜歡與否,他平靜地吩咐克利切,克利切立刻照辦,伯德夫人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也聰明地沒有再尖叫了。

  「你想知道我為什麽不允許你和海倫娜在一起?」伯德夫人嘲弄道,「我真想不到最高貴做古老的布萊克家族會出一個情種,對一個身世悲慘的落魄家族繼承人情有獨鐘,我很好奇你是怎麽說服你那個勢力的母親的?又或者你其實根本沒說服她,你如今還瞞著她?」

  雷古勒斯淡淡道:「去年聖誕節您應該就知道了,我已經帶海倫娜見過我的母親。」

  伯德夫人冷漠道:「哦是的,我記得她那天盛裝打扮,我以為她找到了一個可以托付的對象,沒想到竟然是一個布萊克。我的確希望她可以有一段美滿的婚姻來幫忙振興伯德這個姓氏,布萊克家族也的確足夠尊貴,但尊貴到了極點,就不是好處而是麻煩了。」

  聽到這裏,雷古勒斯多少猜到一點原因了,他的表情說不上好看難看,語氣倒是一直很平靜。

  「您可以說得更直白一些。」雷古勒斯模棱兩可道,「說不定您說服了我,我就不會再糾纏海倫娜,還會介紹更符合您要求的男孩給她認識。」

  梅林知道他根本就是在套話,這輩子他都不會介紹別的男孩給海倫娜認識,哪怕他們很晚才能在一起或者幹脆最後沒能在一起,他也不會讓別的男人靠近她。

  伯德夫人從雷古勒斯波瀾不驚的臉上看不出分毫不對,她遊移不定地說:「你沒騙我?」

  「當然。」雷古勒斯回答得很快,「只要您向我坦白一切,只要您能說服我,我會那麽做的。」

  伯德夫人細細打量雷古勒斯,好像在看他是否可靠。不得不說,雷古勒斯松石般儒雅有禮的氣質中和了他身上屬於布萊克家的瘋狂氣質,他不言不語的時候,看起來是真的很可靠。

  伯德夫人皺起眉,在昏暗的光線中沈默良久,才壓低聲音道:「我需要你發誓,我需要你用一個咒語來向我表達你的決心,你可以知道這一切,但你要向我保證你永遠不會用這件事來傷害我的女兒。」


第四十二章

  和一幅畫像立下一個永遠不會傷害海倫娜的誓言沒有任何問題。

  哪怕不立下誓言,雷古勒斯也是永遠不會傷害海倫娜的。

  他十分聰明地在誓言中留下余地,只承諾他能承諾的事:「我在此立下誓言,我永遠不會用伯德夫人將要告訴我的事來傷害海倫娜·伯德,我會盡我所能,用我所有的力量去保護海倫娜·伯德,直到我死去。」略頓,他更改道,「不,哪怕我死去,我也會讓自己的後代,或以我的靈魂去保護海倫娜·伯德。」

  這個承諾太有重量了,連一直對他持懷疑態度的伯德夫人都驚呆了,震撼之下她也就忘了追究他之前那個一旦被說服就會離開海倫娜的承諾。

  她凝著雷古勒斯看了很久很久,才自語般道:「也許這也不是件壞事……也許我可以相信一個布萊克是有能力對抗他的。」

  雷古勒斯敏銳地捕捉到了伯德夫人話裏的重點,不著痕跡道:「『他』?您是指……」

  伯德夫人哪怕變成了畫像,臉色好像也蒼白了起來。

  她遲疑許久,顫顫巍巍地吐出了那個名字:「是的……如你所想,是那個人……他……湯姆·裏德爾,或者,你們更熟悉他另外一個名字……Lord Voldemort。」

  果然。果然和他有關。

  雷古勒斯心中恍然,面上表情不變分毫,十分鎮定道:「我當然非常熟悉這個名字,也許正是因為我熟悉這個名字,我的家族十分推崇這個名字,您才不允許海倫娜和我有什麽瓜葛。」

  他的猜測一點都沒錯,伯德夫人仿佛陷入了回憶,聲音變得很輕,好像怕驚動誰。

  「你很聰明……每個布萊克都很聰明,他們總是很懂得審時度勢,也許有你的幫助小娜可以過得更安穩一點,但遠離你可能是更好的辦法,遠離布萊克,就等於遠離黑魔王……」伯德夫人低緩地說,「我的丈夫,海倫娜的父親,他發現了他的秘密,被他處死……」

  海倫娜的父親竟然死在黑魔王手上,雷古勒斯雖然有點猜到了,可真的聽到它被證實還是稍微有些無所適從。在他有記憶以來都對那位大人抱有很好的印象,哪怕家中有個叛逆的哥哥總會和父母以及他意見相左,但他還是懷有和父母一樣的感情。

  他是站在家族那邊的,也確實見識過黑魔王雷厲風行的手段。

  最開始他智慧非凡,發布的文章和一些舉動都明智又可靠。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似乎變了,變得更加急迫激進,雷古勒斯的心境在那時大約就有了改變,在認識海倫娜,從海倫娜那裏了解到她對黑魔王的看法後,他已經不再像過去那樣堅定不移了。

  但現在,此時此刻,才是他徹底認識到,自己必須要做出其他選擇了。

  心愛之人的殺父仇人,怎麽看都不能真正去追隨。

  雷古勒斯想了很多,但這些思緒不過瞬間就有了決斷,他平靜地看著伯德夫人的畫像道:「我能知道伯德先生發現了什麽秘密嗎?」

  伯德夫人搖了搖頭,有些迷茫道:「我不確定,我也不清楚,他沒全部告訴我,只告訴我那個人接觸到了極為恐怖的黑魔法,他告訴我那個人遲早會喪失理智做出可怕的事,他將無限地統治整個魔法界,讓魔法界走向黑暗……他讓我帶著海倫娜離開,但我們來不及逃跑……」伯德夫人沈溺在回憶中,滿臉都是傷痛,「他付出了生命的代價,而我用我們擁有的一切向黑魔王面前換取了海倫娜的存活。我承諾他等我的女兒可以獨立時就追隨丈夫而去,他對我用了非常強大的攝神取念,他確定我什麽都不知道,確定我無法逃出他的手掌心,那麽收下我的誠意,放過一個純血小女孩也沒什麽不可以。」

  說到這裏,伯德夫人悲哀地看著雷古勒斯:「我的確一直希望可以振興伯德家族,我和我的丈夫也一直在這樣做,我們全部的努力和伯德家族所有隱藏的財富都被那個人奪走了,我還活著的時候一直希望海倫娜可以找一個妥帖安全的對象,看上去我的確是希望她可以完成我和她父親沒有完成的使命,但其實……我只是想給她尋找一個靠山。」

  海倫娜已經無人可以依靠了。

  找一個相對來說遠離黑魔王,既不突出也不寒酸的家族來成為她的依靠,這是最好的選擇。

  伯德夫人不能告訴女兒真相,因為那會害死她。她只能打著振興家族的名號讓她那麽做,但其實也沒有奢望她真的可以振興家族。

  在黑魔王勢力越來越大的今天,一個落魄的純血世家要比一個繁盛的世家安全得多。

  所以伯德夫人不準海倫娜靠近雷古勒斯,不準她和雷古勒斯在一起。她為海倫娜挑選的對象,例如魔法部巴蒂·克勞奇的兒子,都出自和伏地魔搭不上邊的家族。

  雷古勒斯把這一切想清楚,露出了十分輕松的表情。

  「非常感謝伯德夫人的坦誠相告。」雷古勒斯笑吟吟道,「我已經了解了一切,我會做出恰當安排的。」

  伯德夫人皺著眉說:「你會說話算話,離開我的女兒,為她尋找更好的庇護者嗎?」

  雷古勒斯微笑著說:「親愛的夫人,您一開始不就提到了,有我的幫助,海倫娜也許能過得更好嗎?」

  伯德夫人瞪大眼鏡看著他。

  「您得為我保密,夫人,因為我將為您的女兒付出我的一切,顛覆我過去十幾年確立的觀念。我當然會完成我立下的誓言,用我的一切哪怕是我的生命和靈魂去保護海倫娜,但我也要向您坦白,我是不會離開她的,也不會讓她離開我。」

  他走近了一點,和畫面更近的面對面,他望著那幅畫像,好像看見了成年之後的海倫娜。

  「您很美,夫人,看著您的畫像我就能夠想象到未來的海倫娜會多迷人。我無法割舍她,請您相信我會保護好她。」他輕聲道,「就算有一天我失敗了,我們難逃一死,我也會死在她前面。我會為保護她努力到生命最後一刻的。」

  只要他還活著,他就不會讓海倫娜身陷險境。

  如果他真的失敗了,哪怕他們要一起死,他也會擋在她前面,為她貢獻最後一點力量。

  伯德夫人表情覆雜地看著表情執迷又黑暗的青年,心裏有很多話想說,最後卻什麽也沒說。

  她不是不想說,是不能說。

  雷古勒斯給了克利切一個眼神,默契的小精靈立刻限制了畫像,伯德夫人想反對他都反對不了。

  雷古勒斯離開了這裏,離開了夜幕下死氣沈沈的莊園。

  他回到了自己的家,看著床頭的剪報,看著那句「永遠純粹」的格言,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讓他清楚明白,他的家族過去十幾年堅定不移推崇的人是多麽荒謬。

  他也沒忘記伯德先生的死因。

  黑魔法對一個斯萊特林來說並不陌生,甚至是擅長的,那是什麽樣的黑魔法讓伯德先生覺得極其恐怖,甚至讓他因此而死呢?

  雷古勒斯抽出魔杖,對床頭的剪報用了消失咒,隨後又將收集的所有關於黑魔王的資料全部銷毀,做完這一切他也沒睡覺,而是去了布萊克家的藏書室。

  他腳步很輕地穿梭在高大的書架之間,頎長的身影仿佛淹沒在黑暗之中。

  聖誕節再次開學的時候,海倫娜見到了雷古勒斯。

  他看起來和假期前不太一樣了,但又說不出具體是哪裏不一樣。

  海倫娜站在教室門口止步不前,雷古勒斯捕捉到她的視線回眸望過來,灰色的眼睛定定地看著她,既不開口,也不轉開視線。

  海倫娜被他看得渾身不舒服,只能頂著這股壓力走到他身邊的位置坐下來。

  她這麽一坐下,有不少人都開始對他們竊竊私語,海倫娜習慣性地無視了,那些人說什麽做什麽傷害不到她,她比較在意的是雷古勒斯的反應。

  他這次倒沒像之前那樣刻意和她保持距離,在課程開始之前,他低沈悅耳的聲音傳入她耳中。

  「我去過伯德莊園。」

  這樣的陳述句讓海倫娜險些站了起來。

  「什麽?」她克制著心裏的不可思議,努力用平淡的語氣問,「你去過我家?在我不在的時候?」

  雷古勒斯看向她:「你很介意我擅自闖入?」

  海倫娜頓了頓道:「不,並不是這樣,我只是覺得你應該和我商量一下,至少該跟我說一聲……」

  「我不太方便寄信給你,就直接過去了。」雷古勒斯放棄了和她爭辯這個,直接把事情的結果告訴了她,「我見了你的母親,並且說服她接受了我。」

  海倫娜這次真的站了起來,麥格教授正好經過,皺眉看了她一眼:「請坐下,伯德小姐,課程馬上就要開始了。」

  海倫娜勉強笑了笑,握緊魔杖坐下來,半晌才說:「她有沒有告訴你一開始為什麽不接受你?」

  雷古勒斯好像笑了笑,又好像沒有,他安撫地在桌子下面握了握海倫娜的手,低聲對她說:「沒什麽大不了的事,已經都解決了,你不需要為此煩惱。」

  海倫娜有些遲疑:「既然已經解決了,那我不能知道嗎?我不想被蒙在鼓裏。」

  雷古勒斯沈默了一會,用羽毛筆在羊皮紙上寫了一段話推到她面前,海倫娜低頭去看,上面的內容其實很簡單,只有一句——因為我姓布萊克。

  其實也不難理解這個。

  雷古勒斯的姓氏太敏感了,尤其是在巫師界現在這個嚴峻形勢下。

  海倫娜自己都因為布萊克家族和黑魔王的關系而放棄了直接和他訂婚,她母親會怎麽想她心裏也有數,但是……

  「但她的反應總讓我覺得不僅如此。」海倫娜不自覺道,「我總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

  回答她的不是雷古勒斯,而是麥格教授:「也許伯德小姐願意到講台上來為我們展示一下?你好像對我剛才說到的內容有些不同意見?」

  海倫娜聽到這個聲音渾身激靈了一下,尷尬地看向講台道:「抱歉教授,我對您講到的內容沒有任何意見。」

  麥格教授看了看她和雷古勒斯道:「那麽就認真聽講,再有下一次我會直接為斯萊特林扣分。」

  海倫娜閉上嘴巴,什麽都不說了。

  可不說歸不說,疑問總在心裏,她總還是會想的。

  在她苦惱這些的時候,雷古勒斯告訴了她另外一個消息——他已經說服了他母親,在他畢業之前都不會再安排什麽訂婚對象了。

  這算是個好消息,這說明她不用煩惱有別人介入他們的感情了,但是……

  雷古勒斯的變化更讓她感到煩惱。

  自那一節變形課結束,他再次換了座位,和穆爾塞伯坐在了一起,遠離了海倫娜。

  不僅如此,在公開場合,他也只會和海倫娜像普通同學一樣打招呼,半點親密都沒了。

  他好像在顧忌什麽,海倫娜可以感覺到,但他這樣突兀的變化給她帶來的不僅是感情上的失落,還有更加扭曲的言論走向。

  海倫娜仿佛成了眾矢之的,很多人都在嘲笑她被雷古勒斯玩夠了,徹底拋棄了,她自己心裏知道雷古勒斯不是那種人,但心裏明白是一回事,傷心難過又是另外一回事。

  雷古勒斯很快挑選了一個合適的時機,為他的變化做出了解釋。

  霍格莫德日的午後,海倫娜在三把掃帚酒吧後方的樹林裏見到了他。

  他在漫天白色中轉過身來,黑色長袍,身材頎長瘦削,雪花在他肩膀上積了薄薄一層,看樣子他等了有一會了。

  他氣質溫文,在無人時看著她的眼神異常柔和,可海倫娜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你要怎麽解釋。」

  海倫娜走過去這樣問了一句,但其實她根本不需要他解釋。

  她當然知道他這麽做的用意,無非就是不希望他們還藕斷絲連的消息傳入布萊克夫人耳中。

  可能還有一些別的她不知道的原因令他不得不那麽做,但知道歸知道,不代表她就能從容接受。

  她到底還是膚淺又矯情的,喜歡一個人不能完全不流於表面,她希望得到認可。很多時候她甚至想不顧一切坦白說出來,她刻意不去想自己介意的那些事,以及他們之間存在的溝壑。但她是個斯萊特林,不是格蘭芬多,那份沖動那份刻意,也僅僅只能是沖動刻意罷了。

  而且現在即便她願意無視一切執意和他訂婚,一畢業馬上嫁給他,恐怕雷古勒斯也不會允許了。事已至此,她想退都無路可退了。

  雷古勒斯察覺到了她的不安和煩躁,他看了看周圍,上前想要擁抱她,但被海倫娜躲開了。

  海倫娜站在那,表情鎮定道:「你身上太冷了,還是不要靠近我了。」

  雷古勒斯安靜地註視她,他註意到她用了保暖咒的,他身上再冷也不會給她太大煩惱,她這麽說,不過是找個借口罷了。

  她在抗拒他。

  這個認知讓雷古勒斯眼神漸漸幽深起來。


第四十三章

  雷古勒斯最後還是抱住了海倫娜,當他真的想要做什麽的時候,海倫娜是沒有反抗能力的。

  被動地靠在他懷裏,鼻息間滿是他身上的味道,海倫娜感到安心的同時還有些煩躁,她試著推開他,但被他有力拒絕。

  海倫娜緩緩擡頭,視線所及之處是他光潔白皙的下巴,她就那麽盯著他的下巴說:「說話,不說話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雷古勒斯緩緩低下頭,她目光中的下巴就換成了他俊秀的臉。

  真正英俊的人不管什麽角度都是英俊的,哪怕是自下往上這麽看,雷古勒斯那張臉也無可挑剔。作為校草的親弟弟,雷古勒斯的長相從來都是毋庸置疑的。

  很多人可能會更喜歡肆意散發魅力的哥哥,可海倫娜更喜歡情緒內斂不動聲色的弟弟。

  「我知道那些人的話給你造成了困擾,我會很快處理好這件事。」雷古勒斯開口說話,聲帶振動,喉結滑動,海倫娜視線緩緩下移落在他的喉結上,忽然壞心眼地咬了一口。

  雷古勒斯錯愕地垂眸凝視她,顯然沒料到她會突然進行這麽親密的行為。

  他灰色的眼睛微妙得黑了一些,海倫娜註意到他危險的眼神,馬上轉開話題道:「那些事已經傳遍了整個學校,你只有一個人,要怎麽堵住所有人的嘴?」

  雷古勒斯過了一會才聲音沙啞道:「這的確有些棘手,所以我需要一點時間,你能再忍耐一下嗎?」

  海倫娜收回望著他的目光安穩地靠在他懷裏,漫不經心道:「能不能還不是都得忍耐。無所謂了,你愛怎麽做就怎麽做吧,反正就算你什麽都不做,他們說夠了笑夠了也就不會再理會了。」

  海倫娜嘴上說得無所謂,心裏其實還是有些介意的。這種事情能有幾個人不介意呢?好端端的學校生活變成別人的娛樂談資,別說海倫娜向來不喜歡出風頭了,就算她喜歡,也不希望用這種方式出風頭。

  雷古勒斯承諾她:「給我點時間,不會超過一周,我一定會為你解除所有煩惱。」

  「然後呢?」海倫娜緩緩推開他,這次他沒再阻攔,她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看著地面上的積雪,哈了口氣說,「然後我們繼續在人前保持距離,在人後維持親密?」

  雷古勒斯沒說話,算是默認了這個。

  海倫娜有些煩躁地轉開視線:「我知道我現在的樣子看上去有些矯情,這一切都是我自己想要的,我算是求仁得仁,可我一點都高興不起來,相反,我覺得很煩。」

  雷古勒斯往前走了一步,他蒼白憂郁的臉上掛著幾分歉意,海倫娜望向他時就看到他那個表情。

  「不該是你感到歉意。」海倫娜慢慢說,「該感到抱歉的人是我,我給你帶來了麻煩,別急著反駁我,事實就是這樣,不管未來結果如何,現在這些都是你的麻煩。我不但帶來麻煩,還不能在麻煩中冷靜自處,我還想有別的要求,我發現自從我們真的在一起之後,我變得越來越貪婪了。」海倫娜眼睛紅了,她不舍地望著雷古勒斯,「我都快不認識現在這個糾結的自己了,我覺得也許我們應該真的分開。」

  雷古勒斯神色緊繃,他想抓住海倫娜,但海倫娜飛快地後退了幾步。

  「我像個災星一樣一直給你惹禍,讓你為難讓你糾結,讓你為我付出。我討厭現在的自己,我厭惡這樣的生活,我不能心安理得享受你為我安排好一切。抱歉雷古勒斯,我不能讓自己繼續這麽折磨你。」海倫娜使勁揉了揉眼睛,吸了口氣微笑道,「我要離開你,那樣你就輕松了。你不用為我費心去處理那些言論了,就讓他們那麽笑話我排斥我吧,我也習慣了,也並沒被真的傷害到。只要你過得好,只要你可以輕松一點,我能承擔這些。」

  雷古勒斯聽不下去了,他面色難看道:「不要私自做任何決定,不要自以為對我好而離開我,海倫娜……」

  海倫娜根本沒聽完雷古勒斯的話,她調頭就跑,雷古勒斯毫不猶豫地追上去,兩人你追我趕了一段路程之後,很不幸地遇見了劫道者四人組。

  詹姆·波特一看見海倫娜紅著眼睛跑了,雷古勒斯在後面追,就能猜到發生了什麽事。

  他們肯定是因為那些流言蜚語吵架了!

  波特興奮極了,他諱莫如深地看了一眼盧平,好像覺得對方機會來了,然後不顧西里斯的阻攔擋在了雷古勒斯面前。

  雷古勒斯勉強停住腳步,翻湧著冷漠的灰眼睛盯著波特,似笑非笑道:「波特先生突然攔住我的去路,是要和我作對嗎?我以為一個斯內普已經足夠你煩惱了。」

  波特長時間面對和雷古勒斯長得差不多的西里斯,應該已經對布萊克家的少爺免疫了的,但也不知道為什麽,對上雷古勒斯現在這幅樣子,膽大如他也退縮了一瞬。

  但也僅僅那麽一瞬他又挺起了胸膛,十分硬氣道:「一個鼻涕精哪裏需要我過多煩惱?你把他看得太重了布萊克。」

  「那波特先生現在是寂寞了,想再多一個對手嗎。」雷古勒斯不慍不火地問。

  波特最討厭被人挑釁,尤其是被斯萊特林挑釁,他當即就要放狠話,但被西里斯擠到了一邊。

  「別亂來,雷古勒斯。」西里斯警告道,「詹姆是我的朋友。」

  雷古勒斯眼睛都沒眨一下:「你的朋友擋了我的路,破壞了我的事,怎麽不見你警告他一下?」

  用平靜的語氣發出質問比義憤填膺更有效,西里斯表情變了變,皺眉道:「你和海倫娜·伯德在一個學院,今天追不上以後還有的是機會,再說你們那樣的關系,不管你做了什麽說了什麽,只要你願意你都能讓她原諒你,你何必揪著詹姆擋你路這件事不放?」

  「我沒有揪著這件事不放,是你們一個兩個在攔著我,順便說一句。」雷古勒斯擦著西里斯肩膀走過去,偏頭望著劫道者四人組道,「這次的事情可沒你說得那麽簡單,你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you have no idea……」話說帶一般他停住了,生平第一次,他在人前露出毫不掩飾的譏誚,「算了,我不該跟你多費口舌,畢竟在你看來,詹姆·波特才是你的親兄弟。」

  話音落下,雷古勒斯頭也不回地離開,西里斯回頭望向他的背影,幾次想要追上去,步子都邁出了好幾步,卻又都停了下來。

  波特有點擔心:「西里斯,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你弟弟他……」

  「算了。」西里斯面露倦意,「就像他說得一樣,算了吧。」

  波特還有點不明白:「我不就是攔了他的路嗎?就像你說的,他們在一個學院啊,他有的是機會再找伯德,又不是今天錯過就再也沒機會了,他把話說得那麽嚴重,好像他們之間真的有什麽不可開解的矛盾一樣,可說到頭不也就是那些傳言嗎?」

  剛開始西里斯也以為只是因為那些傳言。

  但很快他就發現沒那麽簡單。

  他不敢說百分百了解雷古勒斯,但至少可以肯定他從來不會對什麽事情誇大其詞。

  他和海倫娜之間肯定發生了什麽,但具體是什麽,他們無從知曉。

  萊姆斯·盧平從頭至尾都像是個局外人,他站在那一言不發圍觀著一切,就像他那永遠不可能和其他人平等的真實身份一樣。

  他看見了海倫娜紅紅的眼睛,看見了雷古勒斯克制黑暗的情緒,看見了詹姆的不解和西里斯的惆悵不安。他看見了所有,唯獨沒看見自己的心。他不知道自己心裏是怎麽想的,他只知道在意識到海倫娜和雷古勒斯這次的爭吵不尋常時,他心裏再次產生了不切實際的奢望。

  就像詹姆給他那個眼神一樣,他悲哀地發現自己又想到了「乘虛而入」這件事。

  時間過得很快,很快經歷了那件事的人們都發現,海倫娜和雷古勒斯之間是真的產生了不可調解的矛盾。哪怕他們同一年級,哪怕他們同一學院,哪怕他們低頭不見擡頭見,可他們好像永遠失去了正當談話的機會和身份。

  在快到情人節以及二月份魁地奇比賽的這段日子裏,海倫娜身邊出現最頻繁的異性不再是雷古勒斯,而是比她高一年級的西弗勒斯·斯內普。

  情人節那天,格裏莫廣場十二號中,布萊克夫人收到了一封信,這封信來自觀察了她的二兒子不短日子的人,對方措詞嚴謹客氣地表揚了雷古勒斯的踏實勤奮,他告訴布萊克夫人聖誕節期結束後雷古勒斯一直在專心學習,沒有和任何姑娘親密來往,也就更不存在和海倫娜藕斷絲連了。

  沃爾布加緩緩收起那封信,重新拿了羊皮紙,提起羽毛筆給對方寫起回信。

  信的開頭是——尊敬的斯拉格霍恩教授。

  情人節是個美好的日子,霍格沃茨裏到處裝點著粉紅色的絲帶,禮堂頂端更是布置了粉色的星空頂,瑪琪和伊芙琳一直在討論那個咒語是什麽,打算去找弗立維教授學習一下,以後用來裝飾自己的家。

  海倫娜一邊吃飯一邊安靜聽著,沒有插話的意思,瑪琪見此忍不住挽住她的手臂道:「你最近有些太消沈了海倫娜,你已經很久沒有加入我們的話題了,那些流言早就停止了不是嗎?你應該開心起來……」

  海倫娜心說是的,那些流言的確停止了,但這也側面告訴了她,即便她說了不必那麽做,雷古勒斯還是使用了什麽方法讓那些人閉了嘴。

  雖然事情好像因他而起,但追溯到源頭導致這一切的人其實是她。

  她有些自我厭棄的放下刀叉,沒什麽胃口進餐了。她很想馬上畢業,然後找個誰也不認識她的地方度過余生。

  她不想再摻和什麽覆雜的糾葛,她就想安安靜靜的,誰也不影響,誰也不理會。

  她不說話,表情壓抑,這讓瑪琪更擔心了。她和伊芙琳對視一眼,兩人默契地決定這個情人節不去約會了,她們要陪著自己的好朋友。

  海倫娜得知這個消息時很感動,她很難形容自己為什麽突然因為這種事感動得快哭了,她後來想到大約她早就想哭了,只是找不到正當理由,所以才會借著感動大哭了一場。

  魔藥課結束在傍晚時分,海倫娜像之前一樣不去看近在咫尺的雷古勒斯,拎著書包跑出教室,也不知道目的地是哪裏,反正就是胡亂轉悠。

  她給瑪琪她們留了信,她們都有追求者,瑪琪和切薩克更是打得火熱,她可不希望她們真的因為自己而不去約會。

  她像個幽靈一樣在霍格沃茨裏轉來轉去,在靠近圖書館的一條無人走廊裏遇見了斯內普。

  斯內普手裏拿著幾本書,看樣子剛從圖書館出來,她站在那沈默著,沒離開也沒上前打招呼、

  斯內普嘖了一聲,稍微思索了一下,邁著步子緩緩走來。

  「可憐的伯德小姐。」他用悲憫刻意的語氣說,「她就像只迷路的小鳥一樣,可憐兮兮地躲在無人的走廊裏。」

  海倫娜扯扯嘴角:「這還是頭一次別人用鳥來調侃我的姓氏讓我覺得很有美感且不討厭。」

  斯內普諷刺道:「伯德小姐可真是昏了頭,連嘲笑都能當做褒獎。」

  「我當然知道你在嘲笑我。」海倫娜邁開步子往外走,「但我也是真的覺得挺有美感。」

  斯內普跟著她往外走,她看了他一眼繼續道:「而且又不是就我一個人可憐,這麽好的日子,斯內普先生還不是也躲在無人的走廊裏?」

  斯內普冷漠地瞥了她一眼,懶得和她多廢話,兩人順路結伴而行,純粹是湊巧而已,可落在別人眼裏,他們就好像是約好了要去一起過情人節一樣。

  尤其是落在波特眼裏。

  「梅林啊。」波特瘋魔道,「這是在搞什麽?我原以為沒了西里斯的弟弟,伯德肯定會選擇萊姆斯,可她居然選擇了鼻涕精!梅林都要因為她糟糕的審美而從地底下爬出來了!」

  盧平站在他旁邊,看著遠處斯內普和海倫娜結伴的身影溫和說道:「你應該高興的,詹姆。如果斯內普真和伯德小姐在一起了,你就再也不用煩惱他糾纏伊萬斯了。」

  詹姆拍了拍腦門說:「是的,在這一點上我的確應該高興,可只要一想起帶走他的是伯德,我依然感到很不爽。他為什麽非要和我們過不去呢?不和我搶伊萬斯了,卻要和你搶伯德?」

  盧平冷靜地說:「伯德小姐和我沒有任何關系,不存在搶這件事。」

  詹姆恨鐵不成鋼道:「都怪你萊姆斯,我給你出了那麽多主意,給你安排了那麽多機會,可你就是不珍惜。現在好了吧,被鼻涕精捷足先登了!」

  盧平沒說話,詹姆還在喋喋不休著什麽,西里斯忍不住道:「夠了,你就百分百斷定他們真的是要去約會?」

  「不然呢?情人節的晚上,他們走在一起,不是要去約會是什麽?」詹姆睜大眼睛,「難道是去練習魔藥嗎?」

  令詹姆·波特最不可思議的事情,往往很可能是事實,但他永遠不會知道就對了。

  盧平在波特鉆牛角尖的時候,給他打了一個十分形象的比方。

  「我和伯德小姐的關系,就像斯內普和伊萬斯。」盧平很平和地說,「你自己仔細想想就會發現事情的確如此,詹姆。你和伊萬斯同在格蘭芬多,斯內普和伯德小姐同在斯萊特林,我現在處的位置就像斯內普之於你和伊萬斯,你覺得伯德會怎麽看我,又或者斯內普會怎麽看我?你覺得我有什麽必要煩惱你所煩惱的那些事?你真覺得我有機會嗎?」

  一大段話把波特問楞了,換位思考一下,現實好像真如盧平所說的那樣。

  他會覺得斯內普在他和伊萬斯之前有機會嗎?不會的,哪怕斯內普想有,他也不允許。

  那斯內普和盧平呢?

  當事情發生在自己或者自己朋友身上的時候,能理智判斷一切的人沒幾個。

  波特沈默下來,盧平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語調依然從容溫和,語句裏的意思卻讓波特等人無地自容。

  「別再為這件事費心了,我知道你們想彌補我,但已經足夠了。你們做得已經足夠多了,再多,我也承受也不起了。」

  他話說得太友善了,再多他也承受不起了,這話可以更直觀地翻譯成——他已經足夠丟臉了,再多他就沒臉繼續待在霍格沃茨了。

  波特徹底歇了心思,他遠遠望了一眼看不見蹤影的斯內普和海倫娜,暗暗在心裏發誓,他不會再做任何讓萊姆斯尷尬的事情,但他會讓斯內普為此付出代價的。

  他就是個小心眼又護短的人,欺負了他的哥們,搶走了他兄弟喜歡的女孩,就等於是招惹了他。

  他會讓斯內普付出代價的,這一天很快就會到來。


第四十四章

  情人節的晚上海倫娜和斯內普在廢棄教室練習了一會魔藥,靠近五年級O.W.Ls考試,斯內普可以給她的指導時間越來越少,但他還是擠了點時間來幫她,因為他們是朋友。

  在斯內普看來,今天只是二月十四日,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學習日,情人節是什麽,能吃嗎?

  在海倫娜看來,沒有情人的情人節也的確只能算是個學習日,胡思亂想不如好好學習。

  兩人懷著這樣的心態毫無壓力地在宵禁之前分開,海倫娜回了寢室,看見了表情期待的瑪琪和伊芙琳。

  「是和布萊克去約會了嗎?」伊芙琳激動地說,「我就知道你們會和好的,他過來問我你今天晚上有沒有約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們還是有可能的,他還是愛著你的!」

  海倫娜怔住,快速問道:「他來找過你?」

  伊芙琳點頭說:「是的,在公共休息室裏,布萊克攔住了我,問我你今晚是否有約,我當然告訴他你你沒有約會了,我還告訴他如果他約你的話,我和瑪琪就不會做電燈泡妨礙你們了,我們會去進行我們的約會!」

  海倫娜臉色變得很難看,瑪琪湊過來說:「是的,伊芙琳說得一點都沒錯,我當時也在,我還聽見布萊克回答她了。」她笑嘻嘻道,「他給了伊芙琳肯定的回答!他說會約你!」

  海倫娜整個肩膀都垮下來了,她尷尬道:「但我沒看見他,而且即便看見,我也不會答應和他約會,我說了分手就是真的分手了……」

  「你沒看見他?」伊芙琳驚訝道,「可我和瑪琪回來的時候碰到他的室友穆爾塞伯,我問他布萊克在不在寢室,他特地跑回去看了一眼,說不在。」

  海倫娜突然覺得脊背冒涼風,她倏地站起來道:「可能他有別的事要做才沒回寢室吧,總之他沒來找我,我也沒看見他。」

  伊芙琳和瑪琪對視一眼,表情漸漸變得和海倫娜差不多。

  塞西·帕金森這個時候回了寢室,自從和雷古勒斯爆發矛盾之後,她變得非常沈默,存在感極其薄弱,如果不是特意去看,很多人甚至會直接忽視掉她的存在。

  海倫娜註意到她回來之後直接看向了她,她盯著她好一會,好像在判斷她是不是真實的一樣。

  後來她大概有了決斷,又轉身跑出了寢室。

  海倫娜抿抿唇,總感覺她這樣的行為恨不尋常。

  事實上這的確不太尋常。

  帕金森跑出女生寢室後就頂著被費爾奇發現的風險找到了一間廢棄教室。

  她站在教室的後門處壓低聲音道:「她已經回寢室了。」

  廢棄教室裏一片黑暗,有個頎長的身影站在裏面,他穿著斯萊特林的校袍,背對著門口,在聽到她的話之後輕聲說:「我知道了,謝謝你的幫助,帕金森小姐。」

  「能夠幫到你是我的榮幸。」帕金森白著臉說。

  黑暗中的影子動都沒動一下,隨意地朝她下達指令:「之後還要麻煩帕金森小姐繼續幫我照看她,隨時向我匯報她的所有動向。」

  帕金森彎下腰:「我會的,我會把她的一切動向都寫信告訴你。」

  「那可真是太好了。」那人感慨道,「這可真是幫了我大忙。」

  帕金森顫抖著說:「能幫到你就好,那麽我……」

  「你可以走了。」那人緩緩轉過身,往教室後門走了幾步,借著微弱的光,帕金森看見了雷古勒斯蒼白憂郁的臉,「晚安,你會做個好夢的,帕金森小姐。」

  帕金森長舒一口氣,此刻終於放松了一些,她再次恭敬地朝雷古勒斯彎了彎腰,這才轉身離開。

  帕金森離開之後,雷古勒斯轉身回到了廢棄教室中,他抽出魔杖,對著一張桌子念了個覆原咒,這張桌子上出現過的坩堝和魔藥材料就再次出現了。

  他漫不經心地拿起桌上的魔藥材料,因為沒戴龍皮手套,他修長白皙的手被魔藥材料腐蝕到了,疼痛感很強烈,但他好像感覺不到一樣,一直就那麽握著。

  這之後很快就到了魁地奇比賽的日子,斯萊特林院隊比賽這天,海倫娜來看比賽,她坐在瑪琪和伊芙琳中間,身後就是斯內普。

  雷古勒斯騎著掃帚在天上,某個瞬間他似乎望向了她這邊,又似乎沒有。

  斯內普的感覺比海倫娜更明顯一點,他對危險的感知相當敏銳,他瞇眼望著飛翔在空中的雷古勒斯,後者將赫奇帕奇的球手玩弄於鼓掌之上,在發現金色飛賊之後以許多種非常炫目的飛行技巧搶奪著大眾的眼球。斯內普的視線始終定在他身上,然後他就發現雷古勒斯在有意無意地將遊走球引到他的位置。

  他的位置靠近海倫娜,她就在他前面,雷古勒斯騎著掃帚從他頭頂飛過,遊走球也從他面前飛過,急促的風中雷古勒斯黑發淩亂,蒼白的臉上那雙屬於布萊克們的灰眼珠裏蘊藏著不加掩飾的惡意。

  斯內普皺起眉,站起身想要離開,也就在這個時候,遊走球再一次追著雷古勒斯而來,海倫娜的位置靠近斯內普,他上次飛過來的時候她就發覺情況不對了,她翠綠的眸子緊盯著疾馳而來的遊走球,驚呼一聲「小心」,一把拉過斯內普,他幾乎整個人都趴在了她身上,也將將避開了襲來的遊走球。

  已經飛過去的雷古勒斯回頭望去,就看見斯內普趴在海倫娜身上,那個距離親密到超過他們。

  雷古勒斯緩緩勾起嘴角,在萬眾矚目下輕而易舉地抓住金色飛賊,徹底結束了這場比賽。

  「你剛才在做什麽?」穆爾塞伯飛到他身邊,「你引著遊走球跟著你從斯萊特林看台飛過去,差點沒把斯內普的頭削下來。」

  雷古勒斯騎在掃帚上表情淡淡道:「他還好端端站在那,並沒被球削掉腦袋不是嗎?」

  穆爾塞伯想說什麽,但看看他的表情還是放棄了。

  鄧布利多遠遠望著穿著斯萊特林院隊制服的兩個青年,轉開視線朝贏得比賽的斯萊特林院長斯拉格霍恩溫和地笑了笑。

  比賽結束的當天晚上,海倫娜在地窖走廊裏攔住了雷古勒斯。

  「找個地方聊聊吧。」她看了看不遠處走來的同學,很快和他拉開距離,似乎不想被人看見他們還有聯系,還會說話。

  雷古勒斯測算了一下他們之間的距離,語氣平靜道:「如果你是因斯內普先生差點受傷的事來指責我,那我們就不必聊了。」他視線落在她身上,仿佛有千斤重量,壓得海倫娜有些喘不過氣。

  「我不是要指責你,我只是覺得你完全沒必要那麽做。」海倫娜皺眉道,「你完全有別的方法避開遊走球,不應該將它引到自己學院的觀眾席來。」

  雷古勒斯直接道:「我沒有別的辦法。」他聲音冷漠道,「你把我想得太強大了,海倫娜。我沒別的辦法,我只能這麽躲開,難不成比起斯內普,你更希望我受傷?」

  海倫娜想說什麽,但被雷古勒斯搶了先。

  「如果是這樣,那麽如你所願。」

  他說完這句話直接轉身就走,海倫娜追了幾步,被走近的同學阻斷了去路。

  她那個時候覺得,雷古勒斯只是說氣話,只是說著玩的,她沒有當真,他也不會當真。

  但當三月份的魁地奇比賽開始,當雷古勒斯被遊走球擊中從掃帚上摔下去的時候,海倫娜就知道,他是認真的。

  而且……

  他還是故意的。

  他可以躲開那個遊走球的,哪怕是她這種不怎麽懂魁地奇的人都能看得出來。

  可他沒躲開,他好像在掃帚上楞了一下,也不知走神到了哪裏,竟然就那麽被撞了下來。

  整個斯萊特林看台都炸開了,斯拉格霍恩直接拋下比賽去查看雷古勒斯的傷勢,布萊克家的少爺摔到地上,好像還摔得很嚴重,這可不是件小事。

  海倫娜穩穩地坐在看台上,校袍下的手早就緊緊握成了拳。

  雷古勒斯進了醫療翼,當天的比賽也因他突兀受傷而輸給了格蘭芬多。

  這是他二年級加入斯萊特林魁地奇院隊以來第一次輸掉比賽,他躺在醫療翼的病床上,看著母親寫來的信,讀者母親文字中的失望,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他將信放到一邊,試著動了一下骨折的胳膊,疼痛讓他更清醒了一點,也讓龐弗雷夫人十分生氣。

  「不要亂動,布萊克先生。」龐弗雷夫人走過來皺著眉說,「你剛喝了生骨魔藥,現在要好好休息,千萬不要試圖動你的胳膊,除非你想那條胳膊一輩子治不好。」

  雷古勒斯禮貌道:「我知道了,龐弗雷夫人,很抱歉。」

  溫柔又嚴肅的女校醫嘆息著搖搖頭,一邊吐槽著魁地奇比賽的危險性一邊走了。

  她走之後,雷古勒斯低下頭,看了看自己受傷的手臂,又動了一下。

  「龐弗雷夫人說過你不能亂動胳膊。」熟悉的聲音響起,雷古勒斯有些意外地看了過去。

  「沒想到我會來?」西里斯·布萊克雙手抄兜慢吞吞走過來,他站在病床旁邊,敏銳地捕捉到了床頭桌上的信封,略帶諷刺道,「輸掉了比賽,你一定被她罵得很慘吧,哪怕你是她口中值得驕傲的愛子。」

  雷古勒斯不在意道:「如果她可以消氣的話,我不介意被她罵幾句。」

  西里斯看著他:「就因為她是你的母親?」

  「是的,因為她是我的母親,即便她有這樣那樣的不好,但只要她還有這個身份在,都足夠令我感恩和遷就她。」

  雷古勒斯的話不帶猶豫,沒有停頓,顯然是他心中所想。

  西里斯眼神覆雜地望著他:「那麽你會對幾次違背她,惹她生氣,甚至被她詛咒的我懷有恨意嗎?因為我忤逆了你親愛的母親。」

  雷古勒斯看著搖了搖頭:「我不會,我什麽要那樣?」他十分平淡道,「那也是你的母親,你是她的兒子,選擇怎麽對待她是你的自由,如果你是個外人,我大概會因此憎恨你,但你和我是一樣的身份,我沒必要也沒什麽理由憎恨你。」

  他這麽說,西里斯倒是無話可說了,最後他只能語氣勉強道:「你為什麽會在比賽上發傻?你摔下來的樣子太刻意了,連詹姆都覺得你有問題,他覺得你是在故意讓著他,覺得這次比賽贏得不體面。」

  雷古勒斯笑了一下說:「你是為了替你的兄弟討要一個說法才來醫療翼的嗎?」

  西里斯沈默了一會,看著他說:「不是。」

  雷古勒斯笑容一僵,稍稍瞇了瞇眼。

  西里斯淡淡道:「我是因為看見你摔下了掃帚才來醫療翼的。」他沒什麽情緒地說,「你也是我的兄弟。」

  雷古勒斯沈默了一會低聲說:「很感謝你還記得這一點。」

  「我永遠不會忘記這一點。」西里斯強調道,「即便我們有那麽多不同。」

  雷古勒斯望向他,兩人如出一轍的灰眼睛對視著,並沒註意到遠處那抹紅色長發。

  海倫娜躲在醫療翼的角落裏,看著包著胳膊和胸口的雷古勒斯,看著來看望弟弟的西里斯·布萊克,很想站在床邊的那個人是自己。

  但她也知道不可以。

  他現在所做的一切正是為了她可以自己回到他身邊,他挑釁斯內普,刻意讓自己受傷,他做了那麽多事,不過是希望海倫娜回頭罷了。

  可她不能,他越是這樣,她越是不能回頭。

  她也想和他在一起,但她沒想過自己會害了他。

  看看現在,他因為她做了多少他從前不屑去做的事,他變得越來越不像他,她也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這都是她給他們彼此帶來的麻煩。

  她不能去看他,去了就輸了,去了一切就功虧一簣了。

  她要堅持下去。

  她不想再做那個貪婪、自私、要求繁多的自己,她不想再在沖動和任性中起伏糾葛,更不想再給雷古勒斯帶來任何危險錯誤的改變。

  她要放了他,讓他像以前那樣單純輕松愉快地度過余生。

  她要將他所有的麻煩和風險都帶走,這才是真正愛他的方式。

  她只能站在這裏遠遠看他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海倫娜不舍地收回視線,咬著牙離開了醫療翼。


第四十五章

  海倫娜沒去看望雷古勒斯,即便他重傷住院。

  雷古勒斯在醫療翼住了很長時間,陸陸續續有很多人去看他,甚至連萊斯特蘭奇都去了,唯獨海倫娜一直漠不關心的樣子。

  大家都說她是被雷古勒斯玩膩了拋棄了,所以生氣了,這才不去看望他。之前關於她的傳聞再次小範圍的熱議起來,海倫娜沒在意,他們越是這樣,反而讓她越是冷靜。

  在四月初的時候,雷古勒斯終於出院了。

  圖書館裏,斯內普對住院時間過長的雷古勒斯發表了一些看法。

  「魔藥的神奇之處在於它可以很快治愈在麻瓜看來十分麻煩的疾病,布萊克先生摔斷了肋骨和胳膊,在服下生骨魔藥之後應該很快就能出院,但他拖了足足一個多月才出院,中間病情反覆覆發,這令龐弗雷夫人十分苦惱,甚至開始懷疑斯拉格霍恩教授熬制的魔藥效果。」

  幽柔低沈的聲音陳述著他所了解到的事實,斯內普若有似無地觀察著正在認真看書的海倫娜,頓了一下繼續道:「斯拉格霍恩教授對此很不滿,親自查看了剩余魔藥的質量,發現它們都是上品。他甚至請我每天晚上過去熬制新的生骨魔藥,我敢肯定我出手的那些藥品也沒問題,那麽布萊克先生究竟為什麽覆發,這就值得好好思考一下了。」

  海倫娜擡頭看著他道:「你想暗示我什麽?雷古勒斯為了不出院在自虐?」

  斯內普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道:「這很有可能不是嗎?布萊克先生也不是第一次自虐了,他連故意從掃帚上摔下去這種事都能做得出來,還有什麽事情是做不出來的呢?」

  海倫娜抿唇未語,斯內普繼續道:「他大概沒想到即便他都這樣了,你還是不肯主動去看他,我想他在醫療翼度過的每個日夜都很漫長,你說他那個時候會想些什麽?」

  海倫娜煩躁地合上書:「想什麽也和我沒關系,我已經和他分手了,他總會明白這件事的,也不見得是為了我才這麽做,我現在只想好好學習,如果連你也不能讓我安心學習的話,我就只能自己找個地方躲起來了。」

  她說完話就抱著書走了,斯內普留在原地坐著,忍不住嘖了一聲。

  要不是雷古勒斯找了人整天盯著他,他也懶得多費口舌。

  並且,他其實很好奇海倫娜這次為什麽要這麽堅持,他很清楚她和雷古勒斯是相愛的,他們好不容易有了親近的機會,為什麽又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仍然困惑於和莉莉·伊萬斯關系的斯內普大概永遠不會明白海倫娜的心思。

  雷古勒斯出院之後有了很大變化。這種變化感受最大的就是海倫娜。

  他再也沒將視線放在她身上過了,每次上課他都會盡量坐在離她很遠的地方。

  他不再悄無聲息地關註她,她明顯感覺到那股熟悉的視線撤開了,好像再也不會回來了。

  這樣挺好的,這正是她需要的,她一點都不難過,一點也不。

  時間就這麽到了四年級考試的時候,海倫娜走出考場的時候感覺到了難得的輕松,她想,最後這幾個月把時間都心思都花在學習上的自己,今年終於可以拿到一個不錯的成績了。

  以及,五年級的O.W.Ls考試現在也該結束了,為了感謝斯內普近期對自己的幫助,海倫娜決定去關心一下他的考試成績。

  她很快到了O.W.Ls考試的考場外,這場考試確實已經結束了,五年級的學生們正陸續走出考場,海倫娜一眼就看見了斯內普,他還是一如既往的不愛洗頭,黑色中長發有些油膩,臉色因為熬夜看書在蒼白中犯著些青黑,她快步走過去,把手裏攥著的提神魔藥遞給他。

  「喝了吧,你精神太差了,雖然考試已經結束了,但你也得打起精神來。」

  斯內普沒想那麽多,非常自然地接過她遞來的魔藥。

  他正要打開喝下去,就有人將魔藥從他手裏搶走了。

  「啊,讓我看看這是什麽,提神魔藥?伯德,不得不說,你對鼻涕精可比對西里斯的弟弟好多了。」詹姆·波特握著提神魔藥,臉上掛著令人難堪的揶揄表情,「但我真的得質疑一下你的眼光,喜歡過雷古勒斯·布萊克那種男孩的你怎麽看上鼻涕精的呢?是誰都好,怎麽就是鼻涕精呢?」

  海倫娜在聽見波特的聲音時就知道要不好了。

  她壓根不想和對方多話,魔藥被搶走也就不要了,她抓住斯內普的校袍袖子要把他拉走,生怕他在這麽多人面前和波特他們發生沖突,這都快放假了,可千萬別再節外生枝了。

  斯內普也沒拒絕,他老老實實被海倫娜拉著,但波特這次好像特別想惹點麻煩,他很快繞到他們面前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別急著走啊,我話還沒說完呢,怎麽這麽急著要跑呢?」他將惡意全都加註在斯內普身上,「鼻涕精,看起來不管到了什麽時候,你最擅長的事情永遠都是躲在女孩背後,以前有莉莉護著你,現在是伯德——你就不能自己站出來一次嗎?」

  斯內普站在海倫娜背後嘲弄道:「波特先生大概很希望有女孩可以護著你,但你得不到罷了。」

  波特被他這話氣得臉都紅了,他瞇起眼睛道:「你在挑釁我嗎鼻涕精?你別以為誰都像你那樣喜歡被女人保護。你也別以為現在這裏這麽多人,我就不敢讓你得到一點教訓。」他瞥了一眼海倫娜,又快速看了看身後的劫道者其他三人,西里斯在任何時候都是支持他的,這不需要擔心,彼得從來都是隨大流,這也不需要多慮,唯一需要顧忌的就是萊姆斯。

  萊姆斯·盧平立在不遠處看著這場鬧劇,他皺著眉,顯然很不讚同波特的行為,他想說什麽,可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他垂在身側的雙拳緊握,他的理智告訴他,他也在渴望著詹姆曾提到過的不切實際的感情。

  幾個月的時間足夠他看出雷古勒斯·布萊克和海倫娜是真的分開了,如果不是雷古勒斯,是斯內普的話,他好像真的有可能去競爭一下。

  詹姆日覆一日對他的洗腦讓他覺得,這輩子趁著還年輕,好像真的有機會嘗試一次。也許這次只要他勇敢一點,也許這次只要他不那麽冷靜不那麽克制,就真的會有什麽收獲。

  這樣的念頭讓做為級長的盧平對鬧劇保持了沈默,他不斷在心裏告訴自己,他會看著詹姆的,他不會讓詹姆做得太過分的。

  盧平沒站出來,剛走出考場的莉莉伊萬斯卻站了起來。

  她沖出人群道:「詹姆,你在做什麽?」

  最近斯內普和海倫娜在一起的時間比和伊萬斯多,波特和斯內普的矛盾看上去應該沒那麽大了,但那也只是對不了解內情的人來說。

  對詹姆·波特自己來說,他可是早就決定要給鼻涕精一點教訓。

  「這件事你別管莉莉,你走開點,我怕呆會會波及到你。」

  波特昂首挺胸走到斯內普面前,海倫娜試圖把他推開,但他到底是男孩子,海倫娜廢了半天勁都推不動,甚至還被他大力拉到一邊。

  「這也沒你的事伯德,去一邊看戲就好,我會讓你明白這是個多麽懦弱無能的人,鼻涕精不值得任何好女孩的感情,莉莉的是,你的也是,你們都該認真考慮一下你們應該選擇的對象。」

  波特自說自話完了,就抽出了他的魔杖,西里斯·布萊克站在他側面,他對懲治斯內普沒有任何意見,甚至於,他認為這是他那位謹慎克制的弟弟夢寐以求的事,對方至今沒那麽做,那他這個做哥哥的替他做了也沒什麽。

  就當做是……

  就當做是對那天在霍格莫德攔住他的彌補吧。

  想到這些,西里斯抽出魔杖,正對著斯內普。

  彼得·佩迪魯猶豫了一下,也抽出魔杖對著斯內普。

  斯內普一個人對陣三個人,也不慌不忙地抽出了他的魔杖。

  「就讓你試試我們的新發明!你早該得到點教訓了!」波特見斯內普還那麽淡定很生氣,覺得被輕瞧了,於是他毫不猶豫地發出咒語。

  一道白光射向斯內普,斯內普敏銳躲開,想著要回擊波特,但他到底只有一個人,一打三不管再強大的人都會吃虧,斯內普很快就落了下風。

  海倫娜忍不住了,莉莉·伊萬斯也這樣想,兩個女孩上前想要幫忙,卻被彼得·佩迪魯極其刁鉆的用魔咒給攔住了。

  他做出彬彬有禮的姿態道:「女士們還是觀看就好,不要加入這麽危險的活動了。」

  海倫娜憤怒地朝佩迪魯丟去魔咒,佩迪魯躲開,雖然有些畏懼,但還是沒有讓開。

  海倫娜無法真的幫到斯內普,急得都快要用惡咒了,也就在這個時候,斯內普吃了波特的虧,一道咒語打在他身上,他整個人被倒掛在了霍格沃茨的走廊裏,到這種程度波特好像仍然不滿意,他調笑著對大家說:「讓我們看看骯臟的鼻涕精裏面穿的衣服是什麽樣吧?他總是臭烘烘的,也不知道在褲子裏藏了什麽東西?」

  他飛快地給了海倫娜和莉莉一個眼神,示意她們看好,莉莉氣壞了,使勁推著佩迪魯想沖過去幫忙,差一點就成功了。

  這個時候海倫娜忽然冷靜下來,也許這就是格蘭芬多和斯萊特林的不同,在緊要關頭的時候,斯萊特林們更容易冷靜下來。

  波特好像沒料到海倫娜會這樣,他楞了一下,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他嬉笑著擡起魔杖就要扒掉斯內普的校袍和褲子,但也就在那個瞬間,海倫娜口中吐出一個咒語,彼得·佩迪魯被紅光擊中,尖叫著摔倒在地,波特和西里斯·布萊克驚訝望過來,海倫娜也給他們一人甩了一個,兩人慌忙躲開,皆是不可思議地望著用了惡咒的她。

  海倫娜懶得理他們,她獨自走上前將斯內普解救下來,面不改色道:「還好嗎?可以走嗎?」

  斯內普很生氣,看樣子他不打算就這麽算了,他面色陰沈惡毒地瞪著波特,海倫娜瞥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幹什麽,她在心底裏感嘆了一句男人真是麻煩,隨後強行拉著斯內普離開。

  鬧劇該結束了,他們也該退場了,只是仍然有人不甘寂寞。

  波特還想攔住他們,他可不希望在自己的兄弟被惡咒襲擊之後就這麽放走始作俑者,甚至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真是看錯了海倫娜。

  海倫娜起先只是聽著,後面她才開口,話卻不是對波特說的,而是對盧平。

  「身為級長,盧平先生要置身事外到什麽時候?」她盯著不遠處溫和安靜的青年淡淡道,「因為是自己的好友和自己學院的人主動挑釁,所以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嗎?如果是這樣,那我真不覺得麥格教授將級長徽章交給你有什麽道理可言。」

  盧平被拉進了戰場,也不可能再繼續置身事外,他面色蒼白道:「抱歉……今天的事是詹姆他們不對,我會為格蘭芬多扣分的。」

  海倫娜懶得理會他們,她譏誚地笑笑,拉著不甘心的斯內普強行離開。

  莉莉站在原地瞪著波特道:「你這次真的太過分了波特!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她說完話轉身就跑了,兩個紅發姑娘雖然目的地不同,但目的是一樣的。

  她們都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圍觀的人們也都打算離開,唯有一人和他們的目標不同。

  雷古勒斯站在外圍慢慢走來,他與海倫娜和斯內普打了個照面,面對其他人時冷靜自持的海倫娜面對雷古勒斯時,真是沒剩下多少鎮定了。

  「看來我錯過了一場好戲。」雷古勒斯若有所思地看著海倫娜緊抓著斯內普的手,沈默了一會微笑著說,「看樣子你們正式在一起了?我是不是該好好恭喜一下,然後奉上我的禮物?」


第四十六章

  海倫娜不知道該怎麽和雷古勒斯解釋,她好像怎麽都解釋不清楚。

  她幹脆站在那一語不發,心想他誤會就誤會吧,反正他們不會再有什麽關系了,讓他覺得她很差勁也好,這樣他也能早點死心,不再在她身上浪費時間,也就不需要再遭遇麻煩和危險。

  和她在一起是件壞事,真的喜歡他就該放他走,一開始她就不該招惹他。

  海倫娜緘默不語,不代表斯內普有興致成為他們之間的阻礙,他掙開海倫娜的手冷淡道:「布萊克先生眼睛不瞎的話就該看得出來我和海倫娜之間沒有任何火花,我剛遭遇了一群蠢貨的智障襲擊,實在沒心情再來一次,布萊克先生應該也要比那些智障聰明一點才對。」

  雷古勒斯沒說話,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們,霍格沃茨的走廊極其寬大,明明有那麽大的地方,可海倫娜卻覺得這裏空氣稀薄,漸漸的她幾乎屏住了呼吸。

  斯內普看了她一眼,忍住翻白眼的沖動說:「你可以留在這裏欣賞一會風景,我可是要回去了,我已經受夠了這個地方。」

  他擡腳就走,海倫娜立刻跟上,嘟囔著說:「我也要走,這裏有什麽風景可看,你在陰陽怪氣些什麽?」

  斯內普飛快地看了她一眼:「這裏沒風景可看嗎?這是我陰陽怪氣嗎?」他特別顯眼地指了指雷古勒斯,雷古勒斯慢條斯理地看過來,聽見他對海倫娜說,「他在你眼裏不是最亮麗的風景線嗎?」

  海倫娜漲紅著臉道:「我看你真是被劫道者給氣傻了,都開始胡言亂語了!」

  斯內普想到頭也不回跑掉的莉莉,她甚至都沒追上來看看他是不是受了傷,看上去故態覆萌的波特對她造成的影響力比他被為難苛待了更大。

  想到這些就心煩,斯內普沒話說了,直接走人。海倫娜想跟上,但被人叫住了。

  「伯德小姐。」雷古勒斯用非常官方的語氣叫她,海倫娜聽他那麽叫她,好像有一群螞蟻爬上了她的後背,整個人難受得不行。

  她匆忙回過身,勉強自己去直視對方的眼睛:「有什麽事嗎?布萊克先生。」

  他叫她的姓氏,她就也叫他的姓氏,誰怕誰。

  雷古勒斯盯著她看了好一會,有陣子沒聯系,他看上去更有魅力了,他身上已經看不到什麽少年氣了,他就像是個成熟的大人,筆直佇立在她面前時,好像可以為她遮擋一切風雨。

  雷古勒斯往前走了幾步,和海倫娜拉近距離,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女孩翠綠的眸子,精致的臉龐,以及那頭幾次三番出現在他夢中的紅色長發。

  他沈默了一會,才沒什麽情緒道:「沒什麽。」他說話的語氣和眼神都很淡漠,「只是想提醒你,你的蒲絨絨抓不住你的帽子,快要從上面掉下去了。」

  海倫娜聞言一楞,飛快扭頭去扯校袍兜帽,但因為是穿身上的,這樣扭著頭很費勁,她余光瞥見了綠油油的東西快要摔下去了,好像是她拉扯校袍的動作讓它更加岌岌可危了,她著急地想要救它卻不得其法,一會兒的功夫就出了一身汗,雷古勒斯一直置身事外,半點要幫忙的意思都沒有。

  海倫娜最後不得不解開校袍紐扣,把它從身上脫掉,然後才把蒲絨絨抓回手心。

  「你真不該亂跑利奧,好好待在頭發裏不好嗎?」海倫娜忍不住訓斥了它一句,小毛團可憐兮兮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老老實實鉆進了她頭發裏。

  海倫娜重新披上校袍,看了一眼沒有任何要幫她意圖的雷古勒斯,她抿唇道別,一邊抹著額頭的汗珠一邊離去,在走出一段路時,又被對方遲到的言語留下了。

  雷古勒斯問她:「你叫它什麽?」

  ……糟糕。

  利奧的名字取自獅子座來著。

  海倫娜忍不住掐了自己一下,什麽時候叫它的名字不好,非得現在叫。

  轉過頭來,海倫娜面無表情道:「沒什麽,只是給寵物隨便起了個名字而已,這是我的私事,布萊克先生不會感興趣的。」

  雷古勒斯禮貌地笑了笑:「是的,我一點都不感興趣。」他漫不經心的樣子,「一點也不不。」

  這個回答本該是海倫娜期待和喜歡的,但聽到了還是讓人忍不住心酸。

  海倫娜睜大眼睛看著他,眼眶發酸讓她意識到自己快要流眼淚了,於是她立馬點頭致意轉身要跑,可雷古勒斯好像不打算就這麽簡簡單單告別。

  「伯德小姐很忙嗎?你要去做什麽?馬上就要放假了,要有很長時間見不到面了,不知道你暑假有什麽安排?」

  他語調和緩地說話,好像他們是關系不錯的同學一樣,可事實是他們已經好久沒說話了。

  他現在用這麽慢的速度和她說話,找話題攔著不讓她走,不過是想看她出醜或者失態罷了。

  海倫娜很著急,也不顧禮貌了,話也不說就要跑,毫無疑問地被雷古勒斯攔住了。

  「伯德小姐這是怎麽了。」他一副驚訝的樣子看她,「你眼睛很紅,是不是進了東西?」他抓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好冷,冰涼冰涼的,激得海倫娜顫抖了一下。

  「你很冷?」雷古勒斯輕飄飄地問了一句,拉著她走到了走廊角落,這裏不那麽引人註目。

  「這裏不會有那麽多風,伯德小姐可以暖和一點。」略頓,他語調輕柔道,「另外,如果伯德小姐有需要,我可以幫你吹一吹眼睛。」他微垂眼瞼,視線落在她的眼睛上,海倫娜被他用那種無法抗拒,自由又放縱的眼神看著,幾乎整個人都陷入了狹窄的陷阱。

  「你看上去可太不舒服,眼睛裏都是紅血絲,好像還有眼淚流出來……你一定是太難受了,我幫你吹一吹吧。」

  雷古勒斯低下頭,看似是要幫她吹眼睛,可那距離越來越近,近得海倫娜懷疑他是要親自己。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海倫娜就緊張地推開了他。

  雷古勒斯直接被她推到墻上,重重地撞上墻壁,吃痛地悶哼一聲。

  海倫娜睜大眼睛看著他,忍不住關心道:「你沒事吧?」略頓,似乎意識到自己不該關心,換了個語氣幹巴巴道,「抱歉,我不是故意推你的,只是你靠我太近了,這讓我不太舒服。」她憋著氣道,「如果你受了傷,我可以送你去醫療翼,學校還沒徹底放假,龐弗雷夫人還是在的。」

  海倫娜說得那麽冷淡,好像真的把他當做無關緊要的普通同學,雷古勒斯早該習慣的,但其實這一點都不好習慣。

  他捂著心口靠在那裏,昏暗的光線下,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海倫娜,海倫娜被他看得心慌極了,有些無措地又退後了一些。

  「你不用送我去醫療翼。」良久,他慢條斯理地開口,語氣悠然輕松道,「我已經在醫療翼住了太久,我記得那裏有多少塊地磚,多少根柱子,多少扇窗戶。在住在那裏的一個多月裏,我每天晚上都睡不著,只能靠龐弗雷夫人灌下去的安眠魔藥休息一會,其他時間我都是醒著的,醒著的時候我就在數那些東西,沒有人會比我更熟悉那裏了,也就不需要再勞煩伯德小姐送我過去了。」

  雷古勒斯每說一個單詞都像是在海倫娜身上紮了一針,海倫娜難過地站在那,她垂下頭,紅發遮住了她的側臉,雷古勒斯只能看見她白皙光潔的腦門。

  看著她這樣,所有怪罪的話好像又說不出來了,其實如果他真的能質問她,責備她,甚至是罵她一頓,她反而沒那麽多負罪感,他越是這樣語氣隨意好像在敘述別人的事,她就越是全身心地感覺到難過,煎熬。

  「你……你現在沒事了吧。」海倫娜盡可能平靜地寒暄了一句,站直起身後退道,「如果你沒事了,那我也該走了,我還要回去收拾東西,馬上就該離校了……」

  「東西有小精靈會收拾,伯德小姐想離開這,想要擺脫我,也不需要找這種理由。」雷古勒斯很直接地揭穿了她的借口,海倫娜站在那說不出話來,最後幹脆放棄了言語。

  雷古勒斯看著她,問她:「怎麽不說話了,不想走了?不找借口了?」

  海倫娜沈默良久才道:「你能讓我走嗎?別再說什麽,也別再阻攔我。」

  「明知道你說的都是借口,是假惺惺的謊話,我難道還沒有戳穿的權利嗎?」雷古勒斯靠近了一些,聲音低啞道,「你已經不再是屬於我的海倫娜了,我也就沒必要遷就你,不是嗎?」

  海倫娜擡眼望著他,半晌之後她點了點頭說:「你說得對,你不必遷就我。」她使勁揉了揉眼睛,「你就討厭滿嘴謊話的我吧,我要走了,你記得保重身體,這是來自一個普通同學的關心,那麽,再見。」

  她說完最後一個單詞,咬著唇轉身跑了,雷古勒斯還是想攔住她的,看他伸出來的手就知道了,但他沒能成功就是了。

  也許這個時候他也沒想過成功。

  時間很快過去,所有人都登上了離開霍格沃茨的火車,海倫娜和伊芙琳還有瑪琪坐在同一個車廂,除了她們三個之外,這間車廂裏還有切薩克。

  瑪琪將切薩克正式介紹給了海倫娜和伊芙琳,海倫娜看著他們如膠似漆的甜蜜模樣,想到自己如果不是一開始就喜歡上了不該喜歡上的人,現在也就不會害了對方也害了自己了。

  腦子裏亂哄哄的,後面的時間海倫娜都度過得昏昏沈沈,直到回到了空蕩蕩的伯德莊園,海倫娜依然提不起什麽精神。

  她走在熟悉的走廊裏,漸漸發現這裏好像有些不太一樣了。

  她怔在原地,手裏的箱子砰的一聲掉在地上,她睜大眼睛盯著前方,之前那破敗寒酸的客廳被人重新收拾過了,不但點上了明亮昂貴的好蠟燭,甚至還換上了體面昂貴的嶄新家具。

  海倫娜驚呆了,她高聲喊來萊芙,著急地問它:「這是怎麽回事?你從哪兒弄來這些東西的?我們難道還有什麽值錢的東西沒有賣掉,還能拿來換這些家具嗎?」

  萊芙蒼老的臉上掛著恭敬,它彎下腰道:「萊芙很想為小主人做點什麽,但這不是萊芙做的!」它嘶啞著嗓子道,「不是萊芙修覆了這一層的客廳,是克利切!是克利切做了這一切!聖誕節的時候布萊克先生讓克利切修覆了這裏!他說小主人回到家裏會很驚喜的!」

  海倫娜怔在那裏,手緊緊抓著大衣的袖口,心說,這的確是個驚喜,這片小天地被修覆後,讓她在未來的暑假裏都不用那麽害怕這棟古老空曠的莊園了。

  這將是她片刻的容身之所,是她能夠暫時忘卻這棟房子荒廢古老的屏障。

  做這一切的是雷古勒斯,他在那個時候就設想到了暑假,他曾告訴她他去見了母親的畫像,解決了一切,獲得了認可,他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擺平了一切,為他們的未來付出了很多努力,做了很多安排,她那個時候是怎麽回應他的呢?

  為了保護他,為了讓他輕松下來,為了讓自己可以不再被自私和內疚折磨,她怯懦地逃跑了。

  逃出了他們的感情,自以為是地為他好,其實也只是因為她害怕了而已。

  海倫娜吸了吸鼻子,擡手抹掉臉上的淚水。

  暗處,克利切隱蔽的身影緩緩消失,它回到了格裏莫廣場十二號,雷古勒斯正站在樓梯前聽著一樓母親和哥哥的爭吵。

  「雷古勒斯少爺,克利切回來了。」克利切恭敬道,「克利切看見了伯德小姐!伯德小姐發現了雷古勒斯少爺為她安排的一切!她很感動!她一直在哭!」

  雷古勒斯緩緩趴到欄桿上,他垂下眸子盯著樓梯最下方的哥哥和母親,他們因暑假家裏要舉行那位大人的聚會而爭吵不休,母親還抱有讓哥哥回頭的期望,可哥哥卻明白表示如果他在,他一定會搞砸那個聚會。

  沃爾布加氣壞了,拿魔杖指著西里斯說:「你這個逆子!我生下的孽種!你給我滾回房間裏關禁閉,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能給你吃的放你出來!直到黑魔王的聚會結束!」

  西里斯冷笑道:「到了這個時候您想的還是伏地魔的聚會,我一說會破壞那個聚會您就信了,您就真覺得我會不顧家族的安危那麽做,看來我在您心目中是真的惡劣到了極點,僅僅是不給我吃喝,給我關禁閉,應該不足以泄您的憤吧!」

  沃爾布加被兒子架住了,這個時候不可能示弱,她冷漠道:「當然,如果你不是我的兒子,如果你的身體裏不是流著我的血,你認為我會這麽輕易放過你?!」

  西里斯悲哀道:「是嗎?放過我只是看在我流著你的血的份兒上?拜托了梅林,那可真是沒有必要,不如就讓我來幫幫您好了,讓我幫您徹底解脫好了!」

  沃爾布加陰沈沈道:「你想幹什麽。」

  西里斯直接沖到門口,他擲地有聲道:「把我趕出去好了!我會離開這裏,我再也不會回來,從此以後我不再是你的兒子,不再是布萊克家的人,你會看到我的決心,你也能就此安心,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以我為辱了!」他邁出大門,回過頭來一字一頓道,「你解脫了媽媽,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他赤紅著眸子後退,試圖在沃爾布加眼中看到掙紮和痛苦,可是沒有。

  什麽都沒有。

  沃爾布加怨毒地看著越來越遠的兒子,仿佛忘記了當年剛生下西里斯的時候,為他取下意義非凡的「西里斯」這個名字時,也是對他給予厚望的。

  西里斯最後還是走了。

  沃爾布加看著空蕩蕩的門口,憤怒到了極點,她緩緩平靜了下來。

  她維持著優雅高貴的姿態來到家族掛毯前面,在丈夫唯唯諾諾地註視下,毫不猶豫地抽出魔杖,將屬於西里斯·布萊克的名字燒掉了。

  在那之前,已經有安多米達的名字被她燒掉。

  「既然這是他的選擇,那麽,希望他不要後悔。」沃爾布加漠然地說著話,不懂布萊克的人們永遠不會明白,這一刻她做的決定,既是負氣的懲罰,也是最根本的釋放。

  她釋放了他。

  也許讓他離開這個家,是對他們所有人的解脫。

  是西里斯的,也是他們的。


第四十七章

  格裏莫廣場十二號的二樓,雷古勒斯用飛來咒召來掃帚,騎著它從二樓窗戶離開,很快追上了離家出走的哥哥。

  西里斯·布萊克走在倫敦的街道上,這個時間路上已經沒什麽麻瓜出沒了,否則雷古勒斯騎掃帚的樣子會被很多人看見。

  挑了個隱蔽的角落降落,將掃帚縮小收起來,雷古勒斯緩步追上了悶頭往前走的西里斯。

  「你走得那麽著急,看來你已經想好了去處。」他不疾不徐地開口,「據我猜測應該是詹姆·波特的家,你要去戈德裏克山谷對麽?」

  西里斯驚訝回頭,看樣子他完全沒料到雷古勒斯居然會來追他。他半晌沒說話,雷古勒斯也不介意,兩兄弟站在路燈下面對視著,良久,西里斯壓抑地開了口。

  「你是來勸我回去的嗎?」他抿唇道,「你死了這條心吧,這次我不會回去了,我也回不去了,我相信我走出來的下一秒她就把我的名字從家族掛毯上燒掉了。」

  雷古勒斯點點頭說:「你沒說錯,媽媽的確那麽做了。」

  西里斯嘲弄道:「是啊,就像她毫不猶豫燒掉了安多米達的名字一樣,只因為她嫁給了一個麻種巫師。」

  雷古勒斯安靜地聽他說話,西里斯說話的語氣越來越陰沈:「就因為我不讚成她將我們的家當做黑魔王聚會的窩點,就因為我不讚成她和那個極端的暴徒越走越近,就因為我進了格蘭芬多,因為我不推崇黑魔王,因為我不那麽憎惡麻瓜,她就將我視為異類,將我當做眼中釘,肉中刺,現在好了,她可以徹底解脫了,從今往後她身邊就只有你這麽一個乖巧聽話的好兒子了,不會再有我這個逆子了!」

  他說到這裏猛地頓住,急促地喘息起來,整個人激動到顫抖。

  雷古勒斯顰眉看著他,問他:「你有這麽多怨言,證明你心裏是不滿和難過的,你為什麽不能心平氣和地和她交談,非要鬧成今天這個樣子?」

  「因為我和你不一樣!」西里斯憤怒道,「我做不到像你那樣蟄伏著尋找適當時機!我做不到對自己的親生母親虛以為蛇!我知道你內心深處早就抱有和我一樣的念頭了,但你絕對不會像我一樣直面一切。」

  雷古勒斯並不否認,他直白道:「我的確做不到像你這樣莽撞,我也永遠不會選擇離開自己的家族。」

  西里斯譏誚道:「是啊,這就是我們的區別,或許這也是我們進了不同學院的原因。看上去我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魯莽無知的,你肯定還會在心裏認為我是個沖動的笨蛋,永遠學不會識時務,永遠無法做出最穩妥的決定,可我就是這樣,我還做不到隱忍一切,我也努力過了,我努力了這麽多年,我嘗試過了,今天是我的極限。」

  他邁開步子逼近自己的弟弟,壓低聲音提醒道:「絕對不能讓他們再靠近那個人,如果你們真的還想讓布萊克家族得以生存,就該知道暑假的聚會不能成功。鄧布利多組建了專門用來對付那些人的鳳凰社,一畢業我就會加入鳳凰社,我不希望到時候和你真正站在對立面,雷古勒斯。」他強調著,「警告他們,告訴他們不要亂來,鄧布利多可以打敗格林德沃,就可以打敗伏地魔,只是時間早晚而已,別到了那個時候再後悔,也別……真的和我成為敵人。」

  說完最後一個單詞,西里斯悲哀地收起所有表情,轉身就走。

  雷古勒斯看著他的背影,緩緩擡起右手,他張開手掌,手心躺著縮小的掃帚。

  他歪頭想了想,終於還是快走了幾步將掃帚送給了西里斯。

  西里斯驚訝極了,睜大眼睛看著他,雷古勒斯平靜地說:「你打算走到戈德裏克山谷嗎?拿著它吧,你出來得太匆忙了,完全不顧後果。」

  西里斯唇線緊抿,看上去有些抗拒,但還是伸出手接過了掃帚。

  「祝你好運,哥哥。」雷古勒斯低聲和他道別,這裏已經遠離了格裏莫廣場十二號,在這兒使用魔法很可能會引起魔法部註意,但放大咒和縮小咒這種咒語也能當做是學生在校外練習,有些住在麻瓜社區的麻種學生也是需要練習魔咒的,這麽做沒有直接幻影移形紮眼。

  雷古勒斯看到西里斯用放大咒覆原了掃帚,騎上去後最後看了他一眼,眼神覆雜地像是想說什麽,最後卻什麽也沒說。

  他走了,風中錚錚作響的校袍提醒著雷古勒斯時間的流逝,他緩緩收回早就看不見西里斯的視線,回眸望向家的方向,他沒有回去,也沒呼喚克利切,而是獨自走向街道盡頭。

  他用非常麻瓜的方式去了一個地方。

  那裏的主人發現他的時候,他已經走了很久很久。

  盡管天氣炎熱,但巫師好像總有辦法讓自己不受天氣影響。雷古勒斯披著黑色長袍,步行在夜幕下的薄霧中,海倫娜被萊芙叫醒的時候,被對方告知的情況嚇了一跳。

  「你說什麽?」海倫娜穿著米白色的睡裙,說實話它有點不太合身,因為這不是她的衣服,是母親留下的。海倫娜的年齡在增長,身體也在發生變化,自己的睡裙漸漸不太合適,沒錢買新的就只能找母親留下的穿,但母親個子比她現在要高一些,睡裙穿在她身上,胸口處有些敞得太過了,白色的蕾絲邊映襯著她雪白柔軟的肌膚,在夜色下泛著珍珠般明潤的光澤。

  「雷古勒斯來了?這個時間?」海倫娜顧不上穿衣服,一邊問萊芙一邊沖出房門。

  萊芙漂浮著回答她的問題:「布萊克少爺就在莊園外面!他站了很久,沒有小主人的允許,萊芙不敢邀請他進來!小主人在睡覺,萊芙也不敢打攪小主人!」

  海倫娜快步下樓梯,有些無語地問:「那你現在怎麽敢打攪我了?」

  萊芙晃了晃身子道:「布萊克少爺看起來不太好!也許他受了傷!萊芙感覺到他沒什麽精神!」

  那可是布萊克家的少爺啊,真在她這兒出了什麽事他們一人一精好像的確擔負不起。

  海倫娜沒再廢話,用最快的速度跑出莊園,在一片薄霧之中看見了筆直站立的雷古勒斯。

  黑暗總是那樣適合姓氏為布萊克的人們。雷古勒斯站在薄霧和微弱的光線之下,高挑的身影在地面上拉出長長的影子,海倫娜低下頭,發現自己踩到了他的影子,立刻後退了一步。

  雷古勒斯始終站在原地,看見她來了也沒上前打招呼的打算,如萊芙所說的那樣,他精神狀態不太好,臉色蒼白,眼神沈默憂郁,站姿太過標準,脊背挺得筆直,這也就讓他看上去更加修長且搖搖欲墜。

  海倫娜忍耐忍耐再忍耐,最後還是沒忍耐住,快步跑到他面前,上上下下將他打量了一遍,關切問道:「你這是怎麽了,為什麽看起來這麽累,你從哪兒來的?又或者說你是怎麽來的?」

  雷古勒斯斯文地笑了笑說:「我走來的。」

  海倫娜吃驚道:「你走來的?是我理解的那個走嗎?」

  雷古勒斯微微頷首,眼瞼輕垂睨著她胸口的位置,海倫娜被他這麽一看才想起自己的衣服,她瞬間漲紅了臉,拉緊了睡裙領口道:「萊芙告訴我你一直在外面站著,我是太著急了才沒換衣服跑下來,你別看了!」

  雷古勒斯沒說話,但他擡手解開了長袍的寶石卡扣,海倫娜聽到那個聲音就知道他要做什麽,她張口說:「你不必……」話還沒說完,屬於他的巫師袍已經披在了她身上,她不再有任何走光風險了。

  攏緊了長袍,海倫娜語氣覆雜道:「謝謝。」

  雷古勒斯單薄地笑了笑說:「我們之間還需要那麽客氣嗎?」

  海倫娜忍不住道:「你前不久才說我們不再是那種你會一再遷就我的關系了。」

  雷古勒斯眼睫顫了顫,低啞地說:「那是氣話,你聽不出來嗎?」

  ……聽得出來,並且後悔說上面那句話了,這讓他們之間氣氛更尷尬了。

  半夜三更,一男一女衣衫不整地站在外面,這實在不是什麽合適的舉動。

  海倫娜的心到底還是不夠狠,又或者說她還是太愛他了,沒辦法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任他在自己面前出事。這次她做不到冷眼旁觀,她又往前走了一步,看著他黑色襯衣下包裹的清瘦身材,他較之以前是真的瘦了很多,細算起來他們也沒失聯多長時間,怎麽這麽快他就瘦了這麽多,他究竟有沒有吃飯?

  「跟我進去吧。」

  海倫娜沒辦法就這麽把他趕走,雖然她知道如果按照她的計劃進行,她就該那麽做的。

  她把雷古勒斯帶到了莊園內,一步步上樓來到亮著燭火的客廳,這裏被克利切翻新過,那位很有個性的小精靈在翻新時夾帶私活,讓這裏看上去很有布萊克家的味道。

  海倫娜讓雷古勒斯坐下,低聲說:「我去幫你倒杯茶……不,這麽晚了,喝了茶會睡不著的,我幫你倒杯水,或者你想喝什麽飲料?」

  雷古勒斯緩緩擡頭,目光定在她身上,開口說的不是給她的回答,是另外一件事。

  他的語氣帶著些氣音,好像沒有任何多余的力氣了,這份氣音讓他本就悅耳低沈的聲音越發迷人富有磁性了,聽得海倫娜心神不寧。

  「西里斯離家出走了。」雷古勒斯喃喃地說,「我母親把他的名字從家族掛毯上燒毀了,從今往後他不再是布萊克家的人了。」

  海倫娜將他全部的話聽完,再也生不出什麽旖旎的心思了。

  「怎麽會這樣?」她不自覺走到了他身邊,被他輕輕一拉就跌坐到了他身邊,她怔了一下,正要躲開些,雷古勒斯就再次開口了。

  「我沒有哥哥了,海倫娜。」他灰色的眼睛裏流露出壓抑的悲傷,他並沒紅了眼睛亦或是哽咽,他只是語氣沈郁壓抑,但他越是這樣克制,越是讓人心疼。

  「從今往後,那個家裏的孩子就只剩下我一個了。」

  他自語般地說著,雖然沒明確話裏的含義,但海倫娜是懂的。

  她去過布萊克家,知道那是個什麽地方,也知道布萊克夫人對自己的孩子給予厚望。

  現在西里斯離開了,作為長子的人被逐出了家族,那麽雷古勒斯這個次子,將毫無疑問地成為那個家的第一繼承人。

  在未來的所有事情當中,他將承擔一切責任,接過最沈重的擔子。

  他的理念得不到父母的認可,也不再有哥哥陪伴左右,他孤身一身走在看不到光明的路途中,盡管他沒有任何過多言語,可海倫娜也能感覺到他自骨子裏流露出來的孤獨和無助。

  海倫娜放棄了躲開,她猶豫半晌,終究是咬咬牙抱住了青年冰冷的身體。

  「還有我在。」海倫娜小聲道,「他走了,不管你了,不要你了,但還有我在,我要你。」

  雷古勒斯慢慢望向她,凝著她碧色眸子低聲問:「你想要我?」他勾起嘴角,克制地笑笑,微垂下頭近乎羞澀地說,「可以。」

  海倫娜:「……」他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又或者,她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他的回答,他那個語氣,真的是她以為的那個意思嗎?

  海倫娜的臉燒得好像要冒火。


第四十八章

  海倫娜放棄了繼續困擾到底是誰誤會了誰。

  她給雷古勒斯做了點吃的,因為他看上去好像好幾天沒怎麽吃東西了。

  雷古勒斯很溫順,聽話到了一定地步,她做的東西他一點不剩的全吃了。

  「你一定是餓壞了。」海倫娜一邊收拾東西一邊道,「你居然全都吃完了,我做了那麽多。」她語氣有些驚訝。

  雷古勒斯看了她一會說:「為什麽不讓萊芙收拾。」

  海倫娜動作不停道:「你也看見了,萊芙年紀太大了,能做的事情不多,家裏就剩下這麽幾個好盤子,如果被它摔壞就太可惜了。」

  雷古勒斯這次沒有很快說話,海倫娜收完了餐具回來的時候,他才慢慢說道:「你想要個新的家養小精靈嗎?」

  海倫娜楞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克利切可以幫你找到不錯的選擇,而我恰好也知道一些咒語,可以讓它們心甘情願歸屬於伯德莊園。」雷古勒斯輕飄飄地說。

  作為曾經輝煌過的伯德莊園的主人,海倫娜也是知道一些控制家養小精靈的咒語的,她也不是沒想過再找一個能幹的小精靈,但每次思考的結果都是放棄,現在也是一樣。

  「不用,我還在上學,家裏不需要什麽小精靈,如果真的需要,等畢業之後我會自己再想辦法。」她隨口說了一句,沒覺得這有什麽不對,但這話卻讓雷古勒斯的情緒再次跌入谷底。

  他好像又不高興了,白著臉坐在那,R·A·B先生看上去就一副很脆弱的樣子。

  海倫娜遲疑了一下,想到自己之前抱都抱過他了,也沒什麽好矯情的了,於是走過去坐到了他身邊。

  「你為什麽又不高興了?」她不懂就問。

  雷古勒斯偏開頭,柔軟的黑發有些長了,遮住了一些眉眼:「你說會自己想辦法,這讓我知道你現在連讓我幫你做點事情都不願意了。」

  海倫娜抿抿唇說:「我只是不希望太麻煩你,我已經麻煩你很多事情了。」

  雷古勒斯轉回頭近距離和她四目相對:「可我很喜歡被你麻煩。」他壓低聲音,速度很慢地靠近她,海倫娜看著青年的臉龐離她越來越近,心裏七上八下的。

  「我很好用的,海倫娜。」他抓住了她的手,語調沙啞低沈道,「你可以盡情利用我,我會滿足你的一切要求,解決你的一切煩惱。別再繼續什麽分手遊戲了,我陪你玩了這麽久,你應該也開心了,現在結束這個遊戲好嗎?」

  海倫娜試圖解釋:「我不是在和你玩遊戲,我是真的……」真的想和你分手。

  她後面的話沒能說出來,因為雷古勒斯低頭輕吻了她的手指。

  他緊握著她的手,冰冷的唇落在她的指尖上,海倫娜渾身一激靈,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遊戲結束了,好嗎?」

  他又問了一遍,灰色的眼睛透過黑發的細碎遮掩望過來,海倫娜對上那樣的視線和近乎哀求的語氣,實在說不出什麽拒絕的話了。

  她只能幹巴巴道:「我那麽做在你看來是不是很蠢,很矯情,還有點自私?」

  雷古勒斯笑了笑,昏暗不輕的光線下,他那個笑容讓海倫娜覺得哪怕他代表的是無盡的黑暗,那黑暗好像也挺令人著迷的。

  「當然不會。」他低語道,「我知道你只是為了我好。」

  海倫娜吐了口氣:「那只是我找到的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最根本的原因還是我退縮了,我沒那麽勇敢,我害怕繼續下去,討厭麻煩,厭惡危險了。」

  雷古勒斯否決了她的話:「你不是的。」他一字一頓道,「你沒有那樣。」他加大了握著她手的力道,「不要那麽說自己。」

  海倫娜想說什麽,又放棄了言語,她垂下眼睛,溫順地坐在雷古勒斯身邊,他輕輕將她擁入懷中,一手牽著她,一手輕撫過她紅色的長發,慢慢說:「我們和好了,對嗎?」

  海倫娜沒說話,女孩子都是靦腆面皮薄的,她沒直白說,可也沒拒絕,這就代表正面回應。

  雷古勒斯笑了一聲,笑聲輕松悅耳,帶著低沈的胸腔共鳴,海倫娜聽得耳根發癢,想離他遠一點,雷古勒斯不允許,緊緊抱著她說:「我不會再讓你有之前的任何煩惱,相信我,我會讓你未來的兩年校園生活度過得非常愉快。」他向她保證,「畢業之後我也不會讓你等太久,我會很快讓你成為我的妻子。」

  雷古勒斯的保證很有分量,他承諾過的事海倫娜就沒見有什麽是沒做到的。

  所以他現在說的這些她也是完全可以相信的。

  可海倫娜還有顧慮。

  她有些難過地說:「我不想讓你那麽累,我總覺得我又丟了一個沈重的擔子在你身上,你需要承受的已經很多了。」她反握住雷古勒斯的手,眼睛盯著他們交握的手,「我也想過了,我不打算再自私逃避,我想面對一切,但其實也不需要你付出那麽多。我可以什麽都不要,只是躲在暗處和你在一起。」海倫娜豁出去道,「我可以永遠不結婚,只要你還需要我。」

  雷古勒斯楞住了,他完全沒料到她會這麽說,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你願意……為了我一輩子不結婚?」他有些錯愕地說。

  海倫娜咬牙道:「我想我再也不會遇見像你這樣令我割舍不下的人了,我斷定這一點,但我又不想給你太大壓力,我想我需要點勇氣,我現在可能是難得的沖動,也許事後我會後悔,但如果重來一次的話,我可能還是會這樣說。你可以不必管我,你可以盡情做你想做的事,只要是你需要我的時候,我都會來到你身邊的。」

  雷古勒斯從未想過會在海倫娜這裏得到這樣的回應。

  事實上,他也曾對自己會喜歡上海倫娜而感到不可思議。

  用現實的眼光去分析,海倫娜其實是那種什麽都還不錯,卻也挑不出什麽特別大閃光點的女孩。她成績尚可,脾氣尚可,為人處世的方式在個性的斯萊特林學院中太過內斂,毫不突出,很容易就被淹沒在人群之中。

  但自從在分院之前她主動和他搭話之後,他就再也沒能忘記那雙翠綠的眸子。

  那綠色入侵了他的思想,他的夢境,他的感情和他的生活。

  很緩慢的,像最溫吞的泉水,她的氣息一點點淹沒了他的所有,到了今天,她甚至讓他幾次失去理智,瀕臨崩潰。

  布萊克們的崩潰和其他人的崩潰是不一樣的,他們的崩潰大多傷人傷己,從沒有什麽和平結束的可能。

  在海倫娜今天說出這一切之後,雷古勒斯意識到,他會喜歡她並不意外。他們相當互補,這是他沒有註意過的事情。她缺少的是他擁有的,而她擁有的,恰好是他缺少的。

  如果非要找一個他會喜歡她的理由,那大概就是他享受自己待在她身邊的感覺。她讓他感覺到平靜,溫和,舒適,沒有爭鬥,沒有聲息,一切就像不再有海浪的海水,安靜又安靜。

  雷古勒斯說不出話來,只能熱切地吻上海倫娜的唇,用自己最為沈浸的方式汲取她。

  雷古勒斯在淩晨時分離開了伯德莊園。

  他沒在這裏停留多久,時間都花在了路上和站在莊園外發呆。

  他這次離家沒給父母打招呼,所以不能消失太久,母親才剛剛在哥哥那裏受到刺激,他可不能再刺激她一次了。

  克利切幫他掩飾得很好,他到家的時候一切都風平浪靜。

  躺在睡了十幾年的床上,雷古勒斯望著天花板,手指情不自禁地撫過唇瓣,一個滿足又肆意的笑容漸漸展露在他臉上。

  這是他從未在人前露出過的笑容,那樣徹底,那樣不加克制,讓人覺得危險又忍不住想要靠近這份危險。

  克利切在角落裏看到它熱愛的雷古勒斯少爺笑得這樣高興,好像得到了功勳章的士兵一樣,驕傲地挺了挺胸。

  時間流逝,暑假過去三分之二的時候,布萊克家族的掛毯上又有一個人的名字被燒毀了。

  沃爾布加站在掛毯前,語氣悲哀道:「他竟然背著我去接濟那個逆子……是的,我一開始就該知道的,阿爾法德,他和那個逆子一樣,他們是一樣的……」

  她好像對布萊克家近代出現了這麽多不主流的成員感到茫然,燒毀了阿爾法德·布萊克的名字之後就楞在了那裏。

  雷古勒斯站在斜角處看著這一幕,那張屬於榮耀的掛毯在此刻的他眼中可真是傷痕累累。

  沃爾布加再刻薄,再偏執,她也是個女人,是個母親。先是兒子和她大吵一架徹底離家出走,再是兄弟違背她的意願接濟被逐出家族的逆子,她感到自己連神經都脆弱起來了。

  她轉過身,擡眼的瞬間看見了站在那裏的雷古勒斯。

  她重新擺出了優雅高貴的姿態,半點之前被傷透心的模樣都沒有。

  「你要引以為戒,雷爾。」沃爾布加極力隱忍掩藏,但語氣裏還是暴露了一些她的茫然和不安,「你是這個家最後也是最大的希望了。」

  雷古勒斯站在那動都沒動一下:「我不會讓您失望的,媽媽。」

  沃爾布加蒼白地笑了笑說:「很好,這樣就很好。」她發完最後一個音節,像個幽靈一樣離開了這裏,回到了她的臥室。

  雷古勒斯走到家族掛毯之前,看著上面被燒毀的空洞,某些時候他甚至會對那些被燒掉名字的人感到羨慕。

  母親看似絕情地逐出了自己的長子和兄弟,可在另一方面來看,她是徹底把阿爾法德舅舅推給了西里斯。

  這樣一來,被逐出家族的西里斯就不孤單了,他身邊還有一個和他站在同一陣線的親人,他們這些人不能聯系和照顧西里斯,但阿爾法德舅舅今後就是西里斯名正言順的監護人了。西里斯在舅舅去世之後,甚至還可以繼承對方的遺產,不用擔心未來的生活問題。

  沃爾布加無法接受他們這類人存在於布萊克家族,但她也沒有人們想象中那樣絕情到毫無人性的地步。她用一種最體面最無可爭議的方式為她不能接受的家人們選擇了一條路。

  這大概就是布萊克們最別扭的地方。沃爾布加絕不希望自己的心情被人得知,她大概寧願人們覺得她無情無義,是個可怕極端的純血女巫。

  但現實是,作為母親,對理念不合的兒子,註定會給家族和給他自己惹上麻煩的兒子,她已經做了她可以做的所有。

  從此以後,他們將徹底劃清界限,不管她是活著還是死了,哪怕變成一幅畫像,也永遠不會再對那個孩子展露任何仁慈。她所有的仁慈都付出在了今天,付出在了此刻,自此以後,他就只是她口中那個由她生下的孽種,毀了布萊克家優良傳統的逆子。

  九月一日,霍格沃茨開學日,沃爾布加和奧萊恩送雷古勒斯到九又四分之三車站。

  他們一家三口站在一起,分別之前遇見了有說有笑走來的西里斯和詹姆·波特。

  西里斯遠遠看見他們,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只看了他們一眼就收回視線擠進了火車,雷古勒斯當做什麽都沒看到一樣,平靜地和父母道別:「再見,爸爸,媽媽。」

  沃爾布加彎下腰,帶著黑色天鵝絨手套的手輕撫過雷古勒斯的面頰,她灰色的眼睛緊盯著自己唯一剩下的兒子,珍重地說:「再見,雷爾,不要忘記我對你說的話。」

  雷古勒斯闔了闔眼,心想,我不會忘記的。

  畢竟現在還能聽你說這些話,給予你回應的,也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雷古勒斯擡腳離開,他上了火車,在火車車廂裏換上了校袍,並別上了暑假寄來的級長徽章。

  他坐在級長專屬的火車包廂裏,萊姆斯·盧平作為六年級的級長同樣也坐在這裏面。

  兩人對視了一瞬,又飛快地各自閃開,雷古勒斯沒有和他交談的想法,盧平顯然也是。他很快找了個借口出去巡邏了,其他學院的級長們見此也陸續找了理由離開。

  當車廂裏只剩下斯萊特林的級長們時,麗塔·萊斯特蘭奇笑著開口道:「我聽說暑假在你們家舉行了一個秘密的聚會,那位大人特地面見了你,這對暑假裏接連逐出兩個人的布萊克家族可真是及時雨,你說對不對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沒說話,但笑了一下,好像在附和萊斯特蘭奇的話一樣。

  麗塔說得倒也沒錯,那的確算是個及時雨,是布萊克家族站在風口浪尖和流言中心的及時雨。他的出現和他對雷古勒斯本人的面見是一種恩賜,讓飽受非議的布萊克家族重新穩定下來。

  雖然雷古勒斯對那個人以及覆興純血的想法早已改變,在真正見到了對方之後也再次加深了要改變的決心,但在他看來,對方還是有可以利用之處的。

  利用黑魔王,在恰當的時候為家族帶來好處,在不恰當的時候反叛,雷古勒斯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如果被人得知,那將是一場可怕的災難。

  還好,不會有人知道。

  雷古勒斯壓下了嘴角的弧度,站起身打算離開包廂,但包廂門也在那一刻打開。

  海倫娜的臉出現在包廂外面,她皺著眉,有點煩惱地說:「……格蘭芬多的人在斯萊特林車廂裏打起來了,我想你們應該去看看。」

  雷古勒斯側立在那,校袍前的級長徽章閃閃發光,海倫娜本來是來通知他們去處理鬧劇的,但看見他,看見他胸口的級長徽章,她忽然就想到了他曾說過的一句話。

  級長有單獨寢室。

  莫名的,海倫娜感到一陣心虛。


第四十九章

  車廂裏的鬧劇當然來源於格蘭芬多劫道者們。

  海倫娜是回去幫忙喊人的,因為被劫道者們為難的是斯內普。

  她帶著雷古勒斯趕到的時候,斯內普已經快要和他們動手了。

  莉莉·伊萬斯和他站在一起,面無表情地說:「真要動手就試試吧,波特。我今天叫你來是讓你向西弗道歉的,如果你只是虛假的想要借此獲得我的原諒才答應我,那你可真是把我想得太蠢了,一個人是不是真心道歉我還是看得出來的。」

  波特看上去很煩躁:「我也沒把他怎麽樣啊莉莉,你為什麽一定要讓我給鼻涕精道歉呢?」

  莉莉擲地有聲道:「收回那個不禮貌的稱呼,詹姆·波特!」

  波特欲言又止,他被莉莉小獅子似的模樣嚇到了,有點嫉妒還有點害怕,半晌沒說出話來。

  西里斯站在他身後,是他最有利的後盾。

  「伊萬斯,你讓詹姆道歉,詹姆已經道歉了,你還想怎麽樣?明知道他不能和斯內普和平相處,你為什麽非要為了這種不可能的事情費盡心思呢?」西里斯握著魔杖冷漠道。

  莉莉眼都不眨道:「因為他做錯了,這是顯而易見的。他當然可以不道歉,但也請從今往後不要再來煩我,我不可能和一個不尊重我最好朋友的人來往。」

  波特一聽這話立刻雙手合十道:「我錯了莉莉,你別生氣了,都是我的錯,我馬上就給鼻涕……哦不,我馬上給斯內普同學真心實意地道歉。」

  他做出一副誠懇樣子,但大家都很清楚他怎麽想。

  他越是這樣,越是讓斯內普感到屈辱。

  「你不必如此。」斯內普最後放下了魔杖淡漠道,「莉莉,讓他離開這。」

  莉莉轉過身道:「抱歉,西弗,他之前表現得很認真,我沒看出來他不是真心悔改,我很抱歉今天給你造成這樣的困擾。」她抿唇鞠躬,甚至還朝其他圍觀的斯萊特林們致以歉意,她這樣的姿態讓斯內普有些心疼,皺著眉想安撫她,但波特比他快了一步。

  「你幹嘛這樣,莉莉。」波特有些內疚道,「都是因為我,該道歉的人不是你是我,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不需要向那些斯萊特林低頭,我發誓以後再也不會找斯內普的麻煩,再也不會了!」

  莉莉失望道:「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了,波特,你讓我一而再再而三傷害到西弗,你根本不知道西弗對於我的意義,他是我第一個巫師朋友,他帶我走進了巫師的世界,你不尊重他,也就代表不尊重我。我早該在暑假前事發的時候就讓你當場道歉的,我已經晚了一步,你卻還要欺騙我,讓我將西弗置於這種尷尬的境地,我再也不想理會你這種人了。」

  莉莉言盡於此,和斯內普道別後就走了,波特立馬追上去,嘴裏一直在道歉。

  西里斯乏味地轉頭要走,余光瞥見站在不遠處的雷古勒斯和海倫娜,他表情稍微變了一下,沒打招呼,也沒再猶豫,快步離開了這裏。

  最先離開級長包廂的盧平和佩迪魯站在一起,見他們沒有打起來,也都陸續離開。

  斯內普轉過頭,也看見了帶來雷古勒斯的海倫娜,他皺皺眉說:「鬧劇結束了,不勞煩布萊克先生了。」

  雷古勒斯側身讓路,斯內普找了包廂鉆進去,海倫娜站在雷古勒斯身邊,嘖了一聲說:「我還以為他們這次肯定會大打出手呢。」

  雷古勒斯偏頭看她:「所以你來找我幫忙?」

  「是的。」海倫娜一本正經道,「你在這裏他們肯定不敢亂來。」她擡手輕輕戳了一下他胸前的級長徽章,這個動作讓雷古勒斯輕輕後移了一下,好像被她的力道戳得靠後了一樣。

  海倫娜臉紅紅的,小聲說:「他們有級長在,我們也有,這樣就不用擔心被他們占便宜了。」

  被她依靠和信賴的感覺很不錯,雷古勒斯不自覺勾起嘴角,兩人這樣曖昧不清的行為讓還沒散去的圍觀者們議論紛紛,海倫娜清了清嗓子,和他很正式地道別後就離開了。

  雷古勒斯看了看車廂盡頭的級長包廂,果斷選擇了跟上海倫娜。

  然後伊芙琳和瑪琪就看見了跟著海倫娜回來的雷古勒斯。

  瑪琪的男朋友切薩克正得意地介紹他新校袍的面料,雷古勒斯一進來他就驚呆了。

  「……布萊克。」切薩克緊張道,「你、你好,很高興見到你。」

  雷古勒斯不疾不徐地坐到海倫娜身邊,海倫娜湊到他耳邊低聲問:「你怎麽來了?你不需要去巡邏或者回級長包廂嗎?」

  雷古勒斯輕輕搖了搖頭,他個子高,這裏是普通包廂,已經坐了四個人,再坐他一個著實有點擠。他只能半坐著,身子緊挨著海倫娜,長腿十分委屈地曲起。

  「胡克姆先生。」雷古勒斯彬彬有禮地和切薩克打招呼,「也很高興見到你。」

  作為斯萊特林的一員,作為瑪琪的男朋友,切薩克當然知道一些海倫娜和雷古勒斯的事。但在他看來,那只是麻瓜小說一樣的故事,距離他很遙遠,又或者說他總覺得雷古勒斯距離他很遙遠,他總是高高在上,哪怕言行舉止溫和禮貌,也讓他覺得很有距離感。

  此時此刻,和雷古勒斯坐在一個車廂裏,貌似還見證了他和自己女友室友的親密關系,切薩克覺得整個人都有些飄了。

  海倫娜在合適的時間清了清嗓子道:「剛剛我拜托雷古勒斯幫了個忙,為了感謝他的幫助所以邀請他來我們這裏坐一坐。」她找了個理由,讓大家盡可能自在一點,然後從口袋翻出糖果來招待雷古勒斯,「嘗嘗嗎?」

  雷古勒斯緊挨著她,身上的氣息彌漫在她鼻息間,海倫娜整個人都暈乎乎的。

  「好的。」他當然不會拒絕她,很輕易地接過她遞過來的糖果,拆開糖紙吃了下去。

  切薩克驚呆了,忍不住和瑪琪小聲耳語:「我聽說布萊克從來不吃別人遞過來的東西,哪怕是教授遞給他的他也會先放到一邊兒。」

  瑪琪皮笑肉不笑道:「你以為我沒聽說過嗎?但海倫娜對他來說顯然不是『別人』。」

  切薩克喃喃自語道:「是啊,看來麻瓜小說成真了……」

  盡管他們壓低了聲音對話,但海倫娜還是聽見了,她有些苦惱地和雷古勒斯對視,雷古勒斯英俊無瑕的臉上浮現出幾分誘人放縱的笑容,海倫娜看著看著就忘記苦惱了。

  火車如期到達霍格沃茨,今年海倫娜就正式升入五年級了。斯萊特林的五年級級長分別是雷古勒斯和麗塔·萊斯特蘭奇,他們要負責引領今年入學的新生。

  斯萊特林今年的學生不少,比往年都多,晚餐結束後雷古勒斯帶著他們回公共休息室,一群小豆丁跟在身材高大的他後面,那幅畫面好像帶著孩子的家長一樣。

  海倫娜遠遠看著,都忘了往前走,還是伊芙琳拉了她一下。

  「嘿,不要老是傻傻地盯著他看了,想他就跟上去呀!」伊芙琳笑瞇瞇地建議。

  海倫娜收回目光道:「就算我想去現在也不是時候,他還要引導新生,還要給新生訓話。」

  伊芙琳嘴角笑意加深:「那你可以等那之後,需要我提醒你布萊克已經搬進了級長寢室,只有一個人住嗎?」

  這話讓海倫娜又想起了雷古勒斯說過的話,她抓住伊芙琳的手說:「別亂說伊芙琳,這很容易讓人想歪的。」

  伊芙琳直白道:「你沒想歪,我說得就是那個意思,看你們的樣子是暑假期間和好了?這真好,我和瑪琪一直很擔心你,你都不知道你上個學期末的樣子有多糟糕。」

  海倫娜摸了摸臉道:「有嗎?」

  伊芙琳語重心長道:「當然有,不過最糟糕的不是你,是布萊克,我們都很擔心他會做出什麽可怕的事,雖然他看上去還和以前一樣禮貌溫和,但我們都知道他不一樣了。」

  海倫娜想到上學期他們吵架的事情,也稍微心有余悸。

  她們回到公共休息室的時候雷古勒斯正在向新生們介紹這裏,新生們聽得很認真,幾個年輕女孩目光炯炯有神地盯著雷古勒斯的臉,直到級長先生三言兩語說完話將他們解散,那幾個女孩也沒立刻離開。

  「布萊克級長……」其中一個小姑娘壯著膽子上前一步想要說點什麽,但直接被無視了。

  雷古勒斯好像沒聽見她說話一樣,徑自走向海倫娜,伊芙琳見此馬上識趣兒地離開了,雷古勒斯和她擦肩而過時輕聲道謝,海倫娜等在那頗有些手足無措。

  「你從分院儀式結束開始就一直在看我,有什麽話對我說嗎?」

  他用很正常的語氣詢問海倫娜,倒顯得海倫娜有點想多了。

  她也不慌張,做了決定就不打算在猶猶豫豫,她大大方方地說:「沒什麽話,只是想看你而已。」

  雷古勒斯站在那許久沒有說話,不知道為什麽,海倫娜總覺得哪怕他們關系都這樣那樣了,他還是會在她坦白心情的時候感到羞澀。

  他面色如常,但耳尖泛紅,他又往前走了一步,幾乎要和她緊緊貼在一起。

  海倫娜下意識看了看周圍,其他同學不知道何時都散去了,公共休息室裏只剩下他們兩個。

  「不用擔心那些人。」雷古勒斯輕柔地說,「他們不會再成為我們的麻煩,沒人會亂說話的。」

  海倫娜很信任地說:「好。」她擡起手,幫他整理了一下校袍的兜帽,鎮定地說,「時間不早了,該回去休息了,坐了很久的火車,你一定很累。」

  她還能坐得穩當點,他只剩下很小的地方憋屈地坐著,肯定特別疲憊。

  雷古勒斯倒是沒反對她的安排,他擡手輕輕撫過她的紅發,漫不經心地用手指撚著她的一縷發絲,輕聲緩慢道:「過陣子就是你的生日了。」

  海倫娜的生日是九月開學後不久,每年一入學就差不多要到她的生日了。

  「我會等你和我一起過的。」海倫娜低下頭,紅著臉屏息道。

  雷古勒斯靠她太近了,她感覺自己整個人都麻了,腳麻腿麻,心也麻了。

  「嗯。」雷古勒斯輕輕應了一聲,「今年我們終於可以過一個安靜且沒有隔閡的生日了。」

  沒有隔閡她能理解,過去的每個生日不是還沒挑明關系就是心裏有些隔閡,沒有一次是踏踏實實一起度過的。

  但是……安靜是指?

  海倫娜擡眼和他對視,碧綠的眸子裏有些疑惑。

  紅發碧眼的姑娘是真的很漂亮,清透的眸子像碧綠的湖水,波光粼粼中倒映著他的身影,這樣專註深邃的註視讓他深刻感覺到,她的心裏眼裏現在都只有自己。

  雷古勒斯情不自禁地低頭吻上她的眼角,擡手攬住海倫娜僵硬的身體,在她耳邊溫柔地說:「今年你生日的晚上,在我的寢室過,好嗎。」

  海倫娜這次百分百肯定自己沒誤會也沒想歪。

  她偏了偏頭,下意識躲避著他炙熱的呼吸,雷古勒斯也不急,輕撚著她的發絲等待她的回答。

  海倫娜被這曖昧的氛圍挾持了,她總覺得在這份感情裏本來主動的人是自己,被調.戲的人一直都是溫文爾雅的雷古勒斯,但現在怎麽就調了個個兒呢?

  不行,她得把這個扳回來。

  想到這些,海倫娜挺起胸膛道:「好,沒問題,我答應了。」

  她這麽豪爽痛快,著實讓雷古勒斯楞了楞,他低下頭,看著她因為挺起胸膛而緊貼著他的胸口,灰色的眼睛黯了黯,深呼吸了一下,喉結滑動道:「那……晚安。」

  他轉身就走,腳步很快,看起來很著急要去做什麽。

  海倫娜回憶了一下,剛剛他們靠得那麽近,好像有什麽東西硌到她了,是他的魔杖吧?

  大概是吧。


第五十章

  五年級代表著海倫娜將要經歷人生中第一次重要考試,O.W.Ls考試。

  海倫娜的其他成績都不錯,一直以來是因為魔藥課拉下了太多分數,才導致總分在全校來看不怎麽顯眼。如果她能把魔藥成績好好提升一下,拿個前幾名是不成問題的。

  新學期開始,海倫娜決定發憤圖強,沒了感情糾葛,她要把時間精力花在學習上。

  拿一個好的成績,畢業後也能成為自己的好資歷,到時候不管是要去魔法部工作還是做其他工作,都會成為不錯的助力。

  新學期第一節 課照例是麥格教授的變形課,海倫娜先進的教室,找了個位置坐下,等待跟男朋友一起來的瑪琪,還有似乎也在談戀愛的伊芙琳。

  已經到了這個年紀,身為塞爾溫家的小姐,伊芙琳當然也要準備訂婚事宜。

  海倫娜很好奇誰會獲得伊芙琳的芳心,這些年和伊芙琳同寢室,她都沒見她對什麽男生過多關註。正思索間,身邊坐下了一個人,海倫娜以為伊芙琳她們來了,側目望去要打招呼,卻看見了雷古勒斯的側臉。

  海倫娜微微一怔,下意識去看其他同學,他們若無其事地做著自己的事,好像他坐在這裏沒有任何值得關註的。可這真的挺值得關註的,上個學期他們鬧成那樣,近乎水火不容,這個學期又和好如初,難道他們不好奇嗎?

  不好奇是不可能的,但好奇的基礎是建立在安全上的,顯然他們認為現在再好奇雷古勒斯的事情對他們的安全沒什麽保障,看看塞西·帕金森就知道了,高傲活潑的帕金森小姐自從惹怒了雷古勒斯之後就變得沈默陰森了,身邊再沒有一個朋友,他們可不想效仿。

  海倫娜不是個自尋煩惱的人,她巴不得不被人關註呢,多少也能想到這裏面有雷古勒斯的安排,並不是人們在醞釀什麽更大的陰謀,所以也比較心安理得。

  她收拾著書本,看了一眼講台說:「聽說今天麥格教授要給我們講阿尼瑪格斯。」她想到上學期的月圓之夜,在尖叫棚屋看見的黑狗狼人老鼠和牡鹿,低聲問他,「你有研究過這個嗎?」

  雷古勒斯翻開書本說:「沒有。」

  海倫娜點點頭,很想說你哥哥對此深有研究,但想到那件事需要保密也就沒說了。

  雷古勒斯看了她一眼,薄唇開合道:「如果你對這個有興趣,可以去問問西里斯。」

  海倫娜怔了怔,雷古勒斯繼續道:「我發現他曾經偷偷練習過這個,照他後來的表現,應該是已經成功了。」他語氣平靜地說,「他不會只是一個人練習阿尼瑪格斯,肯定有人和他一起,我想應該是他身邊那些朋友,他們應該都成功了。」

  海倫娜驚呆了,她眼神震撼地看著雷古勒斯,在心裏感慨著他可真聰明,從一點點蛛絲馬跡就推出全部事實,她還在糾結要不要告訴他呢,他居然已經全都知道了。

  既然他猜到了,那她也無需隱瞞了,海倫娜直接說:「對,他們的確成功了,我有幸見到過一次。」回憶起那個夜晚,海倫娜明艷動人的臉有些發白。

  雷古勒斯伸手輕撫過她的面頰,因為是在課堂上,他這個動作很快,稍縱即逝。

  「別怕,我大約能想到——是那天夜裏對嗎?」

  他說的是她要告訴他秘密,但他拒絕聽得那個夜晚。

  海倫娜點點頭,偷偷在桌子下面握他的手:「你可真聰明,雷古勒斯。」海倫娜的語氣佩服又愛慕,「我什麽都沒說你就能想到一切,根本不需要我為難困擾,我懷疑你的大腦和我的構造不一樣,我簡直在被你的智商吊打。」

  被她這樣直接誇獎,還被她那樣愛慕地看著,雷古勒斯的耳尖又紅了。

  他輕咳了一聲,喉結微微滑動,正不知該若無其事地繼續話題,麥格教授就幫他解圍了。

  「布萊克先生,請你為我們解答一下什麽是阿尼瑪格斯。」

  麥格教授站在講台上,表情嚴肅,眼神銳利,顯然她發現了他和海倫娜的小動作。

  海倫娜很慶幸麥格教授叫起來回答問題的是他不是自己,如果是她肯定不能十分淡定地頂著教授責怪的眼神回答問題。

  雷古勒斯就不一樣了,他特別平靜地站起來,嚴謹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阿尼瑪格斯,它是指能夠變成某種動物,同時又保留自身魔力的巫師。」他不但回答了教授要問的,還舉一反三,「阿尼瑪格斯不能隨意變成人和動物,它的變化與巫師的性格和體重息息相關。一般來說,每個巫師都只能變成一種動物,同時巫師的阿尼瑪格斯不能是魔法生物,變成魔法生物會帶來不可預期的後果。」

  聰慧的學生總能得到教授的寬容,麥格教授表情緩和了不少,她繼續問:「除了這些,布萊克先生還知道其他的嗎?」

  雷古勒斯微微頷首,彬彬有禮道:「是的教授。我知道在練習阿尼瑪格斯的時候很容易走火入魔,有可能無法變回正常人類,所以魔法部對此嚴加控制,要求所有阿尼瑪格斯必須在魔法部禁止濫用魔法辦公室進行登記,非法的阿尼瑪格斯一經發現會受到處罰。」

  麥格教授讚賞道:「非常好,布萊克先生,斯萊特林加五分。」

  雷古勒斯感謝了教授,重新坐回位置上,海倫娜適時地收回自己仰慕的眼神,努力將精力放到聽課上。她是努力了,可雷古勒斯桌子下的小動作讓她破功了。

  他竟然將手放在了她的大腿上。

  海倫娜驚呆了,飛快轉頭望向他,雷古勒斯目視前方,好像在專註聽課,但他靠在椅背上,不像其他人那樣雙臂放在桌上,他很少這麽坐姿不標準,這為數不多的每次不標準,都在搞小動作。

  海倫娜覺得渾身發癢,她不得不伸手去拉開他的手,然後就被他反手握住了。

  海倫娜又看向他,他還在認真聽課,麥格教授已經講到練成阿尼瑪格斯的難度和危害,相信她今天講這節課的目的並不是為了讓他們學會它,只是讓他們了解這個東西,不要私下裏輕舉妄動。

  海倫娜有些呼吸不順,她低下頭,被人握著的手有些發燙,她接下來的整節課都心不在焉。

  終於下課的時候,海倫娜在其他人站起來之前使勁扯回了自己的手,低低抱怨道:「你別這樣,被人發現就不好了。」

  「沒人會發現。」他的聲音低徊宛轉,富有磁性。

  海倫娜吸了口氣說:「就算沒人發現也會影響我上課,我還要好好學習,爭取在O.W.Ls考試上拿個好成績呢。」

  雷古勒斯充滿歉意道:「對不起。」他輕聲說,「是我的錯,我之後不會再這麽做,我只是……」他好像也很困擾,蹙起精致英俊的眉沈沈道,「我只是稍微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握著你的手讓你無法專心上課,但不握著你的手,我沒辦法專心上課。」

  海倫娜清了清嗓子,收拾好書本站起來說:「那……」她故作鎮定,「那我們各退一步……只握半節課的手。」

  雷古勒斯偏了偏頭,好像笑了一下,但轉過來面對她時表情很嚴肅。

  他很鄭重地點頭答應了,然後下一節課繼續偷偷握著她的手。

  唯獨在魔藥課上,他們不能親密地牽手,因為這是一節需要動手的課程,而且授課教授是斯萊特林的院長,是個和布萊克夫人關系匪淺的人。

  海倫娜本以為在這節課上雷古勒斯會收斂一點,或者幹脆不和她搭檔,但是沒有。

  他當著斯拉格霍恩教授的面走到海倫娜身邊,很溫柔地吩咐著她要做什麽,海倫娜余光註意到院長的眼神都變了,甚至都沒再去看其他人,一直盯著他們。

  海倫娜支起坩堝,小聲說:「院長在看著我們,他會不會把我們的事情告訴布萊克夫人?」

  斯拉格霍恩不是沒做過這種事,雖然海倫娜沒確切消息,但她猜對了。

  雷古勒斯頭也不擡,面色平靜,看起來是真的一點都不擔心。

  當海倫娜支好坩堝,開始處理魔藥材料的時候,他才輕聲道:「就算他再寫信給母親,母親也不會看到了。」

  海倫娜疑惑地問:「為什麽?難道布萊克夫人不收信件了嗎?」

  「她當然會收。」雷古勒斯說,「她大概還對斯拉格霍恩教授的信件翹首以盼,但她不會收到就是了,即便收到了,也只是我想讓她看到的內容。」

  海倫娜十分驚訝:「你在學校裏還能修改布萊克夫人的信?」

  雷古勒斯並沒隱瞞,他直接告訴了海倫娜他的安排:「克利切會幫我盯著家裏的貓頭鷹,只要是院長寄出的信件,它都會先帶來給我看。」

  海倫娜:「……克利切對你真的非常忠心。」

  理論上一個家族的家養小精靈最直接效忠的就是族長,布萊克夫人作為布萊克家的當家主人,克利切應該完全忠於她才對,但他最忠實的其實是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沈默了一會,拿起攪拌棒攪拌坩堝裏的魔藥,很久才說:「克利切是我的家人之一,它願意為尊重它的家人做任何事。」

  尊重它的家人。

  雷古勒斯顯然就是布萊克家那唯一一個給予一個家養小精靈尊重的人。

  海倫娜了然一切,精神放松下來,嘴角也情不自禁地揚起了笑容。

  她在想,她喜歡的人可真好,其他學院的巫師整天都在說斯萊特林多惡毒邪惡,但他們並不是那樣,甚至,這個學院裏還有像雷古勒斯這樣智慧、善良、冷靜的青年巫師。

  能夠喜歡上這樣的人可真是太好了。

  雷古勒斯見海倫娜一直笑,忍不住問她:「怎麽了,你很高興嗎?」

  海倫娜立刻說:「當然。」她絲毫不隱藏自己的內心,「我為能喜歡上你而感到驕傲。」

  雖然他們彼此都明白對方的心意,但真的用言語表露喜歡的次數不多。

  甚至到了現在,雷古勒斯都沒有直接跟海倫娜說過「我愛你」。

  這也是海倫娜鮮少幾次表達「喜歡」這個詞的時刻,雷古勒斯一走神,攪拌棒多攪拌了半圈,坩堝裏的魔藥冒出劇烈的氣泡,他急忙拿起別的魔藥材料去補救,在坩堝炸裂的前一秒挽回了局面。

  海倫娜一身冷汗,站在她身邊的斯拉格霍恩教授表情微妙地收回了說話的欲望,笑瞇瞇地看了雷古勒斯一眼,慢慢走到了另一邊。

  「海倫娜。」院長走開之後,雷古勒斯就望著海倫娜,用警告的語氣說,「不要在上課的時候,尤其是不要在制作魔藥的時候說那種話。」

  海倫娜眨巴著眼睛:「哪種話?」

  雷古勒斯耳尖紅透了:「……喜歡我的那種話。」

  海倫娜問他:「你不愛聽嗎?」

  雷古勒斯沈默下來,垂下眼睛盯著坩堝裏的魔藥,半晌才說:「愛聽。」他停頓了一下道,「但這會讓我分心。」

  「就像你握著我的手讓我上課分心一樣?」

  「……」雷古勒斯耳尖的紅暈彌漫到了耳根。

  海倫娜正在為自己這次略勝一籌而得意,就聽見雷古勒斯低著頭說:「你想說也可以。」

  海倫娜楞了一下:「什麽?」

  「你生日的晚上,我會給你機會說個夠。」雷古勒斯頭也不擡道。

  海倫娜:「……」如果這是一份生日禮物的話,那這禮物甚至還沒到送的時間,她就好像被自己腦補的畫面弄得面紅耳赤,渾身發燙了。


第五十一章

  九月十一日,處女座的海倫娜生日如期而至。這天終於不再是霍格莫德日了,是個星期一,大家一早就是忙著上課和交論文,海倫娜的魔藥課論文還沒寫完,差個兩三英寸,正在魔咒課開始上課之前努力趕完。

  雷古勒斯出現的時候她正奮筆疾書,並沒註意到他坐下了,等她終於寫完的時候發現了身邊已經到了一會的人,頗有些窘迫地收起了自己純粹是湊字數的魔藥論文。

  「咳。」海倫娜掩飾性地咳了一聲道,「日安,雷古勒斯。」

  「你總是這麽客氣。」雷古勒斯低聲說,「總是和別人一樣稱呼我。」

  海倫娜想起他上次糾結稱呼這件事時的情形,有些臉紅道:「這麽多人,如果我那麽叫實在太曖昧了。」

  雷古勒斯歪了歪頭,眼神困惑地看著她:「我們不曖昧嗎?」

  「……」好吧,她說不過他,他贏了。

  海倫娜閉上嘴沒再說話,雷古勒斯嘴角勾起,似笑非笑地轉開了視線。

  弗立維教授今天講到了守護神咒,並找了他的得意門生——雷古勒斯來做示範。

  守護神咒對雷古勒斯來說沒有任何難度,這種咒語在二三年級的時候他就已經用得很好很好了。不過這還是他第一次在人前展示這個咒語,甚至連海倫娜都不知道他的守護神是什麽。

  海倫娜炯炯有神地註視著雷古勒斯的魔杖尖端,一副非常好奇的樣子。

  雷古勒斯抽空看了她一眼,在所有人的註視下輕輕揮動魔杖,念出那個咒語:「呼神護衛。」

  一道銀色的光從魔杖尖端飛出,一雙美麗的羽翼緩緩展開,它擁有漂亮的頭和修長的尾,看到它的第一眼很容易讓人誤會它是鳳凰,但並不是,眾所周知鳳凰是鄧布利多的守護神,雷古勒斯的守護神不是鳳凰,是一種鳥,至於是什麽鳥,海倫娜一時沒有辨別出來。

  那只漂亮的、體型適中的鳥在教室裏飛了一個來回,四處落下銀色的光芒,所有人都看呆了,就連弗立維教授也為它的美麗而讚嘆:「格查爾鳥——它被稱為自由之鳥。」

  教授果然博學,它給出了守護神的準確名字,並開始為大家講述它:「格查爾鳥號稱南美洲的『極樂鳥』,格查爾在印第安語裏是金綠色羽毛的意思,一如這種鳥的形態。雄性的格查爾鳥擁有雪白的羽冠,拖著一米多長描有黑邊的白色尾羽,樣貌非常美麗。格查爾鳥性情高潔,酷愛自由,不能用鳥籠飼養,否則它寧可絕食而死,因此它也才被稱為自由之鳥。」

  隨著弗立維教授的介紹,雷古勒斯的守護神緩緩落在了他面前的桌上,它慢慢走到海倫娜面前,低下頭用羽冠輕輕蹭了蹭海倫娜的手,然後化為銀色的星辰,一點點消失了。

  弗立維教授微笑道:「感謝你的展示,布萊克先生,斯萊特林加十分。」

  雷古勒斯禮貌地謝過教授,海倫娜則在講台下輕輕撫過自己被守護神觸碰的手指。

  其實被觸碰的時候沒什麽感覺,就好像穿過了霧氣一樣,沒有什麽實質。

  可明明沒什麽實質,海倫娜還是覺得手上涼涼的,甚至有些發癢。

  下面幾節課海倫娜都有些心不在焉,下午的魔法史上她低著頭沒聽課,這堂課他們和格蘭芬多一起上,穿著金紅相間校袍的格蘭芬多們都在偷偷睡覺,就連斯萊特林也有幾個在用書擋著睡覺。海倫娜沒睡覺,她在筆記本上專註地描繪著什麽,她當然不是在記筆記,她在畫畫。

  雷古勒斯很給賓斯教授面子,低著頭是真的在記筆記,他起先以為海倫娜也是,當發現她不是的時候,對她畫的畫產生了興趣。

  「你在畫什麽。」他靠過來想看,海倫娜立刻用袖子蓋住了。

  「沒什麽。」她牽強地說,「我在記筆記。」

  雷古勒斯看著她沒說話,海倫娜卻覺得他那雙灰色的眼睛好像可以透過現象看本質,盡管她不願意暴露,卻已經沒有隱瞞的必要了。

  海倫娜皺皺鼻子,放開手把筆記本露出來:「只是在畫你的守護神而已。」

  雷古勒斯看見了她的畫,其實她畫得並不好,有些抽象,但卻把守護神最重要的地方畫得惟妙惟肖。簡單勾勒下來,即便不夠精細,卻也十分生動形象。

  雷古勒斯彎唇笑了笑:「我都不知道你還會畫畫。」

  海倫娜輕聲說:「我會的東西還有很多,你以後有的是時間慢慢知道。」

  雷古勒斯闔了闔眼,沈聲附和道:「嗯,你說得對。」他將那張畫從海倫娜的筆記本上撕下來,夾在自己的課本裏說,「我們以後有的是時間。」

  海倫娜有些介意他把畫拿走了:「我還沒畫好,而且畫得太隨便了,如果你想要的話我可以畫個更好的給你。」

  雷古勒斯搖搖頭說:「特意準備的總不如隨心而畫的更令人喜愛。」

  海倫娜嘴硬:「我並沒有隨心而畫,只是覺得那種鳥很漂亮,所以才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還不夠嗎?」

  他的反問讓海倫娜明智地選擇了閉嘴,她意識到自己越來越說不過他了,最開始他們之間還是她站主導地位的,隨著感情的深入年齡的增長,這個勢態越來越反了,海倫娜多少有點慌。

  這種心慌意亂在夜晚來臨時到達了頂峰。

  她一直記得雷古勒斯之前說的話,關於級長的單獨寢室,關於生日那天晚上讓她說個夠的那些曖昧話語。

  在禮堂吃晚餐的時候她顯得心緒不寧,瑪琪不在這裏,和切薩克坐在一起,海倫娜努力尋找伊芙琳的身影,發現她竟然和小巴蒂·克勞奇坐在一起。

  想起母親的畫像還曾提到過克勞奇的父親,海倫娜就覺得這一幕有些尷尬,趕緊收回了目光。低下頭的間隙,察覺到對面長桌好像有人在看她,海倫娜擡頭望去,看見了匆匆轉開視線的盧平。

  詹姆·波特終於沒心思去摻和兄弟的感情問題了,他忙著哄莉莉·伊萬斯,吃個飯都要看著人家下飯,也就沒註意到盧平和海倫娜沒有真正接觸的眼神。

  海倫娜想起了去年生日的香水,又想到近一年來和格蘭芬多的糾葛,更加食不下咽了。

  她最後沒吃什麽飯就離開了禮堂,瑪琪去約會了,伊芙琳看起來有些不樂意,但還是和克勞奇一起走著。說實話克勞奇還挺帥的,眼睛很大,眼神靈動,總是面帶笑容,一點都不像他父親那麽古板嚴肅,但他還不如像他父親一點呢,因為他笑得讓人不寒而栗。

  海倫娜回到了公共休息室,因為今天是她的生日,她和雷古勒斯有約,她也早就答應了,所以沒有回寢室,就在公共休息室裏等他。

  他沒去禮堂吃飯,不知道去忙什麽了,海倫娜還有點好奇。

  當她看見他從男生寢室入口走出來的時候,她就意識到,他其實什麽也沒忙,他大概一直都在寢室裏。

  海倫娜不自覺站了起來,雷古勒斯走下台階,一步步靠近她,見她略顯局促,拉出了一個比較輕松的話題:「晚餐吃得怎麽樣?」

  海倫娜點點頭說:「還好,我沒看到你,你一直在寢室裏嗎?你不吃晚飯嗎?」

  雷古勒斯微微頷首:「我一直在寢室裏,至於晚飯……我覺得你大概沒吃飽,我說得對嗎?」

  他猜測的事十有八.九都是對的,海倫娜今天本就心不在焉,再加上盧平那個插曲,是真的沒吃多少,剛才還不覺得,他這麽一說就有點餓了。

  人一餓,肚子就不爭氣地咕咕叫了起來,海倫娜有些窘迫,耳根發紅,但也不像一開始那麽不自在了。肚子餓轉移了她的註意力,她不再那麽想著他們今晚要做什麽了。

  「我準備了晚餐。」雷古勒斯低聲道,「跟我進去嗎?」

  海倫娜能給出相反的回答嗎?當然不能,她肯定是要跟進去的。

  她捂著咕咕叫的肚子,跟著雷古勒斯一起走向男生寢室甬道的入口,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被人發現怎麽辦?」海倫娜回頭看了看公共休息室的入口方向,有些不安。

  雷古勒斯順著她的視線看了一眼,漫不經心地松了松銀綠色的領帶:「不會有人發現。」他的語氣幽深低徊,「就算被人發現也沒關系。」

  海倫娜望向他,他英俊蒼白的臉在火光下忽明忽暗。

  「他們會當做什麽都沒看見,你相信嗎?」

  海倫娜:「……我相信。」

  「那就別再擔心了。」他牽起了她的手,「過了今晚你就十六歲了,我很高興這個生日是我陪你度過的。」

  海倫娜抓錯了重點:「算起來我還比你大幾個月。」

  雷古勒斯緩緩回頭,嘴角輕揚:「你想讓我叫你姐姐嗎?」

  海倫娜被他溫柔繾綣的語調搞得面紅耳赤,手心都是汗,他還牽著她的手,他肯定全都感覺到了!

  丟死人了,海倫娜懊惱地咕噥了一聲:「要。」

  至少要在氣勢和年齡上贏回來一點吧!她這樣想著,才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誰知雷古勒斯停下腳步,就站在級長寢室的門口彎下腰來,還真的在她耳邊低低沈沈地叫了一聲:「姐姐。」

  海倫娜:「……」放老子一條生路好嗎?

  沒有級長命的海倫娜在雷古勒斯的「仁慈」之下欣賞了級長寢室。

  很大,比她們的四人寢室還要大一點,衣櫃書櫃會客區應有盡有,從窗簾到地毯看起來都價格不菲,海倫娜忍不住道:「霍格沃茨可真是財大氣粗,級長寢室竟然裝飾得這麽豪華。」

  雷古勒斯坐到沙發上,他輕輕打了個響指,桌子上便出現了豐盛的食物,除了食物之外還有兩根雕花蠟燭,坐落在精致細膩的燭台之上,海倫娜發現這兩根蠟燭出現之後,她眼前光線反而漸漸暗了下來,原來是雷古勒斯熄滅了其他蠟燭,只留了這兩根。

  「為什麽……」她想問為什麽要熄滅其他蠟燭,雷古勒斯沒給她機會把話說完。

  他長臂一伸把站著的海倫娜拉入懷中,在她耳邊輕聲說:「生日快樂,小娜。」

  海倫娜眼睛一熱,目光所及之處是他因呼吸而起伏的精瘦胸膛,她倉皇轉頭,看見的是美餐之中的蛋糕,小巧的蛋糕不占據什麽位置,款式也非常簡單,只在最上面寫著十六兩個數字。

  海倫娜沈默了一會說:「你給我過了這麽一個具有紀念意義的生日,真的給我很大壓力。」

  「為什麽。」他的呼吸和聲音就在她耳畔,一點點蠶食著她的理智,「為什麽會有壓力。」

  海倫娜抿唇道:「我都不知道該怎麽為你準備你的生日了。」

  雷古勒斯好像沒料到她煩惱的是這個,他低低一笑,她就在他懷裏,充分感受到了他的胸腔震動。

  「你不需要為我費什麽心思。」他緩緩說,「你只要把你那天所有的時間都留給我,就是為我準備得最好的生日了。」

  海倫娜想攏攏頭發,他的呼吸拂動了她幾縷發絲,它們擾人地在她面頰上飄動,她有些癢。

  「雷古勒斯,我的頭發……」海倫娜試著動手,但動不了,只得開口求助。

  雷古勒斯從善如流地為她拂去面頰上的發絲,近距離與她四目相對:「許個願吧。」他不過一個眨眼,蛋糕上的蠟燭便點燃了,海倫娜又一次感嘆了他的無聲咒之優秀,老老實實地窩在他懷裏閉上眼睛許願。

  她的願望很長,有很多很多,她許了許久,一直閉著眼睛。

  雷古勒斯開始還在耐心等待,可時間久了,他就覺得其實她沒有在許願。

  她在邀請他。

  雷古勒斯喉結動了動,低沈的聲音響起:「海倫娜。」

  海倫娜沒有睜開眼,但他聽見了她的呼喚,他感覺到她呼吸都亂了。

  她果然是在等著他。

  雷古勒斯嘴角若有似無地勾了勾,一點點靠近她的臉,在兩人鼻尖貼鼻尖的時候,他啞著嗓子道:「海倫娜,好女孩下地獄。」他略微擡頭呢喃著繼續道,「……壞女孩上天堂。」

  海倫娜眼睫顫動,她知道,她的天堂近在咫尺。

  她的願望也正在實現。

  拉燈。


第五十二章

  海倫娜在六點多的時候才慌慌張張回到寢室,她本以為大家肯定都沒醒,不會發現她晚歸,她可以等她們醒了找個理由糊弄過去,但誰知她一進寢室,就被伊芙琳和瑪琪抓住了。

  「你徹夜未歸,海倫娜。」伊芙琳眼睛都紅了,「我熬了多久你知道嗎?我就等著你回來和我們分享你的體驗。」

  海倫娜衣服穿得還是很整齊的,巫師有清理一新這種方便的咒語,別提多適合處理事後了。

  但她的頭發可不像昨晚那樣整齊了,她是梳理過了,但跑得太匆忙還是亂了,而且昨晚她頭發是散著的,現在卻紮起來了,束發帶還是新的,花紋漂亮,色彩鮮艷。

  海倫娜心虛地轉開視線,爬上自己的床說:「分享體驗?分享什麽體驗,我不太明白你在說什麽伊芙琳。」

  伊芙琳陰測測笑道:「我和瑪琪熬了一晚上,你就算看在我們兩個因此失眠的份上,也該給我們一些反饋吧——整個寢室第一個嘗鮮的姑娘。」

  海倫娜臉熱得不行,拉起被子蓋住自己說:「沒、沒什麽好說的,你們想多了,並沒有……」

  「你如果堅持說沒有,我會懷疑布萊克有問題的。」瑪琪嚴肅道,「整整一夜,還是你的生日,如果布萊克真的什麽都沒做,那我有充分的理由懷疑他身體有問題。」

  話說到這個地步海倫娜也不能再推脫下去了,再推脫的話那不是印證了雷古勒斯真的有問題?他哪裏有問題,他簡直正常得過分!

  海倫娜慢慢拉下被子,盤腿坐起來,問她倆:「你們真的不困?」

  伊芙琳和瑪琪炯炯有神地點頭,海倫娜轉頭望向帕金森的床,伊芙琳小聲道:「她早就回來睡覺了,放心,她什麽都不知道。」

  瑪琪意味深長道:「就算她知道也不會亂說話的,我相信她已經得到了深刻的教訓。」

  盡管也認同瑪琪的話,但海倫娜還是把兩姐妹拉上了床,把帷幔拉好,來了個靜音咒才開始回答她們的問題。

  她回答得非常含蓄,但兩個春心萌動的姑娘完全可以自己腦補完。

  「太美好了。」去禮堂吃飯的時候瑪琪還在感嘆,她微紅的面頰上浮現出向往,「梅林啊,如果我是你,海倫娜,我一定會忍不住尖叫的。」

  海倫娜低頭吃飯:「為什麽要尖叫,那多不優雅。」

  「但人很難控制住那種情緒。」瑪琪捧著臉說。

  海倫娜看了看不遠處的切薩克,壓低聲音道:「你可以自己去體會一下,說實話我只是告訴你們很不錯而已,你們到底是怎麽腦補到面紅耳赤的?」

  瑪琪瞪了她一眼說:「這種事情只要想想就面紅耳赤了,還需要特別具體的腦補嗎?」

  海倫娜沒話說了,繼續吃自己的牛排,比起瑪琪的充滿幻想,伊芙琳則神情懨懨,飯都沒吃下多少。

  「烤雞不好吃嗎伊芙琳?」海倫娜好奇地問。

  伊芙琳失落道:「不是的,它很美味,只是我沒胃口。」

  海倫娜猶豫了一下說:「我讓你倒胃口了?」

  伊芙琳沈默了一會說:「哦……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吧,你讓我感覺酸了。」她誠懇地說,「我真的很羨慕你,海倫娜,可以找到自己喜歡的人,一起做喜歡做的事。」她飛快看了一眼小巴蒂·克勞奇的方向,為難道,「我母親一直在向我推薦克勞奇,可說實話我跟他真的聊不來,他的臉其實足夠吸引我,但他的精神狀態十分堪憂。」

  「他怎麽了?」瑪琪湊過來問。

  伊芙琳勉強道:「我覺得他有點偏執,偏執到了有些變態的地步,尤其是在血統觀念上。」

  海倫娜手裏的刀叉頓了頓,望向伊芙琳等著她後面的話,伊芙琳嘆了口氣說:「比起他的父親,他好像很不走尋常路,雖然大部分斯萊特林都很註重血統,可他讓我覺得……有點……」

  伊芙琳沒把話說完,但瑪琪和海倫娜也能明白她的意思了。

  早餐吃完,海倫娜和她們結伴去教室,今天上午有古代魔文課,海倫娜這門成績還不錯,這讓她覺得只要不涉及到動手操作——例如魔藥那樣,她對課程的完成度都還是很好的。

  在進入教室的第一時間,海倫娜就看見了雷古勒斯。這是經歷過昨夜之後他們第一次打照面,在禮堂吃飯的時候她因為害羞和無措故意低著頭,她倒是感覺到有人看了自己,但不確定是不是他。

  相較於她的別扭,雷古勒斯要大方自在得多,他就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端坐在那裏靜靜地看書。她走進教室看向他,他便擡頭和她對視,然後彬彬有禮地點了點頭。

  如往日一樣,平靜如水,波瀾不驚,絲毫不見昨夜的完全沈淪,欲罷不能。

  海倫娜慢慢走過去,在他裏面的位置坐下,也盡量維持著平靜的情緒將書本拿出來。

  在她擺放羽毛筆和墨水的時候,雷古勒斯和她說了他們今天的第一句話。

  「這個給你。」他遞給她一瓶魔藥,通過透明的量瓶她看到裏面的液體是粉紅色的。

  「這是什麽?顏色真漂亮。」海倫娜楞了楞問。

  雷古勒斯沈默了一會,在教室走進教室上了講台之後低聲說:「如果你想要很快做媽媽的話,可以不喝。」

  他沒直說,反而迂回了一下,成功讓海倫娜更窘迫了。

  「……你可以直接告訴我這是那種魔藥。」海倫娜接過來一飲而盡,把瓶子還給他,「你那樣說好像你真的能承擔得起我現在做媽媽這種情況一樣。」

  她覺得雷古勒斯是故意開玩笑,但其實不是的。

  將量瓶收起來,雷古勒斯輕聲道:「我的確承擔得起。」

  海倫娜心頭一跳,輕飄飄地看向他,雷古勒斯目視前方,一如往常那樣冷靜自持地聽課,嘴裏卻在輕聲回答她的話。

  「只要你想,我會為你做任何事,並且這種事可比你想象中簡單多了。」

  海倫娜眨眨眼:「很簡單嗎?我還沒聽說霍格沃茨歷史上有誰是因為懷孕退學的……」

  「不需要退學。」他看向她,「休學一年就好,只要你想,我會為你安排好一切。」

  海倫娜幹巴巴道:「我只是隨便說說,我可沒想讓我們的孩子在父母沒結婚之前就來到這個世界。」

  雷古勒斯聞言慢慢垂下了嘴角,好像很失望一樣。

  海倫娜……海倫娜沒啥好說的。

  和好如初之後的快樂日子總是過得飛快,沒多久就進入了雷古勒斯的生日月,這段時間海倫娜的時間都被雷古勒斯給承包了,而有R·A·B先生這種學神在,海倫娜的成績也是直線上升,如果能保持這個狀態,拿下O.W.Ls考試是小菜一碟的事。

  這天雷古勒斯沒和她一起來圖書館,她自己一個人先來,借了書沒走多遠就看見了坐在角落的斯內普。

  他一個人在那,皺著眉好像在思考什麽難題,海倫娜看了看周圍,見無人關註便走了過去。

  「西弗勒斯,你的表情看上去有點凝重。」海倫娜坐到他對面,「我很難想象還有什麽難題會難倒你這樣的學生。」

  斯內普頭也不擡道:「也許不是學習上的難題。」

  海倫娜笑了笑說:「是嗎?沒想到你也會因為生活的問題煩惱。」

  斯內普緩緩擡頭看著他春風得意的朋友:「看起來你和布萊克之間所有問題都解決了?他一定給了你什麽承諾,讓你如此膨脹得意。」

  海倫娜睜圓了眼睛:「我膨脹了嗎?」

  斯內普麻木地說:「也許只有你自己感覺不到。請不要打攪我思考問題,海倫娜小姐,請你帶著我的祝福離開這裏。」

  海倫娜驚奇道:「我以為你會諷刺我讓我收斂一點呢,沒想到你居然會祝福我。」

  斯內普皮笑肉不笑道:「很抱歉讓你失望了,也許我還沒有惡劣到你以為的那個程度,我還是希望自己為數不多的朋友能夠維持一種體面生活的,那麽……」他再次垂下眼睛,狀似在看書,其實不是,「你可以走了嗎?我想一個人待會。」

  海倫娜點點頭,正要起身離開,雷古勒斯就出現在這裏。

  「也許斯內普先生煩惱的問題我可以給出一點建議。」

  雷古勒斯緩緩坐到海倫娜身邊,視線落在斯內普身上。

  斯內普也擡眼望向他,兩人都沒立刻說話,海倫娜仿佛看見無形的火花在他們之間迸發出來。

  海倫娜猶豫了一下說:「那麽,可能你們兩個私下聊比較好?我回避一下?」

  海倫娜非常有眼力見,她看得出來斯內普困擾的問題雷古勒斯好像真的可以給出建議,斯內普雖然表情不變,但眼神變了變。

  海倫娜能猜想他大概不希望她知道他們之間某些小秘密,她也不是那種好奇心旺盛的人,所以提出回避之後就真的繞過雷古勒斯離開了。

  雷古勒斯給她指了個方向,讓她在那邊等著自己,海倫娜笑著點頭,乖巧地走過去了。

  「布萊克先生想跟我說什麽呢。」斯內普觀看了他們良好的相處模式,想到他自己的情況,他心尖冒酸水,他不想承認自己有點嫉妒和羨慕雷古勒斯,所以他態度惡劣了一點。

  雷古勒斯靠到椅背上,抽出魔杖用了一個忽略咒,讓大部分不註意這裏之後,他才緩緩開口,灰眸沈著,語氣冷靜道:「暑假的時候我好像在那個聚會上看見了你。」

  他說的是什麽聚會斯內普很清楚,他表情變了變,眼神更壓抑了。

  「在那群食死徒預備役的學生中,我看見了你,雖然你站在最後面,將自己隱藏得很好。」

  雷古勒斯語氣直接,斯內普也沒有否認:「作為一個混血,站在最後並沒什麽奇怪的。」

  「的確,你的位置沒什麽奇怪的。」雷古勒斯微笑了一下,「我甚至可以想到你出現在那裏的原因——你渴望強大的力量,一個被認可的歸屬,你認為那個組織神秘又可靠,所以你通過你的學長——盧修斯·馬爾福的介紹,拿到了那場聚會的入場券,我猜得對嗎?」

  斯內普掀起嘴角道:「比起你的哥哥,你的確更有頭腦,雷古勒斯。」

  他直呼雷古勒斯的教名,這在某種方面代表他坦誠了一切,也有所讓步。

  雷古勒斯若有所思地看著他,過了一會才說:「你所困擾的問題,令你甚至放下書本的那個難題,是因為你還在猶豫不決,還在考量值不值得,我是不是也猜對了,西弗勒斯?」

  兩人交換了教名,斯內皮看了雷古勒斯很久才問他:「你說你可以給我一些建議,那你的建議是什麽?作為布萊克家的準繼承人,作為那個組織裏未來的核心人物,你的建議是什麽?」

  雷古勒斯沈默了一會,語調隨意,輕描淡寫地給了斯內普一個令他驚訝的回答。

  「如果你是為了證明自己,為了讓自己變得更強,又或者為了讓自己在格蘭芬多王子詹姆·波特面前更有底牌,那你實在沒必要那麽做。」雷古勒斯低聲說,「你還可以選擇,這是梅林的恩賜。」

  斯內普微微一怔——雷古勒斯說他還有得選,這是梅林的恩賜,反過來說,就代表著雷古勒斯其實是沒有選擇可言的,他是被迫走上那條路的,作為布萊克家唯一的繼承人,作為父母心目中一畢業就能為黑魔王效力的英雄。

  斯內普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在一個斯萊特林的布萊克口中得到這樣的訊息,一時間沒有說話。

  兩雙眼睛對視著,沒人知道他們在眼神交流中透露了多少信息。


第五十三章

  斯內普沒料到雷古勒斯會給他那樣的回答,他很清楚這種回答多大逆不道——在食死徒之中,在黑魔王面前。雷古勒斯就這麽直接地對他說了,這是更讓他驚訝的地方。

  「你告訴我這些,難道不怕我告訴他們嗎?」斯內普反問他,話裏的「他們」指的是誰彼此都心知肚明。

  雷古勒斯好整以暇地坐在那,表情淡淡道:「你不會,我相信哪怕是看在海倫娜的面子上,你也不會把我們今天的對話告訴任何人。」

  斯內普皺了皺眉,半晌才道:「我原以為你給我的建議會是肯定的。」

  「如果你真的非常想要加入,當然也可以無視我的建議,但相信我,放棄那條路對你來說更好。」雷古勒斯慢慢轉頭望向圖書館高大的窗戶,今天的天氣不錯,整個霍格沃茨都籠罩在明媚的陽光下,光芒透過窗戶灑在兩人身上,雷古勒斯微微瞇眼道,「一旦你加入了,一旦你選擇了那條路,你就永遠無法沐浴在陽光下了。」

  斯內普沈默著沒說話,雷古勒斯繼續道:「曾經我也像你一樣,對他有過無限期望。但越靠近他,越接近曾經期望的核心,越會發現我們的不同。」

  「不同。」斯內普抓住了最關鍵的單詞,細細品味著它的含義。

  雷古勒斯漫不經心道:「你不會想要了解更多的,西弗勒斯,不管是為了你自己還是為了你心中的那個姑娘,選擇走上這條路都是錯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斯內普打斷了:「你這話說得好像我真還有的選一樣,我已經在盧修斯的介紹下參與了一次集會,一旦我在畢業後沒有按照黑魔王的期待加入食死徒,作為一個混血,我想……」

  「你不會有什麽事,如果你真的不想加入。」雷古勒斯看著他說,「我會幫你逃脫這些。」

  斯內普困惑道:「為什麽?」

  雷古勒斯沈默了許久,才平靜地說:「因為不希望有人重蹈我的覆轍。」

  斯內普緊抿下唇,半晌才道:「不必了。」

  雷古勒斯看著他沒說話,斯內普屏息片刻說:「我會慎重考慮你的話,但也不需要你幫我逃脫這些,我可以自己解決一切,我們的關系並沒有緊密到讓我心安理得接受你的幫助。」

  「我開始欣賞你了。」雷古勒斯朝他露出讚嘆的笑容。

  斯內普最後看了他一眼,起身準備離開,走之前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多謝你的建議,它對我很有幫助。」

  雷古勒斯客氣地說:「我也沒說什麽,一切還需要你自己去思考。」

  斯內普淡淡道:「這已經足夠了,以你的身份說出那樣的話,足夠讓我仔細思考這條路了。」

  雷古勒斯彬彬有禮道:「很高興可以幫到你。」

  斯內普微微頷首,擡腳離開,這次沒再猶豫。

  他走後,雷古勒斯快速撤掉了忽略咒,朝終於找準這邊位置的海倫娜招了招手。

  其實海倫娜早就等著急了,她註意到他們之中某一方用了忽略咒,因為她怎麽努力也找不到他們剛才坐的位置了。

  等她終於可以找到的時候,雷古勒斯已經在朝她招手了。

  海倫娜立馬收拾東西跑過去,坐到他對面說:「你們談完了?」

  雷古勒斯點了點頭:「你想知道我們談了什麽嗎?」

  海倫娜搖搖頭說:「不必了,我想西弗勒斯大概不希望太多人知道,而且我也相信你可以給他合理的建議。」

  雷古勒斯身子前傾,緩緩趴在了桌子上,目不轉睛地望著海倫娜,看得海倫娜渾身不自在。

  「為什麽一直盯著我?」海倫娜小聲問。

  雷古勒斯眼神都迷蒙起來,語氣裏帶著顯而易見的陶醉:「被人信任的感覺很好。」略頓,強調著,「尤其是被你信任。」

  海倫娜紅著臉說:「那麽希望你別辜負我對你的信任。」

  雷古勒斯蒼白的臉上浮現出笑意,他正要回應她,就聽見海倫娜又開口了:「上一節占卜課我又看見了之前看到的那一幕,關於你的那一幕。」她有些憂慮的皺起眉,「如果你真的覺得被我信任的感覺很好,那就別讓我失望,千萬不要讓自己陷入我看見的場景中。」

  雷古勒斯沒告訴海倫娜他自己也看見過類似場景,說實話如果沒有海倫娜的存在,他真不怕且在意這些。但有了海倫娜,他得說,他現在挺不想死的。

  「我會的。」拉過海倫娜的手,放在桌面上親吻了一下,雷古勒斯低聲承諾道,「我不會讓那種事發生的。」

  海倫娜順勢也趴在了桌上,伸長手臂輕撫過他的臉龐,難掩憂愁道:「但願如此。」

  自從那天在圖書館雷古勒斯和斯內普單獨交流過後,他們好像就成為了朋友。

  至少在海倫娜這裏,本學期開始就一直只有她和雷古勒斯的看書兩人小分隊加了一個名額進來,那就是斯內普。

  最開始還是個巧合,他們去看書的時候恰好碰到了斯內普,他一個人坐在角落裏,孤僻而不合群。海倫娜有些猶豫是否要過去和他一起,她擔心雷古勒斯會介意,但她實在想多了,最後先一步走過去的甚至是雷古勒斯。

  「我們可以坐在這裏嗎?」雷古勒斯很禮貌地問。

  斯內普擡眸看了看他們倆,扯出一抹虛假的笑容說:「當然,請隨意,你們已經都坐下了,難道我還能把你們趕走嗎?」

  海倫娜立刻對雷古勒斯說:「別生氣,西弗勒斯就是這樣,這是他表達善意的方式,他其實一點都不想真的趕我們走。」

  斯內普無語道:「你怎麽好賴話都分不清……」

  海倫娜懊惱地瞪了一眼斯內普,成功讓他閉了嘴,雷古勒斯灰色的眼睛轉向斯內普,聲音低沈道:「當然,我當然相信他完全不想趕走我們。」

  斯內普動動嘴唇,最後還是沒有對自來熟二人組說什麽惡劣的話。

  自那以後,他們三個總會坐在一起讀書學習,如果不是海倫娜對雷古勒斯吃斯內普醋的過往記憶深刻,照他們如今自如的相處模式,她都不會相信他們還曾經有過不和。

  更令海倫娜意外的是,在臨近十一月底的時候,他們的看書三人組又多了一人想要加入。

  莉莉·伊萬斯抱著書望著穿著斯萊特林校袍的三人組,斯內普第一個發現了她,站起來說:「莉莉?」

  伊萬斯笑著說:「西弗,下午好。」她頓了頓,對跟著看過來的海倫娜和雷古勒斯點頭致意,「嗨,你們好。」

  海倫娜驚訝地看著伊萬斯,伊萬斯也有些窘迫,她面色微紅,抱著書本的力道緊了緊,努力地說:「我看到你們在看書……我的意思是說,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和你們坐在一起嗎?」

  換位思考一下,海倫娜的摯友是個格蘭芬多,她在圖書館看到他和一群格蘭芬多坐在一起的話,是萬萬沒有勇氣詢問自己是否可以加入的,哪怕她很想和摯友一起看書。

  所以伊萬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說出這樣的話,真的很讓海倫娜敬佩和羨慕。

  她當然不介意,很快就說:「請坐吧,快請坐。」她比了比斯內普身邊的位置。

  伊萬斯想和他們一起看書學習,這對斯內普來說簡直不要太美好,但現在遊移不定的竟然也是他,他面上的思慮讓伊萬斯停止了動作。

  「我沒有別的意思。」伊萬斯小聲說,「只是我們很久沒有一起看書了,西弗。」她輕聲道,「你放心,我不會讓波特他們來打擾我們的,我只是……」

  她只是想好好彌補一下斯內普,經營好這段在她看來異常重要的友情,哪怕這可能涉及到需要和斯萊特林們坐在一起,經受人們的目光洗禮。

  斯內普很清楚莉莉為什麽這麽做,海倫娜之前的想法也是他現在的想法。

  他目光覆雜,表情隱忍道:「莉莉,你不需要勉強自己做到這樣,我們之間的……友情,永遠不會因為什麽人或者什麽事而改變。」

  伊萬斯捏著書本的書脊:「可我們已經很久沒有一起看書了。」她語氣失落道,「我是真心希望可以加入你們,如果你擔心我會影響到你的朋友們,那我可以……」

  「我沒有這個意思。」斯內普只得拿起書向海倫娜和雷古勒斯道別,帶著莉莉邊走邊解釋,「我只是覺得這會給你帶來太大壓力,被人看到會產生一些流言蜚語。」

  「我不在乎那些!」莉莉邊走邊道,「你才是我的朋友,你的想法最重要,無關緊要的人怎麽想都無所謂!」

  這種話實在太窩心了,哪怕冷漠如斯內普也忍不住有了笑顏,雖然轉瞬即逝。

  海倫娜目送他們走遠,問雷古勒斯:「你覺得下次伊萬斯會和我們一起看書嗎?」

  雷古勒斯不曾遲疑道:「不會。」

  海倫娜看向他:「為什麽那麽肯定?」

  「因為了解西弗勒斯。」雷古勒斯平和道,「他不會讓伊萬斯體會他的處境的。」

  「……」也對,以前的斯內普一個斯萊特林常伴在伊萬斯左右,可不就是類似伊萬斯目前想要經歷的處境嗎?知道那有多為難多不舒服,斯內普才不會舍得讓她體會。

  海倫娜沈默了一會,又問:「那你覺得伊萬斯會和西弗勒斯在一起嗎?」

  雷古勒斯這次沈默了一會才回答:「不會。」

  海倫娜看著他:「這次為什麽又那麽肯定?」

  雷古勒斯看了她一會說:「因為他正在經歷一些選擇,一些他可能不會逃避的選擇。」

  關於上次的談話結果,已經參與一次集會的斯內普大概真的沒有逃離的可能,即便他想,盧修斯·馬爾福也不會讓他有那個機會的,在參加集會之前或許可以,但參加之後就等同於上了馬爾福的賊船,再想下去不脫一層皮也得留下點什麽。

  斯內普既不求助於別人也不接受雷古勒斯的幫助,看樣子是打算自己搞定一切。

  那麽也許……

  雷古勒斯的思緒被海倫娜打斷了,她有點困惑地問:「他要經歷的選擇讓他沒辦法和伊萬斯在一起嗎?」

  雷古勒斯望向她緩聲說:「首先,伊萬斯至今為止也只是把他當做最好的朋友,並沒有其他想法,如果他真把內心想法表現出來,可能會把伊萬斯嚇一跳。」

  海倫娜認可這一點:「然後呢?」

  「然後……」雷古勒斯起身換了位置,坐在她身側,擡手輕撫過她的臉,「即便有機會,他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和伊萬斯發展什麽了。」那太棘手了,伊萬斯的血統會讓她有致命的危險。

  「聽起來你們之前談論的事情很危險啊。」海倫娜有些明白過來了。

  她很聰明,話說到這裏,再不轉開話題的話,她就會把事情的重點轉到他們倆身上的。

  斯內普都那麽危險,更別提雷古勒斯了。

  海倫娜鼓起臉正要說什麽,雷古勒斯就搶在前面道:「還記得你生日的時候我說的話嗎?」

  海倫娜聯想起那一夜發生的事情,果然被轉開了思緒。

  雷古勒斯觀察著她漸漸緋紅的臉蛋,輕柔地說:「我說過,在我生日那天,你把全部時間都交給我,就是對我生日最好的安排了。」

  海倫娜微微吸了口氣,雷古勒斯握住她的手,輕聲道:「所以你現在還是不要操心別人了。」他拖長音調說,「還是想想我們的事吧。」

  海倫娜:「……我不想要草莓味的了。」她一本真經道。

  雷古勒斯因此楞住了:「什麽?」

  海倫娜盯著他,學著他那副老成的似笑非笑的模樣道:「下次我要菠蘿味的。」她飛快地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雷古勒斯終於慢慢明白她話裏的意思了。

  上次她生日的時候,給她熬的魔藥是粉紅色的草莓味。

  她說她不想要草莓味的了,下次想要菠蘿味,也就是說……

  「……我知道了。」雷古勒斯紅著耳朵慎重道,「我會認真研究,爭取可以做出各種口味。」


第五十四章

  雷古勒斯生日這天晚上,海倫娜再次夜不歸宿,這次直接到了第二天在教室裏,伊芙琳和瑪琪才看見她。

  「你有點囂張啊海倫娜。」伊芙琳老神在在道,「你居然直接連寢室都不回了,下次你是不是幹脆就直接在布萊克的寢室裏住下了?」

  海倫娜堅定地說:「不會的。」她一本正經道,「同居的樂趣當然還是要結婚之後才能體驗。」

  伊芙琳使勁戳了她一下:「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反感,我決定冷落你一節課。」

  她假裝氣呼呼地走了,但其實她本來就不和海倫娜坐在一起,所謂冷落一節課本身就是玩笑罷了。

  這節魔藥課,海倫娜自然還是和雷古勒斯一組。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斯拉格霍恩教授看她的眼神很奇怪,而且他常常走在他們身邊,搞得海倫娜好幾次差點切錯材料。

  「別擔心。」在院長又一次離開之後,雷古勒斯對海倫娜道,「相信我,不會有問題。」

  海倫娜穩定心神,點了點頭說:「嗯,我相信你。」

  雷古勒斯攪拌魔藥的動作頓了頓,哪怕這不是她第一次果斷地表現出對他的信任,但這種事情不管經歷多少次,都還是可以讓他激動甚至是興奮。

  雖然布萊克少爺的興奮絲毫不會在面上表現出來。

  十一月的魁地奇比賽斯萊特林戰勝了拉文克勞,在二月份的比賽中他們將面對格蘭芬多。

  自從西里斯·布萊克離家出走之後,雷古勒斯在學校裏就很少和對方交談,海倫娜想過問問他心裏是怎麽想的,但最後還是放棄了,這種敏感的家事他大約也不想多談。

  情人節之前,魁地奇比賽正式開始了,詹姆·波特騎著掃帚飛在天上,狀態看上去很一般。

  海倫娜身邊的瑪琪說:「格蘭芬多王子這是怎麽了,居然會在魁地奇比賽上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

  「他老是盯著伊萬斯看,魂都飛到對方身上了,能守舍才怪。」伊芙琳吐槽道,「他的眼睛簡直都長在格蘭芬多之花身上了!哦瞧瞧伊萬斯看的是誰?是我們學院的人——斯內普!」

  海倫娜順著伊芙琳的視線看過去,果然,莉莉在和斯內普打招呼,斯內普僵笑了一下,他身邊的人都在用怪異揶揄的視線看著他。

  海倫娜又轉眸望向斯萊特林院隊,雷古勒斯也已經騎著掃帚飛了起來,比起波特的心不在焉,他的狀態要好得多,微風撫過他黑色的短發,他灰色的眸子逆光朝她望過來,她似乎還看見他小幅度地朝她點了點頭。

  「布萊克在向你微笑點頭呢,海倫娜。」伊芙琳笑瞇瞇道,「梅林啊,快看看他那個甜蜜的微笑,全霍格沃茨的人都沒辦法忽視他對你的愛意了。」

  瑪琪也附和道:「是的,其實我很好奇你們打算什麽時候訂婚,正式宣布在一起?你們都這樣那樣了,那一天還會遙遠嗎?」

  一提到這個,海倫娜本來放松的心情就又跌了下去,她掩去心中憂慮,微笑著說:「順其自然吧,慢慢來。」

  瑪琪聳聳肩道:「好吧,但不管怎麽說,你們舉行婚禮的時候可別忘了我和伊芙琳,我們可是內定的伴娘。」

  海倫娜無奈笑道:「當然,如果沒有你們我恐怕也請不到其他伴娘了,我怎麽會忘記你們呢?」

  三個人笑著靠在一起,帕金森站在看台最後面望著這一幕,眼底說不出的羨慕和茫然。

  或許她也曾經有過加入進去的機會,但都毀了,一切都毀了。

  今天比賽的裁判是弗立維教授,在教授的口哨之下比賽正式開始,海倫娜的全部註意力都放在雷古勒斯身上,他飛得太好了,讓一向不在行飛行的海倫娜異常羨慕。飛行中的風吹動他身上的院隊制服,雖然是和其他人一樣的制服,但雷古勒斯卻穿出了別樣的瀟灑恣意。

  格蘭芬多看台上,萊姆斯·盧平穩穩當當地坐著,在這種人多的場景下,他可以不用在意別人的視線,可以光明正大地觀察一下海倫娜,因為大家都在看比賽,沒人會管他在看誰。

  然後他就看見了海倫娜燦爛的笑容和充滿愛慕的眼神。

  那全是對著布萊克的。

  盧平擡眸望向雷古勒斯,他確實飛得很好,甚至比過了今天不在狀態的詹姆。

  想想也是,連詹姆都比不上的人,才是配得上海倫娜的人,像他這種身份,擁有著那樣的秘密,她沒有在得知一切之後嫌惡他憎恨他已經不錯了,還能奢望什麽。

  「你一定不是在擔心詹姆。」西里斯的聲音在盧平耳邊響起,即便混在嘈雜的吶喊聲中依然十分清晰,「你的表情不太好看,目光是看著雷古勒斯的,你在想什麽,萊姆斯?」

  盧平轉眸望向他,和善地笑了笑說:「只是覺得他飛得很好。」

  西里斯微微凝眸,再次望向他血緣上的弟弟,即便對外他們還是一個姓氏,卻已經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他在純血世家中人人喊打,他卻是所有人心目中的王子和英雄。

  「他確實不錯。」西里斯輕聲說了一句,近乎自語,但盧平還是聽到了。

  他甚至還聽見了西里斯語氣中的驕傲——他為雷古勒斯的優秀而驕傲,因為那是他的弟弟,盡管他從未明確表達過對家人以及弟弟的愛與在意。

  這場比賽的結果毫無懸念,斯萊特林以壓倒性的比分獲得了勝利,詹姆·波特整個人看上去更喪氣了,莉莉·伊萬斯從他身邊飛過,他隔著遙遠的距離說了什麽,但莉莉一個字都沒聽。

  波特更沮喪了,他有些憤怒地望向斯萊特林看台,與斯內普視線對上,後者輕蔑一笑,仿佛在嘲笑他連最擅長的魁地奇都打不好了,還能幹點什麽。

  波特被激怒了,騎著掃帚就飛過來,在即將到達斯萊特林看台的時候,他被幾個斯萊特林院隊的人騎著掃帚攔住了。

  「嘿,你要去幹什麽啊波特。」穆爾塞伯騎在掃帚上說,「你飛錯方向了吧?難不成你還真把自己當成斯萊特林的成員了,打完比賽還要飛到我們學院的看台?」

  整場比賽波特都在夢遊,好幾次甚至都沒搞清楚自己的隊友是誰,穆爾塞伯此刻的諷刺讓他非常羞愧,他漲紅著臉道:「讓開穆爾塞伯,我要找的不是你。」

  穆爾塞伯吹了口哨,看了看身邊的同學說:「那你要找誰?不管你要找誰,那都是個斯萊特林,根據你今天的比賽表現,我們有點懷疑你是不是想要換學院了?因為誰?」他回眸望向看台,指了一下說,「哦讓我瞧瞧,是海倫娜·伯德嗎?在斯萊特林你好像也只有這一個目標了,啊哈,是因為伊萬斯再次把你視為無物,所以你又想回頭找伯德了?」

  天地良心,波特真的只是想找斯內普而已,和海倫娜半點關系都沒有。

  他們都在天上,波特那些沒參加院隊的好友們幫不了他什麽,他們甚至還正在走下看台,邊走邊打鬧玩笑,並沒註意到他的情況,而參加了院隊的隊員們,也因為他今天的糟糕表現和輸了比賽不滿,早早地丟下他離開了。就連其他學院看台上的人也走得七七八八,沒剩下幾個了,他們根本沒註意到這裏的情況。

  他現在只能靠自己解釋:「怎麽可能會是伯德!我要找的是鼻涕……是斯內普。」

  穆爾塞伯大笑起來:「你還要找斯內普?是因為他奪走了你的格蘭芬多之花,你現在要覆仇嗎?」

  波特本來還沒那麽生氣,現在是徹底被激怒了,他抽出魔杖冷聲道:「我警告你們別拿莉莉開玩笑,以及——讓開,再不讓開我可就不客氣了。」

  穆爾塞伯冷笑道:「我倒要看看波特先生要怎麽對我們四個人不客氣。」

  波特看了看對方,他們的確人多勢眾,可認慫的話他就不叫詹姆·波特。

  於是,幾秒鐘之後,波特從掃帚上摔了下去,穆爾塞伯等人見此立馬消失得無影無形,賽場上的教授和學生們這會兒已經都散去了,發現他摔下去的只有他的好兄弟們。

  ——是的,他們走下看台商量一下一會怎麽安慰詹姆·波特之後,才終於註意到他出了事。

  「詹姆!」西里斯大喊一聲,飛快沖向他,盧平和佩迪魯緊隨其後。

  海倫娜聽到這聲呼喚回了一下頭,也看見了摔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波特。

  「怎麽回事?」海倫娜頓住了腳步,她身邊的伊芙琳和瑪琪也停了下來。

  「好像是波特?他怎麽了?」伊芙琳疑惑地問。

  瑪琪張望了一下說:「我好像看見他出血了。」

  「梅林吶。」伊芙琳感嘆了一聲,「他是輸了比賽,暈頭轉向,所以自己摔下去了嗎?」

  「怎麽可能。」海倫娜立刻道,「他對掃帚熟悉得就像我們對床一樣,他怎麽會摔下掃帚?」她轉頭望向另一邊,看見了快要消失的穆爾塞伯等人。

  海倫娜皺了皺眉,和伊芙琳瑪琪道別後去找了雷古勒斯,雷古勒斯正在更衣室裏,還沒來得及換下院隊的制服。

  聽到海倫娜的聲音,雷古勒斯直接給了其他人一個眼神,大家心照不宣地快步離開,站在更衣室門口的海倫娜低下頭等他們走完,才擡腳進了更衣室。

  她進去的時候,雷古勒斯已經脫了上衣,手上拿著襯衣要換上。

  海倫娜乍一眼看到他精瘦挺拔的胸膛,想說的話全都忘到了阿爾巴尼亞。

  「怎麽不說話。」雷古勒斯站在原地,慢條斯理地穿上襯衣,動作緩慢地系紐扣。

  海倫娜註意到他雪白的胸膛上有一處紅痕,它來自於誰她再清楚不過。

  「沒什麽。」海倫娜假裝鎮定道,「剛才外面發生了點意外。」

  「意外?」雷古勒斯往前走了幾步,「怎麽了,誰對你做了什麽?」

  他的語氣立刻便緊張起來,這份在意讓海倫娜感到很甜蜜,但現在不是甜蜜的時候。

  「我懷疑穆爾塞伯他們對波特做了什麽,波特摔下了掃帚,昏迷不醒,還流了血。」

  雷古勒斯皺起眉:「有多少人看見了?」

  「那是剛剛發生的事,人都走光了,也沒教授在,只有他的朋友看到。」海倫娜想了想說,「我只是懷疑這事兒和穆爾塞伯他們有關,但不確定,因為我也只是看見他們沒來更衣室,四個人結伴偷偷摸摸走掉了。」

  雷古勒斯擡手輕撫了一下她的頭:「你做得很好,波特先生的確該接受點教訓,雖然這教訓可能有點嚴重。」

  海倫娜想了想說:「確實不輕,但也不應該是由穆爾塞伯他們動手。」

  「啊……是的,換做西弗勒斯來做,你大概會拍手稱快吧。」雷古勒斯意味深長地說。

  海倫娜沈默了一會道:「我還以為時過境遷,你已經完全不會再吃西弗勒斯的醋了。」

  雷古勒斯又靠近了她一些,彎下腰在她耳邊低聲道:「我也曾經這麽以為,但我似乎還是不能接受你口中提到任何除了我之外的男生名字。」

  海倫娜咬咬唇說:「你現在要離開嗎?我們可以一起……」

  「我還得處理點事情。」雷古勒斯輕聲道,「穆爾塞伯他們做事留下的把柄太多了,作為級長,為了不讓學院因此被扣太多分,從而錯失學院杯,我得去……」

  「為他們善後?」海倫娜眨巴著眼睛問。

  雷古勒斯嘴角揚起,英俊無瑕的臉龐上浮現出幾絲淺淡卻柔和的笑意。

  「你越來越了解我了,親愛的。」

  Dear這個單詞讓海倫娜有些害羞,她匆匆告辭,表示不耽誤他的事情了。

  他目送她離開,在她走出更衣室的下一秒,他臉上的溫柔蜜意全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冷漠與厭煩。

  只會惹麻煩,留下一堆問題解決不了,看看這些人的水準,這就是未來要歸屬於黑魔王的食死徒預備役——簡直是一群烏合之眾。

  雷古勒斯換好校袍,面無表情地離開更衣室,他揮舞魔杖召喚出守護神,冷漠道:「告訴穆爾塞伯,讓他把惹了麻煩的其他三個人帶到黑湖邊見我。」


第五十五章

  海倫娜和雷古勒斯說話的功夫,西里斯他們已經把波特送去了醫療翼,相信這件事很快就會傳到鄧布利多耳朵裏,在穆爾塞伯等人被叫到校長室之前,雷古勒斯先在黑湖邊見了他們。

  他背對著四個人站在那,眼睛看著平靜的黑湖湖面,校袍和黑發被微風吹得微微飄動。

  「雷古勒斯,你找我們什麽事?」穆爾塞伯明知故問。

  雷古勒斯頭也不回,也不回答他的問題,穆爾塞伯瞇了瞇眼說:「你到底要做什麽?叫我們來什麽意思?比賽剛結束,大家都還很累,你要是沒事的話我們可就走了。」

  他給其他三人使眼色,他們默契地要離開,在他們走之前,雷古勒斯終於開口了。

  「你們當然可以回去,我想你們一進城堡,就會被人攔住,被告知校長先生請你們到校長辦公室去一趟。」

  雷古勒斯輕飄飄的話成功讓四個人止住了步伐,穆爾塞伯也不兜圈子了,皺著眉說:「我們只是教訓了一下囂張至極的波特而已,你不會是想要因此訓斥我們,或者利用你級長的身份為一個格蘭芬多討回公道吧?」

  雷古勒斯這個時候轉過了頭,比起西里斯,他的個子稍微矮一點,也不那麽結實,他是那種高高瘦瘦的類型,校袍穿在他身上十分寬大,但又因為肩寬合適而襯得身姿挺拔。他蒼白英俊的臉上浮現出幾絲輕蔑,這不加掩飾的蔑視讓穆爾塞伯等人不高興,卻也不敢表達不滿。

  「為一個格蘭芬多討回公道?」雷古勒斯重覆了一遍穆爾塞伯的話,微笑著說,「這個笑話很好笑,但下次還是不要講了。」他直接朝四人伸出手,「把你們的魔杖給我。」

  四人遲疑著:「為什麽?你要我們的魔杖幹什麽?」

  魔杖等同於一個巫師的生命,怎麽能輕易交給別人?

  但除了照雷古勒斯說的做,他們現在好像也沒有別的選擇。

  雷古勒斯甚至都懶得跟他們解釋,只是維持著伸手的動作。

  短暫的沈默之後,穆爾塞伯等人不情不願地把魔杖遞給了他。

  當他們四人終於和雷古勒斯分開,進了城堡之後,如雷古勒斯之前說得一樣,很快就被人攔住了。

  「鄧布利多校長請你們到辦公室去一趟。」西里斯·布萊克微擡下巴睨著四個斯萊特林,惡意滿滿道,「如果你們以為做了壞事還可以逃過一劫,那就是大錯特錯了。」

  穆爾塞伯不信波特這麽快就醒過來了,他們是教訓了對方,波特摔下掃帚也的確是因為他們,但他們也想了後招,在波特下墜過程中給他來了個一忘皆空,雖然不知道是否真的可以完全消除他對於誰攻擊了他的記憶,卻也不覺得這麽快就會被發現。

  「我聽不明白你在說什麽,布萊克。」穆爾塞伯冷聲道,「我們做了什麽壞事?是進了格蘭芬多,還是被逐出了家族?」

  他特意挑西里斯的痛處來說,西里斯成功被激怒了。

  「別太得意,穆爾塞伯,現在你們馬上要去見校長,不是私下接受到教訓的時候,等從校長室出來,我……」

  西里斯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穆爾塞伯粗魯打斷了:「那就到校長室看看我們到底做了什麽吧,我也很好奇你是看見了什麽還是聽見了什麽,跑到這裏來興師問罪。」

  西里斯瞇眼道:「最後離開賽場的就是你們幾個,除了你們難道還會有別人?」略頓,他嘲弄地說,「如果你們是受了誰的指使或者為了幫助你們某位同學而來招惹詹姆,那我只能說你們惹到了不該惹的人,在校長對你們進行處罰之後,我會讓你們付出更多代價。」

  穆爾塞伯很看不上西里斯放狠話的樣子,但心裏還是有點擔心。

  他和其他三人跟著西里斯去了校長室,除了鄧布利多以外,斯拉格霍恩和麥格教授都在裏面。

  「請坐吧,親愛的孩子們,我知道剛剛比賽結束就請你們到這裏來耽誤了你們休息,但我們確實遇到一點問題,需要你們來解釋一下。」鄧布利多微笑著說,「穆爾塞伯先生,能請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嗎?」

  穆爾塞伯從沙發上站起來說:「當然可以,先生。」他說完話,飛快瞟了一眼自己的院長,斯拉格霍恩朝他眨了眨眼,穆爾塞伯心下了然。

  「魁地奇比賽結束之後你們去了哪裏,做了什麽?」鄧布利多和藹地問。

  西里斯對鄧布利多如此溫和地對待他們很不滿,激動地想說什麽,但被麥格教授嚴厲地拉住了,只能不甘心作罷。

  穆爾塞伯擡著下巴說:「我們和格蘭芬多的波特聊了幾句,然後就離開了賽場。」

  「聊了幾句?你把責任推得可真幹凈啊,你們分明就是襲擊了詹姆!」西里斯人被麥格教授拉著,嘴巴可沒被堵住,厲聲的質問讓斯拉格霍恩皺起了眉。

  「我想在事情沒有搞清楚之前,布萊克先生最好還是不要這麽篤定地判斷我的學生做了什麽。」斯拉格霍恩淡淡道,「穆爾塞伯先生已經給出了他的回答,你還要問什麽呢鄧布利多?」

  鄧布利多微笑道:「我願意相信穆爾塞伯先生,但布萊克先生對這件事仍然持有懷疑態度,我們需要一點證據來說服他不是嗎?」於是他伸手道,「那麽,把你們的魔杖交給我吧,孩子們,我保證很快就會還給你們的。」

  他溫和地笑笑,仿佛真的只是要簡單查看一下而已,但穆爾塞伯等人脊背都冒涼風了。

  他們現在才明白雷古勒斯拿走他們的魔杖做了什麽,穆爾塞伯白著臉看了一眼自己的院長,在鄧布利多看似和藹的註視下將魔杖交了出去。

  西里斯專註地看著鄧布利多查看魔杖,他以為這下穆爾塞伯他們肯要露出馬腳了,但結果令他大失所望,甚至連鄧布利多都微微皺起了眉。

  他擡眸望向四個故作鎮定的學生,他很清楚眼前這四個孩子並非什麽都沒做,但他們的魔杖當中確實查不出什麽問題,他作為校長,似乎也不能直接對自己的學生攝神取念。

  「那麽……」斯拉格霍恩適時道,「你發現了什麽不對勁嗎,阿不思?」

  鄧布利多沈默了一會道:「沒有,很正常,我沒有在他們的魔杖上發現什麽不該存在的魔咒。」他很快將魔杖還給了穆爾塞伯等人,目光轉向西里斯,「布萊克先生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西里斯不可置信道:「不可能的!這裏面一定有問題!如果不是他們,詹姆怎麽可能會無緣無故摔下掃帚!」

  「你親眼看見我們把他推下掃帚了嗎,布萊克?」穆爾塞伯尖銳道,「你沒有看見!你只是在說你的猜測而已!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見鄧布利多都看不出問題,穆爾塞伯鎮定下來,說話頭頭是道,「而且今天波特的狀態大家有目共睹,他一直心不在焉,會摔下掃帚也並不令人意外。」

  詹姆今天的表現的確不好,西里斯是他的兄弟,對這事兒再清楚不過。

  但表現再不好,詹姆也不可能自己摔下掃帚。

  西里斯還想說什麽,但斯拉格霍恩沒給他機會,直接把他的學生帶走了。

  看著穆爾塞伯等人毫發無損地離開校長辦公室,西里斯氣壞了,眼睛都紅了。

  鄧布利多看著他,在和麥格教授告別之後,他對西里斯說:「別太激動,布萊克先生,至少波特先生傷得並不重,龐弗雷夫人會很快讓他出院。」

  西里斯抿唇道:「那又如何?犯錯的人得不得到懲罰,和詹姆傷得是否嚴重有關嗎?」

  鄧布利多平靜地說:「這的確不能劃上等號,但我們也沒有拿到什麽證據證明對方有錯。」

  西里斯著急道:「肯定是有人做了手腳!肯定是有人幫了他們!我不相信他們真的無辜!」

  鄧布利多緩聲說:「那就去找出那個人,然後帶他來見我,身為校長,在你甚至都沒有直接目擊到他們傷人的情況下,僅憑著你的懷疑,我無法對看似無辜的學生攝神取念,亦或是使用吐真劑,你至少得給我一點這麽做的合理理由。」

  西里斯遲疑道:「如果我找到幫他們掩蓋證據的人……校長先生能做出公允的判斷嗎?」

  「當然,前提是你真的可以找到,找到之後還可以帶他來見我。」鄧布利多輕聲道,「要知道,雖然我沒有在魔杖中發現什麽問題,但魔杖也是可以被欺騙的……」

  魔杖也是可以被欺騙的。

  西里斯離開校長室之後腦子裏一直想著這句話。

  他也不知道怎麽的,竟然不自覺走到了斯萊特林的地窖,在這條黑暗陰沈的走廊中,他看見了正朝公共休息室方向走的雷古勒斯。

  西里斯的身體比他的腦子反應更快,在他腦子裏做決定之前,人已經先一步攔住了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看著橫在自己面前的手臂,緩緩停住了腳步。

  「有什麽事嗎?」他簡單地問。

  西里斯看著他,吸了口氣說:「是你幫了穆爾塞伯他們?」

  雷古勒斯看著他平靜道:「你說什麽?我不是很明白。」

  「別裝傻了雷古勒斯,我敢肯定除了你之外沒人能幫得了那群雜碎,你是我的兄弟,你竟然幫著他們來對付我?」西里斯嚴厲質問著,好像真的很困惑這個。

  雷古勒斯微微擡眸睨著他,過了一會才說:「我還是不太明白你在說什麽,但我能回答你後面那個問題——」他淡淡道,「你說你是我的兄弟,我不該幫著別人來對付你,這件事我很困惑,我什麽時候幫著誰對付你了?我敢說我做的事情從來都不是針對你,任何事情都不是。至於『兄弟』這個詞,我想在你暑假離開家的時候,我們就已經不是兄弟了。」

  雷古勒斯非常平和地說:「我們在那時已經道過別了,你應該沒有忘記。」

  西里斯忽然就說不話了,這個時候他才發現雖然他脫離了家族,不再是一個布萊克了,但他的人和思想其實還沒有完全脫離那個身份。

  他看著雷古勒斯,睜大眼睛沈默著,雷古勒斯回望著他輕聲道:「另外,雜碎這個詞並不太好聽,不管你說得是誰,他們似乎都和我身份差不多。」他看了看身上的斯萊特林校袍,再次擡眸道,「你會讓我覺得,你也把我當成雜碎。」

  西里斯徹底無話可說了,但在雷古勒斯轉身離開之後,他終究還是充滿失望地說了一句話。

  「我沒想到我們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我更沒想到你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太令我失望了雷古勒斯,我以為你已經有所改變了,沒想到你是變了,但只是變得更惡劣了。」

  西里斯說完話轉身就走,格蘭芬多的校袍被他快速的動作蕩起,雷古勒斯沒有回頭去看他,但人一直站在公共休息室門口沒有進去。

  海倫娜在休息室裏等了他很久沒見他回來,就著急想要去找他。

  她走出休息室,一眼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雷古勒斯。

  「你站在這裏做什麽?為什麽不進去?」海倫娜疑惑地問。

  雷古勒斯也不知道自己在這裏站了多久,他忽然皺起眉,困惑地問她:「我做錯了嗎?」

  海倫娜楞了楞:「什麽?」

  「西里斯來找我,指責我幫雜碎對付他。」雷古勒斯簡短地覆述了一下西里斯來這一趟的中心思想。

  海倫娜十分無語道:「什麽是雜碎?」她對事情也了解得差不多,「你幫了穆爾塞伯他們對嗎?因此他們逃脫了懲罰。西里斯·布萊克猜到是他們幹的,也猜到是你幫了他們,所以來指責你?」

  雷古勒斯沒說話,海倫娜氣憤道:「他憑什麽這樣說!又憑什麽來質問你!他一個人逃脫責任把你丟在家裏的時候,也沒想過你能不能承擔一切吧!而且你身為一個斯萊特林,身為斯萊特林的級長,幫自己的同學和自己的學院有錯嗎?波特難道不該受點教訓嗎?」

  海倫娜看起來比雷古勒斯還生氣,似乎還想去找西里斯算賬,雷古勒斯忽然就不那麽困擾了。

  他擡手拉住他的姑娘,將她抱在懷裏,下巴放在她肩膀上道:「我其實並不生氣,海倫娜。」他沈默了一瞬便道,「我只是現在忽然明白,為什麽他去了格蘭芬多,而我在斯萊特林。」

  在他們不再是名義上的兄弟之後,他再一次深刻意識到分院帽的準確。

  如果西里斯是個斯萊特林,他一定不會覺得雷古勒斯這種行為有什麽不對,哪怕他可能會不高興,會被影響到利益。

  「你應該慶幸他在格蘭芬多,雷古勒斯。」海倫娜抱住雷古勒斯,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畢竟如果他是個斯萊特林,現在肯定已經被我撕碎在公共休息室裏了。」

  雷古勒斯被她的認真發言逗笑了,他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專註地看著她碧色的眸子,故作驚訝道:「我沒想到你這麽暴力。」

  「我還有更暴力的,以後會讓你見識一下的。」海倫娜氣哼哼地說。

  她幫他生了所有他不能生也不想生的氣,他頓時輕松下來,放緩語調帶著笑意說:「我不想領略你的暴力,我只想……」

  「你想什麽?」海倫娜好奇地問。

  雷古勒斯「emmm」了一會說:「我只想在情人節領略你的溫柔。」略頓,他意有所指道,「以及你的主動。」

  ……主動啊。

  哪方面的主動?

  海倫娜懵懵懂懂地看了一會自己的男朋友,很快就從他深邃迷人的眸子裏頓悟了。

  「你……你做夢。」海倫娜輕輕推開他,紅著臉跑進了公共休息室。


第五十六章

  波特進醫療翼的消息長了翅膀,飛遍了霍格沃茨的每個角落,也飛到了莉莉·伊萬斯的耳朵裏。

  西里斯·布萊克在伊萬斯面前繞來繞去,皺著眉頭喋喋不休:「你必須去看看詹姆,伊萬斯,他會受傷住院全都是因為你。」

  莉莉淡漠道:「跟我有什麽關系。」她目不斜視地往圖書館的方向走,「難道是我把他推下掃帚的嗎?」

  西里斯大驚小怪道:「當然不是!推他下去的是穆爾塞伯,當然不是你。」

  「那你為什麽要說他進醫療翼是因為我?」伊萬斯看了他一眼。

  西里斯掃了掃近在咫尺的圖書館,壓低聲音說:「可詹姆的確是因為你才魂不守舍的,他當天比賽表現不佳也全都是因為你,如果不是這個,你覺得打贏比賽之後詹姆還會傻乎乎地呆在天上和穆爾塞伯他們四個爭吵嗎?」

  莉莉站在圖書館門口:「你的邏輯太感人了,布萊克先生,波特之所以魂不守舍難道不該是因為內疚嗎?他辜負了我的信任,讓我傷害到了我最好的朋友,但凡他還有一點良知在的話,都該因此該到內疚和自責,如果是因為這個他才失魂落魄出了事,那我還高看他一眼。」

  西里斯皺著眉:「你到底肯不肯去看詹姆?」

  伊萬斯抿抿唇,遲疑了幾秒鐘,皺著眉說:「我不會去,他該接受點教訓,讓他明白並不是有一個好的家世和幾個好朋友就可以為所欲為的。」

  她說完話就沖進了圖書館,西里斯憤怒地瞪著她的背影,半點放過她的意思都沒有。

  他再次跟了上去,看他那副執著的樣子,不明真相的人還得懷疑他是不是喝了覆方湯劑的波特假扮的。

  莉莉跑進圖書館之後,就來到了和斯內普約定的地點。

  斯內普已經到了,一起在這裏的還有海倫娜和雷古勒斯。

  海倫娜自然和雷古勒斯坐在一起,那伊萬斯就得坐到斯內普身邊去。

  她禮貌地和海倫娜他們打了招呼,然後便把書包放到桌上,坐到了斯內普旁邊。

  「你的魔藥論文呢?」斯內普問她,「不是說要讓我幫你看看。」

  莉莉回過神來,立刻打開書包開始翻找論文,西里斯在這個時候追到了這裏。

  自己的好兄弟還躺在醫療翼昏迷不醒,莉莉·伊萬斯卻和鼻涕精坐在一起和諧地看書,西里斯簡直要氣炸了,他陰陽怪氣道:「你還真是讓我佩服不已,伊萬斯。」

  莉莉蹙眉道:「你還想說什麽,布萊克?我都已經告訴你我是不會去看波特的了。」

  西里斯睨著斯內普:「是因為那個家夥嗎?我實在搞不懂你為什麽會選擇他,他看起來可真是太差了,哪裏都比不上詹姆,難道說從麻瓜界來的女孩都這麽愚蠢嗎?連選擇朋友都會選擇錯。」

  莉莉被激怒了,站起來想說什麽,但斯內普拉住了她,讓她坐了回去。

  「有趣。」斯內普饒有興致地看著西里斯,「我還以為格蘭芬多的布萊克不會那麽在意血統呢,原來只是因為沒有觸及到自身利益。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血統依然會成為你首要懷疑的對象,我說得對嗎布萊克?」

  西里斯也意識到自己的話說得不對,他冷聲說道:「別胡亂解讀我的意思,鼻涕精,我沒有任何看不起麻種巫師的意思,我只是表達了對麻種出身的巫師的想法的不理解而已。」他尖銳地說,「畢竟除了這個,我沒辦法搞清楚為什麽一個正常女孩會在你和詹姆之間選擇你?」

  海倫娜和雷古勒斯坐在一起,作為這場鬧劇的旁觀者,她表情甚是精彩。

  西里斯註意到海倫娜的表情,皺著眉瞪過來,本來氣勢強大,十分兇狠,但在碰上了坐在海倫娜身邊的雷古勒斯之後,他的氣勢立馬減弱了一半。

  「還真是熱鬧。」他冷淡地說,「這地方簡直聚集了所有我討厭的人。」他淡漠地說,「既然你不願意去看詹姆,那麽我會把你的選擇如實告訴詹姆了,相信這次意外足夠讓他看出你的為人了,伊萬斯小姐。」

  莉莉紅著眼睛看著他離去,斯內普安靜地站起來,等莉莉跟著他一起站起來之後,他朝海倫娜和雷古勒斯道別。

  「我們先走一步。」他說完,也不需要他們回應,直接帶著莉莉走了。

  海倫娜看著他們的背影道:「我怎麽覺得他們好像有戲。」

  雷古勒斯收回視線繼續看書:「你覺得錯了。」

  「是嗎?伊萬斯這不是都和劫道者決裂了嗎?她甚至不想去看波特,那波特病好之後會不會心灰意冷,徹底放棄伊萬斯?」海倫娜好奇地問,「你是男生,你來解讀一下。」

  雷古勒斯沈默了一會,十分客觀道:「我不是詹姆·波特,我無法評判他會怎麽做,如果你真想知道,我只能從我的角度談談這件事。」

  海倫娜興致勃勃道:「好啊,你說說看。」

  雷古勒斯盯著手裏的書本,面不改色道:「如果我是波特,我不會就此放手。」

  海倫娜驚訝地看著他,他恰好轉過頭來和她對視,灰色的眸子裏帶著專屬於布萊克們的偏執和冷刻:「我絕不會因為任何事讓你離開我,即便是你自己要走,或者你受夠了我也不行。」

  莫名的,海倫娜被他那眼神看得有些慌亂,下意識往後挪了挪。

  雷古勒斯一點點傾身靠過來,低沈的語氣一字一頓道:「就算是死,我也要你和我死在一起。」

  海倫娜有點疑惑,怎麽剛才氣氛還好好的,突然就變得這麽嚴峻了呢?

  看著雷古勒斯近在咫尺的英俊臉龐,解讀著他眼底的憂郁和面上的堅定,海倫娜猶豫了一下,知道自己此刻該做什麽了。

  她不需要說話,只需要做一件事就好了。

  她擡手捧住雷古勒斯的臉,在他嘴唇上吧唧一下親了一口。

  「好好好,知道了。」海倫娜十分無奈地笑著說,雖然是調笑的語氣,但眼神很認真。

  雷古勒斯楞了一下,嚴肅的表情漸漸瓦解,取而代之的是放松與溫柔。

  「知道就好。」他用手梳理著海倫娜柔順的紅發,視線裏滿是她,心裏也都是,「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就覺得自己沒什麽是做不到的。同樣的,如果你要離開,那我也沒什麽好失去的了。」

  用那樣自然隨意的語氣說出無與倫比的情話,這個世界上也就雷古勒斯可以如此了。

  海倫娜撲到他懷裏,悄悄偷看著他的下巴說:「那是不是讓你為我做什麽你都願意去做?」

  雷古勒斯毫不猶豫地點頭,海倫娜賊兮兮道:「那我讓你幫我在O.W.Ls考試行作弊是不是也可以?」

  雷古勒斯再次毫不猶豫道:「不可以。」

  海倫娜失望極了,忍不住嘟囔了一句:「無情。」

  雷古勒斯摸了摸她的頭,語氣認真道:「你要好好學習,海倫娜。」

  「布萊克教授要責怪我這個不聽話不好學的學生嗎?」海倫娜調侃他。

  雷古勒斯用下巴蹭著她的發頂,用剛才那個認真的語氣說:「你要好好學習,這是我對你的期望,我希望你可以變得強大,哪怕我不在,也能保護好自己。」

  海倫娜心頭一跳,抿了抿唇沒說話。

  雷古勒斯繼續道:「當然,我是不會不在的,所以如果你真的要我幫你作弊的話……」他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皺著眉嚴肅道,「我會盡量試試的。」

  海倫娜紅著臉擡手推開他:「我只是開玩笑!我才不需要作弊,我成績很好……」

  雷古勒斯彎唇一笑,食指指腹輕輕點了點她的鼻子,海倫娜臉霎時更紅了。

  他們這邊你儂我儂,斯內普那邊情況就不怎麽好了。

  和莉莉離開圖書館後,斯內普找了個角落停下來,莉莉看了看周圍,見無人便說:「他們都說波特摔傷的事情是穆爾塞伯他們幹的,你最好離他遠點,我擔心……」

  斯內普敏感地打斷了莉莉的話:「擔心什麽?擔心我和他們合起夥來算計波特?甚至擔心這件事的主謀就是我?」

  斯內普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最近學校裏確實有這樣的傳言,他打聽了一下,傳言是從格蘭芬多流出來的,連斯萊特林內部也有很多人信以為真,就更別提格蘭芬多那邊了。他早就擔心莉莉會誤會,會當真,所以在莉莉開口提到這事兒的時候,他很敏感地打斷了她。

  但莉莉其實並沒那麽想。

  她有些受傷道:「你怎麽會這麽想?我只是擔心他們也會傷害你。」

  斯內普楞住了,看著莉莉發紅的眼眶,他幹巴巴道:「抱歉……我只是……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和你解釋這件事。」他緊緊皺眉,「有很多人都說這一切是我策劃的,為的是報覆五年級考試時他對我的羞辱。你知道我和他的關系一向不好,我擔心你也會……」

  「我不會。」莉莉幹脆利落地說,「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比賽一結束你就走了,即便確實有人和我說過你有可能是主謀,言之鑿鑿說是你驅使了穆爾塞伯他們幫你出手,但我也不會因此懷疑你,我願意相信你,西弗,我相信我認識的那個你不會做這種事。」

  莉莉信任的眼神讓斯內普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想起這樣被她信任的自己,還因為五年級的事情在暑假裏參與了黑魔王的聚會,上了盧修斯的賊船。

  他想起自己可能已經無路可退了,想到莉莉如果知道他真的加入了那裏會多麽傷心難過,他就渾身上下不舒服。

  他長舒一口氣,丟下一句「謝謝」就轉身跑了,徒留下莉莉在原地不明其意。

  斯內普找到了雷古勒斯。

  兩人在城堡外面見面,談論了一件事。

  「我不能加入食死徒。」斯內普皺著眉說,「我知道他們不接受沒畢業的學生,我已經六年級了,我還有一年的時間來逃脫這一切。」

  雷古勒斯迎著風笑了一下:「所以你想要我幫你?」

  斯內普淡漠道:「談不上幫忙,只能說是合作。」

  「哦。」雷古勒斯重覆了一遍,「合作。」

  斯內普微微頷首,兩人一起迎風而立,視線都在遠方。

  「我們可以合作。」斯內普篤定道,「因為我很清楚,你也不想加入食死徒。」

  雷古勒斯沈默了一會說:「那又怎麽樣?哪怕我認可你的猜想,你所期待的結果又是什麽。」

  「很簡單。」斯內普面無表情道,「我知道鄧布利多有個鳳凰社,專門用來對付黑魔王。如果在我們畢業之前,黑魔王就被鄧布利多打敗了,像當初被打敗的格林德沃一樣,那麽……」他轉向雷古勒斯,兩人四目相對,他語出驚人,但面色平靜極了,「我們就都不用再困擾怎麽才能不加入食死徒了。」

  雷古勒斯嘴角微勾,過了一會才說:「我不得不說,斯內普先生,你的膽子真大,你的口氣也非常狂妄。」略頓,他收回視線繼續望著遠方,斯內普註意到那是城堡校長室的方向,「但是……」雷古勒斯緩緩說道,「我讚成。」


第五十七章

  詹姆·波特在情人節之後出了醫療翼。

  海倫娜原以為按照他的脾氣,大概會一出院就來斯萊特林找穆爾塞伯或是斯內普大打一架,再不濟也會暗地裏搞點什麽惡作劇,狠狠把場子找回來。

  但奇怪的是,這些事一直沒發生。

  據說他最近特別安分,一沒纏著伊萬斯,二沒在課上或者課下找斯內普他們的麻煩。他簡直像是失憶了一樣,整個人沈默寡言到像是被人用了奪魂咒。

  為此感到不可思議的不僅僅是海倫娜,還有斯內普和伊萬斯。

  三月份的魁地奇比賽到來時,坐在看台上看著好像變了一個人的波特,海倫娜心裏響起了西里斯曾經的話。

  他說希望波特可以在這次的意外中看清伊萬斯,然後心灰意冷放棄她。

  看他現在這副模樣,難不成真的放棄了伊萬斯?

  可就算再怎麽放棄一個人,性格總不會變吧?難道失戀真的可以讓人性情大變嗎?看看騎著掃帚緊蹙眉頭的那個波特,海倫娜甚至覺得他嚴肅得有點像斯內普了。

  這場比賽格蘭芬多獲得了勝利,按照以前來看,波特該十分高興,和其他人一樣張揚歡呼的,但這次沒有。他只是淺淡地微笑了一下,便騎著掃帚降落,去更衣室了。

  海倫娜註意到莉莉·伊萬斯在之後也降落了,她目光悠遠地看了看波特離開的方向,沒什麽表情地和其他人一起去了更衣室。

  「……」暗潮洶湧啊,海倫娜嘖了一聲,放棄了探究他們之間的感情問題,總覺得那比她和雷古勒斯之間還要覆雜。

  是的,海倫娜目前和雷古勒斯進展的不要太順利,他們已經很久沒吵過架了,有時她甚至覺得他們已經進入了老夫老妻模式。

  四月份的霍格莫德日,海倫娜和雷古勒斯一起去,他們旁若無人的約會,大家也都習慣了看到這一幕,海倫娜挽著雷古勒斯的手臂往前走,正想和他討論一下斯內普和莉莉的問題,便忽然聽到了一聲不算小的響動。

  她不自覺加大了挽著雷古勒斯手臂的力道,擡眸望向響動的位置,一個小小的身影出現在那,陰影綽綽,分辨不清。

  雷古勒斯比她眼力好多了,他很快就認出了那是誰:「克利切。」

  海倫娜驚訝道:「是克利切?」說著話,她不自覺放開了雷古勒斯的手臂。

  雷古勒斯低頭看了一眼,沒說什麽,慢慢走到了克利切隱藏身影的角落。

  海倫娜跟上去,果然看見克利切躲在那,它看上去可不太好。

  「你怎麽了?」海倫娜蹲下去,仔細查看它身上的傷口,「你還好嗎克利切?」

  她如此關心一個家養小精靈,倒讓克利切有些動容,其實一開始它並不喜歡海倫娜,覺得海倫娜家世太差了,配不上雷古勒斯少爺,但時間長了,它也算是……愛屋及烏?好吧,差不多是這樣,它總是勸說自己,至少海倫娜是個純血。

  「克利切沒事。」克利切尖聲道,「克利切可以處理好傷口,克利切來這裏是想告訴雷古勒斯少爺,女主人發現了克利切攔截了的書信!」

  海倫娜眼皮一跳,立馬看向雷古勒斯,比起她的不安,他顯得平靜得多,他似乎也沒想過這種小動作永遠不會被發現。

  看了看周圍,雷古勒斯抽出魔杖布下咒語,然後半蹲下來,揮動魔杖朝克利切身上的傷口念著古老而動聽的咒語。

  海倫娜很喜歡聽雷古勒斯念咒,尤其是那種冗長古老的咒語,他的聲音低沈悅耳,帶著極富有男性魅力的磁性,每次聽到他用這樣的聲音念咒,海倫娜都會覺得異常性感,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哪怕是現在這種情形下,她也有些不合時宜的心猿意馬。

  「好點了嗎?」咒語結束後,雷古勒斯看著克利切身上肉眼愈合的傷口輕輕地問。

  克利切睜大眼睛,恭敬地彎腰道:「克利切痊愈了,雷古勒斯少爺慷慨地治愈了克利切,克利切願意為雷古勒斯少爺做任何事。」

  雷古勒斯輕聲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他慢慢問它,「媽媽知道是我讓你攔截了她的信件嗎?」

  克利切轉了轉眼睛,十分精明道:「不,女主人不知道,克利切當然不會暴露雷古勒斯少爺,克利切沒有說實話,克利切欺騙了女主人……」它看起來終於有點愧疚了,但很快又尖著嗓子說,「克利切會完成雷古勒斯少爺的要求!女主人現在以為是黑魔王讓克利切攔截她的信件,女主人認為黑魔王已經不相信她了!」

  海倫娜驚訝道:「竟然是這樣?」

  雷古勒斯慢慢展露笑容:「做得非常好,克利切,如果下次媽媽再傷害你,就再到霍格沃茨來找我,我會幫你的。」

  克利切圓圓的眼睛裏匯聚著淚水,它憑空變出一封信,交給雷古勒斯道:「這是女主人讓克利切帶給雷古勒斯少爺的。」

  雷古勒斯接過來,在克利切打了個響指離開之後,將信封緩緩拆開。

  海倫娜立在一邊,覺得自己或許不該看這封信,所以不自覺閃躲著。

  但在她真的閃躲開之前,雷古勒斯就把信看完交給了她。

  「內容很簡單,你可以看看。」他這樣說道。

  海倫娜有些猶豫:「我可以看嗎?這是布萊克夫人寫給你的信……」

  雷古勒斯淡淡道:「寫給我的就是寫給你的,如果你不想看,那我也不會逼你。」

  說著,他就要把信毀掉。

  海倫娜立刻伸手搶過來說:「我看!」

  她無視雷古勒斯似笑非笑的註視,低頭認真看信。

  內容的確很簡單,不過幾行字而已,兩三眼就能看到,可這簡單內容中包含的信息卻讓海倫娜不安起來。

  布萊克夫人的確被克利切誤導了,以為是黑魔王讓克利切攔截她的信,她察覺到有人修改過她信裏的內容,而克利切也的確曾被黑魔王召見過,黑魔王和它具體談論了什麽信上沒有描述,但從字裏行間透露出,那位大人約莫是詢問了克利切是更忠於他,還是更忠於它的女主人。其實這個問題問得不對,海倫娜覺得,他應該問克利切是更忠於雷古勒斯還是他才對。

  「他想幹什麽?」放下信,海倫娜沒問克利切為什麽會那麽聰明地把事情嫁禍到黑魔王身上,只是問,「他召見克利切做什麽?它只是個家養小精靈,難道還能幫他辦什麽大事嗎?」

  雷古勒斯若有所思道:「確實,他似乎不該需要一個家養小精靈的忠誠……甚至是和小精靈契約上的主人爭搶這份忠誠……」略頓,他低聲道,「但具體是因為什麽,也要他真的表露出來我們才能知道了。」

  而這個表露的過程需要時間,也需要更加深入敵營。

  海倫娜領悟到這一點,將手裏的信銷毀之後握住了雷古勒斯的手。

  她微微皺眉道:「我還是給你帶來了不少麻煩,如果沒有我,你大概完全不用擔心這些。」

  他只要無時無刻表達自己的忠誠就可以了,甚至也不需要讓克利切以身犯險,還讓布萊克夫人那樣緊張。

  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因為她不喜歡,所以他也跟著她的思路走,海倫娜那個老念頭又冒出來了,老覺得自己有點愧對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反握住她的手,偏頭看著她說:「為什麽又說這些話。」他平和道,「我們不是早就結束了關於這個話題的討論嗎?而且……」他轉開視線望著別處,但握著海倫娜的手依舊很緊,「這是件好事,你幫了我,作為一個清醒的旁觀者,你提醒了我那些自己一時半會無法看清的東西,這讓我有了提前準備一切的時間。」

  海倫娜有些迷惑,雷古勒斯用空著的手輕撫過她一頭海藻般美麗動人的紅發,聲音低柔道:「你在幫我,海倫娜,不要老覺得你害了我,事實上你幫了我,也許你現在不理解我說的,但在以後你會明白的。」他靠近她,輕吻她的額頭,悅耳的聲音幽雅低徊,「你是布萊克家的救星,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她是布萊克家的救星嗎?

  海倫娜不敢相信這一點,她只希望自己不要是雷古勒斯的災星就好。

  因著信的變故,海倫娜接下來的日子過得不那麽輕松,哪怕雷古勒斯幾次安慰她,她還是有點介意。她試著不和雷古勒斯那麽明目張膽地在一起,稍微收斂了一點,希望可以借此讓學校裏會給布萊克夫人寄信的人少寄兩封,這也會讓克利切和雷古勒斯少承擔點風險。

  雷古勒斯對此雖然頗有微詞,但見海倫娜堅持,便也就讓她圖著安心去那麽做了。

  時間很快到了五月份,這個月的魁地奇總決賽上,斯萊特林和格蘭芬多經歷了一場精彩的鬥爭,最後憑借十分的優勢險勝。斯萊特林看台爆發雷鳴般的歡呼聲,斯拉格霍恩教授坐在中間十分滿意地看著院隊的成員們,海倫娜也情不自禁地為雷古勒斯高超的飛行技巧歡呼。

  這場比賽的勝利對本年度魁地奇積分排名有關鍵作用,格蘭芬多沒有超過斯萊特林,那麽在今年學期末學院杯的時候,他們更加沒了獲勝的可能。

  麥格教授沮喪地坐在那,比往日裏更嚴肅了,格蘭芬多的學生們也很失落,但有個神神叨叨戴眼鏡的女生在一群沈默的學生中說:「我在水晶球中看到,多年之後,格蘭芬多會蟬聯魁地奇比賽的冠軍,並且會拿到每一年的學院杯。」

  麥格教授因為在這話回了個頭:「特裏勞妮小姐?」她皺了皺眉說,「這種時候的這種預言的確讓人感到十分安慰,但還是不要說了。」

  會顯得他們好像輸不起一樣好。西比爾·特裏勞妮點點頭,做了個閉嘴的動作。

  她其實很委屈,因為她十分相信自己看見的預言。

  不管怎麽說,比賽還是結束了,斯萊特林取得了勝利,格蘭芬多敗了。

  不過斯萊特林的學生們也沒高興多久,因為在這場魁地奇比賽結束後不久,他們就迎來了期末考試,而海倫娜正在五年級,更是要進行O.W.Ls考試。

  這一年有雷古勒斯為她輔導,還有斯內普在魔藥方面的仗義幫忙,走進考場的時候她看起來很有信心。雷古勒斯沒有和她前後腳,他們也沒坐在一起,這是遷就海倫娜想要低調的心,但他很難在考試的時候不去分心看她,考完魔法史出來的時候,海倫娜在考場門口等著雷古勒斯,在他一出門的時候就拉住了他。

  雷古勒斯的低頭看看她握著自己的手,疏遠了幾個月,她突然這樣直接地握著他的手還讓他有點受寵若驚。他原以為她是找他對答案,但其實不是的。

  「你考試的時候一直看著我,我擔心了好久。」

  到了沒人的地方,海倫娜放開他的手轉回頭這樣說道——她擔心他真的要幫她作弊。

  馬上就要放暑假了,再過幾個月海倫娜就要十七歲了,她看起來已經完全是個大姑娘了,嫵媚的紅色長卷發濃密又柔順,雪白的肌膚配上翠綠的眼眸,讓她看上去甚至比傳說中的媚娃都有吸引力。

  雷古勒斯已經好久沒有和她親密接觸了,他忽然就忘了海倫娜之前說了什麽,情不自禁地低頭吻住了她的唇。

  海倫娜還想說什麽,卻被這個猝不及防的吻給堵住了。

  然後她就放棄了自己要說的,輕輕擡手環住他的脖頸,加深了這個吻。

  雷古勒斯睜著的眸子與她對視,兩人都註意到彼此的眼睛彎了起來,然後默契地緩緩閉上了。


第五十八章

  暑假來臨之前,海倫娜在城堡走廊裏巧遇了波特。

  自從升入四五年級之後,她和波特就少了很多交集……好吧他們最開始的交集也來得莫名其妙,倆人壓根就是來自兩個世界的人,如果不是有這樣那樣的巧合,估計同學幾年連句話都說不上。時值此刻,狹路相逢,四目相對,彼此心中皆產生了一種尷尬之感。

  海倫娜想著,既然尷尬,那就別打招呼了,趕緊走吧,所以轉開視線抱著書就走。但她在越過波特身邊時,被他平靜的聲音攔住了。

  「伯德小姐。」

  客客氣氣,十分克制禮貌,這種語氣來自於詹姆·波特,讓海倫娜有些驚訝。

  她慢慢回眸,看著他的眼神略帶揣測。

  「看起來我的變化讓你也覺得很不可思議。」波特轉過身,格蘭芬多的校袍顏色相當適合他,也適合他那雙焦糖色的眼眸和濃密短發。說實在的,他長得其實不錯,哪怕總是喜歡對別人惡作劇,是臭名昭著的劫道者四人組的核心人物,也會被那些女孩子們戲稱為格蘭芬多王子。

  「你放心。」波特難得說話一直心平氣和的,「我沒有任何陰謀詭計,也沒想對你做任何惡作劇,只是想和你隨便聊聊。」

  海倫娜微笑著說:「我倒是不知道我們之間有什麽可聊的。」

  波特看了她一會說:「你最近和西里斯的弟弟好像疏遠了不少。」

  是啊,大部分交流都轉到地下了,明面上雖然也會來往,但比過去低調多了,雖然也有人傳他們是不是掰了,但這種言論遠遠不如前幾年熱烈了。

  「怎麽。」海倫娜問,「波特先生很關心這個嗎?」

  詹姆·波特雙手抄兜笑著說:「一點點,坦誠說我還是有點關心的,畢竟……」他想到盧平,他大約不喜歡出現在這麽丟面子的對話情境中,所以他明智閉嘴了。

  他竟然閉嘴了,沒把盧平扯出來,這讓海倫娜越發驚訝了。

  「我必須要說,波特先生變得和過去不太一樣了。」海倫娜猶豫了一下,還是坦誠道,「你現在要比以前會說話得多。」

  波特勾著嘴角說:「是嗎?連伯德小姐這麽討厭我的人都不吝嗇對我的誇獎——我全當這是誇獎了。我很高興,謝謝。」

  海倫娜嘴角抽了一下:「不必謝,我只是實話實說,當不當做誇獎全看你自己。」

  波特擡眸看了看她身後,海倫娜順著看了一眼,看見了遠遠走來的斯內普。莉莉·伊萬斯和他走在一起,兩人正在交談什麽,沒註意到這邊的海倫娜和波特。

  波特也不知道抽什麽瘋,竟然沒跑過去「拆散」他們,反而拉著海倫娜轉進了拐角,躲在巨大的石雕像後面。伊萬斯和斯內普低低的交談聲慢慢從石像後面路過,漸漸變小直到聽不見,海倫娜也是這個時候才成功把波特捂著她嘴的手給扯下來。

  「你幹什麽!」海倫娜使勁擦嘴,「才覺得你好像變好了你就又這副樣子,你真的是……」

  波特看了看掌心,將手背到身後緩緩握住拳,清了清嗓子道:「抱歉,我只是有點著急,不希望被他們看見。」

  海倫娜厭惡道:「我以為沖過去臭罵西弗勒斯一頓,然後把伊萬斯搶走才是你想做的事。」

  波特看著她道:「那是以前。」

  海倫娜擦嘴的動作緩緩停下,翻了個白眼說:「那現在呢?」

  波特透過縫隙看了看他們離開的方向,那裏已經看不到他們的背影了。

  「現在我知道那麽做只會讓人更討厭。」波特的聲音忽然變得十分深沈,海倫娜一時有些不能適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偏偏波特還沒意識到,繼續說,「這幾個月我想了很多,從在火車上的爭吵到後來我摔下掃帚進了醫療翼,我意識到自己有些方面的確太幼稚,太理所當然了,我得學著改變,學著成長,雖然這對我來說有點難,我控制得很費力,但我想它會是件好事,以後的我會感謝現在的我。」

  他能說出這樣一番話,又讓海倫娜稍微願意正眼看他了。

  「你真這樣想?」海倫娜懷疑道,「你真的不是在故意騙取我的認可,然後通過我來進行什麽不可告人的糟糕計劃?」

  波特幹脆擡起了手:「我可以向梅林起誓,我確實真的這樣想,如果你不相信,那麽就讓我……」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海倫娜粗魯打斷了,有些時候她很斯萊特林,優雅高貴大小姐模樣,有時候她又十分粗魯,不擇手段口吐芬芳,看得波特一楞一楞的。

  「好了好了,我相信你就是了,希望你這次是真心悔改,那麽雖然作為西弗勒斯的朋友,我希望他可以如願以償,但我也不得不說,你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海倫娜十分不情願地說。

  波特勉強笑了一下:「謝謝,很感謝你能說出這樣的話,這讓我稍有安慰,我本以為你會巴不得莉莉徹底和斯內普在一起。」

  「真高興你終於不會發出『鼻涕精』這個外號的音節了。」海倫娜看了看雕像外面,「我該走了,我實在不習慣和不熟悉的人待在如此狹小的空間。」並且她很肯定如果被雷古勒斯看見,必然要吃醋加胡思亂想,到時候波特會比和斯內普較勁的時候更慘。

  見海倫娜要走,波特沒想那麽多,伸手拉了她一下,恰好拉住了她的校袍兜帽,海倫娜像只小貓一樣炸著毛被他拉回去,瞪大眼睛兇狠道:「你還想幹什麽?松開!別拉我的帽子!」可憐的嫩綠色蒲絨絨利奧都快被波特給抖出來了。

  波特立馬收手,將雙手都背到身後幹巴巴道:「我只是還有件事拜托你,希望你別那麽快走。」

  海倫娜惡狠狠地說:「我們這種關系你來拜托我事情?你想多了吧波特先生。」

  波特淡淡道:「就算不是為我,應該也可以算是為了你的朋友斯內普。」

  海倫娜多少感興趣了:「你想幹什麽?」

  波特沈默了一會說:「莉莉現在不願意靠近我,也不願意讓我接近她,我知道這段時間西里斯他們為了我的事沒少煩她,雖然我會盡量阻攔,也不是每次都攔得住。我希望你可以替我安慰她一下,讓她知道我並不和他們想得一樣,我只希望她能輕松快樂,並且,這次我是真的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如果我沒有,怎麽會這麽長時間都不去找穆爾塞伯他們的麻煩?」

  事情的確是這樣,海倫娜也稍微相信了他。

  她眼神覆雜地看了波特一會,良久才道:「我只能說我能說的,比如安慰一下伊萬斯,讓她不要因為你朋友們的騷擾而感到難過,其他的話我說不了,作為西弗勒斯的朋友,我是不會在伊萬斯面前替你說話的。」

  「那也可以了。」波特大大方方道,「希望你們相處愉快,你是個不錯的姑娘,莉莉和你交朋友我很放心。事實上,你讓我對大部分斯萊特林也有了改觀,也許我之前的想法確實太狹隘了。」

  海倫娜的雞皮疙瘩又開始往外冒了,她緘默了片刻道:「我也並不討厭所有的格蘭芬多,你們的勇氣是我缺乏的東西,不管是勇於犯錯還是勇於認錯,那都是值得敬佩的。」

  波特根本沒料到海倫娜會說這樣的話,十分意外地盯著她看了好一會,才低聲道:「我越來越明白萊姆斯為什麽會喜歡你了。」他平靜道,「謝謝,伯德小姐,祝你有個愉快的暑假,我先走了,不耽誤你的寶貴時間。」

  道別之後,波特毫不猶豫地擡腳離開,海倫娜看著他的背影,心情覆雜地嘆了口氣。

  返程的火車上,莉莉和斯內普坐在一間包廂裏,這間包廂除了他們還有海倫娜和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和斯內普似乎有什麽私事要說,兩人坐在一起在羊皮紙上寫寫畫畫,全都是海倫娜看不懂的東西。海倫娜身邊坐著莉莉,莉莉正在和她講解麻瓜世界的東西,電燈、收音機、電視機,各種電器,這些東西都讓出生於純血家族的海倫娜感到新奇。

  「電燈?」海倫娜驚奇道,「不需要蠟燭嗎?」

  「是的。」莉莉笑著說,「是用電的,只要按下按鈕就可以亮起來,要比蠟燭方便得多,光照也更明亮。」她很熱情地介紹,「還有電視機,我們可以在電視上看到一些節目,全世界的人都能看到的節目,無關距離呈現出來。」

  海倫娜睜大眼睛說:「這可真神奇,我沒見過這些,真好奇它是什麽樣子。」

  莉莉誠懇道:「如果你想看,我是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你可以在暑假到我家裏作客。」她稍微有些遲疑,但還是沒有收回邀請,「無意冒犯,海倫娜,我知道很多斯萊特林不願意接觸這些,我只是看你比較感興趣,所以才……」

  「當然沒有冒犯。」海倫娜笑著說,「我很高興你能邀請我,如果可以的話,我很願意在暑假到你家裏去體驗一下這些東西。」

  莉莉聞言放松下來,和海倫娜聊起了更多麻瓜世界的東西,海倫娜一直聽得很認真,連雷古勒斯在看她都沒察覺。

  「她看起來對麻瓜東西很有興趣。」斯內普在說風涼話,「說不定她會是布萊克家族裏第一個親麻瓜的女主人。」

  雷古勒斯瞥了他一眼,微勾嘴角道:「那也沒什麽不好不是嗎,我的家族在大眾心理長久以來的陰暗形象也許會因為海倫娜得到一些提升和改變。」

  斯內普無可無不可地彎彎嘴角,很短促地笑了一下。

  「比起這個,我比較好奇你和波特之間的情況。」雷古勒斯不著痕跡道,「你們似乎和解了,又或者說,是他單方面放棄了找你麻煩。」

  提起這個,斯內普臉上輕松的表情蕩然無存,卻也沒像過去那樣立馬出口諷刺。

  雷古勒斯見此,放在桌面上的手有節奏地敲擊了兩下,在兩個女孩湊在一起小聲討論的時候,他稍稍靠近斯內普,壓低聲音道:「你該不會是因為波特的變化而心甘情願要把伊萬斯小姐讓出去吧?」

  斯內普當然不希望讓出莉莉。

  他這輩子都不希望莉莉離自己而去,真的和其他男生在一起。

  但是……

  看著莉莉面帶笑容的模樣,他就覺得心裏有些空落落的。

  他很清楚自己目前所處的環境,會給麻瓜家庭出身的她帶來危險。

  甚至都不去說黑魔王,單單是了解他和莉莉糾葛的盧修斯,或許都不是完全安全的。

  他這輩子都沒做過什麽特別後悔的事,最後悔的就是去年暑假竟然跑去參加了黑魔王的聚會。因著盧修斯的引薦和他的魔藥天賦,黑魔王沒有很在意他的混血身份,給了他足夠的體面,他在畢業的時候,如果沒有成功按照之前所想的那樣打敗黑魔王,那就毫無疑問要成為食死徒的一員。

  這樣的他不能給莉莉帶來此刻那種放松的笑臉。相較於他,和波特在一起,一個出身於純血世家的格蘭芬多在一起,似乎安全得多。

  當然,如果他們沒有在一起,如果一切都能來得及,那就更好了。

  只是這種情況怎麽看難度都太大了一些。

  打敗格林德沃用了多少年?打敗伏地魔又要多少年?即便莉莉等得了那麽久不結婚,他的身份也等不了。一旦她發現他都幹了些什麽,一定會失望至極。

  斯內普沈默下來,既沒反駁雷古勒斯的話,也沒有認可下來。

  但不管他說或者不說,雷古勒斯都能明白他的心情了。

  「海倫娜。」他忽然開口喚他的女孩。

  海倫娜立刻望向他:「怎麽了?」

  雷古勒斯指了指身邊的位置:「和西弗勒斯換個位置好嗎?我有些話想單獨跟你說。」

  海倫娜怔了一下,她和雷古勒斯之間的默契讓她只是看著他的眼睛就知道他想做什麽。

  她朝莉莉笑了笑,起身和斯內普換了位置,斯內普僵硬地坐在那,擡眸去望雷古勒斯,後者朝他微微一笑,好像在說——既然很可能沒有未來,那就珍惜當下吧。

  斯內普蒼白的臉僵凝了一瞬,又漸漸放松下來。

  他是對的。他沈默地想著,起身坐到莉莉身邊,在莉莉熱情的話語下勉強勾起了一抹淺淡扭曲的笑容。


第五十九章

  暑假來臨,海倫娜回到了伯德莊園。

  不知道是不是人長大了,心境改變了,即便是過去令她心生恐懼的空曠莊園,現在也沒那麽駭人了。她平靜地提著箱子走進大門,萊芙沒出來迎接,她只以為它在忙些什麽沒註意到,畢竟它已經那麽老了。

  海倫娜把行李放回了臥室,沒急著給自己做點吃的或者換個衣服,直接穿著黑色的長袍去了掛著母親畫像的房間。

  畫像上蓋著布巾,海倫娜上前將它摘下來,母親沈睡的畫像睜開眼,看著女兒沈默了一會說:「你長大了。」

  海倫娜低頭看看自己,微笑道:「我也覺得,我今年又長高了一些,小時候您總擔心我會長不高,現在不用擔心了。」

  伯德夫人過了一會才說:「是的,看到你能長高我很欣慰。」

  海倫娜看著母親道:「您最近過得怎麽樣?」

  伯德夫人淡漠道:「我只是一幅畫像了,沒什麽具體的生活,如果你需要我的回答,那麽我會告訴你,我過得還不錯。」

  海倫娜緩緩點頭,話說到這裏似乎也沒什麽可說的了,一人一畫像對視良久,是伯德夫人再次打破了僵持的沈默。

  「你和布萊克在一起了。」她篤定道,「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

  海倫娜眨了眨眼說:「您應該早就料到會是這樣,我掀開布巾的時候你沒有尖叫,我覺得那代表著您可能接受這件事了。」

  也沒什麽不能接受的了。

  事已至此,她再反對,身為一幅畫像,難道還真能反對出什麽結果嗎?

  再者,之前與雷古勒斯見面時她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對方的誓言猶在耳畔,伯德夫人雖然皺著眉,臉色不愉,卻還是說:「這是你的選擇,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自己對自己的選擇負責即可,我畢竟只是一幅畫像了,無法真的幹涉你什麽。」

  海倫娜垂下眼眸,安靜地聽完母親的話,良久才道:「可我還是希望能得到您的祝福,哪怕您只是一幅畫像了。」

  伯德夫人目光覆雜地看著她唯一的女兒,許久才略顯沙啞道:「我當然會祝福你,我的海倫娜,你知道不管我變成什麽樣子,不知道我身處何地,我都是愛你祝福你的,你父親也是。」

  海倫娜緩緩走上前,手撫上母親的畫像,臉頰一點點貼上去,與畫像中母親的手相接觸。

  離開這間房間的時候,海倫娜開始思考萊芙到底去了哪裏。

  它一直沒出現,這個時間過長了,即便它老了,也不該這麽久沒反應。

  海倫娜開始在空曠而廣大的莊園裏尋找它,從樓上找到樓下,然後在地下室看見了萊芙僵硬的身體。

  海倫娜蹲在它的身體旁邊,看著衰老的小精靈,不自覺紅了眼睛。

  「萊芙。」她輕輕喚它的名字,可它已經不可能給她任何反應了,它不會再顫顫巍巍地給她鞠躬,不會再尖著嗓子叫她小主人,不會再搞錯鹽和糖,更不會再等她回家了。

  這個世界上,從小一直陪伴她到大的,從今以後再也沒有了。

  海倫娜無聲落淚,淚水掉在萊芙身上,萊芙身上屬於伯德家族的茶巾洗得發白,陳舊卻幹凈,並且熨燙得整整齊齊。

  海倫娜傾身將它抱起來,它很瘦小,一把骨頭似的,一點重量都沒有。

  海倫娜抱著它離開地下室,漫無目的地走在漆黑的走廊裏,沒有了萊芙,這裏的蠟燭甚至都滅了不少,本就光線昏暗的古老莊園越發陰森了。

  海倫娜現在顧不上這些陰森了。

  她沒有埋葬家養小精靈的經驗,也不知道該把萊芙安置在哪裏。

  她想了很久,還是先抱著萊芙回了自己的房間,用溫熱的毛巾為它擦拭著身上的臟汙。

  在將它的一切清理幹凈之後,海倫娜將萊芙放到小沙發上,為它蓋上了雪白的長長的毯子。

  做完這一切,海倫娜回到了自己床邊坐下,盯著沙發上被白毯子蓋住的小精靈,終於還是哭出了聲。

  好難過,竟然連它最後一面都沒見到,從它身體的僵硬程度來看,它大約已經死去有一段時間了。

  它一個人躺在地下室的時候,一個人等待死亡的時候,會不會很絕望?

  它會不會想念她,想到霍格沃茨來見她最後一面?

  海倫娜抹了抹眼睛,試圖止住自己的眼淚,但還是沒能成功。

  「再見,萊芙。」海倫娜呢喃出聲,然後更加放肆地哭了起來。

  格裏莫廣場十二號。

  雷古勒斯剛回到家,還沒整理好東西,克利切就出現在他身邊。

  他微微凝眸,輕聲問道:「怎麽了?」

  克利切低聲道:「克利切覺得雷古勒斯少爺應該知道這件事,克利切按照雷古勒斯少爺的要求看著伯德小姐回了伯德莊園,伯德小姐很安全,但是……」

  「怎麽了?」雷古勒斯打斷它,「說重點。」他顯得有些著急。

  克利切的語氣忽然變得有些不太一樣,雷古勒斯太熟悉它了,也聽得出來。

  「伯德莊園的小精靈死去了,克利切看見伯德小姐把它從地下室抱了出來。」克利切怪異地沈默了一會才說,「為自己的莊園勞動到一生的最後一刻!萊芙的生命和死亡都是光榮的!伯德小姐不需要為萊芙難過,但克利切不能出現告訴她這個,因為雷古勒斯少爺不希望克利切被伯德小姐發現!」

  這下雷古勒斯知道克利切的變化來自何處了。

  萊芙死去了。

  哪怕克利切不形容,雷古勒斯也完全可以想象出海倫娜有多傷心。

  萊芙一死,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陪伴她從小到大的人了。

  「謝謝,我知道了。」雷古勒斯直起身,「媽媽在家嗎?」

  克利切說:「女主人在閣樓裏。」它眼神忽然凝滯了一瞬,然後就打了個響指消失了,雷古勒斯知道,那代表著媽媽在召喚它。

  果然不出他所料,幾秒鐘後克利切再次出現在他面前,彎腰說道:「女主人讓雷古勒斯少爺到她的房間去見她。」

  雷古勒斯微微點頭,想了想,還是脫掉了黑色的長袍,穿著簡單的黑色覆古西裝走出了房間。

  站在房間門口,雷古勒斯望了一眼西里斯曾經的房間,然後收回目光緩緩朝母親的房間走去。

  沃爾布加狀態不是很好,她半躺在床上,眉眼間都是疲憊。

  雷古勒斯進屋之後,她擡眼看了看他便又閉上了眼。

  「我剛剛在閣樓。」沃爾布加慢慢道,「我仔細檢查了近期家裏所有的來信。」

  雷古勒斯的表情十分平靜,看不出任何不對勁:「是的,媽媽。」

  「我讓克利切給你送的信,你肯定也收到了,那麽……」沃爾布加緩緩坐起來,睜開眼看著自己剩下的唯一一個兒子,「你對此怎麽看,雷古勒斯?你認為他已經開始我們懷疑了嗎?」

  雷古勒斯狀若思考了稍傾才說:「我知道您希望得到我否認的答案,但我不能對您撒謊。」他專註地看著母親,「從我幾次面見他的過程來看,我相信修改信件,甚至是監視信件,這對他來說,已經是極大的不信任了。」

  沃爾布加的臉色因為兒子的話更難看了一點,她握緊了拳頭,站起身開始來回踱步。

  「我想不明白,雷古勒斯,我和你父親一直支持他,不管什麽事都從未曾退縮過,雖然我們沒有加入食死徒,但這也不該是他會懷疑我們的原因……難道……」她看向雷古勒斯,「是因為貝拉說了什麽做了什麽?」

  早在希望母親接受海倫娜的時候,雷古勒斯就在萊斯特蘭奇夫人和母親之間埋下了鬥爭和懷疑的種子,如今這顆種子生根發芽,成為了他最有用的利器。

  「也許。」他並不著急,只給出模棱兩可的答案,然後在沃爾布加煩躁地催促下沈穩平靜地說,「不管因為什麽,結果對我們都非常不利,如果他已經開始那麽做了,緊接著應該就是對付我們了。」

  「……對付我們?」沃爾布加微微睜大眼睛,顯得有些慌亂,「不,不會的,布萊克家族是他的忠實擁護者,是他最有力的堅強後盾,他不會那麽做的。」

  「媽媽,我也希望如此,但如果是這樣,您怎麽解釋他的行為?」雷古勒斯不疾不徐道,「您沒辦法解釋這個,您現在只是在自己騙自己。哪怕就像您說的,他需要布萊克家族對他的支持和擁護,但需要多久,什麽時候他不再需要了,我們會是什麽下場,這些我們都不知道。」

  沃爾布加瞳孔收縮,雷古勒斯繼續道:「我不是逼迫您做您不想做的聯想,但媽媽,布萊克家族是純血世家中最古老最高貴的家族,我們擁有悠久的歷史,已經延續到了這一代,它不該毀在我們手裏。」他恭敬地彎腰,「如果您改變主意,或者需要我再給您什麽建議,您隨時可以再見我。」

  他轉身離開,留下充足的時間空間讓沃爾布加一個人思考。

  在他走出門之前,沃爾布加突然說:「會不會,會不會是因為西里斯?」

  雷古勒斯倏地回眸,看著母親沒有說話。

  沃爾布加失落地說:「我已經把西里斯逐出家族了,他已經不再是布萊克家的繼承人了,哪怕如此他還是不滿意嗎?」

  出過異類的家族,誰知道會不會出現第二個異類?

  有了第一個,就不可能僅此一個。

  沃爾布加想到這些理念,想到那些和她爭搶地位與信任的人指桑罵槐的話,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

  「他過得怎麽樣?」沃爾布加沒提是誰,但雷古勒斯一清二楚。

  「比你我想象中好得多。」雷古勒斯這樣回答。

  沃爾布加沈默了一會說:「但我聽說,阿爾法德去世了。」

  雷古勒斯難得有些驚訝,沃爾布加沒註意到,只是沈默了一會便說:「但那也和我們沒關系了,他們已經不再是布萊克家族的人,和我們再也沒有任何瓜葛了……」

  她話是這樣說,心裏怎麽樣,別人又怎麽看,這全都是未知數。

  雷古勒斯離開母親臥室的時候,最後看了一眼她迷蒙沈默的雙眼,那個時候他就知道,時候差不多了。以後走在這條路上,至少他不會再是一個人。

  舉家之力,他們總會做出成效的。

  離開母親的房間,雷古勒斯並未回自己的房間。

  他直接用飛來咒招來黑色的長袍,將兜帽戴好,遮住自己的多半張臉,對著空氣輕喚:「克利切。」

  克利切的身影在角落裏出現:「雷古勒斯少爺。」它微微鞠躬。

  雷古勒斯朝它伸出手:「帶我去伯德莊園。」

  克利切立刻用它小小的手握住了雷古勒斯的手,兩人一起消失在階梯之上。

  他們沒註意到的是,雷古勒斯的父親,奧萊恩·布萊克正在暗處註視著一切,他看著兒子和克利切一起離開,沒聽清楚是去了哪裏,但是……

  他微微垂下眸子,慢慢回了自己的房間,沒有任何打破這層平衡的念頭。

  這個家裏不能再少一個人了。奧萊恩關門之前悶悶地想。

  伯德莊園。

  海倫娜躺在穿上,不知不覺哭得睡著了。

  再次醒來時,她眼前一片黑暗,有什麽東西蓋在她身上,也遮住了她的臉。

  她試圖坐起來,也坐了起來,蓋在她身上的是黑色的長袍,她幾乎立刻就從巫師袍上淡淡的木質香調中判斷出它屬於誰。

  她激動地想將長袍扯開去看對方,但有人制止了她的動作,她被蒙著臉,而他就那麽隔著黑色的巫師袍準確找到了她的雙唇,重重地吻上她的唇。

  他們的呼吸隔著巫師袍交織在一起,微弱的燭光在此刻搖曳了一下,如人心般,輕輕跳躍,忽明忽暗。


第六十章

  海倫娜再次醒來的時候正躺在自己熟悉的臥室床上。

  她眼神迷蒙地看了看周圍,一時沒搞懂自己怎麽就回到了這裏。

  等意識回來,理智恢覆的時候,她俏麗的臉頰瞬間漲紅了。

  啊,想起來了,昨天晚上雷古勒斯來了,然後……海倫娜側目去看身邊的位置,那裏空著,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一下,還溫熱著,這代表那裏躺著的人剛離開不久。

  海倫娜掀開被子下了床,從衣櫃裏拿了珍珠色的外套穿好拉緊,輕手輕腳地走出了房間。

  與印象中的昏暗不明完全不同,此刻伯德莊園的走廊裏十分明亮,墻壁上的燭台燃燒著看上去就很貴的蠟燭,燭光密集,海倫娜的視野在這種情況下相當清晰。

  然後她就清晰地看見了和克利切站在一起的雷古勒斯。

  他正低頭和克利切說著什麽,克利切仰著頭認真聽,等他說完後就打了個響指離開了。

  在克利切消失不見後,雷古勒斯在走廊的盡頭轉過身來,朝立在原地的海倫娜伸出手,溫和的聲音不大不小,但足夠讓她聽見:「過來。」

  海倫娜不自覺就走了過去,好像一只聽話的小狗。

  她有些臉紅,抓了抓海藻般的紅發,輕聲問道:「你在做什麽?看起來時間還很早,為什麽不多睡會?」說到這她又想起什麽似的說,「這些蠟燭是你換的嗎?它們可真亮。」

  雷古勒斯看了看那些蠟燭,一手攬住海倫娜的肩膀,聲音低沈和緩道:「不是我,是克利切,這附近沒有成年巫師,我沒辦法使用魔法。」

  海倫娜悶悶點頭,視線所及之處是雷古勒斯黑色的襯衣,襯衣質地很好,她清晰記得昨晚解開它的紐扣之後看見的美景。

  不行,不能再想了。

  海倫娜倏地回神,仰起頭說:「我去做點早餐吧,你應該餓了……」

  雷古勒斯看著她沒有很快回答,在海倫娜面露不解時他才開口說:「萊芙的年紀大了,它到了該離開的時候,沒辦法陪你了,你不要太傷心。」

  海倫娜身子一僵,好像這個時候才回想起萊芙的離去,她安靜了一會點點頭說:「我知道。」

  話是這樣說,畢竟都不是小孩子了,道理心裏都懂的,但直觀感受如何卻不是道理可控的。

  海倫娜好像聽見雷古勒斯嘆息了一聲,下一秒她就被人抱在了懷裏。

  他的下巴抵著她的發頂,輕輕蹭了蹭道:「還有我在。」他的聲音沈澈堅定,「不管未來發生什麽,我都不會在你前面離開。我會一直陪著你,直到你先離開。」

  海倫娜眼睛紅紅的,吸了吸鼻子道:「那你的意思是你一定會死在我後面?」她又想起了自己不止一次看到的預言,「你確定嗎?」

  「當然。」他回答得很快,沒有任何停頓。

  海倫娜屏息了一會才說:「那你可要長命百歲了,不然是不能完成你對我的諾言的。」

  雷古勒斯緩緩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等海倫娜直視著他的眼眸時他才說:「如果我在你之前離開……」

  他頓住不說了,海倫娜耐心地追問:「那麽怎樣?」

  雷古勒斯目光深邃地看了她好一會,才親了親她的額頭說:「那我會在死之前先殺了你。」

  海倫娜整個人僵在原地,不可思議地望著他,雷古勒斯微笑道:「害怕嗎?我不想讓你經歷割舍我的痛苦,也不希望你在我離開後和別人在一起,所以如果我註定比你先離開,我會先殺了你。怕了嗎?」

  最後的疑問似乎很認真,海倫娜正要回答,雷古勒斯的手指便按在了她唇上。

  「我只是開個玩笑。」雷古勒斯摧毀了之前的認真模樣,輕松自在地笑著說,「是不是嚇到了?別怕,那只是個玩笑,我怎麽會舍得殺你呢?」

  海倫娜眨了一下眼,在雷古勒斯轉身往客廳走的時候,她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輕聲嘟囔道:「就算是真的,我也不怕。」

  雷古勒斯腳步一頓,挺直的脊背似乎有些僵硬。

  「我甚至覺得那樣也不錯,如果你離開了,我自己一個人大概也活不下去。」

  海倫娜近乎自語的話讓雷古勒斯回過了身,他灰色的眼眸遠遠看著有種薄情冷酷的味道,但他又總是維持著一股比彬彬有禮的斯文氣質,這種矛盾的禮貌與克制令他越發性感迷人。

  海倫娜望著他,和緩地開了口。

  「我讚同那個作法,如果你真的走在我前面,那就帶我一起走,當然……」她停下她的話,臉頰再次浮現紅暈,整個人像支嬌艷的紅玫瑰,那雙碧綠的眼睛便是玫瑰帶刺的花莖,「當然……如果那時候我們有了孩子,我是說,如果孩子還小的話,或許我的選擇會不同。我們總該有個人陪伴他長大的,不是嗎?」

  那是作為父母的責任,雷古勒斯當然不會否認。

  其實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說的那番話到底是不是玩笑,不過海倫娜的回答總是令他意外又動容這一點他深切明了。

  他無言地走回來,輕輕抱了一下海倫娜,便牽著她的手一起走向客廳。

  在這一層的客廳另一端有一間後改的廚房,是海倫娜吃不慣萊芙味道不對的飲食又懶得下樓去做飯的產物。

  雷古勒斯現在就站在這裏,他身材筆直高挑,即便是在做飯也顯得十分神聖莊嚴。海倫娜覺得有他這個範兒在,不管是做什麽估計都不會失敗,她要是能學習到一星半點,那未來熬制魔藥的時候即便成品不咋地,也能讓斯拉格霍恩教授為她的氣場所折服。

  說到這個,一起吃三明治的時候海倫娜便摸出了自己的成績單。

  「到家之後我收到的成績單。」海倫娜興奮地遞給他看,「快看,我今年的魔藥成績是E!」她指著自己的成績單,「除了魔藥和魔法史之外,其他成績都是O。」她開心地問,「我今年是不是可以拿年級前幾名了?」

  今年的考試是O.W.Ls考試,海倫娜的成績的確非常優秀,拿年級前幾名絕對沒問題,這份成績對她今後想做的事也會非常有幫助,雷古勒斯是知道她希望找份好工作的,但他覺得做布萊克夫人這就是海倫娜未來最理想的「工作」了。

  「當然。」短暫的思緒過後,雷古勒斯給了海倫娜肯定的回答,「你可以拿到全校前五,我敢保證。」

  海倫娜笑了,顯得十分滿意,她笑起來的樣子溫柔甜蜜,帶著一股和年少時不同的嫵媚風情,仿佛連隨風飄動的發絲都透著一股迷人的魅惑色彩。

  「那你呢?」海倫娜歪著頭問,「你的成績怎麽樣?」

  她看起來好像覺得這次自己會比雷古勒斯考得好,畢竟她只有兩門不是O。

  雷古勒斯似乎不忍打擊她,所以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在笑,笑容裏的寵溺和縱容十分明顯。

  海倫娜有些不服氣:「告訴我,我想知道。」她繞過去拉著他的手臂說。

  雷古勒斯垂眸看她:「真想知道?」

  海倫娜猛點頭。

  雷古勒斯沈默了一會說:「……比你多兩個O。」

  海倫娜睜大眼睛,稍微反應了一會就明白了。

  「好吧……」她幹巴巴道,「我還有待努力,等終極巫師考試的時候,我一定會追上你的。」

  已經無法在其他方向追上他,那就要在成績方面追趕他,至少讓自己有一點優點是比他強的,這才會讓海倫娜在這段感情中找到自己的價值,讓自己可以更加自信。

  雷古勒斯太了解她了,當然知道她現在在想什麽,他想說什麽,安慰她或者表示自己什麽都不在意,但到了最後他什麽也沒說,只是認真地點了點頭。

  他想,安慰或者解釋固然是一種安撫她的方法,但信任她顯然比做這些都要好。

  雷古勒斯並沒在伯德莊園待很久,畢竟他是瞞著布萊克夫人出來的,他還得回去,這個暑假他得決定一些事,這些事需要母親的支持和幫助。

  和海倫娜告別的時候,雷古勒斯信誓旦旦地說會給她寫信,即便不一天一封,也得是三天一封這個頻率。可海倫娜等啊等,除了最開始的兩封信之外,她就再也沒收到過他的信了。

  有點難受,還有點擔心,海倫娜告訴自己他們倆這個關系也不在乎有沒有信了,她絕對相信雷古勒斯對自己的感情。可當開學時間都到了,他依然沒有和自己聯系過,她寫的幾封信也石沈大海,海倫娜多少還是有點生氣。

  火車上,她隨便坐在一節車廂裏,本來這裏面只有她自己,後來有兩個低年級打開了門,就跟沒看到她抗拒的眼神一樣,旁若無人地坐了進來。

  海倫娜皺皺眉,也沒說什麽,安靜地靠在一邊,把空間讓開給她們。

  兩個低年級顯然不是斯萊特林學院的,因為她們似乎不認識她。

  她們在小聲談論什麽,海倫娜一開始還沒在意,但當她看見其中一個年輕姑娘拿出了筆記本,翻開之後上面寫了好幾遍RAB這三個字母之後,整個人都豎起了雷達。

  她不著痕跡地靠近了一些,果然從她們的低聲議論中聽見了雷古勒斯的名字。

  他的名字只出現了一次,後面都被含糊代指了,海倫娜聽著聽著就開始牙癢癢了。

  布萊克級長真是魅力不凡,聽她們的對話,這兩位應該是剛上二年級,今年開學也不過三年級,卻已經十分為斯萊特林神秘禮貌的布萊克級長所吸引,春心萌動了。

  啊,她似乎不該覺得她們年紀還小,不該喜歡誰,因為她在這個年紀也曾對某人一見鐘情。

  是啊,她能夠對他一見鐘情,別人也可以的。

  海倫娜滿心都是挫敗感,兩個二年級的女孩見她表情變幻莫測,對視了一眼由其中一個開口道:「你還好嗎?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我們打擾到你了嗎?」

  海倫娜沒什麽表情地搖了搖頭,正要開口說什麽的時候車廂門再次被人打開了。

  原以為是又有人要進來,海倫娜百無聊賴地掃了一眼,萬萬沒想到會看見雷古勒斯。

  暑假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這段時日沒見,他氣質好像更加凜冽了一些,看上去越發難以靠近了,尤其是對著那兩個驚喜到不能自已的低年級時。

  「打擾了。」盡管被她們的視線看得不太舒服,但雷古勒斯還是十分禮貌道,「請問兩位可以讓一下嗎?」

  兩個女孩楞住了,懵懵地問:「什、什麽?」

  海倫娜僵在裏面沒說話,只是看著雷古勒斯,雷古勒斯註視著她,話是對兩個二年級說的。

  「外面還有很多空包廂,相信你們不會介意把這裏讓給我們。」說到這他才去看兩個眼巴巴盯著他的女孩,「我想和我的女朋友說幾句話,可以嗎?」

  在上個學期,他們曾因為修改信件被發現的事疏遠了不少,很多人以為他們是和平分手只是朋友了,現在乍一聽他突然稱呼自己是他的「女朋友」,海倫娜慌了一瞬。

  她想說什麽,但那兩個二年級的女孩比她反應更大,幾乎是漲紅著臉沖了出去。

  她們對海倫娜·伯德一向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畢竟二年級和五年級的課程不相交,又是不同學院,除非必要根本沒有交集,在禮堂吃飯的時候她們也沒膽子在一群不好惹的斯萊特林裏面看來看去找人。現在造成這種局面,真是尷尬死了。

  真的沒有什麽比在對方女朋友面前表現出對對方男朋友的向往和覬覦更讓人羞恥的了。

  她們如此慌亂,倒讓海倫娜情緒平靜了許多,等她們跑出去,包廂門被關上,雷古勒斯走進來坐到她對面的時候,她才慢吞吞地開口:「為什麽要那麽說?你現在這樣告訴她們,等到了霍格沃茨搞不好全校都知道了,你不該小看女孩子的八卦能力。」

  雷古勒斯端坐在那裏無可無不可道:「她們想說就說,我從來沒想隱瞞這個。」

  是啊,一直不希望太高調的人似乎是她。

  海倫娜抿抿唇沒說話,心裏還是對他整個暑假杳無音訊的事耿耿於懷。

  她垂下眼睛,一直沈默著,她這副樣子哪怕不表現出生氣了,雷古勒斯也很難看不出她有小情緒。

  因為垂著眼睛,海倫娜沒看見雷古勒斯的動作,但她聽見了響動,知道他起來了。

  她心裏有個猜測,果然很快就感覺到有人坐在了她身邊,她賭氣看過去,只看到對方的下巴。

  雷古勒斯的下巴可真好看,相較於西里斯·布萊克的長發,他的短發利落幹凈,帶著規矩整潔的味道,就像他的人一樣,比起哥哥的肆意妄為,他更「循規蹈矩」,是個人們印象當中布萊克該有的高貴陰郁模樣。

  「在生氣?」他的聲音也是大人模樣了,低沈沙啞,帶著難以言喻的獨屬於男性的荷爾蒙。

  海倫娜耳根發癢,往邊上撤了撤說:「沒有,我為什麽要生氣?我有什麽需要生氣的事情嗎?」

  雷古勒斯註視著故意不看自己的姑娘,沈默了一會才說:「對不起,答應了你會寫信,但有事耽擱了。」

  海倫娜發現自己是真的生不起雷古勒斯的氣。

  整個暑假孤獨寂寞憋起來的悶氣,一個人守著空蕩蕩的伯德莊園,甚至連萊芙的陪伴都沒有了的海倫娜,在雷古勒斯輕描淡寫的道歉下,所有的抱怨都蕩然無存了。

  她擰眉擡眸,看著他說:「很忙嗎?」

  雷古勒斯俊美蒼白的臉上浮現出幾分笑意:「是的,很忙,並且不方便寫信。」

  不方便寫信,還很忙,這兩個關鍵因素存在,海倫娜很快就猜到了他是在忙些什麽。

  「……抱歉,那一定很麻煩吧。」她忍不住自己也道了個歉,說完之後有些局促。

  雷古勒斯擡手摸了摸她的頭,溫柔地說:「的確有些麻煩,但這些麻煩卻讓我樂在其中。」

  海倫娜看著他,眼神有些不確定,猶疑極了。

  雷古勒斯望著她溫聲道:「因為我從未有過這樣深刻的感覺——我在做一件正確的事。這種感覺讓我即便身處在麻煩和危險之中,也能夠冷靜理智地面對一切。」

  海倫娜想說什麽,但雷古勒斯沒讓她說,他從長袍口袋取出了什麽遞給她,海倫娜下意識接過來,是有點重量的東西,圓形的,堅硬的。

  「這是什麽?」海倫娜問。

  「你打開看看。」雷古勒斯簡單地說。

  海倫娜沒怎麽遲疑,將包裹著那東西的墨綠色天鵝絨袋子打開,取出了裏面的……鏡子。

  「一面鏡子?」她驚訝地問。

  雷古勒斯對她說:「因為想到了自己的失約,不打算讓這種事以後再發生,所以特地準備了這個。」他解釋道,「這是雙面鏡,以後我們再無法見面時,你想我的時候,可以用它來找我。相較於寫信,它更安全方便。」

  海倫娜的臉慢吞吞地紅了:「誰想你了。」

  她嘀咕了一句,嘴上傲嬌,手上卻十分珍重地把雙面鏡收好了。

  雷古勒斯看著她點點頭:「嗯,你沒有想我,是我想你。」略頓,他接著說,「而且即便沒有這面雙面鏡,你也不會再孤單度過假期了。」

  海倫娜遲疑地望著他,他慢條斯理道:「我讓克利切為你尋找到了新的家養小精靈,它很年輕,是個姑娘,你們會相處得很好。」他靠近海倫娜,低頭在她耳邊輕聲道,「我給它取了個名字,叫……lena。」

  海倫娜瞬間想起了自己那只名叫利奧的蒲絨絨,她心虛地說:「你怎麽可以給家養小精靈起我的名字……那以後我叫它的時候豈不是好像在叫我自己……」

  Helena,Lena,這的確太有深意了。

  她的驚慌和心虛在雷古勒斯看來也可愛極了,他為她輕輕捋了捋耳邊的碎發,低柔地說:「我當然不會讓它叫你的名字,剛才只是跟你開個玩笑,你好像總是很容易相信我說的話。」

  海倫娜輕聲道:「難道你不希望我相信你說的話嗎?」

  雷古勒斯沈默了一會,輕聲道:「我當然希望。」他似帶著無限的沈迷,「那感覺很好。」像是怕她不相信,他難得強調了一次,「真的很好。」

  被人信任的感覺——沒有比這感覺更讓人快樂的了。


第六十一章

  再次開學之後,所有學生聚集在禮堂中,進行著每年開學都要舉行的分院儀式。

  今年分到斯萊特林的學生很少,一只手就數得過來,格蘭芬多和拉文克勞也不多,最多的還是赫奇帕奇,赫奇帕奇學院的學生人數都已經快要達到其他三個學院的總合了。

  身邊有人在嘲諷赫奇帕奇,說著老生常談的話題——赫奇帕奇都是蠢貨,進赫奇帕奇的人那麽多,魔法界看來是要不行了。

  海倫娜看了對方一眼,說話的人是小巴蒂·克勞奇,看見這人就讓人想到伊芙琳,這個被父母要求和對方多接觸的可憐姑娘。

  「真讓人倒胃口。」伊芙琳放下刀叉,也對小巴蒂·克勞奇的論調感到難以接受,「就是因為有很多他們這樣的人存在,才讓大家都誤解我們的學院。」

  瑪琪小聲說:「其實也不算全部誤解……但總歸沒他們說得那麽惡劣就是了。」

  伊芙琳牽強地笑了笑,吃不下,也不說話了。

  海倫娜收回落在小巴蒂·克勞奇身上的視線,轉到離他不遠的雷古勒斯身上,他正在和人說話,是上個學期導致波特摔傷的穆爾塞伯等人。

  穆爾塞伯很感激他上學期的幫忙,雖然雷古勒斯態度冷淡,但穆爾塞伯表現得十分熱情。

  海倫娜知道在校長室發生的事,那還導致了雷古勒斯的哥哥西里斯·布萊克來找他興師問罪。

  其實海倫娜也不希望穆爾塞伯這樣的人得意,但波特的確需要教訓一下。

  說起波特,海倫娜擡眸望向長桌對面,看見了坐在椅子上安安靜靜吃東西的詹姆·波特。聽說他是格蘭芬多今年的男學生主席,看著他如今沈穩內斂的模樣,倒也算是沒辜負教授對他的信任。

  吃完了晚餐,海倫娜便和朋友們一起離開,準備回寢室休息。

  走在城堡當中,三個女孩討論著彼此的考試成績和她們的第一次就業咨詢,瑪琪說她想當作家,畢業之後就和切薩克結婚,兩人一起去環遊世界,到各地冒險,再將冒險經歷書寫下來。

  海倫娜聽完笑著說:「你一定可以的,我保證你的書出版之後我會第一個購買,你可一定要替我簽名。」

  瑪琪臉紅紅:「那是肯定的,海倫娜!事實上你根本不需要花錢去買,我一定會送你獨特簽名本的!」

  伊芙琳攬著海倫娜的肩膀道:「那怎麽行,我和海倫娜都要自己花錢去買,這可是對你寫作理想的支持,買一本都不行,我們得買個十來本,家裏人人手一本,讓他們都知道大作家瑪琪是我們的好朋友。」

  海倫娜深以為然地點頭:「沒錯,伊芙琳說得對,就得這麽幹。」

  瑪琪被好友說得臉更紅了,正要再開口的時候,突然看見海倫娜蹙眉屏息,豎起手指在唇上掩著,緩緩搖了搖頭。

  伊芙琳和瑪琪了然地閉嘴,三人放輕腳步躲到一邊,很快發現海倫娜讓她們保持安靜的原因。

  有人在說話,距離這裏不遠,大約在前面拐角處,是男生的聲音,很熟悉……

  「是波特!」瑪琪小聲道,「好像還有布萊克!哦,格蘭芬多的布萊克。」像怕大家誤會,瑪琪在後面補充了一句。

  伊芙琳看了她一眼輕聲道:「他們在說什麽?我好想聽見了斯內普和雷古勒斯的名字。」

  不僅伊芙琳聽見了,海倫娜也聽見了。她示意她們跟在她後面,三人小心翼翼走到拐角的地方,貼著墻壁聽著那兩人對話。

  「詹姆,我是真心向你道歉,我很抱歉雷古勒斯助紂為虐,你知道他一向和我的想法不一樣,我希望不要因為他的所作所為而造成我們之間的隔閡。」

  這是西里斯·布萊克在說話,除了他之外也沒誰敢在學校裏這麽說雷古勒斯了。

  海倫娜咬咬牙,總覺得牙根發癢,很想沖上去教訓西里斯一頓,但還是忍住了。

  和西里斯說話的是波特,他過了一會才開口說:「他和你想得不一樣很正常,西里斯,我們的學院不同,你也已經離開了布萊克家族,這本身就代表著你們很不相同。」波特頓了頓道,「不管他做什麽,都不會影響到我對你的看法,你擔心這個簡直是對我們友情的侮辱。」

  西里斯遲疑道:「可你最近變了很多,我明顯感覺到你的消沈。」

  「我那不是消沈,西里斯,我只是想開了,看明白很多事情。」波特緩緩道,「我們已經七年級了,大家很快就要成年或者已經成年,那就代表我們現在的所作所為不僅僅只代表自己。我之前的確做了一些錯事,上學期那件事就別再提了,就當是對我犯過的錯誤的補償好了。」

  西里斯想說什麽,被波特打斷了:「不過從今以後誰再來這麽幹,我可不會輕易放過他們了。」

  西里斯好像很慶幸他這麽說:「這才像樣啊兄弟,這才是我認識的你,但你這次真的要放過穆爾塞伯嗎?雖然鄧布利多校長沒辦法替我們主持公道,但我們完全可以搞點惡作劇,你知道的,活點地圖會幫我們的……」

  「我說的不會輕易放過他們,指的是將一切告知教授。還有,我現在是男學生主席了,我大概還可以給他們扣分。」波特如是說道,讓西里斯大失所望。

  「兄弟……」西里斯惋惜地說著什麽,模糊不清,大概是他們走遠了,海倫娜她們聽不見了。

  站直身子,海倫娜望向伊芙琳和瑪琪,伊芙琳嘖嘖稱奇道:「想不到波特有一天也能說出這樣的話,這麽看來他似乎還算襯得上格蘭芬多王子的名號。」

  「格蘭芬多王子難道不該是西里斯·布萊克嗎?」瑪琪好奇地問。

  伊芙琳翻白眼:「西里斯·布萊克也就那張臉不錯了,他惡劣的性格我真是難以招架,他還有一年就畢業了,在那之前我們最好別再和他有任何瓜葛。」說到這她看向海倫娜,問她,「你覺得呢海倫娜?」

  海倫娜回神說道:「我覺得你說得對。」

  伊芙琳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你壓根就沒聽我說話,我沒說錯吧?」

  海倫娜摸了摸臉,輕輕笑了一聲。

  她的確沒在聽伊芙琳和瑪琪對話,她在想波特那些話。

  就像伊芙琳最開始說得那樣,波特能說出這樣的話,這實在太令人意外了。

  但其實這一切都是有預兆的,在上學期放假之前,他們還曾單獨聊過幾句不是嗎?

  那個時候海倫娜就看出了波特的不同。

  可她也沒想到,他會這樣不同。

  離開這裏時,海倫娜最後看了一眼波特和布萊克說話的位置,若有所思地走遠了。

  波特的轉變對西弗勒斯來說可不是個好現象,海倫娜在心裏這樣想著。

  她想得一點都沒錯。

  這的確不是個好現象。

  開學後的首個霍格莫德日,和莉莉·伊萬斯走在一起的斯內普就被攔住了。

  劫道者四人組站在他們面前,這一幕多麽熟悉,可這時的他們少了過往那些劍拔弩張的氣氛。

  海倫娜和雷古勒斯就在不遠處,兩人本來打算去蜂蜜公爵看看,海倫娜腦子裏滿是互餵糖果的甜蜜畫面,但見到這一幕,她毫不猶豫地拖著雷古勒斯的手臂走了過去。

  「我們就在這。」

  在快要參與「戰局」的時候,雷古勒斯拉住了海倫娜的手,低頭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一句。

  他的聲音伴著輕輕的呼吸飄散在海倫娜耳邊,海倫娜縮了縮脖子說:「我們不過去幫西弗勒斯嗎?」

  雷古勒斯搖搖頭說:「不需要。」他的聲音低沈清晰,「他們不會再吵架了。」

  海倫娜想起波特的轉變,老老實實按照雷古勒斯說的停下了腳步,在一個微妙的角度不遠不近地觀察著那邊的情形。

  劫道者裏面一向波特最跳,但今天他最平靜。

  西里斯·布萊克站在他身邊,雙手抄兜,百無聊賴地看著周圍。

  余光一閃而過的熟悉身影讓他微微擰眉,海倫娜註意到他發現了自己,但大約沒發現更裏面的雷古勒斯,但發現她也就等於發現了雷古勒斯,畢竟今天是霍格莫德日,一個情侶們約會的日子。

  皺皺眉,西里斯·布萊克往波特身後閃了閃,好像不想被他們看見。

  海倫娜瞄了一眼雷古勒斯,見他連眼睛都沒眨一下,稍微放下心來。

  「無意冒犯,我只是想找斯內普先生說幾句話。」波特語調平和地說,「莉莉,可以嗎?」

  他這句請示,竟像是肯定了莉莉能做得了斯內普的主,他們真的關系那樣密切。

  這在過去的他來看,是殺了他也不可能做出來的事。

  伊萬斯驚呆了,錯愕地望著他,斯內普看見她的反應,及時開口道:「想和我說話沒必要問莉莉。」他沒什麽表情地掃了一眼其他幾人,直接朝一邊走去。

  波特朝莉莉點點頭,眼底有些覆雜酸澀的情意,但並沒有趁機表達。

  他就用這樣的眼神最後看了看莉莉,跟著斯內普走開了。

  西里斯·布萊克在他走後涼涼開口:「伊萬斯小姐看到這樣的詹姆會感覺到驚訝?並不應該啊,他有今天不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嗎?」

  莉莉蹙眉道:「這關我什麽事,我很高興波特先生可以有所轉變,但並不敢居功。」

  西里斯冷笑:「你還真把這個當做功勞?覺得他這樣轉變很好?」

  莉莉反問他:「你覺得不好嗎?」

  西里斯漠然道:「有什麽好?你覺得他現在這樣壓抑本性難道會快樂嗎?」

  莉莉冷靜地說:「那你覺得讓他在這個年紀繼續無理取鬧惹人討厭下去,會對他的未來有什麽好處嗎?」

  西里斯被她噎住,半晌才說:「你傷害了他,反正我是不會原諒你的。」

  「沒關系。」莉莉握了握拳道,「我自己知道我沒想傷害他就夠了,即便傷害了,也是有來有往,是他先辜負了我的信任。」

  西里斯說不出話來了,忍不住拉出盧平來:「萊姆斯,你說句話。」

  盧平沈默了一會道:「我覺得伊萬斯小姐的話沒錯。」

  西里斯憋住,又拉出佩迪魯:「蟲尾巴!」

  彼得眨眨眼睛裝傻道:「啊?什麽?你們在說什麽?」

  西里斯:「……」算了!

  海倫娜這個角度看不見波特和斯內普了,她往外面走了幾步想看看那邊什麽情況,這幾步將她完全暴露在剩下幾個人的視線之下。

  雷古勒斯註意到萊姆斯·盧平望過來的視線,不疾不徐地從一側走出來,站在了海倫娜身邊。

  他輕輕拉住海倫娜的手,海倫娜疑惑回頭,他擡起手為她捋了捋耳側的紅發,輕聲道:「你頭發亂了。」

  海倫娜摸了摸頭發說:「謝謝,現在好了嗎?」

  雷古勒斯看著她碧綠翠色的眸子,沈默了一會,突然低頭在她眼睛上輕輕吻了一下,海倫娜被他這樣親吻不得不閉上了眼睛,等再次睜開眼睛時,她面不改色道:「幹嘛突然親我。」

  「只是覺得你剛才看我的眼神很動人,所以情不自禁。」他牽著海倫娜的手,帶著她往蜂蜜公爵的方向走。

  海倫娜有些猶豫:「我還想看看西弗勒斯那邊……」

  「與我們無關。」雷古勒斯冷靜到幾乎有點無情,「你想知道可以事後問西弗勒斯,如果他願意告訴你,那你就能知道,如果他不願意告訴你,偷聽就是很無禮的行為。」

  海倫娜恍然,順勢挽住他的手臂,側臉在他胳膊上蹭了蹭道:「沒有你我該怎麽辦?我居然都沒想到這個。」

  雷古勒斯目視前方,看起來淡定極了,但輕輕握著的手暴露了他的克制。

  無時無刻不想占有她,得到她,這是很讓人困擾的沖動。

  「你不會沒有我的。」他語調低沈而富有磁性,「所以不用做這樣的假設。」

  海倫娜註意到周圍人越來越多,想放開他的手臂,不想引起大家太多註意,但雷古勒斯緊緊挽著她,不準她退縮。

  海倫娜望向他,他看過來,聲音很輕,但很有說服力:「沒必要擔心那些了,我母親已經不會是任何問題了。」

  好像的確是這樣,今年的魔藥課上,斯拉格霍恩教授看著他們的眼神一點戒備和怪異都沒了,完全是看一對璧人的眼神。

  看來這個暑假真的發生了不少她不知道的事,雷古勒斯的「失聯」應該非常有價值。

  「一切會圓滿結束嗎?」海倫娜不太確定地問。

  雷古勒斯給了她一個很果斷的定心丸:「會。」他不帶絲毫遲疑道,「一切會圓滿結束。」


第六十二章

  臨近海倫娜生日這天,霍格沃茨校長室裏來了兩位意外的「客人」。

  鄧布利多面帶驚訝地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兩位學生,目光從他們校袍的學院徽章一點點拉回到他們臉上。

  他十分和藹地說:「布萊克先生,斯內普先生,真意外你們會主動來見我,要喝點什麽嗎?我最近很喜歡橘子汽水——哦,斯內普先生大約有些了解,是麻瓜們的汽水。」

  斯內普皮笑肉不笑道:「不必了,我不是來喝飲料的。」

  鄧布利多絲毫不在意他的扭曲的笑容,又問另外一人:「那你呢,布萊克先生?」

  雷古勒斯彬彬有禮道:「如果這會讓您開心的話。」

  鄧布利多眨眨眼道:「非常感謝,你讓我不那麽尷尬了,要知道會接受我甜食的學生可不多,尤其是斯萊特林的學生們。」他輕松愉悅地說著話,揮動魔杖為雷古勒斯倒了一杯橘子汽水,親自端給他道,「嘗嘗吧,我的孩子,你應該沒接觸過麻瓜的東西,相信你只要嘗試一下,或許就會喜歡的。」

  如果換做別人,肯定會在這裏加一句,至少你哥哥就很喜歡麻瓜的東西,你們是兩兄弟,肯定會有些相似的。

  但鄧布利多永遠不會這麽說。

  他從不會將這兩兄弟混淆在一起,更不會覺得生在一個家庭的兄弟就一定完全一樣。

  畢竟他便有過這樣的親身感受——他和他的兄弟就不太一樣。

  「謝謝,校長先生。」雷古勒斯禮貌道謝,很給面子地喝了一口汽水,味道的確不錯,但也僅僅只是這樣而已,它大約經過改良了,非常甜,甜度讓人很難再多喝一口。

  鄧布利多笑著示意兩人坐下,斯內普沈默地坐在一側,他看了雷古勒斯一眼,雷古勒斯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註意到兩位學生的眼神交流,鄧布利多眨了眨眼道:「今天天氣不錯,是個適合談話的日子,不知布萊克先生和斯內普先生來找我是為了什麽呢?」

  雷古勒斯沒直接開口,像在組織語言,斯內普沒有他想得那麽多,說話特別直截了當,似乎急著搞定一切趕緊離開。

  「聽說您有一個專門對抗伏地魔的組織,鄧布利多校長。」

  斯內普是真的非常直接,將那個人的名字毫無顧忌地說出來,讓鄧布利多略顯驚訝。

  有這樣膽識的年輕人不多,這讓他稍微對一向不怎麽看好的斯內普有了些許欣賞。

  「我或許不該對自己的學生說這些,但不可否認你說得是對的。」鄧布利多若笑非笑道,「你是想知道關於鳳凰社的消息嗎,親愛的孩子?」

  斯內普並不想知道鳳凰社太多東西,他根本沒打算真的加入這個組織,但話好像不能說得太絕。他不自覺望向雷古勒斯,雷古勒斯看了他一眼,終於開口了。

  「您大概也不會相信我們是真的想要加入鳳凰社,鄧布利多校長。」雷古勒斯聲音輕緩道,「事實上我們的確不想加入鳳凰社,之所以向您詢問它的存在,是因為我們抱有的目的和鳳凰社存在的目的一致。」

  鄧布利多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意外:「我是聽錯了嗎,布萊克先生?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布萊克家族大約……」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雷古勒斯打斷了:「打斷您的話很不禮貌,鄧布利多校長,但我必須得這麽做。布萊克家族之前或許就如您所想得那樣,懷有和您完全相反的理念,但如今有一件事讓我們站在了統一戰線上。」

  鄧布利多從善如流道:「是什麽事呢?」

  這件事必須非常重要,重要到可以讓鄧布利多相信兩個和食死徒接觸過密的斯萊特林。

  雷古勒斯看了斯內普一眼,語氣平靜理智道:「我們和那位大人產生了分歧,他所能帶來的未來或許沒我們想象得那樣光明和妥當。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我僅代表我的家族,我的父母,來向您表達我的誠意。」他緩緩站了起來,與鄧布利多四目相對道,「您肯定不會立刻相信,但在今後的時間裏,您會從我這裏得到任何您想要得到的消息。」

  鄧布利多沈吟著:「……任何我想要得到的消息?」他看斯內普,「斯內普先生也是嗎?」

  斯內普和雷古勒斯選擇跟鄧布利多合作的原因當然不一樣。

  他也站了起來,整個人都裹在黑色的校袍裏:「我沒那麽多偉大的想法,家族或是血統對我來說都沒那麽重要。我之所以這麽做,只是為了我個人的利益。」

  鄧布利多出身於格蘭芬多,他一向對格蘭芬多有非常特殊的感情,也對那個學院的孩子們有更多關心,所以他對莉莉、斯內普以及波特三人之間的事也略有耳聞。

  他太有智慧了,斯內普簡簡單單的「個人的利益」這個詞組,就讓他明白到底是為什麽了。

  他笑了笑,如兩個青年所想得那樣不好搞定。

  「我很高興在這裏聽到你們這樣的話。」鄧布利多十分輕松地說,「但你們都知道,你們的選擇將你們要走的道路變得十分艱難,我不確定你們是否可以堅持下去,所以……」

  「您會相信的。」雷古勒斯微笑著說,「用不了多久,您很快就會相信的。」

  穿著斯萊特林校袍的青年英俊如畫的臉上掛著溫和禮貌的笑容,他灰色的眼睛那樣專註認真,語調極其理所當然,這讓本不打算就此相信一切的鄧布利多都難免為此產生了期盼。

  「那我將恭候著一切的到來。」

  鄧布利多用一種與剛才截然不同的語氣說了這樣一句話,唯獨這句話讓在場兩位青年感覺到,此時此刻,他沒再將和自己對話的兩人當做孩子。

  目的達到,兩人都未曾久留,他們結伴離開校長室,在回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的路上,雷古勒斯似不經意地問了斯內普一個問題。

  「你是不是和波特和解了。」

  和解這個詞組讓斯內普皺起了眉:「我這輩子都不會和他和解。」他看了雷古勒斯一眼,「你聽見我們的對話了?」

  雷古勒斯淡淡道:「沒有,我帶海倫娜離開了那裏,我不確定你是否希望我們知道,所以即便海倫娜十分擔心你,我也還是帶走了她。」

  斯內普一直陰沈冷漠的表情稍微緩和了一下,過了許久,他才放慢腳步道:「和解這個詞也曾從他的嘴裏說出來。」

  雷古勒斯看了他一眼。

  斯內普漠然道:「但我和他這一生都不可能和解。」

  在他做出當日那種選擇之後,就更加不可能和解了。

  他將一生怨恨憎惡對方,只因為,哪怕他百般不情願,但莉莉最好的歸宿好像只有他。

  就像鄧布利多說的,他將走上一條危險的道路,不知何時才能撥雲見日,他不該讓那個好姑娘為他擔心甚至因為他遭遇危險。

  他更加不想有機會讓她知道,他早前因為那份恨意沖動,與她最厭惡的食死徒混在一起。

  那天在霍格莫德,波特的確說了要和他和解。

  他當時是這麽說的:「我們和解吧。」他相當直接,「不,其實也不能說是和解,我和你之間大約永遠都不能和睦相處,我只是再也不想跟你針鋒相對了而已。」

  斯內普立時就給了他一個諷刺的眼神,波特一點都不生氣,這真讓人意外。

  「哪怕你以後還是會這樣挑釁我,侮辱我,我也不會像以前那樣針對你了。」波特淡淡道,「我累了,也該成熟起來了,我不希望莉莉總是因為我們為難,從今以後見到你我都只當沒看見,哪怕你每天糾纏莉莉,哪怕你可能真的和穆爾塞伯一起策劃了我的事故。」

  斯內普不耐煩道:「如果你相信流言,那麽好的,是我策劃了一切,你難道不覺得這是應該的嗎?為你自己做的事付出代價……」

  「哦是的,我是覺得有點那個意思。」波特略顯敷衍道,「我不想再跟你爭論誰對誰錯了,斯內普,我默許了穆爾塞伯他們做的一切,沒有報覆回去,相信這就是我的誠意了。我要和你說的話就是這些,沒有其他的了,再見……哦不,再也不見,斯內普先生。」

  話音落下,波特就走了,只留下斯內普一人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在那之後,斯內普並不覺得波特能真的做到他所說的那樣做,雖然他好像是轉變了不少,但斯內普一直覺得他只是在假裝,他肯定是有什麽更可怕的計劃。

  但時間一天天過去,直到今天雷古勒斯詢問他,他都沒發現波特有什麽不對勁。

  他真的再也沒找過他麻煩,好像忘記了彼此還存在於同一個學校甚至同一個年級一樣,連帶著劫道者的其他三人都沒再招惹過斯內普。

  斯內普很變態地產生了一種空落落的心情——難以置信,沒了那群蠢獅子的騷擾,他的生活好似過於平靜了一些。

  而且,波特的轉變全都被莉莉看在眼裏,不止一次,他看見莉莉欲言又止,他何其了解她,當然知道她想勸說自己。

  斯內普覺得自己不可能放下對波特的仇恨。

  不僅僅是因為他曾被地方深深傷害,更是因為……

  對方的轉變,讓他越來越不得不去相信,他或許比自己更適合莉莉。

  能夠給他的百合花帶來輕松笑容,永遠不必接觸黑暗的人,永遠不可能是自己。

  想到盧修斯前幾次寫信似有若無地提起過他是否還在和那個「泥巴種」接觸,他就有些毛骨悚然。

  和斯內普分開後,雷古勒斯就回到了他的寢室。

  很快就是海倫娜的生日了,今年他想給她過一個快樂的生日。這些年他們不是因為個人感情矛盾,就是因為家族關系,反正總是需要遮遮掩掩或者出點問題,但今後再也不會了。

  自從他在火車上旁若無人地進了海倫娜所在的包廂,毫不遮掩地告訴了別人他和她的關系之後,很多人已經對他們的事心照不宣了。

  實在是他們有過太多的來來往往,大家就算再八卦,也有點提不起興趣了,很多麻瓜同學非常希望他們這場電視連續劇盡快完結。

  雷古勒斯同樣抱有這樣的想法,所以他想,也許該再買一枚新的訂婚戒指送給她。

  打開桌子第二個抽屜,雷古勒斯正要找到郵購手冊,就聽到身後傳來響動。

  他轉過身去,看見了來送信的貓頭鷹。

  一只非常普通的貓頭鷹,送來的也是一封非常普通的信件——至少在外表看來是這樣的。

  雷古勒斯將信拆下來,不等他準備什麽糧食,貓頭鷹便自己飛走了。

  雷古勒斯微微凝眸,緩緩打開了那封看起來毫無異常的信。

  信上一片空白,那片空白讓雷古勒斯心中的預測越來越清晰。

  他緩緩念出一個咒語,一個黑魔王教導給「家人」們的咒語,那個咒語讓空白的羊皮紙漸漸展露了它的秘密。

  是一封信,一封來自於黑魔王的信。

  黑魔王在信上說,他需要一個家養小精靈。

  雷古勒斯捏緊了手裏的信紙。

  這一年,他即將十七歲。


第六十三章

  這不是黑魔王第一次需要家養小精靈。上一次他帶走了克利切,仔細盤問了克利切的「忠誠」。這一次他來信,可能是已經決定要它做點什麽。

  雷古勒斯想到前不久和鄧布利多的會面,想到在會面中承諾的事情很快就會有進展,非但沒有感到慌張,反而情緒愉悅起來。

  總之不管黑魔王這次要做什麽,都得是聖誕假期時候的事了,他現在在霍格沃茨,信是可以收到的,事情是不可能立刻去辦的。

  當務之急,是要安排好海倫娜的生日。

  雷古勒斯面色溫柔地從抽屜裏拿出郵購手冊,仔細挑選著要給海倫娜的生日禮物。

  海倫娜生日這天夜裏,雷古勒斯將她帶到了自己的寢室。

  級長寢室海倫娜已經不陌生了,但走進這裏時還是沒辦法做到完全淡定。

  她臉頰發熱地打量著這間充滿了雷古勒斯整潔氣息的寢室,坐到沙發上捧住了臉。

  「很熱?」雷古勒斯側立在桌子邊,好像在找什麽東西,問出的話似乎是十分隨意的,卻讓海倫娜越發羞恥了。

  「沒有。」她嘟囔了一句,又覺得這樣回答是自尋死路,所以換了個說法,「啊,我的意思是,外面沒什麽熱的,但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你的寢室裏很熱。」

  雷古勒斯聞言緩緩轉過了頭,好看的眉眼微微彎著,掛在英俊面頰上的是個溫柔清淺的笑。

  海倫娜感覺自己的心思都被他看穿了,噎了半天才說:「好吧,事實是,雖然我已經來過這裏很多次了,但還是會有些……」

  她話還沒說完,雷古勒斯就走到她面前彎下了腰,若有所思地註視著她道:「有些害羞?」

  這樣近距離的對視讓海倫娜臉更紅了,她故作鎮定道:「是吧,大概是吧……」

  雷古勒斯微微顰眉,似乎有些苦惱,他說:「這樣可不行,海倫娜。」

  海倫娜楞了楞:「嗯?」

  雷古勒斯擡手輕輕拉下她捧著臉的手,看著她紅得好像蘋果一樣的臉蛋低聲道:「你可不能總是這樣害羞,畢業之後我們就會結婚,到時候我們每天都會住在一起,一起入眠,一起醒來,如果你一直這樣害羞,我會很苦惱的。」略頓,像是感嘆般又道,「當然,除了苦惱之外,大約也會樂在其中。你總是會對我害羞,代表你一直很愛我。」

  愛他是肯定愛他的,但被他這麽直白地說出來,海倫娜還是有點扛不住。

  今天的雷古勒斯帶給她的感覺太不一樣了,是因為他們都長大了嗎?他不管是身高還是相貌都不能說是一位少年了,他緩緩直起身,海倫娜順著他的方向仰起頭,秉著呼吸觀察他,看見他將另一手裏握著的首飾盒擺在了她面前。

  「這是送給你的生日禮物。」雷古勒斯筆直地站著,海倫娜坐著,她本以為會被他一直這樣居高臨下看著,誰知道下一秒他便單膝跪在了她面前。

  海倫娜驚愕地望著他:「你這是……」

  她伸手想把他扶起來,但被他拒絕了。

  「你應該知道我要做什麽。」雷古勒斯垂著眼簾,慢慢打開手裏的首飾盒,一枚十分漂亮的紅寶石戒指安靜地躺在盒子裏,在黑色的天鵝絨襯布上閃耀著迷人的光芒。

  海倫娜怔住:「這是戒指。」

  雷古勒斯點了點頭說:「之前本來想送你戒指訂婚,雖然你最後收下了戒指,但拒絕了訂婚。」他語氣和緩低沈,「我一直思考著該怎麽再次將訂婚戒指戴在你手上,今天是我能想到的最合適的機會了。」

  他擡眸與海倫娜碧綠的眸子對視:「你願意戴上它嗎?」

  海倫娜怎麽可能拒絕?她有點說不出話,心裏亂糟糟的,為了避免造成誤會,讓他以為自己不願意,她有些急迫地把手遞給了他。

  「給我戴上。」海倫娜擲地有聲道。

  雷古勒斯勾了勾嘴角,灰色的眸子註視著海倫娜,手上十分幹脆快速地為她帶上了戒指。

  「這樣我就有兩枚戒指了。」海倫娜逃避似的避開他的視線,低頭凝視著自己戴著戒指的手。

  雷古勒斯擡手輕輕撫過她一頭濃密明艷的紅發,他的手指插進她的頭發裏,曖昧又耐心地為她梳理著頭發。

  「結婚的時候,我還會為你戴上另一枚戒指。」

  他低啞地說完,倏地靠近她的臉頰,輕輕吻著她的側臉。

  海倫娜快速眨巴著眼睛,沒機會再說什麽了。

  生日過後,海倫娜和雷古勒斯度過了他們認識以來最恩愛和無憂無慮的幾個月。

  臨近雷古勒斯生日時,他突然變得忙碌起來,她本來想給他好好過個生日,但被他以沒有時間給拒絕了。

  他不是忙著魁地奇比賽,也不是忙著七年級的終極巫師考試,但就是總找不到人,有幾次海倫娜看到他從校長室裏走出來,行色匆匆,她想上去問問他到校長室幹什麽去了,但他不過一個拐彎就不見了人影。

  心事重重地過到了聖誕節,假期來臨,海倫娜本想回家的,但許久不曾主動和她見面的雷古勒斯找到了她。

  她當時正在圖書館,和伊芙琳瑪琪商量著放假後去哪裏玩一玩,明年她們就要七年級了,要準備最嚴格的的終極巫師考試,可就沒玩樂的時間了。

  正商量著,雷古勒斯就出現了,他一出現伊芙琳和瑪琪就閉嘴了,諱莫如深地笑了笑說:「我們就不打擾你們說話了,夜裏在寢室再聊好了。」

  海倫娜有點怨念雷古勒斯最近的冷淡,沈著臉不說話,只是盯著他看。

  幾個月的時間,雷古勒斯好像又成熟了不少,如果不是還穿著校袍,海倫娜會以為自己碰到了什麽嚴肅的教授。

  「你找我有什麽事嗎?」海倫娜語調不甚溫和道。

  雷古勒斯坐到她身邊,觀察了一下她的表情,低柔道:「生氣了嗎?」

  海倫娜憋著一口氣:「沒有生氣,為什麽這麽說。」

  雷古勒斯看了她好一會說:「最近有些冷落你了,我很抱歉,別生氣了好嗎?」

  海倫娜還真的沒法和他生氣,他一說軟話她就就範了。

  「你最近在忙些什麽?」她皺著眉道,「我總是看不到你,除了上課的時候都很難找到人影,你這樣我有些擔心。」

  雷古勒斯輕柔地說:「不需要擔心。我這次來是有些話要和你說。」

  海倫娜疑惑道:「什麽話?」

  雷古勒斯直視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我希望你聖誕節留校。」

  海倫娜驚訝道:「為什麽?」她想了想道,「是你要留校嗎?如果是這樣……那我也可以留下的。」她臉紅紅地說,順便見色忘友地把和伊芙琳瑪琪的約會忘掉了。

  但雷古勒斯的回答讓她失望了。

  「我不留校。」他壓低聲音道,「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在聖誕假期裏完成,我希望你在這段時間裏留在霍格沃茨。」

  「為什麽?」海倫娜脫口道,「為什麽我要留在學校?不能和你一起嗎?」

  雷古勒斯望著她的眼睛認真道:「不能。你必須留在學校。」他擡手輕撫過她的臉頰,「因為這裏是整個魔法界最安全的地方,只有你在這裏,才能讓我安心去處理那些事。」

  海倫娜也不笨,瞬間就明白他要幹什麽了。

  她有些緊張地抓住他的手,抿唇說道:「我能幫上你的忙,我不會給你添亂,讓我和你一起。」

  雷古勒斯難得強硬地說:「不行。」他緊盯著她的雙眸,用不容置喙的語氣道,「即便你生氣,怪罪我,我也不會讓你參與進來。留在學校,別讓我擔心,聽話。」

  海倫娜不想聽話。

  她不想自己孤零零呆在學校,讓他一個人陷入危險。

  但她最後還是沒辦法拒絕雷古勒斯就是了。

  聖誕節期很快就到了,海倫娜眼睜睜地看著雷古勒斯離校,他走之前看她的眼神異常溫柔繾綣,卻讓海倫娜覺得危險愈來愈近了。

  她留在學校,是真的很安全,還可以和校長教授以及其他留校的學生們一起度過聖誕節。

  霍格沃茨的聖誕晚宴非常熱鬧,好吃的也很多,大家其樂融融,只有海倫娜心中憂慮。

  鄧布利多坐在校長的位置上,在海倫娜望過來的時候,朝她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

  海倫娜楞了楞,很驚訝校長竟然會示意她,但仔細想想雷古勒斯假期前幾次前往校長室,也就能明白這是為什麽了。

  格裏莫廣場十二號。

  克利切已經被帶走很長一段時間了。

  雷古勒斯坐在椅子上,屋子裏沒點蠟燭,只能借著微薄的月光照明。

  他仔細思考著,思考著在聖誕夜的「聚會」上黑魔王話裏的深意。

  他說他已經戰勝了死亡……戰勝了死亡。一個強大極端的黑巫師,他口中所說的戰勝了死亡究竟是什麽意思呢?

  雷古勒斯想,不管更深層的意思是什麽,字面上的意思他總是可以理解的。

  他不會死。

  黑魔王永遠不會真正死亡。

  這個認知讓雷古勒斯攥著拳的手心滿滿都是汗。當掛鐘的時針指向十二的時候,雷古勒斯沙啞地開口,在黑漆漆的房間裏召喚克利切。

  「克利切,回來。」

  沒有回應。

  雷古勒斯沈靜地再次召喚:「克利切,回來,回到家裏來。」

  對於家養小精靈來說,最高的法律就是主人的命令。

  雷古勒斯不斷讓克利切回來,克利切也終於在片刻之後回到了這裏。

  它虛弱地摔倒在地板上,看起來奄奄一息。

  雷古勒斯快步上前,揮動魔杖念著對家養小精靈有效的治療咒,冗長的咒語從他口中緩緩流淌,克利切虛弱而顫抖的身體也漸漸平穩下來。

  在接近一點鐘的時候,克利切終於恢覆了意識,可以和雷古勒斯對話了。

  雷古勒斯幹脆席地而坐,就在克利切的身邊低聲問它:「他讓你做了什麽,克利切。」

  克利切眨巴著大眼睛,伸手拽了拽自己身上屬於布萊克家族的茶巾,開口說話時嘶啞的聲音好像來自黑暗的水下。

  它仿佛又回到了之前所在的地方,大眼睛裏凝滿了恐懼。

  「……克利切被帶去了一個山洞。」克利切啞著嗓子緩緩道,「山洞裏有黑暗的湖,湖上有一條船。可怕的綠色,很小,被施展過魔法,載著克利切和他一起前往湖中心的島。」

  雷古勒斯闔了闔眼,輕聲問:「島上有什麽?」

  克利切顫抖著說:「島上有一個裝滿了藥水的水盆……黑魔王讓克利切喝掉它……」

  雷古勒斯長眉輕蹙,他輕撫過克利切顫抖的身體,溫柔地安撫它。

  「你喝了嗎?」他問。

  克利切啞著嗓子道:「是的……克利切喝了!克利切不能拒絕黑魔王!克利切把它們全都喝了下去!克利切的身體好像被火燒著了一樣,喝完之後看見了非常可怕的東西!」它顫抖得更加距離了,「克利切哭喊著雷古勒斯少爺的名字,希望少爺可以救救克利切。黑魔王看著克利切,只是大笑。他讓克利切喝光藥水之後,把一個掛墜盒放在了空盆子裏,然後他用更多的藥水把它裝滿了……」

  雷古勒斯灰色的眼睛裏布滿了陰霾:「然後呢?」

  克利切哭著說:「然後黑魔王把船劃走了!把克利切單獨留在了島上!克利切快被燒死了,需要水,克利切緩緩爬到島邊,從黑色的湖中喝水,克利切看到很多手,死人的手,它們從水中伸出來,把克利切拉向水下……」說到這裏,克利切停止了哭泣,動容地望著雷古勒斯,「克利切被拉下去之前聽到了雷古勒斯少爺的召喚,克利切是雷古勒斯少爺的小精靈,不能違抗雷古勒斯少爺的命令,所以克利切回來了!克利切用了巫師不知道的魔法!從那個不可以幻影移形的地方回來了!」

  雷古勒斯已經將這件事了解得很清楚了。

  他緩緩靠到身後的椅子腿上,沈思良久,忽然說:「帶我去那個地方,克利切。」

  他站起來,似乎想就這麽過去,但很快他就放棄了。

  他想起了海倫娜曾在茶杯中看到的預言,那一幕和克利切的描述微妙重合。

  他自己也看到過類似場景。

  他覺得有些頭疼,在房間裏來回踱步半晌,停下腳步後說:「算了,去好好休息吧,克利切,今天你告訴我的這些事不能再告訴任何人,哪怕是我的父母也不可以,知道了嗎?這是主人的命令。」

  克利切緩緩爬起來,謙卑地彎腰行禮:「克利切一定會保守秘密,為雷古勒斯少爺犧牲和付出,這是克利切的榮耀。」

  雷古勒斯走到克利切面前,再次為它檢查了一下身體,才讓它離開。

  克利切感動地落淚,依依不舍地打了個響指消失。

  雷古勒斯站在原地,看著地面上克利切留下的湖水,蹲下去,用手指抹了抹,喃喃地道:「掛墜盒……會是什麽東西呢……是誰的掛墜盒?戰勝了死亡……巫師又要如何戰勝死亡呢。」

  想要找到這一切的謎底,必須要去那個山洞看看。

  但絕對不是現在,也不能是一個人過去。

  他得在進行一切的時候保障自己的安全,畢竟霍格沃茨裏還有他的姑娘等著他安全歸去。

  想到這裏,雷古勒斯站起身,走到書桌邊,抽出一張羊皮紙,開始寫信。

  信的開頭是:親愛的鄧布利多校長……


第六十四章

  海倫娜在霍格沃茨度過了一個平安卻無聊的聖誕節。

  她每天趴在窗前看著窗外碧綠的湖水發呆,猜想著雷古勒斯現在在做什麽,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危險。

  往常令人愉悅的假期成了最漫長的刑罰,在好不容易迎來開學日的時候,海倫娜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她站在城堡的入口處看著返校的學生們,他們有說有笑,談論著假期的快樂事情。

  海倫娜最先找到的不是雷古勒斯,而是他的哥哥,今年已經七年級的西里斯·布萊克。他看上去不太好,下巴有微微的胡渣,面色蒼白,眼神陰沈。海倫娜有些奇怪,便多看了他一眼,這多的一眼讓西里斯·布萊克發現了她,他眼眸銳利地望過來,發現是她之後瞇了瞇眼,轉開視線和身邊的波特說了什麽。

  波特看起來狀態還行,聽了西里斯的話就望向了海倫娜,海倫娜淡漠地瞥了他們一眼,收回散亂的心思,繼續找她心心念念的人。

  在一群繁鬧的人群過去之後,她終於看見了雷古勒斯。很意外的是,他和斯內普走在一起,兩人面色沈靜,偶爾交談兩句,話語十分簡短。以前總是圍繞著雷古勒斯的那些斯萊特林們大約是因為斯內普的原因,距離他遠了一些,還有幾個在後方小聲議論。

  海倫娜懶得管那些人,她沖開人群快步跑過去,旁若無人地撲到雷古勒斯懷裏。

  她出現得太突兀,但雷古勒斯反應極快,硬生生接住了她,腳步都不帶後退的。

  斯內普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被緊緊抱著的雷古勒斯,悄無聲息地獨自離開。

  雷古勒斯微勾嘴角低下頭,看著滿眼驚喜的海倫娜,聽她激動的言語:「你終於回來了!我好想你!」

  海倫娜鮮少當著人這麽熱情,雷古勒斯顯得十分受用,他掃了掃周圍,他本就走在人群末尾,身邊人不算多,這會兒圍觀的人也就沒幾個,接收到他那個眼神,他們都立刻收回視線走開了。

  人走遠了,雷古勒斯才抱著海倫娜緩緩開口。

  「很想我?」他語調沙啞柔和,帶著細膩的寵溺。

  海倫娜聽著這久違的聲音,莫名紅了眼睛。

  「我想給你寫信的,但又怕打亂你的計劃。」她多少知道他在聖誕假期要做什麽,所以哪怕既思念又擔憂,也不太敢寫信給他,怕給他帶來危險。

  雷古勒斯明白她的心思,替她順著額邊的紅色長發道:「不是給了你雙面鏡?可以用它聯系我。」

  海倫娜抱著他垂下頭,側臉貼著他帶著些冷意的胸膛,半晌才道:「雙面鏡我也會害怕。萬一你在什麽不適合接通的情況下,我怕會……」

  她太過小心了,其實本不必如此。但想到她如此小心克制是因為對他的愛和擔心,雷古勒斯又覺得這感覺很不錯。

  「回去吧,外面很冷。」他用下巴在她發頂蹭了蹭,攬著她的肩膀帶她走進城堡。

  一月的倫敦氣溫很低,霍格沃茨被一片白色的雪蓋住了,雷古勒斯牽著海倫娜的手往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的方向走,路上人不多,海倫娜抽了個沒人的時候問了他一個問題。

  「假期裏還順利嗎?」她小聲道,「沒出什麽意外吧?」

  看著她碧綠的眸子小心翼翼在眨巴,雷古勒斯突然就不想那麽快給她肯定的回答,海倫娜因著他的遲疑擔心起來,抓住他的校袍袖子緊張道:「出事了嗎?」她很快擼起他的袖子,試圖檢查他的身體,「你受傷了沒有?」

  雷古勒斯闔了闔眼,壓去灰色眼眸中的晦暗,低沈而克制地說:「這裏不方便。」他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公共休息室大門,「晚上回寢室再說。」

  地窖走廊的確不是說這些的地方,海倫娜心中亂糟糟的一片,卻也知道不該任性。她強壓下心裏的擔憂,好不容易挨到晚上,便立刻鉆進了他的寢室。

  級長寢室裏纖塵不染,家養小精靈將雷古勒斯的行李整理得十分整齊。海倫娜沒在寢室裏看見他,她坐到他的床邊,忐忑但還算有耐心地等著他。

  約莫過了十幾分鐘,雷古勒斯推門走了進來,身上還帶著些潮濕的氣息。

  海倫娜看著他,低聲問:「你去哪了?」

  雷古勒斯身上穿著西裝和校袍,明明是和大家十分統一的打扮,穿在他身上卻有種不凡的魅力。他走進來,靠近海倫娜,緩緩褪去校袍,身上的濕氣更明顯了,還帶著些灼熱。

  「我去盥洗室洗澡了。」

  級長有單獨的盥洗室,他去那洗澡了,那現在回來也無可厚非。

  海倫娜點點頭,看起來有些六神無主。

  她低下頭,擺弄了一下手指後猛地擡起頭,盯著雷古勒斯堅定道:「下次我要和你一起去。」

  雷古勒斯楞了一下,驚訝地看著她:「你要和我一起去?」

  海倫娜咬唇道:「是的,我受不了自己一個人等在霍格沃茨,我要和你一起去。不管多危險我都可以承受,哪怕真的和你一起出了什麽事,總比我一個人在外面茍活著好。」

  雷古勒斯怔住,半晌沒說話,良久他才失笑了一下,垂著眼簾道:「原來你說的是這個。」

  海倫娜不解道:「不然呢?你以為我說的是什麽?」回憶了一下,好像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海倫娜面紅耳赤地站起來,快速地說,「……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麽,我怎麽會想和你一起去級長盥洗室呢……雖然我是很好奇沒錯……」

  最後那句話她說得很小聲,但雷古勒斯聽見了。

  他避重就輕,沒回答她之前的請求,只回應她最後的自語。

  「既然好奇,下次我帶你一起去。」他帶著三分笑意說,「我不會讓人發現的,要對我有信心,嗯?」

  海倫娜:「……」信心不是用在這上面的吧。

  總而言之,是否答應她陪他一起冒險這件事到底還是被雷古勒斯逃避了過去。

  開學之後,雷古勒斯比放假之前更忙碌了一些,他常常一個人去圖書館,以前的朋友很少再聯系,不過身為布萊克家的繼承人,他冷落那些人倒也不會招到什麽怨言。

  倒是海倫娜,做為女朋友似乎也沒辦法幹涉他的獨來獨往,他不帶她一起去圖書館,有幾次海倫娜自己找過去,也哪裏都看不見他的身影。

  這種狀態持續了兩三個月,海倫娜除了白天上課時可以摸到他的人,其他時間都找不到他,她提過幾次意見,雷古勒斯都以他有很重要的事為由來安撫她。一開始海倫娜還很懂事的盡量不打攪他,但時間長了,她心裏的不安和懷疑越來越多,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這天魔藥課上,海倫娜沒和雷古勒斯說話,他心事重重的,竟也沒發現她在生氣,她不吭聲他就不吭聲,只機械般操作著制作魔藥的步驟。

  哪怕他心不在焉,最後他們交上去的藥水還是非常漂亮,斯拉格霍恩教授給他們加了五分,正要和雷古勒斯再多說兩句,後者便先一步走了。

  海倫娜替他跟教授道了歉,追出去的時候發現他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海倫娜瞇了瞇眼,她不喜歡現在這樣的被動,她覺得自己必須做點什麽。

  於是她來到七年級魔咒課教室外面,堵住了剛下課的斯內普。

  斯內普目光落在和波特一起離開的莉莉背影上,被海倫娜攔住後才慢慢收回。

  「海倫娜。」他不鹹不淡地開口,「有事?」

  海倫娜看了看周圍,壓低聲音問他:「你知不知道雷古勒斯最近在做什麽?」

  斯內普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看了一會,輕輕偏頭示意她跟上。

  海倫娜自然而然地跟著他走到一個無人的角落,兩人站在窗戶前對話。

  「你作為他的女朋友都不知道他在幹什麽嗎?真讓人意外。」

  他不帶什麽諷刺意味地說著令海倫娜感到尷尬的話。

  「我只知道他最近總是跑圖書館,但在裏面又沒找到過他。」海倫娜皺著眉說,「我懷疑他是不是只是拿這個當做幌子,其實人根本不在圖書館。」

  斯內普瞟了她一眼,冷淡地說:「他有什麽必要這麽做嗎?」

  海倫娜不解:「如果不是這樣,那為什麽我去圖書館時沒找到他?」

  斯內普淡淡道:「要麽他那時已經走了,要麽……他在你沒去過的地方。」

  海倫娜楞了楞:「我沒去過的地方?」

  斯內普語氣漠然道:「我只能告訴你這些,其他的我也不太清楚,你實在不該來問我這些。」

  海倫娜面無表情:「如果我可以從雷古勒斯那裏問到事實,自然不會來麻煩你。」

  「你都探究不到的事實,我自然也不會清楚。並且,我覺得你可以仔細考慮一下是否還要追問這些,海倫娜。既然雷古勒斯不想讓你知道,說明這件事你不知道才是最好的。他不會傷害你,做這些當然有他的原因,你最好的選擇是順從他,等到了可以解釋的情況再讓他給你解釋。」

  斯內普言盡於此,說完就走了,海倫娜一個人在窗前站了很久,透過城堡的窗戶望著冬日裏的霍格沃茨,直到渾身上下都冷透了才活動了一下雙腿。

  她邁開步子想要離開,卻看見了沒有來得及隱藏身形的盧平。

  她露出驚訝的神色,不太清楚盧平站在那多久了。

  他看起來狀態一般,臉色蒼白得很,發覺自己隱藏失敗,便也不再躲藏了。

  「伯德小姐。」他大大方方地打招呼,倒讓海倫娜一時不好做什麽猜測。

  「盧平先生,夜安。」她只能回了一個問候。

  盧平沈默了一會,望著海倫娜說:「我來的時候你一個人站在這,情緒似乎有些低落,我擔心……你會出什麽事,所以在一邊看了一會。」

  看來他不知道之前斯內普也在,那也就沒聽到他們的對話。

  海倫娜點點頭,想要離開,路過盧平身邊的時候,他低聲說了句:「希望你以後幸福快樂。」

  海倫娜腳步頓了頓,略顯驚訝地看向他,風吹起她長長的發絲,發絲拂過盧平的面頰,他覺得臉頰發癢,但沒有閃躲。

  他笑了笑,眼底那些遲疑消散了,端正地看著海倫娜說:「我知道這或許多有冒犯,但這真的只是個簡單純粹的祝福。我比你高一年級,很快就要畢業離開霍格沃茨,我的意思是……伯德小姐,我想我們今後都不會再有機會見面了,我會永遠記住認識你的這六年,希望你今後可以平安,幸福,快樂。」

  他說話溫溫柔柔,十分輕巧,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

  海倫娜聽在耳中,心情愈發覆雜起來。

  她用很難形容的眼神看著他,盧平和她對視片刻,忽然說:「我可以叫你一聲海倫娜嗎?只這一次,想來以後也沒機會了。」

  海倫娜沒有很快回答,盧平垂在校袍裏的手握了握拳,虛浮地笑道:「抱歉,看來還是我冒犯了。」他朝她點頭示意,擡腳要走,海倫娜是在這時開的口。

  「可以。」她言簡意賅。

  盧平腳步頓住,回過身來,看著光芒下紅發碧眼的姑娘。

  他看了很久很久,似乎想把她刻進自己的記憶裏,永遠不忘記。

  「謝謝,海倫娜。」盧平語氣平和溫柔道,「祝你一生快樂,願你和所愛之人永久。」

  海倫娜望和他對視,他說完最後一個音節,再不留戀地離開了。

  海倫娜擡手按了按心口,那裏躁動不安,難以控制。她使勁甩了甩頭,讓自己把這段插曲忘記,專心去搞清楚雷古勒斯最近到底在做什麽。

  在她的不懈努力之下,也終於在圖書館裏找到了她的未婚夫。

  難怪她之前幾次來圖書館都沒看見他,原來他藏在□□區。

  他在很角落的位置,如果不是海倫娜想著碰碰運氣而用了咒立停,她今日依然無法找到他。

  她的突然出現引起了雷古勒斯的註意,他飛快地將手裏的書背到身後,另一手握著魔杖指向她,目光銳利冷酷。

  在看見來人是海倫娜的時候,他脊背一僵,面色緩和了許多。

  「海倫娜。」他低聲道,「你怎麽來了?」

  海倫娜沒回答他,她快步走上去,繞到他身後去看他藏起來的書。

  她看到那本又厚又舊的書上寫著——《尖端黑魔法解密》。

  書裏夾著他到□□區看書的批準條,羊皮紙上留下的不是斯拉格霍恩教授的簽名,而是阿不思·鄧布利多。


第六十五章

  被海倫娜發現了,雷古勒斯就不再隱藏。

  他對周圍用了個忽略咒,才正式將手裏的書遞給海倫娜。

  海倫娜看了一眼,並沒接過來:「可以給我看嗎?我看到了鄧布利多校長的批條,大概猜到你最近都是在做些什麽了。你怕別人知道,所以連我都不透露?」

  雷古勒斯往前走了幾步,微微彎下腰看著海倫娜,他一直看著她不說話,看得海倫娜心煩意亂。

  「為什麽不說話?」她煩躁地問。

  雷古勒斯沈默了一會緩緩道:「看到你在介意這些事,我第一想到的竟然不是解釋清楚,而是欣賞你別扭擔憂的模樣。」

  海倫娜覺得臉頰都冒煙了,她瞇起翠綠的眸子瞪著他:「不要胡言亂語,我在問你問題。」

  雷古勒斯後知後覺地「啊」了一聲,將書收好才笑著說:「你不想看那就別看了,我也不是很想給你看,但不是為了躲避。更不會因為怕別人知道,就連你也不透露。」

  海倫娜有些困惑:「那你為什麽什麽都不跟我說?難道你覺得你告訴我了,我就會一直賴著你,讓你沒辦法專心做事嗎?」

  她看起來是那種不知深淺的人嗎?

  「當然不是。」雷古勒斯語氣輕飄飄的,就在海倫娜耳邊,忽高忽低,帶著難以言喻的磁性,「你知道的,親愛的,知道得越多只會越危險,我一個人置身其中就夠了,你最好什麽都不了解,這樣才能讓我放心。」

  雖然早就對他的答案有了心理準備,真的聽到之後還是有些不安。

  海倫娜轉身靠到了高高的書架上,擡頭看著禁·書區微薄的光線低聲道:「你總是不讓我參與一切,可我想陪著你走一段路。即便不多,哪怕是一點點,我也想陪著你走一些。你這樣將我排除在外,讓我覺得自己像一個外人。哪怕我知道你是好意,我可能也會生氣。」

  雷古勒斯沈吟片刻道:「所以你現在生氣了嗎?」

  海倫娜冷著臉不說話,將生氣這件事展示得非常明顯。

  雷古勒斯直接轉到了她對面,一點點往前,將她關在他的雙臂和書架之間。

  這空間太狹小,兩人呼吸交織在一起,海倫娜覺得臉頰發熱,腦子開始迷糊了。

  「這是在外面。」她手撐在他挺拔的胸膛上,試圖把他推開,但失敗了。

  她懵懵懂懂地擡眸,對上他冷靜又溫柔的視線,她感覺自己剛升起來的一絲絲氣全都消散不見了。

  她特別討厭如此不爭氣的自己,咬著唇別開頭不說話。

  雷古勒斯低下頭,在她眼角輕吻了一下,低柔地說:「你真想陪著我?」

  海倫娜聽到這話就覺得自己似乎有機會,於是立刻回頭想說是,但她忘了兩人距離很近,她突然回頭直接使他的唇重重擦過了她的面頰,她本就臉紅心跳,現在更是呆住了。

  不管在一起多久,親吻過多少次,雷古勒斯一直都擁有輕而易舉讓她意亂情迷的能力。

  海倫娜勉強鎮定下來,輕聲道:「是的,我要和你一起,不準你再把我排除在外,我要的不只是安全,還有你。」

  雷古勒斯單手撐在書架上,另一手捂住了嘴唇,他偏著頭沈默了好一會,才嘆息道:「如果這是你希望的,那我答應你。」

  他答應了,海倫娜喜不自勝,直接攬住了他的脖頸,但他卻又在這時說:「但不許你參與太多,我只能讓你稍微參與一點,更多的就不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了。」

  他在暗示其他人,海倫娜也能明白,深層次的事也許其他人不會想讓她知道,若她出了錯,那也會威脅到他們的安全。雷古勒斯可以不在意,但那些人不能不在意。

  海倫娜懂得見好就收,所以笑瞇瞇地答應下來,還熱情地親了親他的臉頰。

  「那你繼續看書吧,我先回去了,雖然不知道你在研究什麽,你好像也不想多說,但我等著你能讓我知道的那些事。」海倫娜說完話作勢要走,但還沒走出幾步就被人拉了回來。

  她再次重重靠在了書架上,存在多年的書架厚重而堅硬,她輕輕柔柔的身體靠上去帶不起一絲震動。

  「但我現在不想看書了。」雷古勒斯看著她,目光灼熱,語氣低沈道,「最近一直在忙,好像很久沒看到你了,我現在只想好好看看你。」

  海倫娜漲紅著臉,想說什麽,但後面的話都被堵了回去。

  很快就到六年級考試的時間,海倫娜覺得自己還算考得不錯,就等著暑假的成績單了。

  這個暑假她註定過得不平靜,因為雷古勒斯答應了她,將她帶一起去做他要做的事。

  回到伯德莊園之後,海倫娜就在耐心等待他的消息。在七月底的一天,海倫娜手裏的雙面鏡震動起來,她很快回應了鏡子那頭的呼喚,看見了雷古勒斯英俊蒼白的臉。

  「到對角巷見面。」他言簡意賅。

  海倫娜應下來,切斷聯系後快速換了衣服,她穿了條墨綠色的絲質長裙,披了件長到腳踝的黑色長袍,腳上是一雙黑色的短靴,一頭紅發披散在黑色長袍外,越發襯得她皮膚白皙,嫵媚濃烈。

  她很快出現在對角巷,在麗痕書店外等待了一會,就看見了不遠處的修長身影。

  雷古勒斯站在路口的位置,朝她微微點了點頭,海倫娜快步走過去,剛剛站定還沒說什麽,便被他照顧著戴上了巫師袍的兜帽。

  「為什麽……」海倫娜想問為什麽要戴帽子,在對角巷沒什麽需要忌諱的吧,但下一秒看見雷古勒斯也戴著兜帽,便放棄了詢問。

  雷古勒斯幫她整理好帽子,牽著她的手朝一個方向走,一邊走他一邊問:「去過翻倒巷嗎?」

  海倫娜楞了楞,點頭又搖頭。

  雷古勒斯看著她:「那是去過還是沒去過?」

  海倫娜紅著臉道:「好奇的時候去過,但沒仔細轉過。」

  雷古勒斯微微點頭,溫柔地說:「你很懂得分寸,做得很好。如果以後沒有我陪著,不管你年紀多大了,都最好不要到那裏去。」

  海倫娜闔了闔眼,看著周圍越來越衰敗的景色低聲道:「所以你現在要帶我去翻倒巷?」

  雷古勒斯不需要用言語回答,因為他們很快就進了翻倒巷。

  惡臭的味道彌漫在鼻息間,海倫娜註意到這裏隨處可見穿著邋遢目光詭異的巫師——很可能是黑巫師。她沒多看,只盯著自己前面的路。她很快就跟著雷古勒斯停在了一家商店前面。

  海倫娜擡頭看了看,是博金博克黑魔法商店。

  在進去之前,雷古勒斯彎下腰在她耳邊輕柔地說:「一會不要開口說話,站在我身邊就好。」

  海倫娜不多問,乖巧地點頭。雷古勒斯擡手摸了摸她的頭,帶著些安撫意味。結束之後,他牽著她的手走進了商店。

  進入商店之後,雷古勒斯放開了她的手。海倫娜也不介意,和他前後腳走進商店內部,她並不四處亂看,只用余光鎮定地打量這裏的一切,簡單掃視著這裏的黑魔法物品。

  「哦,看看這是誰,布萊克先生!您的到來真是讓本店蓬蓽生輝。」博金·博克緩緩從內裏走出來,他微微彎著腰,正反覆用手把垂在臉上的油膩膩的頭發梳理整齊。

  他的聲音也如他的頭發一樣,油膩狡猾得很:「有什麽能為您效勞的呢,布萊克先生?」

  他說這話時飛快看了一眼站在雷古勒斯身邊的海倫娜,海倫娜想了想,躲到雷古勒斯身後不讓對方將她的臉看真切。

  博金·博克微微眨了眨眼,禮貌地收回視線繼續面對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從長袍口袋取出一張羊皮紙,遞給他緩緩道:「我要找這個東西,不知道博克先生知不知道。」

  博金·博克起先態度非常溫和禮貌,但看見了雷古勒斯遞來的羊皮紙上的畫像之後,他立刻尖著嗓子道:「不,我不知道,我從未見過這個東西,請您離開吧,布萊克先生。」

  他直接要把羊皮紙還回來,但一個無聲魔咒讓他必須繼續拿著它。

  博金·博克瞇起了眼睛,意味深長地望著雷古勒斯,雷古勒斯笑了起來,笑容溫和淡雅,彬彬有禮,但笑意卻並不達眼底,甚至有些冷酷。

  對上這樣的笑容,和這樣的身份,似乎不能像糊弄普通客人那樣來了。

  博金·博克沈默下來,握著羊皮紙不說話,雷古勒斯也不著急,過了好一會才慢條斯理道:「我並不想得到它,只是想知道它是什麽,屬於誰,如果您有所了解的,請盡可能告知我。」

  博金·博克沈吟著道:「我並不知道它是什麽……」

  「別把我當傻子,博克先生,你剛才的反應太激烈了,我不會相信你現在的話,也不覺得你是真的不願意告訴我,你只是在衡量我可以為此付出多少代價。」雷古勒斯語氣淡淡地說完,從口袋裏拿出一袋子金加隆,金加隆被丟到櫃子上,發出沈重的悶響。

  博金·博克瞬間亮起了眼眸,笑容可掬道:「哦,您真是太客氣了,布萊克先生,只是詢問它是個什麽東西,就給予如此高昂的報酬,您真是個慷慨的客人。」

  「所以,它是什麽?」雷古勒斯靜靜地望著博金·博克。

  對方思索了一會才說:「這大約不太能告訴很多人,您身後的小姐方便知道這些嗎?」

  雷古勒斯面不改色道:「你只管說就好。」

  海倫娜遲疑了一下,稍微露出了點頭,觀察了一下那張羊皮紙上的畫像。

  那是個漂亮的掛墜盒,上面似乎還有字母S。

  「我得說,您問的是一件珍品。我曾有幸目睹過它,在很多很多年之前……」博金·博克帶著回憶的味道說,「它來自於高貴的斯萊特林,是的,就是那位薩拉查·斯萊特林——它是他的遺物。」

  海倫娜驚訝地睜大眼睛,雷古勒斯要找的東西竟然是斯萊特林的掛墜盒?

  「那您是在什麽時候見過它的呢?」雷古勒斯問。

  博金·博克轉了轉眼睛,卻不再說了,只是憨厚地笑。

  雷古勒斯也笑了笑,再次從口袋裏拿出一袋金加隆:「現在您想起來了嗎?」

  博金·博克笑容滿面道:「當然,我當然想起來了,那是在很久之前,從一位夫人手中……」

  後面的內容海倫娜聽起來雲裏霧裏。據說它是一位貴婦人的收藏品,那位夫人是個收藏家,不但擁有斯萊特林的掛墜盒,還擁有赫奇帕奇的聖杯。但這些東西都在她被自己的家養小精靈謀殺後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離開了翻倒巷,海倫娜和雷古勒斯一起回了伯德莊園,她在客廳裏走來走去,問雷古勒斯:「你相信嗎?家養小精靈會殺害自己的主人。」

  雷古勒斯坐在沙發上看著她:「我不信。」

  海倫娜點頭:「我也不信。我認為她的死或許跟那兩件收藏品有關。你是在哪裏看見掛墜盒的,為什麽要找它?」

  雷古勒斯只回答了一個問題:「是我在克利切的記憶裏看到的。」

  「克利切?」這又關克利切什麽事?

  海倫娜滿臉的求知欲,但雷古勒斯能說的似乎只有這些了。

  「過來,海倫娜。」他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海倫娜遲疑幾秒,還是走過去坐下了。

  雷古勒斯擡手攬住她的肩膀,讓她靠在他肩頭,語氣溫柔道:「我只能讓知道這麽多了,其余的事情我得自己來做。」

  海倫娜垂下眼睛:「就這些?我還以為我可以知道得更多一點。」

  雷古勒斯的聲音幽雅低回:「你的大腦封閉術怎麽樣?」

  海倫娜楞了楞才說:「……我不確定,我想,大約還可以。」

  雷古勒斯目光轉向她,認真道:「只是還可以的話,我不能讓你知道太多。如果有人找上你,用了攝神取念,我不敢保證你是否真的能安全。」

  海倫娜欲言又止,她想抗爭什麽,但看雷古勒斯眼神堅定,也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便舒了口氣,放棄了更進一步。

  看她如此乖巧,雷古勒斯笑著說:「聽話的女孩會有獎勵。」語畢,他低了下頭。

  沒有了海倫娜的參與,雷古勒斯要做的事更危險了。

  在暑假末尾的一天,他帶著克利切還有鳳凰社的人到達了一個地方。

  一個在克利切口中無比恐怖,讓它哪怕只是站在外面也渾身發抖的地方。

  「那麽,還得請布萊克先生的家養小精靈帶路了。」

  阿拉斯托·穆迪用魔杖指了指山洞的方向。

  雷古勒斯掃了他一眼,沒說什麽,只對克利切點了點頭。

  克利切瑟縮了一下,它很害怕,但還是勇敢地走了進去。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進入了山洞,鄧布利多跟在隊伍最後,在他們進去之後,對其他兩人道:「你們守在外面,註意周圍的情況。」

  兩人點頭,留在了山洞外面。

  鄧布利多看了看後方,這地方很熟悉,他隱約記得,在他去孤兒院接那個孩子的時候,孤兒院的管理員曾提到過一個山洞……那個孩子將另外兩個孩子帶到了一處山洞,回來之後那兩個孩子便瘋了。

  鄧布利多隱去眼底的思緒,大步走進山洞裏。

  「這條船只能坐兩個人。」雷古勒斯為其他人解釋著。

  他們正站在湖泊邊,要前往藏匿著「寶物」的小島,必須要乘坐這條船,因為這座山洞禁止巫師幻影移形。

  雷古勒斯的話讓眾人有些犯難,鄧布利多想了想說:「由我和布萊克先生過去吧。」

  雷古勒斯看了他一眼,沒有很快同意,他在眾人的註目禮下過了一會才說:「我覺得一次性只能通過兩人,不代表不能多來往幾次。」

  鄧布利多微微怔住,雷古勒斯淡淡道:「我和克利切先過去,然後再回來接人,一次接一位,相信這樣的方法可以讓大家都過去,這樣你們才會更放心,不是嗎?」

  他說最後的話時掃了掃穆迪,穆迪一直對雷古勒斯很不放心,聽他這麽說也不在意,還笑了笑。

  雷古勒斯淡漠地收回目光,和克利切一起乘船過去。幾分鐘後,他獨自回來,帶走了鄧布利多。用這樣的方法,所有前來的人都到達了小島。

  在小島中央擺放著一個裝滿了藥水的石盆,雷古勒斯看了一眼道:「這裏面的藥水得喝掉。」

  鄧布利多沒有說話,倒是穆迪說:「喝掉?我們甚至不知道它是什麽,這似乎有些……」

  他話還沒說完雷古勒斯便說:「上次黑魔王測試的時候讓克利切喝完了裏面的水。」他聲音冷酷,不再對著這些並不真誠的鳳凰社成員扮演禮貌,「這些藥水喝下去會覺得渾身好像燒起來一樣,會讓人忍不住去附近找水喝,而這附近的湖水……」他走到小島邊緣,從長袍裏拿出一個瓶子,裏面關著一只魔法生物,它將魔法生物丟進去,立刻有無數的雙手將它抓了進去。

  他笑了笑,站起來,帶著趣味說:「看,就是這樣。」他看上去很高興地說,「這就是那個人的陷阱,如果你想得到裏面的東西,就得經受這些考驗。所以,現在誰想試試?」

  有人好像看不過他這副看熱鬧般的表情,走上前說:「直接倒掉不行嗎?為什麽一定要有人喝掉?」

  雷古勒斯用奇異的眼神看了看說話的人,又看了看鄧布利多,那表情好像在問——鳳凰社的人智商都這麽低嗎?

  他這眼神讓其他人很不忿,但有鄧布利多攔著他們也不好說什麽。雷古勒斯一樣不多言,直接讓克利切試著去倒掉裏面的藥水。但藥水是倒掉了,卻很快又滿了,在倒掉那一瞬間就重回最原始的狀態。

  雷古勒斯笑了笑,看向剛才說話的人,那人面紅耳赤,想說什麽卻又說不出來。

  「那到底誰來喝掉呢?」雷古勒斯又問了一遍。

  這次又有人說:「既然你的家養小精靈可以喝掉一次,就可以喝掉第二次,讓它喝不就行了?」

  雷古勒斯倏地望向說話的人,冷漠的視線像一把尖銳的刀子,令說話的人情不自禁後退了一步。

  雷古勒斯似笑非笑起來,他不理會說話的人,直接望向鄧布利多:「鄧布利多校長,我將各位帶到此處,相信誠意已經足夠。我不會允許我的家養小精靈再受一次之前的痛苦,你們只能自己想辦法,順便也讓我看看您的誠意。如果十分鐘之內還沒人願意那麽做的話,我就只能先回去了。」他若無其事地說,「這裏待久了並不安全,相信各位也明白。」

  語畢,他後撤幾步,帶著克利切置身事外。

  鄧布利多看了看其他鳳凰社成員,他們其中有人勇敢站了出來:「讓我來。」話音剛落,他就要上前喝光藥水。

  雷古勒斯看著對方,眼底流露出幾分讚賞。

  鳳凰社裏也不全都是庸才,他這樣想著。

  「不用了,科奧。」鄧布利多忽然開口,阻止了要喝水的那巫師。

  他念了個咒語,不多時,一個霍格沃茨的家養小精靈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雷古勒斯闔了闔眼,將克利切藏在自己的長袍之後,克利切動容地看著雷古勒斯,大眼睛聚滿了淚水。

  於是最後是霍格沃茨的家養小精靈喝光了裏面的藥水。

  小精靈的反應和之前的克利切一樣,險些被拉入湖中,關鍵時刻是鄧布利多將它送走。

  「是陰屍。」穆迪瞇著眼說。

  鄧布利多沒說話,他和雷古勒斯已經走到了石盆前,看見了裏面安靜躺著的掛墜盒。

  鄧布利多念了個什麽咒語,將掛墜盒漂浮起來,暫時收藏。

  雷古勒斯從口袋取出一個看起來毫無差別的掛墜盒,丟進石盆後讓石盆重新裝滿了藥水。

  鄧布利多看了他一眼,驚訝於他的早有準備,他越發欣賞這個孩子了。

  雷古勒斯做完一切直接道:「剩下的等離開之後再說,再會。」

  他帶著克利切最先乘船離開,由克利切將一行人接了過來,全須全尾地離開了這座山洞。

  後面的事似乎都順理成章了。雷古勒斯研究了半個學期掛墜盒是個什麽東西,已經多少有些眉目。在看見真的掛墜盒之後,他和鄧布利多達到了一致意見。

  那是個魂器。

  並且,他們不認為那個人只會準備一個魂器。

  鄧布利多開始調查曾經認識過他的人,雷古勒斯也回家與父母徹夜長談。

  在臨近開學的那個晚上,鄧布利多、雷古勒斯以及鳳凰社成員對魂器的數量有了掌握。

  開學日到來的那天,雷古勒斯回到了學校,再次見到了海倫娜。

  「後面都沒聯系上你,過得怎麽樣?」她問得很簡單,但要知道的內容卻一點都不簡單。

  雷古勒斯難得笑得非常自然愉悅,他低頭在她耳邊道:「很順利,順利到不可思議,我想,我們很快就沒有任何後顧之憂了。」

  海倫娜還有些不相信:「……真的嗎?這麽簡單?像做夢一樣。」

  雷古勒斯悠遠深長道:「是的,你說得沒錯,哪怕是我,也覺得此刻的一切像在做夢一樣。」

  而這個夢,醒於七年級臨近畢業的時候。

  整個七年級雷古勒斯都在忙碌,他常常去校長室,但這件事只有海倫娜知道。

  海倫娜沒有像上學期一樣著急找他,她給了他充足的時間,而在學期末,即將畢業的一個晚上,她在他的寢室裏等到了有些狼狽的他。

  雷古勒斯難得這樣疲憊,他額頭帶著薄汗,臉色蒼白,衣衫不整,看上去像被誰折磨了一樣。

  海倫娜擔心地上前擁住他:「這是怎麽了?出了什麽事?」

  在霍格沃茨有誰可以讓他變成這樣?海倫娜想不到,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個人。

  她毛骨悚然,臉色蒼白,雷古勒斯卻在這一刻朗聲笑了起來,雙眼綻放光彩道:「我成功了,海倫娜……我成功了。」

  海倫娜楞了楞:「你成功了?」所以,這不是壞事,是件好事?

  雷古勒斯緊緊抱住她,啞著嗓子道:「我終於成功了,海倫娜,從今以後我們再也不需要顧忌任何事,那個人再也沒辦法來打擾我們了。」

  海倫娜後知後覺地回抱住了雷古勒斯,兩人溫存的時刻,鄧布利多正在收拾殘局。

  他們並不在霍格沃茨,雷古勒斯也是後回去的。

  他們所處的地方是岡特家的祖宅,在這裏他們損傷慘重,哪怕有布萊克家族的提前策反,食死徒來的數量銳減,可鳳凰社依然遭遇重創,不過來的食死徒也沒討到好處就是了。

  最關鍵的是,他們摧毀了食死徒的頭目。

  ——困擾魔法界多年的陰雲消失了,那個曾經讓鄧布利多覺得棘手的人消失了。

  想到連續摧毀的幾樣魂器,看著眼前似乎再也不會醒來的人,鄧布利多微微擰眉道:「結束了。」

  1978年六月,雷古勒斯和海倫娜畢業了。

  他們離開了生活學習了七年的城堡,手裏提著行李,另一手挽著彼此。

  海倫娜回頭,看著那座城堡,猶豫著說:「也不知道將來還能不能回來。」

  雷古勒斯挽著她的胳膊說:「會有機會回來的。」

  海倫娜偏頭看他,笑著說:「什麽時候?你為什麽這麽肯定?」

  雷古勒斯垂眸看了看她的腹部,再次揚起頭說:「等我們的孩子11歲的時候,霍格沃茨會再次進入我們的生活。在那之前……」雷古勒斯從挽著海倫娜的姿勢變成牽著她的手,「我們得先結婚。」

  下一秒,海倫娜手裏的行李箱消失了,和雷古勒斯的一起被隱形的克利切拿走了。

  海倫娜楞了楞,對上雷古勒斯的視線,和他一起看向前方。

  霍格沃茨特快就在前方,雷古勒斯的聲音就在耳畔:「回家吧,和我一起,回我們兩個人的家。」

  海倫娜緊緊反握住了他的手。

  是的,他們可以回家了。

  回他們兩人的家。

  =the end=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了。一開始也沒想寫這麽長,就想寫個十萬字內的甜文。後面寫這麽長實屬意外,消滅魂器和戰鬥全部略寫了,這也不重要,一開始也沒打算寫。到此故事結束了,也許有些匆忙,但就這樣吧!感謝各位耐心等待,可以移步我的專欄看看幾個預收文,有感興趣的收藏一下,休息一陣子會開其中一個。再會。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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