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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約今天還好嗎 By Ventisca part 1

紐約今天還好嗎 By Ventisca part 2

紐約今天還好嗎 By Ventisca part 3

紐約今天還好嗎 By Ventisca part 4

第146章

  帶著果香的烤肉焦香從烤架上逸散,香辛料催發了肉類的香氣,果木炭逼出了蘊藏在酥殼下的汁水,滋滋的油聲在肋排和烤架接觸的部分響起。

  烤肉的氣息飄向樹下的拉萊耶,引得她不由自主微微皺眉,慢慢睜開了眼睛。

  入目是純白如雪的長毛,每一根都像是泛著金屬的光澤,可觸碰起來又像是兔毛一樣柔軟,隨著光線變幻,隱約透出一點寒涼的銀灰。

  拉萊耶認得長毛的主人,很快也發現她正枕在這柔軟的長毛靠枕上。

  她想要坐起來,但厚實的毛皮下透出的暖融融的熱氣,溫度和軟硬都恰到好處,在深秋越發冰涼的空氣裡,熨帖得人越發昏昏欲睡,似乎要吸走最後一絲爬起來的自製力。

  察覺到拉萊耶醒來,趴在樹下等待烤肉的紐約立刻低下頭看了她一眼,毛茸茸的臉上看不出表情,但大尾巴已經飛快地甩了起來,在地上掃來掃去。

  拉萊耶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反正她登入帳號打架時肯定不是枕在紐約身上的。

  她不需要問紐約,就能猜到肯定是他把自己從別墅背過來的,理由也不用問,肯定是「他們又在團建讓我來叫你」這一類的理由。

  拉萊耶閉上眼睛,聞著空氣中彌漫的香氣:「你們在烤肉?」

  不知不覺,紐約已經長成了好大一隻,光是臥下就能把拉萊耶圈住,尾巴還能橫過來給她當被子蓋,對待拉萊耶的態度也改變了很多。

  聽到拉萊耶這麼問,紐約尾巴甩了甩,儘量掩飾自己的高興:「對,他們在沙灘BBQ。」

  拉萊耶:「……」舊日法庭和緘默議會打得熱火朝天的,你們居然在這裡烤肉。

  想想看,要是人類知道這一幕可能會很崩潰——他們眼中的城市意志打得天翻地覆,戰場被摧毀得滿目瘡痍,不同能力的城市意志交戰的地方,戰場上半是火焰半是海水,半島的天空被燒得通紅,讓人聯想到故事中的末日……

  然而實際上的城市意志:打牌,游泳,日光浴,沙灘烤肉。

  拉萊耶只能慶倖只有她能夠在看到城市意志之後還保持理智,換成普通人類看到這一幕,大概會精神錯亂到不知道自己看到的到底是真實的場景還是自己臆想出來的場景……

  不過也不能怪城市意志,拉萊耶開著小號互毆的時候,他們其實挺無聊的。

  開小號打架這種事,圍觀一兩次城市意志還興致勃勃,比如哥譚vs布魯德海文那次,他們甚至開始在群聊裡看直播了,但圍觀次數多了,大家都失去了興趣,寧願去玩城市意志紙牌桌遊,也不打算看真實的帳號互毆。

  於是在拉萊耶分出意識演戲的同時,百無聊賴的城市意志們乾脆開了幾局牌局,你來我往幾次,確定下今天的主廚,接著就開始資本主義起來,看著輸家忙忙碌碌準備午餐,把快樂建立在其他城的辛勤之上……

  今天的倒楣蛋是伊斯坦布爾,所以午餐也定成了土耳其烤肉,其他城市意志還在打牌,玩的就是上次搞出來的桌遊。

  「雨中女郎,7點!」

  「過。」

  「利維坦,3點,發動特殊技能,深海的召喚!」

  「等等,在這個效果下利維坦的技能不能發動。」

  ……

  形象是水生動物的城市意志大多在海中嬉戲,只有墨西拿甩著魚尾,一點點挪到伊斯坦布爾的烤肉架前,眼巴巴盯著烤肉架,不死心地問:「真的沒有魚嗎?」

  開羅和伯恩在旁邊一個勁點頭。

  伊斯坦布爾嫺熟地灑下調味料:「有,不過要和牲畜肉分開烤制,否則會影響彼此的香氣。」

  墨西拿扒著礁石,眼睛一下睜大,很驚奇地說:「原來是這樣!」

  再遠點,莫斯科聖彼德堡斯德哥爾摩等等一系列高緯度城市正湊在一起討論即將到來的冬天。

  莫斯科一手煙一手酒,語氣滄桑:「等到了冬天,可以嘗試西伯利亞高原往南那邊的城市意志喜歡的美食,就是把所有食材丟進盛滿湯汁的銅鍋裡煮,他們會把食材處理得很薄,只要煮幾秒到幾十秒就可以撈起來吃……」

  他邊上是一堆加拿大和北歐的城市,魁北克和蒙特利爾就擠在一起,兩個城聽得那叫一個認真,雖然他們也不是不知道這種烹飪方式,但在烤肉沒有烤好的現在,聽莫斯科講講「火鍋」是如何美味也不錯。

  拉萊耶看看他們,再想想剛才在聖羅倫斯河上她和她自己是如何互撓的,忍不住想要扶額。

  她再一扭頭,場面更加不忍直視,來自冥府的天鵝少女脫下羽衣時姿態是多麼優雅,現在赫爾辛基目不轉睛盯著莫斯科,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好在羅瓦涅米還端莊一點,只是拉萊耶想想這座城屬於舊日法庭不說,居然還給她捏了個聖誕老人的帳號這麼硬核,就覺得這位朋友大概也有一顆搖滾的內心。

  不久後,烤肉差不多烤好,拉萊耶拿了一些分給紐約,繼續坐在紐約身邊,邊啃烤肉邊看著城市意志亂糟糟玩鬧。

  秋風送爽,日影西斜,遠處的陸地上戰火連綿,這座坐落在藍天碧水之間的小島就像是一處世外桃源。

  這時亞特蘭蒂斯姍姍來遲。

  她帶來了許多上好的活魚,每一種都是老饕夢寐以求的珍貴魚類,墨西拿和開羅他們看到之後,頓時發出歡呼,充滿期待地把魚送到了伊斯坦布爾手邊。

  「抱歉,我又來晚了。」亞特蘭蒂斯心情似乎不錯。

  拉萊耶也有段時間沒有見她了,現在看到亞特蘭蒂斯,依舊有些惋惜。

  上次共鳴率100%時會變成那樣,有一半是因為當時拉萊耶在海中,如果共鳴的是陸地上的城市,拉萊耶可能根本無法以那種姿態現世,想到這點,她當然會感到惋惜。

  不過現在也不是正確的時候,所以拉萊耶的惋惜也很有限,看到亞特蘭蒂斯在海灘上悠悠地降落,好奇地問了句:「你現在的國王是亞瑟·庫瑞嗎?」

  「是的,是他。」亞特蘭蒂斯意外地沒有了之前的無動於衷,聽起來還挺高興,「他贏過了歐姆,舉起了三叉戟,還找回了亞特蘭娜女王,這都是歐姆做不到的,所以哪怕他的血統不夠純正,他也有資格登上王位。」

  拉萊耶真不知道海王的海溝國之行有這麼多收穫,應景地讚歎了一聲,又問:「歐姆呢?他被處死了嗎?」

  亞特蘭蒂斯發出一聲感歎:「不,他只是被關進了監獄。我覺得他現在挺開心的,畢竟他見到了他以為已經死去的母親,而且新國王是很忙的,亞特蘭娜陪伴他的時間反而更多。」

  她說:「順便,亞瑟和涅柔絲的女兒湄拉相處得不錯,如果他們能夠聯姻的話,涅柔絲應該也能放下心,誠心和亞特蘭蒂斯結盟吧。」

  現代社會很少有王室存在,無論是國王還是王子,聽起來都有種格格不入的微妙感,拉萊耶知道的還遵循這種王位繼承制的國家不多,比如海底的這些,再比如位於非洲的瓦坎達。

  拉萊耶和這個國家的首都伯甯·紮納也聊過幾句,他那邊也發生過王位爭奪戰,不過解決得很迅速,沒引起什麼麻煩。

  伯甯·紮納其實也想過讓拉萊耶登入帳號,不過瓦坎達人對外來者比較警惕,如果拉萊耶突然出現,很可能會被先揍一頓,再加上比起城市意志,他們的榮譽感更多來源於他們的國家本身,所以拉萊耶也沒想過去湊熱鬧,只是偶爾被伯甯·紮納指使著去群山中照顧某種被稱為「心形草」的珍稀植物。

  「王室裡已經沒有心形草了,他們不可能讓這種傳統從這一代斷絕,現在已經派出人手搜尋心形草了,在他們找到這裡之前,這些心形草不能死,」伯甯·紮納表示,「作為回報,我可以幫你強化你的武器,你知道振金嗎?」

  拉萊耶當然不可能知道這種瓦坎達出產的特殊金屬,於是伯甯·紮納和拉萊耶解釋了這種金屬是世界上最堅硬的金屬之一,並且擁有吸收動能的特性,少量流出瓦坎達的振金輕易就能賣出天價。

  伯甯·紮納熱情地幫拉萊耶分析:「你常用的身份裡,大部分都已經足夠強大,需要加強戰力目前只有紐約和倫敦的身份,我可以幫你用振金強化這兩個身份的武器,可以嗎?」

  拉萊耶:「呃………………」

  振金……撬棍?

  拉萊耶:我覺得這個事情好像不太對。

  總之,眼下拉萊耶擁有了【強化過的振金撬棍】和【強化過的振金杖中劍】,後者還沒有什麼問題,前者總讓她非常想換武器……

  拉萊耶就這樣一邊吃著烤肉想著有的沒的,一邊和一群城市意志聽亞特蘭蒂斯講王室八卦。

  雖然是在捉對打架,但沒必要時刻打架,真要那樣,別說人類吃不消,拉萊耶自己估計夠嗆,因此哪怕時間緊張,她也要抽出一點時間休息。

  拉萊耶其實也不算特別忙,這次她的任務還挺輕鬆,就是單純演打鬥戲,還不用接受觀眾的考驗。

  舊日法庭和緘默議會的戰爭只是一個餌料,在知道整件事背後有失落之城的推手的情況下,首要目的當然是揪出這個幕後黑手,通過開戰這件事來迷惑對方,真正的意圖則是暗中揪出他的狐狸尾巴。

  這件事主要是交給矽谷,明面上,矽谷正在自己和自己打架,實際上所謂的「電子幽靈vs電子病毒」就是矽谷做出來的一個病毒程式,真正的他一半精力放在在網路裡搜尋蛛絲馬跡上,另一半精力……就是和斯塔克的人工智慧還有一些古怪的機器人鬥智鬥勇。

  這個經歷過奧創控制的世界對於人工智慧充滿了警惕,也就鋼鐵俠還能若無其事地將毀滅世界的力量交給人工智慧保管,不過哪怕他有這樣的自信,也不意味著他能看著其他人工智慧在資料世界裡為所欲為,自從認識了舊日法庭和緘默議會的兩個AI,托尼一直心癢癢,想要把他們拆解開來看看。

  矽谷:你看,他果然變態了,我就知道會有這一天。[/歎氣]

  拉萊耶順著他的話往下說:「是啊,從一開始我們就知道,他覬覦你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吧?」

  矽谷:是啊!!!但是別擔心,我們正經AI是不會營業的,哪怕對方是斯塔克也不行。

  矽谷鬥志滿滿地繼續去應對斯塔克的研究欲了,拉萊耶繼續在樹下躺平。

  由於這次不需要直播,拉萊耶也不用自己給自己寫劇本,反正普通人看到的就是特效,她只要做特效就行,連走位都可以敷衍一點。

  現在她已經能夠輕鬆和城市意志達到90%的共鳴率,因此很多對以前的她來說困難的事情,都變得輕而易舉,張開領域之後製造出的場面也越發震撼人心,再加上全息投影技術的運用,一些限於範圍無法出現的場面也不難創造。

  捉對廝打還是拉萊耶自己來,但涉及群毆的場面,只要把戰場拉得離人群遠一點,完全可以依靠無人機製造出好幾個城市意志群戰的假像,這也是矽谷為什麼要全球範圍內跳轉,就是為了切斷信號,防止衛星監測到無人機導致穿幫。

  但最重要的一點,還是拉萊耶的一個發現。

  共鳴度90%是一個坎,越過這個門檻之後,獲得的不只有第三階段的能力以及領域,還有連接的可能。

  通常來說,拉萊耶帳號的活動範圍只在城市範圍內,不能超出太遠,而且超出後復活地點也只會在城市邊緣,但如果城市意志之間互相連接,短暫地與彼此融合,就可以讓城市範圍擴大,能力使用範圍也隨之擴大。

  比如巴塞爾和弗萊堡,他們和米盧斯相連接之後,中間小城市基本上被覆蓋進了這個「新城市」的範圍內,可同時登入帳號的數量也上升了,相當於在競技場裡開了個房間,這個「新城市」就是他們的擂臺場。

  基本上相互之間有段距離的城市開戰都是靠著這個辦法,不過倫敦是個例外。

  和曾經的紐約一樣,倫敦貓貓球現在剛長出腳腳,基本上沒有什麼能力,諮詢偵探現在戰鬥力就和當初的瘟疫醫生差不多,在眼下這個群魔亂舞的戰場裡顯得氣勢不夠,很損倫敦緘默議會外交官的格調,因此拉萊耶選了個自帶遮蔽效果的舊日法庭所屬城市,讓她來和諮詢偵探演戲。

  愛麗絲帶來的迷霧遮掩了兩個人的身形,然而在迷霧裡,拉萊耶叫了一架無人機過來放全息投影,接著就讓兩個帳號都原地下線了……

  此時,真正的倫敦和牛津正在沙灘上等待烤肉。

  別的捉對城市還能打個牌,這倆……倫敦還不會說話呢,就只能等待烤肉了。

  稍微填了一下胃,拉萊耶的休息時間也結束了,接下來她還要登入瘟疫醫生和雨中女郎去幹活。

  在這場戰爭中,哥譚大都會這一片的城市都沒有參與,原因很簡單,城市意志的誕生參考的是方方面面的因素,大部分城市意志並不相鄰,中間還有許多尚未誕生城市意志的小市鎮,然而哥譚這幾座城市不一樣。

  哥譚和大都會這兩座雙子城都是人口逾千萬的大城市,旁邊一圈的布魯德海文費城華盛頓規模都不算小,由於離得太近,如果打架,很可能會出現群毆的情況,還是好幾個城市圍毆一個的那種。

  這一圈裡唯一的舊日法庭成員布魯德海文:……

  另一方面,則是因為紐約和哥譚這兩座緘默議會所屬城市還需要和本地的超級英雄進行交涉。

  [這的確不是我希望看到的,但既然我們沒有退步的餘地,那麼我們能做到的,就只有將盡可能多的主動權抓在手裡。]

  雨中女郎坐在滴水獸上,手中依舊是那把熟悉的傘,她一隻手輕輕按住了寬簷帽,不讓它被狂風吹走。

  布魯斯的目光在傘上略微一頓,才抬頭望向哥譚,說:「這次戰爭的起因很不自然,像是有其他力量在背後推動,有些人想要看到你們開戰,不止想要利用緘默議會打擊舊日法庭,他們還希望你們兩敗俱傷。」

  城市意志開戰難免會對城市造成損傷,不少超級英雄都意識到了這場戰爭持續下去的隱患。

  他們中的一些會找上城市意志,試圖制止他們的行為,不過大部分收效甚微——這些有超級英雄的城市都被提醒過,一個個快樂地當著吃瓜群眾,發現本地超級英雄有去干涉別的城市的傾向時,還會攔下對方用政治方面的理由繞暈他們。

  閃電俠找上門時,正在吃瓜的中心城立刻把他按得嚴嚴實實,不讓他出去亂跑,撞破全息投影的秘密;

  星城和海濱城一對難兄難弟,翻來覆去講解了緘默議會的身不由己,又說這次是舊日法庭挑事,他們也是在正當防衛,大家都有該做的事blahblah,成功把綠箭俠和綠燈俠忽悠去通知民眾不要外出,接著開始專心保護城市建築;

  布魯德海文這次則裝起了可憐,委委屈屈和夜翼解釋了一下她這次很安分的,否則很可能被圍毆,搞得夜翼一面心生同情開始好聲好氣安慰血腥瑪麗,一面懷疑自己是不是記錯了當時她和哥譚到底是誰先挑事;

  海王……海王還在闔家團聚,沒時間上岸,不過如果他上岸了,亞特蘭蒂斯也說了,緘默議會和舊日法庭可以放下矛盾先揍他,他總不能因為這個把海洋大軍開上岸;

  至於伯甯·紮納則兩耳不聞窗外事,外面打得天翻地覆也和瓦坎達沒關係……

  唯一發揮了主觀能動性的是超人。

  氪星救難犬是最早意識到城市意志開戰的,他先留在大都會,確定大都會似乎沒有和別的城市打架的意思,才松了口氣,趕往最早的戰場打算救助民眾。

  在克拉克的意識裡,大都會身上還殘存著他造成的傷勢,偶爾見到鹿首神父,克拉克總能注意到他的右腿有點跛,雖然他掩飾得很好,但以克拉克的觀察力,很難不注意到。

  所以超人並不希望大都會在這種情況下還和其他城市意志開戰,那樣很可能會加重他的傷勢,也會讓他更加愧疚。

  然而等克拉克抵達戰場,卻發現戰場開在了城市邊緣,遠離人煙,除了會破壞一些建築物,完全不會有人受傷。

  不過他也不能放任他們這樣打下去。

  [是什麼理由讓你還留在這裡想要阻止我們?]

  「從根源阻止一場災難更快。」克拉克好脾氣地說,「我想我也有這個能力辦到。」

  巴黎來了興趣,從面紗下打量著他。

  [你覺得你能阻止每一處戰場嗎?]

  超人的語氣依舊溫和,可也是堅定的:「我盡力去做。」

  血新娘望著眼前的男人,半晌,突然輕輕笑了起來。

  [你覺得呢?]她轉頭詢問自己的對手。

  [如果只有這一次,我可以接受。]奧爾良的聖女說。

  看到她們的結論,克拉克無聲地松了口氣。

  可就在這時,巴黎點了點唇。

  [但我也不能太縱容你,親愛的。]血新娘唇邊笑容甜蜜,[只有這次,下次就是魔法了。]

  蛇軀支撐著她豎起身形,手中的鍘刀微微轉動,漾出冰冷的流光。

  [一刀,怎麼樣?]

  而在哥譚,對話還在繼續。

  [這次你的身份又變成了政治家。]哥譚不帶多少情緒地說。

  她的目光從寬簷帽下投來,一如既往的神秘而捉摸不透,[現在戰爭的規模還在雙方的控制範圍內,但如果不能儘快找到停戰的理由,這架失控的戰車可能就停不下來了。]

  既然幕後黑手想要他們兩敗俱傷,當然還會出手激化局勢,但這也是舊日和緘默想要的——一個共同的敵人,還有什麼是比這更合理的迎戰理由?

  「我已經在調查這件事了。」蝙蝠俠說,「等我找到這個理由,我會通知你。」

  [就在這裡會面吧。]哥譚說。

  她壓低寬簷帽,肢體語言無不流露出送客的意思,布魯斯卻沒有識趣地離去,而是又看了眼她的雨傘。

  「你該維護你的武器了。」

  雨中女郎的雨傘是拿蝙蝠俠的披風臨時做的,之後哥譚也沒有更換過武器,用了這麼久,這把雨傘上已經出現了不少破洞,雖然被雨水洗得沒有多少灰塵,破洞邊緣依舊殘留著焦痕。

  哥譚動作微微一頓,沒有說話。

  沉默似乎無休無止,但這時,布魯斯卻說:「保護哥譚是我的職責所在。」

  雨中女郎慢慢看了他一會,終於伸出手,將雨傘遞給他。

  [那麼麻煩你了,騎士。]

  ……

  讓雨中女郎下線時,拉萊耶回想著自己剛才身軀裡湧動的力量。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哥譚好像有些虛弱。

  但哥譚自己似乎沒有察覺到問題,拉萊耶提醒了她一句,她也顯得很茫然。

  「或許是因為你變強了。」哥譚猜測。

  拉萊耶不覺得是這個原因,不過在這上面爭執沒有意義,她自己記下這點,打算下次找找看原因。

  比起其他超級英雄,復仇者聯盟和政府的聯繫更加緊密,因此第一時間,他們就清楚了城市意志會開戰的緣由。

  鋼鐵俠還在和AI較勁,因此這次接待瘟疫醫生的是娜塔莎。

  「我以為你們想要儘快結束戰爭,沒想到你卻是希望我們能夠袖手旁觀。」

  娜塔莎坐姿慵懶,完全沒有面對外人時的儀態。

  她打量著許久不見的紐約。

  和之前相比,紐約似乎又發生了一點變化。

  或許是天氣越來越冷,雖然不懼寒冷,但紐約還是應景地把薄風衣換成了白色的大衣,圍了一條英倫風的圍巾,因為這件大衣自帶兜帽,禮帽也摘了,露出了一對毛茸茸的尖耳朵,看上去多了幾分清秀的書卷氣。

  他的頭髮也修短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染過,從之前的灰白間雜變成了現在的純白,泛著金屬絲似的光澤,不過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那對三角形的尖耳,耳根處那一簇白毛看上去軟得像是雲朵,娜塔莎真不記得以前在紐約腦袋上看到過那個。

  城市意志多少帶著異種的特徵,娜塔莎當然知道,不過以前紐約從來沒露出過這種特徵……

  大概是她的目光太過詭異,不一會,趕來的鷹眼和美國隊長都不由自主把目光落在了那對耳朵上。

  紐約對他們的目光恍若無覺,還在認真地解釋。

  [如果局勢進一步激化,那時候或許需要你們加入,但現在,這還只是城市意志之間的事。]

  「看你們打起來的架勢,可不像是『只是城市意志之間的事』。」鷹眼嘟噥了一句。

  在威斯巴登和美因茨那次之後,鷹眼也明白退休是不可能退休的了,也就偶爾來打打卡半退休這樣子,因此有事時,他就會趕回復仇者基地看看。

  至少在下一代復仇者培養起來之前,他們還得勉強自己撐下去。

  「他們有在控制,你知道的。」不等紐約回答,娜塔莎已經為他解了圍。

  鷹眼習慣性諷刺:「是啊,假如戰後損害控制部買單就更好了。」

  史蒂夫無奈地笑笑:「重要的是解決問題,而不是質疑為什麼會出現問題。」

  他看向對面的紐約:「我知道你們雙方都無法停下了,但以我對戰爭的瞭解,它從來不能解決問題。如果你需要復仇者的説明,我們都會竭盡全力。」

  年輕人注視著他,那雙銀眼睛似乎一直沒有變過,像是凝結了冬天的冰湖,剔透又明亮。

  他寫,[你們很好。]

  窗外雷聲隱隱,復仇者情不自禁地向窗外望去,只看到天空不知何時被陰霾所佔據,鉛色雲層被捲入籠罩整座城市上空的漩渦,在雲層的裂縫裡,流淌著赤紅色的光芒,仿佛隨時會從空中落下一場火雨。

  狂風越來越猛烈,城市就像是在風中飄零的落葉,無力地在枝頭搖搖欲墜。

  「這是什麼?」史蒂夫皺起眉。

  所有人轉頭看向唯一能給出答案的人,只看見年輕人微微低頭,重新戴上烏鴉面具。

  [如你們所見,這座城市即將變成新的戰場,]越來越多的火星在他的指尖成型,[不過不用擔心,接下來是我的事。]

  ……

  有很好的人類,當然也有不好的人類。

  這是開戰後第四次會議,倫敦一如既往作為緘默議會的代表出席。

  倫敦的濃霧還沒有消散,但倫敦似乎已經擺脫了牛津,那天之後沒幾天,就重新出現在了會議桌上。

  當有人問及那條街道現在能否進入,想試探牛津的情況,倫敦的回答是一貫的輕描淡寫。

  [她睡著了。她會睡很久,一直到她離開夢中仙境。]

  但牛津不是第一個挑戰者,由於倫敦和人類走得太近,他也是舊日法庭最感興趣的物件,就像他說的那樣,牛津只是最先來的那個,接下來的敵城還有很多。

  所有人都知道倫敦很忙,因此會議的節奏也比以往要快,似乎只是倫敦發呆的工夫,議題已經進展到了對緘默議會的支援。

  現在在發言的是魯伯特·克魯尼,是某個第三党的領袖,注意到倫敦似乎一直在注視他,他的聲音都更大了幾分:「我們都知道那種足以對付城市意志的物質就藏在威斯巴登的森林裡,這可以說是對付舊日法庭的秘密武器,只要緘默議會能夠讓威斯巴登放行,我們很快就能在這場戰爭裡取得壓倒性的優勢!」

  他看向倫敦:「當然,為了證實人類的誠意,我們是絕對不會接近威斯巴登的,整個流程都可以交由緘默議會進行。」

  克魯尼的黨派是在這場戰爭開始之後逐漸嶄露頭角的,他在緘默議會和人類方面的合作上提出了許多具有建設性的建議,也是對緘默議會態度最為開放的。

  不像其他心存偏見瞻前顧後的政客,他最先提出可以聯手緘默議會對舊日法庭進行一波打擊,這次也只是……更近一步。

  在這場戰爭之前,這種會議緘默議會大概沒資格出席,也不會知道人類針對城市意志的計畫。但現在,城市意志的對立已經搬上了檯面,這些政府高層也終於能夠相信緘默議會已經變成了敵人的敵人,於是許多結盟和合作也可以展開。

  從這方面來說,戰爭反而加強了他們的聯繫。

  自從發現那種星球的種子能夠傷害到城市意志,各方勢力就在覬覦威斯巴登的領土,如果倫敦在這裡點頭,那麼接下來,他就要看著緘默議會用星球的種子打擊舊日法庭了。

  拉萊耶單手支頤著側臉,打量著發言的克魯尼。

  就算比起城市意志,失落之城具有種種優勢,但想要辦到短時間內製造出那麼多血腥事件,他還需要幫手……來自人類的幫助。

  從一開始,拉萊耶就知道幕後黑手絕對不只有不知名的失落之城,還有一支隱藏在人類之中的龐大勢力。

  她這段時間開著倫敦的帳號就在和矽谷調查這些,而在這場會議開始前,拉萊耶已經查出了來龍去脈。

  失落之城的合作物件就是眼前的克魯尼為首的黨派,這個黨派糾集了許多各方勢力,製造出那些血案,推在舊日法庭的頭上,為的就是逼迫城市意志開戰,再通過成為緘默議會選擇的合作對象,共同打擊舊日法庭,從中攫取政治地位方面的隱形利益。

  現在繼續演下去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拉萊耶已經知道了克魯尼的黨派的計畫,也等於舊日法庭知道了,與其讓舊日法庭有所準備這點暴露,導致緘默議會也被懷疑,倒不如直接揭露出緘默議會裡存在臥底。

  而恰好,倫敦就是個貨真價實的臥底。

  但光是這樣還不行,克魯尼挑撥離間的事必須被揭露,舊日法庭和緘默議會的矛盾卻不妨保持下去,如果由緘默議會來挑破這一切,接著又和舊日法庭和解,反而會造成他們和人類之間存在隔閡,倒不如由舊日法庭來公開這背後的陰謀。

  而想要加深兩個組織你死我活的印象,最好的辦法莫過於用一次激烈的背叛為這場戰爭畫上句號。

  反水的任務自然落在了倫敦身上,唯一的問題是那個犧牲者應該是誰。

  「問題在於現在的倫敦能打過誰。」矽谷提醒。

  拉萊耶:「這個……」也不需要打得過吧,反正打架地點肯定不在倫敦啊。

  她還沒說話,城市意志異口同聲:「紐約!」

  紐約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茫然抬頭:「?」

  拉萊耶:「…………」太慘了。

  瘟疫醫生無辜被犧牲,接下來要做的就是連接城市,確定了出場人選,拉萊耶將注意力重新轉回了會議室裡。

  迎著克魯尼真誠的視線,倫敦終於慢慢坐直了身體,只是神情依舊漫不經心。

  [這是個很好的主意……]

  劍光宛如一道曲折的銀色電光。

  文字被細劍斬斷,空間在極速中撕裂,只是一刹那,血珠已經沿著命中目標的劍身滑落。

  男人從克魯尼的心臟裡慢條斯理地抽出細劍,血珠甩到旁邊戰慄不已的人們臉上。

  「除了我不喜歡。」

  他將細劍收進手杖,身影從會議室裡消失,只剩下一室驚詫。

  紐約。復仇者大廈前。

  「我還是不相信他們居然這麼多。」克林特吐出一口血沫。

  「是啊,抬頭就能看到。」娜塔莎說,「小心點,別死在這裡了。」

  儘管紐約說這是他的事,復仇者也不可能看著他們的城市孤身作戰。

  這一次,舊日法庭似乎是早有準備,目前為止,還沒有其他同屬於緘默議會的城市意志出現。在數量壓制下,即使這裡是紐約的主場,他們似乎也沒有什麼勝機。

  戰鬥開始了一段時間,結果卻是復仇者聯盟和瘟疫醫生一起被壓制,不約而同受了傷,而為了保護他們,紐約的傷勢更嚴重一點,局勢岌岌可危。

  「再這樣下去我們可能會輸,你們覺得呢?」克林特說。

  托尼的聲音從通訊裡傳出來:「我不覺得你的喪氣話能夠給我打氣,來,克林特,給他們一點好看的。」

  「好吧,讓我來試試。」鷹眼舉起了弓箭。

  在沉重的氣氛裡,他餘光忽然掃到紐約的身後多了個人。

  看到一身灰色大衣的男人出現在紐約身後時,復仇者先是有些驚訝,隨後都認出了來客的身份。

  紐約似乎和倫敦十分相熟,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卻被對方按住,於是也沒再動彈,任由倫敦將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倫敦摘下氊帽,對著復仇者微笑。

  [下午好,女士們和紳士們。]

  「你的會議結束了嗎?」托尼問,雖然不是出於本意,但他算是比較清楚倫敦行程的,「我以為他們還能拖延得更久一點。」

  倫敦微微欠身。

  [因為出了點意外,我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這句話一出口,一時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面前的文字上。

  [好消息是,這場戰爭可以結束了。]

  [那些血案並不是舊日法庭做出的,魯伯特·克魯尼帶領的黨派才是罪魁禍首,也是他們一手推動了這場戰爭。至於他們的目的和初衷,我想你們人類應該更清楚。而壞消息……]

  電光石火間,陰影觸手突然從街道上彈起,無數利爪抓住了復仇者的身體;

  遍佈利齒的觸手接住飛出的盾牌,雙胞胎小女孩中的另一個則對空氣伸出了手,無形的空間碎片在天空中浮現,緊接著猛然碎裂,將急速沖來的鋼鐵俠關進了鏡像空間;

  漆黑的蝠翼從身後綻開,羊頭惡魔張開遍佈利齒的巨口,和突然出現的太陽鳥進行纏鬥;

  龍騎士手持長槍,烈光從巨龍口中噴發,和鷹身女妖的雷霆長矛相撞,爆發出刺眼的光芒。

  這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戰鬥在刹那間白熱化。

  而瘟疫醫生忽然睜大了眼睛。

  他頓了一下,努力回過頭,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身後的男人,直到刺入心臟的利刃被慢慢抽出,才無力地向後倒去。

  溫熱的血一滴滴,滴答,滴答,砸在街道上。

  「好孩子。」

  倫敦接住倒在懷裡的年輕人,低沉的嗓音居然顯得很溫柔:「你做得已經很好了,唯一的失誤只是看錯了我。」

  瘟疫醫生無法回答,他放下紐約,看著血泊在他身下蔓延開,才轉頭看向怒氣勃發的復仇者。

  復仇者們依舊站在原地,血腥瑪麗的觸手第一時間控制住了他們,讓他們只能眼睜睜在原地看著那個瘦弱的年輕人倒下。

  「你……」

  倫敦將利刃收回手杖,注意到復仇者的目光。

  「那麼再度認識一下如何,諸位?」他微笑,「我是舊日法庭的議長。」

  「你為什麼這麼做?」美國隊長質問。

  「我總要維護一下我的朋友們,畢竟我們這麼久以來都在蒙受不白之冤,」倫敦說,「否則誰會甘心這一切就這樣輕率地結束呢?」

  他低頭戴上帽子,轉身沿著街道走向遠處:「再見,我親愛的朋友們。」

  血腥瑪麗的觸手還沒有收回,但史蒂夫陡然爆發出一股力量,掙脫了陰影利爪,抄起最近的武器,向著倫敦的背影投擲出去!

  諮詢偵探沒有回頭,他身後的空間卻再度破碎,吞噬了橫飛出去的武器。

  一旁的血腥瑪麗發出暢快的笑聲,無數陰影如同藤蔓般沖天而起,阻攔了復仇者的視線,空中的怪物們也放開對手,沖向正在張開的陰影領域,追上來的鷹身女妖他們則被陰影利爪拖延了腳步,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跟在他們的議長身後離開。

  等陰影全部消散,舊日法庭已經消失在了影界之中。

  擺脫陰影的娜塔莎第一個趕到紐約身邊,卻只看到他緩慢透明,最終化作星光消散。

  「他不會消亡的。」哥譚在他們身邊落下,輕聲說。

  沒人說話。

  雨淅淅瀝瀝下了起來,漸漸打濕了所有人。

  克林特放下弓箭,走過去,拍了拍娜塔莎的肩。

  在他們耳邊,血腥瑪麗的笑聲猶在回蕩。


第147章

  ——倫敦意志是舊日法庭的議長。

  有復仇者見證,這個消息傳遞的速度比所有人以為得都要快,幾乎就在歐洲那邊剛剛把克魯尼的屍體送進停屍房不久,他們就得知了這個讓人震驚的事實。

  支持克魯尼的財團股東正在對著電話咆哮,就聽到對面囁嚅著說出了這個消息,一時間噎住了。

  一開始倫敦突然出手,他們還以為是緘默議會終於暴露出了暗中的心思,在恐懼之餘隻覺得加倍憤怒,但在知道倫敦的身份之後,這些念頭忽然間煙消雲散。

  眾所周知,舊日法庭的成員都是瘋子。

  並不是說他們有多瘋狂,只不過緘默議會會有限地遵循人類社會的規則,於是人類也可以將這些城市意志拉入他們熟悉的領域,利用城市意志在這方面的經驗薄弱來打敗他們。但對於舊日法庭,這些算計都沒有用武之地,這些城市意志對於規則大多視而不見,只遵從他們的想法行事,肆無忌憚地揮灑力量,完全不在意這樣做會引發大範圍的恐慌,也不在意隨之而來的敵意彙聚成的狂潮。

  在很多人看來,舊日法庭的不可容忍就在於他們只在意他們本身。

  所以如果不是這就是真相,沒人會相信倫敦意志會是舊日法庭的議長。

  這段時間以來,倫敦的手段和城府讓他輕而易舉地融入了政客之中,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認為他令人畏懼,他們甚至對於倫敦有些輕視——這就是存在了千年的城市意志?手段也不過如此,並沒有讓人感覺到多大的差距。

  他們抱著這樣的想法,繼續滿懷自信地推行他們的計畫,卻沒想到他們沾沾自喜時,倫敦意志正在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

  他如同觀察沒有遠見的昆蟲,並不心懷憐憫,也不因為他們的愚昧感到厭煩,只是不帶感情地旁觀一切,計算時機,等待對手揭開底牌,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之後,再毫無留戀地離開。

  這就是為什麼他會把和牛津的戰鬥放在濃霧中,又為什麼能夠迅速地全身而退,刺傷紐約的行為也有了解釋——既然緘默議會會推出紐約作為代表,只意味著其他成員可能不那麼合適,然而在倫敦的冷劍之後,他們恐怕不得不推出一個新的代表來取代暫時無法出現的紐約。

  在心中固化了倫敦的形象之後,那些有些古怪的行為似乎都有了解釋,他過去的一舉一動都仿佛別有深意,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將倫敦塑造成了他們心目中無法逾越的陰影和高峰。

  在他們以為的合作期間,倫敦到底獲得了多少想要的資訊?他又是什麼時候查出是克魯尼背後的黨派推動了一切的發生?選擇在這時候發難又是察覺到了什麼?

  可惜倫敦意志不會回答他們的問題,於是不知道答案的人們再也無法保持鎮定。

  「他在哪裡?!」

  「緘默議會那群蠢貨!他們根本沒有察覺到敵對陣營的首領混到了組織的高層嗎!」

  「該死……所有計劃和相應的密碼都需要更新,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去給我雇傭保鏢!那些有著奇特能力的傢伙都在哪裡?錢不是問題!罪犯也無所謂!只要能阻止那些該死的城市意志!」

  倫敦殺死克魯尼就發生在眾目睽睽之下,監控視頻並不難獲得,所有人都在反復觀看那一段畫面,放慢無數倍的畫面裡,他們可以清晰地看到倫敦臉上的每個細微的表情。

  他並不憤怒,也沒有多餘的情緒,似乎只是等到了獵物進入陷阱,於是隨意砍下了拉著陷阱的繩索,這是理所當然的行為,所以不需要考慮的時間,只需要拔出劍輕輕刺出,就可以轉身離去。

  ——而這份「不在意」,反而比一切「處心積慮」都更可怕。

  他既然可以隨手戳死一個黨派的領袖,下次也可以隨意出現他認為應該死的人類的床前,抽出細劍將對方帶進冥府。

  為什麼倫敦會選擇在這個時候暴露自己的身份,或許還有個更清晰簡單的理由——他並不打算玩下去了。

  只要想到這種可能,就沒有誰還能保持鎮定。

  好在這種混亂還沒有蔓延到表面上,對於大多數普通人來說,這次事件反而是好事。

  從那天開始,舊日法庭就從戰場上銷聲匿跡,緘默議會也緩緩蟄伏回他們的領土,一場仿佛會席捲全球的戰爭就這樣突兀地結束了,普通人能瞭解到的只有電子病毒放出的新聞。

  舊日法庭幾乎是耀武揚威地讓他們的AI放出了前因後果,一時間,幾乎地球上的所有螢幕都被他們的宣告佔據,全世界都知道了,這場戰爭的導火索完全是人類自己製造出來的,所謂舊日法庭屠殺無辜的事完全是子虛烏有,而查明這點的舊日法庭出手解決了幕後黑手,在出其不意給緘默議會帶來了一波打擊,便以勝利者的身份輕鬆退場,留下敗者彌散塵埃。

  他們還放出了後續的點名刺殺視頻,雖然在馬賽克和大寫加粗的身份介紹詞的掩蓋下,很多畫面都看不清楚,但有心人依舊可以從中復原出他們好奇的資訊。

  如果代入舊日法庭的視角,這簡直是商業片主角的劇本——被構陷後暗中蟄伏,獨自查明真相,最後絕地反擊,光明正大地打敗反派,最終回歸悠然的生活,只讓人想高呼一聲「爽」。

  只是通常來講,這些主角的身份都是「英雄」,這個頭銜放在舊日法庭的頭上,總顯得有些滑稽和古怪,特別是在這個故事裡,扮演了反派角色的似乎是人類,而主角則是這顆星球上的異類。

  自然,察覺到這點的人們對於舊日法庭的觀感又查了點,而站在人類陣營這邊的緘默議會,反而在這種對比襯托下,變成了人類沉默又包容的同伴,獲得了更多的同情和好感。

  雖然這種對比以前也有,但沒有哪一次像這一次這樣強烈。

  更加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舊日法庭居然還把刺殺紐約的視頻也加入了點名之中。

  當視頻被復原出來,人們悚然發現紐約意志成為了犧牲品時,更是出離憤怒,整個網路世界似乎成了各種情緒沸騰的煮鍋,無數前所未有的同情全部指向了目前為止還沒有再次出現的紐約。

  雖然出面次數不多,但在倫敦之前,瘟疫醫生大概是緘默議會唯一一個普通人也會有印象的城市意志,大多數出鏡的時候,他都會戴著那只烏鴉面具,用黑風衣和禮帽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讓人更加好奇面具之下的面孔。

  而在這次的視頻裡,他們終於如願以償看到了瘟疫醫生的臉。

  ……比他們想像中更加不可思議。

  那是會好看到讓人懷疑是否屬於人類的容貌,睫毛纖直,嘴唇薄軟,挑不出任何瑕疵的五官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朦朧感,銀色的眼睛像是落了雨的玻璃,每一處的色調都顯得柔和純淨,即使因為失去血色而顯得蒼白,也不會顯得單調失色,就像是看到白玫瑰跌入雨水,難得一見的狼狽,卻又讓人移不開目光。

  這張臉只出現了一瞬間,卻已經足夠引人注目,哪怕接下來人們只能看到那道白色的身影摔在雨中,也能根據那驚鴻一瞥想像出他那一瞬間的神情,想像出那雙眼睛裡會浮現出多少虛弱和茫然,又是如何合上雙眼,讓睫毛蝶翼般落下。

  聯想到之前紐約是如何被倫敦取代了位置,再聯想到他之前是如何盡力幫助人類,以及在這個充滿了悲劇性的場景裡他扮演的角色……

  來自全世界的憐惜之情終於噴薄而出,快要把這座城市淹沒。

  紐約客們對於他們的城市一直是又愛又恨,但沒人會否認它的魅力,在意識到被倫敦背刺的就是他們的城市意志,更是群情激奮,要不是官方發言人立刻發言宣佈這種傷勢並不會對城市意志造成影響,恐怕他們就要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情了。

  不過就算這樣,紐約最近的氣氛也很奇特。

  不知道怎麼,瘟疫醫生之前撿垃圾修水管疏通下水道的事情被曝光了出來,蜘蛛俠出面否認自己是「幽靈市民」,在看到相關報導之後,他更是毫不懷疑地表示他相信紐約意志就是那位「幽靈市民」,並且對著記者表達了自己對於紐約意志的看法。

  「呃,我和醫……我是說,紐約意志,我和他接觸不多,不過每次都是他在幫助我,將我從險境中救出來,為我不成熟的行為買單……我不知道他就是幽靈市民,不過我想如果這座城市裡還有誰能夠避開我的眼睛做到這種事,大概也只有紐約了。」

  說到這裡,蜘蛛俠猶豫了一下,對話筒說:「我一直想要感謝他……我不知道他有沒有把我當成朋友,但是在我心裡,醫生就是我的朋友。希望他能儘快康復,重新出現,我……我們都很想念他。」

  他把話筒還給記者,局促地連說了幾聲「謝謝」,才拉起蛛絲,逃一樣地離開。

  於是一夜之間,所有紐約人都知道了,他們的城市意志一直像只小螞蟻一樣勤勤懇懇清理城市,晝伏夜出,不辭辛苦,努力維持自己的乾淨整潔,還悄悄地不讓任何人知道。

  紐約人民:聽起來怎麼……這麼可愛呢。

  拉萊耶和紐約苦心維持的格調算是沒了,但是紐約人民不但不覺得緘默議會失去了格調,反而對他們的城市意志充滿了憐愛之情,很多女性更是一腔母愛,哪怕知道瘟疫醫生甚至比她們還要高,也絕對沒有那麼柔弱,依舊整天在社交平臺上尖叫著「紐約小甜心」「紐約寶貝」「小醫生」,在一切能看到不能看到的地方抒發她們的似水柔情……

  瘟疫醫生倒下的街道被圍了出來,每天都有紐約市民去那裡送花,期待他早日康復;「我愛紐約」的文化衫突然再度流行起來,服裝店裡再度掛上了系列產品,街道上放眼望去到處都是這一類的字樣;廣告螢幕也被不知名的支持者買下來一周,連著循壞播放對紐約的祝福;紐約市的航拍視頻突然爆火,一夜之間獲得了數百萬的點擊,評論裡到處都是「我愛你紐約」之類的言論,以及大量的愛心;一系列的meme更是在網路上刷屏,幾乎去哪裡都能看到頂著一對尖耳朵的瘟疫醫生……

  而一些比較激動的紐約人們已經將矛頭指向了遠在大洋彼岸的倫敦人。

  「你們的城市意志傷害了我們的城市意志!」

  態度客觀一點的指責倫敦的背刺行為簡直不知廉恥,毫無騎士的榮譽感,亞瑟王和圓桌騎士要是知道他的行為也要為此蒙羞,當初吹倫敦是什麼現代社會的騎士,現在看看他都做了什麼blahblah,至於態度不客觀一點的可就說什麼話的都有了。

  倫敦人:呵。

  在倫敦是舊日法庭議長的事情暴露之後,倫敦人或多或少都有點恍惚,整體對著他們的城市意志的圖片發呆,過了好幾天都沒有反應過來。

  感覺就仿佛福爾摩斯突然變成了莫里亞蒂……這都不是意想不到的事情了,而是仿佛世界一夜之間天翻地覆,太陽變成了月亮,光明變成了黑暗,福爾摩斯變成了莫里亞蒂,緘默議會變成了舊日法庭,整個倫敦、不,整個英國都除了懵逼還是懵逼。

  這幾天裡,英倫三島都烏雲罩頂,雖然這件事其實和大不列顛本土以外的愛爾蘭他們沒什麼關係,但是福爾摩斯是全英國的,突然倫敦意志就跳反到對面去了,搞得大家都有點失魂落魄。

  也是在這時,紐約人開始找他們的麻煩了。

  哪怕再怎麼自嘲,英國人對本國都有著強烈的榮譽感,突然被群嘲,倫敦人當然是毫不猶豫地懟回去。

  跳反怎麼了?亞瑟王的傳說又不是發生在倫敦,這事情和騎士精神無關;

  不正義?倫敦從來也不是什麼正義之地,不提歷史上的種種事件,就說幾百年前,倫敦最出名的可是他們的黑幫;

  傷害紐約?英國人和美國人互相捅刀的時候難道少了嗎?更別提倫敦還是舊日法庭的議長——

  ……咦?

  倫敦人民:這不是更好嗎?!

  倫敦人民突然激動了起來,對他們的城市意志再度煥發了新的熱情,少部分反派愛好者更是幡然醒悟,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雖然現代騎士聽起來也很帥,但在看過倫敦出手的那一刻之後,傳統的騎士的形象似乎忽然間黯然失色,反派陣營獨有的、那種離經叛道的魅力忽然間無限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瞬間俘獲了許多人的心。

  從前嗑福爾摩斯的是磕不下去了,但很多人轉頭嗑了嗑相反陣營,陡然發現這樣也很美味,於是不知不覺嗑了下去,竟然回不來了……

  不說別的,舊日法庭的成員跟在議長身後退場的那一幕是真的帥,帥得讓人想尖叫三分鐘,把這一幕設置成桌面,推薦給所有人語無倫次吹一通彩虹屁,還覺得不滿足。

  還有些人開始分析舊日法庭此前的所作所為。在此之前,他們對於舊日法庭的印象只有肆無忌憚和為所欲為,可是等他們真情實感跟著倫敦意志站在舊日法庭的陣營裡之後,發現仔細分析一下,舊日法庭的許多行為都可以被歸類于「正義」,只不過手段讓人無法接受,以及總是有涉及無辜者的傳言……

  這個結論一出,一部分因為福爾摩斯墮落感到失望的倫敦人慢慢也鼓起了勇氣,感覺事情好像也沒用那麼糟糕,另一部分邪惡陣營愛好者雖然覺得有些失望,但只要他們打開社交平臺,看看到處都是的「倫敦背刺」以及最後當著復仇者的面施施然退場的視頻……

  想想看,帶領著一群瘋子的舊日法庭議長居然是一直以來看上去穩重優雅的倫敦,再想想在倫敦意志溫文爾雅的表面下或許還隱藏著瘋狂的因數——

  邪惡陣營愛好者:我好了。好得不能再好。

  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簇擁在舊日法庭議長身邊的人了!

  倫敦人又開始發瘋,只是這一次,發瘋的還有紐約人,兩個城市都是人口單位是百萬的大都市,一時間網路上戰火連綿,還導致許多無辜看戲的吃瓜群眾也被捲入了這場戰亂。

  現實裡的戰爭結束得很快,毀壞的建築物也在修復,人們在發現這場戰爭並沒有帶來死亡,造成的損失似乎也沒有那麼可怕之後,情緒也逐漸平靜下來,也有精力投入這場網路上的戰爭——這段時間以來,各個城市都屬於哪個陣營已經一目了然了,大多數人也知道了他們的城市意志的形象,不管陣營如何,大多數人都對於自己的故鄉懷抱著濃烈的情感,哪怕對內有什麼不滿意,對外,肯定是要首先維護自己的故鄉。

  捉對打架的城市的人們開始吵吵,吵顏值吵戰力吵能力,這邊誇我們的城市意志是美得如夢似幻的精靈,那邊就嘲笑說打起來時還是我們的巨人更勝一籌;一個說我們的都市傳說明顯更強一點,另一個說我們的都市傳說流傳的時間更廣。

  巴黎人互相討論血新娘的婚紗樣式,直接導致了不久後婚紗領域掀起了一股復古的風潮,時裝業的設計師們也開始在設計裡加入相關元素,赫爾辛基人就開始分析研究芬蘭史詩,還準備在著名的「波羅的海的女兒」的雕像邊建一座新的天鵝少女雕像來宣傳他們的城市;

  威尼斯人又開始為幾個月後的狂歡節做準備,只不過這一次,狂歡節最流行的應該是紅衣主教的打扮,東京的兔面則成了東京女孩們人手必備的裝飾,這些戴著兔面的漂亮少女們是澀穀最亮麗的風景線,各種周邊和同人也開始悄悄冒頭,只不過目前還沒有人敢把本子畫到東京的頭上;

  巴塞爾人開始往都市傳說裡白夫人會出現的路上跑,越來越多的華盛頓人開始有了清晨去潮汐湖打卡的習慣,卡迪夫人期待著抬頭時能夠看到龍騎士飛過,哥譚人現在向著滴水獸張望時不止期待看到蝙蝠俠,還期待看到撐著黑傘的雨中女郎……

  為他們和城市意志的聯繫感到高興的人很多,為此感到不高興的人也很多。

  但在不高興的人裡,理查·格雷森一定是最不高興的那個。

  「不敢相信我又一次相信了她的鬼話,」迪克把手機夾在脖子邊上,和電話那頭的好友抱怨,「我覺得我可太慘了,羅伊,這都是我第多少次被她騙了?她說自己很聽話,因為害怕被哥譚大都會華盛頓費城聯手痛揍所以不會出門,我還特地請了假陪她在家看電視——好吧,那部劇我也想看,等等,我還沒看到那集,不要劇透。什麼?那群混蛋居然殺了羅姆?!」

  布魯德海文跑去干擾復仇者只是片刻的事情,那時候迪克正好被她指使著去泡麥片,等他端著麥片回來,小姑娘好端端坐在沙發上,紐扣眼睛全神貫注盯著電視,接過麥片時還說了聲「謝謝」,讓特意熬了一天夜的迪克有點受寵若驚。

  ……然而半小時後,迪克就知道了,布魯德海文趁著他泡麥片的時候跑去打了群架。

  她把復仇者按在地上嘲笑了個遍,幫著倫敦背刺了紐約,報了當初被哥譚攔住所以沒能和紐約打上架的仇,還能若無其事地跑回來,坐在沙發上等麥片——這個小混蛋!不用想都知道那時候她心裡肯定笑翻了!

  知道這次布魯德海文又利用了他的信任,夜翼怒火中燒了半天,當場提著短棍出門找布魯德海文的麻煩。

  他其實也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好脾氣,只不過很多時候布魯德海文的行為還沒有觸碰到他的底線,所以他願意好言好語和她說話,但這不代表他會無止境地容忍布魯德海文,至少不是這一次。

  迪克下定決心,這一次絕對要給布魯德海文一點教訓。

  可惜小姑娘大概是知道這次他真的生氣了,很狡猾地躲了起來,不管迪克怎麼低聲質問都不出聲,假裝她不存在,搞得迪克無處發洩,無能狂怒地在布魯德海文轉了半夜,最終抓到了一群倒楣的混混,讓他們代替布魯德海文瞭解了一下他的怒火。

  如果布魯德海文這時候出現,他們絕對會再打一架,哪怕結局是迪克再被掛起來,他也不會放棄這個念頭。

  但布魯德海文沒有出現。

  也許她正躲在某個角落裡,看著他在這裡無力地洩憤,嘲笑他一時大意對她付出信任。

  迪克發洩了怒火,心情慢慢平靜,心臟沸騰的血液也逐漸變冷。

  他踏著曙光回到自己的公寓,打算換回制服去上班,沒什麼情緒地考量著今後該如何面對布魯德海文,一抬頭,就發現房間裡似乎有些不一樣。

  桌上擺著熱氣騰騰的麥片和培根煎蛋,昨晚丟了一地的垃圾和灑落的零食全部消失,他的制服被熨燙過,整整齊齊掛在衣架上,領帶也選了合適的顏色,只需要幾分鐘他就可以出門。

  餐盤邊還有張紙條,上面歪歪扭扭畫了個笑臉,一看就沒什麼誠意。

  很明顯,布魯德海文就打算靠著這些沒什麼誠意的討好來安撫他的怒火。

  迪克捏著紙條,慢慢把紙條捏皺,內心惡狠狠地罵了一聲。

  記仇、狡猾、冷血、惡毒、反復無常的小混蛋!


第148章

  紐約人在網路上為他們的城市意志和倫敦人吵得天翻地覆時,復仇者大廈正處於一種詭異的氣氛裡。

  瘟疫醫生被背刺的地點就在復仇者大廈下方的街道上,托尼從視窗望下去,就能看到那一圈被花圍出來的輪廓,紐約人滿懷深情地用花束填滿了街道,只差立一座紀念碑,來來往往的車輛也會默契地避讓,路怒症群體仿佛一夜之間從這條街道上消失,沒有任何紐約人對這條路上的花束提出意見。

  「他們是完全沒看過小烏鴉動手的樣子嗎?」托尼望了一眼,沒什麼營養地感歎了一句,「哦對,他們的確沒看過。」

  瘟疫醫生很少在大庭廣眾之下動手殺人,光看那張好看得不像人類的臉,普通人的確沒辦法想像這張臉沾上血的樣子,也沒辦法想像那時候他的氣場有多讓人膽寒。

  那雙被無數人盛讚過「像是銀色的雨」的眼睛在那一刻顯得清冽又冰涼,色調亮得驚人,仿佛熔化在玻璃上的白銀,隨著沸騰的情緒冷卻,才逐漸從耀眼的明亮一點點暗下去,重新變得溫和無害。

  不過如果看到那一幕,很難說現在的這群顏粉到底會因為他們心中純潔無辜的精靈並不存在而痛哭流涕,還是轉而變得更加興奮,和現在的倫敦人一樣高喊著「這不是更好嗎」,繼續全方位無死角地猛吹瘟疫醫生的美貌——雖然這根本不用吹,只要是審美正常的人類,真的很難不為這張臉著迷,無論男女。

  紐約被背刺時,托尼恰好被柏林雙子驅逐進了鏡像空間,等他被史蒂芬放出來,只來得及和至尊法師打了聲招呼,就發現自己的夥伴們情緒不太對勁。

  隨後他就從他們口中得知了倫敦的臥底身份,以及他離開時的背叛行為。

  因為不是直接目睹,光聽描述,情緒衝擊並沒有那麼強烈,但托尼仍然怔了一會。

  他想起在影界時,那個灰眼睛的男人孤身闖入一支軍隊的包圍,硬是在水中殺出一條路,將自己救上了岸,還有最後他和史蒂芬坐在塔樓頂上,聽著小提琴的旋律在天穹下回蕩,金色的陽光從雲翳裡灑落,城市在旋律的環繞下上升,升入無盡的光裡。

  那時候,托尼覺得,他的通訊錄裡大概多了兩個可以在他醉酒時把他送回住處的人或者城。

  但他現在才意識到,這些其實和他無關。那些衝突和針鋒相對,是屬於這些遙遠而不可捉摸的無形之魂的,和一廂情願的他毫無關係。

  鋼鐵俠有點被這個認知打擊到,不過好在他也不是什麼纖細敏感的小年輕,很快就調整好的情緒,順手簽了戰後損害控制部送上的帳單。

  離開之前,哥譚和復仇者解釋了這不是消亡,讓一度心灰意冷的復仇者心臟稍微溫暖了一點,知道他們的城市意志不會在他們觸手可及的地方再一次消亡。

  他們並沒有見過紐約大戰前的紐約,從一開始,他們認識的就是這個戴著烏鴉面具的年輕人,這個性格安靜又認真,解決事件時手段果斷而淩厲,還暗中關注著某個人類女孩的一舉一動,默默地用自己的方式去説明她的年輕人……就像他說過的一樣,今後的故事是屬於他們和他的,而不是消亡後重新孕育的另一個紐約。

  可就算知道紐約不會消亡,心理上的打擊依舊在所難免。

  和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消亡不一樣,這次紐約意志是在他們面前受的傷,而他們卻被布魯德海文的利爪禁錮住,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柄細劍從他的身體裡抽出,鮮血從背心洇開,迅速在白大衣上開出濃豔的花。

  分明他們才是應該保護城市的英雄,卻……一次次看著他們的城市為了保護他們而遍體鱗傷,最終倒在他們的面前。

  這種感覺絕對不能說好。

  距離那天之後,又過去了幾天。網路上倫敦紐約的大戰已經打了幾輪,復仇者們依舊沒能完全從那股無力的憤怒感裡走出來。只是目前,他們能做的也只是等待紐約緩慢修復自己,再重新出現在他們面前。

  正常來講,幾天時間不算長,但是焦慮在所難免,以至於復仇者聊天時總是會有意無意帶上紐約的名字。

  「我猜他現在能聽到我們說話,」托尼隨口說,「如果我說一聲『嘿小烏鴉這裡有派對就差你了』,他會不會立刻出現?」

  鷹眼:「嗯……你可以試試,反正我不介意,我和蘿拉說過了今天晚點回去。」

  「那就問問好了。」托尼煞有介事地抬起頭,對著空氣問,「嘿,睡美人,你醒了嗎?」

  沒人覺得這句話能夠得到回應,托尼也沒覺得,但忽然間,房間裡的氣氛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一行火星從空氣中浮現。

  [嗯,我在這裡。]

  這行字出現的瞬間,復仇者猛地抬起頭,望向他們對面的沙發上。

  不知何時,白髮的年輕人已經坐在了沙發上,因為房間裡開了暖氣,他沒穿那件白大衣,而是一身休閒打扮,一對三角形的尖耳朵豎著,除了臉色比之前要蒼白許多,似乎沒什麼變化。

  他輕輕咳了兩聲,迎著復仇者們灼灼的視線,略微不解。

  娜塔莎第一個開口「你……」

  她頓了下,掩蓋了自己的急迫:「你比布魯德海文消失後重新出現用的時間更短。」

  [這種傷勢並沒有看起來那麼嚴重,]一如既往,紐約並沒有掩飾的意思,而是認真和他們解釋,[布魯德海文應該是覺得她不能展現出虛弱的一面,不過我沒有這樣的顧慮。]

  這句話很普通,但看在復仇者眼中,他們清晰地從中讀出了紐約對他們的信任。

  幾句話的工夫,托尼倒了杯水走過來,隨手遞給紐約,在他對面坐下,上下打量著他:「我猜你最近沒有關注網上的動靜,知道他們都怎麼稱呼你的嗎?瘟疫醫生,說真的,身為醫生你居然治不好自己嗎?」

  他的目光在紐約的身上掃過,可惜他沒有超人的視力,沒辦法透過襯衣看到胸口上的傷口有沒有癒合,但至少目前看來,襯衣上並沒有細劍戳出來的洞。

  紐約低頭看了眼自己,才抬起頭,老老實實作答。

  [這只是個面具,我不會治療。]他繼續寫,[這幾天你們還好嗎?]

  復仇者大概知道他在問的是局勢,這場戰爭已經結束,緘默議會和人類的合作關係也會因為得到了考驗而更加牢固,但紐約暫時不能出面,緘默議會似乎目前也沒有更換外交官的意思,所以紐約只能從他們這裡試試看能不能獲得一點消息……他們知道這才是紐約的真正意思。

  ……但紐約說話時,頭頂那一對尖耳朵時不時抖一下,像是某種警覺的獵犬,上次沒有過多關注,這次才發現,瘟疫醫生身後還多了條柔軟的大尾巴,現在倒是很安靜地垂在沙發上,看上去像是一團剛出爐的棉花糖,芬芳香甜,一點點雜色就像是融化的焦糖,讓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把,或者舔一口。

  他只是坐在那裡就足夠引人注目了,更別提身上還多了這些稀奇古怪的零件,導致哪怕在說的不是什麼無關緊要的事,復仇者也總是不自覺地分心。

  看久了,紐約也注意到他們的視線落點似乎有點詭異,頓了頓,耳朵和尾巴倏地不見了。

  復仇者:「……」太遺憾了。

  他們帶著這樣的想法,看著紐約抬起手,憑空抽出幾張門票,遞給他們。

  [這是拉萊耶島的門票,]他說,[之前你們說過戰鬥結束後想找個地方度假,作為感謝,這些門票送給你們,那座島的風景很不錯,希望你們能夠享受假期。]

  「……」復仇者一瞬間想起了有關紐約的八卦。

  瘟疫醫生暗戀的那個女孩似乎就是這座拉萊耶島的擁有者。

  復仇者:懂了,支援暗戀對象的事業。

  在成為鋼鐵俠之前,托尼·斯塔克一直是各種度假勝地的常客,要讓他來選擇,他根本看不上拉萊耶島這種地方。

  但是……

  看看紐約認真到無辜的眼神,復仇者們齊齊露出了商業化的微笑。

  ……

  拉萊耶這次下線時,只覺得自己腦袋上正在不斷地冒出一個又一個問號。

  她其實知道網路上的盛況,也知道到紐約人對瘟疫醫生陡然爆發的好感,說實話,這裡面還有矽谷的推手呢。但復仇者不像是會有這種粉絲心態的人,怎麼看瘟疫醫生的眼神也不太對勁的樣子……

  紐約這次也在場,送門票也是他提議的,拉萊耶對於接待復仇者沒有意見,沒想過利用復仇者來在全世界範圍內打出名氣——在開放新區域之前,目前拉萊耶主題公園的人流量已經接近承載極限了,短時間內也不需要更廣的知名度。

  拉萊耶總覺得和復仇者見面的話不能拋下紐約,再加上因為清理城市的事情暴露,導致瘟疫醫生畫風突變,忽然間變成了這座城市的吉祥物一樣的存在,紐約人人均試圖趁機擼狗……雖然主要是矽谷的問題,依舊搞得拉萊耶對紐約有點抱歉。

  好在紐約現在不太在意他的帥氣程度了,估計是隨著形象穩定,他也終於成熟了起來,對復仇者的態度好了不少。

  ……於是問題城市就只剩下了矽谷。

  AI之神最近閑得無聊,總算找到了新樂趣,充滿熱情地想要搞個企劃或者團體,讓城市意志集體出道,拉萊耶注意到的時候,他似乎還在組建粉絲群體,還在策劃緘默議會主題和舊日法庭主題的漫展,忙得不亦樂乎。

  拉萊耶看到時:「……你做這些幹什麼?」

  小安卓時刻關注著她,立刻噠噠跑到拉萊耶的螢幕上,蹦躂著打出了一行字,每個字母都發自內心。

  矽谷:明人不說暗話

  矽谷:我想看京都×東京的本子!!!

  矽谷:啊,當然,我說的是帳號,不是真的

  矽谷:放心,我問過東京了,他也想看的:P

  拉萊耶:「………………」

  你們兩個死宅湊在一起了嗎!!!

  還有東京你清醒一點啊!就算你只是個貝斯手你在樂隊裡也是不可或缺的!怎麼能自暴自棄去搞自己的本子呢!

  矽谷還在興高采烈地邀功。

  矽谷:我還把卡牌搞出來了,哎,我覺得我們可以出個手遊,別的不說,在亞洲肯定是賺錢的。

  拉萊耶:「……」

  拉萊耶:「線上APP的新功能怎麼樣了?」

  矽谷:哦,公測差不多可以結束了,西耶娜王國的功能隨時可以開始內測,你要參與內測嗎?

  出一款拉萊耶主題公園的線上APP這個專案一直在拉萊耶的計畫表上,只不過因為之前主題公園在這方面的需求並不大,項目優先順序別也不夠高,所以拖到了現在才剛剛結束公測。

  拉萊耶APP的logo是群星環繞的島嶼,底色是淡綠色,它涵蓋了許多同類APP的功能,可以實現地圖規劃、人流量即時顯示、優惠和諮詢推送、線上購票、紀念品購買等等一系列需求,許多限於電子手環的螢幕大小無法實裝的功能也可以在APP中呈現,比如說許多只有拉萊耶才有的特殊功能——紅杉鎮工具箱,霧隱之城月刊,以及打著神秘問號,預告著會在即將開放的西耶娜王國裡派上用場的新功能。

  因為緘默議會和舊日法庭的戰爭,之前全世界都籠罩在末日恐怖之中,遊樂園行業也和許多行業一樣迎來了寒冬,拉萊耶島上一時間人跡罕至,繼續開放顯得十分浪費。

  當時拉萊耶也不知道戰爭什麼時候能結束,再加上她也的確不在意營業額,所以乾脆和很多遊樂園一樣選擇了暫停營業,順便給島上的幽靈員工和鬼怪放了個假,讓他們回家鄉探訪親朋好友,將整個拉萊耶島都留給了城市意志們搞沙灘BBQ。

  事實證明這個決策十分明智,戰爭還是持續了一周多的,而基本上所有樂意接觸拉萊耶的城市意志都無所事事,島上一時間到處都是傳說生物,要是被遊客看到,拉萊耶島恐怕就要變成傳說中的恐怖樂園了。

  唯一的麻煩就是以艾維德為首的藝術家,拉萊耶花了好一番工夫才把島上那些藝術家成功勸走,其中有兩個搞死亡金屬的樂隊成員,乾脆躺在地上不起來,嘴裡說著什麼「我願意在這裡見證死亡譜寫出的樂章」之類的話,旁邊本來要走的藝術家看到這一幕,有好幾個不由自主地在他們身邊駐足,看起來對於這個想法很是心動……

  拉萊耶看看這一群神色憔悴仿佛嗑藥多年的藝術家:「……」

  最終她還是靠著報警和今後拒絕接待的威脅——她覺得起作用的其實是後者——送走了這群藝術家,還收穫了不少飽含悲愴之情的作品作為紀念。

  因為主題公園暫停營業,西耶娜王國的開放自然也隨之推後,導致拉萊耶APP的西耶娜王國功能直到現在才開始內測。

  在APP獨有功能的設計上,拉萊耶和一些參與園區設計的城市意志都投入了一定的精力,矽谷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更是無可替代,最終效果也讓獲得了遊客的一致好評。

  首先,APP為不同類型的區域都設計了獨特的功能,比如海灘區的潮汐變化提示,比如湖區的風浪提示和釣魚工具箱,比如森林區根據季節變化而變化的動植物圖鑒,但最為重要的還是目前為止的三個主題園區的獨有功能。

  紅杉鎮園區提供的功能有:

  工具箱——包括了一系列能夠用手機代替的解謎小工具,例如指南針、測距儀、摩爾斯電碼、量角器、測聲計;

  地圖板——可以添加收集到的地圖並進行塗改,紅杉鎮有各種建築物的詳細地圖,玩家可以在地圖板上將這些小地圖拼貼到紅杉鎮的地圖上,還可以添加場景照片作為參考;

  手帳本——可以自動記錄一些解謎過程中收集到的資訊,當然,如果遊客喜歡自己動手寫也可以,手帳本還提供各種裝飾貼紙,遊客也可以將任何他們喜歡的東西掃描進APP,添加到手帳上,同時也支援圖片和音訊的導入,如果想要留作紀念,還可以在位於銀杉鎮的紀念品商店裡將手帳本列印出來,相應配件也可以在商店裡購買;

  資料夾——紅杉鎮不久前開放了「收藏品」功能,滿足收藏愛好者的需求,遊客可以在園區裡收集各種檔資料,例如報紙、廣告、海報、照片、便簽,按照場館或者事件劃分成不同的收藏品系列,達成一定收集度還可以獲得小禮品,並獲得用於在紀念品商店消費的「紅杉葉」,相關素材均開放購買下載功能,想要收集失物的玩家也可以在紀念品商店裡購買已收集的收藏品;

  線上紀念品商店——出售紅杉鎮的原畫集、OST、動態壁紙、手帳本及配件、阿比蓋爾&菲尼克絲等毛絨玩具、官方小說、明信片等等一系列周邊產品,購買產品獲得的「紅杉葉」可以在商店消費,也可以用於兌換紅杉鎮內幽魂酒店的住宿天數,或者等比兌換成主題公園內其他園區的相應貨幣;

  閱讀器——主要用於閱讀各種紅杉鎮的資料,例如兩年前出版並且廣受好評的官方小說,也可以將其他電子書導入閱讀器閱讀,支持任何目前已有格式的電子書,不需要下載其他閱讀APP,由於介面美觀設計優秀,目前許多用戶已經用拉萊耶APP取代了其他閱讀器。

  霧隱之城園區目前提供的功能和紅杉鎮園區大致相同,只不過商店消費獲得的積分不是「紅杉葉」而是「黃銅齒輪」,以及幾個獨特的新功能:

  報刊亭——霧隱之城是一座「活著」的城市,所以這座城市的報社也在正常運作,機械報童會在街上向路人兜售倫內特月刊,收取一定的霧隱之城獨有貨幣。月刊從字母、印刷形式、用紙到設計都完全仿照了維多利亞時期的英國報刊,還會隱藏一定的解謎資訊。遊客購買實體月刊的同時,也會在APP上收到一份電子月刊用於閱讀,如果訂閱月刊,哪怕不在拉萊耶島上,每月的新一期倫內特月刊也會發送以及郵寄到訂戶手中;

  風琴詩郵遞——可以體驗一座蒸汽朋克風格的城市裡原汁原味的寄信服務,在APP上預約郵寄之後,機械鳥會在預約時間來到旅館的窗外等待取信,隨後將信件送到拉萊耶島上的任何角落。明信片、信紙和火漆可以在商店裡購買,也可以讓機械鳥一起送來,霧隱之城的郵戳也和外界不同,是由機械鳥在信件上打下特殊孔洞,代表信件已經經過驗收。由於機械鳥的外形略有區別,遊客甚至可以指定明星機械鳥來為自己送信,當然,也支持將信件寄往全球各地,只不過那樣郵遞員就是普通的人類了;

  車票收藏冊——霧隱之城面積比紅杉鎮要大,大約30平方公里,但以城市來說只能算小市鎮,因此沒有市內電車,最常用的交通工具是機械人偶拉的馬車,但依舊設有各個網站,不同網站票價和車票都有所區別,乘坐馬車繞城一圈大概需要一小時,如果有閒心乘坐全程,就可以收集到霧隱之城全部20張車票,實體車票可以加入手帳本,電子車票則會出現在車票收藏冊裡,同樣可以用於手帳記錄;

  茶譜——英國人的飲茶習慣最早可以追溯到十七世紀,霧隱之城裡自然也少不了各式各樣的咖啡屋,這個功能可以用來記錄遊客在霧隱之城裡品嘗到的茶飲和茶點,每一杯的資訊都會即時同步到茶譜裡,配料、茶種、溫度、沖泡方式……方便遊客離開主題公園後選購茶葉和茶點,享受一段私人的下午茶時光。

  最後是西耶娜王國園區的功能,由於西耶娜王國還沒有開放,無法驗證這些功能的實用性,所以矽谷建議拉萊耶在西耶娜王國開放之後,可以扮演一下內測人員的角色,以遊客的身份進入西耶娜王國,測試一下APP的新功能。

  拉萊耶島上員工雖然多,但活著的人類員工只有拉萊耶這個園長,這個任務落到她頭上也不奇怪。

  矽谷:你還可以將內測過程進行直播,就用官方帳號發佈,內容有趣的話,應該能為主題公園再增加一波人氣。

  拉萊耶對這個想法不置可否,只是有點擔心自己的表現:「我沒有直播的經驗,效果可能比不上專業主播。」

  矽谷:沒關係,你有精分演戲的經驗啊。

  拉萊耶:「……???」這是一件事嗎?

  矽谷:開玩笑的!你的主要目的是測試功能嘛,把自己當成遊客,隨便來就好

  之前@Abluelemon的直播拉萊耶也看過,雖然不太能感受到有趣之處,但是看觀眾的熱情程度,也能理解這種形式的優勢。

  她點點頭:「我知道了,好的。」

  西耶娜王國的劇情和大部分奇幻小說沒有什麼區別,幾個主角通過書、鏡子、衣櫃、門等等通道來到了另一個世界,瞭解到這個奇幻王國現如今面臨的危機,在經歷一段奇幻的旅程,最終拯救了這個國度。

  這個國度的名字「西耶娜」在義大利語中意味「褐土」,是一種用作顏料的黏土,這個國度的大地就是這種獨特的紅褐色,只不過常年掩蓋在魔法帶來的大雪下,只有在雪化時,才能看到大地真正的顏色。

  體驗主線劇情的理想人數是四個,這意味著拉萊耶還需要三個隊友,不過拉萊耶想了想,既然自己是遊客,到時候隨機帶三個人就行。

  很快,西耶娜王國開放的這一天到來,拉萊耶也站在新園區的門口,準時打開了直播。

  直播時間早幾天就在推特和官網上公佈了,因此早早就有不少觀眾蹲守在直播間,充滿興奮地等待直播開始,甚至比等待官推發佈pv時還要熱情。

  原因很簡單——這是拉萊耶主題公園的園長第一次出現在鏡頭前。

  拉萊耶主題公園的園長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這點早就為許多粉絲所知了,但凡看過她的人,都在遺憾她沒有進入演藝圈,這樣的美人居然是個深居簡出的實業家,簡直是暴殄天物。

  可惜薩拉薩爾對於宣傳自己不感興趣,拉萊耶的宣傳重點從來都是主題公園,只有少數幸運兒才能在島上遇到這位園長,薩拉薩爾的粉絲——是的她已經有了一個小小的粉絲群體——只能對著寥寥幾張照片大舔特舔。

  現在居然有了在直播裡欣賞園長美貌的機會!這是什麼上天垂憐的運氣!真正的粉絲必須立刻帶著錄屏設備沖進直播間蹲守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直播終於開始,棕發藍眼的拉丁裔美人也出現在了畫面裡。

  她對著鏡頭彎了彎眼睛,雪野的反光落進她的眼眸,沾染碎光的睫毛微微一顫,那雙藍綠色的眼睛映著光線,仿佛能看到天堂的倒影,眸光溫柔而又冷靜。

  【靠……光看這雙眼睛我就要彎了】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眼睛,這真是人類能擁有的美貌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園長好像越來越美了,以前還能挑出點瑕疵,現在簡直完美得簡直不太像人】

  【我怎麼看得有點暈……】

  【是被美貌眩暈的!給我園長十分之一的顏值我都有信心在好萊塢橫著走!】

  【十分之一有點誇張吧……一半我覺得可以有】

  【也沒這麼誇張吧,比得上瘟疫醫生嗎?那才是人類不配擁有的美貌】

  【別說,我覺得園長和小醫生的顏值等級真的差不多】

  【他們放在一起還挺般配的誒……】

  拉萊耶沒開彈幕,不過就算開了,她也不是會被彈幕影響的性格。

  「大家都知道拉萊耶的線上APP嗎?今天我要為其中西耶娜園區的功能進行測試,因為功能都是園區獨佔的,想要測試,必須進入園區親身體驗,所以今天我會帶著大家進入西耶娜王國一探究竟。」

  解釋完目的,拉萊耶轉頭開始在入口處搜尋:「推薦遊覽人數是四人一組,所以我還需要三個隊友……」

  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她忽然輕輕「什麼」了一聲。

  原本稍稍平靜下來的彈幕再度沸騰。

  【等等?我看到了誰???】

  【???為什麼W.E.的小總裁會在這裡???】

  【啊啊啊蒂莫西·德雷克我愛你!!!日常裝束也好帥!!!】

  【他邊上那個男孩是誰?他朋友嗎?看著好普通】

  【仔細看看也挺帥的啊……雖然是nerd的類型吧】

  【園!長!請為我們拿下這兩個小男孩!】

  拉萊耶和提姆還算熟悉,只是印象裡韋恩企業的小總裁還挺忙的,現在看到他出現在這裡,稍微有些詫異。

  她又看了看旁邊的彼得·派克,猜想可能是少年泰坦在拉萊耶島上團建,彼得大概是被提姆拉過來的。

  她所在的位置人不多,提姆也看到了拉萊耶,和她打了個招呼,旁邊的彼得眼睛更是亮了亮,隨後不知道想到什麼,神情稍稍黯淡,緊接著一副想要擠過來的樣子,提姆不明所以,不得不跟著他一起走過來。

  等走到近前,彼得反而不說話了,只是緊張地眨眼,估計也想起來索萊達德·薩拉薩爾不應該認識彼得·派克。

  提姆:「……」

  他斟酌了一下,覺得還是他開口吧:「好久不見,薩拉薩爾小姐。」

  拉萊耶從他走過來開始就遮住了鏡頭,此刻一隻手點點攝像頭,對他說:「抱歉,在直播。好久不見,德雷克先生。如果知道你會來,我應該提前送你門票。」

  「呃,沒關係,我只是臨時和朋友一起來遊玩。」估計是想到現在不知道在島上哪裡瘋的少年泰坦,提姆頓了頓,換了個話題,「接下來你是要進園區嗎?」

  拉萊耶和他解釋了一下直播計畫:「我還需要三個隊友。」

  「我們……我們可以嗎?」一旁的彼得突然插了句嘴,「我是說,你只需要再找一個人就可以了。」

  提姆:「…………」他覺得他的小夥伴可能有點問題。

  拉萊耶倒是無所謂,看看他們,遲疑地問:「但是這是直播,你們不介意嗎?」

  小蜘蛛立刻扭頭用眼神哀求自己的小夥伴。

  提姆:「……不,不介意。」

  小隊成員變成了三人,拉萊耶繼續搜尋最後一個成員,不知道她今天到底是什麼運氣,她又在人群中發現了一個眼熟的人。

  「你好,」她走過去,友好地詢問,「我在進行探索西耶娜王國的直播,這個園區推薦遊覽人數是四人一組,目前我們的小隊還差一個人,你願意加入嗎?」

  被她問到的青年一副休閒打扮,身材鍛煉得相當不錯,長得也十分帥氣,就是似乎早上起來沒有打理過,一頭棕發略微打卷,和他硬朗的五官有點不搭。

  看到拉萊耶時,青年和所有第一次看到她的臉的人一樣怔了下,隨後目光才落在拉萊耶的直播設備上,停頓了下,才露出點惡作劇的笑意,爽快答應:「沒問題,我加入,我叫布魯,你呢?」

  「索萊達德。」拉萊耶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他們握手時,彈幕已經瘋掉了。

  【我靠,夢幻團隊,我靠,我死了】

  【園長這是什麼運氣???】

  【我不相信這是運氣,這絕對是設計好的,但是……幹得好啊啊啊!拉萊耶太棒了!!!】

  【哈哈哈哈哈哈L神絕對是在捉弄人,估計是想照顧新人主播,所以才答應了直播要求吧】

  【他怎麼這麼好,我到底粉上了一個怎麼樣優秀的人啊啊啊,我昏厥了,姐妹們,我想摸檸檬的腹肌】

  【啊?難道不是被園長的美貌吸引了?換成普通人試試看】

  【別胡說,檸檬照顧新人也不是第一次了,我就是愛他這點,專業態度出眾,本人還樂於助人,簡直是天使】

  【為什麼你們都認識這個男人?他是誰?】

  【YouTube搜索@Abluelemon,你會愛上他的】

  【啊啊啊啊啊是@Abluelemon啊!!!!!】


第149章 【西耶娜劇情】

  傑西會出現在這裡並不奇怪。

  這幾年來,他已經成為了拉萊耶主題公園的忠實粉絲,隔三差五就會來拉萊耶打卡,而每次發佈相關vlog時,總會有粉絲在評論裡善意詢問:「檸檬打算第一波直播通關西耶娜王國嗎?」

  偶爾,傑西會認認真真地回復:「會考慮,但是我更想作為遊客體驗。」

  要說拉萊耶給傑西的生活帶來了什麼變化,大概就是讓他重新找到了離開大眾視線、獨自一人體驗未知世界的純粹樂趣。

  拉萊耶主題公園並沒有事先預告更新,所以傑西也沒想到,紅杉鎮的第一次更新會借由他的直播呈現給近百萬觀眾,在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拉萊耶都沒有放出官方影片,於是想要瞭解紅杉鎮劇情的觀眾們紛紛湧入了傑西的視頻,跟隨他的眼睛,目睹紅杉鎮的巨變。

  這一巧合,直接導致在那之後,傑西的人氣再一次暴漲,粉絲數一直在節節攀升,甚至到了他只是偶爾會想像過的巔峰。

  而隨著紅杉鎮的知名度越來越廣,許多新粉絲都將紅杉鎮當成了他的代名詞。

  這是一把雙刃劍,一方面,想要瞭解紅杉鎮的新粉絲大多會關注他,瞭解他在這座小鎮上經歷的歡笑和淚水,很少會再去關注其他主播,無形之中將他當成了紅杉鎮的官方主播。

  但另一方面,舊粉絲也有對紅杉鎮並不感興趣的,發現傑西太過關注紅杉鎮時,他們經常會發出怨言,接著被期待紅杉鎮的粉絲們反駁,火氣上來之後,很容易爆發撕逼大戰,舊粉絲甚至會發出極端言論,諸如「檸檬已經不是過去的檸檬了」「紅杉鎮毀一個有個人特色的主播」「現在的檸檬只是紅杉鎮的附庸」,繼而引發更加激烈的攻擊。

  這種大戰已經在傑西的評論區爆發了數次,每次都伴隨著一批憤怒的粉絲離開。

  每每看到這種事,傑西雖然會遺憾,也會嘗試挽留,但他並不會因為他們的想法而從此停止關注紅杉鎮。

  傑西並不是不知道感恩的人,他覺得他能夠獲得這一切無疑是因為拉萊耶給了他這個機會,不管在其他人眼中這算是互利共贏,傑西依舊很感激當時選擇了自己的拉萊耶主題公園,而他對紅杉鎮的喜愛也是一劑強力的催化劑,讓他在之後幾年裡,一直盡自己的力量回報拉萊耶主題公園。

  此後紅杉鎮每次更新,傑西都會帶團隊來進行直播,不斷改進劇本和形式,反復鑽研角度和分鏡,力圖將紅杉鎮的劇情以最完美的方式呈現出來,讓更多人喜歡上、愛上這裡,在這座島上,體驗到孩童一般最純粹的快樂。

  但更多時候,傑西喜歡獨自來到拉萊耶島,不直播也不看攻略,單純和所有遊客一樣,在這個遠離現實世界的小角落裡,和童年時的夢再遇。

  他在月夜的湖上泛舟垂釣,在峽灣下的海底洞穴裡探尋奧秘,在霧隱之城的旅店裡給自己寄信,在月光下的森林裡尋找野鹿,他感覺自己走過的每一處黑暗裡,都藏著看不見的精靈,仙塵灑落在他的頭頂,他的眼睛能看到月光的痕跡。

  這座島嶼就像是他的永無島,寄託著他失去的幻想和被壓抑的渴望。

  所以這一次西耶娜王國開放,傑西也是在新園區開放的第一天就來到了園區前,打算搶先進入這個奇幻世界。

  在來之前,傑西也在拉萊耶APP上看過西耶娜王國的介紹,大概知道這個園區最好四人一組進行體驗,不過他是獨自一人前來的,也沒有想過要找合適的小隊,而是打算把一切都交給運氣。

  也就在這時,他收到了一份邀請。

  傑西日後肯定也要來直播西耶娜王國的,只是這次他不打算像紅杉鎮一樣賣萌新人設,就算在其他主播的直播裡出鏡也無所謂,再加上他一直有提攜新人主播的習慣,所以答應得很爽快。

  當然還有一點就是……和漂亮姑娘一隊總是更賞心悅目一點。

  傑西沒有見過這個叫索萊達德的主播,感覺應該是剛入行的新人,這恐怕還是她的第一次直播,否則以她的容貌,只要直播過一次,絕對不可能默默無聞。

  他觀察了一下自己的隊友——兩個男孩看起來都不到二十歲,高中生的年紀,身材偏向修長,長得都挺帥,氣質也有點微妙的相似,估計在學校裡是那種技術類型的宅男,不過其中藍眼睛的那個更有點富家子弟的氣質,應該家境更好,旁邊那個男孩就親民許多,笑起來充滿了活力,看起來就像是隨處可見的鄰家少年。

  他們似乎和索萊達德認識,肢體語言透著點親近,不知道是不是索萊達德找來的親友,不過通常來說,主播找來幫忙的親友都不會搶主播的風頭,畢竟直播都是為了給主播吸粉,因此等會他們扮演的應該是路人的角色。

  傑西也沒想破壞索萊達德的第一次直播,所以也打算假裝路人,跟著索萊達德走,如果她需要幫忙再幫一把。

  索萊達德給他們互相介紹了一下,傑西也瞭解了其他兩個「路人」的名字,和他們交換了一個親切的眼神,心想他們這就是心照不宣的路人甲×3。

  設定上,四個遊客其實是一架飛機的乘客和飛行員,在經歷了雷暴後墜入了一片籠罩在迷霧中的神秘地帶,當他們鑽出枯死的空心樹幹,才發現他們進入了一個奇幻的國度。

  第一步是在機場搭乘飛機。

  全息投影技術從這一步就開始盡情運用,直到他們登上飛機,傑西依舊不太相信剛才看到的一切都是虛幻的。

  他摸了摸手邊的座位,觸碰到的是織物獨有的紋理感,和他眼中所見別無兩樣,但除了座位,飛機一半都是全息投影,現實存在的事物和虛幻的投影無縫銜接,分不出真假虛實。

  傑西在心底給拉萊耶主題公園點了無數個贊,才把視線投向自己的隊友們。

  索萊達德看起來的確是第一次直播,介紹起她的所見所聞就和在對著稿子念宣傳詞似的,看得傑西有點著急:「西耶娜王國所運用的全息投影技術來自斯塔克工業,在拉萊耶和斯塔克的合作中,這項技術得到了進一步改進,目前你們看到的全息投影已經和最初演示的『二構』技術產生了巨大的差別,其中最顯著的突破就是融入了即時動作捕捉轉換技術,相當於每個遊客都可以走進一部以他們為主角的電影,而且這部電影不是只有導演和攝影師才能看到,也不需要等到上映,你們隨時都可以看到……」

  傑西:「……」不不不,不是這樣,既然這是個奇幻世界,你要做的就是讓觀眾身臨其境啊!你要扮演真實的飛機乘客,帶著惶恐和無措走進一個陌生的世界,這樣才能讓觀眾產生代入感……

  怎麼到你這裡就開始開產品發佈會了?

  傑西看不到索萊達德那邊觀眾的回饋,也不好現在拿出手機搜,只能在這裡替她著急。

  ……然而他不知道是,直播間的情況其實和他想得不太一樣。

  【哈哈哈哈哈哈看檸檬這個表情,他在替園長著急吧】

  【檸檬:這屆新人不行】

  【感覺檸檬真的是欲言又止……】

  【L神估計還以為園長是個新人主播,不過說真的,園長直播水準的確太新人了】

  【要不是我知道園長的身份,遇到這種新人主播我肯定不會看下去的】

  【什麼?還有人是來看園長直播的?難道不是來看園長的美貌嗎?】

  【贊同贊同贊同,園長就算講一小時量子力學我都能看得津津有味!】

  【說實話我還真的想聽這段,特別是配合直播畫面,之前我沒瞭解過這項技術,也不太關注科技博主,剛才我就想知道這架飛機到底是不是真的,主播就解釋了,這樣挺舒服的】

  【小總裁坐得好端正,啊啊啊啊太可愛了】

  等索萊達德講完這一段,傑西終於忍不住,開玩笑一樣提醒了一句:「我們接下來是不是要起飛了?等會穿越雷暴時動靜會不會很大?」

  「嗯?應該會很大,所以記得系好安全帶。」索萊達德對著傑西示意了一下,「否則你可能會飛出去。」

  傑西還以為新人主播在開玩笑,剛感到欣慰,就看見旁邊兩個男孩紛紛露出了有點微妙的神情,接著迅速地扣上了安全帶,絲毫沒有敷衍的意思。

  傑西:「……呃?哦哦,好的好的。」

  【……園長是在開玩笑吧】

  【我怎麼感覺不像……這可是園長啊】

  【檸檬好乖啊】

  【我靠我靠我靠!雷暴為什麼會這麼真實啊!!!】

  在彈幕的尖叫聲裡,乘客們猝不及防闖進了雷雲,警報聲在機艙裡炸響,機身開始劇烈震動,窗外電蛇在陰雲裡流竄,接著失去控制的飛機一頭向著雲層下方紮了下去。

  爆炸的火光裡,飛機墜入一望無際的密林,滑行了一段距離,終於停了下來。

  剛才的一切都仿佛是真實發生的過程,失重感如影隨形,沒有絲毫虛假的感覺,全程傑西就感覺自己被塞進了滾筒洗衣機裡,全靠安全帶把他死死壓在座位上,否則他毫不懷疑自己會真的會飛出去。

  等飛機不再滑行,傑西還有點頭暈——主要是沒想到,誰知道西耶娜王國一上來就會是一個遊樂項目啊!現在想想,要不是全息投影,他肯定早就知道接下來要面對的是什麼了,而不會像現在這樣猝不及防。

  「感覺怎麼樣?要幫忙嗎?」溫柔清澈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沒關係了,我們還活著,不過得快點下去,這架飛機隨時會爆炸。」

  被索萊達德提醒,傑西連忙解開安全帶,跟著其他兩個小夥伴——他們怎麼好像根本沒被影響一樣,動作比自己還快——在索萊達德的帶領下逃出機艙,在濃霧中,鑽進前方的空心樹幹。

  樹幹裡生長著色彩繽紛的螢光苔蘚,讓他們的視野不至於漆黑一片,只不過摸上去濕漉漉的,偶爾還能看到奇奇怪怪的昆蟲,看起來充滿了奇幻色彩。

  根據索萊達德之前的介紹,傑西大致知道這些昆蟲其實都是正常的昆蟲,只不過因為全息投影才變成了現在的模樣,他並不害怕昆蟲,反而被它們奇特的造型和色彩所吸引,伸出手,想要碰一下。

  「稍等。」索萊達德突然阻止了他。

  身為主播,她卻在最後斷後,一伸手就按住了傑西。

  傑西看著她掏出手機,隨手打開熟悉的淺綠色APP,點進「西耶娜王國」的功能區,打開一項叫做「動植物圖鑒」的陌生功能,對準前面的昆蟲掃了下,螢幕上迅速刷新出了相關資訊。

  「這種昆蟲無毒,但是受到刺激會噴濺體液,所以遇到時最好不要碰。」索萊達德給觀眾展示了一下資訊,轉頭對著傑西笑了下。

  傑西連忙道歉:「啊,抱歉,剛剛我一時心動,忘記了不能隨意觸摸島上的動物。」

  「不是因為這個,只是因為這裡很陌生,貿然接觸新物種可能會傳染上病毒。」索萊達德搖搖頭。

  傑西乖乖點頭,點著點著,突然反應過來,索萊達德這是無縫切換了模式???

  剛剛還在念稿子,現在就突然超認真地沉浸在自己的身份裡了?

  不過更讓傑西在意的,還是剛剛索萊達德展示的功能。

  他根本沒在拉萊耶APP裡看到西耶娜王國園區的功能,似乎還沒有上線,現在突然在索萊達德的手機上看見,頓時讓他看向這個新人主播的眼神起了變化。

  這是……拉萊耶主題公園的內部員工吧?還是特意請來打廣告的模特?

  不過對於西耶娜王國來說,這個功能的確很實用,避免了遊客因為好奇而受到真實存在的動物的傷害。

  索萊達德果然對著鏡頭介紹了一下這個功能,四個人繼續悶頭在樹幹裡鑽行,很快看到了盡頭的光亮。

  就在這時,身後響起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轟!」

  氣浪和衝擊波將四個人全部噴出了樹幹,摔在軟軟的雪地上,顯然空心樹幹的那頭,他們剛才乘坐的飛機已經爆炸。

  爆炸一併炸毀了空心樹幹,傑西彎腰看了眼,樹幹那頭漆黑一片,從樹幹重新回去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四周也沒有可以翻越的路徑,他們現在只能繼續往前行,沒有了原路折返的可能。

  習慣性分析了這幾點後,傑西才將目光投向眼前的景色。

  鑽出空心樹幹之後,眼前是一片白雪皚皚的森林,晶瑩剔透的冰棱從樹枝上垂落,枝條上凝結出了一顆顆冰珠,沿著枝條斷斷續續連成一片,仿佛一片又一片水晶珠簾,放眼望去,森林裡幾乎看不到除了灰白黑以外的顏色,純淨的雪覆蓋了世界,很難想像,在全息投影之下,這原本是一座繽紛多彩的秋季森林。

  西耶娜王國位於森林區,佔據了41區和42區兩片區域,現在正是秋末,雖然許多樹木都變成了單調的顏色,但從遠處看,森林依舊呈現出仿若火焰的橘紅色,些許金黃和翠綠夾雜其中,無數色彩熱熱烈烈地盛放,像是剛剛過去的感恩節的餐桌。

  但呈現在他們面前的卻是一個純白無瑕的世界,冰柱閃動著熠熠光輝,寒氣若有若無地縈繞在周圍,森林在祥和的寂靜中沉睡,遠處似乎有雪在樹枝上滑動的簌簌聲,真實和虛幻似乎在這一刻找到了一個恰到好處的平衡點。

  「納尼亞?」傑西喃喃了句。

  但凡奇幻作品都避不開這部C.S.路易斯大師創作出的經典作品,拉萊耶主題公園也一早說過西耶娜王國存在致敬《納尼亞傳奇》的場景,眼前的冰雪森林就像是來自那個世界,第一眼就讓所有遊客感覺到了那縷奇幻的氣息。

  而這種感覺在一隻優美矯健的獨角獸踏著積雪,穿過冰晶枝條出現在他們面前時,終於達到了頂峰。

  他純白色的毛皮仿佛泛著金光,鬃毛梳理成髮辮,柔順地垂在脖頸上,獨角上的螺紋完美無瑕,角尖上似乎閃動著寒光。

  【天啊……好美】

  【啊啊啊是獨角獸啊啊啊我好羡慕天啊天啊】

  【???我現在就去訂票,西耶娜王國太棒了!】

  【靠我終於見到活的傳說生物了!這才是我心目中的獨角獸啊!】

  【他的四肢好纖細,感覺根本支撐不起身體,這也太奇怪了吧】

  【獨角獸就不是現實存在的生物啊!看起來當然要不真實!】

  【我就想知道能不能摸……】

  面對這只獨角獸,傑西簡直激動得說不出話,差一點點就要擠上去對獨角獸動手動腳了。

  然而這時,他看到了索萊達德的背影,也終於回過神,想想自己剛才的表現,頓時有點羞愧,覺得自己真是太不成熟了——

  接著他就看見身邊兩個男孩眼睛陡然亮了,看起來比他還激動,仿佛沒看見索萊達德一樣,身體忍不住往前傾,那個鄰家一點的男孩一個勁小聲「哇哦」,語無倫次,還想要掏出手機錄影。

  傑西:「……」平衡了,果然他已經是成熟的大人了。

  他這時想起來獨角獸的傳說,再看看微笑著看著他們的索萊達德,頓時對這位新人主播感到恨鐵不成鋼。

  這種時候不應該上去刷存在感嗎?你是在場唯一的女性啊!只有你才能接近獨角獸啊!

  他咳了一聲,拼命暗示索萊達德:「聽說獨角獸只會容許純潔的少女接近,其他人接近的話,只會被他們用獨角捅穿。」

  索萊達德仿佛沒聽懂一樣,繼續微笑著看兩個男孩對獨角獸星星眼。

  傑西:「純、潔、的、少、女——」

  索萊達德這次聽到了,轉過頭很無辜地和他對視。

  傑西:「…………」

  彈幕快要被他們的表現笑死了。

  【檸檬:努力給新人主播加戲】

  【檸檬式猛男咆哮:小姐你倒是動一動啊!!!】

  【園長是在照顧遊客,恐怕不知道檸檬快為她急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純潔的少女.jpg】

  【啊……小總裁看獨角獸的樣子太可愛了,我融化了】

  【實不相瞞,我看我女朋友也是這個眼神】

  就在這時,獨角獸微微低下頭,開口:「你們是外來者,對嗎?」

  索萊達德這時候正在低頭看拉萊耶APP,掃了一眼,她收起手機,對著眼前的獨角獸躬身行禮:「您好,先生,我和我的同伴的確來自外界。」

  那雙溫柔的金色眼睛注視著他們,獨角獸輕輕低頭屈膝,向索萊達德回禮,才開口繼續說:「已經很久沒有外來者會進入西耶娜王國了,你們來得不是時候,現在想要離開這裡恐怕很困難。」

  在奇幻世界裡,動物會說話似乎是理所當然的。

  「這裡是哪裡?」提姆問。

  「這裡是西耶娜,富饒的紅褐之土,至少在這場雪之前是這樣的。」獨角獸說,「請允許我帶諸位客人去溫暖的地方稍作休息,順便瞭解你們想要離開可能面對的困難。」

  和紅杉鎮以及霧隱之城不一樣,西耶娜王國存在大量的可交流NPC,所以直播形式顯然也有所區別,比如許多資訊不需要主播來向觀眾解釋,而是從和NPC的對話裡就能夠獲得,形式也更加清晰,只是留給主播的表現空間恐怕不那麼大。

  傑西在內心想著,腳步也慢了點,就聽見在他身後的索萊達德對著鏡頭解說:「這是新功能『水晶球』,可以探測危險程度,白色代表沒有危險,紅色代表極度危險,各種顏色的意義都可以用這個功能查到,目前是白色,意味著這位獨角獸先生對我們沒有惡意。」

  索萊達德的聲音很好聽,但是目前為止,她開口時基本上都在介紹園區,並沒有多少和觀眾的互動,好像她就是個跟團的導遊,正在和遊客介紹每個景點的歷史,只有偶爾會挑幾個彈幕的問題回答,回答也總是讓傑西聽不懂。

  這也是因為他看不到彈幕的盛況。

  【園長你知道你的隊友都是誰嗎!特別是那邊那個高個子的!他可替你著急了】

  「知道。是因為我表現得太差嗎?」

  傑西:嗯?彈幕開始責駡主播了?

  【園長園長獨角獸能摸嗎?】

  「可以,只要能達成一致,騎他也是可以的。」

  傑西:……等一下等一下,小姐你想騎誰?

  【西耶娜王國有危險嗎?如果有,請一定幫我們好、好、使、用檸檬和小男孩們/大笑】

  「收到,我會好好使用他們的。」

  傑西:……配合上一句真的很詭異啊!

  而前面,提姆和彼得兩個人承擔了獲取情報的任務,正在和獨角獸交流。

  從獨角獸的口中,他們得知了西耶娜王國在過去一段時間裡的遭遇。

  西耶娜原本是一座生活著諸多種族的和平國度,在廣袤的森林裡,隱藏著各種形態各異的生物,魔法也起源於其中,但在森林之外,人類卻只能依靠工具和武器,他們天生無法使用強大的魔法,少數也是因為混血才帶來了天賦,不過森林中的奇幻生物不會貿然離開森林,所以長久以來,兩個世界能夠維持和平。

  但在不久之前,西耶娜王國的國王被一位陌生的女巫殺死了。

  在西耶娜王國裡,女巫一直是危險和喜怒無常的代名詞,這些纖細而美豔的生物並不是人類,卻擁有和人類毫無區別的外表,天生就擁有強大的力量,還會潛藏在人群之中,並且對於人類毫無同理心,時常以虐殺人類為樂。

  很長一段時間裡,女巫都被認為是一種怪物,一旦在王國裡發現就會被燒死,甚至在數百年前,光是被皇家護衛認為窩藏女巫就會被處死,哪怕是貴族也無法倖免。

  而在那段轟轟烈烈的獵巫行動之後,女巫逐漸從西耶娜銷聲匿跡,數百年來,再沒有人在王國裡見過她們,很多人都認為這種怪物或許徹底滅亡了,直到國王的死訊和新國王加冕的訊息一同從王宮中傳來。

  兇手取代了國王,女巫奪取了王位,殺死敢於反抗她的人,還在製造了覆蓋西耶娜的大雪,封鎖了通往其他世界的道路,讓整個王國都陷入了寒冬。

  居民們忍受著女巫的統治,艱難試圖生存,為了獲取保暖的柴火,他們不得不進入遍佈奇幻生物的森林,也將這個消息傳進了森林之中。

  森林中的原住民對於西耶娜的人民充滿了同情,也願意儘量幫助他們,傑西他們遇到的獨角獸就是其中之一。

  離開西耶娜王國的道路在森林的另一頭,於是獨角獸帶領著他們穿越森林,尋找出口。

  目前為止,西耶娜的劇情就是經典奇幻小說的劇情,沒有什麼出乎意料的地方。

  不久後,獨角獸在一條流動的冰河前停下腳步。

  雖然四周都是冰雪,但由於這條河水流湍急,河道裡碎石遍佈,剛一結冰,冰層就在水流中碎裂,雪白的浪花卷著雪白的碎冰,向著下游跌宕。

  獨角獸有些遺憾:「原本這裡有一座橋,但是現在這座橋好像被沖走了。」

  索萊達德走到河邊看了看,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兩根枯木上,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其他人都理解了她的意思。

  既然橋被沖走了,那就搭建一座新的橋出來。

  枯木足足有五六米長,不過看起來並不沉重,唯一不確定的就是是否足夠堅固,索萊達德一點不含糊,率先走過去,一隻手伸到枯木一端下方,想要掂起來試試重量。

  枯木在震動中微微抬起,索萊達德低頭看了看,不知道想了什麼,用上了第二隻手,成功把一端抬了起來,拖向河邊。

  光看她輕鬆的樣子,似乎這根枯木並不算重。

  「我來幫你,呃,剩下一根交給你們,可以嗎?」

  彼得大概是看不過去女孩子抬樹,和提姆以及傑西說了聲,立刻興沖沖跑去幫忙,一邊跑一邊挽起袖子:「沒事,交給我,我能抬起來的。」

  他動作太過敏捷,索萊達德愣了下,來不及阻止:「等等——」

  話音未落,彼得就蹲下去,也是單手就想撈起枯木,似乎想到什麼,才半途生硬地換成兩隻手,抱住枯木的一端,手臂稍一發力。

  彼得:「……」呃?

  他緩慢地抬起頭,和對面的索萊達德四目相對,因為手上這出乎意料的重量,看彼此眼神都很詭異。

  兩個人各懷鬼胎地對視了一眼,又各懷心思地低下頭,假裝無事發生,望著河邊螃蟹一樣吭哧吭哧橫行。

  而另一邊,提姆從看到彼得顛顛跑去搬樹就覺得不好,可剛一皺眉,就看見他輕輕鬆松抬起了樹,好像那根枯木沒有多少重量——然而從他在雪地上留下的腳印來看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提姆:「……」能怎麼辦呢,現在只能要麼不讓剩下的青年碰枯木,要麼他也一起去證實這根枯木並不重了。

  他還在考慮,傑西卻以為這個少年是感覺自己抬不起來,所以才猶豫不決,當即感覺自己很有必要挺身而出。

  既然是解謎環節,枯木作為道具就不可能有多重,再加上傑西一直熱愛鍛煉,而且還是成年人,比這兩個男孩都要高,既然彼得和索萊達德都能抬起來,他當然也沒問題。

  「我來吧,你稍微搭把手就好。」

  傑西一邊說一邊信心滿滿地挽起袖子,雙手抱住枯木,用力往上一抬——

  傑西:「……」咦?

  他茫然又困惑地抬起頭,想要詢問是不是這根枯木不是正確的道具,就看見那個清秀的少年慢吞吞走過來,彎腰抓住枯木的另一端,調整了一下呼吸,隨後手臂發力。

  枯木搖搖晃晃,樹幹上的積雪簌簌往下滑,但這依舊不能掩蓋它被抬了起來的事實。

  傑西:「……???」

  他忍不住問:「你不覺得重嗎?」

  對面的少年頓了下,眼神飄向旁邊已經把枯木搬到河邊的兩個人:「我覺得這還在正常範圍內。」

  傑西:「…………」

  【哈哈哈哈哈猛男人設一朝坍塌!!!】

  【我以為這個任務就要靠L神,沒想到唯一搬不動樹的就是他】

  【發出猛男的聲音:嚶】

  【L神!L神你輸了啊!你連園長都比不上!】

  【恐怕真要靠園長保護了哈哈哈哈】

  【我死了,小總裁的肌肉線條好好看,我可以摸嗎】

  【其實他的朋友身材也不錯啊,剛剛真看不出來】

  【L神第一次在荷爾蒙上輸給了未成年人……】

  【???我記得你,上次你還在舔檸檬的腹肌,現在你扭頭去舔未成年了?】

  【對不起,力氣連園長都比不上的男人不值得舔】

  另一頭,不知道自己風評被害的傑西望著三個沉默的隊友,陷入了沉思之中。

  在這一刻之前,他一直覺得自己才是要保護隊友們的那個人。

  為什麼現在他感覺……事情好像和他想的不太一樣?


第150章 【西耶娜劇情】

  提姆和主播那邊的情況也吸引了拉萊耶的注意力。

  看到彼得想跑過來幫忙,拉萊耶就打算阻止,可惜蜘蛛俠手腳麻利,她剛出聲,人家的手就搭上來了,接著就覺到了手感不對。

  拉萊耶看他欲言又止的眼神,實在不想知道他腦袋裡現在都有些什麼樣詭異的想法。

  拉萊耶:「……」算了算了,想辦法善後吧。

  她大概清楚彼得為什麼會興沖沖地帶著提姆跑過來。

  雖然擁有的強大的力量,蜘蛛俠依舊是個孩子,哪怕他想要證明自己,在面對來自成熟長輩的關懷時,他還是會忍不住產生嚮往和信任的情緒,而紐約幫了他太多次,就像他之前對記者說的那樣,這座城市的意志一次又一次地拯救他,給予信任的同時也給予關懷,無形之中,扮演了他的生命裡所欠缺的角色,所以他也會回饋同等重量的感情,在渴望貼近的同時,想要盡自己所能去幫助紐約。

  然而醫生強大而難以親近,在彼得看來,他和紐約唯一的私人聯繫就是……紐約拜託過他去保護這座城市所關注的女孩。

  因此在看到「索萊達德」需要幫助,小蜘蛛自然是當仁不讓要幫忙,拉上小夥伴一起湊數還興高采烈的。

  拉萊耶倒是不太在意同行者是誰,在目前的設計裡,西耶娜王國沒有什麼戰鬥的部分,隊友是蜘蛛俠紅羅賓和隊友是普通人沒有什麼區別,不影響她測試西耶娜王國園區的APP功能。

  拉萊耶主題公園的遊樂專案很多給人身臨其境之感,尤其是應用了全息投影技術的部分,這項超越時代的技術會讓遊客混淆真實和虛幻,因此拉萊耶在這方面也很慎重——全息投影技術誕生還沒有多久,所以這個領域還沒有一個統一的規範,拉萊耶就是第一家應用這項技術的主題公園,也是同行關注的重點,它暴露出來的問題只會提醒後來者,但在那之前,這些問題很可能就會毀掉拉萊耶自己,因此許多事情上面,拉萊耶都需要更加小心謹慎,避免出錯。

  比如說在全息遊戲裡,是否還可以像在電子遊戲裡那樣隨意殺戮?如果殺了人算觸犯法律嗎?會不會對未成年人起到惡劣的引導作用?

  這類輿論爭議矽谷已經看到了不少,對此,他給拉萊耶的建議是,絕對不要設計需要玩家觸犯法律才能完成的情節。

  所以在分級是R級的紅杉鎮裡,殺死阿比蓋爾的是菲尼克絲,所以在分級是PG-13級的霧隱之城裡,員警其實並不會強行將遊客關進監獄,而西耶娜王國最終評定出來的級別是G級,也就是面向所有年齡層次遊客的大眾級,比其他兩個園區更低,在這方面更是要慎之又慎。

  所以拉萊耶並不介意她的評測團隊層次比較高,反正也沒有需要蜘蛛俠和紅羅賓出手的時候。

  唯一的問題是,這兩個年輕的超級英雄太過不可控了。

  提姆還好,拉萊耶並不擔心紅羅賓,哥譚人似乎都比較早熟,提姆·德雷克身上有種超乎年齡的沉穩,走一步就會想完數十步之後的事,行事作風也很讓人放心,根據拉萊耶和這位小總裁接觸的經驗來看,就算是當著幾十萬觀眾的面,他也不會露出半點端倪。

  但是彼得就不一樣了……這一路上他雖然已經儘量老老實實,但很多時候他都在自以為拉萊耶看不到的地方搞小動作。

  比如傑西試圖觸碰昆蟲的時候,彼得已經悄悄抓了一隻昆蟲,捏在手裡,好奇地翻來覆去觀察,聽到拉萊耶阻止才後背一僵,悄無聲息地把昆蟲放回原來的位置,一臉的若無其事。

  受驚的昆蟲抖抖翅膀,「呲」地噴了他一手的液體,彼得「嘶」了一聲,連忙在衣服上擦掉了,半天不敢說話。

  他的位置離拉萊耶挺遠的,直播鏡頭也掃不到,但拉萊耶的視力是被CPH4強化過的,遠遠就看見了,頓時:「……」

  再比如說後面和獨角獸一起走時,彼得以為拉萊耶看不見,又開始好奇地到處戳戳弄弄,在看到一棵長著奇怪樹瘤的樹時,忍不住去摸了摸,結果一不小心,稍微用了點力,把頗為結實的樹瘤一氣掰了下來。

  彼得:「…………」

  他心虛地試圖把樹瘤戳回去,但是西耶娜王國的樹都是真的樹,這個嘗試當然是失敗了。

  於是蜘蛛俠只好垂頭喪氣地把樹瘤丟進腳下的積雪裡,還悄咪咪踩了兩腳,想要把樹瘤藏進雪地裡。

  拉萊耶:「………………」

  你知道這些雪全部都是全息投影製造出來的,實際上並不存在嗎。

  要不是她早有準備移開了鏡頭,現在彼得大概就要因為大力出奇跡在觀眾那邊掛上號了,或者讓人懷疑拉萊耶主題公園道具的品質……

  像這類事情還發生了好幾次,一路上,拉萊耶就顧著提心吊膽為彼得遮掩了,鏡頭基本上不往他那邊晃,就擔心一個不小心又拍到這個「路人」又搞出了什麼奇怪的操作,甩掉自己的馬甲。

  矽谷:我覺得你這算是前輩心態爆發?

  矽谷:畢竟你扮演了那麼多城市意志都沒有掉過馬,彼得·派克只有一個馬甲,還老在掉馬的邊緣躍躍欲試:D

  拉萊耶:「……」現在的年輕人,真是。

  在設計裡,這兩根枯木最少三個成年男性才能抬起來,四個遊客一組的話算是綽綽有餘,不過這對拉萊耶來說不算多重,為了加快攻略速度,她才會自己來搬枯木,她還特地調整了鏡頭方向,確保觀眾看不到到底是幾個人在抬樹。

  結果彼得就光速跑進了鏡頭裡。

  眼下觀眾都已經看到兩個人就能抬起樹了,拉萊耶只能頭疼地記下,等會出去之後記得讓幽靈員工把這裡的枯木換輕點。

  至於眼前的彼得……

  他們在河邊放下枯木,齊心協力把枯木推過河流,彼此都收斂了力氣,對剛才的一幕視而不見。

  等提姆和滿頭問號的傑西抬著剩下一根枯木過來,拉萊耶暫時關掉直播的聲音,對著彼得伸出手,給他展示了一下她的手腕。

  剛復活時,拉萊耶的手腕上還有針孔注射的痕跡,所以她當時搞了串羽毛手串遮掩,後來就養成了習慣,哪怕針孔逐漸消失,手上也總是要戴點什麼。

  最近她的手腕上是一塊百達翡麗,現在正好可以拿來糊弄蜘蛛俠。

  「外骨骼裝置,」她對彼得解釋,「我經常需要對園區做一些調整,但是以我自身的力量……」

  鋼鐵俠都能把裝甲裝進手錶裡,蜘蛛俠對托尼又很熟悉,也不意外這種技術,頓時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還很真誠地補充了一句:「對,對,我理解,這樣你能更好地保護自己。」

  小蜘蛛在心裡悄悄松了口氣,心想果然索萊達德小姐依舊是需要他保護的普通人。

  搞定了蜘蛛俠,拉萊耶淡定地重新打開聲音,對著觀眾說:「放置枯木需要一點技巧,我們利用河流裡的礁石固定了一下,這樣就能防止被河水沖走,如果不確定的話,可以利用APP裡的工具箱功能進行實地測量。」

  她一邊解釋,一邊注意到那邊傑西看過來的眼神又充滿了欲言又止。

  拉萊耶沒太在意,她感覺傑西現在就是什麼都不敢說,什麼都不敢問……

  她猜得沒錯,傑西的確在自我催眠。

  沒搬起來樹這件事實在是讓檸檬大受打擊,尤其是兩個看起來都是偏瘦的男孩都抬起了樹……簡直讓他懷疑自己的肌肉都是假的。

  在觀眾面前丟臉已經不是重點了,傑西現在完全沉浸在了「連漂亮姑娘都比不過」的低氣壓裡。

  要是早知道他抬不起來他肯定不會那麼自信滿滿啊!現在連假裝自己是在演戲都辦不到了!

  傑西打定主意,接下來一定要找機會不動聲色地給自己找回一點顏面。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讓他開始深深地懷疑起了這個世界。

  森林裡並不是只有友善陣營NPC,也會遇到水晶球提示紅光的生物,比如成群結隊的小樹精。

  這些樹精是依附在樹枝上的,當他們從樹下走過時,一根根尖銳的利爪突然從頭頂抓下來,從眼前劃過,撲向他們的面孔。

  傑西反應不算慢,哪怕沒有提前預料到,他也及時後仰,堪堪避開了樹精的利爪,牙縫裡擠出一句「FUCK」,下意識就要反擊。

  他還沒出手,就聽見沉重的一聲。

  「砰!」

  傑西被動靜驚了下,一抬頭,就看見彼得條件反射地一把扣住樹精的利爪,直接把樹精從樹枝上猝不及防拽了下來,抓著它的爪子,像是扣球一樣用力砸在了地上。

  雪地都震了震,樹幹上鬆散的積雪在震動中滑落,劈頭蓋臉灑在他們頭上。

  樹精發出一聲尖利的慘叫,細長的利爪「哢嚓」折斷,露出了斷口蒼白的木茬。

  其他樹精也被這一下動靜吸引,看到同伴下場如此慘烈,停頓一瞬,頓時驚恐地尖叫起來,「呼啦啦」亂糟糟逃了個乾淨,不幸斷了手的小樹精也顧不上手了,爬起來搖搖晃晃地狂奔,蜘蛛一樣竄得飛快,三兩下就消失在了森林裡。

  傑西:「……」

  彼得似乎也注意到他反應有點快,有些尷尬:「呃……我運氣比較好。」

  他略微一頓,堅定地說:「這些樹精其實很輕的。」

  傑西:「……」你看著這棵已經沒有積雪的樹說話。

  另一邊,提姆好端端地站著,渾身沒有任何傷口,仿佛根本沒有被樹精攻擊。

  他看到傑西茫然地轉頭看過來,頓了頓,很是無辜地問:「怎麼了?」

  傑西咽了口唾沫,冷靜地搖頭:「沒,沒什麼。」

  從傑西乖乖閉嘴開始,彈幕就呈現出瘋狂大笑的趨勢。

  【哈哈哈哈哈哈哈L神這次在兇殘上也輸了】

  【檸檬:弱小,可憐,又無助】

  【吼了但是沒來得及輸出,哈哈哈哈哈哈】

  【不,你們都錯了,檸檬這次是輔助啊!你看他一個咒語念出來,隊友立刻獲得buff加成打出了暴擊不是嗎!】

  【這個眼神快要笑死我了,真的好茫然啊】

  【這個男孩是不是力氣比較大?剛剛他抬樹都不帶喘的,小總裁還調整了一下發力姿勢呢】

  【我要說小總裁的姿勢挺標準的,應該是練過】

  【有錢人家的孩子不容易啊,好像他已經遭遇過好幾次襲擊和綁架了吧,快趕上他爸一半慘了】

  跨越了這條河流,後面的路上基本上沒有遇到什麼難以解決的麻煩。

  一路上四周都極度寂靜,除了他們踩在雪上的腳步聲,以及單調的環境白噪音以外,聽不到多少聲音,似乎整座森林都屬於他們。

  西耶娜王國和其他園區不太一樣,紅杉鎮的極限容量就是一輛列車乘客的數量,因為建築物多,就算每個場館只有幾個人,加起來小鎮裡也能同時接納一千人以上,霧隱之城的容量更是紅杉鎮的數倍,街道上隨處可見打扮得和NPC格格不入的遊客,和一座小型城市也沒什麼區別。

  但西耶娜王國園區單位時間裡能夠容納的遊客數量是有限的,因為每隊遊客的故事線都是獨立不交叉的,路線也會在AI的規劃下儘量避開,所以同時大概只能容納兩百人,滿員後只有有遊客離開園區,新的遊客才能進入園區。

  這也註定了西耶娜的排隊時間要遠遠長於其他園區,但這也是沒辦法的,為了讓所有遊客都能得到最好的體驗,必須要做出取捨。

  在獨角獸的引導下,他們很快接近了王國的出口。

  獨角獸在這時回過頭,想要說什麼,可他還沒開口,拉萊耶突然問:「如果我們離開了,你們會怎麼樣?」

  聽到拉萊耶的問題,獨角獸微微遲疑,蹄子輕輕刨了刨雪地,最終歎息一聲,說:「我們打算尋找殺死女巫的辦法。」

  這句話聽起來有點冷酷。

  「她和我們所知道的所有女巫都不一樣,」似乎是察覺到這一點,獨角獸解釋,「她的心中只有恨意,西耶娜的所有居民都是她仇恨的物件,她不止想要玩弄人類,還想要折磨他們。所以她不會主動解開這個魔法,而女巫的壽命十分漫長,只要她活著,西耶娜會永遠籠罩在寒冬裡。」

  「有什麼是我們能做的?」拉萊耶問。

  獨角獸笑了笑,搖頭:「不,我們不能把外來者牽扯進這件事裡,快回家吧,祝你們好運。」

  【想起了各種奇幻電影裡的女巫……啊,為什麼扮演女巫的演員都那麼美豔,要是這個女巫也有安吉麗娜那麼美,我肯定根本討厭不起來】

  【?為什麼園長會這麼問】

  【我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園長:開啟劇情模式】

  【突然不客串宣傳冊的園長讓我有點不習慣……】

  獨角獸說完這句話,正要為他們打開出口,忽然看到了一片雪花落在了他的鼻尖上。

  西耶娜王國雖然被冰雪覆蓋,但剛剛的一路上都沒有下雪,只能看到寂靜的白色世界。

  看到這片雪花,獨角獸的眼睛驀地睜大,轉身催促拉萊耶他們:「快躲起來!快——」

  他的聲音化作了寒冰。

  森林裡的溫度陡然下降,呼吸在吐出的一瞬就化作了白霧,六角形的雪花在空中翻轉,凝結,化作透明的寒冰精靈,風雪越來越大,他們藏身於暴風雪中,尖銳的冰晶箭矢一般飛向獨角獸!

  冰雪女巫並沒有親自到來,但她派來的寒冰精靈已經足夠危險。

  獨角獸嘶鳴一聲,頭頂的尖角爆發出璀璨的金光,化作濛濛的金色光幕,阻擋住了寒冰精靈的箭矢。

  「她發現你們了!向反方向跑!不要回頭!」獨角獸喊道。

  這明顯是劇情,四個人當然不會傻傻地留在原地,傑西跑得最快,畢竟他對於遊戲套路最熟悉,知道這種劇情殺避無可避,只有跑了劇情才能繼續往下走。

  他們在獨角獸的掩護下「落荒而逃」,隨著戰鬥的聲音越來越遠,風雪也漸漸變小,只能隱隱聽見獨角獸的鳴聲。

  沒有跑出多遠,他們忽然聽到獨角獸的鳴聲陡然高亢悲壯,隨後所有戰鬥的聲音全部消失。

  傑西慢慢停下腳步,回頭望向他們跑來的方向。

  「他……」他舔了下嘴唇,「他死了。」

  提姆開始分析:「NPC的話一般都和劇情有關,他的意思應該是只要女巫還在王座上,我們就無法通過正常途徑離開。」

  傑西來了興趣:「也就是說,我們接觸到了主線劇情?」

  提姆也這麼認為,不過和彼得一樣,他們不覺得這是偶然——身邊就是園長呢,剛剛也是因為她主動詢問獨角獸才會回答,擺明瞭是故意觸發主線劇情。

  彈幕又是一片迷惑。

  【???我也在西耶娜王國裡,剛剛還在興奮能遇到園長,誰知道轉了快一小時了根本沒看到我朋友以外的人】

  【我也是!不過帶路的不是獨角獸,是一匹人馬,我怎麼沒有觸發這段劇情?】

  【是有觸發條件吧?園長肯定知道】

  【來了來了!L神是不是要開始推劇情了!】

  【不可能,檸檬滿腦子都是給新人主播加戲呢,等會肯定劃水】

  【獨角獸就這麼死了……我的心好痛,但是剛才那一幕又很帥!奇幻大片的感覺!】

  【真要說奇幻大片,之前城市意志的戰爭不是更加奇幻……】

  和知道她身份的人猜測的一樣,拉萊耶的確是有意觸發了西耶娜王國的主線。

  劇情主線裡,遊客要面臨的困難是逃出西耶娜王國,一旦進入主線,遊玩時間就會被拉長,所以在劇情設計時,採用的是觸發時設計,只有達成一定條件,才會接觸到劇情主線,不感興趣的遊客也可以盡情享受觀光之旅,不需要動腦。

  觸發引路人劇情需要第一時間逃出飛機,如果沒能在爆炸發生之前逃離,遊客就會變成鬼魂,雖然NPC依舊會友善對待他們,但也不會對他們講述王國面臨的困境。

  旅途上的小麻煩算是引路人的考驗,如果遊客不能解決,引路人也會在一段時間後幫忙,但如果遊客能夠解決,引路人就會對遊客多幾分信任,這也是觸發主線的前提之一。

  而觸發引路人死亡劇情需要通過之前的考驗,還對西耶娜王國的命運產生興趣,並且展現出想要幫忙的態度,也是從這裡開始,遊客才可以正式進入主線。

  「應該有辦法能夠打敗女巫,」她拉下兜帽,帽子上的積雪滑落,「我們只要去找到就行。」

  如果沒有拉萊耶帶路,他們可能還需要尋找一段時間才能接觸到下一個劇情NPC,但有大佬帶隊和沒大佬明顯是兩個體驗。

  當他們穿過一片覆蓋冰雪的山谷時,一隻金色的獅子緩緩從草叢後踱出。

  他的毛皮像是黃金,即使在雪地上,依舊給人溫暖的錯覺,鬃毛濃密而厚實,幾撮雪花落在上面,仿佛圍脖上的繡花,兩隻雪白的羽翼從脊背上綻出,斂在身側,羽毛紋理清晰而緊密,像是大理石的雕刻。

  獅子寬厚的腳掌落在雪地上,留下一枚枚精緻的腳印,肉墊吸收了聲音,直到他接近了拉萊耶他們,四個人才意識到身後跟上了一隻獅子。

  「你們身上有我的朋友的氣味,」他低聲開口,「你們是誰?」

  「我們是誤入西耶娜的外來者。你說的朋友是一隻獨角獸嗎?我們之前遇到了他,他表示可以帶我們離開這裡,但是在出口我們遇到了冰雪女巫的軍隊……」傑西說到這裡頓了頓。

  他沒有說完,但獅子已經理解了他想表達的,無聲地歎了口氣。

  「我知道了,你們的運氣很不錯。」他冷淡地說,「既然這樣,你們恐怕只能在西耶娜度過剩餘的生命了。」

  說完,獅子轉身打算離開,彼得連忙叫住了他。

  「嘿,呃,我想問一下,你的朋友說這一切都是女巫導致的,我們想要離開就必須打倒她,你知道有什麼辦法嗎?」

  獅子金色的眼睛看著他:「這和你們無關,不要無謂地浪費你們的生命。」

  「但是你的朋友……」

  「他是為了救你們!」獅子突然咆哮起來。

  他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尖牙,猛獸的可怖之處展露無遺:「我並不想如此失禮,但是你們剛剛死裡逃生,難道你們沒有見識過她的軍隊嗎?聰明點,就別抱著這樣不清醒的想法,找個洞穴躲起來吧。」

  傑西:「……」

  他看到彼得似乎還想說什麼,連忙拉了他一把,只差捂住他的嘴了:「嘿,嘿,就這樣吧,我想這位先生有點生氣了,我們等會再來。」

  傑西覺得自己這一路可操心了,新人主播仿佛一個官方旁白,兩個男孩估計沒什麼來拉萊耶玩的經驗,那個叫提姆的還比較安靜,彼得……仿佛在玩踩地雷,現在還在一個勁立flag,搞得他只能緊隨其後奮力掃雷。

  沒看獅子都已經被觸怒了嗎?再說下去怕不是要血濺當場了吧!

  這時,他看到索萊達德走上前,平靜地問:「所以你們的打算就只有躲藏進森林裡嗎?」

  獅子看了她幾眼,齜起的牙慢慢收起:「不。但你們只是人類。」

  言下之意是人類幫不上什麼忙,不如老老實實躲起來。

  「至少給我們一個嘗試的機會,讓我們認清差距,」提姆說,「既然女巫是我們共同的敵人,可以和我們分享一些資訊嗎?」

  他的話似乎說服了獅子,他鼻子動了動,像是在考慮什麼,過了會才說:「的確……有你們可以做到的事情。」

  他說:「你們想知道女巫的弱點?很簡單,她們的弱點就是她們的名字。」

  就算在西耶娜王國裡,女巫也是一種奇妙的存在,她們並不算是人類,但有著和人類一般的外表,她們可能誕生在任何家庭裡,像普通女孩那樣長大,直到某一天覺醒力量,才會悄無聲息地離開。

  女巫的力量來源於天賦,並不能通過後天的練習增強,名字是她們的弱點,殺死她們的方法則藏在她們的過去裡,所以每個女巫都會隱藏起她們的名字和過去,不讓任何人知道。

  「但是古樹老人知道世間的一切秘密,」獅子說,「如果你們想要知道冰雪女巫的名字,只要去尋找他。不過,古樹老人住在一個隱秘的地方,就算是我也很難找到他。」

  「為什麼你和你的朋友們不去找他?」傑西問。

  「因為冰雪女巫也在尋找他,她不會讓任何知道她的名字和過去的生命活著。」獅子說,「她在監視著我們的行動,想要找到古樹老人的位置,所以我們不能輕舉妄動。」

  他看向眼前的四個人:「但她不會關注你們,或許你們可以去尋找他。我會告訴你們通往古樹老人所在的森林的路線,剩下的路就需要你們自己走了。」

  拉萊耶在這時問了句:「如果我們找到了古樹老人,怎麼樣他才會告訴我們關於女巫的事情?」

  獅子:「很簡單,只有過去才能換取過去,你們每個人都要交出一份過去,和古樹老人交換。」

  告訴了他們路線之後,獅子就消失在了雪中,只留給他們一個沉穩的背影。

  獅子並沒有給他們完整的路線,接下來他們需要進入另一個奇幻生物的領地,才能獲取接下來的路線。

  幾個小時以來,他們都在堆雪的森林裡跋涉,雖然森林裡其實修建了方便行走的路,只不過用全息投影掩蓋,但這段路依舊不算短,如果不是四個人體力都不錯,中途大概需要休息好幾次。

  不過每一組遊客的路線都是由AI規劃的,不用擔心沒有地方休息,就算在西耶娜王國裡過夜,夜幕降臨之前也一定能夠找到住宿的酒店,為了符合園區的主題,所有的酒店都是特色酒店,儘量不讓人產生出戲感。

  更何況,這一路上的風景足夠美,雖然到處都是雪,但不同的位置景致也不一樣,結冰的湖水,被冰晶覆蓋的洞穴,掩埋在雪中的菌類花園……就算走上幾小時也不會感到無聊。

  路線的盡頭是一棵巨大的樹,幾人合抱都圍不過來,樹皮上的紋路深邃而乾燥,記錄著它所經歷的歲月。

  按照獅子的說法,在這裡他們會遇到太陽鳥。

  「鳳凰嗎?」彼得問。

  「不,還是有點區別的。」獅子說。

  彼得想不出鳳凰和太陽鳥的區別,不過在看到從樹上翩然落下的大鳥時,他終於明白了獅子的意思。

  「你們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如果是鳳凰是火焰的化身,眼前的太陽鳥就是太陽的化身。

  他的雙足更加纖細修長,羽毛並不是鮮豔的紅色,而是耀眼而純淨的赤金色,渾身燃燒著淡淡的金色光焰,就如同一輪小小的太陽。

  除了拉萊耶,其他三個人都在目不轉睛盯著太陽鳥看,目光隨著光線在他的全身遊走,充滿了驚歎。

  他們的目光太過直白,太陽鳥似乎有些不適,微微偏了偏頭。

  「請不要這樣看我,」他說,「我會以為你們想向我求偶。」

  三個人:「……」

  【哈哈哈哈哈哈今日新聞!知名主播竟然對雄鳥一見鍾情!】

  【真的,剛剛他們的目光真的太赤裸了,換我被他們這麼看我就……化了】

  【我能理解他們啊!太陽鳥真是太好看了啊啊啊啊啊】

  【不知道周邊商店會不會售賣太陽鳥的羽毛,我肯定買一打】

  【買一打幹什麼?做扇子嗎?】

  【重大醜聞!拉萊耶主題公園為了金錢竟然迫害珍稀生物!】

  【每購買一根太陽鳥的羽毛就有一隻太陽鳥會遭受迫害,關愛太陽鳥從我做起!】

  彈幕「哈哈哈」的時候,拉萊耶已經問出了接下來的路線,記錄在了地圖上。

  但做完這些,她並沒有立刻動身離開,而是問:「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太陽鳥頷首:「可以。」

  迎著他的視線,拉萊耶問:「請問我能有幸知道你的過去嗎?」

  古樹老人需要用過去交換過去,而且只接受真實的過去,開放式測謊儀會檢測遊客所講述的過去的真偽,作為拉萊耶主題公園的園長,拉萊耶當然知道這點。

  但這一次她的隊友有兩個都隱藏著秘密,拉萊耶不確定他們能不能通過測謊,所以乾脆幫他們一把,算是鑽了個空子。

  古樹老人只是需要過去,但沒有說過去非要來自遊客。

  在設計上,遊客可以用任何NPC的過去來交換,前提是這些NPC願意交換。

  果然,太陽鳥沒有拒絕拉萊耶,只是略一思考,隨後輕輕笑了起來。

  「可以,但這不是毫無代價的。」

  拉萊耶:「您需要我們做什麼?」

  剩下三個人看著拉萊耶和太陽鳥,屏息等待。

  就聽見太陽鳥理所當然地說:「幫我生一堆火吧。」

  【在雪地裡生火???認真的 ???】

  【哦哦哦這個!是時候上了!檸檬!】

  【終於到了檸檬擅長的部分,快去洗刷你的名聲,真的猛男不能在這裡認輸!】

  和彈幕想得一樣,傑西果然很是心動。

  他經常進行野外求生的直播,也學過如何在野外生火——事實上,和很多人想得不一樣,生火需要一定的技巧,如果只是簡單以為削兩根木頭就能鑽木取火就太天真了。

  看看他的隊友,索萊達德看起來就不適合荒野求生的畫風,提姆也同理,彼得估計也難,這個任務只能交給傑西了。

  想到這裡,傑西躊躇滿志,主動提出:「我來吧,我學過如何在雪地裡生火。」

  「你們可以一起,我不介意。」太陽鳥這時說。

  四個人很快達成了協定,片刻後,他們開始在雪地裡各找位置生火。

  和傑西想得不太一樣,提姆和彼得其實都知道挺多野外求生知識,只不過紅羅賓完全是有這方面的需求,而蜘蛛俠純粹是記憶力好,才會記得這種偏門的知識。

  所以他們也知道鑽木取火大概需要二十分鐘,在潮濕環境裡這個時間還會更長。

  傑西已經收集好了材料,正在認真地轉動尖木,彼得也看到了,但他真的不打算在這裡消磨半小時,只能在心裡對對方說了聲抱歉,確認索萊達德小姐沒有關注他,才轉過頭,小聲問:「嘿,戰衣姐姐,你在嗎?」

  拉萊耶主題公園安檢很嚴格,一切打火機之類的危險物品都不能帶入園中,但斯塔克出品的戰衣過安檢完全是小事一樁,所以彼得成功把戰衣穿了進來。

  「怎麼了,彼得?」戰衣的AI凱倫問。

  彼得:「你能避開這裡的監控嗎?」

  凱倫:「是的,我可以。」

  彼得:「太好了,戰衣姐姐!那你能幫我生火嗎?」

  凱倫:「當然可以,稍等片刻,彼得。」

  說完這句話,彼得胸前的蜘蛛無人機脫離戰衣,從他的襯衣下擺鑽出來,在彼得努力的遮掩下漂浮到木頭上,射出一道細細的鐳射。

  木頭在鐳射中開始冒煙,隨後躥起一小簇火苗。

  點完火,無人機立刻沿著彼得的腰爬了回去,彼得則忙於給火苗加助燃物,無暇分心。

  等火苗穩定,他才一臉鎮定地向同伴宣佈:「解決了,我生好火了。」

  正在努力轉動木棍的傑西:「……?」

  他低頭看看自己面前連煙都沒有的木頭。

  傑西腦袋上緩緩打出一行問號:「???」

第151章 【西耶娜劇情】

  聽到彼得說自己生好了火,拉萊耶和提姆都停了下來。

  雖然現在是休閒打扮,但紅羅賓不可能不隨身攜帶各種所需道具,這點上他和蝙蝠俠學得很好,不過就算有這個能力,提姆也沒想過這麼快就把火生起來——誰讓索萊達德現在還開著直播呢。

  ……然後他還在琢磨到底要在什麼時候把火生起來,就聽到小夥伴宣佈他搞定了生火。

  提姆:「……」不用看他都能猜到彼得肯定是作弊了。

  他看了眼一旁的傑西,果然,這個青年神情透著點茫然和無助,望著彼得面前的一小簇火苗,又看看他面前的木頭。

  ……提姆覺得他都能感覺到對方的沮喪了。

  他對這個剩下的隊友沒什麼瞭解,只知道對方應該是個普通人,練過一點格鬥,不過也只是正常水準,從剛剛生火的過程來看,他應該還有不錯的野外求生經驗,也應該能察覺到彼得這個生火時間短得不科學。

  好在傑西性格似乎不錯,就算猜到這點,也沒有因此氣急敗壞,只是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木棍走過去,幫著彼得添柴,讓火勢迅速變大。

  倒是彼得有點心虛,解釋道:「抱歉,我用了點工具。」

  傑西聳聳肩,對著彼得笑道:「猜到了,不過這樣能節省很多時間,哎,我都沒想到這點,沒有提前準備。」

  太陽鳥對生火的木材還有一定要求,拉萊耶又去找了些木柴添火,四個人齊心協力,總算把這一堆火堆生了起來。

  「這樣會不會在園區內引發火災?」提姆打量著眼前熊熊燃燒的火堆,問。

  「不會,火勢太大就會觸發報警器,無人機會第一時間撲滅火堆的。」拉萊耶說。

  西耶娜王國其實更接近露營地,全息投影之下就是真實的植物,所有材料都可以利用起來,只要注意別造成巨大的破壞,生一堆篝火也不是不可以。

  不過由於園區位于森林地帶,天氣乾燥的時候,一點小火星就可能釀成可怕的災難,所以拉萊耶一直很注意森林防火,不僅會讓無人機即時監測島上的溫度,還為可能的火災準備了不止一位消防員。

  西耶娜王國原本就是「復原奇幻生物」這一項目的衍生園區,而這個項目最早立項就是為了讓失落之城能夠光明正大出現在遊客面前,目前,失落之城基本上都在西耶娜王國裡待著,樓蘭可以噴水,奇琴伊察可以召喚雨水,至於逃亡國,水隱本來就是水妖,操縱水元素更是小事一樁。

  三隻失落之城時刻待命,西耶娜王國想燒起來也難。

  她這番話聽在傑西耳中,越發堅定了新人主播估計是拉萊耶主題公園家養主播的想法。

  不過檸檬是只很有節操的檸檬,雖然有所猜測,傑西也沒想過可以利用這點套出點拉萊耶的內部資訊,就和他之前明明和拉萊耶簽約直播紅杉鎮,也沒有想過能不能和主題公園管理方溝通,提前得知劇情然後設計劇本一樣。

  傑西屬於那種對作品更忠誠的粉絲,他喜愛的是作品,是作者創造出來的瑰麗世界,但對於創作者,他總是選擇保持一定的距離,避免破壞自己美好的想像。

  火生好了,就該讓太陽鳥來驗收了。

  煙霧在火焰中升騰,香料獨有的芬芳在充分燃燒後徹底散發出來,太陽鳥落在火堆邊,閉上眼睛,品味著火焰的品質,才睜開眼睛:「你們做得很好。」

  他說:「作為報酬,我可以給你們講一個故事。」

  隨著他話音落下,四周的景物開始融化,閃光,變形成全新的景象。

  人影從四個人身邊走過,嘴裡說著他們聽不懂的話,穿過他們的身體,來到了樹下。

  景物變化剛開始,傑西就意識到了這是他在紅杉鎮體驗過的過場動畫,接下來應該是太陽鳥給他們講述的故事,他們只要觀看就好,不需要進行操作。

  只是為了和之前的全息投影有所區別,畫面的色調更加黯淡而遙遠,看上去就像是上個世紀的電影,傑西也試著伸手去觸碰,果然,他什麼都沒有碰到。

  直播間的觀眾都是拉萊耶的粉絲,至少一半關注過傑西的紅杉鎮直播,因此彈幕裡滿是驚歎。

  【這個!這個是檸檬直播裡出現過的記憶回溯嗎!啊啊啊啊在西耶娜這居然是每個遊客都能體驗的!】

  【!!!我好了!紅杉鎮第一次更新的時候我沒去,錯過了體驗故事的機會,這次我絕對要去!!!】

  【是沉浸式劇院的設計嗎?】

  【我比你更慘,紅杉鎮第一次更新時我訂的票正好是那天下午的……】

  【我愛紅杉鎮!我愛霧隱之城!我愛西耶娜!我愛拉萊耶!】

  【我還愛小總裁/kiss】

  【你們說的檸檬直播過紅杉鎮?我都沒去過紅杉鎮,因為我對恐怖主題有陰影:(】

  【我也是,我朋友去過紅杉鎮,光聽她描述我就毛骨悚然,幸好之後拉萊耶的園區都和恐怖不沾邊,不然我就不敢去玩了……】

  【你們說的這個紅杉鎮,它好玩嗎?】

  【這不是好不好玩的問題,它真的,超級棒,你明白嗎?】

  【你們在說什麼呢,紅杉鎮一點都不恐怖好嗎:)】

  彈幕討論得熱火朝天,西耶娜裡,四個人卻沉浸在這個故事裡。

  太陽鳥的故事並不複雜,故事的主角是一群像是遊客的人類,他們來到森林中,忙忙碌碌地設下陷阱,用香料升起火堆,隨後藏入四周的樹叢裡,靜靜等待。

  他們在四個人身邊來來回回,卻看不到他們,只是專心於他們自己的事,偶爾開口,也是在討論食物。

  這群人似乎是一群饕餮客,來到森林之中,是為了捕捉一種格外美味的獵物,為了那種口感,甚至不遠千里來到了森林裡。

  聯想到這是太陽鳥講述的故事,傑西對於他們的目標也有了猜測。

  畫面開始加速,時間流逝,很快,一隻太陽鳥從森林中飛來,落在火堆前,優雅地踱步,梳理自己的羽毛。

  他的羽毛看起來像是在發光。

  人們在這時走出樹叢,向著太陽鳥鄭重地行禮,太陽鳥亦向他們低頭,靜靜地閉上眼睛死去,隨後人們抱起太陽鳥的屍身,在火堆上架起燒烤架,將他投入火中。

  他們享用太陽鳥的肉,在火堆前談笑,最後他們一個個從身體內部開始發光,純淨的光從皮膚下透出來,將他們映得通透,太陽的火焰燒盡了歲月,他們變得越來越年輕,斑駁的白髮和深刻的皺紋逐漸消失,和歲月一起化作殘象。

  火堆逐漸熄滅,太陽鳥的骸骨在已經看不見了,返老還童的人們走到火堆邊,從灰燼中捧出金色的雛鳥。

  新生的太陽鳥很快長齊了羽毛,從他們掌中起飛,飛向樹葉掩映後的明亮天空。

  他消失的地方,畫面從邊緣開始燃燒,細碎的灰燼紛紛揚揚,飛向遠方。

  當畫面徹底消失,傑西他們重新看到了冰雪覆蓋的森林,他們升起的火堆已經熄滅了,剛才的太陽鳥也不見蹤影,只有地上厚實的灰燼,仿佛在訴說千萬年以來重複發生的故事。

  「他走了。」索萊達德撥了撥灰燼,從裡面找出一根流光溢彩的羽毛。

  傑西:「……」

  傑西真心實意地提出自己的疑問:「好的,我有個問題,他給我們講這個故事,是不是為了拖延時間,防止我們想要吃掉他?」

  剩下三個人:「……」

  他們紛紛轉頭看向傑西。

  彈幕原本還處於看完故事的震撼之中,不曾想傑西突然來了一句這個。

  【啊???L神你的感想是這個嗎???】

  【檸檬:你看起來很好吃】

  【哈哈哈哈我要是太陽鳥我也跑,這裡還真有人類等著吃他呢】

  【等一下,太陽鳥會說話,吃他不會覺得很奇怪嗎?】

  【檸檬只是開玩笑啦】

  【我總覺得接下來拉萊耶的餐廳就要推出太陽鳥烤肉之類的菜式了……】

  【每賣出一份太陽鳥烤肉就有一隻太陽鳥……】

  【等等,既然太陽鳥只需要骸骨就能變成雛鳥,那不是可以養起來無限提供鳥肉,迴圈可持續利用】

  【……你是魔鬼嗎????】

  第一個故事到手,下一站是通往獅鷲的巢穴。

  除了森林區以外,西耶娜王國還包括了一部分的山區,也就是他們接下來要攀登的山峰。

  單用肉眼來看,眼前的山勢格外陡峭,未經開發的天然山峰到處是奇險的斷崖和尖銳的怪石,晦暗的天空烏雲密佈,暴風雪一刻不停地襲擊著山崖,視野能見度趨近于無,完全看不清道路。

  哪怕知道這是全息投影製造出的效果,可看不到任何防護措施的情況下,大部分人在看到這座高山時都會望而卻步,無法說服自己內心的恐懼,鼓起勇氣去攀登。

  好在太陽鳥為他們指出的路沒有那麼崎嶇,雖然難走,但也沒有陡峭到需要攀岩設備,算是設計師對遊客最後的溫情。

  傑西有一點攀岩經驗,儘管也沒有挑戰過多高的山峰,也算是半個愛好者,原本他還想提醒一下其他三個隊友,可一轉頭,卻發現三個人都沒有多少懼色,就連索萊達德也只是呼出一口氣。

  好歹這一次她還記得要在觀眾面前刷一刷存在感:「正常來說,無防護攀岩是非常危險的行為,就算是在西耶娜,我也建議你們先確認自己有一定經驗再挑戰山區,有興趣的話,記得在進入西耶娜之前租賃相關裝備,不過也不用特別擔心,通常劇情並不會把遊客引導到這片區域。」

  似乎彈幕在問她怎麼辦,索萊達德彎出一點笑:「我?這對我來說很簡單的。」

  她語氣平淡而自信,仿佛這真的只是一件簡單的事。

  傑西:「……」嗯嗯嗯?

  原來新人主播賣的是這種人設嗎?

  顏值主播賣反差人設也不算罕見,但是漂亮到索萊達德這個地步根本不需要這麼做啊!觀眾只要看她的臉,哪怕她需要別人幫忙才能爬上山都會原諒的吧?

  還是說這座山其實並不難攀登?

  抱著這樣的想法,傑西跟著自己的隊友開始登山。

  ……攀爬了半小時,傑西覺得自己要收回之前的話了。

  如果有正規的登山設備,這座山的確不難攀登,但現在他們和徒手登山也沒什麼區別了,當然,考慮到絕大部分遊客的體力水準,這段路的消耗其實不算大……只不過比起體力消耗,更多的是精神消耗。

  寒風打著旋,貼著山壁掠過,鬆動的碎石在風中跌落,消失在暴風雪肆虐的懸崖下。

  看到這一幕,傑西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挪動腳步,手指恨不得生出壁虎那樣的吸盤,讓他能夠緊緊貼住山壁,不從這條只容許他側身經過的小路上摔下去。

  隨時可能墜落的壓力沉甸甸壓在傑西的心上,讓他不敢分心多想,只能拼命集中注意力,一點點往前挪。

  這種心理壓力又和紅杉鎮時的心理壓力不一樣,後者的壓力是波動的,在驚嚇點出現之前,恐懼感是呈現階梯式增長的,直到適應之後才會有一定下降,如果這時遇到了驚嚇點,恐懼陡然攀升至峰值的同時,壓力也會驟然消失,這種落差才是讓人產生恍惚感的根本原因。

  但在這段攀岩的過程中,壓力無處不在,隨時可能墜落的緊迫感一直在擠壓心臟,隨著前進,這種壓力也在穩定而緩慢地堆積,越是往後,心理壓力就會越沉重,最終會形成可怕的重負,那時候,就算是離脫離危險已經不遠,遊客也會僵在原地,不敢前進也不敢後退。

  彈幕的感想和傑西也差不多。

  【……園長真的好棒,就算知道沒有危險這種路我也不敢走的】

  【為什麼只說園長?隊友們也很不錯啊】

  【小總裁應該是有經驗,想想他爸對極限運動的熱愛……】

  【唉,別說,布魯西寶貝最近是不是又因為極限運動受傷了?好久沒看到他了呢】

  【哈哈哈他朋友好可愛,一直在看園長,那個表情比擔心自己還擔心】

  【艸!他沒站穩!】

  【啊……園長好帥!園長抓住了他!他沒摔下去!】

  【啊啊啊啊園長我愛你啊!】

  【?為什麼園長停下來了】

  「我們可以互相手牽手,」雖然拉萊耶知道不用擔心彼得和提姆,而且這條山道的防護措施也很完善,只不過全部被全息投影遮住了,反倒是傑西需要她擔心一點,但對著直播她當然不能只關照傑西,「你和傑西換一下位置,跟著我走。」

  他們的腰間其實都扣著安全繩,把他們連在一起,就算有誰失足其他人還能拉一把,不過為了直播效果,如果出現「跌落卻在半空中站穩了」的畫面就太尷尬了,所以可以的話,拉萊耶希望儘量避免這種情況。

  彼得點點頭,和後面的傑西換了個位置,讓他站到了園長的身後。

  等傑西站到新的位置,看著前面索萊達德的背影,忽然感覺似乎哪裡不對。

  ……怎麼有種自己被其他人保護了起來的錯覺。

  好在這段路很快走到了盡頭,穿越了一片冰晶森林後,他們終於遠遠看到了巨大的獅鷲巢穴。

  獅鷲的巢穴搭建在嶙峋的山岩之間,新生的幼崽害怕寒冷,所以獅鷲父母們會用柔軟保暖的羽毛來填充巢穴的縫隙,將幼崽嚴嚴實實保護起來。

  獅鷲的羽毛以棕色和黃色為主,但是配合他們鋒利的鳥喙和有力的利爪,絕對不會給人溫暖的感覺,但小獅鷲就不一樣了,這些毛團子圓滾滾的,他們還沒長出修長的成羽,渾身都是蓬鬆柔軟的絨羽,鳥喙也是嫩黃色,看上去像是剛出爐的小蛋糕。

  小獅鷲還很愛玩鬧,明知道外面就是暴風雪,還一個勁從巢穴裡往外撲騰,一次次被父母用翅膀推回去,只能在巢穴裡不滿地叫:「嘰嘰嘰!」

  獅鷲是一種對陌生人格外警惕的生物,帶著幼崽的父母更是容易反應過激,遠遠地看到四個人接近,他們就不再和幼崽玩鬧,母親用翅膀蓋住孩子,父親則走出巢穴,對著他們開口:「停下,陌生人。」

  「您好,我們是按照太陽鳥指出的路線前來拜訪您的旅人,」拉萊耶繼續扮演溝通的角色,「我們想要尋找古樹老人,從他口中獲得女巫的名字,獅子告訴我們想要尋找到古樹老人,您的指引不可或缺。」

  他們對話時,小獅鷲忍不住好奇,從母親的翅膀下探出頭,黑珍珠一樣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著陌生人,獅鷲父母對子女總是格外疼愛,所以哪怕這些小獅鷲們從來沒有接觸過人類,也不會怕生,反而十分有勇氣地沖著他們叫。

  「嘰嘰嘰!」

  有一隻小獅鷲叫得太用力,一不小心從巢穴裡滾出來,「啪嘰」摔在雪地上,胡亂撲騰兩下才從雪裡掙扎出來,絨羽上全是雪粒子,從雞蛋糕變成了椰蓉蛋糕。

  獅鷲母親低下頭,想要把孩子拎起來,但是小獅鷲抬頭沖她叫了兩聲,固執地想要用自己的小翅膀撲騰回去,那雙還沒長成的翅膀拼命扇動,總算帶著他飛起來一點,可惜只差一點點就能夠到巢穴邊緣,小獅鷲已經沒有了力氣,翅膀扇動的頻率變慢,帶著他不由自主往下降落。

  看到邊緣越來越遠,小獅鷲有點慌,一邊「嘰嘰嘰」一邊四腳亂蹬,努力想用沒多長的爪子勾住巢穴的邊緣,可惜最後還是骨碌碌滾了下去,再度一頭栽進了雪地裡。

  看到小獅鷲頂著一頭雪鑽出來,他的兄弟開始大聲嘲笑他,其中一隻笑得太厲害,重心往後偏移太多,一下摔進了巢穴深處。

  被嘲笑的毛團子憤怒地炸開渾身羽毛,正要「嘰嘰嘰」反駁,一陣卷著雪花的小風刮過,頓時不由自主抖了抖,出口的叫聲也帶上了顫音:「嘰~嘰嘰~」

  【啊啊啊啊啊……我的天啊,這是什麼可愛暴擊!毛團子太可愛了啊啊啊啊!】

  【簡直像一盤小蛋糕……好想咬一口啊,我不行了】

  【想到了我的凱麗小時候的樣子,幼崽真是世界的珍寶……】

  【組隊偷獅鷲幼崽,有人報名嗎!!!】

  【而且不止一隻!小可愛和小可愛和小可愛,這是可愛的立方!】

  【來,報數】

  【一】

  【二】

  【三】

  【嘰嘰嘰!】

  【這種夢幻的場景真的是存在的嗎,真的是我可以擁有的嗎……】

  不止觀眾,傑西提姆彼得的注意力也全被獅鷲吸引走了,根本沒有在意拉萊耶到底和獅鷲父親交涉了什麼,反正等他們終於回過神,拉萊耶已經問出了接下來的路線以及換取故事的任務。

  三個人發現他們又一次忽視了索萊達德,紛紛感到有些愧疚:「……」

  不過這也算是獅鷲魅力的證明……

  拉萊耶倒是不太在意,她已經習慣了扮演解決各種各樣雜務的角色,不需要她擔當主角的時候,她並不會刻意強調自己的存在感。

  她告訴自己的隊友:「獅鷲的任務是去採摘一種漿果,他會帶我們去採摘漿果的地點……」

  她話還沒說完,就看見提姆不動聲色地上前一步。

  拉萊耶:「……」

  沒有蝙蝠家能夠拒絕飛行的誘惑。

  小紅鳥幾乎沒想過掩飾自己的期待,也就在這時候,他終於表現得更像個這個年紀的少年,對飛行充滿了興奮之情。

  其他人看出來提姆的期待,最終把這個機會讓給了他,看著獅鷲張開翅膀,氣流在羽翼下盤旋,托著他們沖進暴風雪中。

  遠遠地還能聽見提姆開心的聲音:「哇——哦——」

  彼得雖然也很嚮往飛行,但是在提姆回來之前,他總不好意思去拜託剩下的獅鷲母親帶他一起飛,於是跑到巢穴邊,試圖討好獅鷲母親,趁機擼貓——獅鷲有一半是貓科動物,也算是貓崽子吧。

  倒是傑西一臉羡慕地盯著消失在暴風雪中的身影,半天都沒收回目光。

  【小總裁太可愛了吧……】

  【啊提寶快來給媽媽抱抱!】

  【我好羡慕啊啊啊那居然是真的能騎的嗎!想採訪摸起來手感如何!】

  【我記得拉萊耶之前和韋恩合作建立的生物工程實驗室不久前好像發佈消息說他們成功復原了傳說生物】

  【???所以說獅鷲是真的???】

  【靠!那獅鷲幼崽也是真的嗎!】

  【!!!組團偷獅鷲幼崽!沖啊!!!】

  【哈哈哈哈檸檬也想騎獅鷲吧,他的羡慕快要寫在眼睛裡了】

  【檸檬大聲哭了出來哈哈哈哈】

  【猛男……弱雞的聲音:我想騎】

  【只有我想變成彼得嗎!他居然在擼獅鷲團子!快收回你罪惡的手!】

  【A獅鷲團子還在沖他嘰嘰嘰……】

  ……等提姆騎著獅鷲回來時,直播間裡已經直播了十幾分鐘小獅鷲打滾了。

  直播間的彈幕只剩下了被萌到的「Aww」聲。

  「我回來了,你們怎麼樣?」

  提姆從獅鷲上下來,臉上還殘留著興奮,原本挺整齊的黑髮已經變得亂七八糟,到處胡亂支棱著,看起來多了分稚氣,偏偏他還沒有察覺到。

  「他飛得很穩,」提姆客觀評價,「就是風有點大。」

  他其實沒有飛遠,只不過全息投影將空間分隔開,讓他們看到了不同的景色,再加上不斷變化的風以及能見度極低的視野,所以讓人對距離產生了錯誤的認識。

  【小總裁先把笑收收再說話啊】

  【為什麼他笑得這麼可愛!我都不能分心去看小獅鷲了!】

  【什麼?你還能分心去看男人?男人哪有獅鷲團子可愛!】

  【對不起,我在看園長……】

  【看園長可以原諒,誰不在看園長呢!】

  任務完成,四周的景色也開始變化,昭示著新的過場動畫即將開始。

  獅鷲的故事就比較過分了——不是劇情如何暗黑,而是在這段故事裡,獅鷲全、程、都、是、圓滾滾的毛團子形態!

  皮克斯曾經製作過一個動畫短片《鷸》,裡面那只蹦蹦跳跳的白鳥球球捕獲了無數人的心,哪怕沒有劇情,光是看鳥球球蹦躂觀眾都能看十分鐘,還覺得意猶未盡。

  這段過場動畫也一樣,講的就是獅鷲幼崽第一次捕獵的故事,小獅鷲在地上翻來滾去,和小貓崽也沒什麼兩樣,不時飛起來撲騰兩下,努力撲扇小翅膀的樣子可愛得不行,因為好奇心強,追著飛過山岩的蜻蜓一路鑽進森林裡,當他從樹葉之間探出腦袋時,直播間的觀眾幾乎都被萌化了。

  【拉萊耶這是專門找了動畫團隊製作的動畫嗎!!!】

  【我很早就想說了,全息投影技術也太強了,這直接拿來拍電影都沒問題啊】

  【這也太可愛了吧……我宣佈我現在最喜歡的動物就是獅鷲了,大熊貓都要退避三舍】

  【跪求拉萊耶開放長期直播間直播獅鷲成長日記!我能看一整天!】

  【這個提議太棒了!想想西耶娜到底有多少奇幻生物,如果全部都能直播……】

  【拉萊耶就是我心目中的天堂了!】

  【怎麼可能開放全天候直播,這段動畫明顯是提前做出來的,假的怎麼比得上真的】

  【但不是說拉萊耶已經復原出了傳說生物……】

  【……】

  【萬人請願開放全天候直播!拉萊耶要是能開直播間我現在就給你們打錢!!!】


第152章 【西耶娜劇情】

  離開了獅鷲的巢穴,下一站是隱藏在山中的峽谷。

  離開獅鷲巢穴時幾個人還依依不捨的,走一步三回頭,搞得獅鷲父母們一直在警覺地盯著他們,像是在提防這幾個人類趁他們不注意揣上獅鷲團子就走。

  嚴格來說,目前這些獅鷲其實並不是真的,而是一個遊樂項目,和旋轉木馬差不多,只不過這些「馬」的手感比較好,在全息投影的遮掩下,更接近於證實存在的奇幻生物。

  獅鷲團子也是同理,動作畫面都是全息投影的成果,只有毛茸茸是真的,手感也是實打實的,雖然材料不是她挑選的她現在也沒有空暇來關注這種小事但對於城市意志的專業程度,拉萊耶還是信得過的。

  就是遊客想要體驗騎真的獅鷲大概是不可能了城市意志大多並不把人類當成能夠平等對待的物件,失落之城裡像逃亡國那樣對人類有好感的只是少數,就算拉萊耶找到了形象是獅鷲的失落之城,對方也不可能讓人類騎在自己的身上。

  他們離開時回過頭,正好看到小獅鷲從父母的爪子裡滑落,掉到地上無辜地「嘰」了一聲。

  通往山谷的道路是下坡,坡度不高,只不過仍然不算好走。

  下山的小路掩埋在厚厚的雪下,只隱約露出蜿蜒的痕跡,四周盡是重複的景色,樹木疊著樹木,積雪壓著積雪,因為太過一致,一不小心就會找不到路,誤入旁邊的森林裡。

  提姆撿了木棍分給同伴,充當探路的手杖,防止他們一腳踩進雪坑裡。

  四個人往下走,很快,他們就察覺到了一點異常。

  「你們有沒有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看我們」彼得摸了摸手臂,小聲問。

  他的感覺最為敏銳,從進入森林地帶開始,他就覺得路邊的森林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窺探他們,而且數量絕對不少。

  那些目光並沒有惡意,只是太過密集,像是無數嘈嘈切切的私語聲,哪怕並不是在討論他們,也讓人萌生出不舒服的感覺。

  「你也感覺到了」傑西松了口氣,同樣壓低了聲音,甚至連目光都沒往森林的方向掃,「我還以為只有我一個人有感覺呢。」

  樹木之間是茂密的灌木叢,冰晶點綴在樹枝之間,折射出微弱的光線,窺探的視線就隱藏在這些閃光裡,讓人找不出具體位置。

  這種情況就需要求助於工具箱了,索萊達德也適時打開了a裡的功能,對準灌木叢掃了一圈「沒有危險。可以試著接觸看看。」

  她剛一動作,窺探的視線就瞬間消失,森林重新歸於寂靜,仿佛剛才的感覺都是他們的錯覺。

  傑西把手杖換了個姿勢握著,詢問同伴「我去看看」

  「他們沒有惡意卻又不現身,應該是天性害羞或者害怕人類,就算去尋找,恐怕他們也不會出現。」提姆提出了另一種觀點,「不過可以試試尋找他們的聚居地。」

  見識到了兩種奇幻生物,提姆已經大概明白了西耶娜王國的設計。

  在這個園區裡,每種奇幻生物都有他們各自的聚居地,只有偶爾才會有混居的情況,如果把奇幻生物代換成不同種族的人類,這個世界其實就是最經典的奇幻設定,就像是愛麗絲夢遊的仙境或者納尼亞王國,大體上的設定都可以和人類世界相互對照。

  然而所有奇幻王國都遠離人間,最終被認為是孩子的幻想,愛麗絲的仙境一直以來都被認為是那個小姑娘的一個夢,獲得銀鞋子的桃樂西也再沒有找到過奧茲國,眼前的西耶娜王國也一樣,雖然目前為止還看不出端倪,但

  尚未接觸過的人類王國和生活著奇幻生物的森林,仿佛發生在另一個世界的刺殺,永恆而寂靜的冰雪,和人類世界差別不大的環境這一切都讓提姆隱約產生了一個模糊的想法。

  他們還沒有去過森林外的人類王國,並不知道那裡是什麼樣的風景,如果真的如同提姆所想的那樣,那麼

  想到這裡,提姆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眼前面的索萊達德。

  如果真是這樣,這個世界遠比他們目前看到的還要殘酷。

  這個想法太過天馬行空,提姆沒打算現在說出來,他也不確定到底是不是他想多了,畢竟他之前沒來過拉萊耶島,無從從整體氣質進行推測。

  比起已經開始猜測西耶娜的真相的紅羅賓,傑西和彼得還在專心尋找視線的來源。

  按照之前一路的經歷來看,每個路線的終點都會生活著奇幻生物,不出意外的話,這些視線的主人就生活在獅鷲指出的峽谷裡。

  在警惕中,他們終於抵達了峽谷。

  如果沒有這些冰雪,這應該是一片蔥郁葳蕤的峽谷,樹木從岩縫裡鑽出,在山壁上迎風招展,峽谷中央溪水潺潺,清澈的水流沿著卵石鋪出的河道流向山谷外,被溪水滋潤的植物盡情舒展身軀,在山間茂盛生長。

  但現在,這些景色都被冰雪覆蓋,溪水早已不復存在,灌木枝葉凋零,少數耐寒的植物也被凍成了冰雕,冰包裹著青翠的葉片,隱約透出一點不明顯的綠。

  「你好有誰在嗎」傑西問。

  他的聲音在峽谷中回蕩,在山壁間反射,縹緲的回聲一直遠遠地傳出去。

  起初沒有人回答,回聲傳得越來越遠,也越來越微弱,等到聲音徹底消失,峽谷裡依舊一片寂靜。

  新的奇幻生物久久沒有出現,直播的觀眾倒是不太在意,因為拉萊耶從背包裡拿出iad ro,打開了拉萊耶a,點進西耶娜園區的筆記本功能。

  目前為止,每個園區都擁有手帳本的功能,不過紅杉鎮的手帳本配圖以照片為主,記錄文字的工具則是圓珠筆和中性筆,更接近現代的設定;而霧隱之城的手帳本配圖是鋼筆畫,內容大多是物品機械鳥、甲蟲、義肢的手指,這些物品被精細地描繪出來,旁邊還會細細地標注上資料,仿佛這是一份十九世紀的圖鑒,少數則是鋼筆勾勒出的建築圖,像是建築師的手筆,筆觸潦草,對於建築的輪廓卻抓得很准,配上一抹淡淡的水彩,頓時平添了萬種風情。

  至於西耶娜園區的手帳本,配圖是鉛筆素描,繪製出了途徑的風景和遇到的奇幻生物,比起鋼筆畫,鉛筆素描的畫風更加柔和,雖然只有黑白兩色,淺淺打出的陰影卻能讓人從畫面中看拿出光線的變化。

  但讓人驚歎的是,拉萊耶的園長並不是讓a自動繪製,而是自己勾出了配圖。

  園長還會畫畫天哪我這是愛上了一個什麼樣的寶貝

  畫得好好看寫字也好棒園長有s帳號嗎我想看園長每天發她寫的字

  該不會a裡所有配圖都是園長畫的吧

  看畫風好像有點像

  眼下手繪地圖上出現了新的路線,筆記本上也繪製出了峽谷的風景,只是畫面中央有少許留白,大概是預留給接下來的奇幻生物的。

  觀眾就看到園長的筆尖在畫面上頓了頓,忽然三兩筆勾出了一隻毛球。

  觀眾

  他們這才想起來什麼,急忙把視線轉向iad外,就看見草叢裡不知何時鑽出了不少毛球球。

  新出現的動物看起來就像是一團滾動的毛線球,大概只有二三十公分高,渾身都是長長的毛,沒有四肢也沒有口鼻,兩隻黑眼睛嵌在長毛裡,正在悄悄打量著他們。

  毛球球的數量還不少,最開始只是一隻,但在發現沒有危險之後,越來越多的毛球球從雪堆裡鑽出來,骨碌碌滾到他們面前,堆成了毛球山,放眼望去峽谷裡全部都是這種毛球球,只不過花色都有微妙的區別,不至於讓人密集恐懼症。

  千百隻毛球球盯著他們看,就算是蜘蛛俠也有點微弱的慫,忍不住悄悄問拉萊耶「這些是什麼」

  拉萊耶「大概是某種地精吧。」

  她的話似乎讓毛球球有些生氣,一隻毛球球蹦躂起來,發出小鳥一樣的叫聲「啾」

  彼得「可是他們沒有嘴啊」

  彈幕才沒有這麼多疑問,許多姑娘已經被滿地亂滾的毛球球萌暈了。

  og這些是什麼為什麼這麼多

  太可愛了吧這是某種精靈嗎我好像在什麼電影裡見過

  是毛茸茸天堂我想摸

  啊啊啊啊他們的叫聲居然像小鳥一樣這是什麼絕世小可愛

  好多好多好多好多

  沒有獅鷲寶寶可愛

  第一隻毛球球叫了一聲,剩下的毛球球也齊聲叫起來「啾」

  他們的叫聲像是清亮的鳥鳴,每只毛球球的聲音還不相同,音調和音色都有差異,彙聚在一起,就像是各個聲部共同合唱出的曲調,聽起來還頗為恢弘。

  「他們能聽懂我們的話嗎」傑西比較擔心。

  幸運的是,雖然除了叫聲以外,這些毛球球並不會說人類的語言,但聽懂沒有多少問題,也為他們指出了接下來的路。

  他們發佈的任務也不算難他們的巢穴被大雪壓塌了,所以希望遊客們幫他們搭建一處巢穴。

  我明白了是木工神終於可以一展身手了

  幾天前我還在欣賞做木工的檸檬美好的裸體,現在我只想哈哈哈,這之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上啊檸檬這次不要輸給未成年人了

  等等,好像沒有工具

  我只想知道如果我去西耶娜玩,這一關我該怎麼過

  感覺西耶娜的模式和其他兩個園區都不太一樣,比較像rg遊戲

  果不其然,在知道接下來要做木工活時,傑西挽起袖子,信心滿滿地說「交給我吧,我覺得我還是比較擅長這個的,對了,你們有工具嗎」

  毛球球「啾」

  傑西「呃沒有嗎」

  毛球球「啾。」

  傑西有些為難「沒有工具的話」

  似乎聽出來他的頭疼,毛球球們立刻蹦躂起來,一時間峽谷裡像是沸騰了一樣,無數毛球球炒豆子一樣蹦蹦跳跳,發出可憐兮兮的叫聲「啾」

  傑西差點被毛球球埋了,幾隻毛球球圍在他腳邊,水潤的大眼睛眼巴巴盯著他,他不得不告饒「好吧,好吧,我儘量,行了吧」

  他和毛球球們打成一片,拉萊耶提姆彼得則在一旁沉默圍觀。

  半晌,提姆古怪地問「為什麼他能聽懂這些精靈在說什麼」

  他這句話被完整地收進了直播裡,頓時讓彈幕在片刻趁機後笑成一片,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神吐槽,我也想知道為什麼

  這不簡單,這就是心靈的共鳴啊

  我明白了,這是檸檬的變種檸檬 黴菌長毛的檸檬

  還有這種公式

  歎為觀止,我們神真是多才多藝

  剛剛我還被這一幕萌得不行,聽到這句話我笑出了聲

  面對毛球球的攻勢,傑西說到做到,就算沒有什麼工具,他依舊頑強地搭建出了全新的巢穴。

  為了加快進度,這個過程里拉萊耶給他幫了不少忙。

  拉萊耶猜之前彼得作弊應該就是不想浪費時間,但是一開始,這些環節就是故意設計成這樣的。

  如果是紅杉鎮是不斷反轉的懸疑小說,西耶娜就是長篇的奇幻小說,它的劇情是線性發展的,沒有多餘的支線,目前為止他們在走的主線是第一部劇情,只有完整走到結局才會開啟第二部,而不是像紅杉鎮那樣,劇情是鋪開的面,遊客的任何舉動都可能觸發劇情暴走。

  和紅杉鎮相比,西耶娜的優勢是劇情更清晰,也更方便改編成小說和電影,缺點則是遊戲性不強,不過這兩個園區的類型本來就不一樣,i開發方向也有所區別。

  這一部的主線劇情並不算長,如果沒有中間環節,大概很快就能通關,因此在設計時,這些環節都被設計成了需要一定時間的挑戰,不過也是由於遊戲性不強,就算在直播裡過完第一部的全部劇情也無所謂,畢竟西耶娜的遊客基本上也不會是沖著解謎來的。

  總之,為了避免彼得再次悄悄作弊加快進度,拉萊耶乾脆主動給傑西幫忙。

  哪怕身體素質在普通人中算不錯的了,傑西的力量和經過ch4開發的拉萊耶也沒有可比之處,為了幫上忙,她之前編出的「外骨骼裝置」又派上了用場。

  搭建巢穴的材料不需要他們收集,毛球球全部了,只不過他們找過來的工具都挺簡陋,傑西光是為了把釘子敲進木板就花了好一番力氣。

  而交給拉萊耶之後,這件事就輕鬆了許多。

  「從這裡釘進去」

  「對,我給你標出記號,這裡,這裡,還有這裡,」傑西指點拉萊耶,對於自己的愛好他的態度總是無比認真,無論是直播繪畫還是做木工,「你力道有點重,我帶著你劃一遍」

  得到拉萊耶的許可之後,他乾脆握住拉萊耶的手,帶著她過了一遍流程。

  兩個人態度都挺專業的,但是彼得看到他們湊在一起,腦袋上仿佛猛地豎起了雷達,緊張地關注他們的舉動。

  提姆看他坐立不安很著急的模樣,有些無語地問「你怎麼了」

  小蜘蛛心裡苦「醫生你知道的,他對索萊達德小姐,呃,他很關注她,所以」

  彼得看看正在討論的兩個人,心裡充滿了無言的絕望。

  雖然彼得覺得自己沒有什麼發言權吧,畢竟他面對喜歡的姑娘基本上也是說不出來話的狀態,也會暗中保護她,和醫生沒什麼兩樣

  但是紐約為索萊達德做了那麼多事,索萊達德卻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

  對於這個,紐約似乎不太在意,可彼得每次看到都挺著急的。他也不是說想越過醫生把他的所作所為告訴索萊達德小姐,他和醫生約定過不會透露這件事的

  但是再這樣下去,醫生暗戀的姑娘可能就要被別人追到手了啊

  彼得現在基本上放棄有朝一日醫生會向索萊達德表達心意的想法了,他腦海裡已經一路想像到了不久後索萊達德交上新男友,他和失意的紐約在酒吧裡相遇,看著紐約借酒澆愁,空氣裡充滿了憂傷黯淡的氣息

  到時候該怎麼安慰醫生彼得陷入了苦惱。

  聽完彼得的苦惱,提姆「」

  拉萊耶根本不知道彼得在為瘟疫醫生瞎操心,她和傑西很快搞定了任務「好了,你們要的巢穴。」

  毛球球「啾」

  毛球球們發出高興的「啾」聲,潮水一樣向他們撲來,把他們淹沒在毛茸茸的毯子下,表達他們的感激之情,四個人猝不及防之下全部被絨絨的海洋淹沒,只能在潮水裡掙扎。

  掙扎時,四周的景物也發生了變化。

  毛球球精靈講述的故事是他們的成長。

  星光從銀河灑落,夜晚的峽谷籠罩在靜謐的氣氛裡,發光的孢子仿佛螢火蟲,在草叢間漫舞,古怪而細小的蘑菇從苔蘚上冒出乳白的尖尖,吸收露水和月光,迅速生長成纖細的傘柄,微弱的螢光從根部向上湧去,如同流動的光路,點亮了整叢蘑菇。

  越來越多的螢光蘑菇亮了起來,漸漸點亮了黑暗的峽谷,放眼望去,仿佛夜空中的星河正在峽谷裡流淌。

  時間開始加速,空中飛舞的孢子一點點變大,發光的透明圓球上出現了小小的眼睛,橙紅色的光芒一天比一天明亮,他們在白天時會回到巢穴中沉睡,夜晚時則會一隻只從巢穴裡飄出來,在月光下盡情舞動。

  最終在某個月色明亮的夜晚,這些發光圓球靜靜落在草叢間,薄膜包裹的暖光忽明忽暗閃爍,隨著時間推移,他們閃動的頻率越來越快,薄膜也越來越透明,能看清裡面溫暖的球體。

  一聲輕響在薄膜上炸開。

  聲音很微弱,但在夜幕中卻無比響亮,隨著第一枚圓球薄膜出現裂縫,剩下的圓球也接二連三裂開,新生的光球從卵殼裡擠出來,抖落乾癟的薄膜,吸收夜晚的月光,一層絨毛迅速從它們身上生長出來,在夜風裡變長,很快變成了一隻只毛茸茸的精靈。

  剛剛蛻變的毛球球們湊在一起,互相發出「啾」的聲音,聲音此起彼伏,像是在問候彼此。隨後他們彙聚在一起,像是一條河流,沿著發光的銀色溪水,湧向峽谷的深處。

  當充滿夢幻氣息的畫面逐漸散去,彈幕才如夢方醒。

  剛才這也太美了

  我甚至忘記了我在看直播,太驚喜了

  啊啊啊啊我宣佈西耶娜就是我最愛的園區、不,我最愛的地方了

  我還以為我在看奇幻電影,天啊,剛才我真的有誤入了精靈森林的感覺,根本不敢呼吸

  我太愛這種夜晚的場景了各種各樣的光彙聚在一起,簡直不能更夢幻

  這種生物好像蝴蝶啊,剛剛就是蛻皮吧

  夜晚是真的有奇幻加成,剛才我仿佛回到了第一次在電影院看到守護神出現在哈利面前的那一刻

  等等所以它們是從孢子變成了毛球球這中間發生了什麼

  啊原來有隱喻的嗎

  檸檬分析得有道理啊,這四種奇幻生物的確不應該是隨便安排的,這幾個故事也是

  太陽鳥是死亡,獅鷲是新生,精靈是蛻變我開始好奇剩下一個是什麼了

  對我也覺得是按照時間順序排列的雖然並不是同一種生物,但這應該代表了一生

  那麼剩下一種生物是衰老

  不不不,比起衰老,對於一種生物來說更重要的是另一個過程

  繁衍

  我靠我們難道要在直播裡看片了嗎

  你們激動什麼要看也是看動物世界好嗎

  可是這不是更好嗎

  來來來賭一把,最後一個奇幻生物是什麼我賭是矮人

  太重口味了,我覺得會是龍

  龍不是更重口

  啊啊啊啊啊拉萊耶牛逼拉萊耶牛逼是人形生物

  什麼難道真能直播看片

  彈幕吵吵嚷嚷時,四個人已經抵達了最後一處地點。

  在看完了毛球球的故事之後,傑西一個人走神了半天,最終提出了那個關於「時間」的想法。

  單論劇情,目前為止西耶娜的劇情都不算多出彩,但靜下心來,傑西率先察覺到了藏在劇情裡的諸多隱喻。

  他的敏銳讓拉萊耶蠻驚歎的在這部分上,主線劇情有一定的隨機性,換成另外一個團隊,遇到的就不一定是這幾種生物了,但關於隱喻的猜想是正確的,四段故事拼湊出的是生命中的種種過程,而最終一切都引導向他們在尋找的秘密。

  只不過和彈幕猜想的不一樣,最後一個故事隱喻的並不是繁衍,而是

  「你們是看呆了嗎」水妖發出清脆的笑聲,「是因為我太好看了還是因為沒想到在冰雪之中遇到我沒關係,無論哪個理由我都不會生氣的,放心吧,所以快告訴我答案吧,我想聽啊,對了,你們這一路真是辛苦了,不過這就是最後,再努力一下就好,你們要尋找的古樹老人就在我背後的森林裡,可惜我不能離開這片湖泊,否則我可以直接把你們帶到他面前,現在只能辛苦你們自己走了」

  在傳說裡,水隱是居住在海中神秘莫測的海妖,但在西耶娜,逃亡國扮演的則是森林中的水妖。

  銀色長發暈染出深淺不一的色澤,幾縷髮絲垂在張開的透明耳鰭上,水珠沿著眼尾細密的鱗片向下滑落,在雪地的反光裡,漾出醉人的珍珠光澤,水妖盈盈一笑,笑意在眼底蕩開漣漪,如同吹皺一池初春的湖水。

  在場的三個男性都在這個笑容裡屏住了呼吸,彈幕裡更是一片哀嚎。

  園長的確很美貌,瘟疫醫生的臉更是好看得不像人類但是水妖不一樣啊她是有奇幻加成的

  看到她的第一眼,所有人就明白了為什麼在傳說中這種生物總是扮演魅惑人類的角色,她只是簡單地從水中浮出,可只要她在那裡,這一幕就像是奇幻遊戲裡的場景,隨隨便便截圖都是美不勝收的壁紙。

  水妖抬起手,把掛在耳鰭上的長髮別到耳後,色澤絢爛的魚尾輕輕搖擺,掀起幾串水花,剛剛飛揚起一定高度,就在寒氣重迅速凝結成細小的冰粒,摔回湖中,濺起小小的王冠水花。

  「這裡真是太冷啦,一點也不適合水妖生存,」她嘴裡還在叭叭,比起之前的奇幻生物,她的性格要熱情活潑很多,「我想離開很久了,但是最近都沒有朋友來找我玩,估計等天氣更冷點,連這片湖都會結冰,那時候我大概就只能藏在水下了嗯你們想知道我的過去」

  她突然笑起來,眼底浮現出些許惡作劇的笑意「我的要求很簡單的,和我玩個遊戲吧,真心話大冒險,怎麼樣只需要一個人就行」

  水妖伸出細長的手指,豎起的手指根部連著半透明的蹼,圓潤的指甲看上去似乎並不鋒利,很難想像得到水妖甚至可以徒手殺死獵物。

  她的手指在四個人之間移動,最終慢慢停在了傑西的身上。

  被那雙眼睛看著,傑西忍不住有點緊張。

  誰知道他還沒做好準備,水妖的手指突然指向了索萊達德「就是你,來陪我玩吧」

  拉萊耶「」

  逃亡國沖著拉萊耶眨了眨眼,露出了可憐巴巴的眼神,看起來很想和她玩這個遊戲。

  拉萊耶對於逃亡國本來就挺寬容的,再加上這還在直播,也沒多想,點了點頭。

  看到她點頭,水隱頓時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清了清嗓子,問「你更喜歡長鱗片的動物還是長毛的動物」

  拉萊耶「」

  拉萊耶總算明白為什麼逃亡國笑得這麼燦爛了。

  逃亡國明顯不是替自己問這個問題的,而指使她問這個問題的是誰也一目了然。

  樓蘭現在就在西耶娜王國待命。

  樓蘭一直不太喜歡接觸人類,但是劇情需要,西耶娜要安排一個相應的角色,而且這個角色無法用全息投影,由於目前暫時找不到合適的城選,拉萊耶乾脆把樓蘭拉來打工了。

  當時樓蘭憋了半天,看起來很想拒絕,只是這次是工作需要,拉萊耶只能當沒看見,後來看樓蘭還挺安分,她還欣慰了一陣。

  原來不是不搞事了,而是在這裡等著她。

  這個問題的可怕之處在於,紐約現在沒有關注她的行動,而樓蘭隨時可能消極怠工,但如果拉萊耶因此選擇長鱗片的,樓蘭大概不介意不動聲色地讓紐約知道這個答案

  拉萊耶沉默片刻,艱難道「我選大冒險。」

  為什麼這個問題有這麼難回答嗎

  看不懂園長的操作

  逃亡國似乎沒想到拉萊耶會這麼回答,立刻露出了驚訝的神色,「啊」了一聲,眼睛一下睜大。

  「懲罰是讓我選嗎」既然已經選了這個,拉萊耶也不糾結。

  水妖猶豫了半天,大概是在義氣和恩情之間掙扎,最後小聲說「不,不是自己選,是親我一下。」

  拉萊耶對著那雙水潤又無辜的眼睛「」

  彼得「」

  小蜘蛛驚恐萬分地發現,他要警惕的恐怕不止男性

  而不同於他心情複雜,彈幕從剛才就炸成了煙花,觀眾們尖叫著到處轉發分享,一瞬間,數萬觀眾湧入了直播間,翹首以待。

  在數十萬人的注視下,園長似乎定住了,半天沒有動作,於是水妖等不及的從湖水中探出上半身,從脖頸到胸口再到小腹,水珠沿著這道脆弱的曲線滑落,那張美得邪氣凜然的臉上,神情卻是截然相反的清純無辜,強烈的反差簡直看得人心潮澎湃,恨不得以身相替。

  下一秒,她的唇輕輕落在了眼前的拉丁姑娘的臉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死了死而無憾

  我的鼻血止不住了救護車救護車在哪裡

  艸這是什麼福利畫面

  我好了,我好得不能再好

  美貌x美貌,我懂了,這才是天作之合

  再見世界,這就是天堂


第153章 【西耶娜劇情】

  ……雖然被親了一下,但拉萊耶還真沒有什麼感覺。

  逃亡國本體是一灘水,現在也是剛剛從水裡鑽出來,她的吻也是濕噠噠的,拉萊耶只感覺自己臉上全是水,等逃亡國重新沉下身體,無辜地看著她,她擦了擦臉,有些無語。

  逃亡國尾巴甩個不停,眼神心虛又理直氣壯,睫毛撲扇撲扇,細小的水珠沾在睫羽上,像是一串晶瑩的冰晶。

  拉萊耶:「……」

  按照逃亡國以往的性格,她雖然愛玩鬧,但玩鬧的方向總是偏向幼稚,一看就知道這個主意不是她起的,更別提還這麼心急,還沒等拉萊耶想好要不要完成這個挑戰就先下口為強。

  再想想她剛才是應誰所托問了拉萊耶那個問題……

  ……所以說那條小白龍是真的太會算計了。

  拉萊耶這樣想著,並沒有意識到,剛剛這一幕對在場的觀眾們造成了多大的衝擊。

  但凡男性,大部分都對於百合有些不可說的幻想,兩個美人親密無間的樣子遠比分開更能讓他們興奮,理所當然的,在看到剛才這一幕之後,彈幕已經炸成了煙花。

  目前為止,倒還沒有人想著日後來刷水妖時是不是也能夠獲得水妖的吻——當然,這是不可能的,逃亡國並不覺得一個吻有多好玩,要不是樓蘭的要求,她其實更希望和拉萊耶玩別的,比如許多她在接觸到現代社會之後認識到的新玩具——全部在對著螢幕裡的畫面目瞪口呆。

  這是什麼神仙場景……!

  水妖的美貌顯得精緻而脆弱,五官蘊藏著一種邪異的魅力,無需刻意誘惑,就能輕易吸引他人的視線,而園長的美是另一種風格,輪廓線條清爽而溫柔,可某種異樣的氣息籠罩著她的眉眼,肆無忌憚地衝擊著人們的感官,製造出仿若呼嘯的眩暈感,更不可思議的是,這兩種風格在她的身上卻達到了奇妙的矛盾和平衡。

  森林裡的光線昏昧不明,水妖的面孔卻正好迎著光線,一雙蒼藍色的眼睛眸光瀲灩,肌膚更是仿佛冰雪凝就,而她極力想要接近的人卻身處陰影裡,只露出嘴唇和下巴,仿佛用陰影的面具隱藏了自己的表情,對於水妖的接近無動於衷。

  這一幕的光影和構圖宛如油畫,看得人心醉神迷。

  在場的三個男性還算有節操,只是砰砰心跳了一會,還沒有什麼別的感想。

  ……而彼得也很快反應了過來,安慰自己這只是全息投影,什麼都不能代表,他嗑的cp還是安全的。

  是的,雖然彼得自己還沒發現,但現在他的心態已經完全轉變成了cp粉的心態,嗑cp嗑得十分之上頭,甚至開始奮不顧身,身體力行地想要幫紐約掃除障礙了。

  cp粉這種生物和一般的粉還不一樣,比如說彼得對於紐約和索萊達德都挺有好感,但如果有機會接觸到雙方——就像是現在這種情況——他們完全不會想要自己湊上去和雙方聊天,只會心酸又幸福地緊緊跟隨在後面,內心想的全是怎麼樣才能讓磕的cp能夠同框。

  ……彼得現在心態差不多就是這樣了。

  他根本不想出現醫生和園長中間,在他看來,只有醫生和園長在一起才是最圓滿的結局,而他只想在旁邊為醫生鼓勁打氣,每每看到醫生無意識照顧索萊達德的舉動,彼得都覺得自己的心仿佛被喜愛的情緒緊緊攥住了,如果醫生能夠鼓起勇氣,他就會整個人往外冒幸福的泡泡,渾身洋溢著看著自己種下的植物開花結果的饜足感……

  比起其他知道紐約對一個女孩格外關注但想法各異的超級英雄們,小蜘蛛可以說是粉cp粉得真情實感,假如現在有人去採訪蜘蛛俠對於這兩個人的想法,他大概只會語無倫次地重複「他們太好了」之類的胡話……

  而最讓彼得心酸又暗暗高興的是,在他看來,目前只有他和提姆知道醫生對於索萊達德的感情,而提姆對於他們還不太感興趣,所以只有彼得知道醫生和索萊達德的小細節。

  這段關係就仿佛是他獨享的秘密,他一個人在荒無人煙的極地裡跋涉,雖然偶爾會因為無法向朋友傾訴而苦惱,但更多的是某種混雜了義無反顧的酸甜滋味。

  嗑極地cp就是這樣痛並快樂著,而彼得也和所有cp粉一樣,既想把自己的cp安利給所有人讓別人知道他們有多好,又不希望別人來分享這個被他的目光所籠罩的秘密,只想獨自擁有……因此整個人都十分矛盾。

  ……他現在還不知道,幾乎一整個復仇者聯盟都知道這個秘密,而且關注程度和他不相上下。

  抱著這樣的想法,彼得也終於能以平和的心態欣賞水妖所講述的故事。

  死亡,成長,蛻變,而水妖所代表的是愛情。

  畫面將所有人帶回了神秘莫測的森林,細碎的螢光點綴在陰森的黑暗裡,水妖爬上湖岸,坐在湖邊輕聲哼唱,發光的妖精被她吸引,環繞著她飛舞,直到誤入森林的旅人不小心踩斷了樹枝,它們才受驚地迅速飛走,水妖也慌忙躍進水中,只留給男人一串驚豔的水珠,深深照亮了他的眼睛。

  旅人愛上了月光下喃喃低唱的水妖,或者是藏在水下觀察的水妖愛上了闖入森林的旅人,愛情如同湖面濺起的水花,猝不及防,絢爛奪目,卻又轉瞬即逝。

  生活在森林裡的水妖不適應人類的世界,而一時意亂情迷的旅人最終也逐漸清醒,認識到這段愛情的倉促和草率,決定離開水妖。

  他說,我不愛你了。

  森林裡再度響起了水妖的歌聲,水波蕩漾的湖中,水妖傾訴她的愛慕和怨恨,哀求旅人接受她的指環,和她一起去她水下的宮殿,成為她的丈夫和眾湖之王。

  然而旅人沒有回答。狂熱的激情褪去,他的心比湖水還要冰冷。

  水妖的悲泣傳出了森林,回蕩在人們的耳邊,人們請求旅人去讓水妖停止哭泣,於是在這麼久之後,旅人終於再一次踏入了森林。

  人們目送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鬼蜮的森林裡,再也沒有出現過。

  歌聲不知何時從森林裡消失了,水妖回到了她壯美的水下宮殿,水波的光影之下,人類的面孔呈現出青白的色澤,看上去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這就是水妖的得到,她們任性自我,同樣純粹忠誠,也總是有足夠的耐心去得到想要的東西。

  在深不見底的湖水中,她冰冷的唇貼上已然腫脹發白的皮膚。

  和大多數有關水中精靈的故事不同,水妖最終還是得到了她的愛人,儘管這個結局依舊充滿了無望的悲情色彩。

  彈幕的感覺就和看了場愛情片一樣。

  【???分手就殺前男友,這是什麼神經病?】

  【不,應該是,為什麼會分手???我光是看著那張臉就好了】

  【是的,我也是臉性戀,我可以,放著讓我來】

  【朋友們,這說明了人外戀不可取啊,不是所有愛情都是水形物語】

  【突然cue托羅導演】

  【靠水妖好可愛,我愛了,我就喜歡這種的】

  【???這不是冰戀嗎!】

  【誰還記得西耶娜是G級的?】

  【等等,這是水妖的過去的話,那麼剛才她親了園長……】

  【……園長快跑啊!眾籌給你買腿!】

  四個故事終於全部收集完畢,水妖也歡快地向小隊告別,祝福他們接下來一路順利,接著繼續陪伴自己已經化作白骨的愛人。

  接下來的任務就是找到古樹老人了。

  經歷了這一趟奇妙的旅程,觀眾的注意力幾乎都被吸引走了,許多人甚至忘記了他們要找古樹老人做什麼,靠著彼此提醒才想起來主角團還需要逃出西耶娜王國。

  根據水妖的說法,古樹老人就在她身後這座廣袤的森林裡。

  「怎麼在森林裡找到一棵樹?」提姆覺得這簡直是個哲學問題。

  「不,不是這樣,古樹老人不一樣,」水妖賣了個關子,「你只要看到他就一定認得出來。」

  這句話讓觀眾都有些迷惑,不懂其中的意思,但等到他們看到眼前的巨樹,他們忽然間明白了水妖的意思。

  眼前的巨樹足足有數人合抱那麼粗,樹皮乾燥皸裂,皺紋和疤痕訴說著他所經歷的歲月,虯曲的樹枝仿佛鹿角,相互糾纏,盤根錯節,展開遮天蔽日的樹棚,樹枝上的葉片早已凋落,但「樹葉」依舊存在——成千上萬只蝴蝶停棲在樹枝上,遠遠望去就仿佛真的樹葉,冰藍色的翅膀微微開合,折射出炫目至極的閃光,蒼老的古樹重新開出了一樹會呼吸的花。

  樹皮上睜開了一雙疲憊的眼睛,古樹老人望著眼前的人類,聲音隆隆作響。

  「外來者,你們為什麼來拜訪我?」

  拉萊耶走上前,行禮:「尊敬的古樹老人,我們在獅子的指引下前來尋找您,想從您口中得知關於女巫的過去,拯救這個王國。」

  古樹老人:「只有過去才能換取過去,想要知道女巫的過去,你們帶來了我想要的東西嗎?」

  拉萊耶說:「是的,我們知道。」

  她娓娓講出了他們所聽到的四個故事。

  太陽鳥以自己的身軀為代價,讓饕餮客為他升起涅槃之火,再在烈焰中重獲新生;獅鷲幼崽第一次離開父母,在寒風中嘗試獨自捕獵,一天天向著成年獅鷲成長;毛球精生活在月光照耀的峽谷裡,每天吸取月華,最終迎來蛻變成熟的一天;水妖孤獨的心被愛情點燃,愛人的排斥也無法讓那顆心冷卻,她渴望著那一點觸碰不到的溫暖,最終讓將那顆冰冷的心拉進了湖水中。

  當她講完這四個故事,古樹老人突然笑了起來。

  「你們已經證明了你們的誠意,那麼,讓我來告訴你們這個我珍藏了許多年的故事。」

  他的笑聲讓整棵樹都在震動,停在樹枝上的蝴蝶紛紛被驚動,展開翅膀飛了起來,千萬隻蝴蝶彙聚成風暴,閃動的藍光掠過幾個人的視野,他們下意識抬起手擋住眼睛,只聽到耳邊風聲呼嘯,宛如置身於暴風眼中。

  當他們睜開眼睛,眼前的畫面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看到眼前的景象,提姆微不可查地皺起了眉。

  呈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片黯淡冷肅的色調,森林邊緣房屋低矮而破舊,霧氣彌漫在不及腰的位置,遠處建築蒼白的輪廓顯得隱約而縹緲。

  他們一路走來,就算顏色單調,景色都是純淨而美妙的,不論是披著雪的樹木、閃爍的星空、皎潔的月光還是溪流,看起來有種微妙的不現實感,就算是在光線昏暗的森林裡,也仿佛有魔法的光塵在空氣中浮動,讓人能清晰意識到,他們的確進入了一個充滿了魔幻色彩的世界裡。

  但現在看到的畫面不一樣。

  在提姆看來,這一幕實在太……真實了。

  奇幻的氣息不復存在,畫面中是他們沒有去過的森林之外,按照獨角獸的說法,那裡就是人類的王國,可不知道為什麼,這裡完全沒有那種微妙的幻想的感覺。

  人的眼睛會被欺騙,但是心靈不會,提姆根本不覺得這裡也屬於西耶娜王國。

  在他的懷疑中,木屋的門緩緩打開,一個紅發的小女孩從木屋裡走了出來。

  她的衣服髒兮兮的,頭髮似乎很久沒有洗過,黯淡的紅發亂糟糟地打結,顏色也不純粹,像是煮得軟爛的胡蘿蔔,蝨子和跳蚤在頭髮裡鑽來鑽去,在污垢和皮屑裡裡尋找食物,而小女孩仿佛沒看見它們一般,一雙眼睛像是死寂的污水,麻木而空洞,沒有任何情緒。

  她的名字叫做瑟西。

  瑟西出生在暴風雪中,在發出第一聲啼哭之前,她就失去了母親,也等於同時失去了父親。

  她在父親的忽視中長大,爬行在酒和灰塵混成的污水裡,老鼠和蜘蛛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和它們一起分享麵包的碎片,等她長到稍微能夠理解這個世界時,她的父親已經變成了終日酗酒的酒鬼,慘白的陽光裡,他的臉蒼老得像是冬天。

  瑟西不喜歡冬天,不喜歡暴風雪,不喜歡自己的紅發和雀斑,她還不知道什麼是美,但她見過公爵小姐的背影,她的黑髮像是烏鴉的羽毛,他們大聲嘲笑她長著凍瘡的赤腳,瑟西把腳藏進裙下,烏鴉落進她的眼睛裡。

  她的父親是國王的守林人,為他看守身後的這片森林,卻不被允許進入森林深處,瑟西在森林邊緣撿柴火,從樹木之間看到濃霧從森林深處湧來,那後面似乎有鈴聲響起,像是來自仙境。

  在仙境的呼喚裡,瑟西慢慢長大。

  她的父親越來越老,像是一團會呼吸的爛肉,他的鼾聲是瑟西夢裡的雷霆,她在雷聲中驚醒,寒風從木屋的縫隙裡灌進來,門板嘎吱作響,她點亮蠟燭,在屋角找到了自己的朋友們凍僵的屍體。

  在暴風雪裡,瑟西離開了家,赤著腳跑進了森林裡。

  迷霧的河流在她身邊流淌,瑟西在霧中失去了方向,森林裡的眼睛窺伺著她的脆弱,她把自己藏進樹洞裡,枕著蝸牛和苔蘚,睡夢中沒有雷聲,卻有月光撫摸她的腳踝。

  她睜開眼睛,看到樹洞外的一切仿佛都在發光,月光皎潔如同流水,她的面前前蹲著一隻優雅的黑貓。

  瑟西扯了扯破舊的裙角:「你是柴郡嗎?」

  貓甩了甩尾巴:「那你是不是愛麗絲呢?」

  聽到他的話語,瑟西忽然睜大眼睛,屏住了呼吸。

  她知道這就是她一直以來尋找的仙境。

  她攥緊了手指,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是。」

  貓向她伸出前爪,邀請她和他同行。

  四周的景物不知不覺變得越來越奇幻,瑟西跟著貓在森林裡跋涉,她告訴貓,自己是誤入森林的普通少女,貓善解人意地告訴她,他會帶她離開這片森林,但只有瑟西知道,她不想離開這裡。

  他們的足跡遍佈森林,瑟西從來不知道,這片森林居然會這麼大,在她的印象裡,這只是為了防止平民闖入的屏障,可她也不知道森林深處有什麼。

  「那裡是王宮,」貓說,「我們的國王時常來森林裡打獵,你想要見他嗎?」

  瑟西想了想,搖搖頭:「不想。」

  隨著他們越走越遠,瑟西漸漸發現自己身上發生了變化。

  她能夠在掌心製造雪花,也能讓火焰點燃枯木,她呼出的氣息可以變成寒風,她撫摸過的植物會迅速開出花。

  當一朵花在她掌心盛開時,瑟西撞上了一群皇家護衛。

  「女巫!」他們說。

  他們把她架上了火刑架,火舌舔舐著她的裙擺,她感覺自己的雙腳在融化,她想要尖叫,暴風雪在她的喉嚨裡醞釀,她忽然看到一個英俊的黑髮男人闖進了火中,來到她面前,用外套抱緊了她。

  他帶著瑟西闖出了皇家護衛的包圍,等逃脫危險後,男人鬆開瑟西,走進月光,變回了瑟西熟悉的黑貓。

  「很意外嗎?」貓問。

  他的眼睛像是月光。

  就像所有的故事所講述的那樣,瑟西愛上了他。

  他們終於離開了森林,一路上瑟西聽著貓的心跳,懷抱著隱秘的想法,想像自己的每一步都仿佛落在他的心上,當她和貓在森林邊緣告別時,她感覺她將一個自己留在了那顆遙遠的心裡。

  她回到自己的家,卻只找到了父親發臭的屍體。

  瑟西埋葬父親的屍體,在他的墳墓上種上了和母親墳墓上一樣的山毛櫸,她回到森林邊緣,看到一團黑影在那裡等著她,像是等了很久。

  貓說:「我們走吧。」

  瑟西和貓返回了森林,貓告訴她,她的確是女巫,奇怪的是,瑟西居然不太驚訝,也沒有絲毫的恐懼。

  「你害怕女巫嗎?」她問。

  貓沒有回答,他給她講了一個故事。

  故事發生在數百年前的西耶娜,很久很久以前,公爵有一個如珠似玉的女兒,小小的公爵小姐看中了家裡的一個奴隸,她把他要到身邊,給他乾淨的衣服和食物,比養每一條狗都更加用心,而被她看中的奴隸也長成了英俊的青年,沉默地跟隨在公爵小姐背後,用自己的身體保護她的安全。

  多年後,公爵小姐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公爵為她定下了一樁婚姻,和所有故事一樣,在婚禮前,奴隸帶著她逃離了領地。

  他們逃走沒多久,就被公爵派來的騎士追上,騎士們射死了奴隸,想要從屍體邊拉走公爵小姐,失去愛人的少女抱著屍體哭泣,向她所信仰的所有神明請求復活她的愛人。

  雷霆撕裂了黑暗的天空,在少女的淚水裡,屍體重新睜開了眼睛。

  他帶著公爵小姐離開,從此從人們的視野中銷聲匿跡,許多年後,一個男人帶領大軍跨越了森林,舊王被他殺死在王座上,他成為了新的國王,當他帶著妻子出現在所有人面前時,人們才認出他就是那個奴隸。

  國王用妻子的名字為這個國家命名,紀念她紅褐色的長髮,他們的孩子也繼承了這個國家,世代統治著這個王國,這就是西耶娜的起源。

  「西耶娜,也是你頭髮的顏色。」貓說。

  在他的目光裡,第一次,瑟西不那麼討厭自己的紅發。

  貓說這是愛,愛就是一切。

  瑟西想,她相信他的話。

  因為只有他的身邊,才是屬於她的西耶娜。

  人類的王國被瑟西拋在身後,他們繼續在森林裡冒險,見識到各種各樣奇異的生物,獨角獸、獅子和人馬輪番出現在他們身邊,帶著瑟西領略仙境的風光。他們在湖邊聆聽水妖歌唱,在森林裡和人馬一起觀察星空,獅鷲帶著他們飛越山川大海,林海在他們下方蕩開波浪。

  回憶如此輕盈,像是沒有重量,能夠帶著瑟西升入天空,她將一頭紅發編織成了髮辮,當風從她身邊掠過時,她的紅發像是柔軟的絨草,碎發飛揚。

  畫面像是被按了快進鍵,所有美好的記憶都被折疊成了模糊的光影,當流動的光停下時,一切已經天翻地覆。

  那是言語無法描述的巨獸,山巒在森林裡蜿蜒逶迤,一枚枚雪白的鱗片在那偉岸的身軀上緊密排列,像是玉石雕刻出的雕像。

  生著鹿角的巨蛇嘲諷地瞥了他們一眼,瑟西看不到他的眼神,她抱著懷裡為了保護她而重傷的貓,向著森林外拼命逃跑,雪花般的記憶追在她身後,轟轟烈烈想要將她淹沒。

  懷裡的心跳聲越來越微弱,瑟西抱緊了貓的身體,忽然想起了他說過的那個故事。

  是愛嗎?愛就是一切嗎?

  如果她祈求所有神明,他們願不願意收下她的一切,交換她的愛人活下去?

  故事還沒有結束,但是畫面突然被寒冰的箭矢撕裂,所有人瞬間回到了現實中。

  蝴蝶們已經飛走了,風雪席捲了森林,古樹老人的故事還沒有講完,女巫不知何時發現了他們,派來了軍隊。

  「快逃!」古樹老人怒吼。

  面對寒冰精靈,他憤怒地搖動樹枝,仿佛一頭咆哮的獅子,無數冰雪凝結成的寒冰精靈被他擊碎,但女巫的軍隊仿佛無窮無盡,碎裂的寒冰嘩啦啦灑落,如同一場冰雨。

  暴風雪中,纖細的身影若隱若現,隨著她揮下長鞭,寒冰精靈們如同發瘋一般沖向古樹老人,在他的身軀上切割出傷口。

  古樹老人發出痛苦的喊聲,木片被削去,傷口處流出了清澈的樹汁,越來越多的寒冰精靈撲上來,將他撕碎。

  冰雪女巫冷淡地看著古樹老人被撕碎,目光轉向了下方的四個人。

  她抬起手,手中的長鞭指向這幾個意圖窺探她的過去的人類。

  前所未有的寒氣頃刻間覆壓而下,仿佛能夠凍結血液和心跳,四個人想要逃離的腳步頓時被凍住,寒冰凍住了他們的雙腳,讓他們無法行動,只能眼睜睜看著冰雪女巫的長鞭揮落。

  就在這時,拉萊耶竭盡全力喊道:「瑟西!」

  女巫的名字就是一道咒語,咒語從她的嘴唇上離去,飛向驚訝的冰雪女巫,寒冰從她的雙腳向上蔓延,她張開嘴,想要吐出新的咒語,可聲音剛一離開嘴唇就凍成了冰塊,隨後她整個人都被封在了冰中。

  困住拉萊耶他們的冰雪迅速融化,拉萊耶抽出腳:「知道她的名字還不夠,她很快就會擺脫這個咒語,我們需要快點離開。」

  其他人毫不猶豫地跟著拉萊耶轉身逃跑。

  傑西邊跑還在邊想劇情,甚至回頭看了眼只剩下樹樁的古樹老人,看上去恨不得撿幾枚木片帶走:「既然古樹老人已經被消滅了,我們從哪裡得知剩下的故事?」

  「這並不難,線索就在剛剛的半段故事裡。」提姆說。

  在冰雪女巫出現之前,那段過去裡還有另一個觀眾,從他那裡,他們或許能得知是什麼讓曾經的瑟西變成了現在的冰雪女巫。

  他說:「我們要去找那條龍。」


第154章 【西耶娜劇情】

  光從剛才的記憶來看,冰雪女巫的過去像是一段因為愛人死亡而黑化的故事。

  在記憶裡,瑟西是個陰沉而自卑的少女,她生命裡唯一的亮色都來自於貓,雖然擁有女巫的力量,可是她並沒有使用那種力量為所欲為,甚至不怎麼像是傳說中的女巫,而現在的冰雪女巫冷若冰霜不說,對於所有阻攔在她面前的人或者生物,也絕不手下留情。

  她的改變是如此的大,而如果原因如所有人想的那樣,罪魁禍首顯然就是那條奇怪的巨蛇。

  「但是他現在還活著嗎?」彼得提出了一個新的角度,「既然冰雪女巫會殺死所有阻攔她的人,那麼她應該不會放過導致了貓受傷的傢伙吧?」

  「但是這是我們唯一的線索了。」提姆說。

  他們在商討,彈幕也在商討。

  【對於女巫來說,瑟西這個名字真是太合適了】

  【西耶娜被她解釋得真浪漫……】

  【每次看到拉萊耶的緘默,我總在想,為什麼那些電影和遊戲不能學一學,這才是看起來和真人分不出區別卻又不會陷入恐怖穀效應的建模……】

  【對!拉萊耶的建模真是太好看了!菲尼克絲和阿比蓋爾還不明顯,之前的水妖真是驚豔到我】

  【還以為拉萊耶不擅長建模男人呢,這個NPC就好帥啊】

  【我總覺得那個公爵小姐和奴隸的故事有點問題,你看,瑟西一回到西耶娜就殺死了國王】

  【也可能是因為仇恨王室?畢竟瑟西是女巫,按照西耶娜的背景設定,王室是有權狩獵女巫的】

  【這麼說她也真可憐……】

  因為瑟西並不是真實存在的,背景又是那樣一個奇幻的世界,人們對於虛構角色的道德標準一向飄忽,大多數看臉,因此現在大家都不吝於給紙片人更多的同情。

  拉萊耶一個知道劇情的當然不好插嘴,事實上這一次直播她也沒打算給自己吸粉,完全就是在履行園長的職責,盡心盡職和觀眾介紹園區,順便測試APP的新功能。

  她對於拉萊耶APP還有許多構想,比如如果未來拉萊耶開始開發手遊,不但可以上線一些以IP為主題的遊戲,還可以直接和主題公園裡的園區有所聯動——別的不說,光是全息投影的話,開發全息網遊也不是問題。

  只不過相比起手遊,全息網游的成本和維護費用都要更高,而現代的生活節奏越來越快,成年人也很少會願意抽出整塊的時間來坐在主機或者電腦前玩遊戲,再加上3A大作通關最少要十幾小時,如果想要體驗完整劇情,遊戲愛好者要麼逐漸減少遊戲時間,要麼就得擠佔其他時間,拼湊出完整的時間段來玩遊戲。

  而比起遊戲愛好者,普通人能夠抽出來玩遊戲的時間更加碎片化,一款手游的開發成本也絕對比不上主機遊戲,所以無怪乎手遊市場越來越大。

  拉萊耶也沒有打算在這方面挑戰市場定律,不過她也有自己的想法。

  對於拉萊耶的用戶來說,這款APP有許多功能都與圖像小說十分類似,再加上拉萊耶的閱讀器設計得十分優秀,許多用戶已經逐漸習慣於在拉萊耶上進行一些碎片的閱讀,如果在這時候推出一款文字類遊戲,使用者大概都會樂於嘗試。

  文字類遊戲開發起來不需要太多時間,重要的還是劇本,或者說靈感,不過這個完全可以找幾個作家操刀,以城市意志的閱歷,無論什麼樣的故事都是信手拈來的,有了梗概,接下來就只需要潤色了。

  雖然腦海裡盤旋著諸多想法,不過目前,拉萊耶還只是一個安靜的圍觀群眾。

  原本,三個隊友對於西耶娜的劇情都不太感興趣,這又不像哈利三人組尋找魔法石,因為覺得前面有一個奇洛所以爭分奪秒,他們又不會魔法,不像看小說時還能期待一下主角如何使用魔法解決各種各樣的魔法難題,期待值沒那麼高。

  但被冰雪女巫三番五次追殺,幾個人都有點緊迫感,再加上這已經是第二隻因為他們而死去的奇幻生物——雖然他們繞了路,但很明顯,女巫還是察覺到了他們的目的,於是跟隨他們,找到了藏在森林中的古樹老人——因此探險起來也格外賣力。

  西耶娜沒有什麼解謎元素,跟著劇情走就行,他們的下一個目標也很清晰,唯一的問題就是該如何在大雪茫茫的森林裡找到那只生物。

  他們詢問了沿途的奇幻生物,尋找在瑟西的故事裡看到的森林,登上灰冷的懸崖,眺望朦朧而蒼茫的遠景,依稀能看到森林外王宮的輪廓,像是霧中的影子。

  一隻鹿女告訴他們,她曾經在森林的某處撿到過白色的鱗片,「或許你們可以去那裡看看。」

  她摘了一片樹葉,指向遠方。

  樹葉隨著寒風飛起,飄飄轉轉,落在了蒼白的森林邊緣。

  鹿女所指出的這片森林似乎比別處更加寒冷,處處都掛滿了冰晶,雪白的冰晶從大地中長出,一根根鋒利的晶柱直指天空,從晶柱旁走過,能在表面看到自己倒影出的面孔。

  越往前走,樹木越來越稀疏,冰柱卻越來越多,剛剛鑽出地面的部分是透明的,越往上,白霜逐漸覆蓋了一層,呈現出朦朧的半透明質感,寒冰沿著枯樹和小丘凍結蔓延,攀上一旁盤曲的冰晶。

  冰晶仿佛直徑數十米的藤蔓,從大地中翻出起伏的波浪,他們從冰晶下走過,頭頂的冰面像是鏡子,倒影出他們的模樣,如同行走在一條晶瑩剔透的走廊裡。

  白雪覆蓋了大地,找不到鹿女口中的白色鱗片,幾個人只能分頭尋找,彼得甚至開始打量周圍的冰柱,似乎是想看看有沒有鱗片被凍結在了冰裡。

  他余光瞥見索萊達德站在邊緣,離起伏的冰晶都挺遠,絲毫沒有靠近的意思,正想開口詢問,忽然靈光一閃。

  剛才在記憶裡看到的巨獸似乎就是這種……透明的冰一樣的顏色。

  彼得:「……」

  他望著手掌下的冰柱,越發感覺表面的紋路很像是鱗片的接縫,就連手感似乎也不太像是冰,雖然寒冷,卻沒有那種因為接觸熱源而融化的感覺。

  彼得壓低了聲音:「嘿,大家,你們離這些冰晶遠一點……」

  他話音未落,雪地突然開始震動起來。

  腳下的雪地似乎忽然變得鬆軟,不如剛才平整,雪下的地形也發生了變化,從被凍硬的土塊變成了開墾過的沃土,一切都在震動,幾個人紛紛站不住腳,傑西直接失去了平衡,一頭撲進雪地裡。

  「我們……」

  他掙扎著從雪中站起來,卻又腳下一滑,直接撲倒,但這次,他並沒有停留在原地,而是移動了起來——他身下的大地裡有什麼在挪動,帶動著他一起前進。

  鬆散的積雪晃動著往下陷去,深藏在地下的巨獸開始移動,風雪聲似乎一瞬間大了起來,卻依舊無法壓過大地震顫的聲音,巨獸的鱗片和泥土摩擦,發出金屬碰撞般錚然的聲音,雪粒子混著土泉湧般濺起,沒有在那玉石般的身軀上留下半點很難記,原野上的冰柱就像是脆弱的裝飾品,紛紛被巨獸的身軀壓碎,令人牙酸的哢嚓聲響在原野上不絕於耳。

  山巒從雪原上升起,一瞬間,地貌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如同雪崩的巨響終於逐漸消散,幾個人從雪中抬起頭,看到巨大的獸首緩慢地低下,紅寶石般的眼睛靜靜地看著他們,倒影出他們驚訝的表情。

  他的聲音帶著笑,慢條斯理地詢問:「你們在尋找我嗎?」

  比起瑟西記憶裡看到的巨獸,他的體型又變大了不少,雪白的身軀像是一道冰雪高牆,將平原變成了迷宮。

  【天啊……這是什麼生物?我從來沒有見過!他也太美了吧……】

  【靠,這聲音太好聽了吧,我想聽他念十四行詩】

  【我可以!跪求拉萊耶叫出配音人員的名字!我要去搜相關作品!】

  【剛剛我還以為這就是靜止的景物,結果這是活的???要是我在現場我可能會被嚇出心臟病】

  【啊啊啊我剛剛真的尖叫出聲了!這簡直是我夢中的徒步!在荒原上和巨獸對視!天啊】

  【我總覺得這種生物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這不是龍嗎?我在中餐館的外賣盒上見過】

  【你這麼一說……但是那是金色的,而且也沒有這麼美】

  【wow我開始對這種美麗的生物感興趣起來了】

  來自神話中的生靈靜靜俯視腳下的人類,只不過在場幾人的感觸都不是很深,只有小蜘蛛被盯得渾身汗毛倒豎,強撐著和那雙紅眼睛對視,在無形的壓力裡,有些喘不過氣。

  「你好,」面對傳說生物方面,提姆算是熟練工,惡魔大君他都見過,和龍對視真的不算什麼了,「首先和你介紹一下,我們來自這個王國外。」

  他簡單解釋了一下他們一路來的經歷,最後問:「我們在瑟西的記憶看到你殺死了她的戀人,但古樹老人沒有來得及講完之後的故事,所以你願意告訴我們之後發生的事嗎?」

  因為拉萊耶就在旁邊盯著,樓蘭雖然還在淡定地假裝不知道逃亡國做的事情,但也不好消極怠工了,很敬業地開始念臺詞。

  「瑟西?」巨龍微微眯起眼睛,眼中閃過一絲嘲弄,「是的,我的確記得她……」

  「但是我沒有殺死那只貓。」

  彼得不解:「但是瑟西……」

  巨龍輕輕笑了聲,語調卻是溫柔的:「你們又知道多少呢?或者說,你們又為什麼想要知道呢?」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

  從巨龍嘲諷的語氣裡,他們聽出了一些別的東西,比如事情的真相恐怕和他們以為得天差地別。

  如果那段記憶並不是虛假的,那麼為什麼女巫沒有為她的戀人復仇?就算巨龍沒有殺死貓,以冰雪女巫現在表現出來的性格,她也不可能放過巨龍。

  「不算多。」拉萊耶開口,「所以我們想知道更多。」

  巨龍歎息:「你們遠比我想像得貪婪。」

  「既然你們想知道,那麼我會告訴你們後來的故事,」他話鋒一轉,「但是我恐怕這並不是你們想要聽到的。」

  在他的講述裡,一段全新的畫面在他們周圍展開。

  冰雪悄然褪去,森林恢復了過去的青翠,樹葉在暴雨中搖搖欲墜,灰色的雨水連成一線,仿佛在森林裡掛下了千萬道瀑流。

  瑟西已經哭了三天三夜。

  被暴雨浸透的身體散發出濕冷的氣息,寒氣仿佛鑽進了她的骨髓裡,讓她克制不住顫抖,被淚水浸泡了三天的眼球乾涸得發痛,嗓子沙啞得像是被砂紙打磨,凍僵的嘴唇也失去了知覺,再也吐不出更多的字眼。

  什麼都沒發生。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並沒有那麼信仰諸神,又或者她付出的代價還不夠多,她的淚水似乎也不那麼值錢,因為和雨水混在了一起,失去了全部的價值,一同匯入泥濘中,再也找不到一絲痕跡。

  巨獸沒有打擾他們,瑟西也不關注,她全身心地等待著第四天的黎明,仿佛黎明到來,她就可以告訴自己,她還可以再等待一天。

  第四天,黎明的霞光掛上了樹梢,瑟西望著天空,卻感覺懷裡的身體忽然動了一下。

  她想開口說話,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但驚喜已經掩蓋了咽喉的疼痛,她想要撲進戀人的懷中,和他傾訴自己的等待和絕望,她有那麼多話想說,但一切卻都被貓眼中的陰沉凍結。

  他陰沉地打量著瑟西,像是要剖開她的身體,看到他在尋找的東西。

  貓說:「我真傻,居然在你這個蠢貨身上浪費了那麼多時間。」

  他說:「一切都是假的。」

  最開始就是個騙局,他是瑟西的貓,也是西耶娜王國的國王。

  女巫的血脈只會在寥寥無幾的血線中流傳,早在瑟西誕生時,他就知道她會成為女巫。是他殺死了她的父親,女巫的覺醒需要足夠的刺激,他本以為她會在意唯一的親人,卻沒想到她會拋下父親跑進森林,也是他叫來了護衛將她架上火刑架,並不是因為他想要救她,而是因為他需要女巫的心。沒有愛,從來就沒有。

  貓嘲弄地說:「愛什麼都辦不到。」

  從他的口中,瑟西知道了她最愛的那個故事真正的結局。

  在公爵小姐訂婚前夕,一直跟隨在她身邊的奴隸忽然間不見蹤影。

  他的影子從城堡裡離去,公爵小姐試圖尋找他的下落,她打開房間的窗戶,看到皇家護衛在城堡前列隊,盔甲在陽光下銀亮閃光,長矛上滴著她父親的血。

  「女巫!」皇家護衛們說。

  城堡被護衛的火炬點燃,化作洶湧的火海,人們奔走哭泣,最終化作焦黑的人形,公爵小姐在火海裡慌亂地逃跑,卻在密道的入口看到了熟悉的人。

  皇家護衛的鎧甲將他襯得英俊挺拔,她的奴隸站在她面前,手裡舉著火把,對她露出冷笑。

  他的另一隻手裡,提著公爵的腦袋。

  血滴摔進火中,瞬間被火舌舔舐乾淨。

  公爵小姐從他的嘴裡聽到了另一個故事,皇家護衛告訴她,她的父親處死了他的父母,讓他淪為了奴隸,他忍辱負重這麼多年,終於找到了這個機會,以窩藏女巫的名義舉報了他們,讓他的仇人葬身于火海中。

  「而你是最後一個。」他望著眼前的少女,眼睛裡是冷漠的冰。

  公爵小姐看著他,沒有哭,她的長髮在熱風中飛揚,火焰依偎在她的身邊。

  她說:「可我的確是女巫。」

  母親去世前告訴她要隱藏,她一直聽從她的教導,努力隱藏自己的力量,可直到這一刻她才意識到她的愚蠢。

  火海中,女巫第一次釋放了自己的力量。

  她詛咒他承受永生的絕望,她詛咒他每天都要忍受身體從內部潰爛的痛苦,她詛咒他只會給他的所愛帶來厄運,只有獲得一個女巫的心,這永恆的詛咒才能解除。

  女巫被他砍下了頭顱,背負詛咒的皇家護衛也開始了他的痛苦。

  他再也無法死亡,但他並不後悔,靠著女巫的詛咒,他爬上了西耶娜的王位,成為了此後的每一任國王,他將這個國家以女巫的名字命名,並把女巫的頭顱掛在了王座的上方,讓她睜大眼睛,看著他是如何長久地活下去。

  王國裡開始流傳一道懸賞令,國王在全國範圍內尋找女巫,發現女巫的人可以獲得爵位作為獎賞。

  但是女巫太過罕見,這種愛恨分明的怪物從來少有血脈流傳下,直到數百年後,他才終於找到了瑟西。

  瑟西問他會不會害怕她,於是他講述了這個故事,可一開始,他就不是想要告訴她因為他愛她,所以他不懼怕被女巫毀滅。

  可即使瑟西是如此愛他,他的詛咒依舊沒有解除。

  為什麼呢?貓審視著眼前的女巫,想不明白。

  他最終想到了答案。

  ——他需要的心是字面意義上的心。

  他把瑟西架上火刑架,挖出了她的心臟,瑟西在烈焰中痛苦地尖叫,用最怨毒的言語詛咒他,但貓不以為意。

  失去心臟的女巫,還有什麼力量詛咒他?

  他吃掉了她的心臟,西耶娜的詛咒冰雪般消融,國王重新恢復了一貫的冷淡和傲慢,返回自己的宮殿。

  火焰逐漸熄滅,化作細密的灰燼,燒焦的骸骨埋在灰燼裡,等待著下一場大雪。

  大雪下了一年又一年。

  女巫的力量來源於感情,而不是肉體,強烈的恨意滋養了失去肉體的魂魄,十年後,瑟西的靈魂在灰燼中蘇醒。

  她在暴風雪中誕生,用冰雪製造了新的身體,寒冰精靈在她的掌心誕生,冰雪女巫帶著強大的力量,來到王宮,見到病床上瀕死的國王。

  在看到她的瞬間,老國王僅剩一隻的眼睛裡爆發出了噬人的光。

  十年前的火海裡,瑟西詛咒他會一天天慢慢逼近死亡,他會失去英俊的外表和健壯的身體,會變得衰老醜陋殘廢,就像她在床上腐爛的父親,只剩下一具殘破的肉體,卻又無法真正死亡。

  瑟西死在了火海中,冰雪女巫在暴風雪裡重生。國王以為失去心臟的女巫的詛咒也不會生效,但他從來不瞭解,愛就是一切,所以恨也是一切。

  十年來,他一直活在對死亡的恐懼之中,體驗著從未體驗過的虛弱和無力,直到冰雪女巫再次出現在他的面前。

  過往的記憶在腦海中重現,國王看著熟悉的面孔,發自內心地感到了高興。他想起他們一起時他是如何年輕力壯,從女巫的身上,他看到了自己最好的時光。

  「來吧……」國王的喉嚨裡含著濃痰,他睜大渾濁的眼睛,努力辨認女人的輪廓,「來吧……瑟西……來殺死我……這不是你一直以來想做的嗎?」

  冰雪女巫俯視著床上散發出死亡的腐臭味的老人,在他期待的目光裡,勾起唇角。

  「不。」她說。

  「這是你想要的,不是嗎?」

  女巫的心臟在國王的身體裡跳動,支撐著他在詛咒下苟延殘喘,他不會死也不會活,因為這就是瑟西想看到的,他是處於生與死之間的貓,而只要他不會死,她也不會死,他們共用同一顆心臟。

  她湊到瞪大眼睛的國王耳邊,輕輕對他說:「只有你的身邊,才是我的西耶娜。」

  大雪漸漸下了起來,將這個王國的真相掩埋在了潔淨的雪下。

  故事在這裡畫上句號,畫面逐漸和四周的雪野融合,所有人緩緩從故事中回過神,眼前卻似乎還能看見瑟西嘴角殘忍的笑。

  「如果你們想要停止這場雪,帶上我的鱗片吧,」巨龍說,「它能夠毀滅女巫的心臟,但最終怎麼做,選擇權在你們的手裡。」

  通往王宮的道路為他們打開,四個人都知道,在那黑暗的宮殿裡,躺著奄奄一息的國王,女巫的心臟就在他的胸腔裡跳動,維繫著兩個人的生命。

  雪野沉寂無聲。

  他們本來應該交流,可沒有人說話,甚至連眼神交流都沒有,所有人沉默著,踏上了前往王宮的道路。

  雪不知何時大了起來,呼嘯的寒風裹挾著雪花,刮得人臉皮發麻,風雪中,宮殿的影子越來越模糊,似乎還能聽到冰雪女巫揮動長鞭的聲音。

  無論彈幕裡如何爭論不休,最後這段並不算長的旅程終於走到了盡頭。

  冰雪女巫離開後,王宮裡空空蕩蕩,沒有半個守衛,幾乎很順利的,他們就找到了國王的房間。

  房間裡彌漫著老人獨有的氣息,床上的老國王勉強睜開眼睛,看向他們的方向,眼珠無神地嵌在皮肉裡,仿佛一枚灰白的石頭。

  拉萊耶將那枚打磨過的鱗片交到他的手中,他的眼睛終於亮了起來。

  他用顫抖的手抓住鱗片,忽然爆發出最後的力量,用鱗片剖開自己的胸膛,露出了那枚鮮紅的心臟。

  浸透了愛與恨的心臟有力地跳動,噗通,噗通。

  鱗片刺入心臟,大潑的鮮血噴濺而出,暗紅色的幕簾遮擋住了一切,只能聽見水滴滴落的聲音。

  遠方,冰雪女巫的身體忽然裂開了一條縫,她停下動作,看向自己身上的裂縫,緩緩勾出了解脫的微笑。

  隨著一聲輕響,她碎裂成了無數冰晶。

  同一時間,籠罩西耶娜的冰雪開始融化。

  ——在這麼久之後,陽光終於再一次灑向了即將恢復紅褐色的大地。


第155章

  沉寂已久的王國迎來了久違的陽光,飛鳥將女巫消失的消息帶往王國的各處,獅子抬起頭,仍由翠鳥落在他的脊背上,嘰嘰喳喳講述遠方的故事。

  他們說,冰雪女巫終於消失了。

  碎裂的冰晶融化成水,和雪水一起滲進大地,悄無聲息地消失。

  一場災難就這樣無聲無息地過去了,蟄伏的生物悄悄從巢穴中探出頭,妖精和矮人再度出現在了森林裡,他們編織了花冠和披風,興沖沖地捧到拯救王國的英雄們面前,想要向他們表達西耶娜居民的感謝。

  而拯救了這個王國的外來者們卻沒有那麼愉快。

  不像第一次目睹菲尼克絲殺死阿比蓋爾那樣,失去了第一次接觸全息投影的震撼感,傑西現在的心情更多的是低落。

  如果這是他的直播,他大概會保持沉默,平靜地踏上歸途,和所有遇到的傳說生物告別,將他們的聲音處理得更加遙遠,留給觀眾一段咀嚼情緒的時間,最後在出口回頭眺望身後的森林,對觀眾說出結束的臺詞。

  拉萊耶的園區有一個共同點,三個園區的時間都在往前流動,只不過紅杉鎮的劇情層層遞進,霧隱之城的劇情現在才剛剛從霧中露出一角輪廓,而西耶娜比較簡單粗暴,上來就講述了一整個完整的故事。

  但很奇怪,傑西並不覺得這代表了結束。

  對紅杉鎮來說,菲尼克絲和阿比蓋爾的故事結束時,這個小鎮的過去其實也已經結束,霧隱之城看上去也應該是這樣,但在西耶娜,冰雪女巫的消失卻更像是一段傳奇的開始。

  故事的序章剛剛結束,更加宏大的舞臺正在緩緩拉開帷幕,在這個王國裡,還會發生更多的故事,這些故事還會和更多的角色有關,也會牽扯出更多的愛和陰謀,而見證了一段結局的他們就算離開也只是暫時的,未來的某一天,他們還會在召喚中來到這裡,再度成為這個王國的英雄。

  傑西想他會這麼說。

  「有些時候,人總是要做出困難的選擇,而比起選擇更困難的,是要相信自己做出的是正確的選擇。我不能確定我們的選擇是否正確,就像這個世界上許多事情並沒有明確的對錯,但至少在那一刻,我想……這才是瑟西真正想要的解脫。」

  「誤入仙境的孩子最終都會長大,面對這個並不那麼溫柔的世界,他們會認識到仙境之外並沒有那麼美好,冰雪會凍傷他們的皮膚,荊棘會刺傷他們的雙腳,有些人會摔倒在荊棘叢裡,但我相信,也有人能夠踏過冰雪,穿越荊棘,沐浴仙境之外的陽光。」

  「或許我還會回到這裡,因為我還惦記著我認識的朋友們,又或許,我不會再回來,這個王國裡發生的一切最終會沉澱在我的心裡,和童年時的念頭一樣,變成一個遙遠的幻夢。」

  「就讓這個夢,暫時在這裡結束吧。」

  ……

  傑西不知道的是,從瑟西的故事落下帷幕時開始,彈幕就呈現出了瘋狂的趨勢。

  如果單純從正義的角度來看,無論是老國王還是冰雪女巫都不值得同情,他們的愛恨糾葛牽連了太多無辜者,而正常人也會不解為什麼瑟西會瘋狂至此。

  但如果讓西耶娜王國的居民們來評價,他們恐怕只會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

  「因為女巫就是這樣的生物。」他們說。

  愛恨分明,感情大於理智,極端又自我,她們可以在憤怒之下將自己變成毀滅王國的薪柴,也可能在愛情的驅使下發瘋一樣去追求巨龍。

  這就是為什麼女巫狩獵從未停止,或許會出現無辜的犧牲者,但如果能夠將女巫殺死在覺醒之前,整個王國都會因此而獲得長久的安寧。

  西耶娜的故事算是告一段落,自然,和每一次一樣,拉萊耶的編劇又被拉出來口誅筆伐。

  口誅筆伐大多數倒不是差評——雖然西耶娜的劇情又是一個BE,但拉萊耶的粉絲基本上已經習慣拉萊耶的設定了,但凡是出現在劇情裡的角色基本上就沒有能HE的,而且每一個性格鮮明的角色都會讓人愛恨交加。

  首先是菲尼克絲和阿比蓋爾,阿比蓋爾雖然一無所知,卻依舊是吃人的怪物,而菲尼克絲也沒有好到哪裡去,不止一次,她指使自己的小怪物去攻擊傷害自己的人,最後甚至殺死阿比蓋爾,戴上了冠冕,至今誤入紅杉鎮的遊客依舊要掙扎著從她手下逃生,一旦遇上菲尼克絲,基本上除了死沒有第二個結局。

  接著是威廉姆斯,霧隱之城的劇情現在也被挖掘出了一點,這位警察局局長也終於逐漸為大眾所知,只是他可以說是在玩家那里拉足了仇恨——誰讓警察局局長的職責就是帶隊在城市裡巡邏,將一切不安定分子抓捕入獄,很明顯,這座城市裡的不安定分子只能是想要挖掘劇情玩家。

  不過隨著玩家對他的瞭解越來越多,他對霧隱之城毫無代價的愛和忠誠也讓很多人心情複雜,雖然被員警擊斃的時候他們還是會罵罵咧咧,但是可以預見,當劇情進展到威廉姆斯最後為了這座城市獻出生命時,恐怕網上會有一大群粉絲為他汪汪大哭,局長的人氣恐怕還能在拉萊耶角色排行榜上上升兩位。

  現在又來了冰雪女巫和老國王,後者可以忽略,就算有張英俊的臉,渣男還是渣男,除非有人站在他的角度腦補出一出復仇記,否則估計不會有誰會喜歡上這個角色。然而瑟西就讓人心情複雜了,作為瑟西時,她什麼都沒有做錯,卻得到了那樣一個結局,在火焰中懷著怨恨化作焦骨,可作為冰雪女巫時,失去心臟的女巫只剩下了濃濃的恨意,無數無辜的生靈都被她的怨恨之火焚燒殆盡。

  於是和每一次一樣,粉絲又被虐得險些吐血。

  雖然這次虐心程度不如紅杉鎮,但紅杉鎮那是早有預料,而西耶娜——這是個童話風格的奇幻世界啊!就算是被致敬的納尼亞傳奇也沒有這麼兇殘的吧?你們還記得你們是G級嗎?

  粉絲:我們又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們?

  而理所當然的,這一次,拉萊耶主題公園又被刷上了趨勢榜。

  西耶娜的直播時間比較長,開始時湧入直播間的觀眾走了許多,不過後面因為層出不窮的爆點——奇幻生物的出現,堂堂L神@Abluelemon猛男變菜雞,水妖和園長的世紀之吻——湧進來的觀眾讓最終結局時的觀看人數定格在了108w。

  對於一個應該算是「遊戲」的實況直播來說,可以說是一個非常壯觀的數字,和之前紅杉鎮更新時的人數相比,幾乎翻了一倍,當然,這也意味著吐血的人數也翻了一倍。

  之前拉萊耶一直被詬病過主題園區裡沒有愛情元素,現在倒是出現愛情元素了……但誰想要這種愛情元素啊!

  現在看來,拉萊耶設計了那四個故事真是用心險惡啊!

  太陽鳥的死亡代表了瑟西因由西耶娜的死亡而誕生,獅鷲的新生代表了瑟西在寒冷和孤獨中度過的童年,精靈的蛻變代表了瑟西因為遇到了貓而覺醒女巫的能力,水妖的愛情就更好理解了——水妖將背叛的愛人拉入了冰冷的湖水中,她的愛帶來了死亡,和瑟西的結局簡直是息息相關。

  看完直播的觀眾心情那叫一個複雜,等退出直播間後,紛紛爬上社交平臺開始發洩情緒。

  【我真傻,真的,在看到獨角獸死亡的時候我就應該逃跑了,我心愛的獨角獸就那樣死了,最後還是這樣一個結局】

  【來來來,今天繼續總結,西耶娜又致敬了多少奇幻經典?】

  【她以為她踏入了仙境,卻沒想到哪裡都不是她夢中的西耶娜。】

  【瑟西的經歷真的太沉重了,她一直背負著那麼多的愛和恨,最後的結局對她來說也是解脫吧】

  【Damn……真的沒有其他解法嗎?我不服,存檔在哪裡?快給我讀檔啊啊啊啊啊啊啊】

  【西耶娜是紅發,瑟西也是紅發,合理猜測女巫都是紅發】

  【太正常了,紅發不是一直被認為是女巫的標誌】

  【什麼情況???boss怎麼被推了???接下來我們玩什麼???】

  【嗚嗚嗚我的瑟西,我的小女孩怎麼就這麼死了呢?我好恨啊,那個XXXX】

  【???你腦子沒事吧?居然會喜歡瑟西?她可是殺死了那麼多無辜者!】

  【那又怎麼了,女巫不殺人還叫女巫嗎?那還不如改名瑪琳菲森】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安吉麗娜突然被cue】

  【我殺達斯米奇!他們把我女神的人設改成了什麼鬼!】

  【你不喜歡我喜歡,現在的瑪琳菲森和奧蘿拉多好?這對cp我磕了!】

  【拉萊耶難得寫帥哥,結果又是狗男人……還不如學紅杉鎮搞百合算了】

  【我也這麼覺得!瑟西真實慘,談什麼戀愛,不如去和水妖聊聊】

  【然後和水妖交流一下把愛人幹掉的經驗?殺夫姐妹花?】

  【……等一下,我好像萌了什麼不得了的cp】

  而有關這個故事,差評也層出不窮。

  比如「你們確定分級沒問題嗎」「拉萊耶這是在宣傳野蠻殘暴的復仇行為」「剛剛我就在和兒子一起看直播原本他央求我帶他去西耶娜但現在我不會帶兒子過來了」「這不是我們想要的童話」……諸如此類。

  這些問題,拉萊耶在直播結束之後也看到了。

  西耶娜之所以儘量爭取到G級分級,為的就是不想錯失兒童群體,「荼毒兒童」這種大帽子當然不能背,因此官方很快放出了解釋。

  首先,冰雪女巫是反派,拉萊耶從來沒有也不會有把她當做正面角色宣傳的意思,一切都是劇情需要,就算是迪士尼動畫電影裡也有反派殺人呢,沒哪條規定要求反派不可以殺人了。

  其次,因為形式問題,西耶娜的劇情註定無法面向所有遊客,冰雪女巫的故事屬於西耶娜的第一部劇情,劇情結束之後,遊客不會再看到冰雪女巫,相當於網游中的版本更新,經歷了劇情之後,遊客所體驗的也將是一個劇情結束之後的世界。

  然後,劇情雖然血腥,但所有血腥場景都是側面體現的,無論是頭顱還是心臟都只出現了一角,相信這種程度的暗示也不至於明顯到孩子被看出來,除非網路評審員們覺得連帷幕上的血都不允許存在。

  最後,拉萊耶的官方做出了承諾——今後的所有版本更新都會選擇專業團隊進行直播,之後會將剪輯過的劇情作為過場動畫放出,遊客可以選擇觀看或者跳過CG,家長們可以自行決定是否要讓孩子們觀看。

  而在下一次版本更新之前,西耶娜將不會存在主線劇情,遊客可以盡情和友善的傳說生物進行互動,無論是想擼毛茸茸還是想吸獅鷲幼崽都沒問題,不需要分心於探索主線劇情,專心享受實現童年幻想的樂趣。

  這個解釋一出,差評還沒沉寂,很多劇情愛好者先哭出了聲。

  西耶娜簡直比紅杉鎮還殘酷!!!

  雖然紅杉鎮的更新遙遙無期,但所有人都可以抱著「或許我會成為劇情的親歷者」的幻想,勇敢地進行嘗試,或者說作死,當然,除了檸檬以外,目前為止還沒有哪個玩家能在觸發了紅杉鎮的劇情暴走之後還能全身而退的,基本上都死得好慘好慘,沒有誰「活」到將劇情開發到足以讓拉萊耶進行更新的程度。

  但在西耶娜……在西耶娜……

  劇情党們簡直欲哭無淚。

  但對於路人來說,拉萊耶的解釋就很讓人開心了——有奇幻生物在,他們還真的不怎麼關心劇情,只希望能盡情擼毛茸茸,而不是邊擼邊擔心冰雪女巫會不會從天而降把毛茸茸撕碎,也不用跑來跑去累死累活尋找出路,完全可以帶上家人開開心心來,再開開心心離開。

  對於拉萊耶主題公園來說,這些路人才是遊客群體的主力軍,因此劇情黨們只能抹抹眼淚,繼續不死心地在西耶娜裡挖掘。

  讓他們感到一絲安慰的是,西耶娜的居民們顯然並不會因為冰雪女巫被打敗就忘記她,所以在NPC們的口中,劇情黨們可以聽到關於冰雪女巫的故事,也能聽到各種各樣的評價,在這些交談裡,他們會產生這件事真的發生在他們身邊的錯覺,而不是只覺得這是一段平平無奇的背景設定。

  有關西耶娜的討論熱潮還會持續很久,在拉萊耶官方應景地放出了以西耶娜王國為背景的電影已經立項這顆衛星之後,更是註定了這個園區的熱度還會因為電影而再度攀上高峰。

  而西耶娜王國外,拉萊耶關掉了直播,和她的隊友們友好告別。

  可惜她的隊友們現在都有很多問題想問。

  彼得搶先問:「最後是不是還有別的結局?比如說我們不把鱗片給老國王,或者別的……別的……」

  他的話漸漸說不下去了,少年越發沮喪,垂頭喪氣地站在拉萊耶面前,一頭小卷毛都耷拉了下去。

  拉萊耶倒是挺能理解彼得的情緒:「當然,那不是唯一的辦法,但是那樣的話,我們恐怕就無法離開西耶娜了。」

  彼得小聲說:「我知道,但是……但是如果不是……」

  他沒有說完,最後也只是頗為沉重地歎了口氣,自言自語一樣說:「但是沒有如果。」

  小蜘蛛入隊時開開心心想要守護園長,離隊時心事重重腦海裡全部都是冰雪女巫,可見拉萊耶主題公園是如何摧殘了一個青少年。

  搞定了這個小朋友,拉萊耶轉向等了有一會的提姆。

  紅羅賓從剛才開始就若有所思,這時候等到拉萊耶看過來,他抬起頭,鄭重其事地問:「這個世界是真實的嗎?」

  拉萊耶稍微有些驚訝。

  她清楚提姆說的不是西耶娜對於這個世界來說是不是真實的,而是別的。

  正常來講,拉萊耶不能劇透,之前對夜翼劇透也是因為不小心,但是她和提姆的確還有點商業友誼,再加上她能看得出來,紅羅賓其實已經有了自己的判斷,因此想了想,慢慢說:「那要看你怎麼看待西耶娜。」

  瑟西真的生活在西耶娜王國嗎?她到底是什麼哪裡開始進入仙境的?那片森林又真的不是仙境嗎?為什麼太陽鳥他們的過去能夠和瑟西的過去相互對照?對於西耶娜王國來說,瑟西又真的是真實的嗎?

  拉萊耶說:「我也沒有答案。」

  不過對於很多事來說,答案並不重要,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答案。

  拉萊耶和彼得以及提姆說話時,傑西站在遠處看著。

  離開西耶娜後,他花了點時間整理情緒,等整理好,才想起來新人主播剛才的表現——離開園區時,索萊達德難得沒有背稿,而是溫和地和所有傳說生物打招呼,絲毫不見敷衍,離開時,她轉過頭,望向身後的王國,說了句「再見,西耶娜」。

  她的表現讓傑西感覺挺欣慰,至少這個新人主播還是挺用心的,傑西對待直播一直用心,對於同樣用心對待作品的新人也挺有好感,因此想和索萊達德認識一下,交換彼此的ID,以後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忙的。

  等索萊達德和她的朋友們聊完,傑西走過去,對著她笑了笑:「這是你第一次直播嗎?」

  索萊達德點頭:「是的,我沒什麼經驗,謝謝你之前的幫忙。」

  傑西露出爽朗的笑容:「只是小事,不過今後你打算以為主播為職業嗎?」

  索萊達德:「我想恐怕不會,不過兼職是可以的,或許以後我們還有合作的機會。怎麼了嗎?」

  傑西想了想,如果索萊達德就是拉萊耶培養的代言人的話,的確不可能只是主播,至於合作,目前他已經和拉萊耶簽了約,這樣看來以後的確有合作的機會。

  他按捺下暗暗的欣喜,清了清嗓子:「是這樣的,我也是一個主播,剛才我參與了你的直播,嗯,作為新人來說,你的表現其實挺不錯,至少對觀眾能夠放得開,聲音平穩,吐字也清晰……」

  他懷抱著提攜新人的想法,和索萊達德講解了一些她還可以改進的地方,而索萊達德聽得也很認真,也和他商討了一些表現手法。

  等傑西感覺說得差不多,他才滿心雀躍地表示:「我們交換一下ID吧,以後如果有需要,你可以直接私信我。」

  索萊達德微笑:「我知道你。」

  傑西:「……什麼?」

  L神不禁心酸了起來——人家姑娘知道他是誰,只不過估計是不感興趣,所以沒什麼特殊的表現,他還沾沾自喜報出ID,暗搓搓想要看到索萊達德吃驚的樣子,還能更丟人一點嗎?

  他還在胡思亂想,就看見索萊達德噙著微笑,說:「我是拉萊耶的園長啊。」

  傑西:「……」

  傑西下意識後退一步,差點沒摔一跤:「???」

  是boss!!!

  難怪他們一路這麼順利……他這是跟著boss刷了一遍遊戲啊!

  虧他還以為自己是隊伍裡唯一的大佬,真正的大佬其實在這裡好嗎???

  ……

  西耶娜王國的直播就這樣結束了,但後續引發的影響卻遠不止如此。

  比如說,在直播之後,拉萊耶起碼多出了幾十萬個顏粉。

  拉萊耶其實有個人帳號,主要是方便合作官宣時艾特,不過她沒有在帳號裡發過任何推文,在這次直播之前,她的帳號粉絲數只有幾k,基本都是無意中看到過她的遊客。

  ……但在直播之後,她的帳號關注者數量瞬間飆升到了數百k,代表了幾十萬個純看臉的顏粉湧進了她的帳號,等待她哪天突發奇想能發個自拍什麼的。

  粉絲一多,對拉萊耶的稱呼也五花八門起來,純情一點的叫「女神」,大膽一點的叫「女朋友」,猥瑣一點的叫「老婆」——一夜之間,拉萊耶忽然被戀愛結婚了無數次,她也突然多出了無數cp候選,一切和她有所聯繫又顏值出挑的男女都在這張榜單上。

  熱度最高的cp人選不是別人——拉萊耶和韋恩兩家企業有著深入的合作,據說雙方接洽時都是總裁出面,再結合直播裡園長和小總裁的相處……

  cp粉:我可以!

  ……時刻關注著園長的小蜘蛛琢磨了一夜劇情回來,猛然發現自己嗑的cp突然搖搖欲墜,挖牆腳的有力人選還是自己的小夥伴,頓時恨不得吐出一口血。

  他嗑的cp才是真的!!!

  蜘蛛俠看著首頁到處都是的同人圖,真是恨不得大聲告訴全世界醫生對索萊達德小姐懷抱著什麼樣的感情,就差化身記者,抱著攝像機去抓拍幾張照片投去號角日報,誓死捍衛自己萌的cp的尊嚴。

  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小蜘蛛百思不得其解。

  於是不久後,拉萊耶又發現蜘蛛俠開始暗中跟在「索萊達德」身後了。

  「他想幹什麼?」拉萊耶也百思不得其解。

  對於網路上的事,紐約並不關心,最近他的仇恨目標是逃亡國——自從知道逃亡國親了拉萊耶,紐約每天都在試圖給逃亡國套麻袋。

  樓蘭一直是紐約警惕的物件,這點從一開始就沒變過,但紐約完全沒想到,他要警惕的居然不是蛇,而是魚。

  ……這些長著鱗片的生物真是太狡詐了!

  跟在後面的蜘蛛俠已經不能吸引紐約的注意力了,城市意志的喜新厭舊在這一刻暴露無遺,他心不在焉地回答拉萊耶:「可能是最近空閒太多了,給他找點事情做——」

  說到這裡,紐約忽然靈光一現。

  他一秒改口:「——讓他帶帶逃亡國好了,反正她說過想到人類的世界看看,怎麼樣?」

  拉萊耶最近正好被逃亡國纏得頭疼——不像樓蘭和奇琴伊察,一個宅在島上看電影就心滿意足,一個只要就玉米吃就高高興興,逃亡國在沙漠裡實在憋了太久,島上的遊客已經不能滿足她了,她現在的夢想就是到人群之中去看看,體驗之前千萬年她從沒有體驗過的事物。

  拉萊耶當然不能放任失落之城一個城在外面遊蕩,但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就算開著帳號也騰不出手來帶逃亡國玩,因此這個計畫也一拖再拖。

  紐約的提議正好命中了她的心事,提議的人選也沒有問題。

  在拉萊耶看來,蜘蛛俠知道城市意志的事情,對紐約也很尊重,性格也活潑友善,和逃亡國應該處得來,而且還是對娛樂文化瞭若指掌的青少年,非常適合帶著逃亡國一起玩。

  就這樣,第二天,彼得出門上學時,忽然看到醫生站在他常去的商店外,雙手插在褲口袋裡,抬頭看著螢幕上正在播放的廣告。

  在之前的刺殺之後,紐約意志的模樣早就不是個秘密,因此紐約今天的打扮很是低調,兜帽拉起來擋住了頭髮,接著整張臉用圍巾牢牢裹住,還在鼻樑上架了一副墨鏡,擋住那雙見之忘俗的銀眼睛,如果不是彼得對紐約印象深刻,他一時間還真的認不出來。

  當他轉過頭看向彼得時,彼得終於能夠確定紐約在等他。

  久違地看到紐約,彼得先是驚喜和高興,隨後想到網路上索萊達德層出不窮的cp……頓時又心酸了起來。

  為什麼醫生不能爭點氣呢。小蜘蛛默默流下了cp粉的淚水。

  等走近了,彼得才發現,醫生的肩膀上似乎有一團水在湧動。

  注意到他的目光,紐約抬起手,給他介紹。

  [這是逃亡國的意志,她對人類世界很感興趣,但我沒有時間陪她,你能幫我這個忙嗎?我和她說過了,她不會打擾你的,你穿上制服之後也可以帶上她,她還可以給你提供一點幫助。]

  面對紐約的請求,彼得當然不會拒絕,立刻表示自己沒問題:「好的,醫生!交給我就好,保證完成任務!」

  彼得並不知道失落之城,也不知道對外解釋聽到城市意志的聲音代表著精神存在問題,拉萊耶也不費心解釋,只是說逃亡國更喜歡說話,就是說得有點多,希望彼得多多包容,便將水隱留給了蜘蛛俠,打算過幾天再來接她。

  等拉萊耶離開之後,彼得才將注意力放在手中的水上。

  「呃,嗯,逃亡國女士,我是彼得,彼得·派克,中城科技高中的學生,很高興認識你……抱歉抱歉!我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好的,重來。」

  他單手捂住臉,深吸一口氣:「好的,總之,你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

  水隱他的掌心跳起一點小水花,歡快地說:「不用這麼正式,隨便怎麼叫我都可以啦!你喜歡什麼稱呼?逃亡?水隱?水花?水珠?水澤精靈?哦,順便一說,我喜歡水澤精靈,畢竟我也不像狼嘛,雖然我的確能變成那樣。不過你呢?我現在知道你叫彼得·派克了,我該叫你什麼?彼得?彼得·派克?派克·彼得?還是派克之子?哎,這也太複雜了,據說現在的人類是這麼起名字的,我倒是不太熟悉這種叫法,不過我會努力適應……」

  彼得:「……」

  彼得:「呃……我覺得彼得就夠了,那麼精靈姐姐(Elf lady)……」

  逃亡國突然蹦起一串水花:「啊,我喜歡這個稱呼!聽起來真美!那麼我也應該這麼稱呼你,你們的語言裡應該怎麼說?我真喜歡現在你們使用的語言,聽起來很簡潔,可惜不是所有人類都說這種語言,在我們那個時代,所有人都說一樣的語言,可惜之後他們逐漸分散,語言也發生了變化,有一部分已經完全聽不懂亞特蘭蒂斯的語言了……」

  彼得:「………………」

  ……幾天後,拉萊耶來接逃亡國時,正好看到彼得在打擊罪犯。

  本著鍛煉年輕人的想法,她現在一旁圍觀,沒看多久,就發現蜘蛛俠今天表現得十分冷酷高傲,收拾罪犯時全程一言不發,沉默寡言,連半句俏皮話都沒說,十分不像他平時的作風。

  拉萊耶心裡還蠻疑惑的,不明白幾天沒見,彼得怎麼變成了這麼一副冰山酷哥的模樣。

  等蜘蛛俠揍翻罪犯離開現場,拉萊耶才出現在他面前,打算告知自己的來意。

  看到瘟疫醫生出現,彼得的眼睛亮度猛地提升了幾度,一副看到親人的神情,簡直要熱淚盈眶,可是嘴裡卻和眼神截然相反,依舊淡淡的:「嗯。」

  拉萊耶:「……」

  似乎意識到紐約有些疑惑,彼得身體有點僵,咬咬牙,才開口:「醫生。」

  拉萊耶:「……!」

  怎麼你的嗓音突然變成了蝙蝠俠的喉癌嗓?

  迎著紐約驚訝不已的目光,小蜘蛛眼含熱淚,繼續沙啞地說:「你說逃亡國只是話有點多……」

  「……」拉萊耶啞然。

  ……這孩子,和逃亡國說話把自己嗓子說啞了。

第156章

  「好吧,對不起,我太激動了,這是我的錯,下次我不會這麼做了……可以了吧?」逃亡國小聲嘀咕。

  拉萊耶把她從彼得那邊接回來,蜘蛛俠雖然沒有直白表達出自己的感想,但他就差把「歡送」這個詞寫在眼睛裡了,搞得拉萊耶有點歉疚,覺得自己似乎在不遺餘力地壓榨青少年,利用了他對於紐約的滿腔尊敬之情。

  聽到逃亡國這麼說,拉萊耶:「……」

  你還想有下次哪?沒看見蜘蛛俠嗓子都啞了嗎?

  逃亡國被拎回拉萊耶島一通亂敲,頂著滿頭包哭唧唧幹活去了,最近島上剛剛建立了水療中心,目前看中的員工們還在半個地球之外,她被派過去暫時代班,直到那些水澤精靈們遠渡重洋來到拉萊耶再說。

  逃亡國不敢和拉萊耶頂撞,只好去找自己的小夥伴哭訴。

  她心有餘悸地和樓蘭嘀咕:「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會啞呀?雖然我可能有點過於激動,但我們其實也沒有說太多話啊,而且一般是我說的時候比較多……」

  樓蘭:「嗯。」

  「雖然他每次都會回答我的話吧,但你不也每次都回答嗎?唉,人類真是太脆弱了,我本來以為他的體質比亞特蘭蒂斯人還好,不用擔心這個呢……」

  樓蘭:「嗯。」

  「總之,短時間內拉萊耶應該不會讓我離開島上了,如果偷跑肯定會被她發現,除非新來的水澤精靈們願意幫我,唉,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我也不想讓拉萊耶生氣的,雖然她只是人類吧,但是我總覺得她有些時候笑得很可怕。對了,你說想要《戰神4》的遊戲碟!我給你買來了!啊,你記得提醒我,下次要用工資還彼得的錢,買遊戲碟的錢還是他借給我的呢……」

  聽到關鍵字,樓蘭終於精神一振,儘量不暴露自己的雀躍,問:「遊戲碟現在在哪裡?」

  逃亡國比他還著急,跟在他身後一蹦一跳:「在你的別墅裡!快快快,拉上奇琴伊察,我們一起去打遊戲!」

  ——是的,樓蘭非常神秘地是個高玩。

  矽谷當然也是高玩,但他那種玩法和作弊也沒區別了,比不上真的勤勤懇懇用兩隻爪子「上上下下左右左右BABA」的樓蘭,每當打遊戲時,他的氣場都會變得格外安定,耐性也好得不可思議,就算在iwanna裡連死幾百次都淡定得很,然後在幾天後順利通關,著實讓人驚歎。

  在拉萊耶同意他上網之後,他還給自己在YouTube上註冊了一個帳號,開始上傳他打遊戲的視頻,偶爾開開直播,一段時間下來,也積攢了一定的人氣。

  特別是樓蘭的聲線低沉又柔和,說起英文總是帶著奇妙的韻律,打遊戲技術又出色,十分吸引聲控的遊戲愛好者,只可惜這個遊戲主播性格相當冷淡,粉絲每次央求露臉都是直接拒絕,搞得粉絲們暗自嘀咕,不知道是不是主播的臉實在不能看。

  他們鬼鬼祟祟來到奇琴伊察的農場,小羽蛇正在認真記錄植物的生長情況。

  羽蛇神對於農業有種無法複製的天然直覺,不需要專業儀器,奇琴伊察就對所有農作物的情況瞭若指掌,知道哪一株缺水哪一株需要施肥,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精准調整,她的農場裡出產的農作物,每一枚的品質都是最頂級的,無論是品相、香氣還是口感都無與倫比,引得那些在島上度假的富豪們追捧不已,導致拉萊耶把打上「奇琴伊察」系列名號的菜式價格一升再升都不夠,還得標明了限量供應,才勉強避免供不應求的窘境。

  甚至還有個來自義大利某米其林三星餐廳的主廚偶然來拉萊耶島度假,在品嘗了奇琴伊察出品的農產品之後,迫不及待地想要和拉萊耶達成協議,尋求一條穩定的農產品供應管道。

  紐約一開始還為拉萊耶驕傲了一會,嘟囔著這只人類還算有眼光,隨後又開始為在紐約的三星餐廳主廚沒眼光而憤憤不平。

  「他們應該都來看看,再訂上幾年雪山別墅,最好乾脆到我們這裡求職,」他還在計算,「還有那些有幾紙資產的人類……」

  拉萊耶:「……」不不不,別的不說,拉萊耶島現在是真的沒有那麼多閒置的別墅了。

  即使拉萊耶島開放的區域越來越多,可隨著越來越多的人們逐漸將目光投向這座位於紐約附近的度假島嶼,最近拉萊耶主題公園依舊呈現出了爆滿的趨勢。淡季還好一點,一旦到了旺季,幾乎沒可能當天預定到住處,就算是雪山別墅,也不是沒有人選擇。

  唯一讓人遺憾的是,雖然對於拉萊耶島的位置很是心動,但更多名流都更喜歡獨佔一整個小島來度假,或者只接待少數客戶,而拉萊耶島的面積不算小,不太可能作為私人度假島嶼存在,如果拉萊耶願意將未開放區域乾脆劃成私人度假區,現在的拉萊耶島的確很難讓他們滿意。

  拉萊耶當然不會這麼做,現在島嶼開放面積剛剛過半,她已經覺得拉萊耶島有點不夠用了。

  對於一座主題公園來說,僅僅只有三個主題園區顯然不夠,但拉萊耶的主題園區設計理念都趨於盡可能給遊客帶來真實感,就算有了全息投影技術,很多構想都需要足夠廣闊的地方來實現,而平均下來,拉萊耶主題公園的每片區域大概20平方公里,4×5的長方形,大約也就一個小城鎮的大小,放在美國實在不夠看,所以一個完整的主題園區通常要佔據一兩片區域才行。

  但大了也有問題,像是霧隱之城這種園區,又不可能讓遊客全部徒步,交通工具又會縮減遊客遊覽時間,如何設計才能達到平衡這種問題簡直能讓所有設計師抓破腦袋。

  好在負責規劃這些的是城市意志,而每座城市都起碼有上百年的城市規劃經驗,就算沒有,這種能力也是流淌在本能裡的——要是沒有這種能力,也很難誕生出城市意志,城市規劃差勁的城市自然會被人類拋棄。

  目前看來,幾個園區都兼具了趣味性和便利性,既不會讓遊客因為走馬觀花而覺得無聊,也不會讓遊客因為過於疲憊而遷怒於拉萊耶主題公園的服務態度。

  空間不夠也是拉萊耶沒有繼續擴大農場面積的原因。身為農場主,奇琴伊察其實不介意多開墾點農場,但是拉萊耶還不想把自己的城市搞成什麼農產品供應基地,而且那樣的話,需要奇琴伊察管理的區域也會越來越大,那樣拉萊耶島和奇琴伊察島也沒什麼區別了。

  不過最後她還是答應了和餐廳進行合作,主要還是因為拉萊耶島分淡季和旺季,島上的農作物有些卻不分淡季旺季,這時候就需要一條新的管道消化這些農產品了,至於能不能在歐洲將名聲打響,拉萊耶也不奢求。

  樓蘭他們跑來時,奇琴伊察正在教育一株玉米好好生長。

  「看看你的同胞,你也不能落後呀,你可是奇琴伊察種出來的,要好好吃飯,明白嗎?」

  小姑娘認認真真批評了一會玉米,說得玉米有些羞愧,感覺玉米杆子都彎了點,這時候樓蘭他們將它從窘境裡解救了出來。

  「我買了戰神4回來,我們可以去看樓蘭打遊戲了,走吧,我們去別墅!」逃亡國對於遊戲不太感興趣,但是她很樂意和失落之城多相處,打遊戲也是一環嘛。

  奇琴伊察倒是在樓蘭言傳身教下,儼然有向著死宅發展的趨勢,雖然看紀錄片時總是格外不好意思,搞得樓蘭和拉萊耶都對她側目而視,但小姑娘還是很喜歡人類發明的各種娛樂項目的。

  自己是手殘玩不了遊戲……不過看樓蘭打遊戲也能津津有味呀。

  聽說樓蘭要去打遊戲,小姑娘眼睛立刻睜大了點,十分心動,可看看眼前的植物,又有些為難。

  掙扎半天,奇琴伊察轉身叮囑面前的農場:「奇琴伊察晚上再過來,你們要聽話。」

  玉米葉片沙沙作響,仿佛在回答。

  趁著不在工作時間,三個失落之城很快達成一致,溜到別墅裡,向餐廳預約好烤玉米,接著快樂地開始了昏天黑地的死宅生活。

  ——他們會這麼閑也不是毫無理由,因為狂歡節就要到了。

  在修正了APP功能存在的部分問題之後,西耶娜王國園區的功能區正式上線。

  西耶娜王國園區的賣點本來就不是劇情,用遊戲來類比的話,劇情就是主線劇情,而主線劇情總有打完的一天,剩下的時間裡,玩家又不會因為沒有主線打所以不刷日常,有趣的部分從來都在主線之外。

  所以儘管沒有主線可以刷,但大部分遊客絲毫不介意這點,他們的樂趣在於和傳說生物進行互動,比如除了水妖,西耶娜王國裡還生活著很多美貌的精靈……當然,不是中土或者DND體系裡的精靈,而是更加原始也更加兇殘的那些——出沒於傳說之中,性情或者溫柔或者無情,通常總是和人們的失蹤有關,是鄉間母親們用來恐嚇孩子的故事裡的反派。

  ……但是再怎麼窮凶極惡,也扛不住人家貌美如花呀!

  外貌協會的遊客基本上都淪陷在了這些精靈們的美貌裡,拉萊耶的建模保持了一貫的標準外的水準,讓人無話可說,而且由於奇幻生物獨有的非人感和邪異魅力,就算有人無聊到拿這些建模和真人去比較,也不會有多少人買帳。

  總之,西耶娜王國的客流量也達到了拉萊耶當初的預期,讓她有精力投入其他的事情。

  暫定為「東方列車」的文字遊戲APP正在開發中,大綱搞定之後,劇本都交給了專門的編劇,不需要拉萊耶太過分心,所以她現在要準備的是即將到來的狂歡節。

  之前城市意志團建時,華盛頓提出過拉萊耶主題公園可以舉辦一些節日相關的活動,當時威尼斯就提議了威尼斯狂歡節——這個節日一般在冬去春來時開始,持續約兩周時間,在這期間,人們聚集在一起,穿上華麗的服飾,佩戴色彩斑斕的面具,在城市中載歌載舞,歡慶新一年的到來。

  那時候這個提議被打回只是因為時間不對,現在即將開春,狂歡節的提議又一次被擺上了明面,而且獲得了拉萊耶的通過。

  通常來說,在威尼斯之外舉辦的狂歡節大多都顯得不倫不類,但拉萊耶主題公園的威尼斯聯動狂歡節活動是有威尼斯的城市意志親自把關的,這種待遇絕對沒有其他城市的活動能享受,所以沒有這個顧慮。

  不過動工之前,威尼斯還是和拉萊耶確認了一下。

  「你真的打算把銀杉鎮暫時改造成威尼斯?另開一個新園區或許會更方便。」

  拉萊耶也有自己的想法:「狂歡節不可能作為一個園區長期開放,狂歡節結束之後,相應場地肯定要拆除,這樣的話要不要改造銀杉鎮就無所謂了。」

  威尼斯的核心就是交織的河網,這個可以讓水澤精靈們指使海狸來挖掘,事後填土也不麻煩,賽維爾學院的學生都還沒畢業,只要給他們贈送狂歡節的門票,狂歡節結束之後他們總不好意思不來幫忙。

  章程確定下來,銀杉鎮也開始了改造,在狂歡節到來之前,它已經變成了大西洋對岸的威尼斯。

  銀杉鎮的暫時關閉也影響到了紅杉鎮,許多原本以為自己會死的玩家最終居然奇跡般地從boss手下死裡逃生,等平靜下來,自然會好奇為什麼最近菲尼克絲似乎溫和了不少,於是簡簡單單,狂歡節的消息就在粉絲群體之間傳開。

  許多玩家都蠢蠢欲動,不介意去狂歡節上撫慰一下他們被菲尼克絲虐得死去活來的小心臟,而更多遊客則是被拉萊耶APP的推送吸引。

  拉萊耶主題公園的活動內容一向豐厚,因為狂歡節,銀杉鎮上的周邊商店又推出一系列的新周邊,狂歡節面具都是基本的了,難得的是拉萊耶居然推出了狂歡節限定的菲尼克絲&阿比蓋爾手辦和毛絨玩具!

  粉絲:……這分明是搶錢!

  因為紅杉鎮是拉萊耶主題公園最早推出的園區,菲尼克絲和阿比蓋爾的人氣一直居高不下,無數粉絲現在想起那只小怪物還會覺得揪心,兩個角色的周邊銷量一直很高,現在拉萊耶居然還推出了限定款周邊,實物也相當精美……

  粉絲們含淚打開了錢包,開始線上上商店裡預定心愛角色的周邊。

  銷量反映到報表上,被拉萊耶看在眼裡,不由自主聯想到了還在開發中的「東方列車」APP。

  目前為止拉萊耶出現的角色,開玩笑的說,大多數自帶cp,但在東方列車裡,這個暫定名為「瑟琳娜」的主角唯一的朋友就是玩家,最開始她所有的感情都指向玩家,等玩家和她建立起感情聯繫,瑟琳娜的人氣絕對不是拉萊耶主題公園其他園區的角色能比的,那時候,玩家的消費熱情絕對會更高漲。

  APP還沒上線,拉萊耶已經計畫好了如何賺錢,從這點上看,她現在已經是個合格的總裁了……

  不過在狂歡節開始之前,還有一件挺重要的事情。

  當提姆的生日禮物送到拉萊耶島時,拉萊耶從忙碌的工作來抬起頭,才有些遲地想起來,索萊達德的生日就在二月份。

  索萊達德是索萊達德,她的生日拉萊耶當然不會太在意,不過她的朋友和城市意志們不會這麼想。

  她從海中撿到了這具身體,解決掉索萊達德的過去,從頭開始建立自己的社交圈,久而久之,也認識了屬於自己的朋友,獲得了越來越多的關心。

  他們所瞭解的都是拉萊耶,也會把她放在心上,所以就算拉萊耶並不覺得這是自己的生日,他們也記住了這個日子,在這天到來時,為她送上祝福。

  今年的禮物依舊不多,不過把名單列下來,大概也能讓許多人震撼。

  首先是提姆和彼得。

  這兩個孩子和拉萊耶關係一直不錯,提姆一開始屬於商業夥伴,但在西耶娜的直播之後,商業友誼也終於能摘掉前面那個詞,算是比較普通的朋友,這次送的禮物也不出格,是一款產量不高的香水,拉萊耶聞了一下,感覺他肯定是參考了女性朋友的意見。

  而彼得就屬於自己湊上來的朋友了,拉萊耶和他的交集其實還挺多,也知道蜘蛛俠的性格,雖然拉萊耶總感覺他看自己的眼神總是透著點奇怪的期待……他送的禮物是一盆他自己培養出來的變異植物。

  接著是傑西,檸檬主播雖然猛男形象不保,人氣卻也因為拉萊耶主題公園而節節攀升,和拉萊耶的關係也在他的有意接近下近了不少,這次送給拉萊耶的禮物是他認認真真打造出來的木制書架。

  然後是真·商業夥伴,包括了史蒂芬、查理斯和湊熱鬧的托尼。

  用不同的身份處理不同的關係其實挺割裂的,也就拉萊耶處理得得心應手。

  奇異博士和倫敦是戰友情誼,不過他的身份也讓史蒂芬矛盾了很久,對拉萊耶就沒這個問題了;

  查理斯則是一直在關注拉萊耶島,前期給拉萊耶提供了許多幫助,再加上賽維爾學院的學生每年都會來島上實習,關係一直比較親近;

  唯獨托尼有湊熱鬧的嫌疑,雖然拉萊耶和斯塔克有合作,但那時候托尼根本沒出面過,這時候又開始送起禮物了……拉萊耶想來想去,覺得還是沾了紐約或者說她自己的光。

  剩下就是島上員工和賽維爾學院的學生了,以及,最重要的,城市意志們。

  「生日宴會……」拉萊耶輕輕念了一句,沒有給出明確的態度,婉拒的意思很明顯。

  「我們還想讓你體驗一下各地的生日風俗呢。」巴黎惋惜地說。

  這次團建的地點放在了新園區,內容則是篝火晚會。

  熊熊燃燒的篝火照亮了夜晚的森林,火光在四周跳動,仿佛一道道奔走起舞的影子,星光從天空中無拘無束地灑落,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天幕中群星巡迴,如同漫漫長河。

  幽靈員工送來了美食和酒水,各種各樣的蔬果裝滿了果盤,酒香肆無忌憚地彌漫在空氣中,拉萊耶自然也被他們拉過來,坐在篝火邊,端著啤酒杯,看著城市意志們嘰嘰喳喳。

  紐約照舊趴在拉萊耶的身後,心滿意足地把拉萊耶圈在身邊,他也沒有安分多久,過一會就指使拉萊耶幫他拿這個拿那個,半點都閑不下來,拉萊耶拿給他之後他就得意洋洋的,也不計較別的了。

  而拉萊耶的目光更多落在了另一個小圈子裡——倫敦正蹲在那一圈城市意志中間,四周的城市意志要麼是他的牌友要麼是樂隊成員,偏偏一個個都神情嚴肅,看起來很是滑稽。

  紐約從「咻咻咻」的毛球球到形象逐步穩定花了六七年時間,但不知道是不是現在英國人怨念比較重,導致倫敦的力量越來越強,從重新孕育到現在才過去了一年多時間,他就已經能大致看出是什麼了。

  現在毛球球四條小短腿已經初見雛形,耳朵豎得高高的,鼻子嘴巴也長了出來,毛色更是從純白主編變成了麵包一般暖暖的淡黃色。

  ……拉萊耶眼看著他一天天變化,內心不好的預感越來越重。

  最終在某天,威斯敏斯特一語道破:「是柯基啊。」

  拉萊耶:「……」

  雖然柯基一直是英國皇室的寵物……但是倫敦為什麼會是柯基呢!

  先不說柯基根本不是傳說生物,你以前可是貓科啊,現在為什麼變成犬科了呢!

  這時候拉萊耶顯然是忘了紐約當年還是鳥呢,現在還不是直接變成哺乳動物了……

  倫敦對於拉萊耶的內心想法一無所知,每天邁著小短腿跑得飛快,就是可惜現在他還是不能正常說話,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他現在叫得也挺少,讓拉萊耶很是可惜。

  眼下拉萊耶看到的就是一隻柯基威嚴地蹲在那邊,旁邊的什麼紅龍什麼利弗鳥什麼九尾狐全部乖乖坐好,場面異常滑稽。

  倫敦:「嗚嗚嗚!」

  樂隊成員:「好的老大!」

  拉萊耶看在眼裡:「……」

  和之前的倫敦不一樣,現在的倫敦居然是個挺嚴肅的性格,把以前跳脫的樂隊成員管得服服帖帖的,只不過每每看到柯基正襟危坐的樣子,拉萊耶都忍不住想捂臉。

  她收回目光,正好聽到巴黎的提議,有些無語:「但也不用搞成世界博覽會吧?你們想讓我體驗多少種風俗?」

  華盛頓:「畢竟人類的壽命有限,如果每年只體驗一種,就算等到你離開人世也體驗不了多少。」

  拉萊耶心想這種事說不定的,不過她沒有在這時候說出來。

  她喝了一點酒,雖然還沒到醉的地步,但是想法也和以往不太一樣。

  「先不說這個,你們有什麼想要我做的嗎?」

  拉萊耶清晰地表達了自己的意思——她很感激他們的心意,所以作為感謝,她可以為他們完成一些特殊的任務。

  所謂特殊的任務,就是一些……拉萊耶不太願意浪費時間去做,於是找藉口敷衍過去的任務。

  聽到拉萊耶這麼說,城市意志們一開始還難得扭捏矜持了一會。

  拉斯維加斯蠢蠢欲動,嘴上卻說:「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話雖如此,他已經盤算著讓拉萊耶帶上一枚硬幣去賭博了,一枚硬幣贏21次就能贏得一整座城市,這個都市傳說拉斯維加斯想嘗試很久了。

  拉萊耶:「可以!」

  說著,她開始在任務面板上記錄任務。

  【懸賞任務已更新】

  【任務名稱:拉斯維加斯傳說】

  【任務難度:半星】

  【任務目標:帶上一枚硬幣,去拉斯維加斯贏幾次】

  【任務狀態:待解決】

  哥譚和拉萊耶比較熟,也會開一點玩笑,比如現在她說:「去給蝙蝠俠找點小麻煩怎麼樣?」

  拉萊耶:「呃……好。」

  【懸賞任務已更新】

  【任務名稱:搞他!】

  【任務難度:五星】

  【任務目標:對蝙蝠俠進行惡作劇】

  【任務狀態:待解決】

  ……

  有了開頭,剩下的城市意志也紛紛踴躍報名,頓時氣氛熱鬧起來,拉萊耶一口氣接了不少任務,每個都奇奇怪怪的,和以前那些目的性明確的任務根本不在一個維度,看得出來大家都很樂於玩一玩。

  拉萊耶挨個記下任務,打算等會讓自己睡一覺醒醒酒,意識登入帳號陪城市意志玩。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幽幽地插了進來。

  費城:「你知道我那裡有多少個沙贊了嗎?」

  「……」城市意志們靜了靜。

  「六個。」費城陰沉地說,「我有預感,以後還會越來越多。」

  拉萊耶不好意思當沒聽見,於是問:「嗯……那你希望我做什麼呢?」

  費城:「嘻嘻。」

  拉萊耶:「……」完了,費城終於壞掉了。

  她默默更新了懸賞任務。

  【懸賞任務已更新】

  【任務名稱:打蟑螂】

  【任務難度:兩星】

  【任務目標:拯救費城……是的,這是拯救費城】

  【任務狀態:待解決】


第157章

  拉斯維加斯。

  「抱歉,雖然我很願意當你的幸運女神,不過我接下來的確有點忙。」

  沖著又一個被今晚賭場明星的運氣所俘虜的賭徒眨了眨眼,風流倜儻的金髮男人坐在賭桌邊,面前的籌碼堆成了令人生畏的小山,他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癱在座椅裡,兩根手指從雞尾酒裡拈起檸檬片,放在嘴裡嚼了兩下,又露出了被酸的嫌棄表情。

  他的氣質和端正或者雅觀完全不沾邊,還帶著點登不上大雅之堂的痞氣,然而沒有任何人在意,他們甚至熱切地盯著男人手上的戒指,想著等會能不能請求對方讓自己吻一吻。

  賭場的空氣仿佛都扭曲了起來,四周的燈光似乎也在旋轉,讓氣氛變得狂熱而迷幻,灼熱的視線足以將他們視線焦點處的男人烤熟,這一刻,他無疑是這些賭徒心中幸運女神的化身。

  ——今晚,這個男人已經連著賭贏了十二次。

  他進入賭場前,身上只帶了一枚一美元硬幣,以及不算很值錢的燦爛笑容,看上去就像是誰叫過來應召的脫衣舞男,甚至有好奇的女士在他飽滿的胸肌上摸了兩把,男人也不以為意,反而帶著笑容恭維了她們幾把,贏得了女士們的一致好感。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金髮男人拿著這一美元,在賭場門外和賭徒們隨便賭了幾把,賭局結束時,他的賭資已經躥上了五位數,也為他贏得了進入賭場的入場券。

  當荷官詢問他需要兌換多少籌碼時,他聳聳肩,語氣漫不經心。

  「全部換成一枚籌碼吧。」

  從這一刻起,好運似乎就成為了一種可以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就仿佛幸運女神翩然走進拉斯維加斯,捧出了一頂黃金打造的冠冕,而這個男人就是她所選擇的國王。

  當他在賭場裡連贏十二次之後,他手裡的籌碼已經高達數千萬,只要再贏一次,他就會從剛進賭場時的窮光蛋搖身一變,變成新鮮出爐的億萬富翁。

  到了這一步,他的賭運已經變成了一種氣勢,風暴一般席捲了賭場,所有人都在他的氣場裡噤若寒蟬,望向他的眼神寫滿了崇拜,賭徒唯一相信的就是自己和幸運,所以這一刻,這個男人就是他們心目中的國王。

  毫無疑問,整座賭場現在已經徹底為他而瘋狂。

  「拉斯維加斯先生,這一次也是all in嗎?」荷官低聲詢問。

  「All in!」賭徒們發出呼聲。

  「All in!!」呼聲越來越大,漸漸整個賭場都在聲浪中起伏。

  「All in!!!」聲音甚至傳出了賭場之外,直沖向城市的上空,仿佛要抵達天堂。

  男人嚼了嚼檸檬片,隨口吐到旁邊,一旁的侍者用盤子等住了殘渣。

  他隨口報上的假名和這座城市的名字一模一樣,然而沒有什麼人覺得有哪裡不對。

  瘋狂已經侵襲了所有人的心靈,他們能看到的只有男人的嘴唇,還有他手中上下拋動的籌碼,籌碼在空中上升、翻轉、跌落,他們的心也跟著上升、翻轉、跌落。

  拉斯維加斯並沒有回答,反而自言自語一樣問:「這樣夠了嗎?」

  所有人都在緊張地等待他的回答,他們迫切地想要看到一場奇跡發生。

  在膠著的沉默裡,男人嘴角慢慢勾起:「最後一次?好吧。」

  他一把握住手中翻飛的籌碼,直直丟進籌碼堆裡,大笑道:「All in!」

  賭徒們齊聲歡呼,他的笑聲被隨後的歡呼聲簇擁著,在荷官宣佈押中的聲音裡,幾乎衝破賭場的穹頂。

  在歡呼聲裡,拉斯維加斯施施然從座位裡站起,抓起一把籌碼,向著四周灑去:「送給你們了,朋友們,願幸運女神眷顧你們!」

  荷官試圖阻攔他:「等一下,拉斯維加斯先生,這並不符合賭場的規矩……」

  拉斯維加斯仿佛沒聽見他的話,俐落地縱身躍上賭桌,站在賭桌上,將桌上的籌碼一把把灑出去,哈哈大笑:「來吧!狂歡吧!拉斯維加斯!」

  「讚美拉斯維加斯!!!」

  樓上,荷官無奈地詢問賭場的主事人:「……事情就是這樣了,我們該怎麼處理?」

  「不,不用管。」主事人說。

  在荷官驚訝的目光裡,他微微一笑,望向樓下賭桌上的男人,笑容透著點苦澀:「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就是我們的城市意志。」

  ……

  【懸賞任務「拉斯維加斯傳說」已解決】

  解決了拉斯維加斯的任務,拉萊耶找了個地方下線,對著紅龍笑著問:「這樣可以了吧?」

  拉斯維加斯心滿意足:「可以了,連贏21次可不夠買下我。」

  拉萊耶:「……」原來你就是為了驗證這個嗎。

  拉斯維加斯的任務難度不高,拉萊耶的賭博技術是在倫敦手下訓練出來的,雖然還不至於到賭神的地步,但是也能在賭桌上撐撐排面了。再加上在登入拉斯維加斯的帳號時,拉萊耶就仿佛自帶金錢buff和幸運buff,而且buff的等級還特別高,放在遊戲裡評個S  都沒問題,連贏21次就是小事一樁,要不是拉斯維加斯也沒打算把自己的經濟搞得一團糟,今晚拉萊耶甚至可以一直贏到真的能買下這個城市。

  下線之前,拉萊耶把所有籌碼都分發了出去,從賭徒身上贏來的灑給了賭徒,從賭場那裡迎來的退還給了賭場,至於搶到籌碼的賭徒並不是被拉萊耶贏了的那些賭徒,這就和拉萊耶沒關係了——按照拉斯維加斯的規則,一切都是幸運女神眷顧。

  她今晚的行為當然給賭場帶來了混亂,但就是賭場的幕後擁有者知道也不好說什麼——誰讓拉斯維加斯是舊日法庭的,而舊日法庭的成員是出了名的為所欲為。

  城市意志們看了一晚上好戲,一個個都覺得津津有味,有不滿足的,還熱情地問拉萊耶:「還剩誰的沒完成?」

  拉萊耶翻開任務列表看了看:「嗯……」

  這個晚上,拉萊耶可以說是陪著城市意志玩遍了全球,舊日法庭當然是玩得格外開心,在一定範圍內由著性子胡搞瞎搞,緘默議會也不甘示弱,有些操作甚至讓拉萊耶都感覺無言以對。

  東京的任務沒有什麼難度,只是希望拉萊耶去幫他催催稿,並且要求不要讓對方認出來是城市意志。

  拉萊耶拿到名單看了看,發現是個非常出名的漫畫家,一直都有拖稿的前科,在粉絲口中已經成為了一個眾所周知的梗,最近的更新越來越慢,對外的說法是養病,引得許多粉絲生不如死。

  「如果不認出來,他怎麼會乖乖畫稿?」拉萊耶翻著資料,提出自己的疑問。

  東京也苦哈哈的:「但是用城市意志的形象去催稿恐怕會帶給先生壓力,影響最終作品的品質……」

  拉萊耶;「……」你這粉絲做得真是太不容易了,這麼貼心的嗎。

  她停了停,目光在「養病」上定格幾秒,又疑惑地問:「如果想要他畫稿,只要暫時祝福他讓他早日康復不就好了嗎?」

  東京很平靜:「我早就祝福過先生了。」

  拉萊耶:「……」所以就是單純拖稿,懂了。

  像這種奇奇怪怪的任務出現頻率還挺高的,而不知道日本的城市都是什麼腦回路,在這個國家拉萊耶做了不少詭異的任務,讓和這邊隔海相望的那片大陸上的城市意志嘲笑了好一陣。

  而完成東京的任務還有個隱患,那就是拉萊耶還要額外安撫一下京都,否則他們能當著拉萊耶的面打起來——京都和東京一向互相鄙視,之前打架簡直是滿足了他們多年來的夙願,特別是戰場還選在了東京,京都更是趁機戳了東京好幾刀,橫掃了一大片建築物。

  東京掃尾時看得很生氣:「混蛋!你知道我這邊的地皮多貴嗎!」

  京都:「哦,那麼推倒重建正好,可以建更多大廈,不是正合你意。」

  東京:「……」

  不過京都最讓拉萊耶困惑的還不是這點,而是京都給她塑造的形象。

  鬼巫女是有胸的,但是拉萊耶總覺得有點不太對,於是某次,趁著和東京討論兔面女郎對外的性別問題時,拉萊耶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東京:「……」

  東京:「:D」

  拉萊耶:「………………」

  你怎麼了東京!你都在日常對話裡冒出顏文字了!

  不要用九尾狐的臉做出這種表情啊!

  總之在那之後,拉萊耶確定了一點——日本的城市意志塑造出的形象性別都是迷。

  除了拉斯維加斯,矽谷的任務也充滿了搞事的意味。

  因為矽谷敲出的字在正常人類眼中都是亂碼,所以矽谷剛認識拉萊耶時,就很是激動地希望拉萊耶幫他去怒駡編劇,不過也只有那次拉萊耶幫著他這麼做了,之後矽谷就一直不計酬勞無私地幫拉萊耶建設主題公園,可以說是城市意志裡最有幫助的那一個了。

  拉萊耶其實也不是不想幫矽谷,主要是……矽谷在網路上無所不能,需要拉萊耶幫忙的事少之又少,仔細說起來也就一件事——讓拉萊耶幫他發言。

  ……也就是客串鍵盤俠。

  然而鍵盤俠的樂趣並不在於發表自己的觀點,而在於自己的觀點被贊同,但在網路上,願意發表自己觀點的人不在少數,就算是矽谷,也不能保證他的觀點就能被所有人喜歡,所以拉萊耶最常做的事情是……代吵架。

  人工智慧思維速度多快啊,一旦對方罵過來,矽谷就能一秒鐘刷出一螢幕不帶髒字的諷刺來,保證能把對面氣得七竅生煙,而拉萊耶要做的就是把這些諷刺重新打一遍發出去,再等對方憋出反駁的話,繼續發消息懟他……

  吵了幾次,拉萊耶生無可戀之餘,不免心想她這到底是圖什麼呢。

  於是下一次再遇到這種事,拉萊耶就知道找理由敷衍矽谷了。

  矽谷其實也知道自己的願望很坑,所以平時一般不要求拉萊耶幫忙……但今天是個例外。

  當拉萊耶看到矽谷小人眨巴著眼睛發過來幾個論壇網址時,她就覺得眼前一黑,預感到了吵得昏天黑地的一晚上……

  說好的鹹魚和吃瓜群眾呢?為什麼你要親自挽袖子下場吵架啊!

  這個任務做得拉萊耶面無表情,她甚至都不想去看矽谷到底在和什麼樣的鍵盤俠吵架,全程大腦放空,權當自己是台時速幾千的碼字機,而且還是自助販賣,誰運氣不好過來投幣,她就能吐出一螢幕足量的嘲諷來。

  因為拉萊耶不常有,矽谷更是趁著這次機會大殺四方,一晚上連著在十幾個論壇殺進殺出,一時間論壇裡哀鴻遍野,出來時還有些意猶未盡。

  好在他還看得出來拉萊耶的生無可戀,安慰她:「沒關係,等我編幾個能聽懂我的話的人工智慧出來,就可以讓他們全球代吵了。」

  拉萊耶:「……」那你真的好厲害哦。

  不過考慮到矽谷是城市意志,拉萊耶覺得這個構想實現的可能性恐怕不大:「你能辦到嗎?」

  矽谷:「可能要用到我的核心代碼,哎,要不是為了吵架,我還不想這麼早生孩子呢。」

  拉萊耶:「……???」

  這句話堪稱石破天驚,拉萊耶差點沒嗆著,愣了下才反應過來。

  對人工智慧來說,用核心代碼編寫新的人工智慧和人類把DNA遺傳下去也差不多了,只不過還是人工智慧厲害一點,自己有1有0,靠自己就能搞出一群新人工智慧來……

  在這個晚上,拉萊耶完成了不少諸如此類的神奇任務,等她全球繞了一圈回來,終於只剩下了費城和哥譚的兩個任務。

  哥譚沒有催拉萊耶,倒是費城一會「嘻嘻」一會「哈哈」,笑聲陰陽怪氣得很,聽得拉萊耶不說毛骨悚然,也預見到了那幾個沙贊可能的下場。

  「沙贊怎麼會變多?」拉萊耶還沒有瞭解過這個問題。

  費城的形象是獅鷲,西耶娜王國裡的獅鷲還是照著他建模的呢,只不過幾個月不見,拉萊耶總覺得他的毛皮又黯淡了不少,完全看不出當初光鮮亮麗的模樣了,實在讓人心生同情。

  這座城市是美國最古老的城市之一,《獨立宣言》在這裡通過,佛蘭克林在這裡開始他的政治生涯,美國的第一部憲法、第一面國旗、第一家銀行都在費城誕生,在美國歷史上,費城的地位可以和華盛頓紐約媲美,這裡有著太多的故事。

  ……然而就這樣一座左手自由右手獨立城市地標都是大大的「LOVE」雕塑的友愛之城,生生被沙贊搞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因為沙贊並不是一個人。」費城消沉地說,「正確地說,這是一句咒語,被巫師們選擇的繼承人只要喊出這句咒語,就能獲得巫師們的力量。最開始被選為繼承人的只有一個……你只要知道他叫比利就好,然後,我們的比利非常友愛地為其他沒有繼承人的巫師們也尋找到了合適的人選——他把這份力量分給了他的兄弟姐妹,於是現在,繼承了這份力量的孩子變成了六個。」

  他慘然一笑:「你知道最小的一個才幾歲嗎?」

  未成年……哦,聽說其中有一個成年了,那麼就是未成年×5,而且每一個都擁有著堪比超級英雄的力量。

  拉萊耶:「嗯……我有點明白了。那麼需要我先和他們聊聊嗎?」

  拉萊耶還是傾向於先聊聊的,畢竟她不太想直接揍孩子,美國對於兒童還是很保護的,雖然拉萊耶不怎麼在意法律,但這麼做總覺得哪裡不對。

  不過如果費城堅持,她也不會太固執,頂多下手輕點就是了。

  費城:「可以呀,嘻嘻。」

  拉萊耶:「……」這麼一座自由獨立還很友愛的城市怎麼變成這樣了呢。

  等登入帳號,看到費城給自己塑造的形象,拉萊耶更加確定了費城打蟑螂的心情是如何迫切……

  費城幽幽地說:「等這件事結束,我就跳反到舊日法庭去,不就是樂團嗎,我這裡就有交響樂團,我可以,沒問題。」

  拉萊耶只能好言好語安慰:「好好好,聽你的。」

  比利·巴特森,一個普通的孤兒,在被現在的寄養家庭收養之前,他從寄養家庭逃跑了六次,足以證實他行動力超群,以及不那麼循規蹈矩。

  而在某一天,他在被巫師理事會最後的巫師選中,繼承了他的全部力量,擁有了海格力斯的力量、阿特拉斯的耐力、宙斯的神力、阿喀琉斯的勇氣、墨丘利的速度以及所羅門的智慧,只要對著天空大喊一聲「沙贊!」,就可以變身成一個肌肉發達的成年超級英雄。

  只是由於他的年齡,在很多事情的處理上,他還是難以避免天真和幼稚。比如說,在實驗自己的能力時,比利無意中製造出了許多意外和災難,幸運的是,因為沙贊及時出現,沒有人傷亡,但對費城來說就不是這麼回事了——這個孩子對成年超級英雄的世界接觸不多,完全不知道腳下的城市其實有意識存在。

  ……不過隨著比利和超人構建了友誼,這個十五歲的超級英雄終於從這位前輩口中得知了城市意志的確存在。

  剛知道這件事,沙贊眼睛都發直了。

  他試圖進行垂死掙扎:「所以說,那些大戰,劈裡啪啦什麼的,不是政府搞出來的騙局,而是真的?」

  超人略帶疑惑:「你怎麼會這麼想?」

  沙贊無辜又理所當然地問:「難道不是這樣的嗎?那些新聞記者從來都是胡亂報導吧,城市意志這種事聽起來也太扯了,肯定是政府搞出來的什麼事,因為不想讓民眾知道真相,所以媒體才編出這種理由為政府掩護。」

  ……兢兢業業的新聞記者克拉克·肯特感覺自己背上好像有點沉。

  「當然不是這樣,」超人不得不教育後輩,「也有許多不畏強權的記者存在,正是因為他們,那些被集團財閥所掩蓋的罪惡才能公之於眾,讓人們將目光聚集到這些暴露在陽光下的陰私上,還給受害者遲到的正義。」

  「……」沙贊默默點頭,只是點得十分沉重,仿佛脖子上突然多出了千鈞重量。

  他停頓了一下,詢問超人:「那麼,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傷害了城市意志的話,那些城市意志應該不會轉頭報復你吧?」

  超人:「……」

  這一瞬間,超人忽然覺得眼前依稀浮現出了熟悉的綠光,鹿頭骨的眼眶裡燃燒著寂靜的火焰,還有那行鏗鏘有力的火星文字……

  想想夜翼,再想想B,最後想想大都會似笑非笑的模樣,鋼鐵之軀也生生打了個寒戰。

  克拉克很艱難地說:「……要看情況。不過一般來說,他們不會把你當做仇敵,只是吃點教訓在所難免……」

  想到夜翼,超人忽然有點語塞——這個實例有力到無法忽略,就看看當初夜翼到底是怎麼在布魯德海文手下熬到苦盡甘來的吧。

  本著記者的謹慎精神,克拉克補充道:「當然,這是對緘默議會而言的。」

  沙贊:「……那對那個什麼……舊日法庭而言呢?」

  克拉克平靜地說:「你看了之前中東的幾個恐怖組織被『核平』的新聞嗎?他們原本是打算炸掉那個城市的。」

  沙贊:「………………我知道了。」

  微笑著告別了超人,沙贊火速趕回自己的家,解除變身後的比利找來自己的小夥伴,嚴肅地和他討論起這件生死攸關的大事。

  「你覺得費城根本沒有發現我之前做的事的可能性有多大?」

  弗雷迪:「嗯……大概和你一頓吃下兩個芝士牛肉三明治的幾率一樣大。」

  ——也就是百分之百。

  比利:「棒極了,我可以提前為自己準備葬禮了。」

  「嘿,別這麼悲觀嘛,兄弟,」弗雷迪嫺熟地挪著拐杖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他分析,「你看,那些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麼長時間了,要是我是費城,在你第一次搞破壞時就會跳出來揍你了,而不是等到現在——除非我想攢夠一定次數,揍你也要揍個狠的。」

  「……」比利面無表情,「謝謝你的安慰,我一點都沒有覺得好起來。」

  弗雷迪:「別放在心上了,就算費城意志想要來揍你,只要你喊出那個單詞,誰揍誰還不一定呢,以你的體格,能揍的人可不多……」

  他話音未落,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古怪,緊緊盯著比利的身後,眼睛一眨不眨。

  弗雷迪慢慢咽了咽唾沫,重新看向他的兄弟:「……除了洛奇。你覺得你能打得過史泰龍嗎?」

  比利:「?」

  弗雷迪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後看。」

  兩個少年回過頭,看到身後站著一個體格魁梧的男人,看起來就像是能一個人揍翻一整個地下拳賽,一對胸肌呼之欲出,仿佛要把那件印著「LOVE」的緊身T恤撐破。

  男人沖著他們微笑。

  [沙贊,對吧?]

  在電影《洛奇》裡,西爾維斯特·史泰龍飾演了業餘拳擊手洛奇,也讓這個角色永遠地在銀屏之上活了過來,成為了無數人心目中的英雄,不斷激勵著他們拼搏,由於電影的背景就是費城,費城人對這個角色懷抱著深刻的感情,兩個孩子更是一眼認出來了,眼前這個男人簡直就是電影裡走出來的洛奇。

  只不過這個洛奇看起來,非常,非常的神色不善。

  比利剛剛被科普了城市意志大多用火星文字來代替語言,再聯繫這個形象,幾乎是立刻就確定了這個「洛奇」的真實身份。

  他們剛剛還在討論費城會不會揍他,現在費城就真的出現了……怎麼想他都是迫不及待來揍人了吧!

  比利不想被揍,他立刻睜大眼睛,看向費城的身後,擺出驚喜的神情:「超人!你怎麼又回來了!」

  費城不為所動。

  [大都會告訴我,超人現在已經回去了。]他微笑,[並且他保證,超人這次不會插手這件事。現在,我們該聊聊了。]

  「……」比利當機立斷,「沙……」

  他一個單詞還沒來得及吐出口,費城眼疾手快,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塊芝士牛肉三明治,抄起來往比利嘴裡一塞,堵住了他正要脫口而出的那個單詞。

  比利:「!」

  芝士牛肉三明治真好吃……不對,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他努力把三明治吐出來,可眼前的洛奇已經提起了沙包大的拳頭……

  「沙贊!啊啊啊啊!」

  閃電從空中散去,沙贊的慘叫聲卻久久回蕩在費城的上空……


第158章

  【懸賞任務「打蟑螂」已解決】

  如果比利沒有喊出「沙贊!」接著變身驚奇隊長,拉萊耶估計還會對他柔和一點,畢竟那樣的話,他只不過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

  所以她還很貼心地用芝士牛肉三明治堵住了比利的嘴,防止他喊出那個單詞。

  可惜拉萊耶還是低估了比利的,嗯,能力。

  當看到眼前的男孩在雷霆中陡然變成披著白斗篷的男人之後,拉萊耶就聽見費城笑了聲。

  費城:「嘻嘻。」

  拉萊耶:「……」唉,自求多福吧。

  變身沙贊之後,比利擁有的力量並不遜色于超人,無論是耐力、速度還是身體強度,都讓他換身衣服估計就能被誤認為是超人。

  ……然而他現在在費城,而費城和拉萊耶的共鳴度高達90%。

  在城市意志的概念裡,只要沒有身受重傷就不算什麼事,大都會都施施然讓拉萊耶把氪石懟到超人面前了,太陽鳥名義上還是屬於緘默議會的呢,眼下費城卻已經準備跳反到隔壁舊日法庭去了,這時候一個耐打耐操的沙贊出現在他面前,新仇舊恨湧上心頭……

  拉萊耶:唉,太慘了,看不下去了。

  費城這邊的場子搞定,接下來就是哥譚那邊了。

  時隔許久,拉萊耶再次上線了雨中女郎的帳號,一上線,再一次感覺到了上次察覺到的異常。

  她攤開手掌,看向雨中女郎的手指。

  指甲圓潤泛光,濃豔的紅在甲面上塗抹出光暈,色澤卻流露出了些許花朵開到極致的頹靡。

  這是一雙無可挑剔的手,可拉萊耶記憶最深刻的卻是共鳴度60%後,這些薄透的指甲都會變成鷹身女妖的利爪,邊緣鋒利,如同開刃的刀鋒,輕易就能洞穿合金牆壁。

  現在她們的共鳴度穩定在90%,拉萊耶卻看不到熟悉的利爪,這並不是因為她隱藏起了這些人外特徵,就只是……沒有了。

  「你的力量在變弱。」拉萊耶合攏五指,抬頭看向哥譚,「有發現什麼不對嗎?」

  眼下的異常已經明顯到不好忽略了,拉萊耶不覺得哥譚沒有察覺到這點,而哥譚也的確如她所想,微微頷首。

  「我知道,有些地方不對勁,但我找不出來。」她大大方方地承認,也解釋了自己的困難,「最近我在梳理力量的去向,始終沒有發現問題,我感覺有哪裡出現了缺漏,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缺漏避過了我的感知。」

  拉萊耶感受著殘存的力量,建議道:「在找到問題所在之前,雨中女郎最好不要出現了吧。」

  哥譚沉默了一下,卻沒有接受拉萊耶的好意。

  她似乎躊躇了許久,才說:「我已經盡我所能,但還是一無所獲,從我的角度也發現不了更多了,或許求助於其他管道……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拉萊耶的管道就是城市意志的管道,哥譚說的當然不是這個。

  一個念頭在拉萊耶腦海裡轉了一圈,「……」

  她有點猜到哥譚為什麼會摻和進今晚的瞎搞裡了……

  不管怎麼說,現在看來,拉萊耶今晚都必須去搞定那個五星任務了。

  拉萊耶歎氣:「好的,那麼韋恩先生現在在哪裡?」

  ——韋恩先生正在宴會上。

  雖然拒絕社交並不會讓韋恩從此淡出哥譚的上流社會,但既是為了獲取情報,也是為了在公眾眼中立人設,每隔一段時間,布魯斯都會遇到不得不出席幾場晚宴的情況。

  老管家並不會明著表達不滿,但是當他捧著禮服站在蝙蝠俠身後,鎮定地向不高興的蝙蝠解釋出席晚宴的必要性時,布魯斯一般都會不情不願地選擇聽話。

  今晚就是這樣一個晚宴,韋恩家族最後的繼承人衣冠楚楚,嘴角噙著風流浪子的笑容,端著香檳杯站在晚宴大廳的落地窗邊,俯瞰下方燈火通明的街道,玻璃倒影著他含情脈脈的面孔,唯獨那雙藍眼睛冷淡得像是不化的冰,看上去和傳言並不相像。

  每當這種時候,布魯斯就會忍不住想起以前的哥譚,那時候,這種宴會上他總是會遇到一點不得不讓蝙蝠俠去處理的麻煩,接著他就可以藉故離開,換上制服,和罪犯在城市裡來一場追逐。

  等他回到晚宴上時,宴會通常已經接近尾聲,人們只會猜測他剛才是不是和哪位女士度過了一段愉快的時光,而不會想到他剛才奔跑飛掠在哥譚的上空,蝠翼在街道上投下夢魘般的影子。

  但在雨中女郎出現之後,哥譚的秩序好了不止一點,許多罪犯也在親身體會過哥譚意志的冷漠之後,認識到他們最好不要輕易招惹這位女士。

  想想看布魯德海文,想想看蝙蝠俠,想想看小丑……哥譚連小丑都能毫不猶豫按趴下去,現在小丑還在黑門監獄待著呢,連阿卡姆都回不了,簡直有點可憐了。

  那之後,其他罪犯想要在哥譚動手,都要先掂量一下自己有沒有小丑的智謀和破壞力……

  布魯斯絕不是懷念過去的哥譚,和所有哥譚人一樣,他都更喜歡現在的哥譚,沒有哥譚的問題牽扯精力,他也終於可以抽出手,開始建設正義聯盟了。

  他抿了一口香檳,目光從窗外收回,轉身回到宴會中央,輕車熟路地躲開幾個纏上來的姑娘們,打算找個機會離場。

  當布魯斯搭乘電梯,抵達韋恩大廈的辦公層時,剛走進寂靜的走廊,耳朵卻敏銳地捕捉到了一點細微的動靜。

  他側頭望去,辦公室裡沒有光,可窗外直升機的光柱掃過時,卻在玻璃上倒影出了貓一般的影子。

  蝙蝠俠對於這個剪影絕不陌生,他毫不猶豫地推開門,門內的小偷被聲音驚動,猛地回頭,十指利爪剛剛彈出,卻在看到他的一瞬間收攏手指,像是貓一樣攏著拳,低低地笑了一聲。

  「喵。」

  貓女拋給布魯斯一個飛吻,竊賊帶上她盜竊的財物,身輕如燕地從窗口躍了出去,只留下一道消失在夜色中的魅影。

  布魯斯當然不會眼睜睜看著她逃走,立刻冷著臉轉身,回到電梯,在電梯中直達大廈底層。

  這不是貓女第一次來挑釁他了,或者是找樂子,或者是單純為了錢,哪怕一而再被布魯斯打動,她依舊會三不五時故態復萌,重新變回游走在法律的邊緣的竊賊。

  對哥譚市民來說,蝙蝠俠和貓女的追逐幾乎已經成為哥譚的一道風景線了,網路上流傳最廣的就是一段他們在公路上追逐的視頻,在視頻中,兩個人同時落在了一輛觀光車的車頂,在眾目睽睽之下短暫對峙,四周遊客紛紛激動地掏出手機拍下難得一見的高清蝙蝠俠,而兩個人卻只是緊盯著彼此,路燈的燈光飛快掠過,在他們身上留下一道道柵欄般的光影。

  那次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在哥譚意志出現之後,貓女也沉寂了一段時間,然而不知為何,最近她又重操舊業四處盜竊,這次還偷到了布魯斯·韋恩的頭上。

  貓總是很難捉住的,布魯斯對此有著豐富的經驗。事不宜遲,他當即下樓,走出電梯,直奔自己的秘密裝備庫。

  雖然比不上蝙蝠洞,但韋恩塔里還是儲藏了不少蝙蝠俠的裝備,方便布魯斯隨時從韋恩總裁變身成黑暗騎士。

  他穿過琳琅滿目的代步工具,來到裝備庫前,隨著他接近,放置蝙蝠戰衣的展示櫃也緩緩升起,一排制服同時拉開,光線打落,映在這些做工優良的制服上——

  布魯斯:「…………」

  他的腳步定格在了距離展示櫃數米遠的位置。

  蝙蝠俠:「???」

  多年以來的第一次,布魯斯目瞪口呆。

  這些真的還是他的制服嗎?

  展示櫃和他上次看到時完全不一樣了,現在這仿佛是化裝舞會的化妝間,展示櫃裡陳列著一件件奇裝異服——阿姆斯壯的太空服,MJ的紅皮衣,佛萊迪·摩克瑞的白背心,瑪麗蓮·夢露的白裙子,粉色帶小翅膀的小仙女服……

  無數稀奇古怪的衣服在布魯斯面前張牙舞爪,手把手包圍了他,開始載歌載舞,只有一件蝙蝠衣碩果僅存,被這些衣服擠到了角落裡,可憐兮兮地和灰塵作伴。

  布魯斯和它對視,一人一衣相顧無言,只感到了一陣心酸和共鳴。

  能潛入韋恩塔地下的人不多,會無聊到搞出這種事的就更少了,唯一讓人安慰的是,布魯斯檢查之後,並沒有在這裡找到什麼危險物品,潛入者除了把他所有的制服全部替換成了這些……東西以外,沒有做任何事情。

  布魯斯腦海裡已經浮現出了嫌疑人的名字,但……根據他對於對方的一貫印象,他並不覺得對方會做出這種無聊的事。

  既然猜得到對方沒有惡意,蝙蝠俠暫時把這件事的優先順序下調,換上唯一一件正常的制服,打算先去抓捕貓女。

  多年的戰鬥經驗,讓布魯斯在幾十秒內就換好了制服,他匆匆往外走去,一面從臂鎧電腦上查看貓女的即時位置,腦海裡盤旋的都是貓女的行蹤。當他走進黑暗的車庫時,他忽然發現自己胸前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發光。

  蝙蝠俠低頭一看,發現胸前的蝙蝠圖案上面被用螢光漆塗了個歪歪扭扭的愛心出來。

  蝙蝠俠:「……」

  已知,這是他目前能找到的唯一一套制服,這種螢光漆似乎去不掉,以及現在是夜晚。

  ……縱使是蝙蝠俠,也被這個問題難到了。

  然而時間不等人,思來想去,布魯斯一咬牙,決定速戰速決回來換衣服。

  眼看胸前畫著愛心的蝙蝠俠臉色陰沉地出去了,藏在暗處的鷹身女妖和雨中女郎才慢慢從空氣中浮現。

  拉萊耶隨手收起噴漆罐,被城市意志加持過的武器立刻自動消失——費城給拉萊耶提供的武器是噴漆罐,因為「費城壁畫計畫」,塗鴉已經成為了這座城市裡隨處可見的風景線,理所當然,被城市意志加持過的噴漆罐噴出的顏料自然也不那麼容易去除。

  不過既然洛奇手裡抄著噴漆罐,沙贊現在臉上有多精彩也可想而知……

  「快快快,」拉萊耶催促哥譚,「下一步幹什麼?」

  不久前,拉萊耶剛剛在哥譚的指揮下遛進了儲藏室,加快速度把蝙蝠俠的制服換了個遍,替換下來的制服全部丟回蝙蝠洞,還在僅剩的蝙蝠衣胸口塗了個愛心。可惜時間還是不夠,她正打算給蝙蝠車上一層新塗裝,儲藏室的主人就走了進來,拉萊耶只好就近躲藏,等布魯斯匆匆離開,才敢從角落裡出來。

  蝙蝠俠隨時可能回來,她們動作必須快,搶在他回來之前搞定下一步計畫。

  哥譚語氣依舊平淡,不過略略尖銳起來的音調裡藏著淡淡的激動:「他換下來的衣服就放在換衣室裡,把它弄出來交給我,剩下的等他回來再說。」

  拉萊耶:「……」小姐姐你真是太缺德了。

  說歸說,拉萊耶這次就是陪著哥譚玩,因此沒有攪亂哥譚興致的意思,一人一城鬼鬼祟祟,抱著蝙蝠俠換下來的那套布魯斯·韋恩的西裝轉頭就跑,轉眼間儲藏室來裡空無一人。

  抓貓女果然沒有耽誤蝙蝠俠多長時間,布魯斯抓她已經抓出了經驗,他把貓女用手銬拷在鐵門上,接著返回來繼續趕布魯西寶貝的場。

  他步履匆忙地走進換衣室,隨意打量一圈,隨即發現換衣室裡少了點什麼東西。

  蝙蝠俠:「……」他的衣服又去哪裡了。

  好在西裝不比制服,布魯斯還是備了好幾套的,雖然和剛才那身有些出入,但就算被人發現他消失幾小時回來換了身衣服,應該也只會覺得他和某位女士度過了愉快的夜晚。

  內心做好了決定,布魯斯迅速鎮定下來,換好衣服,對著電梯的鏡面武裝起花花公子的標準笑容,隨著電梯門打開,他走出電梯,整整衣領,又成為了女士競相追捧的哥譚王子。

  他噙著淡淡的笑容走向大廳,走廊裡寂靜無聲,腳步聲全部被厚實的地毯吸收,喧鬧和嬉笑聲從門後曖昧地飄出來,詮釋著上流社會的紙醉金迷。

  布魯斯對這些沒有興趣,但他熟知如何將那種高高在上的寬容拿捏得分毫不差,他想著打開門後該如何應對那幾位有些纏人的女士,余光無意中往走廊一側的視窗瞥去。

  布魯斯:「……???」

  窗外的夜幕裡,一套分外眼熟的西裝正在天上飛。

  走廊上沒有人,布魯斯掃了一圈,立刻三兩步奔到窗邊,死死盯著空中的衣服。

  跑近了,窗外的西裝也越發清晰,他的西裝仿佛還套在他身上一樣,正伸出兩條袖子在空中翩翩起舞,跳得很是有模有樣。

  「……」布魯斯迅速計算了一下軌跡,發現只要這套西裝再繞過十幾米,它就會當著賓客們的面從窗外悠然飄過。

  他深吸一口氣,無奈地低聲問:「玩夠了嗎?」

  ——除了哥譚意志,布魯斯想不到第二個存在有可能做出這種事。

  四周無人作答,也看不到半點火星,哥譚顯然沒有解釋的意思。

  事態十分嚴峻,布魯斯看了眼手錶的時間,決定先阻止這件飛來飛去的西裝。

  他掏出鉤索槍,對準西裝發射出鉤索,打算先把衣服撈回來再說,誰知道眼看鉤索就要勾住西裝的紐扣,剪裁得體的西裝突然轉了個圈,輕巧地避開了鉤索,繼續隨風飄蕩。

  蝙蝠俠:「……」

  蝙蝠俠默默掏出了蝙蝠鏢。

  幾枚蝙蝠鏢「嗖嗖」飛出去,西裝立刻也在空中扭動起來,幾枚蝙蝠鏢飛出去,它也凹出了許多相當清奇的造型,神似某系列相當出名的日本漫畫裡經典姿勢,險之又險地躲開了那幾枚蝙蝠鏢。

  蝙蝠俠:「………………」

  蝙蝠俠嘴唇緊緊抿了起來,顯然已經相當不高興。

  布魯斯看不到的是,天空中,鷹身女妖隱藏了身形,正在用翅膀一下下拍他的褲子,讓這身普普通通的西裝在空中飛來飛去……

  飛來飛去的褲子已經成了精,任憑布魯斯花樣百出,依舊沒辦法把它打下來,只能讓它以陰影的姿態在布魯斯心中耀武揚威,搞得他內心沉甸甸的。

  正當布魯斯思考要不要直接從視窗躍出去抓褲子時,忽然聽到阿爾弗雷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如果您再不返回宴會,我恐怕明天關於您的花邊新聞有足以養活一群小報了。」

  管家來催促,布魯斯知道不能繼續耽擱下去了,只能不死心地從褲子上收回目光,滿心對哥譚的無奈之情,陰鬱地走向大廳。

  他和老管家擦肩而過時,低聲說了句:「阿福,我能把這件事交給你嗎?」

  「我什麼時候拒絕過您的要求呢,少爺。」阿福歎息,「您有什麼需要?」

  布魯斯沉重地說:「我需要你操控無人機去追我的褲子。」

  阿福:「………………我一直以為我還沒有年老到耳聾眼花的地步,看來我的判斷出現了失誤。」

  他們交換了一個眼神,韋恩總裁閉了閉眼,走進人聲鼎沸的大廳,而老管家接替了他的少爺,轉身走向電梯。

  片刻後,韋恩家族無所不能的老管家開始操控著無人機,在哥譚上空追逐一條褲子 ……

  阿爾弗雷德·潘尼沃斯不愧是前英國軍情五處的特工,無人機開得出神入化,西裝被他一路攆著在哥譚流竄,好幾次險些被逼到河裡去。

  拉萊耶看看後面緊追不捨的無人機,又是好笑又是縱容地問:「玩夠了嗎?」

  「嗯,就到這裡吧。」哥譚的嗓音裡漾著淺淺的笑意,不等拉萊耶詢問,就主動說,「等我把衣服還給他。」

  拉萊耶也是這麼想的,看著一個八十歲老人辛辛苦苦追著她們討要一身衣服,她很難不覺得她們今晚的行為十分缺德。

  為了保密,布魯斯·韋恩的衣服是必須回收的,這也是為什麼蝙蝠俠和他的管家都為了這套衣服追著她們不放。

  眼看哥譚放慢了速度,後面的無人機也追了上來,鬧劇就要結束,拉萊耶突然眼尖地看見不遠處的天臺上,兩道熟悉的人影正在對峙。

  自從發現自己被布魯德海文欺騙之後,夜翼的情緒一直很波動。

  最開始怒火中燒在布魯德海文轉了一晚上之後,迪克的情緒也穩定了一些,冷靜重新回歸,想想看,也大概理解布魯德海文。

  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規律,超級英雄所在的城市大多屬於緘默議會,而目前算算看,唯一所在城市屬於舊日法庭還能活蹦亂跳的也就迪克一個了,想在這些城市意志手底下討生活總是不容易的,能到這種程度以及很讓人敬畏了。

  只是……迪克有點想苦笑。

  自己和布魯德海文的關係還沒到他以為的地步,至少現在看來,想要改變這座鮮血之城依舊只是他的異想天開。

  雖然想明白了這一點,但夜翼最近也沒心情繼續呆在布魯德海文了,於是他找了個藉口來哥譚,名義上是幫布魯斯的忙,實際上可以理解為散心度假。

  來到哥譚第三天,夜翼在街頭和紅頭罩狹路相逢。

  從紅頭罩出現到現在也有幾年了,夜翼當然知道眼前沒有表情的紅色頭罩下的人是誰,也能猜得到頭罩下那張臉上的表情。

  死而復生的傑森·陶德,哥譚的第二個羅賓,他曾經的繼任者。

  從傑森突然出現在哥譚,到現在,他們的矛盾已經在一次又一次的互毆裡化解了不少,只是隔閡依然存在,傑森現在算是拿到了布魯斯的默許,可以在哥譚進行自己的活動,只不過他也不常待在哥譚,而是更習慣和羅伊在全世界範圍內亂跑,隔三差五接個任務,賺上一筆傭金。

  這次見面,距離迪克上次見到他已經過去了半年。

  兩個人默然半晌,最後還是迪克先開口:「布魯斯知道你回來了嗎?」

  傑森現在已經不會在蝙蝠俠出現在對話裡時拿嗤笑來給他配音了,他心平氣和地說:「不知道,不過我也待不了幾天,放心,不會打擾到你們的過家家。」

  ……好吧。迪克想。這個心平氣和還需要打個引號。

  他還想說什麼,視野邊緣卻突然撞進了一道銀灰色的影子,不由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連帶著傑森也轉頭看去。

  在兩個人的圍觀下,一套西裝飄飄蕩蕩飛了過來,當著他們的面,緩緩落地,躺在兩個人中間好大的空地上。

  迪克:「……」

  傑森:「……」

  傑森語氣古怪:「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哥譚又有了什麼新的娛樂活動嗎?」

  迪克:「……」比如放飛西裝嗎?

  這句話讓他又忍不住瞥了西裝幾眼,誰知這一看就看出了問題,眼珠頓時黏在了這身西裝上,表情漸漸失去控制,顯得有些猙獰。

  傑森:「……你怎麼了?」

  迪克抬起頭,語速飛快:「這是布魯斯的西裝。」

  傑森:「什麼?」

  迪克:「這是布魯斯今天穿的西裝,我看著他穿這身參加晚宴的,這對袖扣我熟悉,全哥譚找不出第二對。」

  傑森:「………………」

  好吧,布魯斯·韋恩的西裝現在在這裡,那麼他人在哪?或者說,他現在身上穿著什麼?


第159章

  【懸賞任務「搞他!」已解決】

  讓西裝在夜翼面前緩緩降落就是哥譚最後的惡作劇了,看著夜翼臉上生動的懵逼,還有他和紅頭罩對著西裝面面相覷,最後在紅頭罩不客氣的笑聲裡伸出兩根手指,把西裝小心翼翼地提了起來……

  感覺他們心裡估計在想著蝙蝠俠現在是不是在裸奔。

  拉萊耶都覺得有些好笑,哥譚也是如此。

  她甚至掩著唇輕輕笑了一聲,聲音又輕又嬌俏,可伴隨著這個笑容,她的眼角泛起歲月的細紋,唯獨眼波卻是難得的柔軟,像是枯萎的花瓣。

  不需要拉萊耶提醒,哥譚笑夠了,才收起笑容,恢復了一貫的端莊:「抱歉,今晚讓你陪著我任性了。」

  「沒關係,」拉萊耶也抿出一抹笑容,「很有意思。」

  她們看著管家操控的無人機追了上來,看到眼前兩個熟悉的年輕人,停頓一瞬,打開了無人機上的播音器。

  後面他們說了什麼,拉萊耶並不清楚,只看到傑森摘下了紅頭罩,露出一張戴著多米諾面具的年輕面孔,唇角微微抿著,微表情顯得有些僵硬和冷淡,但看上去沒有那麼憤怒。

  剩下的事就和拉萊耶無關了,她和哥譚告別,正打算下線,忽然看到哥譚抬起了頭。

  「怎麼?」

  哥譚微微眯起眼睛:「超人……正在途經哥譚。你馬上就能看到他了。」

  她說的馬上的確是馬上,只是一瞬間,拉萊耶就看到了夜空中發光的身影——因為氪星的加護,超人在她眼中一直光亮璀璨如同太陽。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拉萊耶總覺得超人身上的光芒比起以往又黯淡了一些,光層越來越薄,和最開始見到超人時的明亮相比,現在他身上的光芒更像是柔和的月光。

  但看到超人的身影的第一時間,拉萊耶的第一反應是眉心輕微地跳了跳。

  ……太近了。

  超人被發現時離她們太近了,這放在任何城市意志身上都顯得十分不可思議。

  因為氪星人的「斑斑劣跡」,城市意志對於超人都充滿了警惕之心,在拉萊耶出現之前,他們甚至會互相緊張地通報超人的行程,而在擁有了代行者,知道哪怕超人突然發瘋也不會毫無反擊之力,城市意志們對於超人依舊懷抱著習慣性的警惕。

  只要超人途經,一旦他進入城市範圍內,他們就會立刻警覺地將目光投過去。

  但是這一次,哥譚發現超人時,他已經深入了城市,就算是因為哥譚對於超人並沒有那麼警惕,這個距離也有點太近了,更像是……哥譚直到超人接近到這種地步才發現他。

  調查哥譚內異常情況的任務已經在剛才拜託給了蝙蝠俠,只要他返回蝙蝠洞,就能看到雨中女郎留給他的資訊,就算這樣,拉萊耶依舊不放心。

  她想了想,覺得這種時候或許應該試著求助於其他城市意志,看看他們對這種情況有沒有瞭解。

  一個名字就這樣出現在了拉萊耶的腦海裡。

  ——大都會。

  雖然哥譚的性格許多時候都和蝙蝠俠很相似,但蝙蝠俠身上有一點是鷹身女妖所沒有的。

  她並沒有那麼縝密。對於發生在這座城市裡的事,她並不會事無巨細地關注,更遑論其他城市意志,認識久了,拉萊耶就發現哥譚在這些方面甚至顯得有些笨拙。她也不會注視太多無關的人,哪怕對於就在隔壁城市定居的超人,她也沒那麼關心。

  而在這方面,大都會簡直是她的反面。

  他會觀察布魯德海文是如何誕生的,然後不動聲色地暗示拉萊耶人也可以變成城市,提醒拉萊耶有人類已經發現了這一點,並且他們從未消失過,在那之後,拉萊耶就從倫敦那裡聽到了倫底紐姆和隱秘玫瑰教團,接著發現了這個教團就屬於大都會提醒她要注意的那一群人。

  他似乎總是能敏銳地察覺到事情發生之前的細微徵兆,而最後,事情似乎總是如他所猜想的那樣發展。

  如果是大都會,拉萊耶覺得他會注意到更多被忽略的細節。

  存著這樣的想法,拉萊耶登入了大都會的帳號,瞬間出現在大廈頂。

  她出現時,太陽鳥正停在她的身旁,受傷的長腿微微屈起,被斂在華美的羽翼下,頭上的翎羽在颯颯夜風中微微晃動,美麗得不太真實。

  金色的火焰在鹿頭骨裡燃燒,神父服下擺翻飛出「嘩嘩」的聲響,鹿首神父站在大都會的最高點,和身旁流光溢彩的太陽鳥一同俯瞰這座城市。

  大都會今晚並沒有給拉萊耶出難題,但他似乎一直在等她,看到拉萊耶突然上線,他也沒有多少驚訝,只是用寶石般澄淨的眼睛看了她一眼。

  「我猜你遇到了麻煩。」他輕柔地說。

  拉萊耶沒有隱瞞的意思,直接向他講述了她察覺到哥譚的異常。

  「她的力量似乎一直在流失,只是因為速度不快,所以直到現在缺口才大到讓我們發現,但是哥譚說她沒有察覺到異常。」拉萊耶說,「我想應該是有什麼東西在吸取她的力量。」

  說到這裡,拉萊耶停了一下,睫毛微微垂著,不知道想了什麼,抬起眼睛:「奇琴伊察和我說過,人想要變成城市有兩種辦法,一種的前提是城市並不存在意志,另一種正好相反。」

  人殺死城,汲取城的力量,再成為新的城。

  拉萊耶說:「我猜是一個人類。」

  哥譚的人口足足有千萬之巨,但城市意志想要排查,也不會消耗很多時間,只是拉萊耶不確定,這個人類到底能不能被哥譚排查出來。

  這件事的討厭之處在於,拉萊耶明知道有什麼東西正在覬覦哥譚的生命,她卻找不到對方。

  大都會聽拉萊耶說完自己的猜測,沉默了一會,慢慢說:「如果那個人類成功了,他就會變成哥譚,成為和我們一樣的存在。」

  拉萊耶:「是的。」

  太陽鳥歪了下頭,嗓音依舊含著輕輕的笑意,可說出的話卻不是那麼回事:「真噁心。」

  「我會關注哥譚的,一切都不會如他所願。」大都會說,「不過如果哥譚發現不了什麼,我恐怕也無法提供太多幫助,或許最終只能求助於人類的力量。」

  「我已經把事情告訴蝙蝠俠了,這也是哥譚的想法。」拉萊耶說。

  作為隔著海灣相望的雙子城,哥譚和大都會多年來一直守望互助,大都會自然也不會看著自己的半身被什麼東西替換掉。

  拉萊耶和大都會迅速達成了協定,算是初步確立的解決方案,等協定達成,拉萊耶忽然想起之前看到的超人。

  「剛剛我看到了超人,」她微微蹙眉,略帶疑惑地問,「他身上的光芒好像黯淡了一點,沒有以前那麼亮了。他身上發生了什麼嗎?」

  聽到拉萊耶提起超人,大都會眼瞼微合,想了想,說:「你說的是氪星的加護嗎?」

  這不是拉萊耶第一次聽到這個詞了。

  「這種效果並不能持久,特別是在城市意志沒有持續提供力量的情況下,時間、距離、城市意志的狀態,這些都是會影響到加護效果的因素。」大都會說,「我不知道他的故鄉現在到底怎麼樣,不過根據佐德的說法,氪星已經毀滅了,那麼加護的效果也會逐漸消退。能堅持到現在其實已經是個奇跡了。」

  拉萊耶:「……」突然感覺超人未來可能會很不好。

  嚴格來說,已經毀滅的氪星殘存下來的加護也沒有什麼效力了,最多就是給超人蓋個戳,讓城市意志們不至於把他往死裡打,之前大都會也表示過,自己是因為氪星的加護才沒有對超人做什麼,如果有一天克拉克身上的氪星加護消失了……

  她謹慎地問:「如果到了那一天,你會……」祝福他嗎?

  「不。」大都會說。

  他似乎已經猜到了拉萊耶想說什麼,於是先一步打斷了她,輕飄飄地說:「他不重要。」

  拉萊耶:「……」

  真正的聰明人知道在這種時候最好一言不發。

  拉萊耶安靜如雞,聽著大都會像是自言自語一樣喟歎:「城市意志消亡之後,新誕生的意志和舊有的意志並沒有關聯,或早或晚,他們都會經歷消亡和重新誕生……但是我不會。至少在我形象改變之前,我不會消亡。」

  太陽鳥能夠在烈焰中重生,所以以這種神鳥為形象的大都會也擁有了這項能力,無論遭受多沉重的傷勢,他都不會消亡,而是能在沉寂中緩慢恢復,周而復始,重複著生與死的迴圈。

  「新生的城市意志需要接受我們的教導,從其他城市意志口中獲取他需要得知的消息,所以我們之間沒有秘密,因為秘密很可能隨著城市意志的消亡而徹底被埋葬,除非有一個記錄者,記錄下所有的一切。」大都會微笑,「而我就是最合適的記錄者。」

  ——所以人類並不重要,除了城市意志以外的所有存在都不重要。

  大都會仿佛是想要向拉萊耶證明這點,所以才說了這麼一長串話,但停在拉萊耶耳中,只讓她覺得想要歎氣。

  她默默想,這就是為什麼他們的共鳴度現在還是60%。

  60%並不低,大都會幾乎是最早一批和拉萊耶共鳴度達到60%的城市之一,但隨著其他城市的共鳴度紛紛躥上90%,他們的共鳴度依舊停留在這個數字上。

  對於這個情況,拉萊耶也有個猜想,而眼下大都會的說法也證實了她的猜測。

  拉萊耶理解很多城市意志的想法,但很遺憾,她並不能理解大都會的想法,不能理解作為記錄者的心態,自然沒辦法把共鳴度提上去,於是能力也有限,僅僅開發到第二階段。

  不過有超人守護,又是緘默議會的城市,就算能力沒有那麼強大似乎也沒什麼關係,就好像雖然現在拉萊耶能感覺到紐約的能力也在逐漸變強,但是她也沒有展現瘟疫醫生的實力的意思——誰讓復仇者現在連呵護紐約都來不及呢。

  從背刺到現在過去了這麼久,瘟疫醫生早就康復了,他們卻還把他當做病患看待,每次見面都要問候一句他身體如何,甚至還想投餵食物……拉萊耶只能慶倖紐約塑造的身體不會因為吃太多而發胖。

  「他回來了。」大都會突然說。

  拉萊耶抬起頭,看到話題的中心人物正以驚人的高速向著這座城市飛來,他的身影籠罩在模糊的光裡,仿佛一顆飛逝的流星。

  就在這時,大都會聲音陡然變調:「他的狀態不對勁。」

  詭譎的夜幕中,流星正在向著大都會墜落。

  克拉克的確感覺不對勁。

  不對勁來源於心臟,來源於四肢百骸,來源於耳邊溫柔的聲音,那聲音甜蜜得像是淬毒的紅唇,她在克拉克耳邊輕聲訴說,喁喁著愛意。

  那是他的愛人。他在美酒般的濃情蜜意中眩暈,想不起來自己的本意。

  「看見你眼前的城市了嗎?」

  看見了。克拉克想。

  「很……美麗。」他說。

  「但是這不是你的城市。」聲音說,「所以來吧,毀滅他。」

  心臟似乎被什麼刺了一下,古怪的不適感悄然萌生,克拉克微微皺眉:「我不想……」

  「噓,聽我的。」聲音說。

  喝醉酒一般的眩暈又回來了,愛情是這種感覺嗎?克拉克不知道,但是剛才的不適感消失了,他順從又有些委屈地說:「好的,我會這麼做。」

  如果這就是你想要的。

  他望向夜幕下流光溢彩的城市,眼前似乎閃過了同樣流光溢彩的金紅,像是一道夢中的幻影。

  流星開始加速,火色的音錐撕裂了夜空,雲層在軌跡後方裂開,空氣擦出了烈焰的光。

  「他剛剛經過了什麼地方?」大都會問。

  拉萊耶想起剛才的所見:「……哥譚。」

  剛才她並沒有覺得哪裡不對,超人的速度可以讓他在瞬間出現在地球上的任何地方,所以出現在哥譚也不那麼奇怪,說不定他只是聽到了哥譚人的呼救,於是順便下去救人呢?

  過人的夜視能力讓拉萊耶迅速捕捉到了流星中的身影,她很快發現了超人身上的不對勁。

  「他脖子上的是……」橫瞳微微壓扁,「藤蔓嗎?」

  青翠欲滴的常春藤纏繞在超人的脖頸上,葉片在狂風中微微顫動,看起來那麼柔弱,只有依附在遮風擋雨的身軀上,才能不被狂風撕裂。

  「毒藤。」大都會說。

  哥譚的超級罪犯大多都擁有足以擔得起這個名號的特殊之處,否則也不可能和蝙蝠俠糾纏如此多年,毒藤女就是其中之一。

  她的武器並不是她驚人的美貌,而是她身體中的毒素。她的嘴唇能夠分泌出特殊的精神毒素,一旦她吻上誰,毒素就會侵入他們的身體,控制他們的精神,讓他們無條件地愛上她……然後為了討好自己的愛人拼盡全力。

  除了少數意志堅定的人,沒有人能夠拒絕她。

  現在她控制了超人,又希望這位氪星之子為她做什麼?

  太陽鳥沉默一瞬,忽然笑了起來。

  大都會歎息道:「看起來像是計畫好的。」

  拉萊耶明白他的意思:「是啊,哥譚沒有察覺到。」

  這一切的確太巧合了,哥譚因為力量流失而失去了對城市的控制力,如果是在之前,毒藤女的一舉一動都會被哥譚注意到,在她控制超人之前,雨中女郎就會阻止她,現在哥譚沒有人不知道這一點。

  可偏偏哥譚力量逐漸流失的時候,毒藤女鋌而走險,巧之又巧地讓超人變成了她的裙下之臣,然後控制著他,讓他來毀滅他的城市。

  拉萊耶並不覺得這是毒藤女會做的事,毀滅大都會對她沒有好處,但她還是這麼做了……最大的可能是,她的背後有人在指導這一切。

  雖然超人越來越近,但拉萊耶依舊覺得眼下情況不算多艱難。

  超人的強大整個地球都有目共睹,可隨著萊克斯推廣了關於氪石的研究,他的弱點也為許多人所知,這種危險的綠色礦石也悄無聲息地在全世界範圍內流傳。

  ……拉萊耶就有一大塊。

  這塊氪石礦還是最開始大都會讓她給超人帶話那次任務的獎勵,萊克斯·盧瑟傾情提供,但是拉萊耶並不想搞超人,所以一直把那箱氪石礦交給大都會保存。

  「那塊氪石礦……」

  拉萊耶話沒說完,突然感受到了近在咫尺的灼熱。

  空氣在靜靜地燃燒,絲絲縷縷的火焰從燃燒的羽毛上脫落,隨著熱空氣向上飄去,金色光焰蒸騰如海,她感覺到來自共鳴的另一端,怒火在緩慢高漲。

  注意到拉萊耶的視線,太陽鳥轉過頭,眼神寫滿了笑意。

  「是的,在我這裡。」他輕柔地說。

  大都會說:「這次你能聽我的嗎?」

  如何才能毀滅一座城市?

  一顆核彈顯然不夠,但兩個氪星人似乎可以,當初克拉克和佐德在大都會開戰,整座城市幾乎被他們夷為平地,他們高速沖過摩天大樓群,沿途的所有玻璃在一瞬間爆裂,鋼筋混凝土紛紛墜落,一座座大廈頹然倒地,大都會在火光中緩緩陷落。

  現在這裡只有一個超人,對毀滅城市來說似乎不太夠。

  克拉克望著越來越近的城市,感覺心中的不適感似乎在逐漸變強,並不是階梯式地上漲,而是陡然躥上峰值,又被迷蒙的愛意驅散,一瞬後卻又捲土重來,躥上比剛才更高的頂峰。

  不行。不可以。這是大都會,這是——

  漆黑的烈焰轟然在空中炸開,迅速彌漫成了一片火海,看到烈焰的瞬間,克拉克陡然刹住了身形,本能在他耳邊尖嘯,提醒他火焰的威力。

  克拉克記得這是大都會的火焰,他很清楚,就算是鋼鐵之軀,在那仿佛來自地獄的烈焰中也會受傷,留下荊棘般的烙印。

  在決定毀滅大都會之前,克拉克就預見到了他和大都會之間會爆發一場戰鬥,只是大都會必然會把戰場選擇在空中,不會給他傷害城市的機會。

  克拉克心中劃過種種念頭,卻沒有貿然闖進火海。

  他在做什麼?他感到了一絲困惑。

  他並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麼,這感覺像是做夢,好吧,如果這是夢,那麼和大都會打一架似乎也不是不可能,來吧。

  這時,下方的火海突然散開,詭異的綠色氣霧被熱空氣裹挾著上升,瞬間將超人包裹在內。

  綠氪石對於氪星人的影響堪稱暴烈,只是接觸了一瞬間,克拉克立刻感到身體裡力量正在迅速流逝,久違的虛弱感襲擊了他的身體,他的心跳越來越急促,神智越發迷蒙,他終於無法讓自己在天空中飛行,像是折翼的飛鳥,直直向著下方墜落。

  火海為他散開了通道,超人穿過火雲,砸向大都會。

  虛弱的鋼鐵之軀並沒有在地面上砸出隕石墜落般的深坑,無形的力量托住了他的身體,克拉克勉強將眼睛睜開一條縫,剛剛感應到夜晚的燈光,眼前卻再度一黑。

  腳步聲在他身邊停下,柔軟的織物蒙住了他的眼睛,克拉克聽到熟悉的清脆聲響,他能分辨出那只手正在給槍上膛,甚至能聽得出子彈的型號。

  「一定要這麼做嗎?」拉萊耶問。

  不像以前,那時候拉萊耶就算覺得微妙也不會拒絕,但現在她會直接和城市意志進行商量,提出自己的看法。

  氪石礦在鹿首神父的火焰中昇華成氣態,彌漫的氪石霧制服了神志不清的超人,讓他墜落在大都會的街道上,但毒藤的影響還沒有消散,一旦超人重新恢復力量,恐怕還會執行毒藤女之前的命令。

  拉萊耶也不清楚這種毒素有沒有解藥,不過他們總要去哥譚找毒藤女的麻煩,現在的困難在於如何困住超人。

  「你是想問萊克斯有沒有製造困住氪星人的囚室嗎?」大都會慢條斯理地說,「很可惜,知道我存在之後他把那些囚室都銷毀了。不會很麻煩的,只是幾秒,我們很快回來,好嗎?」

  拉萊耶:「……」不提醒她都要忘記大都會當初是如何冷酷無情讓她沖出去自殺式襲擊的了。

  她把臨時打磨出的氪石子彈裝填進特製槍械,上膛,對準了眼前無力的超人。

  「砰!砰!砰!砰!」

  第一槍是手腕,第二槍也是,剩下兩枚子彈釘入了腳踝。

  血液噴湧而出,超人發出痛苦的悶哼,黑色的火焰卻在他的傷口上燃起,封住了血管。

  神父垂眸看著眼前的男人,嵌著橫瞳的眼珠像是沒有溫度的黃金。

  「走吧。」大都會微笑著在拉萊耶耳邊說,「去哥譚。」

  他的聲音那麼輕柔,帶著微微的顫音,像是在壓抑著什麼情緒。

  如果是正常情況,一座城市的代行者不可能出現在另一座城市,想要迅速出現在哥譚,拉萊耶只能登入哥譚的帳號,再變成鹿首神父的模樣。

  共鳴度達到90%,兩座城市可以連接,這樣就能讓不同的帳號同時出現,可哥譚的共鳴度一直穩定在90%,大都會卻並不是這樣。

  大都會顯然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並沒有強求。

  但拉萊耶卻不這麼想。

  她體會著從共鳴的那一段傳遞來的,琴弦般震顫的情緒,心中似乎劃過了什麼。

  記錄者並不會憤怒,不會有屬於自己的目的,所以拉萊耶會覺得她無法理解,但在體會到這份憤怒後,她忽然覺得,眼前的城市終於變得可以被理解。

  【你更進一步提升了和大都會的共鳴度,你獲得了治癒的能力】

  【大都會共鳴度:90%】

  哥譚。

  「他被困住了,現在無法行動。」毒藤女睜開眼睛,轉身看向身後的男人,語氣不耐中透出些許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畏懼,「你還需要我做什麼?」

  聽到這個消息,男人眉毛都沒動一下:「不用了,既然這樣,計畫已經失敗了。」

  聽出他想要離開,毒藤女憤怒地挑高了眉毛:「等一下,你想就這樣把我留給一個惱羞成怒的哥譚意志?」

  男人並不想回答,就在這時,他們聽到了一道柔和的嗓音在房間裡響起。

  惡魔在房間裡睜開眼睛,逆十字架在他胸前晃動,焦痕突然熾亮起來,沿著接骨木一路向上攀升。

  「抓住你了。」他微笑著說。

  烈焰大笑著從他身體裡沖出,吞噬了房間裡的所有事物,金屬和木材無聲無息地在火海中湮滅,只留下星星點點的灰燼,火焰沖刷著牆壁,脆弱的牆體在焰流中開裂,混凝土石塊噴射出去,刹那間,房間搖搖欲墜,只剩下承重柱支撐,灼熱的空氣從房間裡逃離,和屋外的冷空氣相沖,化作了彌漫的白霧。

  火焰中的人影也在融化,幾乎是一瞬間,就被狂暴的烈焰撕裂,可沒人覺得他就這樣死在了火中,因為火焰的溫度還在提升,邊緣隱約泛起了赤紅的光芒,像是黑暗中閃動的眼睛。

  【大都會共鳴度:100%】

  「這不是哥譚!」毒藤女眼瞳驟縮。她身邊的男人臉上表情也第一次發生了變化。

  無形的火焰彙聚成了模糊的形狀,炎魔從火海中蘇醒,在他們眼前緩緩站起,仰天大笑。


第160章

  火炎肆意橫掃,一道道柱狀的火焰從炎魔的身體裡噴出,四周的建築物像是脆弱的裝飾,紛紛在火海中融化,只剩下斷垣殘壁,夜空被噴射的焰流照亮,哥譚今夜亮如白晝。

  共鳴度100%,太陽鳥投入火海中的神父體內,炎海從他身上爆發,將他焚燒成灰燼,生於火炎的炎魔從中誕生,金色的眼瞳裡燃燒著熊熊的罪火。

  沒有了海洋和利維坦的加成,在陸地上,共鳴度100%終於讓拉萊耶平穩地以城市意志本體的形象現世。

  炎魔大笑著從火海中站起,垂下頭,和眼前的男人對視。

  毒藤女早就在烈焰燃起的第一時間就當機立斷地選擇了逃跑,轉身沖出了視窗,身上的綠藤一路凋零。植物總是畏火的,在炎魔的火焰裡,她的毒藤紛紛枯萎,蜷縮成邊緣焦黑的葉片。

  她的選擇是正確的,至少避免了在直視炎魔之後發瘋,而她的同伴也沒有阻止她,而是冷靜地盯著眼前佇立的火焰惡魔。

  燃燒的火海裡,頓時只剩下了呼吸著發燙的空氣對峙的兩個存在。

  「既然到了這一步,我想沒必要再繼續那些對人類編造的謊話了吧?」男人說。

  他看上去倒是十足英俊,只是在這種時候,人類皮囊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裝飾品。

  炎魔發出了笑聲,分明已經沒有了聲帶,他的聲音卻依舊動聽:「是啊。但是你又是以什麼資格和我對話的?」

  他輕聲說:「我是城市意志,而你是……失落之城。」

  這句話一出口,像是戳中了傷口,讓男人原本平靜的面容陡然扭曲起來。

  「是啊,」他嘴唇扭曲,露出笑容,一個字一個字地念著,「尊敬的,崇高的,無所不能的……可憐的城市意志。」

  越往後說,他的笑容越來越快意:「在你們找到辦法影響現實之前,你們又能做到什麼呢?明明是城市的擁有者,卻只能看著身體裡的蟲豸一無所知地對你們為所欲為?就算是恨又能做到什麼呢?被限制,被豢養,被蒙蔽,你對自己的處境又有多清楚?」

  失落就像是一個不可逆的化學反應,感情和桎梏一併被注入容器,經歷了漫長的時間來反應,最終養出了一隻又一隻瓶中魔鬼,就像是最開始的樓蘭,眼前的失落之城也是如此。

  「那是過去。」炎魔對他所說的一切都不感興趣,只是簡單地用一個單詞當做注解,「你的名字?」

  男人咧開嘴:「怎麼?城市意志居然也會屈尊來詢問失落之城的名字嗎?」

  在意識到眼前的城市意志在暴怒時,他的情緒就格外的高漲,也清楚既然他設計了對方,他們之間只能不死不休。

  失落之城的情緒遠比城市意志更加強烈,憤怒是如此,怨恨也是如此,但在看到城市意志也會有如此情緒化的一面時,他甚至產生了一種難以言說的快感,這就好像證明了城市意志也會墮落——

  「你的名字的確不重要。」炎魔低聲自語。

  赤紅的火焰翻卷倒湧,惡魔模糊的嘴角似乎彎出了越來越大的弧度:「我猜你聽說舊日法庭接納了失落之城,所以覺得我們也會像那些墮落的東西一樣接納你們作為盟友?」

  分明是在炙熱的火場中,這句話卻讓人從心底一路涼到腳底,寒意如同跗骨之蛆,緩慢地沿著脊柱攀爬而上。

  男人咬著牙冷笑:「你們當然不會……」

  他的話沒有說完,炎魔眼中的火焰卻沉澱了下去,仿佛岩漿即將噴發前的死寂。

  「我想你應該知道你的結局。」他說。

  火海呼嘯著倒卷而上。

  從外面看,無盡的烈焰撲向了人影,那一點影子瞬間被絞碎,連一點聲音都沒來得及發出。

  共鳴度100%時,拉萊耶所能操控的力量就是城市意志的全部力量,和被釋放的失落之城本來就相差無幾,再加上哥譚和大都會現在連接在了一起,就算這裡是哥譚,依舊算是大都會的主場。

  當然,最重要的是,掌控著這份力量的是……她。

  這場戰鬥在一瞬間爆發,結束得無聲無息。

  冷熱空氣在哥譚上空交匯,異常的溫度變化影響了天氣,不一會,淅淅瀝瀝的雨漸漸下了起來,而火海也在雨中熄滅,最終只剩下嫋嫋的煙塵和滿地焦黑的殘骸。

  剩餘的火焰一股腦湧向廢墟的中央,消失在神父的黑袍之下,沒留下半點痕跡,接骨木十字架在他遍佈焦痕的手中搖搖晃晃,被他重新掛上銀鏈,微微低頭,系回脖子上。

  拉萊耶鬆開手指,讓十字架繼續垂在胸前,屈起一條腿,單膝跪地,手指輕輕撥開廢墟上的焦炭,從灰燼中撿起一小片發黑的碎骨。

  「這是他侵佔的人類的骨灰,」大都會說,「如果他拋棄了這具皮囊,我們以後或許還會遇到他。」

  比起剛才,他的情緒平靜了不少,驅使著他的怒火終於在雨中緩慢平息。

  他的憤怒並不只是因為哥譚,更多的是因為……剛才的失落之城選擇了超人來毀滅大都會。

  或許於他而言只是撿了個足夠強大也可以控制的超級英雄,但對超人來說,大都會是他的城市,這無異於握著他的手去毀滅他的家,如果他清醒過來,沉重的負罪感足以壓垮他。

  拉萊耶捏著碎骨轉動,目光專注,仔細觀察了一會,嘴裡卻說出了截然相反的話。

  「不。」她像是隨口說,「用人類的說法,他死了。」

  她收攏手指,讓那片碎骨的邊緣陷進掌心,轉過頭,對著虛空,語氣溫柔:「他沒有來得及逃出去,我很確信這一點。不管他到底是誰,今後你都不需要擔心他了。」

  太簡單了。拉萊耶想。

  這不同於寄生的皮囊無法承受力量而損毀,剛才的男人根本沒有來得及逃出炎魔的烈焰,她徹底摧毀了那道逃離桎梏的無形之魂,他也不可能像城市意志一樣有重新孕育的機會。

  相比起城市意志,失落之城真的是……太好殺死了。

  對於拉萊耶的話,太陽鳥只是微微沉默,便轉移了話題,輕聲細語道:「他剛剛默認了瓦羅沙與他有關,你覺得他會是瓦羅沙背後的引路人嗎?」

  剛剛拉萊耶提及了瓦羅沙和舊日法庭,失落之城無法互相聯繫,瓦羅沙加入舊日法庭本該是一個秘密,然而這個男人卻沒有表現出多少驚詫的情緒,反而更像是早就知曉。

  從瓦羅沙加入舊日法庭時起,拉萊耶就知道他背後藏著另一方勢力,加入舊日法庭也只是為了臥底,只不過瓦羅沙並不知道,他的同事們對於他的目的心知肚明,每天都在分外慈愛地注意他的一舉一動,甚至和拉萊耶計畫著等把他抓回來該把他發配到哪些區域去勞動改造……

  之前舊日法庭被構陷,那時候拉萊耶查出那些血案的背後,除了那個政黨,似乎還藏著失落之城的身影,當時她猜測或許和瓦羅沙的引路人有關,只不過為了不打草驚蛇,她一直沒有驚動瓦羅沙,而是想看看對方接下來的行動。

  更重要的是,看清楚對方的目的。

  眼下,拉萊耶似乎捕捉到了一點新線索。

  她鬆開手,讓碎骨跌落進骨灰裡,站起身:「不,我覺得他不像,不過他們應該有所關聯,或者說,這位不幸的先生應該在位那位導師做事。」

  神父的嘴角牽起一抹笑:「那位不知名的先生真的做了很多事情。」

  「他所做的一切都像是削弱我們,」大都會也想到了關鍵,「但是我想不到為什麼他直到現在才發難。而且,他是失落之城,就算他現在披著人類的皮囊,也不代表他就是人類,既然沒有從人變成城的需求,為什麼他還要針對哥譚?」

  從之前莫名其妙的構陷,和現在對超人的設計,拉萊耶一直在猜想到底是誰導演了這一切,他的目的又是什麼,直到確認了這個失落之城與瓦羅沙背後的導師有關,她才終於捕捉到了一點端倪。

  或許是因為……她。她想。

  無論是構陷還是設計,這些暗流湧動都是在她和亞特蘭蒂斯共鳴度100%之後發生的,在此之前,瓦羅沙的導師從未出現過,連瓦羅沙的「臥底」都更像是觀察,然而在拉萊耶現身之後,平靜的水面像是被丟進了一塊巨石,整個湖面都在劇烈地震盪,局勢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失落之城無法聽到城市意志的聲音,瓦羅沙的導師對現在的城市意志的瞭解全部來源於瓦羅沙遞出的消息,而當初為了解釋城市意志的現狀,拉萊耶忽悠瓦羅沙的說法是「舊方法在新環境下的應用」,從導師的角度來看,城市意志仿佛是在短時間內找到了新道路,就像是……有什麼人在背後指導。

  或許他察覺到了拉萊耶的存在,以為她是和他類似的指導者,緘默議會和舊日法庭都是因為她的指導才能夠以現在的狀態存在,但是他又不知道她現在是誰,也不知道在哪裡,所以想要通過這種方法逼出她。

  製造人類和城市意志之間的矛盾,引導兩個組織開戰,通過各種方法削弱城市意志……

  如果拉萊耶沒有阻止超人,大都會現在大概已經再度毀滅,而哥譚的虛弱也會繼續下去,按照他的辦法,或許還會有更多的城市意志被削弱,一旦力量對比的天平傾斜,以現在舊日法庭和緘默議會明面上的不死不休狀態,那時候戰爭絕對沒辦法像之前那樣簡單結束。

  鑒於超人現在還在大都會的街道上躺著,拉萊耶也沒有繼續想下去,而是在太陽鳥的指示下迅速回到了大都會。

  和大都會說得一樣,的確沒有耗費很多時間,拉萊耶回到大都會時,超人還躺在原地,只不過隨著毒藤女受傷,控制他的毒藤也逐漸枯萎,雖然身體依舊虛弱,但克拉克的神智已經恢復了清明。

  大都會選擇的街道人跡罕至,超人也被解決得乾脆俐落,哪怕是最嗅覺敏銳的記者,也沒能在短短片刻內趕到現場對著倒地不起的超人大拍特拍。

  利爪輕輕落地,質感奇特的腳步聲在街道上響起,聽到熟悉的聲音,超人歪了歪頭,被蒙住的雙眼對著拉萊耶的方向。

  沉默片刻,氪星救援犬露出了溫暖的笑容:「晚上好,神父。」

  腳步聲在他身邊停下,克拉克的雙手無法抬起,也沒辦法摘掉蒙住眼睛的織物,只能憑藉聲音辨別大都會的方向,沒有聽到回答,他也不氣餒,繼續說:「我已經想起來一切了,不用道歉,正相反,我還要感謝你。」

  超人總是習慣先用善意來揣測他人,哪怕並不清楚大都會會不會產生歉意,他依舊選擇先一步用笑容開解對方。

  他感覺到身邊的人似乎頓了頓,但克拉克想,就算是大都會,他恐怕也不知道他內心的慶倖。

  差一點。只差一點,這座他所愛的城市就會再一次因為他而毀滅,而這一次,是他親自動的手。

  氪石對他的傷害的確不啻於子彈對於普通人,但超人的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怨恨,那雙藍眼睛裡寫滿了愧疚和欣慰,毫無疑問,他欣慰的正是他身上的傷口。

  「你的選擇是正確的,」他努力抬起頭,真誠地說,「我知道你是為了自保,如果你沒有這麼做,我……恐怕沒辦法原諒自己。」

  超人微笑著說:「很高興我沒有再次傷害你。」

  他依舊沒有聽到回答,但眼前的織物被摘了下來,光線重新進入氪星人的藍眼睛,他看到了眼前熟悉的身影。

  率先映入眼簾的是雄鹿的頭骨,鹿角枝繁葉茂,在路燈的光下光華流轉,仿佛綴滿了星光,那雙黃澄澄的橫瞳沒有看他,而是垂下去,注視著他手腕的傷口。

  神父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指腹輕輕拂過子彈沒入的血洞。

  朦朧純淨的金光從他們皮膚接觸的位置亮起,被氪石破壞的細胞重新煥發生機,金色的光芒像是黃太陽的光,消除了氪石子彈帶來的傷害,泛綠的傷口在金光中迅速癒合,很快只有制服上的洞口證實了超人剛剛遭到的傷害。

  只有這一刻,他看起來才終於像個神父,履行著治癒信徒的職責,而不是像以往那樣用子彈和烈焰教化信徒。

  拉萊耶完全就是在勤勤懇懇治療超人,給大都會之前的要求善後。很湊巧,大都會共鳴度90%帶來的能力就是治癒,夾雜在其他能力之中,仿佛一個輸出職業覺醒後突然多出了一個奶技能,還格外的強力,必要時客串一下奶媽都沒問題。

  這個技能其實還蠻讓拉萊耶欣慰的,仔細想想,她的帳號基本上不是盾就是輸出和輔助——畢竟城市意志對於帳號受傷的態度都是用完直接死就好,正好還多出一次傳送機會,算下來不虧,沒必要發展出治癒技能。

  當她的手握住超人的腳踝時,拉萊耶忽然從指縫裡看到了一點微弱的金光。

  一簇簇金紅的絨羽從傷口的位置綻出,絨毛幼嫩,仿佛新生的雛鳥,而超人對於發生在他身上的異常變化一無所知,正在活動手腕,估算恢復程度。

  ……拉萊耶決定假裝什麼都沒看見。

  氪星的加護正在逐漸消散,但光芒不會就此從超人身上離開。

  太陽的祝福庇護著他,行走在這顆蔚藍的星球上。

  ……

  拉萊耶的生日最終以這樣一個結局落幕了。

  這個夜晚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最終還是以一場陰謀和戰鬥結束的,雖然當事人對此毫不在意,城市意志們還是有點不好意思。

  而這時拉萊耶的注意力已經轉到了島上。

  威尼斯狂歡節還在繼續,預計還要持續一周時間,銀杉鎮裡被讓人眼花繚亂的遊行花車填滿,戴著威尼斯面具的男男女女穿梭在水城的大街小巷裡,在燈光找不到的小巷裡擁吻,從喧鬧中取一隅寂靜,遠處的廣場上是雜技演員和圍觀者組成的人潮,點燃的煙花在尖嘯中躥上天空,爆發出金屬的炫光,宛如繁花在夜空中盛放。

  銀杉鎮的建築物被改建成了各式各樣的場館,大多數是劇院,通常只能容納幾十個觀眾,每家劇院都有各自的劇碼,明眸善睞的姑娘們戴著各式各樣的威尼斯面具,在街道上招徠遊客,帶著他們來到劇院,在歌舞中度過一個迷幻而醉人的夜晚。

  劇碼有話劇,有默劇,也有舞蹈和獨唱,華美的威尼斯面具遮住了演唱者的面容,舞臺上的女高音面容姣美,聲音清亮剔透,放開嗓子時,那華美的唱腔響遏行雲,甚至吸引了鳥雀停在劇院的屋頂上,仿佛在聆聽夜鶯的唱腔。

  等到一曲結束,觀眾們激動不已地為女高音鼓掌,雷鳴般的掌聲驚動了鳥雀,歌手笑盈盈地提著裙擺謝幕,沒人知道面具下的面孔上生著鱗片,垂地的裙擺下藏著鳥類的雙足。

  趁著難得的狂歡節,傳說中的精靈們也趁此機會粉墨登場。塞壬在傳說中既有人身魚尾的形態,也有人頭鳥身的形態,今夜這些海中妖精再度化身為鳥,悄悄盛妝打扮,融入人群,為遊客們獻上來自七海的歌聲。

  水澤精靈在錯綜複雜的水道裡來來往往,一旦有遊客落水就會迅速將他們送上河岸,如果有遊客往河道裡丟棄垃圾,她們也會毫不客氣地甩對方一臉水,反正燈光迷亂,看不清人影。

  夢魘在銀杉鎮外的森林徘徊,四蹄踩著的火焰散發出微弱的綠光,如果在森林裡迷路的遊客循著光找到他們,他們就會將人們重新送回狂歡節上。

  浮屠藏在玻璃工房裡,這些閃閃發亮的精靈並不會在人前出現,但如果有好奇的遊客弄傷了自己,他們就會在他們注意到之前悄悄用吟唱來治癒,當然,即使在拉萊耶島上,在和蛞蝓作戰時,他們是一樣的勇猛。

  這種活動的重點是參與者的數量,如果人不夠多,城市冷冷清清,只會讓人覺得尷尬。好在拉萊耶島的客流量十分穩定,狂歡節的時間又和春假相連接,遊客們大多數樂意在度假之餘去銀杉鎮參加狂歡節。

  「看吧,這次狂歡節很成功,所以下一次活動定成巴西狂歡節怎麼樣?」里約熱內盧看得十分羡慕,熱切地來詢問拉萊耶。

  拉萊耶覺得這個提議也不錯,巴西狂歡節,地點可以放在海灘上,現在開放的海灘區足以支撐起一場狂歡節了。

  不過在關注島上情況的同時,拉萊耶也在關注哥譚的情況。

  哥譚無法感知到的異常現象,蝙蝠俠卻不會錯過,幾天之後,他就發出了呼喚哥譚的信號。

  月輪藏在厚重的陰雲後,雨中女郎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蝙蝠燈的旁邊,點著煙的戈登和蝙蝠俠察覺到身邊多了個人,紛紛轉頭看過來。

  「所以你們以後打算在這裡會面了?」戈登關掉蝙蝠燈,「看來以後我要再改造一下它,比如添加一個召喚哥譚模式?」

  而蝙蝠俠的反應更簡單一點。

  「你的傘已經修好了。」他將雨傘遞給哥譚。

  雨中女郎接過雨傘,冰藍的眼眸無聲無息看了他一眼。

  「……沒有別的東西。」布魯斯不得不解釋。

  哥譚嘴角挑起一點弧度,手腕一轉,雨傘從她的手中消失。

  [我猜也是。]

  火星在她的面前舞動,一行行文字浮現在他們之間。

  [下次有個更簡單的辦法,M號線地鐵的格萊尼站這裡有一段廢棄軌道,我猜你經常去那裡。現在軌道盡頭停著一節廢棄車廂,如果有事,可以去那裡找我。]

  因為哥譚的控制力在逐漸變弱,拉萊耶只能用這種麻煩的辦法,否則只要蝙蝠俠在哥譚隨便什麼地方呼喚一聲,鷹身女妖都能聽到。

  ……不過那樣就和呼之即來沒什麼區別了,哥譚第一時間否決了這個方案。

  所以最後,拉萊耶把會面地點定在了廢棄地鐵線路的盡頭。

  緘默議會的基地就位於紐約地鐵的一處廢棄網站裡,在辛苦搞定了基地之後,拉萊耶覺得放著也是放著,要是以後需要放人類進去,總不能讓他們全部湧到紐約來。

  所以趁著上次緘默議會和舊日法庭開戰,諸多城市互相連接,拉萊耶乾脆在許多關鍵城市都設置了可以進入基地的「門」,再將基地所在的空間和「門」相連接,形成了散落在世界各地的網路,這些門都藏在城市地鐵的隱蔽軌道盡頭,只有熟知一座城市全部秘密的人才能找到。

  目前設置了門的城市不多,也就幾個有超級英雄的城市……費城原本是其中之一,現在拉萊耶在考慮要不要把費城那邊的門拆掉,否則一個舊日法庭的城市裡有通往緘默議會基地的門,聽起來實在太尷尬了。

  簡單交代了關於「門」的注意事項,留下蝙蝠俠思索後續的計畫,拉萊耶再度提起了她的來意。

  [你呼喚我,是因為有什麼新發現嗎?]

  「不算很多,只是個沒有查證的說法。」布魯斯被這句話拉回了思緒,「哥譚東區最近流傳著一個說法。」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哥譚的陰影是孕育邪神的溫床,把純潔無辜的羔羊獻祭給黑暗,能夠換取邪神的沉寂。我想這或許是你想要知道的消息。」

  不出意外,他看到雨中女郎迅速地垂下了眼睛,思索一瞬,閉上了眼睛。

  傳言不可能是空穴來風,就算是邪教,也要有人在暗中宣傳教義,否則不可能讓這個說法廣為流傳。

  [謝謝,的確有必要繼續調查。]

  「你要插手這件事嗎?」察覺到哥譚的意動,布魯斯不動聲色地問。

  拉萊耶也在問哥譚這個問題,不過和蝙蝠俠的想法不同,她主要是問哥譚要不要以雨中女郎的形象調查這件事。

  哥譚略一思忖,搖搖頭:「沒必要,那樣的話太顯眼了。」

  會想要從人變成城市意志,對方對於城市意志的瞭解絕對不會遜色與隱秘薔薇教團,如果散播這個傳言的人的確和瓦羅沙的導師有所關聯,那麼這更像是一個有意拋出的誘餌,或許他就在等著哥譚找到他。

  拉萊耶點點頭:「明白。」也就是說換個馬甲嘛。

  在布魯斯的注視下,哥譚點了點頭,寫下新的字跡。

  [是的,不過我沒必要出面,這件事可以交給我的代行者來辦。]

  蝙蝠俠:「……」

  一瞬間,那個被布魯斯極力忘卻的男人的臉突然又得意洋洋地出現在了他的腦海裡。

  雨中女郎什麼都沒察覺到,只是想起了什麼,[你們見過面了,對吧?]

  蝙蝠俠:「…………對。」

  得到肯定的答案,哥譚意志優雅地頷首。

  [那麼期待你們合作愉快。]

  不久後,蝙蝠俠披著一身寒氣回到了蝙蝠洞。

  布魯斯在蝙蝠電腦前坐下,就聽見身邊銀盤放在桌面上的聲音。

  阿爾弗雷德處變不驚:「沒必要這麼失望,少爺,想和哥譚一起調查本來就很困難,畢竟這等於在探究她的秘密。」

  布魯斯:「我沒有這麼想。」

  阿爾弗雷德:「那麼你在不高興什麼呢?」

  布魯斯:「……我沒有。」

第161章

  「嗯……」索瑟斯。

  「……」蝙蝠俠。

  這是索瑟斯的小公寓,傢俱不多,窗戶擦得也不甚明亮,唯一值得稱道的也就是水池裡沒有丟著幾隻發黴的盤子,房間裡也沒有徘徊不去的蒼蠅。

  靠牆壁的位置潦草地丟了張沙發床,辦公桌和線索板倒是很大,但是後者上面空空如也,只有幾根圖書釘瑟瑟發抖,幾根紅線七零八落垂下來,繞成一團糾纏不清的線團。桌面上檔寥寥無幾,大部分是什麼水電帳單,估計是還沒有來得及丟進垃圾桶,找不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總的來說,一間經典的單身漢房間。

  唯一讓這間房間蓬蓽生輝的,大概就是房間裡的兩個人。

  單論容貌,兩個人的面孔都英俊得足夠靠臉吃飯,只不過除了這點以外,從外表上,他們幾乎看不出多少共同點。

  最明顯的區別就在他們的姿勢上。

  蝙蝠俠依舊……很蝙蝠俠,而索瑟斯就不一樣了,他坐在沙發的扶手上看蝙蝠俠帶來的資料,手裡也不閑著,正在剝橘子。

  橘子皮的汁水把他的拇指浸成了淡淡的橙色,索瑟斯愜意地剝著橘子,把一瓣瓣彎月般的橘子果肉送進嘴裡,一側臉頰鼓鼓囊囊,只用小指翻動資料,順便對一旁的蝙蝠俠提出意見:「現在不是流行現代化辦公了嗎?下次帶個平板電腦過來怎麼樣?紙質檔看起來可不太方便。」

  「我帶了存儲盤,」蝙蝠俠很平靜,「但是你沒有電腦。」

  被戳穿窘迫的經濟條件,索瑟斯半點不見尷尬,理直氣壯地說:「畢竟你要考慮我們現在在哪裡,在這裡一台電腦是不可能安安穩穩在一個人家裡躺上半年的。」

  蝙蝠俠:「閱後即焚不是你把橘子汁水濺上去的理由。」

  索瑟斯裝模作樣地歎氣,投降一樣舉起手:「請看,沒有汁水漬,好嗎?我還是很尊敬你的,偵探。」

  從這點上又能看出他的心機了——索瑟斯居然真的很小心地沒讓汁水濺上去,估計就是在等著現在這一刻。

  布魯斯並不是找茬,他只是單純的困惑:「哥譚的眷顧不能讓你攢下一筆更換工作室的錢嗎?」

  既然索瑟斯是哥譚意志的代行者,那麼不管怎麼樣,他都應該能從哥譚那裡獲得一些幫助,比如搬離這處小房子,離開貧民窟,到更接近市中心的地方去——雖然那裡也不能說安全,但總比這裡要好點。

  索瑟斯一目十行地掃完了資料,隨手在褲子上揩去手指上的汁水,橘子皮被他團起來,丟進窗外的垃圾桶,驚得野貓「喵」了一聲。

  「對騎士來說,向主君效忠是不計回報的,她的眷顧都是意料之外的嘉獎,我怎麼能主動向她要求獎賞呢?」

  他單手捏著那一遝紙張,對布魯斯露出輕佻的笑容。

  這一幕看起來頗有幾分張力,很像是什麼電視劇的劇照,老員警和新警員,blahblah,總之,代表了兩個不同的理念的碰撞,但這樣的構圖通常也用來表現,畫面中的兩個主角肉眼可見的氣場不合。

  布魯斯一開始就感覺到索瑟斯對他沒有什麼好感,不只是因為他錯過了蝙蝠俠控制哥譚的整個時期。只是一開始,索瑟斯把這種情緒隱藏得很好,直到布魯斯說破了他的身份,他才不再顧忌,肆無忌憚地將他的真實想法全部展現出來。

  巧合的是,單論個人感受的話,布魯斯也不那麼喜歡凱文·索瑟斯。

  他能看得出,索瑟斯其實沒有表面上這麼放蕩不羈。無論是圖書釘排放的方式,還是帳單習慣性的分類方式,都說明了索瑟斯是個條理分明而且高度自律的人,而和布魯斯不同,他有自己的理念卻沒有自己的立場。

  蝙蝠俠永遠不可能站在「哥譚意志」的這一邊,可索瑟斯,就像他說的那樣,他的確像是過去的騎士那樣,獻上自己的忠誠,全身心地侍奉主君。

  哥譚選擇他沒有錯,凱文·索瑟斯的確是個優秀的代行者。

  這間小小的房間仿佛變成了一個沒有女主角的修羅場,兩個人說不上劍拔弩張,也不能說是相處和諧。

  這一幕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從哥譚將調查的任務交給索瑟斯之後,布魯斯就開始了哥譚代行者的合作,這段時間以來,大的矛盾衝突暫時沒有,小摩擦真是從未停過。

  蝙蝠俠向來以神出鬼沒聞名,戈登警長能夠證實多少次他正和蝙蝠俠說著話,一回頭天臺上卻只剩下了他一個人。然而神奇的是,索瑟斯比他還神出鬼沒,就算是布魯斯也很難在監控裡索瑟斯的蹤跡,他們會面也是布魯斯去他的住處找他,也就是這間小公寓,而且還經常找不到人。

  除此之外,雖然算是半個同行,但凱文·索瑟斯使用的方法也和布魯斯有區別。

  索瑟斯的記憶力非常出眾,幾乎是把自己當做電腦來用,因此也很少使用電子設備,紙質檔更是從來不留存,注重證據的同時,他又經常突然得出一個看起來毫不相關的結論,當布魯斯問起時,通常會得到一句信誓旦旦的「這是直覺,朋友」,總而言之,是個非傳統的直覺型偵探。而蝙蝠俠雖然注重科技,但依舊保持了一些傳統偵探的作風,和索瑟斯的風格幾乎差了一代。

  此外,因為傳言是在哥譚東區流傳開的,想要獲取更多線索,關鍵也落在東區,但在這時候,索瑟斯很直白地表現出了對布魯斯的不放心。

  「大少爺還是不要來貧民窟了,」他笑著說,「你在這裡等我的消息,怎麼樣?」

  這句平平常常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就多了點讓人如鯁在喉的不舒服。

  布魯斯:「你在哥譚待了多少年?」

  索瑟斯:「啊,你想說這個?好吧,不比你長,你贏了。」

  他優雅地做了個邀請的手勢:「那麼請吧,去和那些混混一起喝上幾杯?」

  布魯斯:「……」

  「往好處想,少爺,至少和你共事的不是康斯坦丁先生呢。」阿爾弗雷德在他耳邊說。

  「……」布魯斯考慮了一下,決定還是不要把索瑟斯和康斯坦丁放在一起比較了,以免哪天他們倆真的一起出現在他面前。

  好在在兩個人的不懈努力之下,調查終於看到了一點曙光。

  索瑟斯本來就是哥譚東區人,回到哥譚以來也一直住在這裡,和周圍的住戶都挺熟悉,雖然離開多年,依舊在短時間內完美地融入這裡,當他手段百出探查時,很難有什麼秘密能夠將他排斥在外。

  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查,他獲得了一個消息:最近會有個集會在哥譚東區召開,他們在追尋的傳言最開始就是從這個集會上傳出的。

  「那麼集會見?」索瑟斯問。

  布魯斯記下時間和地點,聽到這句話,難得地回了一句:「集會見。」

  索瑟斯笑了起來:「哇,戈登警長會不會嫉妒我?」

  蝙蝠俠沒有理他,於是偵探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

  這座城市的騎士們擦肩而過,走向各自的方向。

  時間的指針開始飛快轉動,日曆一頁頁撕下,暗流在看不見的地方悄然湧動,耐心等待即將開始的狩獵。

  集會的那一天很快到來。

  然而在即將動身前往集會時,拉萊耶遇到了一點意外。

  哥譚的調查進行得如火如荼,但這並不是拉萊耶唯一參與的調查。在和蝙蝠俠鬥智鬥勇的同時,她還分出了一部分精力去追蹤瓦羅沙背後的導師。

  自從推測出之前的構陷以及現在哥譚和大都會的意外,背後都藏著一個居心叵測的幕後黑手,拉萊耶就加快了對瓦羅沙的調查。

  之前舊日法庭一直在監視瓦羅沙,但他們一直沒有找出瓦羅沙到底是如何和他的導師聯繫的,只能推測對方使用了他們無法探測的方法。

  可就在集會即將開始前,瓦羅沙那邊的監視也有了結果。

  舊日法庭沒有經常開會的興趣,因此瓦羅沙平時就待在他的海灘上,一邊度假一邊管理海灘,但這幾年裡,他曾經有幾次往義大利寄包裹,收件人寫得很含糊,地點也不那麼正常,但因為次數太少,混雜在大量的行為裡,並不算多起眼。

  如果不是那個收件地址太過特殊,再加上最近瓦羅沙又寄出了一個新的包裹,恐怕根本不會引起拉萊耶的注意。

  「地點在維蘇威火山附近,」羅馬說,「那附近沒有城市意志,最近的是那不勒斯,但連接也不方便,所以如果你要去那裡,你只能親自前往,我們沒辦法提供支持。」

  既然瓦羅沙一直在寄包裹,就意味著包裹是有人簽收的,如果在包裹抵達之前找到收件地址,或就許能在那裡遇到收件人。

  「但是你不覺得這樣太明顯了嗎?」巴黎提出自己的意見,「我並不是在否定我們的調查,但是為什麼瓦羅沙要寄包裹呢?如果要寄送物品,還有很多辦法可以辦到。」

  拉萊耶正在看矽谷投影出來的快遞路線:「嗯,我知道這可能是個陷阱。」

  根據矽谷預測的時間,瓦羅沙寄出快遞抵達目的地的時間,也是哥譚集會開始的時間。

  因為哥譚最近的衰弱,拉萊耶在哥譚調查時用的都是自己的身體,但這一次,因為城市意志無法覆蓋到收件位址,拉萊耶只能像以往追蹤失落之城那樣親自前往目的地,相應的,她只能再度登入哥譚的帳號出席集會。

  這幾件事聯繫起來,很難不讓人覺得一切都是被誰設計好的。

  拉萊耶的目光久久停在那個地名上,手指微動,關掉投影,微笑:「但是沒關係,我相信你們。」

  她輕輕呼呼出一口氣,目光仿佛穿透了海洋,望向遠方,「讓我們出發吧。」

  ——龐貝古城,她此行的目的地。

  柏林&那不勒斯:「好的。」

  拉萊耶閉上眼睛,意識瞬間飛向遙遠的城市。

  在她的控制下,三座城市開始連接。柏林承擔了中轉站,雙胞胎女孩出現在哥譚,拉萊耶將陷入沉睡的自己舉起來,穿過空間通道,送往遠在義大利的那不勒斯,隨後原地下線,重新在那不勒斯睜開眼睛。

  「最快的火車是這一班,我已經替你預約了車票。」那不勒斯說。

  拉萊耶掃了眼那不勒斯提供的身份,步伐不停,徑直走出小巷,她的身形也開始發生變化,等她走到光下,她的臉已經和照片上的女人別無兩樣。

  火車站距離拉萊耶出現的位置不遠,車站內的廣播一遍遍提醒乘客列車即將出發,拉萊耶登上列車,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順便看了眼時間,距離集會開始還有十分鐘。

  距離集會開始還有五分鐘,火車緩緩駛離車站,乘務員推著推車從過道裡走過,並沒有向那個倚著車窗睡著的女人投去多餘的目光。

  距離集會開始還有三分鐘,哥譚的某處廢宅外,一個全身裹在長袍裡的男人悄悄靠近,和看門人對了暗號,成功進入的廢宅之中。

  他跟著引路的男人走進廢宅,穿過黑漆漆的客廳,來到地下室的階梯前,就著晃動的燭光拾級而下。

  地下室的門在他面前打開,這座藏在地下的殿堂裡,黑壓壓的人頭蒼蠅般攢動。

  引路人不知何時消失了,男人擠進竊竊私語的人群,從穿著長袍的人們間穿過,精准地找到了一道身影,將手伸向了他的肩膀。

  在他的手碰到對方肩膀之前,對方似有所覺地轉過頭,兜帽下的藍眼睛盛滿了冷冽的光。

  「你來遲了。」布魯斯說。

  他看著偵探對他笑了笑,依舊是那股提不起精神的憊懶模樣:「被一點小事耽誤了一會。」

  索瑟斯轉向人群簇擁的中心:「好吧,讓我們來看看這裡到底要上演什麼劇碼?」

  藏在廢宅下的是一處大會堂,四周都是牆壁,穹頂挑高,和所有教徒集會的殿堂一樣宏偉,看不到電燈,但是空間明亮如晝,只能看到拉長的影子在牆壁上晃動。

  「叮——」

  一聲清脆的鈴聲在大會堂裡回蕩,穿透了人們的低語,所有人都停下了騷動,望向出現在臺上的男人。

  他穿著比其他人規格更高的長袍,鬍鬚打理得整整齊齊,氣質溫和儒雅,如果不是在這裡看見,恐怕誰都會把他當成大學教授。

  主祭人出現,意味著集會正式開始。

  看起來這場集會和所有邪教集會沒什麼兩樣,索瑟斯本來還專心聽了一會主祭人的話,沒多久,他就失去的興趣,用肩膀撞了撞一旁的布魯斯,低聲說:「這座城市可真是一片沃土,對吧?哥譚意志才衰弱了多久?他們就已經發展出這種規模的組織了。」

  「……」布魯斯差點被他撞得歪倒,皺了皺眉,「你是這座城市的代行者。」

  「是啊,但是這和我對哥譚人有意見不衝突吧?」索瑟斯說,「愛之深責之切嘛。」

  他們走了下神,沒聽見臺上的主祭人說了什麼,忽然身邊的人們紛紛歡呼起來,臉上的神情無比歡欣,仿佛見到神明降臨,讓布魯斯和索瑟斯紛紛放下口角,抬頭向著臺上望去。

  臺上,格雷教授沖著帷幕伸出手,神情慈愛。

  「過來,小羊。」

  帷幕窸窸窣窣,半晌,一隻白皙幼嫩的小手掀開厚重的帷幕,從後面走出來。

  克拉拉的臉上掛著溫順到迷茫的神情,乖乖地牽住伸向她的手,透藍的眼睛裡空空如也,看不出任何生氣。

  在集會開始之前,臺上就擺放了一張華麗的高背椅,但是主祭人始終沒有在椅子上坐下,此時仿佛洋娃娃一樣精緻的小姑娘順從地走上台,在主祭人的引導下,來到椅子面前。

  格雷教授將克拉拉抱上椅子,讓她坐在上面,俯瞰著台下的人群。

  「來吧,」他的聲音忽然拔高,恢弘如同管風琴齊鳴,「讓我們感謝神子為我們所做出的犧牲!」

  「感謝您為我們所做出的犧牲!」

  他的聲音落下,人們發出了更加響亮的歡呼,他們狂熱地注視著臺上的女孩,感謝她為這座城市犧牲,會堂的氣氛在他們虔誠的呼喊裡越來越熱烈,似乎連空氣都在這種氣氛裡扭曲。

  沒人注意到,在看到臺上的女孩時,台下的人群裡,有兩個男人的臉色陡然變了。

  無論是布魯斯還是凱文,都對臺上的女孩絕不陌生。

  幾年前,他們將她的父親送進了瘋人院,那個殘害了無數女孩的邪教徒現在還待在阿卡姆的特殊病房裡,一旦脫下拘束服,他就會繼續撕扯自己的血肉。

  而那之後,克拉拉被她的親戚收養,帶離了這座城市,也淡出了他們的視線,他們甚至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被帶回了這座城市。

  但在看到克拉拉的這一刻,他們已經理解了這個女孩的遭遇。

  臺上,主祭人再度開始了傳教。

  在他的口中,哥譚的陰影是孕育邪神的溫床,只有將純潔無辜的羔羊獻祭給黑暗,才能換取邪神的沉寂,就仿佛耶穌被釘死在十字架上,神子用自己的血肉換取塵世的安寧,她也將在死亡中蛻變昇華。

  「這些年來,我們從無數管道聽說了無數關於城市意志的知識,但是誰知道他們到底是什麼?」他聲音高亢,「我們對他們一無所知,在他們的注視下惶惶不可終日,唯恐自己的舉動觸怒邪神。我們原本是崇高的萬物之靈,但隨著這些邪神從沉睡中蘇醒,過去的榮耀早已不復……」

  他對著克拉拉伸出手:「但現在,轉變的契機就在你們的眼前!拋棄那些舊神,看看你們眼前的神子!她將會成為新的神明,代替那邪神庇護這座城市,我們終於能夠回到過去那個榮耀的時代!」

  「啪啪啪!」

  雷鳴般的掌聲在大會堂裡響起,人們激動地高喊著,望向臺上的女孩的目光寫滿了虔誠。

  掌聲彙聚成暴風雨,從四面八方襲來,將人群中唯二兩個清醒的人逼得越來越近,他們背抵著背,就像是兩艘連在一起的小船,在暴風雨中艱難地保持平衡,避免被風浪掀翻。

  布魯斯抿緊了唇:「我應該早點發現這種趨勢的。」

  「算了吧,偵探,這不怪你。」索瑟斯低聲說。

  在城市意志初步登上世界的舞臺之後,這顆星球上就從來不缺少對城市意志充滿敵意的聲音,有很長一段時間裡,全世界各地都在爆發遊行活動,直到現在這類活動也從未停止,支持如何徹底消滅城市意志的研究的也大有人在,只不過隨著舊日法庭和緘默議會的開戰,以及這場戰爭最終的結局,讓更多人將敵意轉移到了舊日法庭上,也終於對站在人類這邊的盟友們多了點善意。

  但這只是表面上的輿論風向,在看不到的地方,以往只能隱秘研究城市意志的組織悄悄開始了行動,在普通人裡吸納新成員,從各方勢力那裡獲取資助,擴大組織的規模,不知不覺間,將這種敵意培養到了如此規模龐大的地步。

  現在他們身處惡意的中央,聽著一波又一波的聲浪。

  這時主祭人的聲音忽然低了下來:「現在,是時候開始了。」

  他念誦出了未知的咒語,高高低低的聲音回蕩在四周,仿佛有無數詭譎的影子在會堂裡穿梭,帷幕被看不見的風吹起,座椅上的克拉拉像是被人捏住後頸一樣,猛地抬起了頭。

  她發出了一聲深沉到恐怖的吸氣聲。

  剛剛接近沸騰的氣氛陡然冷卻了下來,隨著她的呼吸,會堂裡的空氣似乎被抽空了,牆壁上的影子開始瘋狂晃動,隱約能聽見不知來自何處的哀鳴。

  某種可怖而無法形容的氣息從克拉拉的身上散發出來,她仿佛忽然間變成了另一種生命,遙遠,虛幻,不可觸摸也不可見,但隨著這種氣息越來越濃郁,她的氣勢也越來越磅礴,力量源源不斷湧入這具小小的身體,她像是初生的嬰兒,努力吮吸著母親的乳汁,從虛空之中汲取這份不屬於她的力量。

  布魯斯忽然聽到了咬緊牙齒的「哢嚓」聲。

  他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對上了沒有溫度的灰眼睛。

  對上他寫著探究的眼神,索瑟斯咧開嘴,緩緩露出了笑容。

  「偵探,知道她在汲取的力量從哪裡來嗎?」

  他的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她在殺死哥譚。」


第162章

  任誰都能看出索瑟斯身上勃發的怒氣,隨著這句話出口與,他脊背微弓,像是即將撲出的狼,呈現出蓄勢待發的姿態,連目光也透著獵食者的兇狠。

  布魯斯不得不按住他:「現在不是時候。」

  索瑟斯掙脫了他的手,但布魯斯再一次抓住了他的肩膀,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無形中流露出不容置疑的意味。

  哥譚意志不是現在才開始虛弱,她的虛弱已經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如果這是從克拉拉回到哥譚時開始的,意味著這類儀式已經進行了很多次,就算多出這一次,情形也不會陡然急轉直下。

  這一次,索瑟斯終於回頭看了他。

  他盯著布魯斯半天,啞著嗓子吐出一個字眼:「好。」

  這句話裹著滲人的寒氣和血腥氣,像是用染血利齒撕碎獵物的冰原狼,但索瑟斯的確克制住了自己,肩胛肌肉緩慢地鬆弛,最終趨於平靜,和瘋狂的人群一起,靜靜等待著儀式結束。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克拉拉身上古怪的氣息緩緩散去,小姑娘的肩膀慢慢放鬆,腦袋歪向一旁,看起來有點疲憊。

  主祭人搖響了鈴鐺,清脆的鈴聲回蕩在大會堂裡,人們也逐漸從狂熱的氣氛裡清醒。

  「儀式到此結束,」主祭人說,「下一次,希望我們都還會在此地見到彼此,恭迎新神的降臨。」

  他將疲憊的克拉拉從座椅上抱下來,牽著她走進帷幕,人群也逐漸散開,向著出口潮水般湧去,布魯斯和索瑟斯趁機躲藏在大會堂的角落裡,打算等待著人群全部離開,再潛入大會堂深處,尋找克拉拉。

  不久後,大會堂重新恢復了凝寂,燭火一樣的光漸漸熄滅了,只剩下少少幾盞,燭光幽幽晃動,濃重的陰影盤踞在石柱頂端,從穹頂緩慢地向下攀爬,整個大會堂都籠罩在一股神秘而闃寂的氛圍裡。

  等所有人離開,兩個人無聲無息地離開藏身處,在帷幕前停下。

  布魯斯掃描了一遍帷幕後,確認並沒有守衛,和索瑟斯一前一後閃進了帷幕。

  帷幕後依舊是黑暗的甬道,看不到人影,兩側的牆壁上繪滿了像是塗鴉一樣的紅色符號,看上去雜亂無章,盯著看久了,眼前一陣陣眩暈,似乎還能聽到遙遠的地方飄來的歌聲。

  和他們想得不一樣,這個小小的邪教似乎沒有其他成員,布魯斯和索瑟斯一路深入,沒有看到任何人經過的痕跡。

  越往深處道路越曲折,拐過拐角,道路盡頭透出了一點溫暖的光,照亮了一扇普普通通的房門。

  蝙蝠俠在門前停下,依舊先掃描了一遍門後的房間,確認房間裡只有一個人,他和索瑟斯對視一眼,布魯斯從腰帶上取出□□,迅速打開了門鎖,在輕響響起的瞬間,一手擰開門把手,一閃身闖進了房間裡。

  比他們最糟糕的想像還要好很多,房間裡並沒有什麼奇怪的東西,既沒有虛影也沒有觸手,只是一件最普通不過的小女孩的房間,粉色的牆紙和傢俱,梳粧檯上是小小的首飾櫃,裡面的頭花和髮卡多到從抽屜裡擠出來,鏡子裡倒影出一張寫滿驚訝的小臉,臉上的神情真實得不像是被什麼人控制。

  克拉拉緊張地按住梳粧檯的邊緣,望向闖進房間的兩個男人,在看到索瑟斯的面孔時,她的表情先是有些迷茫,讓人似乎能聽到她腦海裡齒輪哢嚓運作的聲音,接著,似乎終於從記憶中找到了這張臉,小姑娘稍微放鬆了一點,但還是怯怯的,帶著點孩子特有的對不熟悉的成年人的警惕:「索瑟斯先生……?」

  這句話讓布魯斯和索瑟斯都愣了下。

  剛剛在臺上看到那樣的克拉拉,他們都以為這個女孩已經被主祭人控制了神智,所以才會順從地任人擺佈,但現在看來,事情似乎和他們想得有一點不一樣。

  不過索瑟斯反應很快,他的眉眼迅速舒展開,剛才的兇狠轉瞬間消失,變成了克拉拉熟悉的懶散:「驚喜嗎?我們來救你了,親愛的。」

  克拉拉眼睛稍稍睜大了一點,一點點驚喜小心翼翼地從眼底探出觸角。

  小女孩似乎總是比同齡的男孩更早熟一點,幾年前的克拉拉就是個有點小大人氣質的小姑娘,經歷了這幾年複雜的經歷之後,她的氣質似乎更加成熟了。

  「主祭人現在在哪裡?」布魯斯走到她身前,屈起一條腿,將他們的視線拉到同一高度,問。

  在聽到這個詞時,克拉拉怔了怔,眼中的驚喜像是霜花一樣迅速消散了,變回了剛才他們在臺上看到空洞和消沉。

  她嘴唇動了動,輕聲說:「……他晚上才會再過來。」

  索瑟斯在這時走到她的身邊,一隻手輕輕覆蓋在她的額頭上,克拉拉被壓得腦袋低了點,乖乖地自下而上望向偵探,猶豫了下,小聲說:「我不知道我身上發生了什麼,你們也看到之前的事情了吧?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也不知道我在幹什麼,我……」

  索瑟斯:「我知道。」

  聽到他的話,克拉拉終於放下了心,嘴角也有了點笑影。

  索瑟斯回給她一個笑,但布魯斯注意到,偵探的眼睛並沒有笑。

  哪怕再怎麼早熟,克拉拉依舊只是個孩子,對於成年人來說,她的演技絕對沒有精湛到看不出來問題的地步,因此兩個經驗豐富的偵探都看得出來一件事。

  ——她在說謊。

  不知為何,主祭人並沒有控制克拉拉,雖然選擇了她成為汲取哥譚力量的祭品,但她的自我意識並沒有被抹除。每一次集會,她都在傾聽主祭人的傳教,一次又一次,她在主祭人的指令下放開自己,去汲取近在咫尺的城市意志,既然這樣,克拉拉不可能不理解自己在做什麼,她一定清楚自己在吞噬哥譚。

  但她沒有反抗。或許是反抗過但是失敗,於是接受了這樣的命運,又或許是被教導得甘願放棄反抗,就像是羊圈裡的小羊羔,只知道乖乖跟著頭羊走,哪怕被綁住四肢送到屠刀下,依舊不會去反抗。

  這一刻,布魯斯忽然理解了克拉拉之前在臺上時毫無生氣的眼神。

  就像主祭人所希望的那樣,日復一日的馴化,讓她變成了一隻沉默的羔羊。

  ……可是明知如此,布魯斯依舊覺得自己無法苛責她。

  他看著眼前的小姑娘,她正在緊張地看著他。她本該是抱著貓咪在花園裡笑鬧的小公主,用甜甜的笑容溫暖家人,讓每個看到她的人都對她的父母羡慕有加,就像所有父母夢想過的完美的女兒。

  但是他的疏忽毀掉了她,這個無辜的小姑娘剛剛從黑暗的巢穴脫離,就跌入了另一處黑暗的巢穴,連求救也無人知曉。

  布魯斯不知道這幾年克拉拉到底是怎麼度過的,但看到今天的一幕後,他其實並不是完全猜不出來。

  小姑娘微微抿著唇,不自在地看著他,眼神裡滿是卑微的懇求和希冀。

  她或許說謊了,但布魯斯看得出來,就算如此,吞噬哥譚也不是她的本意。

  她只是想要活下去,於是按照養父的要求去做,她選擇說謊,也是不想被他們拋棄,她害怕要是他們知道她做了錯事,是不是就會拋下她,讓她繼續在黑暗中沉淪,於是她用孩子氣的小聰明對他們隱瞞,希冀他們能夠真的帶走她。

  布魯斯想,他根本不知道她經歷了什麼,又怎麼能因為她現在的欺騙而擅自下定論呢?

  ……拉萊耶並不知道身邊的同伴到底在想些什麼,但是她看著眼前的克拉拉,內心十分平靜。

  在她的眼中,眼前的女孩是一具能量構成的模糊人形,她能輕而易舉看出克拉拉身體裡能量的流動方式,也能看得出來她到底遭遇了什麼,她現在又處於什麼狀態之中。

  ——現在的克拉拉,已經變成了一具行走的能量源。

  有人改造了她的身體,將她煉成了現在的形態,她無法再像人類一樣通過進食的方式來汲取能量,唯一汲取能量的途徑就是像剛才那樣去吞噬城市意志。她的身體已經沒有了消化食物的器官,就像是寄生在哥譚身上的寄生蟲,失去了獨立生存的能力。而且就拉萊耶看來,對克拉拉的改造已經沒有了逆轉的可能。

  這也意味著,這個儀式一旦開始,就再也無法停止。

  只要克拉拉停止吞噬哥譚,甚至只要離開哥譚,她就會因為無法攝入能量而逐漸枯萎。

  但如果放任她繼續吞噬下去,哥譚……會消失。

  克拉拉還在期待地看著她,神情滿滿的全是信任。比起不露面的蝙蝠俠,克拉拉還是更信任曾經幫她找到愛麗絲、最後又將她從父親手中救出來的偵探。

  迎著小姑娘的視線,拉萊耶收回思緒,對她笑了下,克拉拉很快被她的笑容所安撫,也露出了蒼白的微笑。

  克拉拉到底知不知道這件事?

  這對拉萊耶來說並不是需要思考的問題。

  她能感覺到蝙蝠俠的情緒,也能猜到他的想法,這讓拉萊耶開始猶豫。

  如果將克拉拉的情況告訴蝙蝠俠,他應該也會開始猶豫,但是拉萊耶也很清楚,他們猶豫過後做出的決定可能會截然相反。

  想要克拉拉活下去,他們只要不阻止她的吞噬就好,這樣的話,克拉拉大概會替換哥譚,成為新的城市意志。

  對拉萊耶來說,如果只能二選一,在哥譚和克拉拉之間,拉萊耶會選哥譚,蝙蝠俠卻……不一定。

  因為對蝙蝠俠來說,無論哥譚意志是誰,都沒有什麼區別。

  早在城市意志被他所知之前,蝙蝠俠就決定用自己的生命來守護哥譚,至始至終,他愛的都是這座城市,而不是城市的意志,就算哥譚意志被替換,他的城市也不會變,哥譚依舊是哥譚。

  克拉拉有點害怕兩個男人的沉默,她鬆開握住梳粧檯邊緣的手指,向著他們伸出手:「你們能……」

  她的話沒有說完,就看見索瑟斯忽然抬起頭,望向房間外:「有人來了。」

  蝙蝠俠並不意外于他比自己先一步發現有人接近,哥譚的代行者總不可能和普通人別無兩樣,他不再猶豫,一把抱起克拉拉,帶著她沖出房間。

  他們來到甬道裡,索瑟斯跑在前面引路:「走這邊!」

  布魯斯毫不猶豫地跟著他拐彎,腳步聲在寂靜的甬道裡迴響,布魯斯肩上,克拉拉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然而在看到後方的景象時,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喉嚨裡溢出一聲驚恐的哽咽。

  一道道幽影從牆壁裡鑽出來,枯瘦的手按住石材,拼命扭動身軀往外爬,像是從石壁裡鑽出的蟲子,鑽出牆壁的幽影則不約而同地看向他們,模糊的面孔上沒有五官,和人類幾乎沒有多少相像之處。

  被無數面目模糊的影子盯住,克拉拉瞬間感到一陣毛骨悚然,喉嚨像是被恐懼堵住了一樣,發不出半點聲音,只有抓住布魯斯衣服的手指緊緊攥住,指甲幾乎陷入了他的肩膀。

  這時,一隻幽影從牆壁裡冷不丁鑽出來,乾枯的手扣住了她的肩膀,把她從蝙蝠俠的肩上猛地拽了起來。

  「啊!」

  幽影帶著它的獵物向著黑暗沖去,蝙蝠俠及時發現肩上的克拉拉被搶走,但他擲出的蝙蝠鏢對於幽影毫無作用,直接穿過了他們,釘在了甬道的石壁上。

  越來越多的幽影堵住了他們的去路,索瑟斯停下腳步,微微皺眉,伸出手對準了眼前的幽影,嘴唇張開,可突然四周湧出了許多穿著長袍的教徒,前赴後繼地撲向索瑟斯,用身體阻止了他的動作。

  面對潮水般的敵人,偵探舔了舔牙齒,不耐煩地「嘖」了聲。

  他只是抬起眼睛,撲上來的教徒就紛紛失去控制,一個個像是被施加了飛行咒,忽地飛了起來,緊緊貼著甬道的上方,四肢胡亂劃動,但凡他目光掃過的地方,教徒接二連三飛起來,脆弱的臉和石壁摩擦,不由得發出痛苦的慘叫聲。

  儘管索瑟斯很快解決了敵人,但他和布魯斯還是被耽誤了一瞬,幽影裹著克拉拉,飛向黑暗的深處,忽然鬆開她,把她摔下去。

  「啊!」克拉拉發出一聲尖叫,閉上了眼睛。

  她沒有摔在地上,一雙臂膀接住了她。

  克拉拉顫抖著睜開眼睛,看到她的養父的臉。

  望著戰戰兢兢的小姑娘,格雷教授輕輕歎了口氣。

  他將手按上她的額頭:「你應該聽話的,小羊。」

  克拉拉:「爸爸,我……」

  剩餘的話語扭曲成了尖銳的慘叫聲。

  容器再度敞開,汲取能量的通道被強行打開,遠比之前更加浩瀚的能量注入煉製好的容器,無數發光的裂紋從稚嫩的身體上浮現,仿佛下一刻就會承受不住而炸裂,她在劇痛中不住顫抖,像是風中瑟瑟發抖的黃葉。

  幾乎同時,索瑟斯猛地回過頭。

  他的目光和甬道深處的主祭人遙遙相接,依稀看到了對方唇邊的笑意。

  這和之前悄無聲息的竊取不一樣,那時候,哥譚只是感覺力量在流失,卻找不到漏洞的位置,因為那時候克拉拉吞噬的能量並不算多,就像是游泳池的裂縫往外漏水,很難找到裂縫的位置。

  但現在——

  拉萊耶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黑暗,仿佛沒有聽見耳邊鷹身女妖痛苦的呻吟。

  雨中女郎的雨傘出現在她的手中,傘尖流動著冰冷的光。

  哥譚曾經將拉萊耶撿到的狙擊槍融入了雨傘,現在拉萊耶抬起雨傘,槍口對準了遠處那道小小的身影,目光和所有狙擊手一樣,像是深淵般平靜而冰冷。

  布魯斯回過頭時,索瑟斯端著雨傘瞄準的身影映入他的眼中。

  直覺在刹那間告訴了他索瑟斯在幹什麼,他的目標又是誰,布魯斯幾乎是條件反射撲上去,用手抓住雨傘的槍口,吼道:「停下!」

  「我真的會開槍的,偵探。」索瑟斯說。

  布魯斯沒有回答,只是手掌收緊,握住了槍口。

  他們的對峙發生在甬道的這一頭,而甬道的另一端,克拉拉的慘叫聲越來越弱,最終變成了上氣不接下氣的哽咽。

  太疼了。克拉拉艱難地調整呼吸,想讓自己的痛苦緩解一些。

  她又想哭了,就像之前每一次從手術臺上下來疼得睡不著的夜晚一樣,而那時,她的新父親就會出現在她的床邊,在她驚恐不已地往裡面縮時,耐心地安撫她的情緒,告訴她這是她的命運。

  「可是,我好疼……」克拉拉含著淚說。

  「那是因為你不乖,小羊。」她的養父說,「記得我說過什麼嗎?只要你聽話……」

  一次又一次,他帶給她痛苦又帶給她黑暗中的慰藉,克拉拉畏懼他的手指,卻又在他溫柔的聲音裡獲得安慰,那一點點稀薄的溫暖成了她日復一日的地獄裡唯一的希望,最後,克拉拉甚至會想,是不是只要自己乖一點,她就不會再經歷那樣的痛苦了?

  她照做了,而疼痛的夜晚的確越來越少,她的身體也在逐漸強壯,她開始擁有了魔法般的力量,這無疑能讓一個小女孩沉醉不已,於是克拉拉的想法也在逐漸改變,她開始相信,她的養父是真的愛她的,只是表達的方式並不一樣。

  或許她的父親也是愛她的,是嗎?她想。

  可是她還是想逃出這裡,她想要有人救她,就像之前一樣,就像每一次一樣,不管是緹娜還是愛麗絲,還有索瑟斯先生和蝙蝠俠,誰都好,有誰、有誰能夠——

  她尖叫:「救救我!無論是誰,救救我!」

  可是這一次,她求救的對象沒有回應她。

  透過被淚水朦朧的視野,克拉拉努力向甬道另一頭望去,卻只看到了冰冷的槍口,她信賴的偵探神情是她沒有見過的冷漠,而救過她一次的蝙蝠俠能做的僅僅是用自己的手握住槍口。

  第一次,克拉拉是如此清晰地認識到,她心中的救世主也只是無力的普通人,她是那麼渴望被拯救,等待她的卻只是將她推向深淵的手。

  有人在耳邊問:「不甘嗎?怨恨嗎?看清楚自己有多無能為力了嗎?」

  不甘,怨恨,看清楚自己有多無能為力。

  她不想要再無助下去了,可是她現在一無所有,又能做到什麼?

  「你還沒有一無所有,小羊。」

  克拉拉閉上了眼睛。

  「是的,我還不是一無所有。」她喃喃。

  她還有她的自我。

  ——漫長的掙扎後,羔羊終於被送上了祭壇。

  力量的灌注忽然停止了,克拉拉身上的光也漸漸暗淡,隨著格雷鬆開手,她靜靜地倒在了地上,面孔恬靜而蒼白,像是因為毒蘋果沉睡的白雪公主。

  哥譚終於從痛苦中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意識到剛才的異變或許是拉萊耶這邊有所發現,虛弱地問:「你們找到了什麼?」

  拉萊耶:「不知道。」

  在她的視野裡,克拉拉身上的能量回路沉寂了下去,不再有能量流動,只剩下一片暗淡。

  從人類的角度來說,她已經死了。

  可古怪的是,她之前吞噬的能量並沒有消散回歸,而是依舊停留在她的身體裡,緩慢地凝聚成讓拉萊耶感到有些熟悉的模糊形狀。

  她的屍體前,主祭人半跪在地,手緩緩從克拉拉的額頭收回,遺憾又興奮地喃喃自語。

  「還是失敗了……但也成功了。」

  他的聲音沿著甬道傳進拉萊耶的耳中,她放下傘槍,問:「因為她死了嗎?」

  「是啊,哪怕經歷了改造,這具身體還是不能承受城市意志的力量。」主祭人說。

  他終於從克拉拉的屍體上收回視線,微笑著看向他們。

  「她是大人最優秀的血裔,如果成功,她應該變得能夠承載失落之城的意識,成為大人的載體,讓大人能夠不受限制地行走在人世間。」他搖搖頭,「可惜還是失敗了。」

  拉萊耶明白主祭人的意思。

  失落之城可以佔據人類的身體,但因為人類太過脆弱,無法承載他們的力量,使用一段時間後皮囊就會崩潰,而同時,他們需要血裔不斷繁衍才能繼續存在,如果血脈斷絕,他們就會徹底消亡,但只要不是近親通婚,血脈只會越來越稀薄,所以失落越久,失落之城消亡的可能性就會越來越大。

  而想要以不受束縛的姿態存在下去,只有一個辦法——通過佔據血裔的身體,將血脈傳承的血緣鏈條閉合,達成自身的永生。

  但就算是血裔,也無法長久承載失落之城的力量,所以首先需要將血裔的身體改造到能夠承載這份力量。

  克拉拉身上的實驗顯然又一次失敗了,聽主祭人的意思,在此之前,他們已經失敗了無數次,所以他才會毫不意外。

  然而這時,主祭人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不過沒關係,雖然失敗了,但她的靈魂會就此變成城市意志。」

  聽到這句話,拉萊耶倏地抓住蝙蝠俠的衣領,一把把他按倒在地。

  她的動作快如閃電,及時趕在了衝擊波爆發之前。

  「轟!!!」

  言語無法描述的可怖力量從克拉拉的屍體上升起,空氣在強大的力量中震盪,四周的幽魂一點聲音都沒來得及發出,就被力量的餘波撕碎。

  主祭人大笑出聲,沉醉地仰起頭,望向眼前龐大的陰影。

  「人如何成為城市意志?」他的聲音越來越響,「不甘,怨恨,一無所有於是拋棄自我,將自己獻給眾意志的集合體——它們需要的是一個空白的容器!」

  他的精心操控成功地塑造出了城市意志,強烈的憎恨和不甘扭曲了克拉拉的心智,讓她的靈魂向著更高的維度拔升,拋棄了一切的容器終於注入了最後一盞。

  ——哥譚的陰影裡孕育出了新的邪神,新生的城市意志冉冉升起。


第163章

  陰影向四周散去,黑暗裡徘徊著它們的歎息,露出原本蜷縮在陰影中的新生兒。

  新生的城市意志靜靜蜷曲著纖細的身軀,一頭烏黑的長髮遮住了面孔,只能看到蒼白的下頜,隨著陰影散開,她的頭髮緩慢昂首,無數毒蛇睜開金色的豎瞳,盯著在場的所有生物。

  蛇發女妖緩慢鬆開細長的蛇尾,發出一聲輕柔的歎息,舒張她妖嬈的身軀,一頭蛇發四下游走,像是一朵有著蛇一樣花瓣的花在盛放。

  希臘傳說中,美杜莎是擁有著蛇發的美麗女妖,但凡看到她的眼睛的人都會被石化,英雄佩爾修斯斬下了她的頭顱,將其當做一件寶物獻給雅典娜,鑲嵌在她的盾牌中央。

  數千年之後,古老的神話傳說在哥譚的土地上重現,新生的城市意志剛一誕生,就擁有了蛇發女妖的能力和形象。

  但就算她不是蛇發女妖的形象,也沒有人類能在直視城市意志之後不陷入瘋狂。

  在美杜莎看過來之前,拉萊耶就把蝙蝠俠按倒在地,不讓他抬起頭,不過她自己沒有這樣的顧忌,於是她沒有移開視線,而是直視那雙能夠將人石化的眼睛,看清了那之中屬於城市意志的冰冷和高高在上。

  她並不是拉萊耶知道的唯一一個由人類轉化而成的城市意志。

  早在這之前,拉萊耶就知道布魯德海文並不是天生的城市意志,大都會用菲尼克絲和阿比蓋爾的故事來暗示她,告訴她他觀察過布魯德海文的誕生,雖然他並沒有詳細說明,但是拉萊耶明白他的意思,也明白了為什麼布魯德海文給她的感覺那麼像人——

  因為她曾經就是一個人類。

  菲尼克絲親手殺死了陪伴她長大的阿比蓋爾,但她只活在紅杉鎮,所以她還有其他的選擇,而生活在布魯德海文的那個人類女孩別無選擇,當她失去了她唯一的騎士之後,一無所有的她,最終向這座城市獻上了她的靈魂。

  從那一刻起,布魯德海文的意志終於誕生。

  最早告訴拉萊耶人能夠變成城的是奇琴伊察,大都會和隱秘薔薇教團也證實了有許多人在暗中進行嘗試,由人轉化成城不需要漫長的成長期,剛一轉化,就能擁有完全的城市意志的力量,永生的誘惑是如此的強大,就算知道會忘卻過去和自我,依舊有無數人向這個目標前赴後繼。

  但目前為止,拉萊耶能感覺到和普通城市意志不太一樣的只有布魯德海文,而考慮到除了大都會,似乎沒有城市意志注意到這件事,意味著這種情況其實比較少見。

  倫底紐姆就是一個失敗的實驗場,隱秘薔薇教團在這座陰影之城了嘗試了千百年,依舊沒有鑽研出行之有效的方法。能夠創造出影界,足以證實他們的實力和想像力,但直到倫敦發現他們,倫底紐姆依舊沒有誕生出城市意志,這並不是沒有原因的。

  定律總是簡單易懂,但在被總結出來之前,很難有人能夠想到萬物運轉背後潛藏的規律,更別提從人到城的轉化需要如何精密的控制和調配,每一次都是偶然的產物,想要總結出明確的規律更是難上加難。而轉化成城市意志之後,曾經的人就會忘卻過去,就算有人能夠目睹,也會因為看到城市意志而瘋掉,所以雖然條件並不難,但是不是所有人都能總結出方法。

  可主祭人——或者說,藏在他背後的瓦羅沙的導師——卻知道這背後的規律。

  儘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拉萊耶還是忍不住想,她要面對的敵人或許並不只是一座失落之城那麼簡單。

  名為克拉拉的人類女孩在剛才就已經死了,眼前的城市意志雖然以她的靈魂為範本,卻已經和被當做祭品獻上的羔羊沒有任何關聯,她不會記得過去的任何事,也不會再有那些脆弱的情緒,就像所有城市意志一樣,她已經遠離了現實世界,進入了另一個更高的維度。

  但這一次的情況和以往有所區別。

  布魯德海文誕生前,這座城市並沒有孕育出城市意志,哥譚卻已經有了鷹身女妖。

  沒有城市的城市意志會怎麼樣?

  ——蛇發女妖用她的行動告訴了拉萊耶這個問題的答案。

  新生的城市意志沒有記憶,只知道憑藉本能行事,在最初輕盈舒展身體之後,蛇發女妖猛地弓起身形,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就像是被強行拉出水面的魚,張開嘴努力呼吸,想要獲取更多的氧氣。

  沒有城市承載,她立刻出現了失落的徵兆。

  儘管只有本能,蛇發女妖也不會想立刻失落,她只能緊緊抓住唯一的稻草。

  既然城市意志都需要城市,那麼她所要做的就是獲得一座沒有城市意志的城市。

  ——最近的城市就在她的面前。

  蛇發箭矢一樣躥出,沒入了虛空之中,美杜莎緊緊閉著雙眼,身形越來越虛幻,當她的身體幾乎完全透明時,她陡然睜開眼睛,望向虛空中的一點,張開嘴,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

  一條條毒蛇陡然從虛空中收回,然而蛇首卻只露出一半,另一半尖牙裡仿佛銜著什麼東西,正在艱難地想要把獵物拖拽出來。

  最先從虛空中露出的是一截漆黑的羽毛,緊接著是羽毛零散的翅尖,虛弱的鷹身女妖一點點被蛇發從虛空中拽出來,她見艱難回身,鋒利的利爪毫不猶豫地抓向毒蛇,新生的城市意志卻也畏懼自己的同類,蛇發被利爪切斷了幾根,她卻避開了攻擊,張口狠狠地咬了上去!

  鷹身女妖吃痛地吸了口氣,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毒牙深深陷入鷹身女妖覆蓋鐵羽的羽翼,鮮血從傷口處滲進羽毛,消失在漆黑的羽翼中,看不出痕跡。

  她們用一切能利用到的部位當做武器,在拉萊耶面前進行著野獸般的廝殺。鷹身女妖的利爪不斷將嘶嘶吐信的毒蛇切斷,雙翼卻被毒蛇死死咬住,無法動彈,蛇發女妖的蛇尾遍佈細密的鱗片,利爪只能在上面留下淺白的痕跡,可她雪白無磷的腹部卻橫著一道驚心動魄的血痕,血流沿著外翻的傷口汩汩而流,再深一分就能將她開膛破肚。

  這場廝殺的雙方都寸步不讓,因為她們都知道,一旦輸了,等待她們的就會是失落和死亡。

  在場唯一能夠保持清醒看著她們搏鬥的就只有拉萊耶,主祭人目睹了蛇發女妖誕生的全過程,在看到那道纖細的影子的瞬間,他的瞳孔就被無盡的混亂所充斥,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最終扭曲成了癲狂的笑容。

  「哈哈哈哈!」

  他爆發出一陣大笑,神情透著異常的歡欣鼓舞,大呼小叫著跑進人群,和他們一起發瘋——在看到城市意志時,這些人同樣陷入了瘋狂,哭喊,嘶吼,喃喃自語,許多人將身邊的人當成了敵人,撲上去撕咬他們的血肉,慘叫聲和咆哮聲此起彼伏,血污濺滿了每個人的面孔,人人臉上的神情都扭曲而猙獰,甬道徹底變成了混亂的地獄。

  傳說中的女妖們殊死搏鬥,瘋狂的信徒們用鮮血為她們的廝殺添彩。

  雖然被按倒在地,但布魯斯依舊能聽到四周的混亂,他想要抬起頭,看看周圍的情況,然而壓在後腦勺上的手仿佛有一座山那麼重,讓他根本無法抬起頭。

  「克拉拉變成了城市意志?」布魯斯只能問。

  在被按倒前,布魯斯的最後印象就是主祭人的那句話,隨後磅礴的力量轟然爆發,將他重重地推出去,聯繫主祭人的話,他立刻猜到克拉拉應該已經變成了城市意志。

  布魯斯來不及想這背後隱藏著什麼,也來不及去想自己該如何使用這條資訊,他只是本能地問:「哥譚怎麼樣了?」

  「不,克拉拉死了。」拉萊耶依舊看著空中的兩道影子,「不想死的話別抬頭。新的城市意志是美杜莎,你不能看她的眼睛。至於別的,那不是你需要關心的,偵探。」

  聽到這句話,蝙蝠俠靜了靜,終於不再試圖爬起來。

  布魯斯身上有帶能夠阻擋視線的裝備,但是他也不能確定城市意志的能力到底是如何運作的,或許他只要閉上眼就不會被石化,又或許是只要美杜莎看向他,他就會變成一座石雕。

  「你不受影響?」他問。

  「是啊,代行者總要有些優勢,是吧?」索瑟斯喃喃。

  布魯斯聽得出他的心不在焉,他的注意力完全沒有放在自己身上,而是在關注什麼別的事。

  他聽得到教徒的騷動,聽得到古怪的尖叫和嘶吼,空氣裡飄來濃郁的血腥氣,可他沒有聽到新生的城市意志發出任何聲音。

  一股難以形容的不安感襲擊了他,布魯斯感到了些許焦躁,他強迫自己定下神,問:「現在情況怎麼樣?」

  「你想問新生兒在幹什麼?」索瑟斯語氣很平靜,「well,她正在試圖吃掉我們的哥譚。」

  聽到這句話,布魯斯再度掙扎著想要坐起,但這次偵探更加用力地按住了他。

  「你現在有什麼用呢?」黑髮從他的手指間掙扎出來,索瑟斯不為所動,繼續往下施加力量,「你想說你可以賭一把?這是你的城市,一切發生在哥譚的戰鬥你都要插手?還是覺得你的意志力足以讓你不像那些人一樣發瘋?我相信你的意志力,你現在甚至聽不到她們的聲音,不是嗎?但是這個世界不是這樣運轉的,偵探。這一次你沒有準備,在這種時候就別貿貿然闖入神之戰場了,我還不想浪費時間打暈你。」

  這番話聽起來毫無問題,但是布魯斯並沒有因此感到好一點,他甚至感到惱火,仿佛有誰點燃了他心底的憤怒,沉寂的火山陡然噴發,他低聲吼道:「而你的選擇就是袖手旁觀嗎?」

  索瑟斯的聲音輕得像是冰:「那麼你又想做什麼?她們在爭搶哥譚意志的身份,贏家才可以擁有這座城市,但無論這場戰鬥的結果是什麼,對你其實都沒什麼影響,不是嗎?會被影響到的是我,畢竟新的哥譚可能不會再選我當代行者,真遺憾,為了這個身份我可是出了不少力……」

  他的話沒有說完,突然抬起手,抓住了布魯斯忍無可忍揮出的拳頭。

  拳頭與手掌相互僵持,索瑟斯的手指緊緊扣住布魯斯的拳頭,指甲因為用力而發白,布魯斯甚至能感覺到他的手指壓迫在他的血管上,阻止了他的脈搏進一步加快。

  憤怒化為岩漿,在他的血管裡奔湧,他咬緊了牙,忍受著灼傷的幻痛,「放開我。」

  索瑟斯:「我想我已經為你分析得很清楚了,就算這樣你還要阻止新生的城市意志嗎?」

  他的話不無道理,但布魯斯也知道他剛才的說法並不是發自內心。

  「別試探我。」他的嗓子是沙啞的,「是的,我會去阻止,因為——」

  太多太多濃烈的情緒在這一瞬間湧入了他的心臟,一次又一次的失去,布魯斯深呼吸,他想要像以往那樣克制,現在不是情緒化的時候,接下來需要的是沉著冷靜,他明明知道這些。

  但他眼前走馬燈一樣閃過了更多的畫面。

  滴水獸上多出了腳印,陰雲和細雨成了這座城市最常見的天氣,雨水洗刷了積年的血污,妓女和惡棍逐漸從潮濕的街道上銷聲匿跡,雨傘下,火星跳動著,帶著他回到更遙遠的過去。

  滾動的珍珠,下水道,槍聲像是鋼琴的重音,他看到墓地和森林,蝙蝠從墓穴裡嘩啦啦飛起,阿爾弗雷德將黑傘遞到他手中,他們站在墳墓前,看著一抔又一抔土從鐵鏟上滑落,墓碑上刻著他的孩子的名字。

  布魯斯想問,你曾經目睹這一切嗎?但他知道她沒有,哥譚只是靜靜地注視一切。

  雨中女郎從寬簷帽下露出她的藍眼睛,那雙眼睛像是遙遠的童年時的天空,飛鳥的影子在天空中掠過,她的眼睛裡倒影著整座城市。

  她就是哥譚,也只有她才是哥譚。

  「——我不會再眼睜睜看著我的家人離開了。」

  說完這句話,布魯斯喘了口氣,「所以你……」

  他忽然聽到了索瑟斯的笑聲。

  偵探笑得很輕快,帶著點只有他才有的、無法複製的慵懶:「那麼以後這座城市就交給你了。」

  布魯斯怔了一瞬,陡然間明白了他的意思,想要阻止:「不——」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拉萊耶鬆開手,將被打暈的蝙蝠俠放下,站起身,走向新舊城市意志廝殺的戰場。

  和蝙蝠俠的掙扎不同,一開始,拉萊耶就明白她的選擇。

  無論克拉拉有沒有變成城市意志,她都會選擇原本的哥譚,更別提現在的她已經是城市意志,離失落之城也只有一步之遙。這是一條無法逆轉的道路,她已經再也回不去了,除了繼續向前走,她沒有其他的辦法。

  美杜莎必須被解決,這是拉萊耶和哥譚的共識。但是這個想法執行起來並不這麼容易。

  哥譚的虛弱已經持續了一大段時間,蝙蝠俠也是知道這點的,所以作為哥譚的代行者,索瑟斯的能力也會衰弱,不可能獨自解決美杜莎,如果她真的解決了新生的城市意志,蝙蝠俠絕對會產生懷疑,所以她還要想個合理的藉口。

  想要避免編造新的謊言也不是不行,最簡單的處理方式就是……索瑟斯再也不出現。

  而對拉萊耶來說,這也是事實,因為克拉拉的吞噬,現在的哥譚很可能無法抵抗美杜莎,連帶著她給拉萊耶塑造出的身體也沒有多少力量,拉萊耶現在幾乎幫不上什麼忙。

  假如現在在這裡的是拉萊耶的本體,那麼事情還會變得輕鬆一點,但現在,真正的拉萊耶正在去往龐貝古城的火車上,遠離那不勒斯,連想要通過柏林傳送回哥譚都沒有可能。

  不難判斷,這一切是瓦羅沙的導師設計好的,他設計了這個陷阱,用一個快遞把拉萊耶引去了龐貝古城,卻又製造出了哥譚的困局,而拉萊耶並不懷疑,如果她此刻放棄龐貝古城,專心解決哥譚的新舊城市意志之爭,她可能今後再也沒有捕捉到瓦羅沙的導師的機會。

  擺在她面前的依舊是一個選擇,而這次的選擇甚至比上次更困難,因為拉萊耶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利。

  現在哥譚擁有了兩個城市意志,沒有誰能夠完全掌控這座城市,如果拉萊耶想要將哥譚和大都會相連,她需要同時和鷹身女妖以及美杜莎共鳴……這意味著這一條路也被堵死了。

  該怎麼辦?

  偵探沒有猶豫多久,從地上撿起了一塊碎石,掂了掂,朝著美杜莎砸了過去。

  石頭根本無法傷害到城市意志,但美杜莎的注意力也被干擾了一瞬,她沒有把這點攻擊放在心上,然而那個人類卻又撿起了石頭,這次數量比上次還多,他抓著一手石頭,一塊接一塊,不緊不慢地往她的身上砸。

  「嗨,女孩,看看我。」他一邊丟石頭一邊說,「你聽得懂我在說什麼吧?」

  美杜莎無暇分心,但她頭上的幾條毒蛇轉過頭,一雙雙蛇目盯著索瑟斯,蛇信吐露,發出威脅的聲音。

  索瑟斯半點不害怕,繼續丟石頭,一邊大大咧咧地說:「我可以一直砸到你轉頭看我,考慮一下吧。」

  這句話簡直無恥過頭,更別提索瑟斯根本沒有感到羞恥的意思,甚至撿起了更多的石頭,大有一直砸下去的意思,就像是嗡嗡作響的蒼蠅,並不多難對付,但是很煩人,更別提他還一副興高采烈的嘴臉,在周圍跳樑小丑一樣蹦躂,還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美杜莎稍微有些不耐煩,一根蛇發按照她的心意從發間滑落,變成了一條花紋複雜的巨蟒,嘶嘶吐信,向著索瑟斯迅速滑去。

  看到巨蟒不懷好意地接近,索瑟斯也不耽誤,當場轉身就跑,甚至連身邊昏迷的同伴都不管了。可恨的是他逃跑就算了,居然還抓著那一把石頭,好像那是什麼寶石,一有機會就丟向美杜莎,搞得她煩不勝煩。

  被他拋下的人類估計也算不上他的同伴了,巨蟒也沒有搭理,對著滿場亂竄的索瑟斯緊追不捨。

  又一枚石頭砸在了美杜莎的臉上,尖銳的邊緣從她的眼睛上劃過,爬行動物的瞬膜受到刺激陡然合上,也讓她的動作滯了一刹那。

  放在人類眼中,這幾乎是可以忽略的時間差,然而對城市意志而言,這已經足夠做很多事情。

  匕首般鋒利的利爪劃破空氣,鷹身女妖抓住了這一刹那的破綻,在美杜莎的胸前劃開了一道深深的血口。

  鮮血四濺,美杜莎吃痛,爆發出一陣尖細的哭泣聲,像是聲帶沒有發育完全的小女孩,她終於被一直在干擾她的偵探激怒了,甚至不顧鷹身女妖的威脅,硬是一尾巴掃過去。

  城市意志的身形如此龐大,甬道早已在剛才的戰鬥裡坍塌,索瑟斯根本避不開這一尾巴,沉重的蛇尾撞在他的身上,只聽見一連串骨裂聲,偵探瞬間橫飛出去,仿佛被火車頭迎頭撞上,身體重重砸在廢墟上,只聽見「轟」一聲,殘存的牆壁被他的身體撞碎,他跌進煙塵彌漫的廢墟裡,拖出長長的血痕,身下,血泊逐漸蔓延開,浸透了地面上的砂石。

  他全身的骨頭和體內的器官幾乎全部都被拍碎了,眼看根本活不成,美杜莎才收回冰冷的目光,看著眼前身形微微搖晃的鷹身女妖。

  她的力量和鷹身女妖其實相差無幾,甚至因為之前的蠶食鯨吞,還要比鷹身女妖強大幾分。但美杜莎不敢因此鬆懈,這場戰鬥的賭注是她的生死,她只是模糊理解了失落的概念,就本能地不想轉變成那樣鄙陋的狀態,所以她反而更加謹慎,不放過任何優勢和機會。

  毒液早在蛇發咬住鷹身女妖時就已經注入了她的身體,到現在毒素正好發作,鷹身女妖已經無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動作,沒有那個人類在一旁干擾,她沒有任何反擊的可能。

  蛇發女妖平靜地計算著得失,看著哥譚意志的面孔越來越蒼白,她的蛇發察覺到獵物的虛弱,紛紛張開嘴虎視眈眈,一口毒牙閃動著綠光。

  然而這時,一枚石頭橫空飛來,差點又一次砸在美杜莎的臉上。

  美杜莎怔了怔,陡然轉頭,看到剛剛已經被她殺死的人類從血泊裡爬了起來,身上已經看不到任何傷口,甚至對她露出了可惡的笑容。

  「想不到吧?」他裝模作樣地整了整衣服,「我還可以繼續砸你,害怕嗎?」

  害怕?當然不害怕,但是美杜莎再也無法壓抑住自己的怒火。

  她不知道自己並不是天生的城市意志,腦海裡的知識還不夠清晰,對很多常識都只有模糊的概念,也沒有其他城市意志教導,完全依靠本能行動,也無法像真正的城市意志那樣平靜。

  為什麼這個人類看到城市意志不會發瘋?為什麼他可以觸碰到自己?為什麼他可以這麼快恢復,好像沒有死過一樣?

  「你是……」美杜莎定定地看著他,「你是代行者。」

  索瑟斯:「猜對了,我是哥譚的代行者,你不記得對不對?沒關係,你只要知道幾點就行了,第一,我可以揍你,第二,這是哥譚意志製造的軀殼,你也找不到我自己的身體在哪裡,所以無論你殺死我多少次,我都能立刻爬起來繼續用石頭砸你,只要你還沒變成哥譚意志,她就能繼續給我製造身體,這又不麻煩,你也有體會吧?」

  他掂了掂手中的石塊,漫不經心地說:「當然,你也可以當做沒看見我,就像剛才一樣,我們互不相干,怎麼樣?」

  美杜莎毫不猶豫地一尾巴掃過來,作為她的回答。

  「嘿,沒必要這麼生氣吧?」索瑟斯這次躲開了,他敏捷地就地翻滾,一邊喋喋不休,「誰讓我只是個人類?我可辦不到對你做什麼,只能給你找點小麻煩了,說不定還算不上小麻煩呢。不過既然我的女王在看著我,我總不能什麼都不做,所以忍一忍好吧?反正也沒那麼疼,不是嗎?」

  他沒能繼續挑釁下去,廢墟開始劇烈搖晃,讓索瑟斯開始控制不住平衡,美杜莎的震怒引發了小規模的地震,精准地將大地的力量限制在了索瑟斯身上,地震在他的肺腑間爆發,他的身體驟然爆炸開,血肉碎片飛濺,潑灑在廢墟的石塊上。

  但和索瑟斯所說的一樣,他又一次出現在了原地,完好無損,看不出剛剛被炸成了一堆爛肉,這次連石頭都不用走遠撿了,他身邊就是一地被震碎的石塊,被他的血染成了深紅色。

  一次又一次,他的血染紅了廢墟的每處斷垣殘壁,而哥譚意志也遵守了他們之間的承諾,只要他死在美杜莎手中,她就會立刻為他重新塑造身體,似乎無論美杜莎殺死這個人類多少次都沒用,只要她沒辦法迅速解決哥譚意志,他就會一直在這裡蹦躂。

  意識到這個人類的有恃無恐,美杜莎終於開始慎重地考慮該如何解決他。

  她不能完全拋下鷹身女妖,雖然她現在因為中毒氣息微弱,但如果美杜莎忽視了她,她絕對會留給美杜莎一個難忘的教訓,然而以代行者的身手,蛇群也無法奈何他。

  還有什麼辦法能夠解決一個代行者?

  美杜莎開始思考,而這時,一個念頭從本能裡跳了出來。

  ……她可以同調他。

  相比起城市意志,人類的精神太過脆弱,在城市意志面前,他們只是被選擇來承受力量的工具,就算不願意,只要城市意志想,就能夠強行同調,用自己的意志污染他們的精神。

  影響他們的思維,將他們和自己同化,甚至於——直接摧毀他們的意志。

  美杜莎抬起頭,望向眼前的人類,她能感覺到他的精神就在那裡,微弱得像是燭火,看不見多少光亮,仿佛只要她伸出手,就能夠將那點燭光徹底消滅。

  ——她的意志向著燭火轟然壓下。

  熟悉的瘋狂向著拉萊耶侵襲而來,黑潮洶湧而肆無忌憚,想要淹沒所能看到的所有地面,但這一次,拉萊耶只是平靜地坐視美杜莎的意志污染自己的精神。

  一切都按照她所想的那樣發生,但是還不夠。

  城市意志的同調從來不能影響拉萊耶,美杜莎的意圖根本不可能實現,此前的無數次同調已經證實了這一點,然而拉萊耶並不滿足於現在的情形,她知道她還可以更進一步。

  之前的每一次同調,她都沒有想過傷害城市意志,但他們依舊在感受她時遭受了嚴重的傷害,而這一次,拉萊耶想要傷害眼前的城市意志。

  她想,進來吧。

  在那永恆的宅邸裡,深海正在等待新的犧牲品。

  波濤詭譎的海洋在意識中震動,綠色的建築物從海中浮現出一角,血月高懸,注視著下方的黑潮。

  蛇發女妖的眼睛倏地睜大。

  怪異扭曲的圖形在她眼前浮現,迅速侵佔了她的全部意識,她感到自己被拉入了墨綠色的漩渦,意識仿佛被投入磨盤碾碎,又像是被生滿利齒的巨口咀嚼,每一寸身軀和精神都承受著崩潰的痛苦。

  她發出尖叫,可她的掙扎是那麼無力,黏膩的觸感仿佛從身體上滑過,隨後緊緊束縛住了她,意志被沉重的觸手拖拽,向著黑暗的深海不斷下沉,下沉,沉入看不見的深淵。

  在被徹底吞噬之前,稚嫩的城市意志只來得及發出最後的茫然疑問。

  「什麼?」

  永恆的宅邸關上了門扉,重新沉入深海,帶走了她最後的聲音。

  廢墟中只剩下唯一的勝者,鷹身女妖渾身羽毛破碎,臉上的神情也是前所未有的脆弱,但她的面前,蛇發女妖萎靡在地,雙眼空空如也,意識從這具軀殼裡消失,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

  她的軀殼開始消散,被吞噬的力量重新回歸這座城市,僅剩的城市意志深深呼吸,碎羽紛紛脫落,羽翼上躥出一根根新生的羽毛。

  ——她奪回了她的哥譚。


第164章

  「列車到站,龐貝古城。」

  列車抵達的到站廣播在車廂裡一遍遍播放,火車上的乘客們紛紛拿好行李,流向車廂出口,準備下車。

  仿佛被乘客的騷動驚醒,座椅中沉睡的女人睫毛微微一動,終於緩慢睜開眼。

  微弱的光在她的眼底蕩漾,有一瞬間,她的瞳孔似乎碎裂成了無數片,但隨著她輕輕眨眼,那濃綠的裂紋又從眼瞳中消失,只剩下了平平無奇的褐色虹膜。

  女人出神地凝視著虛空,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會,輕輕吐出一口氣,慢慢從座位上站起來,融入向著車廂外湧去的人流。

  哥譚那邊的麻煩算是告一段落,拉萊耶下線時,鷹身女妖雖然還有些虛弱,但已經基本恢復了力量,如果拉萊耶現在登入雨中女郎,就不會像剛才偵探那樣只能繞著圈玩鬧一樣丟石頭了。

  等狀態稍微恢復,哥譚意志抬起頭,有些複雜地看了拉萊耶一眼。

  「她同調了你?」她問。

  就算拉萊耶不說,哥譚也能大概猜到美杜莎遭遇了什麼。

  哥譚是知道最開始布魯德海文同調拉萊耶結果自己吃了苦頭的事的,之後拉萊耶又和許多城市意志試驗過,確認了只要和她同調,城市意志就會遭受傷害,就仿佛她的意志是帶刺的荊棘,碰一下都會被戳出血洞來。

  不過城市意志們商量了很久,也沒有找出什麼頭緒,搞不清為什麼同調拉萊耶會出現這種情況。最終他們的理解是這樣正好,一個不會受傷的人類總比碰一下就碎的人類好。

  沒看布魯德海文現在也沒敢直接用精神觸手戳夜翼嗎,還不是怕就算沒親眼看到影妖,這位布魯德海文的義警也會因為被侵入精神而瘋掉……

  可這次和以往又不太一樣。以往同調時,雖然會遭受傷害,但受傷對於城市意志來說可以說是家常便飯,他們根本不會在意。這一次……美杜莎的意志似乎就這樣消失了。

  拉萊耶沒有否認,點了點頭:「嗯。」

  說話時,鷹身女妖正坐在拉萊耶面前,沉重的翅膀伸出來,溫順地放在拉萊耶的膝蓋上,讓她觀察自己恢復的情況。拉萊耶也挺專心,坐在廢墟上,把鷹身女妖翅膀上兩層堅硬的羽毛翻來翻去,檢查絨羽下的傷口,好像在觀察自家寵物身上有沒有跳蚤。

  美杜莎的軀殼已經消失了,但哥譚仍然盯著她消失的位置,不知道在想什麼,連拉萊耶扯她的羽毛試試看韌性,都沒能拉回她的思緒。

  拉萊耶感覺自己就像個正在擼鳥的鏟屎官,不過她也不在意,而且手上動作還很熟練——其實手法和擼小羽蛇差不多,感覺也很類似,只不過奇琴伊察的羽毛雖然柔軟而絢爛,細密的鱗片隔絕了體表內外的溫度,摸起來總是觸手冰涼,而哥譚的羽毛雖然看上去鋒利堅硬,卻是有溫度的,微弱的暖意從身體內部散發出來,烘得被羽下的那一層絨羽格外溫暖,雖然現在不是冬天,放進去捂手也很舒服,和冷血的爬行生物一點也不一樣。

  她能看得出哥譚正在發呆,這讓她有點感慨。

  想想看第一次見到哥譚時,拉萊耶還被她驚心動魄的美貌驚豔了好一會,現在……哥譚雖然還是那麼美,但拉萊耶感覺她們身份已經調換得差不多了,哥譚在她面前越來越像個小女孩,完全沒有了一開始照顧拉萊耶時成熟穩重的風範。

  拉萊耶想著這些,一邊擼哥譚,一邊問:「你害怕我了嗎?」

  聽到這句話,哥譚有些驚訝地回過頭,稍稍睜大了眼睛:「怎麼會?」

  拉萊耶:「你一直在看美杜莎消失的位置。」

  「……」哥譚欲言又止,餘光瞥了眼那片地面,猶豫了又猶豫,還是輕輕歎了口氣,看向拉萊耶,「如果是你剛成為代行者的時候……」

  如果這件事發生在拉萊耶剛剛成為代行者的時候,在知道這個人類可以傷害乃至殺死城市意志時,城市意志們絕對會毫不猶豫地抹滅這個人類。

  拉萊耶理解哥譚的未盡之言,她抿起一抹輕笑:「我知道。」

  ——但現在,他們已經能夠信任她了,就算知道拉萊耶身上似乎隱藏著秘密,他們也不會畏懼她會利用這點來傷害他們。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哥譚也想不起來。

  以城市意志的標準來看,拉萊耶和城市意志們相處的時間其實並不算長。一開始,她給他們的印象似乎就只是個勤勤懇懇又能力出眾的人類,對於他們的要求,她總能想辦法完成,相處起來也很愉快,不會像很多人類那樣讓他們感到厭煩。和他們對話時的分寸也拿捏得很好,既不會讓他們覺得無法溝通,也不會讓他們無意忽略,就算偶爾的拒絕,也讓城市意志覺得合情合理,甚至讓哥譚不由自主開始擔憂她的身體狀況,就算有聯想到了蝙蝠俠的原因,也不能否認,更多的是因為她是拉萊耶。

  在逐漸的接觸中,他們開始自願幫助她達成願望,共同為了建設拉萊耶島而努力,將拉萊耶島定成了他們聚會的地點,也會在聚會時主動拉上拉萊耶,將他們的代行者接納進他們的世界。

  靠著從未變過的溫柔和耐心,不知不覺間,這些性格各異的城市意志們似乎都被拉萊耶慢慢征服,交付出了他們的信任。

  從布魯德海文到巴黎,從美因茨到威斯巴登,矽谷幫她編寫了APP,倫敦將倫底紐姆託付給她,在他們沒有注意到的時候,他們已經會開始替拉萊耶考慮,乖乖遵守她制定的要求,而不是簡單地將她當做一個普通人類看待。

  明知道這件事很危險,可望著眼前微笑的拉丁裔姑娘,哥譚始終無法用警惕和排斥的目光看待她。

  她沉默了許久,望向四周的廢墟,最後目光停留在昏迷不醒的布魯斯身上:「向他解釋這一切會很麻煩。」

  拉萊耶倒是不在意:「這不難解決,只要你不向他解釋就好。」

  她覺得哥譚意志根本沒有必要向蝙蝠俠解釋,只要沒有證據,蝙蝠俠怎麼理解都沒關係。如果索瑟斯活蹦亂跳地出現,他或許還會懷疑他,但拉萊耶已經決定讓偵探這個身份消失了,等蝙蝠俠醒來之後,他不會再看到凱文·索瑟斯這個人,就算懷疑——哪怕是懷疑他假死——只要索瑟斯再也不出現,懷疑就永遠只會是懷疑。

  至於詢問哥譚就更不可能了。哥譚剛剛經歷了一場戰鬥,現在理應還在「虛弱」,就算不出現在蝙蝠俠面前,難道他還能把哥譚叫出來對峙嗎?

  「等會我連接其他城市把這片廢墟清理掉,不能留下一滴血。」

  拉萊耶還是很注意不留證據的,被發現代行者可以無限復活不算什麼,但在超級英雄眼中,這是城市意志的能力,出現在一個代行者身上就顯得太奇怪了點,想要找理由圓過去也會很麻煩,所以不如乾脆把一切證據銷毀,反正現在蝙蝠俠還在昏迷,對於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

  不過想想看,在蝙蝠俠眼中,這整件事可能完全能是另一種模樣——因為他的阻止,導致克拉拉變成了城市意志,想要吞噬哥譚,而索瑟斯為了拯救哥譚意志,將哥譚意志託付給他之後,便毫不在意地選擇了隻身赴死。

  ……怎麼想都會給蝙蝠俠留下深刻的心理陰影吧。

  唯一需要擔心的,是他也知道了製造城市意志的方法,但換個人,恐怕還會讓拉萊耶考慮對方找個城市把自己變成城市意志的可能性,換成蝙蝠俠,這種可能根本不存在。

  就算蝙蝠俠想要成為城市意志,他也只會選擇哥譚,而他承認了鷹身女妖是他的家人,總不可能再對她做什麼。

  至於將其他人變成城市意志……製造更多不可控的城市意志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而除了這些以外,其實沒有什麼辦法能夠徹底抹滅一個城市意志,有那種方法存在的話,拉萊耶不可能不知道。

  雖然哥譚這邊的事情不能說完全解決,但拉萊耶並不打算留下來。

  應付蝙蝠俠的事可以放一放,她的本體現在還在前往龐貝古城的路上,不出意外的話,瓦羅沙的導師會在那裡等著她。

  對拉萊耶來說,她想要見到對方已經很久了,她猜對方也是,這才是她眼下需要全神貫注去做的事,而不是浪費時間和蝙蝠俠解釋。

  之所以留下來是因為要安撫哥譚,確定哥譚情況好轉,拉萊耶才原地下線,讓意識回到自己的身體裡。

  她走出車站,隨著人流來到龐貝古城的入口,進入了這座在火山噴發中毀滅的城市。

  龐貝古城位於義大利的亞平寧半島,是古羅馬時期的第二大城市,原先是一座依託於良港逐漸發展起來的小城,隨後貴族們建起了花園和浴場,在這裡縱情聲色,將這座城市打造成了遠近聞名的酒色之都。

  它毀滅於西元79年內,至今已經過去了接近兩千年,維蘇威火山的突然爆發將這座城市從地球上抹去,掩埋在厚厚的火山灰下。

  災難發生時,沒有人從這座熔岩之城逃離,根據拉萊耶的猜想,那時的龐貝意志應該也以慘烈的方式瞬間失落了。在尋找失落之城時,她也曾經來到過龐貝,但在這裡,她並沒有遇到過龐貝,只能猜想他或許是因為血脈斷絕而徹底消散,又或者是佔據了人類的身體,堂而皇之地走入了人世間。

  但在發現瓦羅沙的快遞寄往這座失落之城之後,拉萊耶逐漸有了另一個猜想,只是有些疑點還讓她有些不能確定。

  嚴格來說,龐貝失落的時間並不算長,然而從瓦羅沙的導師所表現出來的對城市意志的瞭解來看,他誕生的時間應該更加久遠,一座僅僅失落了不到兩千年的城市,怎麼看都不像是能夠讓諸多失落之城信服的存在。

  隨著這個猜想出現在拉萊耶腦海裡的,還有另一個疑問。

  根據研究,在維蘇威火山爆發之前,當時的地理學家將它誤認為是一座死火山,於是龐貝人在這裡建造了富麗堂皇的城市,數百年後,強烈的地震襲擊了這座僅次於古羅馬的城市,城市接近損毀,然而龐貝人又在廢墟上重建了城市,直到爆發的火山將燃燒的熔岩砸向龐貝,毀滅性的災難降臨在一無所知的龐貝人身上。

  在那場地震之前,維蘇威火山已經沉寂了千百年,它的突然爆發真的只是一場無法預測的天災,還是……被有意引發的災難?

  作為舉世聞名的景點,每天龐貝古城都是遊人如織,角鬥場和劇院都能看到成群結隊的遊客,沿著石階漫步,或者和家人一起拍照,拉萊耶轉了一圈,也沒有找到什麼無人的角落。

  看起來就算導師出現,也會被遊客所淹沒,只要他發現有人追蹤來,隨時可以改頭換面消失在人群裡。

  但拉萊耶並不擔心。

  她沿著街道漫步,偶爾會去看看那些廳堂裡的壁畫,跟著導遊參觀了一具具雕像,在火山爆發時,無數的龐貝人因為火山灰和毒氣而喪生,火山灰包裹了他們的身體,儘管屍體腐爛,這些空殼卻保留了下來,灌注進石膏之後,形成了一具具凝固在生前最後姿態的雕像。

  拉萊耶和所有遊客一樣,聽著導遊的講解,再瞭解一遍這些她已經知道的事情,等到遊客團逐漸離開,她轉身走向古城的另一個方向,幾次變化形象,最後直接控制了監控,輕而易舉地走進了未開放區域,向著維蘇威火山的方向走去。

  四周已經看不到遊客的身影,自然也找不到導師,而拉萊耶也像是不再考慮自己的目的,仿佛她只是一個單純的遊客,在這座古城裡走馬觀花。

  她漸漸離開了景區的範圍,來到了火山下,在茂密的森林邊緣站住,仰頭望向眼前高聳的山峰。

  有聲音在拉萊耶身後響起:「一旦活躍之後,想讓它再沉寂下去就不那麼容易了。」

  拉萊耶沒有故弄玄虛,聽到聲音,她就轉過了身,望向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的人。

  和她所猜想過的不太一樣,身後的男人一身亞麻休閒西裝,雙手插在褲口袋裡,手腕上扣著名表,氣質溫和而平易近人,最重要的是,他看起來完全是個現代人。

  最開始瞭解到快遞抵達龐貝的時間和哥譚集會開始的時間一致時,拉萊耶以為這是一個陷阱,是瓦羅沙的導師刻意讓她在困境中抉擇……但當美杜莎被她所吞噬,當她行走在人山人海的龐貝古城,在遊客的嘈雜中,拉萊耶忽然理解了導師的想法。

  獻祭是真的,寄往龐貝古城的快遞卻只是一個藉口。這只是一個小小的試探,試探拉萊耶到底會怎麼處理這兩件事,就連主祭人都對克拉拉能夠成功不抱希望,他背後的導師只會比他更清楚這一點,所以他的注意力並不會放在這上面,他只是想看拉萊耶會怎麼做,借此來探究拉萊耶的想法,為之後的局勢攫取更多的優勢。

  因為意識了這一點,拉萊耶才會並不那麼爭分奪秒。如果她隱約猜到的那個結論是正確的,那麼不止是她在尋找導師,導師大概……也想要見她。

  於是現在她站在這裡,他也站在這裡。

  他們的目光在寂靜的荒原上碰撞,這一眼對視跨越了漫長的時間與空間,從亙古的宇宙迸發,在未來的某一點終於交匯,過去的許多謎團都在這一眼裡找到了答案,他們既覺得恍然大悟,又恍惚如夢方醒。

  「拉萊耶。」龐貝微笑著說。

  他打量人時,帶著點商人評估商品時特有的漠然,從這點上來看,這似乎很符合龐貝的氣質,這座古城曾經是地中海沿岸的商業明珠,港口裡盡是熙熙攘攘的船隻,水手們高唱著來自遠洋的歌,將貨物源源不斷輸送往龐貝的市場,等待市民挑選。

  面對這一聲呼喚,拉萊耶卻只是微微皺眉,帶著點淡淡的倦怠和厭煩。

  她說:「卡爾克薩。」

  這並不是地球上任何一座城市的名字,可男人沒有否認的意思,只是不在意地笑了笑,態度依舊溫和:「現在我是龐貝。」

  拉萊耶不置可否:「被同調時,你還會認為自己是龐貝?」

  龐貝有些無奈:「當然,不然我是在為誰的血裔奔波?」

  拉萊耶沒有多意外。

  在克拉拉轉變之前,主祭人曾經說過克拉拉是他背後的大人的血裔,對失落之城來說,他們的血裔都是未來承載他們的容器,只不過因為數量稀少,所以他們並不會使用血裔當做容器,而是會放任他們繁衍後代,最好形成龐大的家族,並且全身心地信仰失落之城,才能保證失落之城永遠不會徹底消失。而為了保證這一點,所有失落之城都在研究讓血裔能夠承載他們的辦法,他們豢養血裔,就像是豢養用作實驗的小白鼠。

  所以從出生時起,克拉拉就是被選擇的祭品。她的身上流淌著曾經的龐貝人的血,她的家族世世代代信仰著未知的邪神,她的父親只是其中又一個可悲的個例,她就是她的家族一千多年來悲劇的縮影。

  對上拉萊耶的視線,龐貝歎息:「多可怕的眼神啊,不過,我以為是你破壞我的計畫的時候更多,不是嗎?」

  他真的當著拉萊耶的面數了起來:「最開始是在紐約,我聽說有個研究所研究出了某種奇特的藥物,能夠開發人類的大腦潛能,所以我試著去讓我的信徒獲取一點樣品……」

  龐貝屈起手指:「然後,這個計畫剛開始,就被你教出的城市意志破壞了,兩次。」

  拉萊耶:「CPH4?」

  龐貝:「對。」

  拉萊耶記得他說的事,一次是瘟疫醫生阻止了失控的油罐車,破壞了龐貝後續的計畫,一次是瘟疫醫生闖進了金並的工廠,那一次直接搗毀了CPH4的生產線,也是在那一次,拉萊耶被注射了CPH4。

  「之後你難道沒有拿到CPH4嗎?」

  龐貝更加惋惜:「拿到了,可惜誰知道這種物質會帶來身體崩潰的副作用呢?這和承載我的意志也沒有區別,又是一次失敗的嘗試。」

  他打量著拉萊耶:「看起來你才是最大的獲益人。」

  在猜到城市意志背後或許藏著拉萊耶之後,他並不是沒有懷疑過索萊達德·薩拉薩爾。這個人類和城市意志走得太近了,注視著她的又是紐約意志,雖然她看起來並不知道自己被關注著,但她在那裡,就很難不讓龐貝多想。

  只是在龐貝的認識裡,如果是他所想的那樣,那麼索萊達德應該早就身體崩潰了。然而這個人類一直正常地活著,並不如龐貝所想的那樣下場淒慘,他也逐漸將自己的目光從她身上移開。

  可現在看來……事情分明不是他以為的那樣。

  面對龐貝探究的眼神,拉萊耶並沒有直接回答。

  CPH4的確會導致身體崩潰,這點拉萊耶早就體驗過了,但和龐貝不同,她獲得了城市意志的加護,從此擺脫了這個副作用。

  「這就是你針對城市意志的原因?」她問,「因為我?」

  雖然這是個問句,可拉萊耶的語氣沒有多少變化,更像是平鋪直敘的稱述。

  她望著眼前的男人,他有一具人類的身軀,只不過拉萊耶看過去,就知道這具皮囊是新換的,估計也用不了多久。所有走入人間的失落之城都是這樣,人類的身軀無法承載他們的力量,所以每隔一段時間,他們都不得不更換一具新的身軀。

  而失落之城佔據了人類的身體之後……就算讓城市意志來辨認,也找不出他們和人類有什麼區別。

  這也意味著,他們可以成為代行者,可以和城市意志共鳴,也可以被同調和侵佔……成為另一個城市意志放在地球上的眼睛。

  「我只是借助一雙眼睛來觀察地球上的情況,」龐貝也知道拉萊耶不需要答案,含著笑解釋,「畢竟昴宿增九的行星離這裡太遠了點,如果這裡發生了什麼變故,我的主人總不能一無所知。」

  他有著親切而平淡的面孔,語氣端方平和,連氣質也沒有什麼特色,就仿佛平平無奇的路人……在看到他的眼睛之前,大概所有人都會這麼覺得。

  拉萊耶看著那雙沒有眼白的眼睛。深空星海在他的瞳孔裡旋轉,那雙眼睛深邃如同黑暗,從那片黑暗裡,她看到了遙遠的星球,古代都市卡爾克薩的廢墟外,天空巡迴的星環倒影在哈利湖裡,湖水之下,長眠著深空星海之主,統治著卡爾克薩的居民。

  卡爾克薩的意志同調了遠在地球的龐貝,就像她曾經經歷過的同調那樣,從同調開始時起,龐貝就與卡爾克薩沒有區別,他會以卡爾克薩的思維方式來思考,參考他的記憶,瞭解他的敵人,完成他想要做的事。唯一的不同之處是,卡爾克薩的意志完全污染了龐貝的精神,和拉萊耶不一樣,龐貝已經沒有了自我意志。

  卡爾克薩就這樣輕鬆地行走在這顆星球上,觀察這顆被他主人的死敵所選擇的星球,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他從未擔心過這點——直到他發現拉萊耶的存在。

  在拉萊耶的記憶宮殿裡,迷霧早已徹底散去,在那意識的深海裡,綠色的石城正在靜靜沉睡。

  這是她的過去,是她一度忘卻的記憶,那是她已經毀滅的城市,是她真正的軀殼。

  她就是那座名為「拉萊耶」的城市。

  拉萊耶——拉萊耶說:「因為你覺得我已經消失了,對吧?」

  這一切都發生在數十億年前,對於現在的人類來說仿佛發生在神話時代的事情,真核生物剛剛出現不久,地球上幾乎看不到多少陸地。在那時,來自宇宙中的種族們降臨了這顆星球,帶來了超乎想像的文明,他們的足跡遍佈這顆星球的每個角落,舊日支配者們和他們的眷族也隨之到來,克蘇魯在海中建立了拉萊耶之城,這位擁有著偉大力量的古老存在統治著上古時代的地球。

  之後又過了數億年,寒武紀的生物大爆發揭開了生物瘋狂進化的序幕,而那時,舊日支配者們已經被舊神所封印,沉睡在宇宙的各個角落。

  舊日支配者之一的哈斯塔沉睡在卡爾克薩之下,卡爾克薩的意志代替他觀察寂靜的宇宙。

  他的死敵則沉睡在遙遠的地球,深海中的拉萊耶之城裡,舊日支配者克蘇魯正在沉睡。

  對卡爾克薩來說,針對他主人的死敵的城市意志不需要任何理由,這就是為什麼在察覺到拉萊耶之後,他一次又一次地輕輕撥動棋子,讓城市意志的處境跌向更艱難的地步。

  龐貝——卡爾克薩的語氣終於失去了情緒,仿佛看不透的湖水。

  「是啊,我沒想到你還存在。」

  數億年前的宇宙裡,舊日支配者們和他們的敵人舊神之間爆發了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最終舊日支配者們被舊神幽囚在封印之地,只有當繁星的位置正確時,才能從沉睡中蘇醒,重新降臨世間。

  在那場戰爭中,哈斯塔被封印在卡爾克薩的廢墟裡,卡爾克薩的意志也隨之失落,然而相比起拉萊耶,他的境遇已經好了不止一點。

  「消亡,失落,最終整座城市沉入海中,你的居民也沒有多少存活,」卡爾克薩說,「我想不出來為什麼你沒有毀滅。可你就在這裡,一次又一次阻止我,你又是從哪裡找到了血裔?」

  他輕聲說:「但在消亡之後緊接著失落的你,現在還有多少力量?」

  在戰爭的末期,隨著克蘇魯和他的眷族深潛者們的落敗,拉萊耶也經歷了消亡。重新誕生的拉萊耶就和所有新生的城市意志一樣,失去了曾經的記憶和力量,在一片空白中,緊接著迎來了克蘇魯的沉睡和深潛者的死亡。

  只是和卡爾克薩以為的不同,拉萊耶並沒有毀滅。重新誕生的城市意志以一無所有的姿態失落,甚至連意識也無法保持,就此陷入了沉睡,在數億年之後,他從漫長的沉睡中蘇醒,披上人類的皮囊從海中走出,與他接納失落之城的方向截然相反,成為了城市意志們的導師。

  這也是最讓卡爾克薩迷惑的一點。

  「失落之城無法和城市意志交流,所以我從一開始就放棄了他們,」他出神地望著拉萊耶,「但是你,為什麼你能夠讓他們服從你?」

  隨著這句話輕飄飄落地,越來越危險的氣勢從他身上散發而出,四周的空間似乎都在恐怖的力量中扭曲。

  他們身後,森林中響起了鳥群的悲鳴,無數黑影從森林中飛出,倉皇地逃亡天際,古怪的沙沙聲從密林中傳出,森林發出呻吟,震動從山體中擴散,沉寂的火山在地動山搖中蘇醒,逐漸噴吐出遮天蔽日的滾燙煙雲。

  之前的溫和端方已經從他的身上消失了,卡爾克薩看待拉萊耶的眼神也流露出了他真實的態度,並不像是看待平等的城市意志,而像是看待某種從未見過的獵物,哪怕他現在看上去那麼著迷,也並不影響他對獵物拉開弓箭。

  他當然是有恃無恐的,失落之城擁有的力量足以毀滅城市,可拉萊耶經歷了消亡,重新孕育之後就遭遇了失落,也就沒有了依附城市逐漸恢復的可能,哪怕沉睡了數億年,她所擁有的力量也只和新生的城市意志相差無幾。

  卡爾克薩一直在等待拉萊耶的出現,當她出現在他面前時,她就沒有了逃走的可能——

  拉萊耶並不這麼認為。

  她望向頭頂的星空,天空中的繁星清晰可見,倒影在她的眼睛裡旋轉,隨著她閉上眼睛,仿佛被收進了那雙融化了海風一樣的藍綠眼眸裡。

  那雙眼睛再一次睜開,詭異的綠色從眼瞳邊緣侵染,破碎的瞳孔宛如星辰碎片。

  拉萊耶問:「你不知道這顆星球上的城市意志都是怎麼出現的嗎?」

  對上那雙熟悉的眼眸,卡爾克薩的嘴角慢慢揚起興奮的弧度,雖然不理解拉萊耶這麼問的原因,還是輕快地接上了她的問題:「我當然知道,古老者們從星海間帶來了他們。」

  十億年前,古老者自群星間降臨地球,這個能夠在宇宙中自由翱翔的種族帶來了他們的科技,在這顆星球上定居,他們建造了最初的城市,也帶來了城市意志的種子,此後他們所建造的城市都擁有了無形之魂,之後的兩億年間,他們的都市逐漸遍佈地球的各個角落,就連克蘇魯和他的眷族也選擇了退讓。

  這是卡爾克薩隱約瞭解的歷史,但他並不知道,還有更多事情發生在這位舊日支配者和古老者之間。

  古老者們和克蘇魯達成了和平協定,克蘇魯的眷族們將會退居海中,將陸地讓給古老者,作為交換,古老者們送出了城市意志,他們承諾拉萊耶將成為城市意志的母親,就算有朝一日這座城市的意志失落,拉萊耶依舊能夠聽到城市意志的聲音。

  陸地上的確沒有拉萊耶的血裔,於是在數億年間,拉萊耶一直沉睡在深海中,直到某一天因為感知到血裔的誕生而蘇醒。

  她曾經撫養過克蘇魯的女兒,直到因為消亡而忘卻她的存在,可沒想到,最終是克西拉喚醒了她。這位舊日支配者的女兒無意中被人類捕獲,在研究的過程中,她的血脈流傳了出去,在嬰兒發出第一聲啼哭時,拉萊耶也從長眠中緩慢睜開眼睛。

  之後的數百年裡,拉萊耶在混沌中進行等待,沉入深海的城市無人拜訪,失落之城也無法離開囚禁他們的故土,於是拉萊耶耐心地等待,等待某個具有藝術天賦的血裔能夠在夢中聽到克蘇魯的呼喚。

  很久之後,索萊達德出現在了拉萊耶的感知裡,藝術天賦和天生敏感的精神讓她在夢中走進了拉萊耶,她聽到了血脈的召喚,來自深海的瘋狂呼喚著她,讓她對回歸海中充滿了渴望。

  這個敏感的小女孩在日復一日的呼喚中長大,精神狀態也越發岌岌可危,當她被前男友欺騙著接觸到毒品時,污染和腐蝕也開始加劇,堆積的精神問題在那一天終於爆發,她殺了她的前男友,將他切成碎片裝進冰箱,最終遵循夢中的指引,踏入了世界盡頭的海洋。

  隨著她和自己的共鳴度越來越高,拉萊耶早就想起了一切,CPH4也帶給了她超越普通人類的能力,可這些並不是她現在站在這裡面對卡爾克薩的底氣。

  「在我發現你之前,你就猜到了我還存在,在這點上,是你贏了,」拉萊耶說,「只是你忽略了一件事。」

  卡爾克薩有些疑惑:「什麼?」

  他看到他熟悉的敵人輕輕微笑起來:「你沒有親自去見過奇琴伊察。」

  拉萊耶的笑容越來越大,話語也越來越響,可那聲音是如此的恐怖可憎,聽上去像是來自地獄的回音,人類,乃至於一切生物的聲帶都不可能發出這樣的聲音。

  「戰爭結束之前,有些舊日支配者預見到了未來,所以他們想要尋找一條逃避封印的道路——他們可以藏身於城市意志之中。」她說,「你好奇過伊格去了哪裡嗎?他一直在奇琴伊察裡。」

  卡爾克薩的從容終於消失了,他想到了什麼,眼神流露出微弱的遺憾,看向眼前的拉萊耶,最終歎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看來是我輸了。」

  模糊的人形已經消失了,在他面前的黑暗裡,巍峨的山巒緩慢站起,混沌恐怖的觸手在陰影中游走起伏。

  ——什麼是克蘇魯?

  ——舊日支配者,拉萊耶之主,不可名狀的邪神。

  ——克蘇魯在哪裡?

  ——在永恆的宅邸,拉萊耶中,長眠的克蘇魯候汝入夢。

  ——她是誰?

  ——她是拉萊耶。


第165章

  暮春,哥譚細雨綿綿。

  布魯斯在鏡子前整理領帶,管家守在他的身後,注視著鏡中面容肅穆的男人,「需要我為你準備午餐嗎,少爺?」

  「不用。」布魯斯下意識回了一句,抽出領帶後,忽然想起什麼,又改口道,「可以,阿福。」

  他走出韋恩大宅,撐起傘,望了眼灰白的天空,走向了車庫。

  雖然下著雨,但今天的哥譚並不陰沉,雲層被躲藏在雲後的太陽照得發白透亮,仿佛能透出光來。

  通往目的地的路上車輛不算多,布魯斯車速也不算快,足夠他在開車時,放任自己的一部分思緒漫無目的地游離,他望向道路兩側的樹木,初春時樹梢上還只掛著疏落的綠葉,現在樹葉完全舒展開,蔥蔥郁郁簇擁成一片綠意,夏天即將到來,經歷了草木生髮的春天,這座城市即將迎來茂盛蓬勃的初夏。

  沒人知道這座城市不久前剛剛經歷了一場災難,也沒有人知道在這場已經消弭的災難裡,他們的城市意志差點就會被替換。

  更沒有人知道,這場無妄之災能夠安然落幕,是因為一個人犧牲了自己。

  跑車在墓園前停下,不久前,哥譚警方在哥譚的下水道裡發現了一具屍骸,他們查出了這具屍體的身份,卻無法判斷他的死因,只能當做懸案處理。

  死者雖然是哥譚人,但並沒有什麼親屬可以為他收殮,最後還是警局裡有個老警官表示和死者關係不錯,才避免了無人送葬的局面,於是走過一連串流程後,這具屍體終於能夠被安葬進哥譚公墓。

  今天就是凱文·索瑟斯下葬的日子。

  布魯斯並不算很清楚自己的心情,他想過布魯斯·韋恩出現在這個場合會不會讓人生疑,也想過哥譚此時此刻的想法。他一度並不相信城市意志會在意人類的心情,就連現在,他也不能確定哥譚對待這件事的態度,畢竟一直以來,哥譚似乎也沒有表現過對索瑟斯的優待和重視,感覺上她只是為自己找個人類做事,和雇傭一個秘書沒什麼區別。

  或許這就是代行者的意思?他們只是城市意志想法的執行人,並不代表他們和城市意志有著多親密的關係。

  但索瑟斯似乎不這麼認為。布魯斯想。

  有時候,他覺得偵探玩笑一樣說出的那些話大概真的就只是玩笑,他說著自己是「女王的騎士」,看著布魯斯的眼睛裡卻滿是討人厭的笑,感覺像是知道蝙蝠俠一直被稱為哥譚的黑暗騎士,所以故意說那些話來噁心他,想看看他會不會生氣。

  但如果他真的因此怒目而視,這個男人大概又會故作驚訝,一臉無辜地表示自己只是隨口說說,或者乾脆坦坦蕩蕩地承認,然後好整以暇把那張寫滿了「來打我啊」的臉湊到他的面前,等著他發作——當然,如果有誰真的因此揮拳,他絕對又會大呼小叫躲開,接著捏起拳頭跳過去,和對方撕咬得滿地狗毛。

  分明是讓人惱火至極的性格,可放在索瑟斯身上,似乎又多出幾分瀟灑不羈的魅力,更別提他還長了張收拾之後十足英俊的臉,放在電影裡,完全是能夠騙得小姑娘們尖叫捧心的主角人設。

  可惜他主演的大概不是一部系列片,於是主角沒能活到電影結束。

  布魯斯其實看過的好萊塢電影不多,畢竟他的童年和青少年時期都在和其他同齡人截然不同的孤獨裡度過,倒是在收養了迪克和傑森之後,他才開始跟著自己的孩子一起看電影。

  他一度想要當個好父親,所以他用心地記住他們的興趣,會帶著他們一起吃爆米花,教他們如何打棒球,參加他們的家長會,給他們的成績單簽名,溫網比賽的觀眾席上也不難看到韋恩總裁和他的養子們的身影……只是後來發生了太多事,讓他逐漸找不回過去的心情。

  但布魯斯還記得那些電影,電影裡主角的經歷其實還比不上他的經歷驚險刺激,但電影似乎總是有個好結局,所以他忍不住想,為什麼這部電影沒有一個圓滿的結局?就算要給新角色讓路,主角的犧牲也應該留到續作裡?為什麼他留給觀眾的就是這樣一個結局?

  而他就像是中途退場的觀眾,甚至沒有看到那個讓粉絲哭泣的結局。

  邪教徒集會的舊宅已經被夷為平地,布魯斯之後去看過幾次,他行走在廢墟裡,想像在他昏迷之後,這裡爆發了多麼驚天動地的戰爭。

  但是戰場被推平得很徹底,就算是蝙蝠俠也沒能從剩餘的痕跡還原出之前的戰鬥,只能猜得到索瑟斯大概做了什麼吸引新生的城市意志的注意力,否則廢墟上不會有這麼多蛇尾橫掃一般的溝壑。

  醒來時,布魯斯看到了雨中女郎的背影,讓他心情稍稍放鬆,知道哥譚意志並沒有被打敗。但雨中女郎只是背對著他,微微偏過臉,餘光掃了他一眼,便撐開雨傘,消失在了空氣裡。

  她消失之前,布魯斯注意到她手中的雨傘,他很清楚血跡在凱夫拉纖維上是如何表現的,所以一眼過去,他就認出了上面是血濺上去的痕跡。

  布魯斯沒能在驚鴻一瞥裡從哥譚的臉上找到多少情緒,也不知道她到底如何看待她的代行者的行為,甚至在索瑟斯敲暈他之前,他也沒想到索瑟斯真的會那麼做——在說不知道新的城市意志會不會選他為代行者時,他的語氣淡得好像他真的已經開始考慮給自己更換一個下家,而不是像他信誓旦旦的那樣,會誓死效忠哥譚意志。

  幾天後,警局在下水道裡找到了凱文·索瑟斯的屍體,只是屍體不知道經過了什麼處理,法醫也找不出他的死因。只有布魯斯知道,這是哥譚的手筆。為了防止被看出問題,她大概進行了一些處理,而她送來索瑟斯的屍體,大概是希望他能夠安安穩穩地躺進哥譚的公墓,而不是就此被認為失蹤,沉睡在警方的檔案裡。

  布魯斯去過索瑟斯的住處,警方用封條封住了房子,不過這對蝙蝠俠來說不是問題,他潛進這處狹窄的住所,發現這裡已經不再是他上次拜訪時的混亂模樣,房間窗明几淨,地板被打掃得一塵不染,像是在他離開之後,還有誰一直在清掃這間房間,讓它定格在過去的某一時刻。

  夕陽在窗外的房屋之間沉下去,東區的房屋建得很擁擠,陽光幾乎無法照進這條巷子的深處,只有一道光沿著滑落到地板上,在空白的線索板上劃下發光的痕跡。

  布魯斯站在陽光裡,打量著線索板上唯一一張便簽。

  拿到集會的時間和地點之後,索瑟斯只是告訴了他一聲,接著就把注意力轉走了,直到布魯斯一眼又一眼往線索板上掃,他才無可奈何地站起身,扯了張便簽,伸長左手撈了支筆,彎著腰,草草在便簽上寫下時間地點,接著拍到線索板上,轉過身揚眉看他,一臉的「這下你滿意了吧」。

  布魯斯皺著眉表示:「如果這裡被潛入,潛入者可能從便簽上得知你的行蹤。」

  索瑟斯「哈」了一聲,擺出一副潑婦駡街的架勢,氣勢洶洶,儼然要挽起袖子和他理論理論:「我懂了,這是來自慣犯的經驗之談。這時候你就開始說這種話了對吧,偵探?」

  布魯斯:「……」他懂了,這就是故意的。

  現在這張便簽已經沒有了作用,布魯斯看了會,最後從線索板上摘掉了它,帶著這張便簽,離開了索瑟斯的住處。

  哥譚沒有出現,但布魯斯知道她一直在這裡。

  墓園裡,葬禮正在舉行。

  牧師念完了禱告詞,棺木上灑下了一鏟鏟土,布魯斯遠遠地旁觀著葬禮,比不上他參加的每一場葬禮,這一次,他只是遠遠地看著,看著棺木一點點被黃土掩蓋。

  布魯斯知道他並不是一個人。

  他看不到雨中女郎的身影,但他能感覺到沉默的視線,視線來自樹木,來自墓碑,來自天空和雨滴,他站在視線交織成的網中,哥譚和他一起,靜靜等待著葬禮結束。

  等到所有人離去,布魯斯終於抬起腿,走到了墓碑邊。

  墓誌銘是索瑟斯的朋友為他選的,十分普通,「這裡沉睡著一位真正的朋友」,布魯斯看著有些微妙,總覺得如果是索瑟斯本人,大概不會給自己寫一句這麼莊重的墓誌銘,不過想了想,又覺得這只是他的刻板印象,似乎這句話放在索瑟斯身上,也不是那麼不合適。

  偵探笑著說:「那麼以後這座城市就交給你了。」

  他在墓碑前站了片刻,身邊突然揚起了風。

  漆黑的裙擺在他的腳邊蕩開,靴跟落下,一身黑裙的哥譚出現在他的身邊,寬簷帽外罩著一層硬質黑紗,遮住了她的臉。

  她的打扮和以往沒有區別,一如既往的適合葬禮。

  布魯斯注視著墓碑上的名字:「你決定了代行者的人選了嗎?」

  他聽到了哥譚微啞的聲音:「聽上去你已經把自己排除在外了。」

  奇怪的是,布魯斯並不意外於自己能夠聽到哥譚的聲音。

  想到了這些,他有些走神。

  他沒有說話,哥譚繼續說:「不,暫時不需要。」

  她輕輕說:「這座城市需要的不是他。」

  但她的眼神讓布魯斯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雨中女郎垂眸望著眼前的墓碑,輕輕俯身,在墓碑前放下了一朵白玫瑰花。

第166章

  參加完索瑟斯的葬禮,拉萊耶總算放下了一樁心事,可以放心地下線回拉萊耶島。

  自從她多出了「城市意志的代行者」這一身份,拉萊耶自覺自己實在是經歷了很多——我打我自己,我殺我自己,我背叛我自己,現在還嘗試了一把「我下葬我自己」,別說普通人,就算是失落之城都沒有這麼經驗豐富的。

  最開始,哥譚給拉萊耶搞出索瑟斯的身份只是為了她在哥譚做事方便一點,順便轉移有心人比如蝙蝠俠的視線,不至於讓他懷疑到索萊達德身上。

  然而謊言不可能一開始就盡善盡美,再加上世事無常,拉萊耶也不得不根據局勢不斷完善人設,增添和刪減設定,於是在經歷了大大小小的事件之後,和最初相比,許多情況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比如索萊達德最終還是以出乎意料的方式和城市意志搭上了線,比如瘟疫醫生多出了暗戀人類姑娘的人設,比如馬弗教授這個身份不得不遠離阿卡姆,比如索瑟斯變成了哥譚的代行者……

  雖然馬甲的設定越來越圓滿,但帶來的麻煩其實已經大過這些身份帶來的益處,比如哥譚實在沒必要有個代行者……

  所以趁此機會,拉萊耶乾脆讓索瑟斯這個馬甲徹底下線,順便把偵探的屍體從水泥柱裡挖出來,設法讓哥譚警方發現處理之後的屍體,讓這位偵探得以在故土安息。

  當然,于情于理,哥譚都需要出席一下葬禮,順便把代行者這個事情圓過去,告訴蝙蝠俠暫時她不會再找一個代行者了。

  處理完這些事情,拉萊耶再度將注意力放在了拉萊耶島上。

  在明白了他要面對的是什麼之後,龐貝的結局可想而知,或者說,卡爾克薩在他被吞噬之前明智地停止了同調,讓意識離開了地球,回到了遙遠的行星上,估計短時間內是不會敢再來地球了。

  同樣是舊日支配者的城市的意志,但拉萊耶能隨時亂跑,整個地球都是她的主場,遇事不決還可以放舊支……卡爾克薩顯然不可能。他們的宿怨根源深紮在遙遠的過去,廝殺過不止一次,對於什麼時候該退讓也很清楚。

  這對拉萊耶來說算個好消息,這意味之後應該不會再出現像他這麼麻煩的敵人了,這顆星球上不會有什麼存在比她更加理解城市意志,所以現在,她在地球上完全能夠心想事成,為所欲為……

  不過拉萊耶沒有那個想法,說實話,一直以來,對於建城以外的事情,她都沒有太多的興趣。

  曾經的拉萊耶城早已毀滅,沉沒在深海之中,也讓拉萊耶從城市意志也變成了失落之城。不過同樣是沉睡著舊日支配者的失落之城也有區別,伊格融合奇琴伊察時沒有取得奇琴伊察的同意,所以小姑娘完全不希望伊格能蘇醒,也沒有想要重新建立奇琴伊察的想法,現在還一到秋天就去對面半球玩耍,平時在島上種種玉米就很快樂。也是看出來小羽蛇的想法,拉萊耶才允許她待在自己的城市裡,沒有把她驅逐出去的意思。

  拉萊耶的情況則不太一樣,雖然她完全是自願的,但沉睡在她的意識之海裡的舊日支配者依舊給她帶來了一定的負擔,所以拉萊耶才會迫切地想要建立一座城市來安放他。

  她要建一座城市——這是她從海中走上岸時,腦海中唯一的目標。

  所以對拉萊耶來說,解決了卡爾克薩之後,最快樂的事情應該是她可以去拐賣……不對,是抓失落之城回來給她打打工了。

  卡爾克薩同調龐貝的這幾千年,他也做了不少事情,比如他引導了一大堆的失落之城穿上人類的皮囊混進人群,雖然他的主要目的是多幾個樣本,好儘快研究出能夠讓失落之城不受血裔制約存在下去的辦法,不過對拉萊耶來說,這只意味著她多出了許多失落之城可以抓……

  對普通人類,失落之城基本上都是能充當一部超英電影的最終boss的存在,但對現在的拉萊耶,他們也就是比較難找的勞改犯,沒有了卡爾克薩在背後指導和幫助,這些失落之城已經沒有半點威脅了,更別提反抗。

  ……拉萊耶就已經對著瓦羅沙垂涎很久了。

  這座前身是度假勝地的失落之城一直老老實實在舊日法庭臥底,原本還會偶爾客串一下反派大佬,自從哥譚那次被逼放棄了身體之後,完全恢復了老實城的本色,平時就管管海灘什麼的,對於自己被拉萊耶和拉萊耶和拉萊耶包圍的事一無所知。

  拉萊耶很是欣賞他工作狂的精神,感覺抓回島上勞動改造,肯定又是一位優秀囚犯……不對,員工。

  於是一回拉萊耶島,拉萊耶就迅速地登入帳號,給瓦羅沙發資訊,通知他舊日法庭開會,等到瓦羅沙進入舊日法庭的基地,她立刻讓柏林關上了門。

  「交給我們吧?」洛杉磯摩拳擦掌,興致勃勃,唯恐天下不亂地慫恿拉萊耶。

  拉萊耶:「呃……可以?」

  洛杉磯剛要發出反派的經典笑聲,頭頂忽然一沉,他睜開腦後的眼睛,向頭頂看去,看見了一團仿佛烤麵包一樣焦黃渾圓的短毛。

  洛杉磯聲情並茂:「……大哥,大哥您來了啊!」

  倫敦柯基現在已經長得挺大了,四肢短短,耳朵尖尖,一身淡黃色和白色相間的短毛,不過雖然看起來可愛,但柯基其實是一種護衛犬,腿短歸腿短,並不妨礙倫敦爬上爬下,而且還爬得特別快。

  最近倫敦的興趣就在於把洛杉磯這些曾經的樂隊成員當成樹爬,三兩下就能躥上他們的頭頂,正好視線差不多和拉萊耶持平,看高度有時候還能俯瞰拉萊耶,而不知為何,被他當了座椅的城市意志全部表現得無怨無悔,一副「大哥樂意就行我可以整天頂著大哥走」的模樣,讓拉萊耶十分懷疑現在的倫敦到底對他們做過什麼。

  ……然而看看眼前吐著舌頭哈氣的柯基,拉萊耶實在沒辦法把現在的倫敦和「威嚴可怕」這些詞聯繫起來。

  不過現在的倫敦看起來比較嚴肅是真的,在看到之前,拉萊耶完全想像不出來一隻柯基是怎麼露出嚴肅的神情的……

  倫敦嚴肅地:「汪。」

  拉萊耶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洛杉磯好像是聽懂了,立刻殷勤地表忠心:「好的大哥沒問題大哥,我們這就去。」

  拉萊耶:「……」怎麼回事,為什麼你這麼狗腿。

  狗腿子一號帶著大哥去招呼其他城市意志:「快快快,大哥招呼我們去套麻袋。」

  舊日法庭的成員們紛紛表示支持:「走!套麻袋!」

  一大群城市意志頂著柯基氣勢洶洶地去了,於是拉萊耶眼睜睜看著剛剛進入基地的瓦羅沙猝不及防就被套了麻袋,被舊日法庭的成員們按在地上痛揍了一頓,倫敦全程趴在洛杉磯的頭上,不時「汪」一聲指點其他城……

  圍觀全程的拉萊耶:「……」

  她錯了,這根本是一整個樂團的狗腿。

  好在她還想要個好端端的員工,於是急忙去解救被套麻袋的瓦羅沙,成功在他被揪禿之前從麻袋裡解救了出來。

  不知道到底是哪些城市意志幹的,瓦羅沙最近用的人類皮囊是個髮際線挺危險的中年人,結果從麻袋裡出來一看,拉萊耶冷不丁發現他的頭髮又稀疏了不少。

  倫敦還蹲在灰頭土臉的瓦羅沙面前,威嚴地舉起前爪,一巴掌接一巴掌呼扇瓦羅沙的臉,打得人臉都歪了。

  瓦羅沙被揍得臉上全是狗爪印,看起來茫然困惑又無助:「……」

  以洛杉磯為首的樂團成員看著倫敦呼扇瓦羅沙,一個個噤若寒蟬。

  拉萊耶:「………………」

  唉,就當入獄先剃頭吧。

  總之不久後,拉萊耶島的員工團隊裡多出了一個腦袋鋥光瓦亮的中年男人。

  在拉萊耶島的非人類和人類員工們眼中,這位新同事不知道是園長從哪裡挖出來的,平時沉默寡言,工作能力卻十分出眾,工作起來就會忘記時間,而且從來不見他休息,實在是資本家夢寐以求的優秀員工。

  唯一令其他員工困惑的是,雖然他看起來像是在幹管理員的活,可每次出現時,都頂著一張滿是狗爪印的臉……

  有了瓦羅沙之後,樓蘭逃亡國奇琴伊察他們的管理壓力終於有了新城分擔,受益最大的就是樓蘭,他終於從海灘區的管理工作中脫身,可以抽出更多的時間——打遊戲。

  拉萊耶發現他不務正業的時候,他已經因為iwanna的遊戲實況在YouTube上小有名氣,積攢了不少粉絲,每次樓蘭發佈遊戲視頻,幾小時之內就能達到幾十萬點擊,不少粉絲私信他大聲告白,希望下次他能夠露露臉,再不濟露露手也行,他們想看看到底是一雙什麼樣的神之手才能打出那樣的操作。

  但是更多的評論讓拉萊耶摸不著頭腦。

  「感謝你解決了她的失眠問題是什麼意思?」拉萊耶指著評論問。

  打遊戲被抓包的樓蘭本來還緊張了一會,不過沒在臉上表現出來——當然他的臉也很難露出什麼表情——發現拉萊耶似乎沒有生氣的意思,他不動聲色地松了口氣,說:「之前為了回饋粉絲,我給他們念了幾首十四行詩,有粉絲匯出了音訊,製作了幾本有聲書,他們應該在說那個。」

  拉萊耶看著下載量和樓蘭現在的粉絲數:「……」

  假如網友們知道她們的男神是用爪子打遊戲的,不知道這些姑娘們還會不會在這裡嚶嚶嚶想睡up主……

  樓蘭的摸魚行為最終還是被拉萊耶無情鎮壓,他的遊戲盤遊戲機遊戲手柄全部被沒收,只能陰鬱地回去繼續被無良資本家薩拉薩爾小姐繼續壓榨,為即將到來的四周年慶做準備。

  這是拉萊耶主題公園開業的第四年,每年的這個時候,拉萊耶島都會舉辦盛大的周年慶活動,而在周年慶開始前一個月,拉萊耶的粉絲就會開始蹲守在官推和官網下,等待各種物料的掉落。

  雖然放在主題公園行業裡,拉萊耶主題公園只是一個新生兒,但依靠著背後龐大的資本力量,她迅速走上了正軌。從第二年開始,每次拉萊耶主題公園的周年慶,官方會提前一個月放出各種物料,周年慶活動的宣傳介紹,各種ip改編項目的衛星,拉萊耶APP的更新項目,下一個園區的預告……幾乎每一天都是粉絲的狂歡。

  而更讓粉絲想要尖叫的是,或許是被他們鍥而不捨在每天推文下求園長現身的精神打動——

  今年的周年慶活動,他們的園長又!要!直!播!啦!

  當看到活動預告裡出現了直播預告後,園長的粉絲們簡直想要哽咽——粉上企業家這種事實在太虐心了!

  企業家又不是需要話題度的明星,除了採訪和新聞,粉絲根本不可能瞭解到女神的動態,更別提拉萊耶的園長還根本不怎麼注重這方面,他們想要照片舔顏都不可能!

  當初的直播已經快被他們舔穿了好嗎!

  cp粉們更是哭天喊地——他們根本就是被騙進坑的好嗎!入坑前坑裡的姐妹們揮舞著各種糖熱情呼喚,於是她們傻乎乎地吃著糖一腳跌進坑裡,入了坑才發現這個坑有多深,他們萌的總裁組互動根本是少得可憐啊!除了那一場直播以外幾乎沒有同框的時候!和拉郎也沒有區別了好嗎!

  好在圈內的大神還是比較多的,大家還可以吃吃人造糖勉強活下去這樣子……

  相比之下,孤獨的極地cp粉是真的要落淚了。

  自從發現小夥伴無辜被湊cp之後,小蜘蛛就覺得心裡苦。

  雖然沒想好要不要加入少年泰坦,平時彼得還是經常和少年泰坦他們一起解決各種危機的,不過私底下他和提姆的關係更好一點,每次他們聊到這個,場面總是這樣的。

  彼得:「blahblah……醫生和園長……blahblah……」

  提姆:「嗯,我明白的。」

  雖然每次他和提姆小心翼翼聊起醫生和園長,小夥伴都「嗯嗯」點頭表示贊同,但是當事人贊同有什麼用!他們的cp還是那麼火熱啊!冷圈裡還是只有他一個人好嗎!

  一開始彼得真的只是覺得醫生應該勇敢點……現在他已經恨不得把醫生和園長關在一起不告白不許出門了。

  更讓cp粉落淚的是,根據他的觀察,索萊達德小姐最近雖然來過紐約,但每次都是來去匆匆,幾小時之後就回島上了,彼得覺得她直到現在也沒有見過紐約。

  好在醫生還是能見到的,這也是彼得唯一的慰藉。比如說現在,他就在復仇者大廈裡撞上了剛剛出現的紐約。

  臨近夏天,紐約的打扮又換了,短袖襯衫加上薄外套,看上去越發像是普通的紐約青年,頭髮又剪短了一些,目前大概就是堪堪紮起發揪揪的長度,顏色也發生了變化,不再是冬天時純淨的白色,而是變成了泛著金屬光澤的銀灰。

  大概是發現彼得注意到他的頭髮,紐約沉吟一會,寫道:[夏天換毛。]

  彼得:「……呃呃?」

  紐約來復仇者大廈顯然是有正事,不過看起來他是被復仇者呼喚過來的,因此和彼得一起坐下時,他看起來也有些迷惑,不知道復仇者們到底又有什麼事情。

  「嘿小蟲?你也來了?那就一起吧。」托尼隨口和蜘蛛俠打了聲招呼,隨後在紐約面前坐下,「好了,讓我們說正事,我們需要你的説明,醫生。」

  雖然擔著花花公子的名聲,但不知道為什麼,一旦鋼鐵俠不笑,總是莫名讓人感到嚴肅,好像他接下來說出口的每個單詞都十分重要,讓聽眾不由得收起輕鬆的心態。

  更別提現在復仇者臉上表情都很嚴肅,克林頓沒有調試箭矢,娜塔莎臉上也沒有笑意,史蒂夫更是眉頭緊蹙,和山姆一樣,一副隨時能上戰場的模樣,羅德在一旁一個勁歎氣,旺達乾脆就沒有轉過臉,抱著雙臂倚在料理台邊緣,旁邊是專注望著其他人的幻視,氣氛頗為沉重。

  聽到復仇者有事情需要他幫忙,紐約果然也認真起來,端端正正坐好,做出傾聽的姿態。

  就聽見托尼一本正經地說:「我們沒有時間,資料等上了飛機再說,現在走吧,飛機已經在等著了。」

  他一邊說一邊起身往停機坪走,腳步快得像是能原地起飛,看上去這件事還挺著急,其他人也紛紛跟上,武器全部背在身上,仿佛要去面對一場大戰,紐約不疑有他,略一思索,便跟了上去。

  以往彼得基本上不參加復仇者的行動,但這次他也被捎帶上了,聽說有大事發生,彼得興奮之餘,忍不住露出了擔憂的神色,一上飛機就湊到托尼身邊,小聲問:「斯塔克先生,到底……」

  他話還沒說完,就看見托尼輕鬆地沖他擠了擠眼睛。

  「小聲點,彼得。」他故作高深地說。

  彼得:「?」

  飛機起飛,向著紐約邊緣飛去,不過紐約似乎已經猜到任務地點不在腳下的城市裡,於是神情沒有多少變化,直到他發現航程的目的地似乎有點……近。

  紐約:「……」

  瘟疫醫生突然站了起來,不敢置信地看向復仇者,眼神罕見的地多出了一絲茫然。

  「噗!」旺達第一個忍不住笑出了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山姆也維持不住他的表情了,大笑著攬住了史蒂夫的肩膀,美國隊長也在微笑,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笑容輕鬆愉快,娜塔莎的眼尾漾開了笑意,站在笑容滿面的克林特身邊,仿佛站樁一樣的幻視也露出了微笑。

  「驚喜嗎?」托尼打開了戰機裡的音樂,端著酒杯走到紐約身邊——駕駛座上還寫著禁止飲酒好嗎他的酒到底是哪裡來的——,拍拍他的肩膀,「克林特說我們該找個地方度假了,正好我記得有個地方十分合適,然後,我們都覺得不能拋下我們的城市意志,這個週末就很不錯,所以我想,沒必要繼續拖下去了,你覺得呢,醫生?」

  看復仇者的神情,大概他們早就計畫好了要把紐約騙上飛機帶去拉萊耶島——誰讓他們都清楚紐約意志對拉萊耶主題公園的園長格外關注呢。

  紐約後退了一步,後背抵住機艙壁,看起來幾乎想跳機了:「………………」

  托尼用一句話輕而易舉地堵死了他的行動:「我們在為你創造機會呢,聽說那裡正好在舉辦周年慶,那位漂亮的園長小姐肯定在島上,你真的打算錯過嗎?」

  ……這句話成功讓瘟疫醫生的腳步一頓。

  拉萊耶上了飛機才發現自己被坑了,剛才她想得都是接下來要和那座城市連線,好讓瘟疫醫生不至於在飛機上突然掉線,結果一抬頭,就發現飛機開始往下沉,蔥郁如玉的島嶼出現在了蔚藍的視野裡。

  拉萊耶:「……」

  她再度看向復仇者,終於明白,什麼憂心忡忡什麼唉聲歎氣什麼需要幫助,全部都是假的……

  他們根本是早就計畫好要把紐約意志騙到索萊達德的面前!

  鋼鐵俠堵死了她的退路,以紐約的人設,有可以接近自己喜歡的人的機會,當然是不可能拒絕得多堅定,原地下線更是不可能……畢竟他也是期待能夠見到索萊達德的。

  拉萊耶還在緊張地思考,結果美國隊長大概是以為紐約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說:「你可以自我介紹是我們的朋友,她不會懷疑的。」

  托尼插嘴:「需要墨鏡嗎?」

  拉萊耶:「……」

  不,問題是,雖然拉萊耶是她的城市,但這座城市註定了不會出現城市意志,她也不可能跨越大西洋連接對岸的城市。

  換句話說,在拉萊耶島上,她是無法登入瘟疫醫生的,所以在島上時,拉萊耶只能自己變化成瘟疫醫生的模樣才能敷衍過去……但是這就意味著索萊達德不能出現。假如是平時還無所謂,最多就是讓瘟疫醫生表現得失望點……可是一個月前,拉萊耶的官推就放出了預告,今天他們的園長要在島上進行直播。

  ……她到底該怎麼一個人演出這齣戲啊!


第167章

  在徹底離開紐約範圍之前,拉萊耶也總算是找到了思路。

  認真來說,雖然眼下這個局面看起來比較讓人著急,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操作。直播其實不一定要求主播每時每刻都出現在鏡頭裡,再加上拉萊耶之前直播時其實也不經常給自己鏡頭,所以還是有餘地的。

  而另一方面,拉萊耶島其實遠比紐約市區要大,又沒有四通八達的地鐵線路,遊客想要跨區域都是在列車和代步車之間切換的,如果選擇徒步,光是穿越一個區域就要花費半小時到一小時不等,沒有提前約好的話,想要在島上碰到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要把握好時機,想要維持兩邊的局面也沒有問題。

  拉萊耶也不是第一次極限操作了,因此估算了一下難度,覺得還在自己的接受範圍內,於是也安下心來。

  她掃了眼時間,抵達拉萊耶島大概就是一會的事,湊巧的是預告的直播開始時間也很接近……那麼就先去直播吧,反正就算她不下線,等離開紐約範圍,瘟疫醫生也是要原地掉線的。

  不過為了不儘快撞上復仇者,拉萊耶很謹慎地選擇從距離停機坪最遠的區域開始直播……

  八點整,在一眾粉絲的等待中,拉萊耶主題公園準時開啟了直播。

  和上一次一樣,一進直播,粉絲們先被撲面而來的美色扇得暈暈乎乎的。

  【噢噢噢噢好久不見!園長我愛你啊!你最近怎麼樣!】

  【園長今天的眼線筆是什麼品牌的?】

  【我要死在園長眼睛裡的星空裡了……】

  【園長園長看看我!求求你po一點日常照片吧,我每天刷三遍你的ins主頁啊啊啊啊】

  鏡頭裡的拉丁姑娘一身清爽的打扮,看上去已經做好迎接夏日到來的準備了。因為是初夏,拉萊耶島上的溫度還不算太高,甚至因為海風吹拂而顯得清涼,微風揚起女孩泛著金的棕色卷髮,被細長手指隨手別到耳後,手腕上一串羽毛手串叮叮噹當,襯得深色肌膚越發細膩,像是摻雜了金線的絲綢,讓人忍不住想要撫摸。

  粉絲:啊啊啊啊啊!

  好久沒有園長消息的粉絲們紛紛捧心,看著他們的女神對著鏡頭彎了彎眼睛,露出……標準的營業笑容。

  拉萊耶營業起來還是很熟練的,對著鏡頭笑笑算是證實這裡是真人,和觀眾打招呼,接著就可以把鏡頭切給主題公園了。

  「現在剛開園,除去在島上住宿的遊客以外,目前入園人數還不算多,西耶娜距離入口比較遠,還沒到第一批遊客過來的時候,我們可以先進西耶娜王國看看。你們都想看什麼?」

  【園長我要看獅鷲!最近獅鷲團子是不是要開始第一次狩獵了!】

  【還有獨角獸!園長騙我感情!獨角獸根本就是一種羞怯的生物好嗎!要不是因為主線劇情他們根本不會接近人類啊!上次我在西耶娜看到了帶著幼崽的獨角獸,結果我還沒靠近他們一眨眼就跑掉了!】

  【我比較好奇地精,之前看到網上有repo說他們遇到了地精,結果差點被喂果子喂到走不動路,是真的嗎?】

  【還有人說他們被矮人拉去地下喝酒呢,誰不知道拉萊耶不在酒吧以外的地方供應酒水啊?】

  拉萊耶:「……」不,矮人這個可能是真的。

  這群矮人還是不久前狂歡節活動時遷進拉萊耶島的,因為最近全球變暖越來越嚴重,他們躲藏的山脈雪線增高了許多,為了不被人類發現,只能拖家帶口搬來拉萊耶島。

  因為狂歡節時玻璃工房比較缺人手,他們還去幫了忙,和那邊的浮屠精靈相處得很不錯,還給他們打造了不少小小的金屬劍,防止他們在戰鬥中折斷水晶劍沒有替換的。

  拉萊耶趕快反省自己,雖然她一再強調了不能給遊客喝酒,但矮人高興起來顯然是記不起來這種規定的……所以還是樓蘭的問題,西耶娜目前有一半是歸他管理的,看來他最近沒少在工作時間內摸魚。

  拉萊耶暗暗記下等會記得修改一下園區制度,工作期間無故曠工回去打遊戲這種事必須是不行的,發現一次沒收一盤遊戲碟好了。

  原本西耶娜已經交給逃亡國了,但是她很容易被新鮮事物吸引注意力,所以最近的興趣完全放在了新建的療養會所上,甚至自告奮勇要去那邊幫忙管理,拉萊耶之前挺忙,於是任她去了。結果到現在,水隱依舊樂不思蜀,快要把她的半個園區都忘了……

  看來等會得趁機去檢查一下水隱的工作情況。

  種種思緒在腦海中徘徊,不過都沒有影響拉萊耶直播,她帶著遊客抄近路去看獅鷲,最近正好是小獅鷲換毛的季節,他們即將褪去那層細軟的絨毛,長出修長輕盈的羽毛,四肢和翅膀越來越有力,利爪彎出尖鉤……這些變化也意味著,他們到了應該學習如何捕獵的年紀。

  因為雪山不好爬,目前西耶娜開放了幾個月,也只有少數遊客能夠成功爬上山去看獅鷲幼崽,還要防止試圖摸毛球球們的時候被獅鷲父母呼扇,吸得很是艱難,因此聽拉萊耶說要去看獅鷲,一個個在彈幕裡歡呼雀躍。

  拉萊耶計畫得很好——看獅鷲也不需要亂走,鏡頭放在那裡半小時都行,正好去趕復仇者那邊的場。

  果然,當她將鏡頭對準正在聯繫狩獵的小獅鷲,彈幕一瞬間只剩下了「aww」。

  趁著觀眾的注意力被吸引,拉萊耶叫來一個幽靈,讓他帶上話筒看著點鏡頭,自己趕緊叫來奇琴伊察,讓小羽蛇把自己送到拉萊耶島的入口去,蹲守即將抵達的復仇者們。

  ……

  抵達拉萊耶島之前,瘟疫醫生就從飛機上消失了,不過復仇者們都不覺得紐約是臨陣脫逃,他們都看見剛才紐約的眼神了——並沒有多少驚喜,但是那雙銀眼睛的確像是被點亮了,光弧在眼底晃動,柔柔地暈開了一層淡淡的期待和溫柔。

  果然,等飛機在拉萊耶島的停機坪上停下,幾個人就看到紐約站在指示牌邊,專心看地圖。他的衣服沒有換,但是脖子上多了條淡粉色的絲巾,輕薄的織物堆起來,恰好擋住了臉,那雙銀眼睛也變成了綠松石色,非人的美感頓時削弱了不少,雖然依舊讓人側目,但沒有了那種一眼就能讓人驚心動魄的感覺。

  剛剛托尼在飛機上給了紐約一副墨鏡,現在這副墨鏡就掛在他的襯衫口袋上。

  托尼也架起墨鏡,上下掃了眼,發表了自己的看法:「棒極了,我們可以介紹你是法國人。」

  娜塔莎表示贊同:「一個不會說英語的法國人,這下不能說話的問題也解決了。」

  黑寡婦曾經是神盾局的高級特工,易容換裝改變身份都是家常便飯,三言兩語就給紐約捏了個新人設出來。

  新鮮出爐的法國青年看了他們一眼,又垂下了眼睛,睫毛垂映在綠松石色的眼睛裡,仿佛樹影倒影進一湖春水。

  他戴上墨鏡,低頭迅速在手機上敲出一行字,遞給復仇者看。

  [你們想要先去哪裡?我知道哪裡有不會有人打擾的路。]

  度假無非是沙灘陽光海水,拉萊耶島新開放的沙灘區遊客比較少,很適合不希望被普通人打擾的復仇者度假。不過無意之中,紐約又展現出了他對於拉萊耶島的瞭解,讓復仇者們感歎了半天。

  其中以彼得情緒波動幅度最大。

  從意識到目的地是拉萊耶島,彼得感覺自己的cp粉雷達就豎了起來,等踏上拉萊耶島,雷達簡直「滴滴滴」得讓他聽不見其他聲音。

  拉萊耶島是索萊達德小姐的,她常年待在島上,這裡就相當於她的家,現在醫生在島上……四捨五入就是我嗑的cp結婚了!

  想到醫生和園長恐怕等會可能會第一次認識彼此,小蜘蛛就一陣心潮澎湃是,十分想要在一旁圍觀。

  此時發現紐約似乎有先和復仇者介紹拉萊耶島而不是去找索萊達德小姐的意思,彼得心中頓時湧現出許多焦急,想起今天正好是直播,立刻打開手機搜索直播間,找到之後眼睛一亮,擠上去:「醫生,你看,現在索萊達德小姐在西耶娜王國進行直播,不用在意我們,你可以先去那裡。我來過拉萊耶島不止一次,這裡的道路我很熟悉,放心吧,我會帶大家去海灘的!」

  紐約明顯沉默了一下:「……」

  他沒有沉默太久,很快抿出一彎柔和的笑,一個接一個從復仇者臉上看過去,看到了眾人的支持和調侃,鷹眼還吹了聲口哨:「加油,醫生,我第一次和蘿拉搭話時比你緊張多了,放鬆點!」

  帶著復仇者們的祝福,紐約很快登上陀螺代步車,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裡。

  一離開復仇者的視線,拉萊耶冷汗都快下來了。

  幸好直播地點離入口夠遠,等瘟疫醫生以「正常速度」趕到,索萊達德完全可能已經轉移到下一片區域了……接下來只要各種陰差陽錯,把瘟疫醫生和索萊達德的行蹤錯開,保證半天紐約都找不到人。

  只要接下來沒人旁觀,她就能迅速趕回西耶娜王國帶上直播設備跑路……

  拉萊耶正在想著,忽然聽到身後響起陀螺代步車獨特的聲音。

  路上遇到遊客並不奇怪,拉萊耶也沒回頭,很快一枚透明圓球趕了上來,和她並排行駛,裡面的乘客屈起指節,在車壁上輕輕叩了叩。

  拉萊耶一扭頭,看到了戴著墨鏡神情悠閒的鋼鐵俠。

  鋼鐵俠正在看車內投影出的地圖,看他的目的地是新建的療養會所,看到拉萊耶扭頭,他抬手和拉萊耶坦然地打了個招呼。

  「看起來我們順路,路上不會太無聊了。老天,我有多久沒開過這麼慢的車了?」

  拉萊耶:「……」你幹什麼!

  療養會所離西耶娜王國也不算太遠了,基本上就是相鄰,「順路」這個理由無懈可擊。

  拉萊耶深深體會到了鋼鐵俠的險惡用心……鋼鐵俠大概沒有猜到什麼,但是他肯定有一點想看熱鬧的心思在,假如他覺得療養會所不符合心意,大概會乾脆跟著紐約一起去找索萊達德……

  ……情況十分危急,拉萊耶覺得有必要使用非常手段。

  她一邊開車,一邊找上了逃亡國,開門見山:「你現在在療養會所嗎?」

  水隱:「當然!這裡人類挺多的!而且他們特別喜歡聊天,我在這裡也特別開心!這裡比西耶娜有趣多了!啊,不對,我是說,我還是很喜歡西耶娜的,那裡的水潭也很不錯,雖然水沒有這裡溫暖……呃呃,總之我再在這裡待一會!送走這批客人就回去!」

  逃亡國簡直玩瘋了,聽到拉萊耶找她,先是興奮地嘰嘰喳喳了半天,才想起來自己的本職工作是管理西耶娜王國,頓時有些心虛,急忙和拉萊耶承諾,表示等會就回西耶娜。

  拉萊耶:「暫時不用,我交給你一個任務,如果你能辦到,你可以在這裡待到不想待為止。」

  逃亡國頓時松了口氣,積極地問:「好啊好啊!是什麼任務?」

  拉萊耶看了眼鋼鐵俠,沉重地說:「等會我會帶一個人類過來,無論如何,你都要讓他心甘情願待在療養會所裡。」

  聽到是這麼簡單的任務,逃亡國自信滿滿地表示:「沒問題拉萊耶!沒有人類能夠逃脫我的魔爪!他進來了就別想離開!」

  拉萊耶:「……」等一下,你這話好像有點不對。

  然而拉萊耶也管不了太多了,等他們到了西耶娜王國所在的區域,她和托尼友好分開,各自前往各自的目的地。

  托尼的確打算看看紐約和索萊達德,不像其他人會考慮城市意志和人類能不能在一起,托尼才不會想這些,他只是單純地關心紐約意志,順便送他一份禮物,就像他經常用禮物討好佩珀一樣,雖然每次托尼你送的禮物似乎都不太合佩珀的心意……不過鋼鐵俠是不會在意這種小事的。

  抱著這樣的想法,托尼也沒想要在療養會所多待,畢竟在他看來,拉萊耶島的確不是什麼出名的度假勝地,所謂的療養會所水準大概也很一般……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拉萊耶島的療養會所和正常的療養會所一點也不一樣。

  療養會所一面對著海灘,一面對著餐廳,對著海灘的那一面是半露天的,乾脆沒有牆壁,只有白天推到兩側的推拉門,大廳地面挖出了佔據整個大廳的水池,仿佛把會所變成了水道,陽光斜斜地照進來,水面仿佛漾著融化的白銀,水底鋪著洗淨打磨過的青石,遊客可以直接穿著泳裝從海灘上走進會所裡,沿著水中的卵石路前往其他區域。

  這間會所的主題大概是水,放眼望去,只有貼著牆壁的窄道是在水面上的,剩下的道路全部沉在水中,在入口換下鞋,就能步入水道,一路從水中去往其他區域。水道裡全是活水,水位不算深,大概剛到膝蓋,托尼就看到不少把褲子卷上去的遊客,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水中前進,身邊一張張木盤飄來飄去。

  托尼之前換了身休閒打扮,他習慣了在海邊度假,於是也脫下鞋,把褲腿卷到膝蓋,一步踏進了水中。

  當他踩上水中的青石,忽然感覺水流輕輕從他的小腿邊拂過,像是一觸即離的遊魚,輕輕碰了碰,便忽地溯流遠去。

  透亮的水像是忽然變深了,他仿佛行走在湖中,水下飄來了若有若無的歌聲,水妖在湖水中低唱,誘惑路人一步步走進水下宮殿,水妖為他戴上眾湖之王的冠冕,擁著他在美輪美奐的宮殿中沉睡。

  壓力像是塵埃一樣被流水洗去,讓人進入了一種奇妙的飄飄然中,每一步都像是被水流托舉著,又像是在空中騰雲駕霧,托尼感覺自己的肩膀慢慢放鬆,一刻不停思考的大腦似乎也慢了下來,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眉眼也柔和了下來,一波波疲憊潮水一樣漲漲落落,無聲無息地安撫了他的意志,呼喚他進入無夢的黑甜鄉。

  確定了拉萊耶指定的目標,逃亡國立刻投入工作,不遺餘力地開始拖鋼鐵俠的後腿。

  這段時間,逃亡國一直待在療養會所裡,水隱喜歡水,喜歡海,喜歡人類,也特別喜歡戳戳碰碰人類。但是要是在海中和遊客玩的話,由於看不清海水中的東西,很可能會讓遊客在驚嚇之余溺水,所以療養會所剛剛建成,逃亡國立刻對這裡一見鍾情。

  讓拉萊耶來說,水隱啊海妖啊這一類精靈,之所以能用歌聲迷惑海上的人類,主要就是讓他們感到舒適,精神放鬆,才會不知不覺被海妖迷惑,投向死亡的懷抱。但拉萊耶轉念一想,這不就是療養會所希望達到的效果嗎!會來療養會所大部分是壓力過大想要放鬆一下,而海妖的歌聲能完美解決這些問題,只要海妖在這裡放聲高歌,保證他們一個個睡得爬不起來。

  不過人類聽不到城市意志的聲音,於是拉萊耶的這個想法也一直沒能實施,直到她找到了逃亡國。

  和城市意志不一樣,失落之城是可以被人類看到和聽到的,逃亡國又喜歡和人類相處,把水療中心交給她是再合適不過了。

  療養會所基本上是按照水隱的要求建的,不過為了防止遊客溺水,水位並不算高,再加上逃亡國看著,大家最多會覺得這裡真的很舒服,一躺上水床就想睡覺,不會有任何溺水的危險。

  逃亡國知道一點鋼鐵俠的身份,為了確保能夠放倒他,水隱可以說是功率全開,於是還沒走出幾步,托尼就成功中招。

  在溫暖的水中,他感覺自己渾身放鬆下來,以往的肌肉酸痛一掃而空,整個人像是踩在雲霧上,眉頭舒展開,嘴角揚起了飄飄忽忽的笑,笑得那叫一個春光燦爛。

  重點目標當然要重點關注,估算著鋼鐵俠差不多可以倒下了,逃亡國立刻殷勤地扶著深一腳淺一腳的鋼鐵俠,把他送進了溫泉區,讓他踏進了花樹下的一方溫泉裡——這裡水位更淺,就算等會她不看著鋼鐵俠也不至於把自己淹死。

  在熱氣騰騰的溫泉裡,托尼幸福地融化了……

  那邊,一進西耶娜王國,拉萊耶趕緊沖下車,一陣旋風一樣刮上獅鷲山,重新接過直播,匆匆對著觀眾說:「好了,這次直播時間有限,讓我們去下一處地點吧。」

  在路上拉萊耶就重新切換成了索萊達德,她的體質幫了她大忙,就算一路沖上山,她依舊臉不紅氣不喘,看不出任何問題。

  觀眾們自然是一片哀嚎。

  【別走啊!我還想看小獅鷲學飛!】

  【什麼時候開全天直播吧,看著毛團子滿地亂滾我覺得整個人都被治癒了……】

  【媽媽的小獅鷲長大了,都能自己狩獵了,我好感動,哭泣】

  可惜這一次的園長十分冷酷無情,一面溫柔地表示後面還有更多園區,一面腳下生風一樣,說走就走,一轉身,一個鏡頭都沒留給後面的小獅鷲們,像是有誰在攆著她一樣,飛一般離開了西耶娜王國。

  逃亡國興高采烈地和拉萊耶邀功,表示鋼鐵俠已經徹底被糖衣炮彈腐蝕了,正在幸福地泡溫泉,所以她能不能去看樓蘭打遊戲。

  面對員工的期盼,拉萊耶表現得和所有上司一樣,先是高度讚揚了逃亡國的工作能力,捧得水隱飄飄然快要上天,接著話鋒一轉,表示她隨時可以去看樓蘭打遊戲,但是樓蘭在工作——比如檢查矮人有沒有偷偷灌遊客酒——時絕對不可以打擾他哦,一面轉頭去問樓蘭是不是在摸魚。

  樓蘭果然在摸魚,而且還摸得理直氣壯,被抓包也不慫,很淡定又恭順地回答拉萊耶:「你分派的任務我已經超額完成了,還是說我要加班?」

  拉萊耶也很溫柔款款:「你做得很好,所以我和逃亡國說了,讓她工作時間不要打擾你,不過如果你提前完成了工作,剩下的時間也不是不可以用來休息。」

  樓蘭:「……」

  聽拉萊耶的意思,今後工作時間裡可以打遊戲,只要他提前完成了工作,但是工作時間之外打遊戲,逃亡國就要來叭叭了……

  樓蘭迅速改口:「我知道了,作為拉萊耶的優秀員工,加班是我的義務,我非常樂意繼續加班。」

  拉萊耶對於這個回答很滿意,又溫柔地讚揚了樓蘭的工作精神,接著扭頭遺憾不已地告訴逃亡國,她當然不會不同意逃亡國去看樓蘭打遊戲啦,可惜樓蘭主動要求加班……

  兩個失落之城成功被KO,拉萊耶也功成身退,深藏功與名地繼續她的直播。

  下一個區域是拉萊耶島上的藝術家沙龍。

  藝術家很少有長情的,唯獨對於靈感,對於他們的繆斯女神,他們能夠表現得比任何情人還要情深似海,因此雖然經歷了種種波折,和幾年前相比,現在藝術家沙龍的規模有增無減。

  舊日法庭和緘默議會的戰爭結束之後,當初離開拉萊耶的藝術家們紛紛回到主題公園,那個死亡金屬樂隊的主唱還寫了一首歌,深情地歌唱了在不得不離開拉萊耶島時,他對於拉萊耶島瘋狂的思念和渴慕,拉萊耶有次過去的時候,他們一整個樂隊給拉萊耶開了場私人演唱會,並且含著淚表示等他們死後能不能把他們最心愛的樂器埋葬在拉萊耶島上。

  拉萊耶:「……」

  因此,如果不是必要,拉萊耶實在不太喜歡來藝術家沙龍。

  但是不同於她,大眾對於藝術家們總是充滿了好奇,這群藝術家對拉萊耶島的鍾愛也充滿了神秘色彩,聽說接下來要去的區域是那裡,剛剛滿地打滾想要看獅鷲的觀眾也不打滾了,紛紛對接下來的行程充滿了期待。

  【啊啊啊園長猩紅基督樂隊是不是在你那裡!我的阿維蘭!好久沒有他的消息了!】

  【我記得艾維德·哈林頓說過他現在住在拉萊耶?他的新作好像拍出了七千萬……】

  【別說了,我是藝術生,我們的當代藝術鑒賞課快要上不下去了,每節課上完都恍恍惚惚,完全不知道這門課怎麼考試,上個月教授讓我們寫一篇三十頁的論文鑒賞哈林頓的新作,我已經有三個同學因為胃潰瘍住院去了:)】

  【是因為寫論文太痛苦嗎……】

  【我弟弟在上小學,參加了一個研究惡魔的社團,上次他鬼鬼祟祟帶了本記載召喚惡魔術的書回來,我偷偷看了眼,上面全是哈林頓這個新流派的作品,笑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連惡魔都與時俱進!問問你弟弟哪來的惡魔書,我也想買一本收藏】

  【現在我們要去看一整個沙龍的惡魔書供稿人了!】

  【哇這個建築風格有點眼熟……】

  【啊啊啊啊是克利夫蘭大師的風格!我超愛他的作品!他是我學習建築學的初心啊!!!】

  【什麼?他也在拉萊耶島上嗎?】

  【!看背影我就知道!看那斜方肌!那三角肌!那背闊肌!那是我男神阿維蘭!】

  【!看背影我也知道!看那斜方肌!那三角肌!那背闊肌!那是我男神……美國隊長???】

  【什麼???為什麼美國隊長會在這裡?】

  【我記得歷史課上好像學過,美國隊長曾經是藝術生……】

  粉絲們沒有看錯,美國隊長的確正在沙龍裡和一群藝術家相談甚歡。

  史蒂夫會來藝術家沙龍完全就是個意外,他對拉萊耶島一無所知,並不知道島上都有什麼,和其他人分散開之後,他研究了一會地圖,看到了這處藝術家沙龍,還以為這是一處藝術博物館,於是一路慢跑過來,意外發現這裡聚集了數量驚人的藝術家。

  藝術領域永遠是最前衛和出格的,各種各樣的藝術流派更是層出不窮,史蒂夫還沒有沉睡七十年前就知道這點,也很能接受不同的藝術流派,因此雖然不太適應這種詭異藝術風格,史蒂夫依舊心情很好地和這些藝術家們交流了起來。

  他感覺這座藝術家沙龍就像是曾經的弗洛倫薩,無數嶄新的藝術流派在那座城市裡發源和繁榮,各種思想和理念相互碰撞,迸發出無數璀璨的靈感火花,街頭巷尾或者高門豪宅,饑腸轆轆或者奢靡無度,在那時的弗洛倫薩里,藝術家們無處不在,也是他們共同創造了一個絢爛輝煌的時代。

  雖然現在拉萊耶島還達不到弗洛倫薩的百花齊放,流派比較單一,但不妨礙史蒂夫在感慨之餘,對這裡充滿了興趣,一時間不願意離開。

  抱著這樣的心態,他意外地等到了拉萊耶主題公園的園長出現。

  明面上,美國隊長並不認識那個光彩照人的拉丁姑娘,所以看到對方走進沙龍,並且一瞬間獲得了沙龍女王般的待遇時,史蒂夫並沒有湊上去,只是在角落圍觀,順便開始思考紐約現在到底在哪裡。

  他思考片刻,拿出手機,默默給紐約發了條短信。

  ……然而看到美國隊長的拉萊耶已經有點想吐血了。

  如果說最開始,拉萊耶還不知道為什麼這些藝術家會格外鍾愛自己的城市,現在拉萊耶已經對他們的理由一清二楚了。

  原因很簡單——因為她的身體裡沉睡著克蘇魯。

  沉睡中的克蘇魯並沒有清醒的意志,但他的精神波動能夠輕易穿越海水,穿越陸地,穿越一切阻礙,接觸遙遠的人類的精神,越是感受性強、精神敏感的人類,越容易感知到克蘇魯的呼喚,在夢中走進毀滅的拉萊耶,可以說,藝術家就是最容易感知到克蘇魯的一群人,他們也會因此獲得靈感,甚至因為這種瘋狂的靈感而聲名大噪。

  而現在……這些藝術家就在拉萊耶島上,基本上就等於近距離接觸靈感源泉,雖然只有拉萊耶在島上時,拉萊耶才是拉萊耶,但這對藝術家們來說反而更加合理,畢竟身為藝術家,他們早就習慣了靈感總是時有時無。

  但問題是……這種精神接觸是很容易讓人發瘋的。

  在島上待久了的藝術家其實都挺不正常,不過他們趕都趕不走,拉萊耶也只能聽之任之。

  雖然美國隊長只能算半個藝術家,也不能排除他受影響的可能……

  ……拉萊耶當場就想把美國隊長轟走算了。

  正在她盤算著怎麼轟走美國隊長時,忽然看到用來直播的手機螢幕上方彈出一條資訊。

  美國隊長:紐約,我在藝術家沙龍看到了索萊達德小姐,你可以來這裡,我會儘量拖住她的,不客氣:)

  拉萊耶:「……………………」


第168章

  彈出的消息只顯示在螢幕上方,並沒有被收入直播鏡頭裡,但是這沒能讓拉萊耶心情平靜多少。

  她看向面帶微笑坐在角落的沙發上的美國隊長,忽然有種想要讓他到海裡清醒一下的衝動……

  其實不需要美國隊長插手,拉萊耶也不可能短時間內離開藝術家沙龍——那些藝術家們已經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她,雖然因為在直播,他們還比較矜持,但狂熱的眼神和以往如出一轍,拉萊耶一看就覺得頭疼,知道他們肯定又要有什麼稀奇古怪的要求了。

  比如拉萊耶能不能每個季度更換會所外牆的塗漆,比如他們能不能在沙龍裡塗鴉,比如他們想要一個室內噴水池,最好水柱能直接噴到穹頂,然後沿著四壁流下來,匯入環繞大廳的水渠裡,還要有透明的傘狀結構部來阻擋噴上去的水珠灑下來,打濕他們的作品。

  提出這個提議的是幾位舉世聞名的建築師,他們紛紛表示他們已經設計出了圖稿,就等著拉萊耶開工。

  拉萊耶:「……」

  當然,考慮到這些藝術家們為拉萊耶島提供的贊助,拉萊耶當然也不可能完全不理會他們的要求,該照辦還是照辦的。

  於是沙龍外牆的塗漆就和霓虹燈似的,每隔幾個月就更換一次花紋,各種現代主義藝術幾乎都在建築物上展示了個遍,進了沙龍就更壯觀了,到處都是形態各異的金屬雕像,姿勢千奇百怪,像是流動的液體揉捏成的,天花板上懸掛下一樣樣奇特的作品,金屬表現出了柔軟的流動感,絲綢像是波瀾起伏的海面,許多房間裡不開燈,走進去能看到螢光的幾何體框架交疊堆積,走在這裡要格外小心,因為牆角很可能會蹲著一個感受心靈平靜的人……

  最近的一次,則是他們要求把穹頂改造成天窗,或者安裝全息投影設備,總之要能夠讓燦爛的星光毫無保留地灑進沙龍裡,這樣他們可以直接在大廳裡觀測群星的位置了。

  拉萊耶:「…………」

  第二天,這群藝術家被趕出了沙龍,連畫板都沒來得及帶上,只能可憐兮兮地在海灘上漫步,把空間留給拉萊耶主題公園的工程顧問,在工程完成之前,他們只能選擇把自己關在溫暖的海邊小屋裡,或者頂著刺骨的寒風在礁石上跋涉……

  接到工程之後,艾瑞克就被緊調來這個區域改造沙龍的穹頂,萬磁王的效率可不是普通工程團隊能比的,沒兩天就完成了對整個穹頂的改建,但送走了萬磁王,拉萊耶也沒有立刻開放沙龍,而是繼續圍著啥用,找的理由也很正當——正常工程團隊哪有這種效率,必須要花上十天半個月才合理不是嗎?

  ……工程開始的時間正好是冬天,直到開春,這些藝術家們才重新擁有了他們的小沙龍。

  大概是知道金錢也不能腐蝕這位園長的意志,拉萊耶主題公園的背景也夠硬,要是惹她生氣,以後就別想待在島上了,於是,這一次這些藝術家們就乖巧多了,不再拿各種各樣的要求去為難拉萊耶,每天安安靜靜待在沙龍或者畫室裡產出,讓拉萊耶欣慰不已,感覺自己仿佛已經看到了收穫果實的那一天……

  不過今天拉萊耶不打算在這邊聽他們的要求了,她計算了一下瘟疫醫生的速度,算出來自己大概還能在這裡待上五六分鐘,之後就必須離開,才不會撞上「不存在」的紐約。

  困難之處在于,美國隊長就在這裡,拉萊耶不可能假裝沒看見,那麼她該怎麼在五六分鐘內擺脫一心想要拖住她的美國隊長……

  拉萊耶一邊和藝術家們聊天,一邊大腦高速運轉,等聊了幾句,她仿佛不經意地轉頭,看向美國隊長的方向,像是剛發現他在這裡這樣,眨眨眼睛,把鏡頭放低了一點。

  如果美國隊長沒有看她,拉萊耶還可以用「不要打擾名人」的藉口敷衍觀眾,然而美國隊長的目的就是拖住她,於是不惜犧牲自己,察覺到拉萊耶的視線,他立刻目光掃過來,對著她友好地微笑了一下,看了眼攝像頭:「沒關係,我不介意,請便,女士。」

  【是!美!國!隊!長!】

  【我好了,我可以,隊長居然也會來拉萊耶度假嗎!】

  【啊啊啊啊我居然能看到度假狀態中的復仇者!等等園長你快問問隊長其他復仇者是不是也在島上!】

  【!!!什麼!!!我以為復仇者不可能來這種場所度假!為什麼我不在島上?】

  【FFFFFuck!我清晨剛剛從拉萊耶島回紐約!要是我多待一會……!】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啊啊啊我現在就在島上啊!我是不是能遇到托尼!】

  【園長能幫我們要份美國隊長的簽名嗎?】

  【其實復仇者不難遇到啊,雷神還在地球上的時候我還在街頭遇到過他呢,他真的好友善,願意和我們合影,還誇我們照相技術好,把他拍得特別英俊……不好意思說那是美顏濾鏡】

  拉萊耶不想要簽名,拉萊耶只想立刻退出戰場,但是美國隊長表現得很熱情:「看起來你認出我了,你想要簽名嗎?」

  拉萊耶:「……」不,你平時根本不是這個性格吧?

  作為瘟疫醫生時,拉萊耶和復仇者還蠻熟的,當然知道史蒂夫平時根本不是這個風格,眼前的美國隊長完全是教育廣告裡的美國隊長,臉上的微笑就和比著尺子畫出來的一樣,一看就不是真心的。

  然而對方已經這麼問了,拉萊耶也只能裝出粉絲的態度,用驚喜的聲音問:「真的?太感謝您了,我會好好珍藏的!」

  沙龍裡紙筆都不難找,拉萊耶借了一份,美國隊長接過來簽下自己的名字,簽完之後,他沒急著蓋上筆蓋,而是轉著筆看了眼鏡頭,善解人意地問:「你在……直播?需要我多簽幾份嗎?希望你的粉絲不介意收到這樣的禮物。」

  這句話一出,彈幕徹底炸了。

  【啊啊啊啊啊啊是我!我是那個幸運粉絲!園長快看我!】

  【大家好,謝謝關注,我已經拿到隊長的簽名了,不要嫉妒】

  【難道我要有一個集齊復仇者簽名的機會了嗎!!!】

  【都別動,簽名必須有我一份!!!】

  拉萊耶:「……」不愧是當領袖的人,你們這些戰術大師心真髒啊!

  一份簽名是很快,多簽幾份可不就把她拖住了嗎!

  不管心裡怎麼想,拉萊耶表面還得微笑,代替粉絲感謝美國隊長,接著她後退兩步,抬頭望向被透明「傘」擋住的噴泉水流,腦海裡緊急召喚摸魚的樓蘭。

  史蒂夫簽名時依舊在關注索萊達德,一邊計算紐約趕過來的時間,手下簽名的速度也刻意放慢了,就差把一個名字寫上五分鐘,還恨不得一個人簽完全復仇者聯盟的名字……

  誰知在這時,大廳裡突然發生了一場小小的意外。

  沙龍大廳的穹頂被替換成了溫室般的防彈玻璃,大廳中央是一座華麗的噴泉,強大的水壓讓水柱直沖穹頂,沖刷著明亮的玻璃穹頂,清澈的水流沿著穹頂滑落,因為恰到好處的水壓,雖然有水珠會中途跌落,但也會落在「傘」上,大部分水流沿著穹頂流到牆壁上方,才在重力的作用下沿著四壁嘩啦啦垂落,形成了晶瑩剔透的瀑流,陽光照射進玻璃穹頂,在薄薄的水層中暈開彩虹的光,無論白天夜晚都美不勝收。

  因為「傘」的支撐,大廳裡的人們只會覺得清涼,而不會在室內體驗細雨綿綿,然而這次問題出在了「傘」上,不知道傘面的接縫出了什麼問題,頭頂突然響起細微的開裂聲,接著「嘩啦」一聲,水流從裂縫濺射而出,淋了猝不及防的藝術家們一身。

  噴泉下方的索萊達德正好被殃及,沒能躲開噴泉,被水珠淋了一身,等她放下擋住眼睛的手,渾身都濕透了,頭髮濕漉漉往下滴水,一身衣服更是幾乎透明。

  她今天的打扮本來就比較清涼,吊帶短褲加薄外套,肚臍和馬甲線展露無遺,現在衣服被水打濕,基本上和沒穿也沒兩樣了。

  不過雖然事發突然,園長也不怎麼驚慌,只是有些無奈地看看自己的衣服,歎了口氣,手指插進頭髮裡梳了一把,乾脆順手把長髮綁了起來,和其他人以及觀眾致歉:「抱歉,我想直播可能需要稍微暫停一會了。」

  她說完對著史蒂夫歉意一笑,接著和藝術家們表達歉意,在獲得眾人的諒解之後迅速離開藝術家沙龍,換掉濕透的衣服去了。

  美國隊長眼睜睜看著園長風一樣消失在門口:「……」

  換衣服這個理由真是太正當了,除非他能立刻拿出一套女裝來,否則根本沒有理由阻止索萊達德離開換衣服,而且為了不麻煩她多跑一趟,史蒂夫剛剛還表示他會直接把簽名交給拉萊耶的員工,所以就算換好了衣服,索萊達德大概也不會回來了……

  她離開沒多久,一個系著淡粉色絲巾戴墨鏡的年輕人走進了藝術家沙龍,四處往了一圈,看到史蒂夫之後,綠松石色的眼睛立刻看了過來。

  迎著那雙發亮的眼睛,史蒂夫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搖搖頭,對著紐約無聲地說了句「抱歉」。

  讓他稍微輕鬆一點的是,紐約看起來並不失望,那雙眼睛依舊湛湛生輝,仿佛只要知道自己有可能在島上遇到索萊達德,他就能夠期待接下來的每一分每一秒,而在那之前的錯過,只是對他的一次又一次考驗。

  望著那雙眼睛,史蒂夫原本隱約有些焦急的心情忽然平靜了下來。

  他忽然想起了他曾經看過的電影,電影裡的城市逐漸和眼前的拉萊耶重疊,這座島嶼似乎變成了一部愛情電影的發生地,就像是艾米麗的巴黎,男女主角互相追逐對方的腳步,卻又一次次陰差陽錯地錯過,看著對方的背影消失在茫茫人海裡,仿佛水滴融入大海。

  但那裡是巴黎,一切美好的事情都可能在巴黎發生,所以艾米麗和尼諾在一次次追逐後終於見到了彼此,而這裡是拉萊耶,只要他們都在這座島上,為什麼他們不可能相遇?

  紐約對著史蒂夫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藝術家沙龍。他的體貼讓史蒂夫越發為他遺憾,想了想,給自己的夥伴們群發了一條消息。

  美國隊長:剛剛我看到了索萊達德,但是在紐約趕來之前她就離開了,看起來他們還沒有遇上過。如果你們看到了索萊達德,記得給紐約發條消息告訴他。

  ……

  靠著「換衣服」爭取到的十幾分鐘空白時間,拉萊耶總算搞定了美國隊長,也能暫時放下心了。

  經歷了鋼鐵俠和美國隊長,拉萊耶深刻地意識到,復仇者大概是鐵了心要為難她……她也不能真的把他們當成普通遊客放任他們在島上亂轉了。

  必須要想想辦法。

  離開藝術家沙龍,拉萊耶立刻從瘟疫醫生切換回索萊達德,一路狂奔去換了衣服,順便感謝了一下剛才幫忙破壞遮噴泉傘的樓蘭,允許他今天請假回去打遊戲。

  爭取到打遊戲假期的樓蘭心滿意足地回去了,拉萊耶才重新打開直播,對觀眾表示簽名不用擔心,一邊呼喚矽谷:「能給我復仇者的即時位置嗎?」

  就算是復仇者,進了主題公園也需要佩戴電子手環,他們的位置也會即時顯示在中央系統那裡。

  矽谷一鍵調出了拉萊耶島的地圖,密密麻麻的圓點裡,代表復仇者的紅色圓點格外清晰。

  拉萊耶一邊看地圖一邊對觀眾說:「好了,下一處地點是雪山區,有誰喜歡滑雪……」

  她話語一頓,接著生生拐了個彎:「……或者湖區釣魚?這兩項活動都很受遊客歡迎。」

  喜歡滑雪的人的確挺多的,復仇者聯盟裡就有一個……鷹眼的紅點正在雪山區閃爍呢。

  拉萊耶說著,目光往下移動,緊接著又在湖區發現了新的紅點。

  拉萊耶:「……」

  她到了嘴邊的話只能咽了回去:「……所以我們去生態農場看看吧。」

  【……?是我的錯覺嗎?還是這句話根本沒有邏輯?】

  【園長:滑雪和釣魚都很好玩呢,所以我們去看玉米吧!】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不想滑雪的釣魚客不是好農民】

  【園長你們農場的農產品能直銷紐約嗎!我媽媽說你們的農作物特別好吃!】

  拉萊耶看不到彈幕,但她也知道自己剛剛說的話毫無邏輯……可誰讓地圖上到處都是紅點呢。

  鷹眼在雪山區滑雪,戰爭機器在湖區釣魚,獵鷹正在森林區,拉萊耶掃了眼區域編號,想起來那裡是許多投影出的傳說中的鳥棲息的區域,有不少遊客都把那裡當成動物園參觀,估計獵鷹在那裡觀察鳥,霧隱之城也有個紅點在閃,黑寡婦看起來正在那裡面閒逛。

  最危險的是彼得……拉萊耶發現他就快到她現在所在的區域了。

  拉萊耶:「……」一看就是跟著直播來蹲守她的。

  矽谷早就發現了拉萊耶的窘境,頓時充滿熱情地湊過來八卦,殷勤詢問身邊的八卦源頭:「我可以幫你規劃一條路能夠避開他們的路,需要嗎?」

  拉萊耶自己也能規劃,不過既然矽谷願意幫忙,她當然是接受他的好意,頓時眼前的地圖上浮現出了一條清晰的道路,並且隨著紅點移動,路線還在不斷重新規劃,一路指向生態農場。

  接下來的事情,放在電影裡,完全可以用一段詼諧幽默的遊戲動畫來代替。

  按照正常的步驟,拉萊耶登上了陀螺代步車,和觀眾介紹:「接下來我們的目的地是生態農場,目前生態農場暫時不對遊客開放,你們會是第一批參觀者。」

  拉萊耶小人開始在地圖上移動,不斷躲避在地圖上游走的紅點,靠著遊擊戰術和復仇者們打時間差,走出了一條完美的逃生路線。

  獵鷹去了湖區,拉萊耶就急忙拐彎途徑森林區,一扭頭鷹眼正在往森林區靠近,拉萊耶立刻轉頭奔赴海灘,海灘上看到旺達和幻視的紅點一閃一閃,頓時繞去了霧隱之城……

  眼看生態農場距離不遠,拉萊耶幾乎要松一口氣,忽然腦海裡多出了一道軟糯的聲音。

  小羽蛇管理的生態農場平時基本沒什麼事,除了收玉米,奇琴伊察一般不會主動找拉萊耶,然而這次她似乎遇到了什麼麻煩,很苦惱地向拉萊耶彙報情況:「拉萊耶,有個你提過的特殊人類在奇琴伊察這裡。」

  拉萊耶先是條件反射掃了眼地圖,沒看到生態農場的位置有紅點,心頓時放下了一半,問:「誰?」

  生態農場,奇琴伊察躲在玉米田裡,小心翼翼地觀察不遠處那個穿著格子襯衫的英俊男人,小聲告訴拉萊耶:「是超人。」

  拉萊耶:「……」

  拉萊耶:「???」

  ……

  星球日報的記者很少有假期,就算放假,假期也不會長到足夠人慢悠悠地回家度假,不過以氪星人的速度,往返堪薩斯的小鎮和德拉瓦州的大都會完全不需要多長時間,所以假期時,克拉克都會選擇回到堪薩斯,幫他的母親打理他們的農場。

  不過今天是個例外,這個季節農場沒什麼活可以幹,於是瑪莎在電話裡表示,希望克拉克能夠多和他的朋友相處,她在小鎮過得也挺開心,最近還打算參加小鎮的慈善活動。

  「我記得你最近有了些新朋友,」瑪莎慈愛地看著新聞裡身披紅披風的男人,「他們最近怎麼樣?」

  克拉克:「呃……還挺好吧。」

  瑪莎繼續關心她的兒子:「那麼城市意志呢?我記得你們的城市都沒有參與那場戰爭,之後你們的關係如何?」

  克拉克:「呃……」

  克拉克想了想最近因為哥譚代行者死亡而越發陰沉的布魯斯,想了想剛剛被費城痛揍一頓的比利,想了想原本打算暫時離開布魯德海文卻在離開前被血腥瑪麗抓住的迪克……

  「……」超人艱難地說,「也挺好的。」

  瑪莎沒有懷疑,笑著說:「那麼這個假期你們一起聚個會吧,不用擔心我,我過得很好,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夠開心,克拉克。別太累了,好好享受一下生活吧。」

  背負著母親真誠的期盼,在正義聯盟的會議之後,克拉克向他的朋友們提出了這個建議,隨即獲得了眾人的一致贊同。

  「你有什麼推薦的度假地點嗎,B?」戴安娜笑著望向布魯斯。

  布魯斯想了想,說:「我知道有個不算遠的地方。」

  不久後,正義聯盟集體來到了距離紐約不遠的拉萊耶島上。

  上了島之後,正義聯盟的成員們都分散開來。戴安娜和亞瑟留在了海灘區,前者興致勃勃地換了身泳裝,似乎打算在海邊游泳,後者毫不猶豫地一頭紮進了酒吧,估計是最近憋狠了——亞特蘭蒂斯的新國王直到最近才終於從事務中脫身,看亞瑟一提起亞特蘭蒂斯就心有餘悸的樣子,估計短時間內他不會想回海底了。

  巴里一上島就不知去向,不過根據克拉克對閃電俠的認識,他覺得等會應該能在餐廳找到他,維克多和布魯斯分頭遊蕩去了,不到離開時大概找不到他們倆,至於克拉克,則在逛了半天之後,順著自己的心意來到了生態農場。

  在聽到「拉萊耶主題公園」這個名字時,克拉克就覺得有點耳熟,等他搜了搜拉萊耶的資料,頓時在拉萊耶主題公園的園長一欄看到了一張有些眼熟的臉。

  雖然隔了四年,但因為紐約和大都會同屬於緘默議會的緣故,克拉克對於紐約意志暗戀一個人類的事記憶猶新,看到照片上的女孩,模糊的記憶慢慢在腦海裡復蘇,再看看拉萊耶主題公園現在的名氣,克拉克不由得猜想紐約或許也在背後幫了這個姑娘不少。

  不知道她現在知不知道她所在的城市的意志一直在注視她?克拉克想。

  ……生態農場外,拉萊耶盯著地圖上分散的藍點,閉上眼睛,做了個深呼吸。

  超人不會像復仇者一樣一門心思給索萊達德和紐約「創造機會」,但超人比復仇者更麻煩——只要克拉克想,他就能聽見地球上的任何聲音,更別提近在咫尺的拉萊耶島,要是他將注意力放在島上,估計拉萊耶在紐約和索萊達德之間瘋狂切換的操作立刻就會穿幫。

  ……她能不能敲暈超人。拉萊耶開始思考起這個問題。

  奇琴伊察也知道事態緊急,她想了想,說:「奇琴伊察可以試試讓他種玉米。」

  身為傳說中的神明,羽蛇神自帶的buff不止會影響植物,還可以影響人類,之前的玉米成癮就是buff影響的體現,除此之外,還可以讓他們對種田事業充滿感情,或者讓他們從種田中獲得快樂……只不過生態農場一直沒有接待過遊客,所以奇琴伊察也不知道buff的效力有多強,能不能對超人起作用。

  不過為了拉萊耶,小羽蛇說什麼也要成功,立刻嚴肅地對著超人發功去了。

  結果沒多久,小姑娘興高采烈地過來報喜:「奇琴伊察成功了!他的魔抗好低啊!」

  拉萊耶驚喜之餘又點不解:「有多低?」

  ——這個疑問在她看到生態農場裡笑得春光燦爛的超人時得到了解答。

  克拉克正在農場裡幹活,袖子折了幾道,頭頂上戴上了一頂草帽,一副農民打扮,正用深情的眼神注視著眼前的玉米杆子,宛如天空的藍眼睛裡滿是柔情,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隨著他在地裡勞作,胳膊上也繃出了飽滿的肌肉線條,充分展示了堪薩斯人的樸實和勤勞……

  因為他沒有摘眼鏡,彈幕沒認出來這是超人,還以為是生態農場的員工,不少彈幕開始讚美他的肌肉,表示這個員工小哥也可以舔一舔,園長快給他們介紹一下。

  拉萊耶:「……」算了,她還是別打擾和玉米相親相愛的超人了。

  超人也被成功解決,拉萊耶的直播之旅總算又過了一關。

  但是拉萊耶並沒有放鬆警惕,因為她身後還跟著最大的boss——

  從剛才開始,她的手機就一直在彈消息,小部分來自資訊不太及時的復仇者,大部分來自追著直播蹲守她的蜘蛛俠。

  彼得似乎已經完全放棄度假了,一路上就跟在拉萊耶後面,一邊鍥而不捨地給紐約發消息,彙報拉萊耶的行蹤,仿佛比本人還積極。

  他還在和復仇者互發消息,積極地和其他人交換新情報。

  ……拉萊耶算是看出來了,在忽悠紐約來拉萊耶島的這群人裡,蜘蛛俠絕對是最想撮合「醫生×園長」這對cp的。

  不解決掉這個cp粉,拉萊耶今天就別想安穩直播下去。

  然而現在,城市意志不能出現,否則彼得一準會瘋,逃亡國在盯著鋼鐵俠注意別讓他泡皺,奇琴伊察負責拖住沉迷種地的超人,樓蘭回去打遊戲了,拉萊耶不好叫他回來,瓦羅沙目前還不知道能不能相信……

  拉萊耶數了一圈,頭疼地發現自己恐怕還沒辦法阻止彼得。

  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他主動放棄靠近——

  正在思考,矽谷忽然帶著瓜興沖沖來找拉萊耶了。

  矽谷:「快來看蜘蛛俠和黑寡婦的短信,黑寡婦提了個好計畫,我覺得可以!」

  他話音未落,短信就被轉發到了拉萊耶的手機上。

  拉萊耶低頭一看:「……」

  論感情方面的經驗,娜塔莎完全不是彼得能比的,她也早就看出彼得似乎對於撮合紐約和索萊達德十分熱切,恨不得這兩個人當場結婚,看得她一陣好笑,於是心血來潮,指點了彼得一下。

  「對於兩個人來說,第一印象很重要,最經典的相遇方式就是拯救,」娜塔莎經驗豐富地指導,「他們現在還不認識,這就是一個機會。你看過羅馬假日嗎?如果這時候發生什麼意外,我想這會是一個很好的開端。」

  小蜘蛛:「!」

  娜塔莎的資訊仿佛為他打開了一扇大門,彼得突然間有了靈感——既然沒有意外,那麼他完全可以製造意外,讓醫生和園長相識……!

  然而下一秒,彼得立刻否決了這個想法。

  不不不,這樣對索萊達德小姐是錯誤的,哪怕她不會受傷,他也不應該做出任何可能傷害她的事情。

  但是醫生到現在都沒能碰到索萊達德小姐……

  彼得愧疚又心動,糾結了半天,始終沒有下定決心,可又不願意放棄,只能繼續糾結地一面掃直播,一面繼續跟蹤園長。

  而從矽谷那裡吃到了全部瓜的拉萊耶:「……」

  矽谷分享完瓜,十分八卦地偷偷摸摸詢問拉萊耶:「你想怎麼做?」

  看來不讓彼得的cp見面,他是不會放棄了。拉萊耶無奈地想。

  她看了眼娜塔莎的資訊,思考了片刻,轉身往海灘區走。

  紐約和索萊達德肯定不可能同時出現,但要讓cp同框,其實也不一定要同時出現,特別是她的觀眾其實和她相隔了一塊螢幕。

  就像是魔術師的魔術,觀眾只需要看到魔術師希望他們看到的。

  拉萊耶島一共有22個海灘區,每個海灘區都有各自的周年慶活動,拉萊耶前往的區域正在舉辦沙灘排球比賽,沙灘上到處都是笑鬧聲,排球劃著抛物線飛過金光的沙灘,驚得路過的海鳥嘎嘎直叫。

  碧藍的浪花一波波推向沙灘,白浪像是閃閃發光的鑲邊,初夏的海風帶來了海鹽的鹹味,風中帶來了遊客的笑聲,在園長的帶領下,觀眾們又一次領略到了初夏時分的海灘風光。

  「沙灘排球比賽會持續一周,獎品是任意主題園區的全套周邊產品,」索萊達德轉過身,背對著沙灘上的比賽,向觀眾介紹,「如果對獎品有興趣的話,可要儘快來參加比賽。」

  【全套周邊產品???這個獎品也太棒了吧?】

  【誰還記得拉萊耶目前為止出了多少周邊?全套加起來得有接近一萬美元了吧?】

  【啊啊啊啊阿比蓋爾和菲尼克絲的手辦也算在周邊裡嗎!我沒搶到預售,你們的產品都賣斷貨了啊!為什麼還不補貨!】

  【不,大家冷靜一下,想想比賽的參賽者人數,再想想你們過關斬將拿到獎品的幾率……不說了,我先去訂機票】

  【反正我已經買了紅杉鎮的全套周邊……園長小心!】

  【園長你身後!!!】

  在彈幕的驚叫聲中,一道黑影淩空砸向一無所知的索萊達德,裹挾著風聲,重重砸在她的腦後。

  索萊達德正站在一處距離人群比較遠的礁石上,下面就是波濤洶湧的海浪,排球砸得她一個踉蹌,她腳下一滑,猝不及防栽進海中,濺起一人高的水花,手機也脫手而出,「撲通」掉進了海水裡。

  正在關注直播的彼得心臟猛地一跳,幾乎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他猛地跳起來,幾乎要抬手射出蛛絲,趕去海灘邊救人。

  就在這時,漆黑一片的直播間突然重新亮起,彼得愣了下,隨後想起園長其實還在身上安裝了攝像頭,只不過之前都是拿手機直播,所以沒開攝像頭,現在大概是手機黑屏,於是自動切到了攝像頭上。

  此時直播間的畫面晃動得厲害,到處都是水花和泡沫,似乎園長正在海水中翻騰,只是晃動的幅度越來越小,似乎她的力氣在逐漸消失,看得彼得再度焦急起來,也加快了速度。

  雖然近海水並不算深,但如果不會游泳,就算是近海也很危險……

  大大小小的氣泡正在消失,海水也重新恢復了澄澈,水面上的光卻越來越遙遠,似乎索萊達德失去了意識,正在緩緩下沉。

  看到這一幕,彼得的心情越來越沉重,咬緊了牙,蛛絲交替纏住樹枝,牽著他飛一般在森林裡穿梭。

  就在這時,直播間的畫面裡突然閃過一道人影。

  那只受到放射性感染的蜘蛛帶給了彼得優越的動態視力,只是一道影子,蜘蛛俠立刻看清了那道人影的臉,倏地睜大了眼睛,整個人猛地刹住。

  氣泡再次翻湧起來,「咕嚕嚕」回蕩在直播裡,緊接著波光蕩漾的水面忽然拉近,接著是破水而出的「嘩啦」聲,陽光重新灑進了鏡頭裡。

  畫面開始移動,似乎有誰將索萊達德拖上了岸,彼得能聽見輕輕的呼吸聲,緊接著鏡頭陡轉,對準了天空。

  「……」彼得已經預感到了什麼。

  他感覺自己的血液似乎在沸騰,心跳快如擂鼓,在他耳邊咚咚炸響,他徹底忘記了呼吸,目不轉睛地盯著畫面,呼吸越來越急促,腦海裡的禮花已經點燃,只等引信燒到盡頭,就會「砰」地在他腦海裡炸開——

  窸窸窣窣片刻,一個渾身濕透的青年出現在了畫面裡。

  他戴著墨鏡,淡粉色的絲巾遮住了臉,一頭泛著金屬光澤的銀灰半長發軟軟地貼著額頭,髮絲正在往下滴水,有幾滴水珠砸在了鏡頭——或者說索萊達德身上,似乎注意到這一點,他稍稍抬起頭,將他的臉暴露在了陽光下。

  年輕人摘下墨鏡,綠松石色的眼睛映著陽光,像是淬了一線金色的貓眼。

  或許是喝進了太多的水,索萊達德依舊沒有醒,年輕人低頭望著索萊達德,猶豫了一下,手指慢慢拉下絲巾,露出了那張完美無瑕的臉,接著俯下身,那雙淡色的唇向著鏡頭靠近。

  ……彼得內心的煙花爆炸了。

  極地cp粉流下了苦盡甘來的淚水——

  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169章

  【……這……】

  【等一下,這張臉……】

  【???!!!是媽媽的紐約?為什麼寶寶在這裡????】

  【我靠紐約!是我們的小醫生啊啊啊啊啊啊!】

  【我艸這個視角,我好了,我好得不能再好】

  【四捨五入就是我被紐約親了啊啊啊啊啊!!!!】

  【太好了,紐約意志在的話園長肯定會沒事的,醫生記得照顧好我女神啊】

  【嗚嗚嗚我就知道醫生值得我愛,這樣人美心善的城市意志上哪裡找!】

  【你這麼說我就不同意了,我提名哥譚,我們雨中女郎也很美的好嗎!雖然不怎麼能見到……】

  【?既然這樣我要提名赫爾辛基了,天鵝少女殺我】

  【等等,現在重點是這個嗎】

  【靠我現在不知道該羡慕園長還是紐約???】

  雖然發色和瞳色都和之前看到的不一樣,但觀眾們還是一眼認出了救人的年輕人就的身份。

  瘟疫醫生那好看得不像人類的臉比一切特徵都有辨識度,只要看過紐約意志一次,就不可能忘記他的臉,因此在他拉下絲巾的一瞬間,直播間裡失聲了一瞬間,畫面也難得乾淨,沒有任何彈幕。

  ……一瞬間後,直播間「轟」地被密密麻麻的彈幕淹沒。

  啊啊啊啊啊是紐約啊!!!

  緘默議會的城市意志很少有喜歡上電視的,倒是舊日法庭的城市意志都挺有表現欲,雖然不會隔三差五入侵一次電視頻道,但每次需要宣傳出面時,他們都能把簡單的出場搞得堪比明星走秀,又因為他們基本上都有著非人的美貌,一眼看過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麼電影節頒獎典禮的紅毯。

  相比之下,雖然算是緘默議會的代言者,紐約意志依舊很少出現在鏡頭前,平時都不知道在忙什麼——不對,這個原本還是知道的。

  幽靈市民身份曝光之後,紐約人們都知道了他們的城市意志整天認認真真清掃城市,讓不少媽媽粉姐姐粉心疼不已,於是熱情高漲地投入清掃城市的工作裡,用行動向紐約意志表達他們的想法:別忙這些了,你只要漂漂亮亮出現在我們面前讓我們喜歡就好。

  可惜紐約意志不打算成為明星出道,也沒打算給自己塑造一個親民的形象,不需要清掃城市之後,他的出現頻率反而更低了,幾個月都難見到一次人影,和當初被認為是幽靈市民的蜘蛛俠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大部分民眾只能猜到復仇者大概能經常見到瘟疫醫生……但是復仇者只比瘟疫醫生好一點啊!他們總不能沖進復仇者大廈逮人!

  距離上次瘟疫醫生出現在新聞裡已經過去了快一年,紐約人們等他們的城市意志等得快要心碎了,原本都已經放棄了希望,結果紐約意志居然——就這樣出現在了鏡頭裡!

  觀眾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呆滯片刻後,立刻用尖叫和歡呼淹沒了直播間。

  城市意志的人氣和知名度可不是一座主題公園能比的,「紐約出現在拉萊耶園長的直播裡」這條消息也迅速在網路上傳播開,短短幾分鐘,接近千萬觀眾湧進了拉萊耶的直播間裡,差點超出直播網站的承載極限,同一時間,「#紐約在拉萊耶」這條話題也迅速登上了推特的美國趨勢榜榜首,壓下了下面的「#美國隊長在拉萊耶」。

  在之前的戰爭結束後,民眾對於緘默議會的好感度也越來越高,也逐漸開始信任這些城市意志,把他們當做超級英雄看待,甚至會因為爭論哪座城市更好而打起來,在網路上為自己的城市搖旗擂鼓,一度鬧得沸沸揚揚。

  所以現在,在普通人心中,如果在遇到危險時遇到城市意志,基本上和遇到超級英雄差不多,甚至他們還會更加安心一些,知道在這座城市裡,自己一定能夠安全。

  因此當認出紐約之後,觀眾基本上都對索萊達德放下了心——有紐約在,他們的園長肯定安然無恙。

  在彈幕的吵吵嚷嚷裡,拉萊耶嚴格按照人工呼吸的步驟給……一團空氣做了人工呼吸。

  嚴格來說,這個操作並不算多難,首先是選一個遠離遊客的地點——這片礁石離人群有一定距離,再加上礁石遮擋住了遊客的視線,根本沒人注意到索萊達德落水,接著召喚一個幽靈帶著沙灘排球過來,對著自己來一發扣球,在海中趁著視角混亂把手機丟出去,順便把自己身上的攝像頭交給幽靈,確保不會因為視角問題穿幫,再趁亂脫身,變成瘟疫醫生的模樣,過來救……攝像頭。

  沒有了手機,觀眾能看到的就只有攝像頭裡的第一人稱視角,接下來考驗的就是拉萊耶的演技了。

  被拉萊耶叫來幫忙的幽靈生前是個叫凱文的電影攝影師,生前名聲很不錯,和不少大導演合作過,也有許多優秀的作品,變成幽靈之後一直是洛杉磯的御用攝影師,只不過最近拉萊耶正打算拍個主題公園的宣傳片,洛杉磯才把人借給拉萊耶,依依不捨地叮囑她要好好對待。

  現在攝像頭就歸凱文掌控,幽靈的能力讓他不需要扛著攝像機,只需要用心靈感應能力調整鏡頭就行了。

  拉萊耶自己其實也能辦到這點,不過既然有現成的攝影師,她也沒必要自己上陣,專心表演不好嗎。

  以演員而論,拉萊耶走的完全是野路子,能有今天的成就,全靠勤學苦練……

  索萊達德生前也考慮過去當演員,可惜實在沒有那份天賦,演技課斷斷續續上著,始終沒有多少效果,留給拉萊耶的也只有一堆理論知識,拉萊耶之所以有現在的演技,完全是實戰中磨煉出來的,真要是去當演員的話,估計也能拿上幾座獎盃——她要說服的觀眾可不止是普通人,而且每次表演時,在場的人數都遠遠超過大片場工作人員的數量,最終還要接受全世界人民的檢驗,就算是奧斯卡影帝處在她的位置,也不太可能做得比她更好了。

  拉萊耶面對著鏡頭,心想這其實也和表演沒差別,完全可以當成在拍攝自己的單人鏡頭,最多是無搭檔無道具表演,不過這算是演員的基本功,沒什麼難度可言——單人特寫可不是對著配戲的演員表演,而是對著鏡頭深情款款,而確保鏡頭不會拍到並不存在的索萊達德就是搶鏡頭,正常來說唯一有難度的是配音,但這點拉萊耶也可以用腹語輕鬆解決……

  拉萊耶:沒問題,我可以,看我的演技。

  幾次人工呼吸做下來,索萊達德終於找回了呼吸,接著開始劇烈地咳水,鏡頭頓時晃得人眼花繚亂,看不清鏡頭裡的人影。

  「咳咳咳!」

  她咳出不少水,急促的呼吸才終於放慢,無力地撐著沙灘,想要支起身。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伸了過來,鏡頭陡然轉了角度,看起來是紐約把索萊達德扶了起來。

  鏡頭裡,年輕人半跪在索萊達德的身邊,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他已經把絲巾拉了上去,只露出那雙綠松石色的眼睛,一眼看過去,仿佛清澈的冰湖,睫毛格外長,水珠沾在上面,如同沾了細碎的水銀。

  因為下了一趟海,他身上的衣服完全濕透了,隱約能看見胸膛的線條,發梢還在不斷往下滴水,墜著的水珠閃閃發光,像是冬日裡的冰晶。

  【我死了,我死得不能再死,棺材已經為我準備好了,天啊小醫生好像狗狗,太可愛了】

  【啊啊啊啊啊他怎麼能這麼可愛!乖乖等著園長的樣子太可愛了!好像我的曲奇等我回家的樣子!】

  【……紐約怎麼能露出這種表情?我感覺我心中的形象崩塌了】

  【我一開始還以為瘟疫醫生是冷漠的性格……唉】

  【?這樣不好嗎?我不行了,我一定要再喊一句,太可愛了!!!】

  【我就和你們不一樣,此刻我只想要紐約的視角——我想看我女神脆弱狼狽的模樣】

  【不瞞你說,我也想看】

  【你們這些思想齷齪的……加我一個。】

  鏡頭外的索萊達德和紐約對於彈幕一無所知,只聽見索萊達德輕輕咳了兩聲,望向眼前的年輕人,遲疑道:「……謝謝你救了我。」

  她的嗓音還帶著點虛弱和沙啞,不過說了幾句話就恢復了正常,能夠流暢地表達自己的謝意:「謝謝,如果沒有你,我恐怕已經淹死在這裡,真是……我該怎麼感謝你?」

  似乎是索萊達德對著救命恩人笑了下,於是年輕人也笑了起來。

  他笑起來也格外好看,雖然因為絲巾的遮擋,觀眾只能看到他的眼睛,但有那雙眼睛就足夠了,笑意在眼底微微蕩開,像是冰湖上泛起了漣漪,冰雪消融的驚豔感幾乎讓人說不出話。

  他搖了搖頭,似乎想說什麼,卻又停了停,看起來有些遲疑。

  這種反應並不正常,索萊達德想了想,應該是猜出了答案,於是善解人意地帶過了這個話題:「抱歉,你的衣服濕透了,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讓我帶你去換一身衣服嗎?」

  聽到她這麼說,紐約抬起眼睛,看著索萊達德。光線恰到好處地投下來,讓這一幕仿佛是電影鏡頭,連年輕人的眼神也仿佛格外溫柔專注,仿佛蘊含了千言萬語。

  「嘶——」

  這一瞬間,地球上無數姑娘紛紛克制不住地吸氣,揪緊了了胸前的布料,擔心自己下一秒就會窒息。

  她們看著紐約點了點自己的喉嚨,搖了搖頭,隨後那雙眼睛又無聲地笑了起來,對著索萊達德比起了手語。

  【這道題我會!我來給你們翻譯!紐約說:抱歉,我沒辦法回答你】

  【紐約為什麼要這麼說?他不是可以用火星拼文字嗎?】

  【等一下,我們看到了醫生的臉,但是園長沒看到啊,所以她不知道醫生的身份,醫生這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然後裝成不能說話嗎?aw這樣也好可愛】

  【!!!我靠我突然有了靈感!你們看!紐約從海中救起了索萊達德,他們見面時他卻不能說話,這不就是!小美人魚嗎!!!!】

  【??????我靠小美人魚紐約和王子園長???我好了!!!】

  【天啊這對cp太好吃了吧!我現在就能寫一萬詞的小美人魚paro!我來了,這對cp我磕了,醫生×園長太美味了!】

  【有道理,這也太甜了吧?這是什麼神仙腦洞?】

  【這對cp我可以!美顏盛世組!之前我就覺得醫生和園長的臉特別搭!這比總裁組還美味啊!】

  最開始只是一條彈幕,然而此刻觀看直播的人數已經超過千萬,幾乎是一瞬間,這條彈幕激起了無數共鳴——

  索萊達德的粉絲們瞬間沸騰了!

  由於索萊達德的關係網實在是太隱秘,看不出和誰有私交,粉絲才會扒出一點痕跡就忍不住湊cp,然而總裁組說起來其實都顯得牽強,完全是開局一張圖後續全靠猜,要不是提姆·德雷克身份更蘇,恐怕都打不過@Abluelemon——要說直播同框,這兩個人可是都有同框,而且檸檬一路上對索萊達德的關照看起來反而更加戳粉絲一點。

  但現在,總裁組主播組全部都是手下敗將,新的cp踩著他們的屍體冉冉升起——紐約和索萊達德看起來也太好嗑了吧!

  一開始這些粉絲粉上索萊達德就是因為她長得好看,這也意味著,她們中的大部分都是紐約的顏粉,對她們來說,這對cp簡直不要太快樂,想想看,雙倍的美人就是雙倍的顏值暴擊,光是看到他們同框都能讓人心曠神怡。

  ……彼得就是沸騰的粉絲中的一員。

  在看到醫生把園長救起來時,小蜘蛛就已經說不出話了,等看到醫生給園長人工呼吸,彼得腦海裡的煙花已經炸得他聽不見半點聲音,只剩下「是真的」這幾個詞不斷複讀,醫生發梢的水珠砸在鏡頭上,就仿佛砸在彼得的心臟上一樣,鏡頭模糊的時候他更是恨不得帶著攝像機沖上去給他們當攝像師!

  一想到這是醫生和園長的第一次相遇,彼得就感覺熱血沸騰。

  為什麼園長的手機之前落水了!否則就能同框了啊!!!小蜘蛛痛心疾首。

  初夏的海邊真的不算熱,彼得還不是在海灘上,而是在綠樹蔭濃的森林裡,結他硬是看直播看出了一身汗,熱得渾身發燙。

  當然,有支持就有反對,相比起紐約意志,拉萊耶園長的粉絲數量實在不值一提,此刻粉絲湊cp的行為幾乎是立刻引起了一大半紐約粉絲的反感和憤怒,幾乎是立刻挽起袖子就在彈幕裡吵了起來,一時間直播間裡吵得昏天黑地,過了半天才逐漸啞火。

  讓她們啞火的,當然是鏡頭外的正主們。

  意識到眼前的年輕人恐怕無法說話時,索萊達德先是跳過了這個話題,看到對方主動解釋,她也就不再繼續遮遮掩掩,只是松了口氣一樣,輕鬆地說:「沒關係,我學過一點手語……稍等,我換種方式和你對話。」

  她閉上嘴,似乎打算用手語和紐約對話,但是紐約搖搖頭,打出幾個手勢。

  【紐約:你現在這樣就很好。】

  索萊達德猶豫了下,沒有堅持她的好意,問:「我叫索萊達德,你的名字是?」

  紐約伸出手指,在空氣裡寫下「York」這個姓氏,用的是鏡面文字的寫法,方便索萊達德辨認出每個字母。

  這個名字並不算罕見,索萊達德也沒有懷疑,但是彈幕笑得格外開心。

  【哈哈哈哈哈哈這個名字和沒起有什麼區別?】

  【我們小烏鴉真是……太老實了】

  【閉嘴吃糖!認真體會,別說話!他們太好了,我死了】

  【紐約真是太好了,我不允許給他湊cp,這個什麼園長的粉絲滾遠點,不要靠近我的紐約】

  【這太困難了。一邊是我老公一邊是我老婆,我該怎麼選?】

  【?不好意思,那是我的男朋友和女朋友】

  對於索萊達德有怨言的紐約粉絲數量不少,但「王子」和「小美人魚」相處得如此和諧,粉絲也不好說得太難聽,只好安慰自己這是因為紐約城美心善樂於助人,在城市意志眼中人類都一個樣……

  但對於認識紐約和索萊達德的彼得來說,光是他們互換姓名就足夠讓他安詳躺平了。

  和彼得想得不太一樣,真的面對索萊達德時,醫生其實沒有顯得多羞怯,自我介紹也沒有任何漏洞,如果不是溫柔又專注的眼神,彼得幾乎猜不出來他對於眼前的索萊達德懷抱著什麼樣的情緒。

  但彼得仔細想想,醫生其實從來不是靦腆的性格,上次表現出了不好意思,也是因為他忍不住偷偷親了下索萊達德,緊接著又被提姆和彼得看到。

  所以之前紐約一直沒有出現在索萊達德面前,大概並不是因為不好意思讓她發現自己被城市意志所眷顧,只是……他覺得那不是合適的時機。

  就像是直到現在,紐約也沒有暴露自己的身份,他並不希望索萊達德牽扯進城市意志的世界裡,所以他願意繼續隱忍下去,哪怕只能一直在暗處注視著索萊達德,無聲地庇護她的安全。

  想到這裡,彼得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雖然他和復仇者都在給紐約創造機會……但其實紐約並沒有打算讓索萊達德認識他。

  他大概只是想在更近一點的地方看著他的女孩,以他出現的時機來看,瘟疫醫生其實早就在海灘上了,但如果不是索萊達德意外落水,他或許根本不會讓自己出現在她面前。

  這只是……這座城市所選擇的愛人的方式。

  拉萊耶完全不知道小蜘蛛又給他嗑的cp腦補了一篇小論文,把自己腦補得更加真情實感了……她現在只是走正常步驟,打算帶著「紐約」去換身衣服,到時候再讓「索萊達德」把「紐約」送走,接著切換回索萊達德的帳號,就可以繼續她的直播了。

  最近的服裝店在紅杉鎮,雖然目前紅杉鎮是島上最熱門的園區,但身為園長,拉萊耶還是能找出一條能夠躲開遊客的路的。

  誰知就在這時,拉萊耶耳邊突然響起了墨西拿的聲音。

  「拉萊耶,我們這邊有人來了,怎麼辦?」

  拉萊耶第一次聽到她這麼緊張,不禁有些奇怪:「你們不可以直接消失嗎?」

  墨西拿快哭出聲了:「可是他們速度好快啊!我們正在這裡烤肉呢!他們差點就撞上我們了!要不是我們發現得早,他們就要瘋了!以前還只有一個人,今天有兩個,怎麼辦啊拉萊耶?」

  拉萊耶:「……誰?」

  能被城市意志評價速度很快的人不多,拋開正在種玉米的超人,差點撞上城市意志的是誰也就不言而喻了。

  ——巴里現在已經開始後悔自己和皮特羅賽跑了。

  倒不是說閃電俠不喜歡比賽速度,如果是這樣巴里就不會不斷攛掇克拉克和他比速度了,也不是說他不喜歡交朋友,說實話皮特羅性格也挺愛玩,雖然只是第一次見面,但巴里已經迅速和他成為了朋友。

  「你的電子手環好像和我的不一樣?」巴里好奇地敲了敲。

  「員工手環,」皮特羅給新朋友展示了一下功能,「我們每個假期都會來這裡勤工儉學,教授要求的,這門課算成績,所以不能偷懶。不過待遇還不錯,索萊達德小姐把我們都記成了員工,工資開得很高,而且我們還可以免費來拉萊耶玩。」

  他邊說邊拿起烤肉架上的烤肉,咬了一口,順手拿起另一串遞給巴里:「你不來嘗嘗嗎?」

  巴里:「?」

  閃電俠看了看四周,沒有看到掃碼設備,忐忑地問:「這些烤肉不用買嗎?」

  皮特羅臉頰鼓鼓囊囊,眨著眼睛,含含糊糊地說:「沒關係,我經常在島上遇到這種情況,每次都在沒人的地方擺著烤肉架之類的東西,不知道為什麼。反正每次我都沒等到野餐的人回來,放心吃吧。」

  巴里:「???等一下,這麼說這裡是未開放的區域?」

  那邊,墨西拿委屈地和拉萊耶告狀:「那個灰頭髮的人類好幾次撞上我們了!每次他都不立刻走,非要把我們的烤肉烤魚全部吃光了才會離開……」

  拉萊耶:「………………」她第一次看到敢搶城市意志的烤肉的人。

  拉萊耶覺得,皮特羅大快朵頤的時候肯定不知道有一群城市意志正在對他咬牙切齒……

  她一邊安慰墨西拿,一邊問:「是他們讓你來問我的吧?這次你們打算怎麼做?」

  墨西拿還有些小生氣,和拉萊耶小聲嘀咕:「開羅說要給他們一點教訓,他們等會似乎會去紅杉鎮,他已經和紅杉鎮的幽靈打過招呼了。」

  她小心翼翼地說:「我們不會太過分的。」

  拉萊耶:「………………」

  不,她一點都不信。


第170章

  大約一年前,快銀他們基本上都從學院畢業了,不過他們也沒有離開X學院,而是繼續留在了學院裡,接受查理斯的訓練,加入了X戰警——一個類似復仇者聯盟這樣的超人類組織。

  畢業之後,快銀他們當然也不需要再來島上勤工儉學了,不過在拉萊耶島上度過了這麼多假期,每一處園區都有他們幫忙過的痕跡,每一片區域他們都瞭若指掌,每一次內測他們都能拿到一個內測名額……等等,這個就算了,至少紅杉鎮內測是沒人想要嘗試的。

  這座主題公園幾乎是伴隨著這些小變種人們一起成長起來的,她的變化貫穿了他們的學生時代,他們看著她從最開始荒蕪的島嶼,變成現在舉世聞名的主題公園,對這座島嶼也充滿了感情,就像是看著門前的小樹慢慢長高,在燦爛春光裡開出一樹繁花。

  理所當然地,他們也和索萊達德構建起了深厚的感情。

  雖然和這位漂亮的園長的緣分是從被她抓住逃票開始的,之後還被她打報告打到了教授那裡,導致他們不得不犧牲假期來勤工儉學……但後來,他們也逐漸從一點一滴的相處裡瞭解了這位園長。

  她似乎總是很忙,他們很少能在島上見到她,就算偶爾遇見,索萊達德也在忙忙碌碌,不是在對園區氣氛進行評估,就是在對各個區域進行測試,和他們聊天時基本上都在討論工程的進度,看起來就像是一台不會停下的工作機器。

  又一次,斯科特看到她望著遠處的海面,似乎在走神,裝起膽子上去問了一句:「索萊達德小姐,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棕發姑娘被他的聲音拉回思緒,視線從海面上收回,微笑著說:「可以。」

  斯科特想起之前教授無意提及拉萊耶時的歎息,問:「拉萊耶——您想把她建造成怎樣的地方?」

  他現在已經知道拉萊耶曾經是教授老友的產業,隨著他的去世,才落到了索萊達德園長的手上,也知道了在前任主人的藍圖裡,這座島嶼將會成為人類和變種和睦相處的永無島。

  在四年前,這個念頭看起來是那麼遙不可及,那時候的拉萊耶島已經荒廢數年,島上的主題公園也因為無人問津而關門,索萊達德接手這座島嶼時,等待她的只是一個吞噬資金流的無底洞。那時候她分明可以將島嶼轉手賣掉,帶著售賣得到的這筆錢去奢靡無度,如果她選擇了那條路,可以想像,她會活得遠比現在要輕鬆。

  但她沒有這麼做。她選擇擔負起這份責任,將自己的時間和精力全部投進黑洞,用耐心和毅力去交換一個未知數,在荒廢多年的島嶼上,一點一滴重新打造出了這座嶄新的主題公園。

  四年後的今天,羅傑沒有實現的夢想似乎已經能看到成真的曙光。

  當他將這個問題問出口時,索萊達德似乎愣了愣,隨後不知想到了什麼,眼底流漾起碎光,微微勾起笑。

  她說:「我想讓這裡成為一座城市。可以容身,可以入睡,可以庇護安全,可以讓不同的生命之間產生聯繫……可以安放最重要珍寶。」

  說這句話時,園長總是美到不真實的笑容仿佛被注入了靈魂,那雙眼睛煥發出前所未有的光彩,讓她的笑臉看起來像是在發光。

  比起羅傑的永無島,這是個更加遙遠的理想,但那一刻,斯科特他們沒有人懷疑索萊達德一定會實現它。

  這是她的城市,也是所有人的拉萊耶。

  這麼久之後,斯科特他們當初的怨憤和不滿早就煙消雲散,無用的記憶早就被記憶的潮水洗去,只剩下一枚枚珍貴的貝殼在海灘上閃光。

  畢業的那天,他們還特地來島上舉辦了畢業派對。

  這個小團體裡,最受索萊達德小姐喜歡的是科爾特,大概是因為他一開始看起來總是有點懵懂,讓索萊達德小姐懷疑他是不是有什麼心理問題……總之之後她一直更照顧科爾特一點,搞得他的小夥伴們最開始還有點不平衡。

  不過沒過多久,他們就想開了,以快銀和鐳射眼為首,幾個人學會了如何通過鼓動小藍魔去找園長提要求來達成他們的目的……

  雖然畢業了,但索萊達德也沒有收回他們的員工電子手環,於是他們依舊可以免費來島上遊玩,時間不限消費全免,算是終身會員證明,也讓這群小變種人們逐漸習慣了有事沒事往島上跑。

  畢業前夕,科爾特期期艾艾地問索萊達德找了片沒有開放的海灘,園長果然沒有拒絕他的要求,於是畢業當天,幾個人雄赳赳氣昂昂扛著裝備來到那片區域,開始準備他們的畢業典禮。

  斯科特在沙灘上點起篝火,琴在一旁的森林裡紮好帳篷,暴風女奧羅拉正在整理食物,皮特羅和科爾特從酒吧搬來了成箱的啤酒,後面加入學院的天使沃倫用羽毛削開了瓶蓋,把酒瓶拍在桌上,酒液在玻璃瓶裡激蕩。

  沃倫往了一圈四周,勾起一個不懷好意的笑:「一人十瓶,是男人就來和我拼酒。」

  其他人:「……」

  沉默一瞬之後,斯科特和皮特羅都被激起了血氣,男孩子們嗷嗷叫著,挽起袖子,就要豪邁地起開酒瓶拍在地上,就聽見身邊響起一道聲音。

  科爾特:「呃……我可以去烤玉米嗎?」

  剩下三個男孩:「……」

  下一秒,夜行者不幸地被小夥伴鎮壓,沃倫騎在他的身上,帶著猙獰的笑舉起了酒瓶……

  烤玉米和霜淇淋堆在送餐機器人身邊,他們叫來的食材幾乎堆成小山,還大呼小叫地和餐廳預約了披薩,人人都覺得這點食物根本不在話下……結果披薩送來時,幾個人已經吃得撐腸拄腹,在沙灘上毛毛蟲一樣爬行,恍惚著想要逃離這個滿地食物的地獄。

  最後還是皮特羅毅然決然承擔了這份重任,在小夥伴們感動的眼神中爬起來繞著拉萊耶島跑了幾圈,在消化——進食——消化的迴圈中解決了他們點的所有食物。

  在他痛苦地往嘴裡塞披薩時,他的朋友們紛紛在一旁鼓掌叫好,呐喊助威,就差高唱「快銀是我們的王」來給他打氣了。

  斯科特唯恐天下不亂:「加油,兄弟!只剩下三根烤玉米了!」

  「……」皮特羅邊吃邊對他豎中指。

  他們打開了音響,在海灘上放起了音樂,琴提議乾脆一起看日出,於是最後他們坐在了沙灘上,一人一根烤玉米,一邊啃一邊漫無目的地閒聊,一直等到群星逐漸退卻,柔和的曙光一層層洗淨黑暗,朝陽從天際的銀線邊緣躍出,放出無盡的光和熱,像是蛋液打在了海平面上。

  年輕人們躺在沙灘上,聽著潮水輕柔地拂過海岸,森林裡傳來層次分明的鳥鳴聲,飛鳥在海面上盤旋,鯨群的歌聲隱藏在它們的鳴聲後,像是一曲悠長的小調。

  沒人願意說話。這一刻像是具有奇異的魔力,在他們的心中留下了淡淡的痕跡,或許很多年後,他們都會改變,等待他們的將會是絕不平凡的命運,他們會經歷種種掙扎和困惑,會和自己的黑暗面搏鬥,會懷疑曾經的決定是否正確,會因為無法回頭於是咬牙走下去,有人會離開,有人會不再回來。

  當他們從未來看向過去時,恐怕會覺得當初的自己是那麼的陌生,而他們再也找不回過去的想法。

  但失去的時間是真實的,它就在那裡,等待著所有人去發現,等待著他們在偶然想起時會心一笑。

  畢業典禮結束後,這群學生也算是畢業了,來拉萊耶島上打工的學生自然是又換了一批。

  不知道查理斯到底是怎麼想的,這門課程的地點和內容一直沒有改,所以每年都有學生會被送來拉萊耶幫忙。矽谷對賽維爾的學生很是感興趣,每年開學前後,他都會格外喜悅,很是熱情地按照這些學生的能力給他們安排工作。

  拉萊耶有次圍觀,發現矽谷把所有學生的能力按類型分類,還會標上各種強度數值,按照能力給他們搭配組隊,整個城玩得興高采烈的。

  拉萊耶:「……」

  懂了,矽谷這是在把這項工作當遊戲玩,每個學生都是他心愛的卡牌……

  城市意志卡牌其實早就做出來了,但一直沒有上市。原因很簡單,要是城市意志只是一個概念還好,出多少遊戲都無所謂,但城市意志真實存在,而且比迪士尼可怕得多,所以沒有商家敢於在沒拿到授權的情況下擅自生產城市意志的相關產品,舊日法庭也不可能自己生產周邊,他們又不像緘默議會可以塑造親民形象,為了格調,自己做自周邊這種事是絕對禁止的。

  然而這種卡牌遊戲的樂趣就在於多人對戰,現在矽谷只能整天對著卡牌歎氣,寂寞地試圖推薦給其他城市意志一起玩。

  可惜現在的倫敦對打牌沒興趣,缺少了他帶動,曾經的棋牌社成員們打牌都不怎麼勤快了——有這個時間為什麼不跟著大哥去套麻袋呢?

  矽谷:QAQ

  ……他也知道不去打擾拉萊耶,畢竟拉萊耶是真的沒時間。

  比如說今天,矽谷就看著拉萊耶在島上兜圈子打遊擊,一邊跑一邊直播,瘋狂在索萊達德和瘟疫醫生之間切換,現在還在避開人群悄悄拍戲,指示島上員工注意到處都是的超級英雄的同時,還要分心處理城市意志團建差點被發現的事情……

  說真的,他都有點同情拉萊耶了。

  抱著同情的想法,矽谷主動詢問拉萊耶:「要不要我幫你看著點他們?」

  拉萊耶還在因為墨西拿遞過來的消息無語,聽到矽谷的聲音,她回過神,搖搖頭:「幫我告訴幽靈員工們保護好自己就行。」

  矽谷殷勤地問:「那要讓他們呵護這兩個人類幼小的心靈嗎?」

  拉萊耶:「……可以。」

  她感覺組成矽谷的其實不是「0」和「1」,而是「缺德」和「八卦」。

  矽谷最開始會對拉萊耶產生興趣,完全是因為他的運算程式告訴他跟著這個人類能吃到不少瓜,於是矽谷才開始幫拉萊耶處理大小事務,為的都是能更好的吃瓜——醫生園長這個八卦就很有意思,他八卦得不亦樂乎。

  拉萊耶也知道這一點——關於索萊達德在網路上的人氣,矽谷其實已經注意到有一段時間了,瘟疫醫生能有現在的人氣有一半就是因為矽谷在操控輿論,拉萊耶的官方帳號也一直是矽谷在打理,讓拉萊耶直播也是他想出的點子,為了宣傳效果,他一早就籌畫著怎麼能讓索萊達德的人氣更上一層樓,拉萊耶有次掃了眼,感覺到處都是他上躥下跳摻和的身影。

  她一邊和矽谷交流,一邊帶著攝像頭往服裝店的方向跑,等墨西拿那邊傳來快銀和閃電俠進了紅杉鎮的消息時,拉萊耶也成功抵達了服裝店。

  紅杉鎮的服裝店是自助的——表面上是這樣,實際上店員是幽靈員工,偶爾也會有閑得無聊的城市意志過來充當吉祥物,不過今天似乎沒有城市意志有這個興趣,於是店內看似空無一人。

  讓凱文把攝像頭帶進換衣間,直播暫停下來,拉萊耶終於再度能抽出時間松一口氣了。她癱在換衣間裡,心想今天簡直比自己揍卡爾克薩還累……

  拉萊耶沒有休息太久,就重新撿起了正事,在腦海裡呼喚紐約。

  按照拉萊耶的想法,和復仇者見面時紐約都應該在場,結果幾次之後,紐約自己沒有了興趣,大度地表示小事拉萊耶看著辦就好,代行者不就是這個用途,反正他全權委託拉萊耶代辦。

  ……於是一路上,拉萊耶思來想去,始終不知道「我把我和我自己湊力量cp」這種事算不算小事。

  但不論如何,這種事總要知會紐約一聲的。

  沒過幾分鐘,換衣間的簾子被頂開,先是一對尖尖的耳朵,對著四處抖了抖,緊接著毛茸茸的大腦袋也擠了進來,服裝店的換衣間足夠大,紐約很快整個鑽了進來,把拉萊耶堵在了牆邊。

  紐約最近越來越喜歡跟著拉萊耶跑,比以前還粘人,就像現在,他其實沒必要出現,可還是興沖沖鑽進來,對著拉萊耶耀武揚威的。

  他看到拉萊耶丟在一邊的薄外套,不知怎麼想的,把外套從衣架上扯下來,蓋在頭頂上擋住耳朵,整只動物「呼」地趴在地上,綠松石一樣的眼睛從薄外套底下期待地盯著拉萊耶,尾巴一甩一甩。

  拉萊耶儘量保證自己不被擠扁,一邊迅速給紐約解釋了前因後果,重點放在了她讓瘟疫醫生和索萊達德見面這件事上,一面猜測紐約到底會有什麼反應。

  ……結果有些出乎拉萊耶的意料。

  「然後呢?」聽完全程,紐約深沉地點點頭,然後問。

  拉萊耶:「……?」

  他好像根本沒有覺得醫生園長見面是cp發糖?

  拉萊耶只能給紐約解釋了一遍這次之後大概會有很多粉絲給園長和醫生湊cp。

  紐約莫名其妙:「這怎麼了嗎?難道不是早就是這樣了嗎?」

  拉萊耶:「…………?」

  看到拉萊耶的反應,紐約也察覺到哪裡不對了,尾巴慢慢不再搖,下巴擱在前爪上,頂著外套望拉萊耶,小聲嘀咕:「都親過了……」

  拉萊耶:「……」你清醒一點啊!親我的是我自己啊!

  紐約說完又得意了,還有點不好意思:「我去問問矽谷他們都說了什麼,這些人類真是遲鈍,現在才反應過來。」

  他又有些幽怨地看著拉萊耶:「就算你喜歡章魚……我也是你唯一的Kitty。」

  拉萊耶:「……」

  要是放在人類身上,這種態度代表什麼感情可以說是很明顯了,但城市意志基本上不會有太多人類的感情,紐約也不是布魯德海文那種人類轉化成的城市意志……

  她只能抄起外套,對著紐約一頓猛rua,接著把外套打了個結,把紐約的腦袋罩在外套裡,算是給他關了個禁閉。

  紐約很是無辜:「???」

  一人一城正在進行「友好」的交流,就在這時,矽谷突然咳了一聲,善意提醒拉萊耶:「好像出了點意外,你最好看一下地圖,園長。」

  拉萊耶順勢將視線轉向地圖,接著發現兩個紅點正在向紅杉鎮的方向移動。

  緋紅女巫,還有幻視。

  拉萊耶:「……」

  她悚然地站起身,完全沒有了剛才聽到快銀他們進了紅杉鎮時的鎮定,急匆匆吩咐:「快快快,讓紅杉鎮的員工們注意點!」

  拉萊耶不擔心快銀,因為皮特羅不是第一次體驗紅杉鎮了,而且這批X學院的學生都是知道在園區內搞破壞是要留下來打工的,所以他們在紅杉鎮時都會主動收斂能力,這也就是拉萊耶希望看到的,她的本意從來不是想讓他們加班,而是希望幽靈鬼怪員工不要遭到他們的毒手——在發現這群小變種人居然會被紅杉鎮嚇到時,拉萊耶幾乎是在慶倖還沒有員工不幸遇難。

  然而緋紅女巫是第一次來紅杉鎮,拉萊耶對旺達的能力也有所耳聞,如果她在紅杉鎮受到驚嚇一個爆發……

  靠著矽谷中轉,拉萊耶緊張地囑咐自己的員工:「記住這兩個人,尤其是這位小姐,你們一定要好好招待她,儘量讓她開心,不要讓她情緒波動,否則……」

  她深吸了一口氣,沉重地說:「我恐怕不知道該給誰發撫恤金。」

  幽靈員工:「???」

  突然得知這樣一個消息,員工們很是慌亂,商量一會,讓矽谷詢問拉萊耶:「像對待那個主播一樣對待她可以嗎?」

  拉萊耶鼓勵員工:「更大膽一些也可以!放水放得再洶湧澎湃一點!不要擔心,活下來的這個月獎金加倍!」

  幽靈員工:「那麼前面那兩個跑得很快的人類呢?」

  拉萊耶想想,覺得自己對快銀的控制力還是很信任的:「這個聽開羅的就好。」

  ……此刻剛剛進入紅杉鎮的快銀和閃電俠還不知道他們的命運已經被決定了。

  對於旺達來說,今天是十分愉快的一天。

  下了飛機之後,旺達和幻視逛了不少地方。

  這對小情侶先是去了沙灘區,旺達坐在遮陽傘下時,幻視認真地給她排隊等烤玉米,半天才帶著兩根烤玉米回來,卻發現自己的女朋友在和一群小朋友們在沙灘上堆沙雕,把他的腦袋堆得像個皮球。

  接下來他們又去霧隱之城逛了一圈,還在咖啡廳裡遇到了正在享用下午茶的娜塔莎,在鐘錶店裡,旺達對著面前的鐘錶零件無從下手,鑽研了半天,終於宣告放棄,趁著沒人看見,偷偷用混沌魔法作弊,興高采烈地把懷錶送給幻視,從他那裡收到了一塊同樣的懷錶。

  等來到紅杉鎮時,旺達手裡全是東西,左手棉花糖右手烤玉米,像個小女孩一樣對什麼都好奇。

  緋紅女巫並沒有經歷過正常孩子應該有的童年,更別提來主題公園玩了,哪怕她已經過了會為遊樂園歡呼雀躍的年紀,她依舊對自己看到的一切感到新奇。

  而她的男友目前扮演的角色是搬運工,幻視手裡提著不下十個紙袋,全部來自於購買欲發作的旺達。

  望著眼前的小鎮,幻視的眼睛裡流過一串資料流程:「目前能檢索到的65459條評價裡,認為紅杉鎮非常恐怖的評價佔據了83%,你真的想進去嗎?」

  旺達信心滿滿:「我不覺得有什麼能嚇到我。」

  不久之後,小鎮的寂靜陡然被兩聲淒厲的尖叫刺破。

  「啊啊啊啊啊!!!!」

  場館的大門轟然打開,兩個年輕人魂飛魄散地從黑暗的走廊裡滾出來,緊接著身影一閃,化作兩道流光,出現在了小鎮邊緣。

  巴里驚魂未定,牙齒都在打架,結結巴巴地問:「你們、真,真的成功挑戰過五星場景?」

  他望向皮特羅的眼神已經寫滿了敬畏——閃電俠發現他之前真是低估了快銀!他簡直是他心目中僅次於超人和蝙蝠俠的勇士了!

  皮特羅聲音也在顫抖:「不,不是,之前還不是這樣的……旺達?」

  他驚訝地在紅杉鎮裡看到了他的妹妹——哦,還有討厭鬼——而且她的臉上還帶著輕鬆的笑容,仿佛她不是從畫廊裡走出來,而是來紅杉鎮郊遊的。

  但下一刻,快銀的注意力就被旺達手中的戒指吸引了。

  「你從哪裡拿到這個的?」

  旺達:「嗯?我聽到一個很好聽的聲音,她說她叫菲尼克絲,接著戒指就出現了,怎麼了嗎?」

  皮特羅:「……」

  誰都知道,菲尼克絲現在是紅杉鎮的秒殺boss,目前為止,還沒有遇到菲尼克絲之後能活著出來的遊客。

  他艱難地問:「……你沒遇到可怕的東西?」

  旺達搖搖頭:「沒有啊,這些鬼魂不是都很友善嗎?他們還會幫我提購物袋呢。你們怎麼這個表情?」

  皮特羅&巴里:「……」

  難道菲尼克絲是看臉的嗎???

第171章

  估算著差不多到時間,拉萊耶讓紐約先待在換衣間裡,自己重新打開了直播。

  按理說,現在就可以讓瘟疫醫生直接退場了,不過拉萊耶稍微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帶著瘟疫醫生一起直播,畢竟是難得蹭人氣的機會,但是想了想,先要不穿幫的話,拉萊耶就必須避開所有有遊客的地點,這不符合主題公園直播的初衷。

  所以現在,拉萊耶需要找個合適的機會讓瘟疫醫生離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運氣突然眷顧了她,拉萊耶沒有困擾多久,這個問題就得到了圓滿解決。

  鏡頭還沒打到拉萊耶身上,費城的聲音突然在她耳邊響起:「拉萊耶,你今天可能需要小心一點!」

  拉萊耶不明所以:「怎麼了?」

  費城語氣凝重:「比利他們一家打算今天去拉萊耶主題公園,你知道,雖然現在他在城市裡時會收斂……但是你那裡不是城市。」

  拉萊耶:「………………」

  這是要幹什麼!她的城市還沒有做好迎接這麼多超級英雄的準備啊!為什麼今天超級英雄全部紮堆來島上!

  拉萊耶沉痛地想,下次要在宣傳手冊上加上一條「暫時不接待超級英雄」。

  她先把這個念頭放倒一邊,問費城:「他們到哪裡了?」

  不久前,在費城的要求下,拉萊耶化身洛奇,暴打了沙贊一頓,給費城出了一口惡氣。因為當時比利變身成了驚奇隊長,身體素質直逼超人,所以拉萊耶沒有手下留情,提起拳頭把這個大個子揍得鼻青臉腫……還在比利變回去之後治好了他。

  在一眾城市意志裡,費城和大都會一樣,是個難得擁有治療能力的城市意志,和人高馬大的代行者形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而且不像是大都會這是輸出多了奶技能,費城賦予拉萊耶的權能都和治癒有關係,委實是一個能打能殺的暴力奶媽……

  當洛奇收回按在他的額頭上的手離開之後,比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身上的淤青全部消失了,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他的好朋友弗雷迪一開始看到他被揍時也是想變成沙贊來幫忙的,但在知道毆打好友的是這座城市的意志之後,弗雷迪猶豫著停下了腳步,看看他們倆,最後站在街邊靜觀其變。

  當然他也不可能看著比利被揍,於是揚聲問了句:「嘿,你能停手嗎?你在揍的是我的朋友,雖然他之前的確做了,呃,很多事,但是那都是我和他一起做的,如果你一定要揍誰出氣,加上我一個吧?我總不能就這樣看著你揍我的家人。」

  聽到這句話,洛奇停了一下,轉頭看向弗雷迪,反倒是被揍得睜不開眼睛的沙贊急了,喊道:「沒關係!我一點都不疼!讓他揍我吧,反正這些事情都是我做的,你們的破壞力根本比不上我!之前斷掉的雕像其實也是我撞的!還有那片塗鴉牆,也是我沖得太快不小心撞破的!和弗雷迪沒關係,有什麼沖著我來吧!」

  他說完就閉上了眼睛,把臉伸到費城面前,緊張地等待費城的拳頭落在臉上。

  費城:「……」

  弗雷迪:「……」

  過了半天,費城的面前飛起了火星:[一點都不疼?]

  弗雷迪看懂了這句話,立刻高喊:「不不不!已經夠疼了!我保證比利以後會注意的!如果他忘記了我一定會提醒他的!」

  費城放下了拳頭,鬆開沙贊的衣領,看著他艱難地睜開腫得不像樣的眼睛,再看看一臉擔憂掙扎著走過來的弗雷迪,雙手插進了褲口袋裡。

  [不需要你提醒,我會一直看著你們的。]他的表情還是很冷峻,[不過別想我會原諒你們。你們有大麻煩了,孩子們。]

  這行字浮現,他將自己的手按在了沙贊的額頭上,溫暖柔和的金光從他的掌心中綻放,像是朦朧的潮水,洗刷了沙贊身上所有的傷痕,接著倏地消失在了他們面前。

  等費城離開,弗雷迪才一瘸一拐地走進,蹲在變回去的比利身邊:「他對你做了什麼?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比利吸了口氣,揉揉自己的臉,沒覺得哪裡疼,嘟噥道:「沒有,他把我的傷全部治好了。」

  弗雷迪松了口氣:「那就好,畢竟要是你帶著傷,下次他就不能更好地揍你了。」

  比利:「……」

  弗雷迪:「別這樣看我,開個玩笑嘛。」

  兩個人聊了兩句,艱難地站起來,勾肩搭背往回走。他們都沒把費城的那句「你們有大麻煩了」放在心上——說實話,自從比利獲得了這份力量之後,他遇到的麻煩還算少嗎。

  那之後,沙贊平時果然小心了不少,平時走在費城的大街上都輕手輕腳的,生怕一不小心用力過猛踩塌地面。費城可是說了他會看著他們,要是他們又造成了對城市的損害,到時候洛奇大概就會神色不善地出現在他面前,提起拳頭暴揍他一頓,然後治好他,接著再暴揍一頓……

  想到那樣的可能,比利就本能地打了個寒戰,感覺自己前途無亮。

  沙贊終於變乖巧了,費城也神清氣爽了,於是這座友愛之城很快重新恢復了之前的活潑開朗,又會和其他城市意志開玩笑了。

  只是這件事還是給費城帶來了兩個小小的後遺症。

  第一,費城沒有收回之前的想法的意思,哪怕沙贊不會再折磨他了,他依舊很堅地從緘默議會跳反去了舊日法庭,加入隔組織當天,他就和其他成員們切磋起了舊日法庭的代表項目——他和一群舊日法庭成員打了三天三夜的牌,帶著還沒散去的殺氣在牌局裡大殺四方,殺得城仰馬翻。

  利物浦差點被費城贏到桌子底下區去,面對殺氣騰騰的費城,他也只敢從桌子下面伸出一隻捏著牌的爪子,把那幾張可憐的牌搖得像是白旗:「好的!你通過了!歡迎加入舊日法庭!」

  費城當時還沒恢復過來,捏著一手牌,笑得格外瘮人:「嘻嘻。」

  拉萊耶:「…………」

  之後,樂隊成員們帶著費城去交響樂團進行了一些訓練,過了半天勾肩搭背從神廟裡走出來,紛紛感歎費城真是難得一見的好苗子,待在緘默議會簡直是浪費生命。

  都柏林大力拍著費城的肩膀:「你早該來這邊和我們一起訓練了!」

  一旁圍觀的緘默議會成員:「……」

  雖然兩個組織的對立都是拉萊耶搞出來忽悠人的,城市意志之間不搞陣營這一套,但看著自己陣營的城市意志就這樣毫不留戀地轉頭去隔壁了……緘默議會的城市們都覺得心裡酸溜溜的。

  說到底都是沙贊的錯。

  第二,費城的沙贊ptsd似乎開始轉變成另一種詭異的症狀,比如一旦有城市意志提及他們的「超級英雄問題」,費城都會條件反射地從平時的爽朗切換回之前的陰陽怪氣,冷笑著說上一句「打他」……

  中心城唉聲歎氣,表示巴里·艾倫經常跑著跑著沒力氣餓倒街頭,他怎麼就不能在身上多帶幾個小麵包,還要他每次都麻煩拉萊耶給閃電俠送熱狗;

  費城:「嘻嘻,打一頓就好,打一頓就記得了。」

  中心城:「……」

  亞特蘭蒂斯說海王又一次拋下王國事務跑回陸地,把亞特蘭蒂斯的問題全部留給維科,他的母親亞特蘭娜也是,隔三差五往陸地上跑,去和她的愛人在燈塔會面,居然都不擔心歐姆會越獄;

  費城:「嘻嘻,打一頓就好,打一頓就懂事了。」

  亞特蘭蒂斯:「……我已經打過了。」

  布魯德海文抱怨夜翼最近總想離開布魯德海文,之前還算好抓,最近是越來越機智了,好幾次布魯德海文發現他的時候,他都差點就能出城;

  「為什麼他想跑呢?」影妖仿佛很不解一樣,憂鬱地歎了口氣,「我不是限制他的自由,但外面多危險呀,他出去沾染上了髒東西怎麼辦?我這可是擔心他的安危呢。」

  費城:「嘻嘻,打一頓就好,打一頓他就會乖了。」

  布魯德海文眨眨眼睛,沒說話。

  偶然撞上他們對話的拉萊耶:「……」

  停一停,你為什麼露出這麼心動的表情?夜翼已經很可憐了好嗎???

  總之,費城的後遺症帶來了許多拉萊耶沒想到的變化,比如這時候聽說沙贊馬上要來拉萊耶,最先炸的反而是緘默議會,這些城市意志們一個個義憤填膺,還沒等費城說話,就摩拳擦掌著準備找個機會給沙贊套麻袋。

  劍橋幽幽地說:「放心吧,拉萊耶,如果他在島上……」

  拉萊耶回過神,發現緘默議會已經迫不及待把沙贊安排上了,頓時感到無言,只好出聲安慰:「謝謝你們的好意,不過我想他的朋友們會注意他的一舉一動的,應該不會出現你們說的那種情況。」

  不是,你們怎麼也學隔壁樂團套麻袋了?你們又沒有老大哥看著你們啊!

  拉萊耶其實也清楚為什麼這些城市意志突然這麼興奮——剛剛大家本來在沙灘上快快樂樂燒烤來著,誰知道快銀和閃電俠過來攪了局,以開羅為首的一群城市意志去紅杉鎮捉弄他們去了,剩下的城市意志就無所事事了起來,現在正好有個現成的樂子,可不是一個個雙眼放光。

  日內瓦不死心:「他的朋友年齡也不大吧?要是他們沒能及時阻止呢?」

  拉萊耶微微一笑:「我說的朋友不是他的家人。」

  在超級英雄裡,沙贊和超人的關係最好,而自從超人知道他們的舉動可能會傷害到城市,他的行事作風比以前更加溫柔,再加上超人有著豐富的控制力量的經驗,有他在的話,要是沙贊沒控制住力量,他也能及時阻止。

  瘟疫醫生很快就能下線,有了之前這一出,彼得應該也不會盯著她了,這樣拉萊耶就不需要再遮遮掩掩,完全可以讓奇琴伊察關掉buff,把超人解放出來。

  拉萊耶想得很美好,可惜世事不盡如人願。

  出問題的居然是奇琴伊察那邊,小羽蛇解除了自己的buff,觀察了田地裡勞作的超人半天,越看越覺得憂心忡忡,最後去找拉萊耶:「拉萊耶,奇琴伊察已經消除了影響,但是那個人類還在照顧玉米。」

  拉萊耶:「什麼?」

  奇琴伊察既擔心又困惑:「奇琴伊察真的已經消除了影響,正常來說不應該是這樣的,除非……除非這個人類本來就很喜歡種玉米,這樣的話,他現在就只是自己想種玉米。」

  拉萊耶:「…………」

  了不起,克拉克·肯特先生離開了小鎮那麼久居然還記得玉米該怎麼種。

  超人沉迷種玉米,拉萊耶總不能把他趕跑,雖然理論上生態農場目前不接待遊客……但難得遇到如此自覺主動又樂於助人的義工,小羽蛇也說了超人種地技術相當不錯,既然他是自發想勞動,拉萊耶也就放任他去了。

  好在島上算得上沙贊的朋友的成年人們並不少,沒有超人還有鐵人蜘蛛人蝙蝠人,拉萊耶決定去找找布魯斯,正好她也有事情想和正義聯盟的超級英雄們聊一聊。

  既然費城已經跑去舊日法庭了,拉萊耶總要通知一下超級英雄們,瘟疫醫生的身份用來做這件事正好。

  雖然直播暫停了幾分鐘,但直播間裡的觀眾數量有增無減,不少聽說紐約出現在直播裡的觀眾陸陸續續湧進直播間裡,興奮地等待著紐約意志出現。

  沒過幾分鐘,換衣間的簾子被拉開,索萊達德走出換衣間,看到了換了身衣服的約克。

  霧隱之城的服裝店在設計上運用了大量的蒸汽朋克元素,買上一身衣服,幾乎可以完美融入進NPC群裡,NPC也更願意和這樣的遊客交流,不少遊客就靠著這樣的穿著和NPC打好了關係,還能騙騙一無所知的新遊客。而紅杉鎮的服裝店裡的服裝款式都很普通,換了身衣服的紐約看上去仿佛沒什麼變化,只是這裡沒有男式絲巾,於是他換了條灰白條紋的薄圍巾,依舊把臉擋在了織物之後。

  但這次他沒有看向鏡頭,而是微微側頭,像是在傾聽什麼,過了會垂下眼睛,眉眼間浮現出一絲無奈。

  聽到索萊達德的腳步聲,紐約抬起頭,笑容也浮上了嘴角,對著她用手語比劃手勢。

  【紐約:我遇到了一點事,需要現在離開。】

  【啊,醫生又要走了嗎,我還沒看夠!】

  【嗚嗚嗚我還想看醫生,園長你爭點氣啊!用你的美貌留下醫生啊!】

  【……你提醒了我,要是紐約離開,下次見到他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紐約也很忙吧,他要注視著這座城市呢,而且他還是緘默議會的代言城,平時有很多事情要做吧,我們不應該打擾他……抱歉,我忍不住,醫生你倒是多出現幾次啊啊啊啊啊!】

  【我的要求也不高,每週一條新聞,比超人的出鏡率稍微低點就行!】

  【此刻我竟然覺得要是園長商人氣息重一點多好,這樣就可以把紐約留下來直播完全程了……】

  索萊達德依舊很客氣:「好的,那麼我也不打擾你了,總之,感謝你向我援手,這身衣服先算是我的一點感謝。」

  約克望著她,眼神裡沒有多少複雜的情緒,只有讓人絲毫不會感到不適的溫柔。

  這時索萊達德轉過了頭,打算去刷電子手環付款,畫面也隨之扭轉,紐約的身影從鏡頭邊緣掠過,快得幾乎沒人看清他的動作。

  在索萊達德轉頭的瞬間,年輕人微微蹙著眉,發現索萊達德轉頭,下意識向著她伸出手,像是想要觸碰她。

  但在觸碰到之前,他的動作微微一頓,手指停在半空中,流露出些許掙扎,最後,慢慢收回了手。

  這一連串掙扎只發生在一瞬間,一瞬之後,索萊達德的視角就轉了過去,更多的觀眾甚至沒有注意到紐約伸手又收回的舉動,更別提解讀出他那一刻的想法。

  ……然而觀眾裡不只有路人,還有一部分拿著顯微鏡嗑糖的cp粉。

  有粉絲一直開著直播的錄屏,剛剛她的確什麼都沒看清,但她的潛意識看到了一切,讓她的心猛地一跳,仿佛她漏過了什麼重要的東西,於是鬼使神差的,這個姑娘沒有繼續眼巴巴期待醫生園長在直播裡互動,而是把視頻拉回剛才那一刻,一幀幀暫停。

  直播的清晰度不可能有多高,只能隱約看見紐約伸手又收回,看不清更多的細節……但在看清這個小動作時,這個姑娘猛地捂住嘴,眼中閃爍著淚花,喉嚨裡溢出了一聲嗚咽。

  「嚶!」

  【OMGOMGOMG!醫生剛剛在想什麼?啊啊啊啊啊我瘋了!他剛剛向著園長伸手啊!但是怕被發現又收了回去!!看我推特!我發了剛才的截圖!是真的!我搞到真的了!】

  不提這條彈幕引發了多少討論,畫面外,當索萊達德回過頭時,看到的是約克仿佛從未移開過的溫綠色眼眸。

  他微微躬身,右手按在胸前,對著她行禮。

  【紐約:期待有朝一日的再會。】

  用手語比完這句話,他放下手,轉身離開。

  ……

  從船上跳下,比利站在碼頭上,呼吸了一口清爽的空氣,轉身去牽自己的弟弟妹妹的手:「嘿嘿嘿,小心點,別亂跑,安全繩都在吧?」

  他最小的妹妹歎了口氣,拽了拽身上的繩索:「我感覺我像是你們養的狗狗。」

  對於小女兒的抱怨,他們的養父母縱容地笑笑,卻沒有解開安全繩的意思——雖然拉萊耶島一直沒有出過什麼惡性事件,但要是他們的孩子不小心走丟,想在這麼大一座主題公園裡找到他們可不容易。

  面對養父母的擔心,這群孩子們都有些無奈,只能隱晦地歎氣或者翻白眼,畢竟只有他們知道,在喊出「沙贊」這個詞之後,幾乎沒有什麼人能夠傷害到他們。

  不過上了島之後,比利一直在擺弄他的手機,四周的景色都不能吸引他的注意力,就差把眼睛黏在螢幕上了。

  「你在看什麼?」弗雷迪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別告訴我你背著我找了個女朋友。」

  「什麼?不,別瞎想。」比利條件反射地收起手機,隨後意識到沒什麼要藏的,又鬆開了手,「呃,就是,你知道的,我和超人關係不錯,而他和蝙蝠俠他們有個類似復仇者聯盟的超級英雄組織,所以我想問問我能不能加入……總之就是,蝙蝠俠剛剛找我,他好像就在島上。」

  聽到他的話,其他孩子們紛紛發出「哇哦」的驚歎聲:「酷!你要加入正義聯盟了嗎!」

  「你要去見他了?可以幫我要一份蝙蝠俠的簽名嗎?」弗雷迪最激動,立刻擠過來,壓低聲音說,「還有,幫我看看他的面具下到底是不是人類的臉,有人覺得他是石像鬼變成的人,腦袋上長著蝙蝠的耳朵,我不太相信,但是如果你能幫我驗證一下就更好了。」

  比利表面上無所謂,內心其實也有些興奮和得意:「行吧,我試試看好了。」

  帶著這點小心思和兄弟姐妹們的願望,比利悄悄地按著電子手環顯示的路線,前往蝙蝠俠指定的會面地點。

  等他抵達了生態農場,不等找到蝙蝠俠,先是看到了一個年輕人的背影,身材介乎於纖弱和勁瘦之間,看上去恨不能打。

  等他轉過臉,那張臉似乎證實了「不能打」的猜測,但比利已經不這麼想了。

  「紐約……」他差點咬到舌頭,「紐約意志?」

  紐約對著他微微點頭,卻沒有召喚出標誌性的火星,飛起來的是地面上的碎石,拼成了一句問好。

  [你好,比利。]

  比利:「你知道我是誰、呃,你好,紐約先生,我是比利·巴特森……布魯斯·韋恩?!」

  他這才注意到一旁的布魯斯·韋恩,還有更多他不怎麼認識的人。

  「戴安娜·普林斯,或者你更喜歡叫我神奇女俠。」亞馬遜公主微笑。

  「維克多·斯通,鋼骨。」鋼骨言簡意賅。

  「我是海王,亞瑟庫瑞。」

  「那邊在幹活的是超人,你已經認識了,還有閃電俠,不過他現在不在這裡,下次你可以和他認識一下。」戴安娜說完,轉向一旁的好友,「不來說幾句嗎,B?」

  不同于戴著蝙蝠俠面具的時候,布魯斯·韋恩的微笑含蓄又矜持,聲音低沉:「我想你能猜到我的身份。」

  比利幾乎說不出話了:「我、我,呃,所以你就是蝙蝠俠,我懂了,好的。」

  他靜默了一瞬,突然難以置信地問:「布魯斯·韋恩是蝙蝠俠?!」

  「是不是覺得這個世界瘋了?」鋼骨說,「一開始我也這麼覺得。順便,你想知道超人的身份的話,可以直接去問他。」

  比利還在恍惚,聽到鋼骨這麼說,忽然被拉回神:「超人也有個驚人的秘密身份?」

  他立刻將目光投向了剛剛從玉米田裡走出來的超人,後者早就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我的真實身份是克拉克·肯特。」

  「……」比利一臉

  然,「那是誰?」

  正聯:「……」

  好在這個尷尬的話題過去得很快,因為紐約還站在一旁等待。

  布魯斯收回視線,看向安靜的緘默議會代言人:「你讓我們來這裡,因為有重要的事情要宣佈,現在你可以解釋了嗎?」

  紐約輕輕點頭,碎石在他的面前拼成一枚枚字母。

  [緘默議會專線的費城站在不久前關閉,如果你們想要前往其他城市,記得不要選擇費城站。]

  看到自己的城市,比利也被吸引了注意力:「為什麼?費城又發生了什麼嗎?這不可能,我沒有發現有什麼意外。」

  紐約無聲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透著點讓比利看不懂的憐憫。

  [因為費城不再屬於緘默議會了,現在他是舊日法庭的一員。]

  這個消息讓所有超級英雄都怔了怔。

  繼倫敦之後,費城也背叛了緘默議會嗎?

  比利更是難以置信:「怎麼可能?那可是費城,他怎麼可能是舊日法庭的……」

  他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頓時說不出話,半晌才囁嚅著問:「因為……我?」

  [是的,]紐約寫道,[費城是因為你才叛變去了舊日法庭,他覺得如果他在緘默議會,他就不能用更激烈的手段對待你。]

  比利大驚失色:「……所以他去舊日法庭真的是為了更好地揍我嗎?!」

  紐約:「……」

  不過比利也沒能繼續說下去了,因為他回過神時,忽然發現周圍的超級英雄們正在用一言難盡的眼神看著他。

  蝙蝠俠看向他的眼神更是寫滿了不贊同,在比利因為費城跳反而千瘡百孔的小心臟上又捅了一刀……

  比利:「…………等一下!我是無辜的!我也是受害者好嗎!」

  正義聯盟:「……」可是費城是因為你跳反的啊。

  布魯斯乾脆轉頭看向紐約,問:「他對費城造成了多少損失?」

  紐約讓碎石拼出了一個數字。

  ……蝙蝠俠忽然有點窒息。

  一旁的克拉克看著這個數字,咽了口唾沫,身形悄無聲息地矮了一點。

  [費城讓我詢問你們,]偏偏這時候紐約又寫道,[今後沙贊的戰損帳單能不能直接送到正義聯盟?]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又轉向了布魯斯·韋恩。

  布魯斯:「…………………………」


第172章

  不知不覺間,時間堅定地走向了一天的終點,哪怕人們再不怎麼情願,它也沒有因此而放慢腳步。

  假期終於還是結束了。

  對於很多普通遊客來說,他們還可以繼續在島上狂歡,參加晚上的花車遊行,一起在海灘上喝酒烤肉,等待不久後拉萊耶燃放的煙花。但對於超級英雄來說,這個仿佛是偷來的假期已經到了結束的時候,在這一天,他們放下了負擔和責任,輕輕鬆松地享受了一個假日,但等到明天,他們又會變回拯救世界的英雄們,繼續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守護這顆星球。

  拉萊耶也沒閑著,直到把這些超級英雄送走之前,她都沒辦法抽出手去做她想做的事情,所以現在她正在監督這些超英離島。

  最先抵達停機坪的是美國隊長。

  索萊達德和紐約一前一後來了又走後,史蒂夫又在藝術家沙龍待了半天,之後才離開沙龍,沿著海灘漫步,去紅杉鎮逛了一圈。不過他沒有進任何一個場館,只是在小鎮上散步,目光掠過四周的景物,根據幽靈的描述,看他感懷的眼神,似乎是觸景生情,所以在追憶他所經歷過的那個時代。

  之後是黑寡婦。和其他人不一樣,娜塔莎沒有去太多地方,霧隱之城完全吸引了她,進入這座城市之後,她就沒有離開過,先是找了一家咖啡廳,點上咖啡慢悠悠地品嘗,一邊欣賞維多利亞風情的建築物,接著開始在大大小小的店鋪裡閒逛,或者在服裝店裡把衣服試了個遍,或者在工藝品商店裡仔細挑選,最終她回到停機坪時,身上衣服換了一身不說,手裡還提著大大小小的購物袋,幾乎能和幫旺達提購物袋的幻視媲美。

  彼得嗑完cp之後狀態一直比較飄忽,飄到銀杉鎮之後,他乾脆找了家咖啡廳坐下,在周圍的嘈雜嬉鬧聲裡刷起了手機,越刷他眼睛越亮,最後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劈裡啪啦敲手機上,連穿著玩偶服的城市意志們從他身邊路過了好幾次都不知道;

  羅德在湖區釣了一下午魚,心滿意足地帶著魚去了餐廳,解決了自己的晚餐,他自稱在釣魚中他獲得了心靈的平靜,尤其是不用和托尼在一起,讓他的精神得到了極大的放鬆;

  鷹眼後面在森林裡遇到了山姆,兩個人很快達成一致,扭頭鑽進了森林裡,之後幾小時內,森林裡不斷騰起鳥群,不知道他們到底幹了什麼……

  在約定時間之前,復仇者們抵達了停機坪,數了下人數,發現還少了一個。

  「托尼呢?」史蒂夫環顧四周,「你們有誰見到他了?」

  娜塔莎揚揚手機:「聯繫一下他?星期五應該是跟著他的。」

  他們還沒有將這個想法付諸行動,就看到一輛陀螺代步車「嗡嗡」停在停機坪入口,片刻,托尼帶著古怪的神情從代步車裡走出來,向著昆式戰機走來,幾乎把心不在焉寫在了臉上,仿佛在思考什麼。

  「托尼?」史蒂夫喊了聲他的名字。

  托尼回過神,抬起頭勾起笑容:「怎麼?半天時間讓你們重新認識道了我的重要性?」

  鋼鐵俠在思考療養會所的事,他不太清楚自己是怎麼在溫泉裡睡著的,也不清楚睡了多久,反正他猛然睜眼時,發現自己居然在溫泉裡消磨了一下午。

  雖然精神得到了極大的放鬆,但對於愛玩的托尼來說,這個下午怎麼看都是浪費了。這讓他頗為遺憾,心想要不要趁著還有時間到海灘上轉轉,看看有沒有漂亮姑娘。

  他懶洋洋地舒展身體,呼出一口氣,從溫泉裡站起身,正要走上岸,忽然步伐一頓,抬起手,困惑地望著自己掌心。

  ……他在溫泉裡睡了一下午,為什麼皮膚沒有發皺?

  托尼不知道的是,為了防止他泡發,水隱一下午都在很仔細地盯著他,一旦發現他有被水泡皺的跡象,逃亡國就會立刻把他推到岸上,等他皮膚不皺了再讓他下水,忙忙碌碌了一下午,可以說是非常優秀認真的員工了……

  他也不知道,他在溫泉裡睡得香甜時,神奇女俠就在他所在的海灘區衝浪,玩得很是開心。

  比利是和家人一起來島上玩的,所以大家也沒有留他,見完正義聯盟的成員之後,眾人也紛紛散去,只剩下比利帶著恍惚的神情離開,之後也一直沒有回過神,更別提在島上搞出什麼事情,讓關注他的拉萊耶很是欣慰了一把。

  至於其他人,戴安娜在海灘上好好玩了一把,這讓她聯想到在天堂島上度過的時光,沙灘上舉辦的活動她一個都沒有拉下,當她踩著衝浪板從浪頭躍起時,晶瑩的水花折射出閃耀的陽光,在她的身側濺出一道光環,沙灘上的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她,仿佛看到了從浪花中誕生的維納斯;

  亞瑟這次也沒有白日酗酒了,而是挺認真地逛了逛紀念品商店,買了許多花裡胡哨的小玩意,看他心滿意足的模樣,應該是打算帶給他的女朋友湄拉;

  維克多則在銀杉鎮看起了電影,作為紅杉鎮的鏡像之地,這座小小的城鎮可以說是五臟俱全,不但有電影院,狂歡節時的玻璃工房和戲劇院也保留了下來,當影廳黑下來時,沒人會注意他那張兜帽下的面孔有多少屬於人類;

  克拉克也離開了生態農場,總的來說,他也是來度假的,不可能真的沉迷幹活,於是不久後,雪山上滑雪客裡多出了一個高個男人的身影……

  讓拉萊耶覺得比較玄妙的是布魯斯……拉萊耶注意到蝙蝠俠的時候,發現他居然在西耶娜王國這個畫風和他很不相稱的地方,而且面前還多了只獨角獸,正柔順地低下頭,用自己的臉頰蹭布魯斯的胸口。

  拉萊耶:「……?」

  西耶娜王國的奇幻生物基本上是真實生物和全息投影對半開,而蝙蝠俠一早就知道所謂「復原傳說生物」就是個漂亮的謊言,能看到的傳說生物不是全息投影就是失落之城,因此當這只手感格外真實的獨角獸湊過來時,他也沒往別的方向懷疑。

  但問題在於,他面前的這匹獨角獸,是真的。

  ……你到底是怎麼讓這種羞怯又警覺的生物主動靠近你的???

  大概是因為周圍沒人,拉萊耶還聽見蝙蝠俠拍著獨角獸,嘴角噙著難得一見的微笑,低聲說:「小餅乾,好孩子。」

  拉萊耶:「……」你什麼時候連名字都起好了。

  至於旺達皮特羅巴里和幻視,兄妹倆許久不見,很是高興地湊在一起竊竊私語,一時間,幻視就和那些購物袋一起被遺忘在了一邊,而從皮特羅偶爾投過來一個得意的眼神來看,他明顯是故意爭奪旺達的注意力。

  巴里看著幻視孤零零站在一邊,有些同情,想了想,迅速跑去去買了兩桶爆米花回來,回來時塞了一嘴的爆米花,遞給幻視一桶,含糊地說:「呃,嘿,要來點嗎,朋友?」

  看著他吃得臉頰鼓鼓囊囊的樣子,幻視想了想,接過爆米花桶:「謝謝。」

  於是等兄妹倆聊完天回來,看到幻視和閃電俠正在討論食物,巴里一口氣不帶停地講完了做紅椒雞的要點,說完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很是想念市中心的那家匈牙利菜,而幻視一臉專注,眼睛裡不斷流轉光亮,看起來像是在做筆記……

  旺達:「…………」她感覺她又要被奇怪的紅椒雞荼毒了。

  不久後,這些特殊的遊客們終於陸陸續續離開了拉萊耶島。

  飛機升空,夜空瞬間從舷窗降下,他們轉頭望向窗外,目光停留在夜幕下星燈成海的島嶼上,腦海中種種思緒蹁躚。

  不管他們都在想些什麼,可以肯定的是,拉萊耶在他們心中留下了一道痕跡。

  目送著復仇者聯盟和正義聯盟的飛機逐漸消失在雲層裡,拉萊耶淺淺地呼出一口氣,總算有心思去思考別的事情。

  主題公園算是告一段落,雖然名義上這只是一座主題公園,但現在,它的客流量和人氣已經達到了拉萊耶心中城市的最低標準,換句話說,在拉萊耶心中,這裡就是拉萊耶之城,是她的城市。

  所以接下來,拉萊耶終於可以考慮……這座城市的用途。

  自從從卡拉森口中得知海溝國的異常之後,拉萊耶就準備前往那裡,去尋找那個她已經猜到的答案,現在也到了她可以動身的時候。

  這一次,拉萊耶不打算帶失落之城或者城市意志同行,也不打算借助海洋城市意志的力量,而是像她每一次尋找失落之城一樣,親自前往那座沉睡在海溝中的國度。

  就在她動身之前,紐約帶來了一個消息。

  和哥譚一樣,瘟疫醫生也將聯繫緘默議會的方式告訴了這座城市的超級英雄們,讓他們知道如果遇到什麼情況,可以在廢棄網站的車廂裡留下消息聯繫城市意志,這次瘟疫醫生被騙去度假,也是因為復仇者留下消息讓他去復仇者大廈,拉萊耶才會信以為真。

  對於城市意志來說,用這種方式聯繫的好處是能夠集中精力,而不是漫無目的地關注城市裡的一切,這樣很容易忽略一些東西,遠遠比不上拿到目標之後調查來得方便。

  「你還記得那只幫你拔草的法師嗎?」紐約興致缺缺,「他好像找我有事。」

  拉萊耶:「……」好歹那也是至尊法師啊,怎麼到你口中就只剩下拔草了。

  通常來說,至尊法師並不會過多關注現實世界,除非是地球毀滅這種級別的危機,否則他們一般不會出面干涉,就連紐約大戰時,當時的至尊法師古一也只是在紐約聖殿靜觀其變,並沒有插手的意思,所以史蒂芬聯繫紐約這件事的確讓拉萊耶有些好奇。

  她閉上眼睛,下一秒,銀灰色頭髮的年輕人出現在了紐約聖殿的門外,向著門把手伸出手。

  他的手指還沒有觸碰到門把,紐約聖殿就向他打開了大門,將這座城市的意志請進了門後,會客廳的沙發上,奇異博士已經恭候多時。

  幾句話之後,拉萊耶已經明白了史蒂芬聯繫紐約的目的。

  [你想要再進一次影界?]

  「影界屬於黑暗維度,是多瑪姆控制的領域的一部分,」史蒂芬微微皺眉,「雖然多瑪姆短時間內不會觸碰地球,但是我感覺他不會放棄,或許他有什麼後手藏在影界裡,上次我們沒時間仔細查看,這次我想再檢查一遍。」

  他說完,便看向面前的瘟疫醫生,斟酌著詞句:「影界的入口很少見,目前我所知道還能進入的只有倫敦的入口。」

  拉萊耶有些明白他為什麼欲言又止了。

  影界之行讓史蒂芬、托尼和倫敦構建了深厚的友誼,在奇異博士和鋼鐵俠的心目中,倫敦意志已經他們被劃入了朋友的範圍裡,他們發自內心地認可了那位風度翩翩的偵探……但之後發生的事情徹底改變了他們的想法。

  倫敦變成了舊日法庭的議長,紐約則成了停戰的犧牲品,當熟悉的杖劍沒入瘟疫醫生的身體時,托尼和史蒂芬都是怔愣的,無法相信和他們同生共死的偵探並不是倫敦的真面目,他的真實情緒始終藏在那張如同福爾摩斯的面具下,從未被他們發現。

  前往影界最近的入口就在倫敦,但在倫敦以舊日法庭議長的身份為世人所知的現在,他不確定能不能從倫敦進入影界,唯一能給他答案的只有城市意志,而最容易接觸到的城市意志就是……曾經倒在倫敦劍下的紐約。

  向被背叛者詢問叛徒的情況,奇異博士也覺得有些難以啟齒。

  猜到史蒂芬的想法,原本以為自己可以跳過這一段錯綜複雜的關係的拉萊耶:「……」

  好吧,又要開始演了。

  讓拉萊耶來說,她其實並不太想幫史蒂芬。倫敦意志重新孕育到現在僅僅過去了一年多,力量還很弱小,給拉萊耶塑造的身體也和最開始的瘟疫醫生一樣,基本上就是體質強一點的普通人,而且隨著倫敦的形象逐漸改變,拉萊耶最近其實已經不能登入諮詢偵探的帳號了,在倫敦給她塑造出新的身體之前,倫敦意志恐怕都無法出現在人前。

  史蒂芬看著紐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茶水在杯中微微晃動,他的手指摩挲著茶杯的邊緣,目光停在虛空中的某一點,久久沒有移開,過了會,他抬起頭,一連串火星出現在空氣中。

  [你覺得倫敦會阻止你?]

  史蒂芬微不可查地歎氣:「我不知道。如果可以的話,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倫敦看看嗎?」

  他看出了紐約的猶豫和推脫之意,也能理解自己的要求有些過分。史蒂芬不知道緘默議會內部的情況,不過他猜想,之所以倫敦的背叛會讓紐約那麼驚訝,大概是因為在那之前,他從來沒有懷疑過倫敦的目的,也從沒想過站在他身後的倫敦望向他的背影時,心裡到底在計算評估著什麼。

  史蒂芬對於說服紐約並不抱多少期待,畢竟他的要求等於是讓受害者和背叛者面對面,然而出乎意料,火星再次舞動,拼出了一個簡單的單詞。

  [可以。]

  紐約放下茶杯,神情看不出多少端倪。

  [我可以和你去倫敦,不過作為交換,我希望你能先陪我前往一個地方。]

  對於史蒂芬的要求,拉萊耶還是傾向於找藉口推脫,不過在那之前,她覺得如果能把奇異博士拐著和她一起去海溝國,來回都會方便很多——海溝國沒有城市意志,無法通過和其他城市相連進行傳送,無論是去還是回都會很麻煩,而隨身攜帶法師能夠有效減免麻煩,讓拉萊耶不由得心動起來。

  這個要求並不算困難,奇異博士問清楚拉萊耶的目的地是海溝國之後,便答應了下來,不過他也表示:「我沒有去你說的過海溝國,無法把門直接開在那裡,所以我們只能先用普通的方法前往海溝國。」

  在紐約表示沒關係之後,史蒂芬也不再耽誤,站起身:「那麼我們走吧,先去哪裡?」

  [倫敦聖殿,]紐約迅速寫道,[先從那裡中轉。]

  為了抵禦黑暗維度,至尊法師在地球上建造了三座聖殿,聖殿之間可以直接通過門直接抵達,相比起遠距離傳送,通過聖殿中轉明顯更方便一點。

  看到這個回答,史蒂芬稍稍一怔,看了紐約一眼,卻只看到年輕人平靜的眼眸。

  他看上去似乎並不在意他即將前往的是……舊日法庭議長的所在。

  史蒂芬又想起了他看過的新聞裡,眼前的年輕人帶著茫然的神情倒下去,男人接住他的舉動是那麼輕柔,讓人幾乎不能相信他抽出利刃時的冰冷,更別提他那時候還在微笑。

  帶著複雜的心情,史蒂芬和紐約踏進了倫敦聖殿。

  在踏上這座城市的土地時,史蒂芬總覺得會發生一些意料之中的情況,他甚至有種錯覺,仿佛他們進入倫敦聖殿時,腳下的地面微微震動,這座城市的視線瞬間集中到了這裡定格在緘默議會的代言者身上。

  但什麼都沒有發生,直到他們走下樓梯來到大廳,四周依舊風平浪靜。

  大概是注意到史蒂芬的警覺,紐約在大廳裡停下腳步,回頭望向還在樓梯上的奇異博士。

  他的面前,星星點點的火光從空氣中浮現。

  [你在想他會不會再刺傷我一次嗎?]

  史蒂芬的確在擔心這個,但既然紐約已經坦然地問了出來,就意味著這不會是問題,於是挑了挑眉:「你不擔心嗎?」

  紐約眨了眨眼。

  他的目光微微移動,落在了窗外的街道上,窗外來來往往的行人倒影在亮銀色的眼睛裡,臉上的表情沒有多少變化。

  [他不會做什麼的。]

  紐約寫道:[在城市的範圍內,沒有門能阻止城市意志,如果他想這麼做,在我們下樓之前,他就該在這裡等待我了。]

  只是簡單的一句話,但是史蒂芬仿佛從這句話裡解讀出了很多東西。

  他點了點頭:「好的,我明白了。」

  紐約對著他輕輕頷首,視線一轉,無意中瞥見了大廳裡的一樣古物,腳步頓了頓。

  每一任至尊法師都擁有著海量的珍藏,聖殿裡隨處可見傳說中的物品,史蒂芬的魔浮斗篷曾經就是紐約聖殿裡的一件藏品,只是史蒂芬沒想到,城市意志也會關注他的收藏。

  他順著紐約的視線看過去,認出了那是什麼:「那是起源聖劍,你對它感興趣?」

  這件藏品已經躺在倫敦聖殿很多年了,不過雖然名為聖劍,它和英國傳說中的湖中劍或者石中劍都沒有關聯,而是製造了阿戈摩托之眼的至尊法師阿戈摩托的一件作品。

  這柄聖劍本身並沒有多強大的力量,但它可以增幅使用者的力量,根據使用者的意志力,增幅的幅度也有所不同,但起源聖劍有一條限制,也是這條限制,讓它迄今為止都躺在聖殿裡,無人問津。

  —任何人,一生只能使用一次起源聖劍。

  無論使用者的身體有多強大,在第二次使用聖劍時,他的身體都會崩潰,就算是擁有再生能力的人也無法使用它第二次,因為聖劍會拒絕被使用。它判定使用權的標準和生命有關,只有用生命才能交換它的力量。

  拉萊耶會注意到這把劍還是因為紐約,最近紐約對瘟疫醫生的形象越來越不在意,每次都是隨便按照他的配色捏的,上次還心不在焉地捏成了銀灰色,搞得拉萊耶不得不和彼得解釋是因為換毛——才不是,紐約現在還是一身雪一樣的白毛,根本不存在換毛的說法。

  但與之相對的,是紐約最近越來越覺得瘟疫醫生的撬棍不順眼,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他開始四處尋找他覺得可以的武器,打算給瘟疫醫生換個武器。

  拉萊耶也被紐約帶著看了不少武器,因此現在看到看似很合適的劍,下意識多看了幾眼。

  不過她暫時沒有換武器的必要,因此沒有向史蒂芬討要它的意思,當務之急還是前往海溝國,畢竟如果她的猜想正確的話,她應該能夠在那裡找到她在陸地上始終沒能找到的存在。

  根據卡拉森的說法,海溝族深處存在一處她也不敢進入的地方,所有的海溝族最早都是從那裡開始發生變異,後來也是從那裡誕生的。

  進入海溝國的道路暢通無阻,那些猙獰殘暴的海溝族似乎忽然之間消失了,海水裡看不到他們的身影,不知道這些怪物到底是都跟著海王離開了,還是藏在暗中觀察。

  快要深入海溝時,史蒂芬還想繼續下潛,紐約卻制止了他的舉動。

  [就到這裡吧,接下來你在這裡等一會。]

  奇異博士沒有異議,在這個深度水壓已經十分恐怖了,雖然他還可以繼續下潛,但那樣他需要消耗更多力量來支撐法術,不如在這裡等紐約回來。

  將史蒂芬拋在身後,拉萊耶緩緩沉入海溝,適應了水壓之後,確認方向,迅速向著遠處遊去。

  在進入海溝國之後,拉萊耶就知道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她能感受到來自血脈的呼喚,血液仿佛在血管裡燃燒了起來,沸騰的血液指引著她前往海溝的深處,去尋找賦予她這具身體血脈的源頭。

  克西拉……

  同一時刻,紐約。

  數了數口袋裡的盧布,王站在空無一人的聖殿裡,忽然開始思念起莫名離開的史蒂芬——好歹他在的話,自己今天的午餐就有著落了。

  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裡,王試著聯繫史蒂芬,可惜一直沒收到回復,只能猜想他大概去了影界之類的地方,那裡與現實世界幾乎隔絕,用普通方法根本無法聯繫到人。

  他走下聖殿的樓梯,打算出門看看有哪裡賣三明治,忽然玻璃碎裂聲在頭頂炸響,聖殿的屋頂「嘩啦」一聲塌了下來,劇烈的衝擊讓整座聖殿都在震動。

  震動就在身後,王當即條件反射地半蹲抱頭,隨後慢慢轉頭向後方看去,看見一道彩虹色的光柱正在緩慢消散。

  從天而降的光柱貫穿了天花板,在樓梯上打出了巨大的洞窟,王顧不上心疼聖殿的損失,雙手擺開陣勢,赤金色的法陣頓時浮現在他的掌心,他謹慎地向著窟窿靠近,聽到下方傳來一聲聲粗啞的咆哮聲。

  王向著窟窿探出頭,看見洞窟裡躺著一個眼熟的男人。

  浩克——布魯斯·班納抬起頭,喘著氣,驚魂未定地看著王,說:「薩諾斯要來了。」


第173章

  鑒於托尼和史蒂芬的友誼,復仇者聯盟早早就瞭解到,紐約還存在著一群守護現實世界的法師們,也知道史蒂芬就是這一任原石守護者,是阻止黑暗維度侵襲地球的防線。

  通常來說,這些法師們並不會冒昧打擾復仇者們,這麼久以來,雖然都存在於這座城市裡,兩方勢力卻奇妙地保持了互不干涉,除了托尼偶爾會叫上守護紐約聖殿的史蒂芬和王一起去聚餐以外,他們並沒有什麼接觸,一直相安無事到了今天。

  所以當王踏出傳送火花圈出現在復仇者大廈時,並沒有人在意為什麼他會突然闖入大廈,而是驚訝地望向一旁的布魯斯·班納。

  「布魯斯?你沒事吧?」

  托尼困惑地問了一句,還沒什麼反應,就被驚魂未定的布魯斯一把抱住,他稍稍一愣,下意識地接住了他,抱住了他的後背,隨後轉頭和其他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片刻後,在王的講解下——期間夾雜著各種對於這位宇宙霸主的不解——他們已經理解了布魯斯的經歷,以及他們即將面對的是什麼。

  「他是泰坦之子,數百年來,他帶領著他的艦隊橫行於宇宙之中,但凡被薩諾斯踐踏過的星球,一半的生命會被他屠殺,他們的血將星球的大地染成紅褐色。」

  布魯斯·班納說完,依舊沒有睜開眼睛,他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一杯娜塔莎倒給他的熱茶,黑寡婦就坐在他的身邊,用擔憂的眼神望著他。

  沒有人催促他,布魯斯現在看上去像是剛剛從水中爬出來一樣,精疲力竭,渾身散發出疲憊的氣息,就連熱茶也沒能撫慰他的精神。

  他沉默了片刻,說出了一個其他人沒敢提起的名字:「托爾……」

  索科維亞事件時,浩克和他搭乘的昆式戰機不知所蹤,之後復仇者們也尋找過他,可惜這麼久以來依舊一無所獲,但在剛才的敘述裡,他們知道了布魯斯這些年一直在遙遠的星系彼端,直到不久前他遇到了托爾和洛基,才跟著他們回到了阿斯加德,一同從海拉的手下拯救阿斯加德的人民。

  這原本會是一場不得不毀滅阿斯加德的戰爭,海拉的力量與阿斯加德緊密相連,只要身處阿斯加德,她就會越來越強大。想要打敗她,他們只能放出蘇爾特爾,讓諸神黃昏降臨在阿斯加德,那時候托爾會帶走阿斯加德的人民,去建立新的阿斯加德。

  但在最後一刻,當托爾和海拉在水晶橋上兵戈相向,長矛般的雷霆貫穿雲層,刺向死亡女神,在她的身上留下了傷痕。

  不知為何,海拉忽然失去了阿斯加德的保護,她無法從腳下的大地獲取源源不斷的力量,就仿佛……阿斯加德收回了她的眷顧和祝福,將她送入了姐弟爭王的戰場。

  最終海拉倒在了托爾的雷神之錘下,托爾留下來整理阿斯加德,安撫阿斯加德的民眾,而洛基,不出意外,趁著托爾無暇分心,他跟隨角鬥士們一起離開了阿斯加德,還帶走了宇宙魔方,等處理完阿斯加德事務的托爾發現,只能追上去,打算把宇宙魔方和弟弟一起抓回阿斯加德。

  然而就在回到阿斯加德的路上,他們遭遇了薩諾斯的艦隊。

  宇宙魔方將布魯斯送回了地球,在他被傳送走之前,只來得及看到托爾不知為何擋住了滅霸的攻擊,似乎有什麼力量在保護著他,隨後他和洛基一起,借助宇宙魔方的力量從飛船上逃走。

  但他們沒能帶走宇宙魔方,不出意外,宇宙魔方已經落入了薩諾斯的手中。

  知道托爾安然無恙,所有人都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氣。

  「如果薩諾斯獲得了全部的無限寶石,他可以輕鬆地抹除宇宙中的一半人口,」王緊皺著眉,「六塊無限寶石,他已經獲得了兩塊,空間寶石和力量寶石,心靈寶石在幻視的頭上,時間寶石則一直由法師世代守護,為了集齊它們,薩諾斯一定會來地球。」

  「那塊時間寶石,是不是就在史蒂芬的項鍊裡?」托尼腦海裡轉了一圈,得到王肯定的答覆後,他歎了口氣,「讓他帶著他的項鍊藏好了,別隨便出來,只要薩諾斯找不到他就是我們的勝利。」

  王沒有被他的樂觀安慰到,而是搖搖頭,眉心緊皺:「問題在於,我現在聯繫不到史蒂芬,他可能去了一個類似影界的地方,或者就在影界裡。」

  「既然這樣,他和時間寶石目前算是安全的。」娜塔莎說。

  班納抬起頭:「那麼我們要做的就是保護好心靈原石。它在幻視那裡,他現在在哪裡?」

  托尼拍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這個你要問這位法師,我們可是把幻視交給他了。」

  聽到這句話,班納轉頭看向王,果然看到他微微頷首:「不久前,你的朋友說他無時無刻不能聽到心靈寶石的低語,並且還會感覺到精神刺痛,這嚴重影響了他的精神狀態,所以他向法師尋求幫助——從阿戈摩托開始,法師就在研究無限原石。他希望能尋找關於無限原石的資料,搞清楚為什麼它會不斷低語,我們就把他送去了卡瑪泰姬,讓他尋找答案,順便休養。」

  「那裡足夠安全嗎?」山姆插了句嘴。

  王緩緩搖頭:「我不能確定,那裡是法師隱居之地,但是強大的法師或者駐守在三所聖殿裡,或者隱居在世界各地,如果薩諾斯親自前往卡瑪泰姬,我們很可能無法抵擋他,你們最好去幫助你們的朋友。」

  史蒂夫深吸一口氣,站起了身:「我知道了,我們該怎麼前往那裡?」

  因為擔心幻視的狀態,旺達陪同他一起去了卡瑪泰姬,鷹眼現在處於半退休狀態,大部分時候都在他的家裡陪伴妻女,只有遇到重大事故時才會回到紐約,羅德也是常年待在軍方的基地,很少留守復仇者大廈,因此現在隨時能夠出發的只有在場的幾個人。

  史蒂夫環視眾人,目光和托尼對上,確認了彼此的想法,開始排兵佈陣:「娜塔莎,山姆,布魯斯,你們和我一起去卡瑪泰姬,托尼,紐約交給你了。」

  奇異博士現在根本找不到人,現在會出問題的只有幻視那裡,因為不確定幻視會面對多少敵人,史蒂夫謹慎地帶上了小半個復仇者聯盟。

  「成交,記得把羅密歐和茱麗葉帶回來。」托尼點了點頭。

  「你們可以從紐約聖殿前往卡瑪泰姬,我帶你們去。」王一邊說一邊打開傳送門。

  很快,復仇者們被送往卡瑪泰姬,只剩下托尼和王留在聖殿。

  目送著他們消失在門後,托尼才收回視線,重新戴上墨鏡,走向聖殿的大門:「星期五,看看現在……」

  隨著他接近大門,他忽然放慢了腳步,抬頭望向窗戶。

  窗外隱隱約約的風聲慢慢大了起來,尖叫和奔跑聲被狂風裹挾著沖過街道,沿著窗戶的縫隙鑽了進來。

  托尼和王加快腳步走出聖殿,門外的道路上,各種車輛堵塞了道路,司機和乘客都變成了驚慌失措逃離的行人,警笛聲在城市上空拉響,四周盡是災難降臨的景象。

  在混亂中,他們抬起頭,看到摩天輪般的外星飛船緩緩降落在紐約上空。

  托尼望著天空中的飛船,一邊喃喃一邊向前跑去:「謝謝你,隊長,你可是交給了我一個好任務。」

  紐約大戰之後,每年紐約大戰爆發的那天,政府都會拉響警報,要求市民進行避難演習,因此警笛拉響後,紐約市民們紛紛在警方的指引下進行避難,有序從飛船附近的街區撤離,托尼也讓星期五幫忙疏散普通市民,自己則走向了飛船的方向。

  看著藍光在眼前降下,托尼扶了扶墨鏡:「星期五,通知正義聯盟,我想他們至少有個成員是能迅速趕來的。」

  光柱逐漸消散,烏木喉和黑曜霸王出現在街道上,前者雙手放在腰間,十指指尖相觸,掃了眼正向他走來的兩個人類:「原石守護者不在這裡嗎?」

  因為沒有看到時間寶石,他沒有浪費時間和眼前這兩個人類糾纏,而是直接抬起手指,托尼他們旁邊的路面迅速裂開,蛇一般的鋼筋從地下鑽出,迅速纏繞上兩個人的身體,一圈圈纏緊,將他們牢牢捆住,壓跪在地上。

  「鑒於薩諾斯大人對你們的仁慈,我不會這麼快殺死你們,」烏木喉淡淡地說,「原石守護者在哪裡?」

  他看著眼前兩個被壓在原地的人類,忽然左邊那個人類身上迅速浮現出一層金屬,流動的金屬向著他的四肢擴散,包裹住他的身體,仿佛他的第二層皮膚,他沒有怎麼用力,就從地上緩緩站了起來,鋼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隨後被強大的力量拉扯著崩斷。

  在雙手被鋼筋捆住之前,托尼及時啟動了血邊裝甲,運用納米技術的戰衣直接覆蓋了他的全身,他看向對面的敵人,隨手射出鐳射,王身上的鋼筋頓時融化成鐵水。

  「你的薩諾斯大人沒教過你拜訪知名人士之前需要預約嗎?」

  烏木喉根本沒有在意他在說什麼,他注意到王施展出的法術,確認這個人類應該和原石守護者有關,便扭頭吩咐自己的同伴:「把剩下那個帶走。」

  黑曜霸王咕噥了一聲,丟出沉重的鎬形武器,將正在躲避烏木喉操控的巨石的托尼重重砸飛出去,隨後怒吼一聲,向著鋼鐵俠飛出去的方向沖去。

  鋼鐵俠被迫退出戰場,面對烏木喉的就只剩下了王,而沒有幫手的他顯然不是烏木喉的對手。

  烏木喉依舊站在原來的位置,從頭到尾,他都沒有移動過一步,他低頭望向被拖到他身前的王,慢條斯理地說:「我的時間很緊迫,所以我不打算審訊你了,讓我們採用一個更簡單的辦法。」

  他抬起一根手指,枯瘦的手指指向上方的飛船:「你有十秒鐘時間,十秒鐘之後,我會讓飛船在這裡降落。」

  聽到這句話,王猛地抬起頭,死死盯著頭頂的飛船。

  烏木喉他們搭乘的飛船呈現出圓環的形狀,像是沒有支撐的摩天輪,然而地球上不會有這麼大的摩天輪,它的直徑幾乎超過了一個街區,陰影落在街道上,像是漆黑的蛇。

  現在民眾還沒有徹底疏散,如果飛船真的降落,一瞬間……就能讓數萬人喪命。

  烏木喉:「這是最後的機會——原石守護者在哪裡?」

  王:「你可能要失望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裡。」

  烏木喉:「是嗎?」

  他一隻手背在身後,另一隻手輕輕屈起了手指。

  剛剛平息的風再度呼嘯,空中的飛船緩緩向著下方墜落,地面上的陰影漸漸蔓延了數個街區,飛船的底部已經撞上了最高的建築物,樓宇就像是奶油擠成的裝飾,剛一觸碰到飛船,就在擠壓中坍塌下去,砸向下方的街道。

  遠處仿佛傳來力量哀嚎和悲鳴,聲音針一樣紮進王的耳朵,他艱難地咬緊牙,一言不發。

  烏木喉緩緩升起:「那麼你就和你的同類一起死吧。」

  他轉過身,打算避開飛船碾壓的軌跡,卻忽地抬起了頭,眼睛眯起,望向空中的飛船。

  不知何時,降落的飛船停了下來,哪怕引擎仍然在努力咆哮,依舊無法下降分毫。

  陰霾的天空被一線陽光劈開,灑在那道逆著光的身影身上,紅披風兜滿了陽光,忽地飛揚起來——

  飛船下方,超人雙手抓住飛船的邊緣,將一整艘飛船抗在了自己的肩上,阻止了它砸向紐約,他回過頭,望向遠處街道上的烏木喉,眼睛逐漸被灼熱的紅光點亮。

  鮮紅的光束貫穿了街道上空,如同神罰長槍,直直刺向仰頭望向氪星之子的烏木喉!

  看清超人的瞬間,烏木喉就向一側躲去,然而他的速度還是慢了一拍,熱視線洞穿了他的肩胛,他發出一聲慘叫,卻不敢停下,超人正在轉動他的腦袋,熱視線也平滑地向著一側切去,在這扇形的切割面裡,所有事物都被攔腰切斷,斷口閃爍著熔化的紅光。

  熱視線的攻擊範圍有限,因此雖然狼狽,烏木喉還是逃脫了熱視線,咬牙切齒地盯著遠處的超人,腦海裡轉動著種種思量。

  他張開嘴,將他的聲音送到超人的耳邊:「你沒必要成為薩諾斯大人的敵人,如果你願意屈膝,薩諾斯大人會接納你成為他的屬下的……」

  散播謊言和邪惡的黑舌頭上下彈動,誘惑的低語像是毒蛇吐出的蛇信,悄無聲息地鑽進了超人的耳中,超人陡然皺起眉,神情流露出劇烈的掙扎,眼神一時清明一時混沌,扛著飛船的身體也開始顫抖,像是在竭力從控制中掙脫。

  然而即便是精神力強大的人,也無法從烏木喉的言語控制下逃脫,超人更是無法抵抗,他極力抗拒烏木喉的控制,然而最終還是失去了自我意識。

  超人鬆開肩上的飛船,轉眼間飛到烏木喉的身前,靜靜地懸浮在空中,無神的眼睛看向他。

  「向薩諾斯大人獻上你的忠誠,先從消滅他的敵人開始。」烏木喉的手指指向遠處的戰場。

  幾個街區外,因為生力軍的加入,戰局一時間僵持起來。

  在看到飛船降落,彼得當即趕到飛船下方,和鋼鐵俠一同纏住了黑曜霸王,看上去短時間內無法分出勝負。

  順著烏木喉所指的方向,超人飛向了鋼鐵俠他們,從空中俯衝而下,加入了僵持的戰局,開始攻擊鋼鐵俠和蜘蛛俠。

  彼得在蜘蛛感應的提醒下躍起,敏捷地躲開超人的拳頭,接著聽見身後「轟」一聲,他回頭看見地上被一拳砸出的深坑,頓時渾身冷汗直冒。

  他來到鋼鐵俠身邊:「斯塔克先生,為什麼超人要攻擊我們?」

  「先想想你能不能從他手下活下來吧,小子。」托尼說。

  彼得:「呃……」

  他話沒說完,忽然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強風從遠處襲來,吹得他身形一晃,差點被沖飛出去。

  下一刻,震耳欲聾的巨響如同雷霆般落在了大地上。

  「轟!!!」

  氣浪潮汐般向著四周撲去,席捲了半座城市,樹木紛紛在強勁的衝擊波中攔腰折斷,劇烈的震波在大地上爆發,一座座建築物在地震中搖晃坍塌,將無數慘叫聲壓在廢墟下,煙塵如同濃霧,將街區籠罩在內,看不清煙塵中的情形。

  彼得猛然扭頭,身體完全僵住了。

  他的耳朵嗡嗡作響,讓他甚至聽不清攻擊襲來的風聲,要不是托尼推了他一把,黑曜霸王的武器已經砸爛了他的腦袋。

  「……還沒結束,別分心。」托尼鬆開他。

  彼得聽不見他的聲音,他呆呆地回過頭,看向鋼鐵俠的面罩,乾燥的嘴唇動了動:「斯塔克先生,那些人……」

  鋼鐵俠沒有說話。

  彼得忽然想起了什麼,一下子抬起頭,想要在四周尋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紐約!」

  他聽不到城市意志的聲音,也不知道,在剛才的那一瞬間,盤踞在城市裡的無形之魂們紛紛抬起了頭,望向遙遠的大洋彼岸。

  ——他們都感受到了紐約的痛苦。

  伯甯·紮納,瓦坎達國王提恰拉皺起眉,望向窗外的首都,疑惑於風為什麼忽然停了;

  亞特蘭蒂斯,亞瑟趁著湄拉沒注意逃出了王宮,正打算找一條過路的鯨魚搭順風車,忽然感覺四周的水流陡然靜止;

  巴黎,戴安娜放下修復刷,走到窗前喝了口水,無意中發現窗外的花樹停止了搖曳;

  布魯德海文,迪克正在進行第無數次離開這座城市的嘗試,當他終於踏出布魯德海文的邊界時,不由得松了口氣,沒注意到身後的陰影正在緩慢豎起,在抓住他的腳踝之前卻驀地停下了動作;

  萊茵河畔,幽靈少女忽回過頭,望向澄淨的夜空,眉眼染上了淡淡的憂愁,隨後低下頭,輕輕撫摸身前的空氣,哪怕她看不到,她也知道萊茵女妖正疲憊地枕在她的腿上,璀璨的金髮在河水中蜿蜒;

  哥譚,鷹身女妖面無表情地飛向北方的城市,漆黑的羽毛四下飛散,她的身側,蝙蝠戰機和她的軌跡奇異地重疊;

  大都會,太陽鳥早已離開了他的巢穴,只留下燃燒的金羽在天空中飄揚,細碎的金色火焰紛紛揚揚,像是一場花瓣雨;

  東京,費城,利物浦,洛杉磯……

  城市意志們紛紛將目光投向了紐約,他們對於紐約的痛苦感同身受,千萬年來,他們一直承受著這樣不為人知的傷害,只有同類能夠聽到他們絕望的求救聲,而始作俑者們從來不會在意腳下的城市,也不會聽到來自城市的慟哭。

  就算聽到了求救聲,他們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無能為力地等待同伴的消亡。

  直到拉萊耶出現,直到她將他們的聲音傳達給世界。

  在戰鬥開始前,星期五就按照托尼的指示通知了正義聯盟,最先趕到的超人其實沒有收到消息,完全是察覺到紐約的異變才趕來,蝙蝠俠只比他慢了一步,在來的路上,他將紐約遭到襲擊的消息通知了正義聯盟的其他成員。

  蝙蝠戰機飛到街區上空,不等戰機降落,一道漆黑的身影便張開蝠翼,從戰機上一躍而下,落在正在交戰的超人他們中間。

  哪怕鋼鐵俠和蜘蛛俠加在一起,想要阻止氪星之子依舊是天方夜譚,更別提旁邊還有一個黑曜霸王伺機而動,眼看兩個人被打得七零八落,蝙蝠俠及時趕到,還帶來了一裝備帶的氪石武器。

  「你早就為這一天準備好了吧?」托尼說。

  「超人交給我,你們去救人。」布魯斯將氪石戒指戴上手指。

  比他稍慢一步的是鋼骨,他到場之後,彼得也被解放出來,能夠如他所想的那樣去救助倖存者。

  「好的,我先走了,蝙蝠俠先生!」

  被控制的超人看到他離開,身形一閃,出現在蜘蛛俠身後,正要一拳擊中他的身體,鋼骨及時閃身攔住蜘蛛俠身後,只聽見一身悶響,艱難地擋住了超人的拳頭。

  鋼骨喘了口氣:「再來一次我的胳膊恐怕就會斷了。你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蝙蝠俠說。

  他對著超人的臉一拳揮過來,氪石的綠光照亮了超人的面孔,他鋼鐵般的皮膚在氪石的光芒下軟化,隨著這一拳的力道向一旁歪去。

  「只有我們兩個好像不太夠,」鋼骨雙手抓住超人的拳頭,「我們還需要一面盾牌來吸引火力——」

  熱視線打斷了鋼骨接下來的話,他不得不向後仰去,避開熱視線,誰知超人趁機掙脫了他的雙手,拳頭重重砸在他的胸口,立刻讓他橫飛出去,撞穿了數面牆壁,消失在煙塵裡。

  超人呼出一口冰冷的氣息,轉頭看向握緊了氪石的蝙蝠俠,雙眼被可怖的紅光照亮。

  熱視線激射而出!光柱像是要將蝙蝠俠釘在地上,他機警地向一旁撲去,超人的視線也追隨著他,仿佛一心要將他四分五裂,千鈞一髮之際,熱視線撞上了一面圓盾。

  盾牌被熱視線燒得通紅,不斷迸濺出金紅的火星,等到熱視線散去,亞馬遜公主緩緩放下圓盾,一手持劍,望向對面的朋友。

  「你要的盾來了。」她對被她護在身後的蝙蝠俠說,目光仍然注視著超人。

  蝙蝠俠緩緩站起,和神奇女俠並肩而立,他們都知道,這不會是一場簡單的戰鬥。

  「還是聯繫不上拉萊耶?」哥譚問。

  大都會注視著緩緩升起的飛船:「不知道她去了哪裡,她似乎聽不到我們的聲音。」

  哥譚咬了咬牙,看著飛船在空中停了片刻,再度向著地面急速下墜,重重砸在大地上,煙塵伴隨著巨響,騰起數十米的高度,仿佛死神的裙擺。

  她忍不住捂住臉,無力地喃喃:「她在哪裡?」

  ——拉萊耶到底在哪裡?

  ……

  海溝國。

  史蒂芬不知道自己等待了多久,期間他甚至去通往地心藏海的縫隙看了看,不過沒有靠近電蛇遊走的漩渦,畢竟他暫時沒有拜訪那裡的意思。

  他望著被雷光照亮的海底,忽然察覺到身後的動靜,轉過身,看到瘟疫醫生從海溝國深處遊出,看起來和進去之前沒有多少變化。

  「你找到你要找的東西了嗎?」史蒂芬問。

  瘟疫醫生似乎在思考什麼,顯得有些走神,聽到史蒂芬的問話,才轉向他,點了點頭。

  他們轉身向著上方遊去,打算離開海溝國,然而還沒上浮多遠,史蒂芬發現瘟疫醫生突然停在了海中,沒有了動靜。

  他轉過頭看去,海中光線黯淡又昏暗,瘟疫醫生的表情也顯得陰晴不定。

  陰影在他臉上浮動,讓他看上去仿佛在壓抑著冰冷的怒火,有一瞬間,史蒂芬甚至覺得他的瞳孔正在碎裂,但不等看清,瘟疫醫生就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那雙眼睛依舊是雨水般的銀色。

  氣泡在他面前組成了文字。

  [薩諾斯的走狗在找你的時間寶石,他們正在摧毀紐約。]

  史蒂芬不知道薩諾斯是誰,但不妨礙他意識到事態緊急,他看了眼頭頂的海水,說:「我們現在就回紐約。」

  他還沒有打開傳送門,瘟疫醫生冷不丁按住了他的手。

  他看著史蒂芬:[我能向你要一樣東西嗎?]

  史蒂芬瞬間猜到了他的意圖:「起源聖劍?但是……」

  [我想試試。]

  「……」史蒂芬凝視著那雙銀眼睛,半晌,他低下頭,「既然這樣,我們先去倫敦聖殿。」

  片刻後,紐約。

  奇異博士從火花圈中踏出的一瞬間,烏木喉就察覺到了時間原石的出現,他手指一動,半空中的飛船停止了墜落,而他雙手背在身後,向著時間原石的方向飛去。

  兩個法師很快在街道上相遇,激烈的戰鬥在他們看到彼此的刹那爆發。

  距離史蒂芬出現的地點不遠,瘟疫醫生打扮的年輕人緩步走進一條小巷。

  附近的市民已經逃得差不多,此刻小巷空無一人,除了遠處隱隱的巨響以外,小巷裡沒有其他聲音,顯得格外寂靜。

  拉萊耶在小巷深處停下,恢復了索萊達德的形象,對著眼前的空氣伸出手。

  她說:「紐約。」

  隨著她的聲音落下,傷痕累累的城市意志從空氣中浮現。

  曾經柔順厚實的銀白色長毛沾滿了血污,傷口藏在長毛之間,滴滴答答的血珠沿著長毛滑落,那雙綠松石色的眼瞳像是寶石,複雜的紋路在其中旋轉,白狼撐著虛弱的身體站起,一瘸一拐走到拉萊耶的面前,溫熱的呼吸噴在她的臉上,讓她閉起了眼睛。

  海溝國的屏障隔絕了現實世界,直到從那裡離開,拉萊耶才聽到千萬道來自城市意志焦急的呼喚,以及夾雜在呼喚裡,來自紐約強忍痛苦的吸氣聲。

  你現在在想什麼?拉萊耶問自己。

  她收攏雙臂,輕輕抱住白狼的腦袋,微微側頭,將臉頰貼在被血浸透的毛髮上。

  「再堅持一下,我已經來了。」

  紐約看起來有些委屈,像是想問拉萊耶為什麼現在才來,但他只是說:「有很多人類……死了。」

  拉萊耶:「多少?」

  紐約:「七萬四千二百八十三……四。」

  拉萊耶:「我知道了。」

  對於城市意志而言,5%以下的人口波動並不算什麼,但是七萬……這對紐約來說已經是難得一見的沉重傷勢。

  她摸了摸紐約的腦袋,閉上眼睛,登入紐約的帳號。

  白狼舔了舔拉萊耶的手,用身體接住了倒下的拉丁少女,讓她枕在自己的身上,目光投向遠處的戰場。

  戰場上,一道模糊的身影正在迅速凝實。

  許久以來的第一次,拉萊耶感受到了她和紐約愈來愈激烈的共鳴,頻率在某一刻達到了完全吻合,又在她的有意控制下偏離。

  她捕捉到了那一瞬間的共鳴。

  【你提升了和紐約的共鳴度,你獲得了操控風暴的能力】

  【你進一步提升了和紐約的共鳴度,你獲得了呼喚亡靈的能力】

  【你更進一步提升了和紐約的共鳴度,你獲得了賦予生命的能力】

  【紐約共鳴度:99%】

  銀灰短髮開始瘋狂生長,變回了如同雪一般的銀白色,白狼的耳朵和尾巴鑽出,他摘掉禮帽和烏鴉面具,向一旁丟去,一枚枚漆黑的指環出現在指根,風衣衣角獵獵飛揚,化作了純白的披風,金色的花紋在帶狀的黑色鑲邊上浮現,綬帶翻飛如同蝶翼。那雙銀眼睛裡沁出淡淡的血光,野性呼喚著白狼撕碎他的敵人,他握緊了憑空出現的聖劍,揮出一道冰晶般的軌跡。

  神話中的白狼神在這一刻,擁有了真實的形體。

  他出現的刹那,烏木喉就注意到了這個不請自來的敵人,他的直覺提醒他危險正在逼近,當他看到被狂風環繞的年輕人時,叫囂的危機感終於有了明確的指向。

  「你是誰?」烏木喉問。

  年輕人沒有回答,他在烏木喉對面的停下,飛揚的披風將史蒂芬等人擋在身後,遮住了他們的視野。

  四周的石塊緩慢飄起,拼成一行字。

  [從現在開始,沒有人會死。]

  拉萊耶輕輕吐出一口寒冷的呼吸。

  腦海裡的面板重新出現,最上方是一條漫長的血條,只是名字和一般的HP不同。

  【生命數:74284】


第174章

  或許很多人都聽說過印第安的神話中,有關世界起源的一種說法。

  郊狼和鷹一同創造了世界,他創造出山,但是山不夠高,於是鷹堆起了山脊,他的羽毛落在山上,化作了灌木和樹木,郊狼又和狐狸一起創造了人,去西方取來了火種。

  在美洲原住民的心中,偉大的神力和神靈蘊含於大地上的每個生靈裡,無形的靈與識藏在草木萬物之中,賦予了他們神秘莫測的力量,不知道是否是巧合,這種說法奇妙地契合了城市意志的誕生,為這些無形之魂的由來做出了解釋。

  此刻年輕人站在戰場中央,披風和白狼的尾巴一同翻卷,所有人都從他身上聽到了狼的咆哮。

  他們能認出他就是紐約意志,但他的打扮依舊和以往完全不同,不再有多少瘟疫醫生的痕跡,白狼神揮出聖劍,劍身上光紋流轉,一直蔓延到他的手背上,古樸繁複的刺青被點亮,跨過漆黑的指環,一路延伸進看不見的袖口裡。

  他的眼神不像以往那樣溫和平靜,瞳孔裡淡淡的血光讓他看上去變得嗜血,也變得更加……危險。

  白狼回過頭,餘光瞥了眼身後的復仇者和至尊法師,碎石開始移動,拼成了新的文字。

  [你能在這裡打開鏡像空間嗎?]

  史蒂芬感受了一下來自紐約身上、撲面而來的壓迫感和力量,搖了搖頭:「以你的力量,如果全力以赴的話,鏡像空間會被你打碎,到時候我也會受到傷害。」

  紐約並不意外地點了點頭,像是早就知道答案,只是保險起見才進行最後的確認。

  [帶著復仇者遠離這裡,可以的話打開鏡像空間,把剩下的那個敵人帶進去。]

  「醫生!呃……紐約,」彼得這時候插了句嘴,因為知道時間緊迫,自己的插嘴或許會耽誤紐約,他顯得有些惴惴不安,「你還好嗎……?」

  他沒有見過這樣的紐約,印象裡瘟疫醫生給人的感覺總是澄澈柔和的,從來不會帶給人這麼強烈的不可控感和危險感,至少不會讓彼得從剛才開始就在極力忽視蜘蛛感應的警報。

  紐約似乎察覺到了彼得的不安,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看了彼得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開始吧。]

  開始吧。拉萊耶想。

  磅礴澎湃的力量在她的身體裡沸騰,戰意奔騰在這具神造的軀殼裡,她的喉嚨裡醞釀著凜冽的風暴,使她的呼吸在離開身體的瞬間冷凝成寒霧,那力量像是不馴服的野獸,在她的身體裡左沖右突,僅僅因為她的意願,才低吼著接受枷鎖的約束。

  而現在,拉萊耶釋放了它們。

  【獲得領域:風暴戰場】

  【風暴戰場:傾聽風暴中亡靈的悲泣。】

  旋風憑空從街區的邊緣刮起,像是一層層刮下冰雪,在越來越快的旋轉中演變成厚實的風暴壁壘,銀色的風暴以她為圓心向著四周席捲,天空忽然間變暗,雲層向著風暴的中心趕來,形成細長的龍卷,一頭紮進銀白的風暴眼,整座城市都籠罩在陰雲之下,看不見半點天空。

  復仇者全部被風暴推到了戰場之外,哪怕他們極力想要紮在原地,依舊身不由己地狂風擊退,等他們睜開眼睛,眼前已經豎起了一道風暴形成的高牆,高速旋轉的狂風驅散了所有無關人等,在紐約的市區裡劃出了一圈戰場,將戰場局限在風暴之中。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一瞬間風起雲湧,一瞬間戰場成型,烏木喉只在最開始時趁著這個新出現的人和復仇者對話時打量了他片刻,就被禁錮在了風暴之中。

  儘管直覺告訴他眼前的人類十分危險,但烏木喉並沒有逃跑的想法,他對自己有著足夠的自信,至少在他見識到對方的力量之前,他並不會貿然下定論。

  他抬起手指,無數碎石從四周浮起,無用的礫石簌簌剝落,露出一根根尖銳的錐體,石錐在烏木喉的控制下開始旋轉,速度越來越快,多餘的棱角全部在離心力的作用下被拋出,他手指微動,被打磨尖銳的石錐如同箭雨般傾瀉而出!

  試探性的攻擊還沒有接觸到年輕人的披風,就陡然被無形的刀刃削斷,斷口光滑如鏡,錐雨劈裡啪啦在年輕人面前墜落,摔在他的腳下,碎成細密的礫石。

  年輕人並沒有看眼前的石錐,而是抬起頭,望向空中龐大的飛船。

  剛才他似乎有意將飛船納入了風暴之中,這個行為在烏木喉看來無疑很愚蠢,他熟知法術的精髓,也知曉科技的威力,就算在薩諾斯的艦隊裡,這艘飛船也不能說普通,在他看來,眼前的風暴還不足以撼動戰艦的防禦,相反,他隨時能讓飛船傾瀉下海量的炮火。

  眼下對方的行為更加愚蠢了,在面對他的情況下,對方居然把注意力放在了飛船上,除了讓烏木喉在心中為敵人的無謀感到可憐以外,絲毫不會影響到戰鬥的結局。

  但是烏木喉還有點不放心。

  他沒有忽略眼前這個年輕人出現時,原石守護者的表情從驚訝轉變成松了口氣,當年輕人寫下那行文字時,他更是沒有多少質疑的意思。

  他信任這個年輕人,或者說他信任對方有足夠的力量去實現他可笑的宣言,這讓烏木喉不能不提起警惕。

  四周可利用的物體都在他的控制下變形,被他信手拈來化作殺人的利器,隨著擺手的手勢,襲向一動不動的年輕人。

  風暴護盾隔絕了一切攻擊,年輕人卻沒有分給它們半點注意力,依舊望著空中的飛船。

  他的嘴角慢慢拉出笑容,眼中仿佛燃燒著熊熊火光,火光點燃了他的血液,他仰天長嘯,咆哮聲裡盡是酣暢淋漓的快意。

  在他的身旁,無數透明的影子開始浮現,它們面目模糊,身形也不清晰,看起來不堪一擊,然而亡靈不斷浮現,逐漸填滿了四周的空間,接二連三的亡靈在空氣中顯現,風暴的呼嘯裡出現了不一樣的雜音,亡靈的悲鳴聲越來越響,千萬道聲音彙聚在一起,甚至突破了風暴,放眼望去,死者的魂靈鋪天蓋地。

  隨著越來越多的亡靈出現,烏木喉的神色也逐漸發生了變化,他望著漫天遍野的亡靈,高高在上的鎮定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紋。

  白狼的嘯聲喚醒了長眠於大地的亡靈,它們化作他的尖牙和利爪,襲向奪走它們生命的兇手。

  密密麻麻的亡靈在戰場上盤旋,一部分投入風暴高牆之中,和狂風一起旋轉,蒼白的面孔不時在風牆上浮現,發出憤怒的嚎叫,叫聲如同驚雷在烏木喉耳邊炸響,讓他悶哼一聲,幾乎無法集中注意力,剩下的那些則簇擁在白狼神的身邊,湧入他手中的聖劍。

  越來越多的力量灌注進聖劍,劍身上神秘的花紋逐漸被點亮,爆發出耀眼的光芒。

  光芒穿透力量風暴壁壘,甚至一直照射進鏡像空間之中,讓在鏡像空間裡圍毆黑曜霸王的復仇者們和法師們都看見了那煊赫輝煌的光芒。

  「那是什麼?」蜘蛛俠分了下心,向光芒的方向看起,驚歎地問。

  這次沒人提醒他分心,因為戰況實在沒什麼好說的,托尼、彼得、王、史蒂芬,紐約分擔了烏木喉的壓力,於是現在四個人正在加緊圍毆黑曜霸王,王直接把傳送門當成了武器在用,打得對方幾乎是毫無還手之力。

  這邊的戰局早已穩定,之所以所有人還在加緊輸出,只是為了儘快抽出手去援助獨自面對烏木喉的紐約——哪怕對城市意志有信心,但剛剛面對過烏木喉的幾個人都知道他有多狡詐和狠辣,至今都沒能回歸戰場的正義聯盟就是個例子。

  他們一邊攻擊黑曜霸王,一邊忍不住擔憂風暴之中的紐約,想知道那堵高牆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在復仇者的擔憂中,那朦朧的光亮——爆發了。

  亡靈將力量交給喚醒它們的神明,白狼神握緊聖劍,對準空中的飛船,直直揮下!

  從沒有人見過如此淩厲驚豔的劍光,仿佛金色的陽光劈開雲層,仿佛熾天使手中纏繞著光和烈焰的長劍,將飛船從中斬斷。

  爆炸的火光在空中盛放,還沒來得及照亮天空,就被隨後的風暴粗暴絞碎,轉瞬間熄滅在颶風裡,與火光一起被撕碎的是飛船,在毀滅性的風暴之中,只一刹那,就再也找不到半點飛船的殘骸。

  「這是什麼?」彼得驚呼一聲。

  復仇者們差點停下了動作,好在他們的意志力都足以讓他們將注意力放在眼前的敵人身上,可面對頑強掙扎的黑曜霸王,所有人在攻擊時,視網膜上似乎都殘留著剛才那道光極為耀眼的痕跡。

  儘管隔著風暴的高牆,他們依舊覺得雙眼被拿開天闢地一般的光刺傷,不得不移開視線,避免直視剛才的劍光。

  那是劍光。這時候復仇者們都意識到了這一點,可除了史蒂芬,誰也想不出到底是什麼樣的劍能夠揮出那樣璀璨的劍光。

  起源聖劍增幅了亡靈帶來的力量,只用了一劍,拉萊耶就摧毀了飛船,甚至沒有感覺到多少消耗。

  她收回視線,還沒來得及看向烏木喉,腳下的地面突然炸裂,石柱拔地而起,將她擊飛向空中,她旋身躲開,卻讓風暴護盾出現了一隙空隙。

  烏木喉瞬間捕捉到了這次機會,在他的控制下,一根長矛刁鑽地沿著空隙刺入,洞穿了白狼神的胸口!

  血花潑灑在純白如雪的披風上,拉萊耶單手捂住傷口,卻止不住血滴滴答答滑落。

  可看到這一幕的烏木喉並沒有感到放鬆,而是帶著詫異低聲問:「為什麼你不躲開?」

  白狼神開口:「因為沒有必要。」

  他的聲音清越又澄靜,像是玉石相互碰撞,和他此時綻開的嗜血笑意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狂氣和冷靜奇妙地在他身上共存,兩種極端的氣質在他身上達成了完美的和解。

  這句話落下,他的身體忽然間碎開,潰散成無數光點。

  身體潰散只用了一個呼吸,拉萊耶的視野重新亮起,新的身體迅速重組完畢,除了視野上方的數字變動了一位元,什麼都沒有變。

  【生命數:74283】

  和第一次借由城市意志塑造的身體戰鬥時一樣,拉萊耶不需要擔心死亡,紐約會在死亡的一瞬間重新塑造她的身體,只要城市裡有一個人死亡,她就能擁有一次復活的機會。

  所以這一刻,她擁有所有亡者的生命。

  起源聖劍的限制是一個生命只能使用一次聖劍,但拉萊耶每一次複生後使用的都是一次全新的生命,這意味著只要她死亡一次,她就能揮動這把聖劍一次,所以剛才她才沒有躲開烏木喉的偷襲,就像她說的那樣,這沒有任何必要,烏木喉殺死她,只意味著她多出了一次揮劍的機會。

  拉萊耶緩緩俯下身,握緊手中的聖劍,調整呼吸。

  烏木喉當然不會給她修整的機會,他不斷抬起手,連根拔起的樹木、熊熊燃燒的汽車、鋼筋畢露的混凝土,一切能夠被他調動的事物紛紛騰空而起,被他的力量塑造成最具有殺傷力的形態。

  無數利刃和重錘向拉萊耶砸落,阻攔她的行動,樓宇的陰影將拉萊耶完全籠罩在內,烏木喉控制著一整棟大樓砸在她身上,死亡的陰影撲面而下。

  白影如同閃動的電光,陡然穿越戰場,沖出了槍林彈雨,電影中的子彈時間變成了現實,淩亂卻又清晰的軌跡殘留在風暴中,迅速黯淡下去,而白影已經跨越了看似遙遠的距離,出現了烏木喉的面前。

  劍刃幾乎抵住了烏木喉的胸口,他猛地後退,一道道土石壁壘轟然沖出地面,阻攔在他和死亡的劍刃之間,然而再多的壁壘也無法給他提供更多的安全感,他只覺得眼前一亮,壁壘中央多出了一道平滑的劍痕。

  土石沿著劍痕炸裂,投入亡靈呼嘯的風暴中,白狼在風暴環繞下一步步向他走來,披風和白髮在風中交纏彷如旌旗。

  「不!」烏木喉慌亂地喊道。

  他不斷調動周圍的物體來阻擋,阻擋對方帶著劍沖到他的面前,斬斷他的頭顱,然而風暴為他的敵人鋪設出道路,他控制的物體全部被風撕碎,就算有突破護盾的,也仿佛沒有給對方造成任何困擾。

  白狼神有時候揮劍,於是所有接近他的物體都會在劍光中化為齏粉,有時候他對利刃視而不見,任由烏木喉竭力控制利刃想要摧毀他的身體,但只要他潰散成光點,下一刻他的身體就會重新組合,看不到半點傷痕,連血跡也消失殆盡,如果不是他一路行來的地面已經被鮮血浸透,烏木喉甚至會懷疑對方的受傷和死亡都是他的錯覺。

  他想要呼喚黑曜霸王,在這之前,他從來沒有看得起對方過,在他心中,對方是個只會用蠻力的蠢貨,但此刻他無比渴望這個蠢貨能出現在自己面前,阻擋隨時可能斬下的聖劍。可是在戰鬥開始之前,黑曜霸王就被隔絕在了風暴之外,現在應該正在被騰出手的復仇者圍毆,別說來幫助他了,恐怕連脫身都困難。

  他想要用自己的黑舌頭控制復仇者,就像剛才控制那個紅披風的男人一樣,讓他們聽從自己的吩咐。可風暴領域隔絕了這片戰場,他在心中憤怒又恐懼地呼喚紅披風,對方卻只傳遞來受困的資訊。

  他想要抓住幾個人類來威脅對面的年輕人,據他所知,這些自持正義的人無論在哪裡都是一樣的,只要抓住無辜者,威脅要殺死他們,這些人就會不甘卻又無力地放下武器,默默接受敵人的淩辱和宰割。可剛冒出這個念頭,烏木喉就想起來,這附近已經沒有所謂「普通人」了,那些無辜路人全部死在了飛船的碾壓下,除了這幾個僅存的敵人以外,現在附近找不到任何一個活著的人。

  他想起了飛船,於是想起剛才年輕人哪怕給他可趁之機也要率先摧毀飛船的行動,這讓烏木喉毫不懷疑,對面的年輕人一開始就想好了一切,於是有條不紊地執行他的計畫,一步步將烏木喉逼到了絕路。

  他掌控著這場戰鬥的節奏,這完全是一場碾壓,從烏木喉陷入風暴的那一刻起,他就沒有了逃脫的可能。

  意識到這一點,烏木喉不再想著奪取時間寶石,轉身就要逃跑。

  然而他再怎麼無能狂怒,面對絕對的力量碾壓,也沒有任何還手之力,就連他的阻攔也像是無力的掙扎,年輕人步緊緊咬在他的身後,不斷揮劍破開障礙,任何阻攔都像是在做無用功,沒有什麼能夠阻止他的劍刃逼近。

  當烏木喉逃到戰場邊緣時,他猛地停下,臉色難看的仰頭望向眼前的高牆。

  遊蕩的幽魂盡數匯入了風牆中,形成了永不停歇的亡靈風暴,一張張陌生的面孔對著他發出尖叫,叫聲比起之前更加淒厲,刺得烏木喉精神幾乎失控,當他想要突破風暴時,亡靈空白的面孔紛紛扭曲成猙獰的模樣,生滿尖牙的巨口狠狠咬向他,如果不是烏木喉躲得快,他的手臂現在已經葬於亡靈口中。

  起初,烏木喉根本想不起來這些亡靈都是什麼人,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會對自己如此仇恨,但當對上那一張張人類的面孔時,他才慢一拍想起來,這些面孔……或許就是那些死在飛船下的地球人。

  他們怎麼敢仇恨自己?烏木喉難以置信。

  這些地球人完全不理解薩諾斯大人的理想,他們不知道自己的死亡是在為這個宇宙的平衡做出貢獻,他們是如此渺小,只能看到腳下的星球,看不到籠罩在整個宇宙的芸芸眾生之上的災難陰雲,只知道為他們短暫又不值一提的生命掙扎,哪怕露出種種醜態也想要活下去——

  「你們——為什麼要違抗你們的天命?」

  烏木喉向後退了一步,後頸撞上了冰冷的銳器。

  他的身體驟然僵硬,劍刃抵著他的後頸,噴吐出冰冷的殺氣,銳利的殺意環繞著他的脖子,像是隨時會將他的頭顱斬下。

  不知何時,死亡已經近在咫尺。

  「你剛才就可以殺死我,」烏木喉不敢回頭,但他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你剛才就可以用那一劍殺死我,為什麼你沒有那麼做,只是逼迫我逃跑?」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空氣在他的話語中隱隱震盪,無形的精神力被他藏在話語裡,送到白狼神的耳邊,試圖控制對方的精神,精神力消失在白狼神的耳中,他的劍尖也停在了烏木喉的脊椎上。

  寂靜之中,烏木喉的心跳越來越快。

  被恐懼壓迫得無法動彈的心臟重新搏動,他覺得他成功了,於是劫後餘生的喜悅席捲了他的大腦,他慢慢轉過頭,想要看看對方此刻的表情,身後的聲音卻陡然擊碎了他的所有僥倖。

  那低低的聲音在笑,讓人能想像的出來他臉上越來越興奮的笑容。

  「因為我想讓你看看,你是如何露出種種醜態也想要活下去的。」

  白狼神按住他的頭,把他的臉按進亡靈風暴裡,讓飛掠的亡靈從他身體中穿過,頃刻間,充斥著絕望和痛苦的嚎叫在烏木喉的耳邊炸響,他忍不住慘叫起來,哪怕感受到抵住脊椎的劍刃,依舊控制不住地掙扎,想要逃出風牆的範圍。

  他聽到身後的聲音問:「不值一提嗎?」

  他的手越來越用力,將烏木喉一點點按進風牆裡:「你還覺得你們能背負這麼沉重的代價嗎?」

  烏木喉再也無法壓抑慘叫,他胡亂揮動雙手,卻感覺到脊椎上的劍刃慢慢收了回去,只剩下那只按住腦袋的手。

  白狼神輕輕地問:「你能承受多少生命的重量?」

  隨著這句話問出,在拉萊耶的視野中,代表生命數的血條陡然下降了一截。

  【生命數:64010】

  ——她把一萬人的生命灌注進了烏木喉的身體裡。

  磅礴的生命力一瞬間湧入烏木喉的身體,如同將水壩洞開,數萬億噸水化作滔天巨浪,撲向狹窄的河道,頃刻間將河道撐爆,向著堤壩滾滾而去。

  「啊啊啊啊啊!!!」烏木喉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淒厲慘叫。

  他的皮膚迅速破裂,如同水袋炸開,承受不住壓力的血肉「砰」地爆炸,向著四周濺開,然而飛濺的血肉被看不見的風約束在了原地,勉強勾勒出一道血肉模糊的人形。

  與此同時,白狼神緩緩收回了手。

  亡靈的哀嚎漸漸微弱,仿佛永不停息的風暴也開始舒緩,放慢了旋轉的速度,風牆一層層消散,露出了滿目瘡痍的戰場,空中的陰雲開始散去,冷白的光線從雲層之間灑落。

  陽光照在烏木喉的身體上,他的血肉忽然開始變化,新芽從血肉之中綻出,迅速生成了小樹,小樹拔地而起,吸收血肉中殘存的生命,轉瞬間長成了參天大樹。

  巨樹筆直地沖向天空,「嘩」地展開樹冠,濃綠的樹蔭鋪天蓋地,將整個城區都覆蓋在綠蓋下,樹葉沙沙抖動,一朵朵似雪的白花在枝葉間盛開,將巨樹裝點成了絢爛的花冠。

  不遠處,復仇者們站在黑曜霸王的屍體邊,抬頭望向巨大的花樹。

  他們不知道這是什麼,在強烈的震撼中,沒有人說一句話。

  這美得不可思議的一幕沒有持續多久,一樹繁花便紛紛凋零,數不盡的花瓣漫天飛揚,白狼神站在樹下,起源聖劍插在一旁,他抬起手,微微遮住光線,仰望著這場花瓣雨。

  在陽光下,像是一場告別的雪。


第175章

  紐約,拉萊耶島。

  距離紐約中心盛放的花樹枯萎已經過去了兩天,可人們似乎還能看見那些紛飛的花瓣,花瓣飄向城市的角落,像是將亡者的思念傳遞給活著的人們。

  大戰剛剛結束,目前發現的死難者就已經高達七萬多人,城市籠罩在悲傷和憤怒的氛圍之中,死難者的親屬被禁止接近廢墟,因為飛船的殘骸可能散落在廢墟裡。紐約意志不知怎麼摧毀了飛船,但殘骸不可能憑空消失,就像紐約大戰後一樣,政府很快派出了戰後損失控制部門來收集可能的外星武器。

  不過他們註定了將會一無所獲。

  「藏在這裡沒問題嗎?」亞特蘭蒂斯問,「或許會有人類發現呢。」

  「應該不會有人想到殘骸都被拋到了海洋中,平時只要注意別讓人類接近附近海域就行。」哥譚說。

  雖然城市意志們看不到,但他們知道逃亡國正在把殘骸全部埋進拉萊耶島附近的海底,有水隱在,一時半會絕對不會有人發現飛船的殘骸就藏在距離紐約如此之近的地方。

  他們會這麼做的原因也很簡單,表面上的理由是預先收集戰略資源,避免在混亂中遺失,引發一系列無法預測的麻煩……實際上的理由則是攫取談判的籌碼,因為他們都猜得到,大戰結束之後,隨之而來的必然是推卸責任和分割戰果,為了接下來的談判,任何微不足道的籌碼都有必要拿到手。

  鷹身女妖久久注視著海面,冰藍的眼眸像是海面一樣波瀾起伏,過了會,她展開羽翼,越過葳蕤的林海,飛向拉萊耶島的深處。

  將主題公園建在紐約附近有利有弊,好處當然是可以吸引紐約客前來遊玩,壞處則是一旦紐約遭到襲擊,就會直接影響到主題公園的客流量。所以大戰之後,拉萊耶主題公園再度歇業,整座島嶼也重新變成了城市意志的聚集地,就連剛剛受傷的紐約也沒有待在城市裡養傷,而是跑到了拉萊耶島上。

  ……不過養傷的過程讓紐約感到很不愉快。

  「可憐的狗狗。」

  布魯德海文發出一聲充滿感情的感歎,雙手按在胸前,仿佛在臉上寫著「我好心疼」,當然,影妖沒有面孔,不過這不妨礙布魯德海文變成小女孩的模樣,湊到紐約的身邊,同情地伸手拍拍他的腦袋,「拉萊耶看到你這樣一定心疼了吧,這次她不就為你出氣了嗎?我覺得這是個不錯的辦法,下次你受傷再重一點的話,她應該會親親你的腦袋吧?」

  說完她還戳了戳紐約,拽拽他的耳朵,拉拉他的尾巴,圍著他轉圈,一副很新奇的模樣。

  「……」紐約快給她氣炸了。

  白狼拍開躲開影妖的爪子,不讓她戳自己的傷口,一邊沖著她發出威脅的低吼聲,往後退了兩步,冷不丁撞上了華盛頓。

  華盛頓也在戳紐約,戳完還回憶了一下:「除了大都會,最近幾年沒有紐約以外的誰受過這麼重的傷了吧。」

  城市意志紛紛表示贊同——最近幾年,因為有拉萊耶在,一切可能的襲擊都在發生之前就被掐滅在萌芽狀態裡,最嚴重的也就是消亡,而且還都不是拉萊耶的問題。

  人口驟降的疼痛和城市被毀的疼痛是不一樣的,後者更像是外傷,上可見骨也很容易癒合,前者則更像是生命流逝了一部分,除非有新人口遷入,否則紐約需要很多年才能養好傷。

  這麼一想,紐約可以說是非常多災多難了,而且和大都會不一樣,他也沒辦法通過浴火重生恢復,只能慢慢養著。

  城市意志們好久沒看到養傷狀態的同類,自然又是圍著紐約一通亂戳,搞得白狼煩不勝煩,沖著他們凶巴巴地吼了好幾聲,一邊用餘光打量身後的生物工程實驗室,想到等會這扇門打開時拉萊耶會從門裡走出來,紐約的尾巴就忍不住掃帚一樣甩來甩去。

  大戰結束後,拉萊耶直接回了島上,沒來得及和城市意志說幾句話,就進了生物工程實驗室裡,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半天,不知道她在裡面做什麼。

  城市意志們倒是還可以和她對話,不過拉萊耶表示自己還要忙一陣,於是現在他們都在實驗室外百無聊賴地等著她。

  當哥譚在實驗室外落下時,他們正討論到剛剛結束的大戰。

  「這只是個開始,」大都會輕聲細語地說,「薩諾斯集結了全宇宙最強大的軍隊,只要無限寶石還在地球上,他就一定會來奪走它們,帶來一場前所未有的災難。」

  費城看了他一眼:「就像又一次黑零事件?」

  大都會:「但是你們沒有浴火重生的能力。」

  「不能讓他拿到無限寶石,」芝加哥說,「你們都聽那個法師說過了吧?如果他拿到了六顆無限原石,只需要一個響指,他就能抹去全宇宙中一半的生命,我可不覺得這是平均抹除一半。」

  毫無疑問,無限寶石只會隨機抹滅一半生命,到時候,很難說地球上有多少城市不會失落。

  城市意志之間沒有那麼複雜的陣營問題,所以很容易達成共識,幾句話之間,他們已經確定了基本方針,還順便把紐約擼了個遍……

  就在這時,生物工程實驗室的大門輕輕打開,拉萊耶帶著思考的神情走了出來,刺眼的陽光灑下來,她微微眯起眼睛,抬手遮住光線,因此忽略了撲上來的白影,猝不及防之下,被紐約一下撲倒在地。

  已經長成白狼的紐約可不像以前那樣輕巧了,哪怕拉萊耶現在體質遠超常人,也不想讓紐約在她身上蹦躂,她手忙腳亂從暖呼呼的長毛裡掙扎出來,勉強推開紐約的臉,避免窒息在長毛裡,一邊拍拍他的腦袋,柔聲說:「好了好了,沒事了,我會保護你的。」

  紐約:「……」

  紐約憤怒地爬起來,端端正正坐好,對著拉萊耶大聲嚷嚷:「你以為我在向你撒嬌嗎?」

  拉萊耶:「……」難道不是嗎。

  不過如果紐約能自己待著就更好了,於是拉萊耶也從善如流地改了口:「那你先去忙吧,我還有點事,有什麼事情等會再說。」

  紐約:「………………」

  城市意志交流時,拉萊耶也在旁聽,不過她一直沒有說話,現在看到她出現,城市意志們圍了上來,詢問拉萊耶在實驗室裡做什麼。

  「是我從海溝國裡帶回來的生物樣本,再遲一點可能就死了,所以我先去挽救她了,抱歉。」拉萊耶像是隨口提及,很快轉向了下一個話題。

  她眼睫垂下去,慢慢問:「是不是只要薩諾斯還活著,地球就不算安全?」

  這個問題聽起來有些奇怪,不過城市意志沒有多想,很快給出了肯定答案。

  「最簡單的辦法當然是殺死他,不過根據布魯斯·班納的說法,他現在已經擁有了兩顆無限寶石。」華盛頓說。

  拉萊耶看上去若有所思,過了會,才點了點頭。

  離開紐約之前,她大概瞭解了一下兩邊的狀況。烏木喉被她灌注的生命力撐爆,血肉裡蘊含的生命力催生了那顆巨樹,算是死得不能再死,他死後,超人那邊的問題也迎刃而解,正聯也不用繼續內訌了,烏木喉的同伴也被復仇者解決,沒比拉萊耶慢上多少,至於幻視那邊,薩諾斯的手下直接撞上了早有準備的復仇者,再加上法師的協助,亡刃將軍和暗夜比鄰星很快被打成了重傷,不得不趁亂逃跑。

  兩顆無限寶石都安然無恙,薩諾斯的部下則一敗塗地,不過拉萊耶不覺得這算是好消息,因為這只意味著下次就是薩諾斯親至了。

  拉萊耶有點遺憾卡瑪泰姬沒有城市意志,否則那時候她就趕得上給亡刃將軍和暗夜比鄰星補刀了,死掉的敵人才是好敵人,只要他們還活著,下次就有可能作為不定時炸彈跳出來煩人。

  不過現在後悔也沒用,拉萊耶選擇專注於眼前的麻煩。

  她不清楚薩諾斯的戰鬥力,感覺班納博士也不太懂,他能知道的大概只有薩諾斯可以打敗綠巨人……這就已經夠棘手了,拉萊耶也不清楚他已經拿到了多少無限寶石,按照班納博士的說法,他手裡起碼有了兩顆寶石,分別帶給了他毀滅一切的力量和掌控空間的能力,很難說這段時間裡他會不會收集到更多。

  最壞的情況是他已經拿到了除了時間和心靈以外的四顆無限原石。

  不管怎麼說,拉萊耶決定先按四顆計算,在這個前提下,考慮該如何殺死薩諾斯。

  就在這時,紐約突然悶悶地出聲:「有很多人類都在等著討論這個問題,你可以和他們討論。」

  他說:「鋼鐵俠現在在復仇者大廈等你,你要回紐約嗎?」

  復仇者大廈。

  窗外的城市華燈初上,萬千燈火點亮了紐約醉人的夜色。

  托尼望著窗外的夜景,不由自主地思考這些燈光裡,有多少屬於人們為遇難者祈福的蠟燭。

  就連復仇者大廈大廳裡的水池也飄滿了用來紀念遇難者的浮燭——不少在大廈工作的員工也在這場災難裡遇難,托尼路過水池時,甚至驚訝地發現他居然對其中幾盞蠟燭上的名字有印象。

  這是紐約大戰之後,這座城市最為傷痛的一天。

  大戰之後,總統宣佈白宮降下半旗紀念遇難者,各行各業也暫時停止了歡慶活動,紐約仿佛變成了一座寂靜之城,就像那天的那場花瓣雨並沒有停止,依舊在所有人心中飄蕩。

  死難者的人數統計已經出來了,和紐約說的一樣,七萬四千二百八十四,接近這座城市10%的總人口,而這就已經足以讓這座城市變成純白之城,讓托尼忍不住想,要是薩諾斯的「理想」得以實現,這顆星球將會被怎麼樣洶湧的哀傷所淹沒。

  身後響起鞋跟落地的聲音。

  這種時候能無聲無息出現在他身後的只可能是城市意志,托尼轉過身,看到房間外站著一道黑黢黢的人影,走廊上的燈光勾勒出他的輪廓。

  托尼:「嗨,你的傷勢怎麼樣?」

  火星點亮了黑暗,也照亮了盡頭的人影,白狼神抬起頭,純銀般的白髮下是一雙仿佛深海浮冰的銀眼睛。

  紐約的面前浮起一行字:[我很好,感謝你的關心。]

  他看上去並沒有什麼變化,依舊是那天戰場上的裝束,這也意味著那張神賜般的臉不再被隱藏在烏鴉面具下,在昏眛幽暗的光裡,他微微偏頭,髮絲映著光,走廊的光線描繪出他的側臉線條,像是倫勃朗的油畫。

  托尼插著手走到紐約身邊,帶著他向會議室走去:「我想你已經知道國務卿的意思了,你看,只要你加入一個組織,身份就會越來越多,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身上多了個駐緘默議會大使的職務,不過這個身份還不錯,至少聽上去比較有資格代表國務卿邀請緘默議會進行會談。」

  [你只是越來越身不由己。]紐約寫道。

  「……」托尼一時間沒有回答。

  等他想要開口時,他們已經走到了會議室的門前。

  國務卿並不在場,但是他連同這場會議的所有與會人員的投影全部出現在了桌邊,復仇者散佈在房間裡,看到紐約跟著托尼一同走進來,他們的神情微不可查地放鬆了少許。

  大戰結束後,紐約消失得很快,只來得及交代了一下死亡人數,以及倖存者的位置,甚至沒來得及解釋自己為什麼這麼遲才出現,不免讓復仇者懷疑烏木喉帶給他的傷勢有多沉重,之後這兩天,紐約一直沒有出現,這似乎證實了他們的猜測,直到看到他站在這裡,復仇者們才覺得提起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在切身感受了這座城市的悲傷之後,他們真的不想再失去他們的城市意志了。

  可惜國務卿對他們的複雜心情並不能感同身受。

  這次會議主要是探討無限寶石的去向和薩諾斯的威脅。

  雖然拉萊耶錯過了班納博士的從天而降,但他砸進紐約聖殿的動靜吸引了當時的紐約,於是拉萊耶也從紐約口中聽到了關於薩諾斯的二手消息,在面對烏木喉之前,她就已經大概知道自己面對的是誰。

  無限寶石幾乎是宇宙中最強大的物品,無論薩諾斯獲得了多少顆寶石,只要他能夠隨意使用它們,這個宇宙裡就很難有人能夠抵擋他,簡單來說,只有無限寶石才能對抗無限寶石。

  已知薩諾斯獲得的寶石裡,力量寶石能夠輕而易舉地摧毀一整個星球,而空間寶石就是引發了紐約大戰的宇宙魔方,薩諾斯完全能夠利用它打開跨越宇宙的蟲洞,將他的大軍盡數帶到地球上。

  考慮到班納帶回來的情報,拉萊耶並不覺得這是僅僅依靠復仇者聯盟正義聯盟X戰警就能夠抵擋的敵人,想要對抗薩諾斯,城市意志的力量也不可或缺。她猜國務卿也是這麼認為的,所以才聯繫緘默議會參加會議,大概是想通過緘默議會將舊日法庭拉進同盟裡。

  直到會議開始前,拉萊耶都在思考怎麼樣合理地將話題引到合作上,但是她沒想到,會議的內容和她的預估產生了偏差。

  從拉萊耶的角度來看,這次災難其實是可以避免的,如那時候她不在海溝國裡,她完全可以登入紐約的帳號解決掉烏木喉和飛船。她不打算為自己的姍姍來遲辯解,這算是她的失誤,她沒有想到海溝國的深處會隔絕城市意志的聲音,但她也不可能想得到,自己只是離開了一小會,薩諾斯的屬下就會來到了地球上,帶來如此驚人的災難。

  然而國務卿並不這麼認為。

  「這是第二次紐約大戰的死亡人數,我想你已經知道了,畢竟這個數字和你之前告訴我們的相吻合,」羅斯雙手撐著桌面,「七萬四千二百八十四個人,在你出現之前的十分鐘內全部死亡。」

  娜塔莎厭煩地皺了皺眉:「在合作之前,你要先給紐約定罪嗎?」

  這個話題明顯已經討論過不止一次了,至少從復仇者的神情來看,他們並不想把這一切全部怪罪在紐約的身上。

  「或者你可以把這項權力交給這棟大廈外的市民們。」羅斯鷹隼般的目光鎖定了托尼身旁的年輕人。

  雖然這樣說很奇怪,但城市意志的出現,在一定程度上緩和了索科維亞事件之後這些超級英雄的處境。

  索科維亞事件之後,這些超級英雄一度身陷輿論危機之中,黑零事件已經讓超人的民眾支持率一落千丈,索科維亞事件更是雪上加霜——雖然這座城市沒有墜毀,但傷亡數字依舊極為驚人,以至於就算是「鋼鐵俠創造了奧創」這件事沒有公之於眾,人們對於超級英雄也充滿了戒備和仇恨。

  ——明明你們擁有那麼強大的力量,為什麼你們沒能夠拯救我們?

  在這樣的環境下,超級英雄需要面對的壓力越來越大,原本羅斯已經推動了國會通過索科維亞法案,那時候,復仇者聯盟就能被納入政府的管控之下……但城市意志的出現打亂了一切計畫。

  他們不同于超級英雄,無處不在,無所不知,無所不能,比起經常受傷瀕死的超人,他們更像是人們心中的神,反而將超級英雄們襯托得像是只是比普通人稍微強大的人。人們對於這些神寄託了更高的期待,理所當然地覺得城市意志能夠保護他們,在對待超級英雄更加寬容的同時,對城市意志的標準卻越發的嚴苛。

  不需要有意引導,在大戰結束後,已經有不少悲痛欲絕的遇難者家屬在質問為什麼紐約意志沒能更早出現。

  他沒有見過幾次紐約意志,不過印象裡,對方好脾氣得近乎單純,面對這種詰問,他很大可能會選擇低頭。

  和他想的一樣,年輕人低下了頭,銀白髮絲從肩膀上滑落少許,讓他看上去多了分脆弱。

  托尼也注意到了紐約的異常,他不動聲色地把紐約意志擋在身後,抬頭看向羅斯:「我倒是覺得,如果不是我們的城市意志,現在我們要面對的就是奪得了又一顆無限原石的宇宙殺戮狂還有他的一群手下了,還是說你打算連這麼明顯的事實都一起忽略?」

  「——而我們也失去了一條瞭解敵人實力的管道,」羅斯步步緊逼,「隊長,你經歷過戰爭,我想你應該知道情報的重要性,僅憑班納的描述,戰略指揮中心可制定不出對敵計畫。」

  交叉對比情報之後,軍方很容易推斷出烏木喉在薩諾斯的大軍裡扮演的角色,如果他能夠活下來,他們很可能能夠逼問出更多有關薩諾斯的資訊,這會對未來的對戰造成重要的影響。

  可惜紐約意志沒有讓傷害他的人活下去,軍方感到遺憾,但也不是不能理解,可羅斯並不打算像軍方一樣輕輕放過,在他看來,這是一柄可以用來攻擊紐約的利刃,用得好的話,說不定能夠讓這些傲慢的城市意志低下頭顱,接受人類政府的調遣。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面前的紐約意志,腦海裡則想到了一條模糊的情報——似乎紐約意志格外關注一個普通的美國姑娘。

  羅斯緩緩開口:「還是說你愛的女孩在那艘飛船下,你才會及時出現?」

  聽到這句話,復仇者的呼吸猛地一滯,隨後對著羅斯怒目而視,就連美國隊長的眼中都浮現出了一絲冰冷的怒意——

  紐約輕輕吐出一口氣,抬起了頭。

  當對上那雙泛著血光的銀眼睛,羅斯的腦海裡像是轟地炸開了一枚核彈,他忽然間感到喘不上氣,哪怕在這間房間裡的只是他的投影,眼前的紐約意志根本不可能傷到他,他依舊感到發自內心的戰慄,像是在密林中被嗜血的凶獸盯上,每一個毛孔都在尖叫著讓他轉身逃跑。

  他終於意識到,紐約低下頭根本不是因為無法面對,而是為了隱藏他眼中屬於野獸的冰冷。

  [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還有時間浪費在看你上躥下跳上?]

  白狼神低頭看著他,一步步向著羅斯走來,那股仿佛來自風暴肆虐的冷山一般的氣勢完全壓倒了他,他沒有後退,純粹是最後的自尊和惱羞成怒在支撐著他,讓他抬起頭,強壓著火氣,冷臉看向紐約。

  [是不是在你腦海裡的那個地球上,緘默議會在領著政府發的工資為你們人類打工?還是你覺得舊日法庭會在薩諾斯到來時保護人類?]白狼神勾起了嘴角,[告訴我你沒有這麼天真,國務卿先生。]

  誰都看得出來他在發火,但沒人想得到,他的憤怒也宛如風暴,整個房間都籠罩在他的氣場裡,哪怕並不處於風暴中心,所有人依舊噤若寒蟬。

  羅斯定定地凝視著白狼神的眼睛,許久之後,他轉過身,聲音壓抑著怒火,顯得格外低沉:「會議到此結束。」

  他還沒有邁出一步,就被浮現在眼前的火星文字阻擋了去路。

  [如果你還有最基本的政治智商,你現在要做的是聯繫舊日法庭,共同討論如何度過這次危機,否則地球上一半人類會處於毫無防備的脆弱狀態——還是說,你打算讓所有人知道你放棄了地球上一半的人類?]

  羅斯猛地回過頭,向紐約怒目而視。

  他當然知道紐約在說什麼——舊日法庭有那個能力將一切都公之於眾,緘默議會的AI不可能辦不到,只不過他們從來沒有那麼做過,但這不是他可以忽視他們的理由。

  [進行三方和談,同時開啟地球戰略會議,這是我能給你最後的建議。]紐約寫道。

  不等羅斯反應,他抬起眼睛,望了眼投影設備。

  在無人控制的情況下,羅斯的投影閃了一下,連同其他投影一起陡然從房間裡消失,像是被強行驅逐出了這場會議。

  等做完這一切,紐約收回視線,閉上眼睛調整呼吸,等他睜開眼睛時,已經恢復了一貫的好脾氣。

  他望向一旁的復仇者們,對上他們難以形容的眼神,停頓了下,寫道:[我不覺得我剛剛應該退讓。]

  托尼第一個回過神:「不,當然不,你做得很好,真的,非常好。」

  他掃了眼自己的朋友們,毫不意外地在他們眼中看到了相似的忍俊不禁。

  羅德笑得最開心,他真心實意地說:「如果不是會上軍事法庭,我早就想這麼做一次了。」

  紐約眨了眨眼:[我需要上軍事法庭嗎?]

  一旁的山姆吐槽:「那也要他們能夠把整座城市連根拔起。」

  聽到這句話,幾個人終於忍不住低頭笑了起來,之前憋悶壓抑的情緒一掃而空,只覺得無比爽快。

  唯獨旺達有些擔心:「我們的確需要合作來抵抗敵人,但先不提舊日法庭,羅斯會接受這個提議嗎?」

  她的擔憂不無道理,畢竟紐約看起來並沒有考慮那種可能。

  迎著旺達的視線,紐約只是輕輕笑了笑。

  ……

  幾天後,復仇者們先一步得知了一個消息。

  ——地球聯合戰略會議將在聯合國大廈召開,與會成員:各國代表,緘默議會,舊日法庭。

第176章

  距離會議召開還有二十分鐘,各國與會人員已經紛紛進入會堂,等待會議的開始。

  望著已經坐在位置上的瓦坎達國王,埃弗雷特·羅斯再度看了一眼手錶,內心湧現出些許焦慮,當接觸到他的上司嚴厲的眼神時,這種焦慮已經轉變成了破罐破摔的無奈。

  對方走到他的身邊,壓低了聲音問:「你確定他們會出席會議嗎?」

  羅斯第無數次歎氣,機械地重複了一遍這幾天以來他說過了不止一次的話:「是的,緘默議會和舊日法庭都表示他們會出席,或者他們被什麼事情耽誤了呢?不過您也不需要太過擔憂,畢竟他們不需要搭乘交通工具,距離會議開始還有二十分鐘,我想他們會及時趕到的。」

  上司神色依舊陰沉:「或者他們希望用缺席抑或遲到來讓我們出醜。」

  「……」羅斯感覺自己的上司大概是焦慮症又犯了,否則不至於冒出這種想法,不過他也不是不能完全理解對方的心態。

  畢竟這是有史以來第一次,兩方城市意志陣營將會和人類坐在一起,進行一場註定會載入史冊的會議。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回想起了幾天前他所經歷的一切——

  如果不是這次機會,羅斯覺得他永遠不會知道,紐約的地下多出了一座屬於緘默議會的基地。

  幾年前,羅斯和瓦坎達國王提恰拉誤打誤撞建立了友好聯繫,之後因為職位調動,他擔任了駐瓦坎達外交大使的職務,一直待在瓦坎達王國,深受提恰拉的信任。

  在全世界得知這個看似落後的國家的真實面貌之前,羅斯一度被認為是在政治鬥爭裡失敗的炮灰,但當瓦坎達國王提恰拉出席了不久前的聯合國首腦會議後,曾經被認為被明升暗降的他一時間炙手可熱,不僅深受一眾曾經的同事的嫉妒,還一躍進入了政府高層的視線裡,被寄予了詭異的厚望。

  ——於是代表美國政府向緘默議會遞出橄欖枝的任務也落到了他的頭上。

  嚴格來說,這項任務並不算多困難,羅斯要做的就是向緘默議會發出邀請,邀請他們出席幾天後在聯合國大廈舉辦的地球聯合戰略會議,基本上只是需要他跑個腿就能獲得一項政治資歷,因此在突然多出一個新頭銜時,羅斯還以為自己獲得了升職,為此喜滋滋了半天。

  ……直到他通過多種管道得知,不久前緘默議會的代言者紐約意志剛剛在復仇者大廈和國務卿不歡而散。

  說是不歡而散都是好聽的說法,據說當時羅斯根本就是被紐約正面懟得說不出話,等他想說話時,對方已經不想聽了,於是強行關閉了投影,等於把他從會議室趕了出去。

  據說那時候,國務卿的臉色因為憋著怒氣,紅得仿佛下一刻就要爆炸。

  這個小道消息也不知道怎麼傳開的,按理說能夠目睹這一切的必須是國務卿的心腹,自然不可能把自己上司丟臉的消息傳出來,可這個消息又格外詳實,仿佛最先傳出消息的那個人在場圍觀了全程,才能繪聲繪色地把這一切都描述出來。

  又是據說,國務卿在得知小道消息傳開之後,一度憤怒地表示這是緘默議會在暗中播散流言。

  「——不過怎麼可能?」同事和羅斯聊到這條小道消息時一臉的不屑,「城市意志會幹播散流言這種無聊的事情嗎?就算舊日法庭也不會這麼沒格調。不過估計這條消息也是假的,國務卿還不至於弱智到說出這種話。」

  羅斯:「……」不,他怎麼覺得這些小道消息就是緘默議會傳播出來的呢。

  但是想了想,羅斯又否定了這個想法——目前已知的城市意志裡,似乎還沒有哪個如此睚眥必報又熱愛八卦。

  總之,在知道了緘默議會和國務卿的矛盾之後,羅斯一度對自己的這一趟出使充滿了絕望,覺得自己要面對的是刀山火海,很可能他一進入緘默議會的基地就會被當場扣押,好在他的好友提恰拉為了安慰他的情緒,給他裝備上了諸多的小玩意兒,讓羅斯總算能夠對自己的安全產生一點信心。

  帶著種種心思,羅斯還是按照復仇者給出的地址,沿著四通八達的地鐵線路,來到了藏在紐約地下的秘密月臺。

  紐約的地下藏匿著諸多秘密,也為這座城市帶來了數之不盡的都市傳說,眼前的廢棄月臺似乎又是其中之一,就算這裡沒有被緘默議會佔用,看上去也很像是種種靈異事件發生的場所。

  羅斯打量著月臺邊停靠的廢棄車廂,感覺自己能預見到未來它成為紐約的新都市傳說。

  他登上這節看上去年久失修的車廂,等了大概幾分鐘,仿佛隨時會報廢的列車開始緩緩啟動,駛向前方的軌道,刹那間就加速到了數百公里的高速。

  列車沿著軌道向駛去,四周的黑暗呼嘯著從車廂外掠過,鐵軌摩擦的聲音像是尖叫一樣刺耳,羅斯剛剛走到空無一人的駕駛室,就差點因為慣性摔倒,不得不抓住了一旁的支撐物,一扭頭,就看著正前方的牆壁張牙舞爪地迎面撲來。

  羅斯接受過的訓練讓他沒有閉上眼睛,而是看著車頭重重撞上面前的牆壁。

  四周的一切像是忽然間被拉長了。

  沒有任何聲音,車身穿過了牆,就像是哈利波特經歷過的一樣,他跨越了兩個世界,進入了神秘學的領域之中。

  一盞盞蠟燭亮了起來,列車在月臺緩緩停下,車門打開,燭光鋪出了道路,羅斯呼出一口氣,走下車廂,跟隨亮起的燭火走進了黑暗中。

  雖然說是緘默議會的基地,不過羅斯打量了半天,發現這裡的科技水準實在不敢恭維,別說和復仇者大廈相提並論了,這裡看上去就像是幾百年前秘密結社聚會的地點,又或者是007裡反派開會的地下墓室,感覺一架昆式戰機就能毀掉這裡。

  不過羅斯也知道,緘默議會的基地不會這麼容易被摧毀。

  蠟燭的光芒為他指引了道路,穿過一扇扇高大的門,羅斯終於走進了盡頭的房間,在他踏入的瞬間,門邊的蠟燭忽然亮了起來,光亮迅速向著黑暗蔓延,一盞盞蠟燭接二連三點燃,一瞬間,偌大的空間裡燭火通明,照亮了大廳裡的場景。

  羅斯呼吸一窒。

  眼前的大廳兩側牆壁上盡是座位,中央則是一條道路,直通前方的講臺,看上去既像是教室又像是教堂,此刻兩側牆壁上座無虛席,形態各異的城市意志佔據了一個個座位,幽暗的影子在牆壁上跳動,然而在蠟燭亮起之前,沒有任何城市意志發出聲音,直到四周被照亮,他才看到這些城市意志們正在專注於他們的世界裡,沒有分給他半點注意力,只有幾個城市意志向他投來好奇的一瞥。

  這詭異的一幕讓羅斯立刻毛骨悚然,靠著意志力才沒有轉身逃跑。

  和很多政府官員不一樣,羅斯對城市意志的存在心情十分複雜,無論是緘默議會還是舊日法庭,在他看來都是不可捉摸又無法預測的未知存在,如果在幾百年之前,他們幾乎就是人們心目中的「神」,所以他完全不理解,為什麼國務卿會認為這樣的存在是擁有弱點、思維邏輯能夠解讀、可以被掌控的。

  ——他們的形象大多來源於都市傳說,在羅斯看來,這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正中央的講臺上空無一人。很奇怪,雖然名為「緘默議會」,但緘默議會並沒有議長的存在,這似乎意味著所有緘默議會的成員都是平等的,反倒是舊日法庭擁有統領成員的議長,考慮到這位議長曾經在緘默議會臥底,不得不說這個稱呼聽上去充滿了諷刺的意味。

  不過這樣的話,他應該和誰說明來意?

  羅斯胡亂想著有的沒的,好在緘默議會沒有讓他困擾太久,他就看到了在新聞裡見過許多次的紐約。

  似乎在第二次紐約大戰之後,紐約就更換了造型,如果說最開始的黑風衣黑禮帽烏鴉面具搭配那張臉,只會讓人覺得他詭異不祥的造型都是為了不讓人因為他的容貌而輕視他,現在的紐約給人的印象則截然相反。

  分明他的容貌並沒有發生變化,甚至拋棄了能夠製造神秘感的面具,可光是被那雙銀眼睛注視著,都讓人有種被野獸所注視的毛骨悚然感,白披風上沾染的血跡更是讓人聯想到曾經的瘟疫醫生是如何像死神一般收割性命的。

  羅斯克制住不讓自己避開和紐約的對視,輕輕咳了一聲,開口道:「尊敬的紐約意志,原諒我在這時貿然來訪,我謹代表……」

  他說完了一長串的社交辭令,期間紐約一直在靜靜地傾聽,等他閉上嘴,紐約意志才眼神微動,四周的燭火向著他飛來,形成了一行字。

  [下次你可以說得簡單一點。]他寫道,[我們現在沒時間浪費在無意義的試探上。]

  羅斯:「……」到底是誰說紐約意志非常好溝通的。

  既然紐約是這個風格,羅斯乾脆也拋棄了那些繁文縟節,直接問:「那麼我能問一下,你會參加會議嗎?」

  紐約點了點頭,但沒等羅斯放下心,他面前又浮起了一行字。

  [這份邀請函是給緘默議會的,而不是某個城市意志。]

  羅斯以為他是在在意沒提他的名字,連忙解釋道:「這不是問題,我們都知道緘默議會的代言人是你……」

  然而紐約像是沒聽到他的話,繼續寫道:[那麼也沒有限定參與者的人數,對吧?]

  「……」羅斯有種不太妙的預感,「您該不會打算……」

  [我想這次會議的內容和地球上的所有城市意志都息息相關。]紐約抬起眼睛,[放心,不會讓你們的會議室裝不下各國代表的。]

  羅斯:「……」不是,你們緘默議會到底打算拉多少城來開會。

  他深吸一口氣,決定不想這個讓人頭疼的問題,轉向了下一個話題:「按照你之前的要求,我這裡還有一份同樣的邀請,但是我們沒有聯繫舊日法庭的管道,所以能不能請緘默議會為我引薦一下?」

  在紐約提出三方會談的提議之後,政府就知道在緘默議會看來,任何矛盾和仇恨在地球面臨的危機面前都可以暫時擱置,就算人類方面不作為,兩派城市意志大概也會達成合作,共同守衛這顆星球,只不過有了共同的敵人這個契機,緘默議會和舊日法庭很可能就此達成和解,將人類排斥在他們的決議之外。

  而那時候,不管他們的決議是傾向于保護人類還是奴役人類,人類都沒有多少選擇的權利,就如同他們一直以來是如何對待其他種族一樣,他們都將失去和城市意志平等交流的資格。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政府反而變成了最希望達成三方會談的那一方,也是在聽到紐約如此平淡地提及「和舊日法庭進行和談」這件事時,他們才發現他們自以為的平等是如此的岌岌可危,一旦被排擠在外,就會失去一切可操作的餘地。

  現在他們唯一能夠依賴的,大概就是緘默議會暫時不打算拋棄人類這方盟友,否則紐約也不會提出三方和談的建議,而且看起來,緘默議會還會承擔起聯絡舊日法庭的任務,只要聯合國方面發出邀請,舊日法庭大概率不會拒絕參加會談。

  說完這句話,羅斯並不意外地發現紐約像是早就知道他會這麼問。

  [我知道,我們已經提前和舊日法庭進行過溝通了,巴賽爾會帶你前往舊日法庭的遺址。祝你好運。]

  他轉過身,順著他的視線,羅斯看到了一位蒙著白色面紗的白衣老嫗站在紐約的身後,向他伸出遍佈皺紋的手。

  面對白夫人的邀請,羅斯急忙伸手接住,意外從這只手上感覺到了溫暖,下一秒,他眼前一花,四周場景驟然變化,他抬起頭,發現自己已經到了另一座城市,遠處的埃菲爾鐵塔從連綿的建築上方探出塔尖。

  ——他來到了巴黎。

  和緘默議會一樣,舊日法庭的遺址也不止一個入口,基本上每個舊日法庭的城市都有一個入口。

  這座城市的意志已經在等待他的到來,染血的面紗和純白的面紗在風中交纏一瞬,血新娘伸出戴著蕾絲手套的纖手,從白夫人手中接過了羅斯,無目的面孔轉向他,對著他盈盈一笑。

  哪怕明知道她婚紗上的血跡從何而來,羅斯依舊有些受寵若驚,跟著血新娘轉身走向身後的塞納河,步入冰冷的河流裡。

  「我們要去哪裡?」最後的忐忑驅使他的舌頭如此問道。

  血新娘牽住他的手,[去巴黎。]

  河水沒過羅斯的嘴,他深吸一口氣,一頭紮進水中,冰冷的河水淹沒了他的發頂,他和世界唯一的聯繫仿佛只剩下了血新娘的手,那只手牽著他一步步走上河岸,空氣重新接納了他,羅斯睜開眼,一座玫瑰色的城市緩緩映入眼簾。

  整座城市像是浸沒在晚霞的光輝裡,又像是韋斯·安德森的電影,美得仿佛一場流動的盛宴,除了色調和方向以外,這座城市和巴黎別無兩樣,就仿佛鏡子裡的城市。

  羅斯大概知道為什麼血新娘會帶他來這裡。和緘默議會不一樣,舊日法庭的基地對人類來說是個秘密,正常來講,不會有人有幸進入那裡。不過從他們沒有蒙上他的眼睛開始,羅斯就知道舊日法庭有著就算知道路線人類也無法進入其中的自信。

  他打量著四周的城市,猜想這大概是巴黎用她的能力所製造出來的鏡像城市,除非她允許,沒有人能夠從這裡離開。

  上岸後,血新娘繼續帶著羅斯往前走,她隨手在空氣中劃出一道門,帶著羅斯走進門,出現在了及腰的荒草裡。

  視野陡然開闊,荒原在他們面前徐徐展開,血新娘帶著羅斯穿過及腰到底荒草,走進坍塌的神廟廢墟,每一步都讓羅斯感覺自己在步入一場神話,或許從他踏上那節列車起,他就走進了一個嶄新又廣袤的世界裡,他又一次真切地認識到,這些無形的意志是何等不可知又需要敬畏的存在,就像是信徒所堅信的那樣,人不可直視神,就算他們走進了人群之中,也不是人類可以算計他們的理由。

  羅斯心不在焉地跟著血新娘走進直到,直到他感覺到她停下了腳步,轉身望向他。

  [你是第一個來到舊日法庭的人類。]

  血新娘的婚紗開始膨脹,蛇尾在紗裙下蠕動,她游向一旁的石柱,輕而易舉地盤在了石柱上,噙著微笑,伸手將他引見給她的同伴。

  巨龍的陰影倒影進羅斯的眼睛,在落地的瞬間化作半龍姿態的神明,烈焰從他的腳下燃起,吞沒了他的大笑,無頭騎士將長槍插進面前的廢墟,血痕沿著槍身向下流淌,暴躁的夢魘在他身邊不住打響鼻,血腥瑪麗坐在斷柱上晃悠著小腿,兜帽下的小臉上綻開一個不加掩飾的惡意笑容,水中精靈依偎在大廳正中央的半截石柱邊,水珠不斷在淡藍的皮膚表面跳躍,她向著坐在石柱上的男人伸出手,像是想要討要獎勵的小狗狗,而舊日法庭的議長沒有接住她的手,只是把手掌輕輕壓在她的腦袋上。

  在一眾城市意志的環繞下,倫敦從石柱上起身,半張臉隱沒在帽檐下,哪怕羅斯是仰視的視角,也只能看到一團湧動的黑暗,只是有一瞬間,他仿佛看到一隻暗紅的眼睛正從黑暗中投來漠然的一瞥。

  他現在看起來已經完全不像是資料裡的福爾摩斯,似乎那只是他在緘默議會時的偽裝,在舊日法庭的廢墟上,他才終於展現出了他的真面目。

  強大的壓力讓羅斯冷汗直冒,勉強清了清嗓子,腦海裡卻想不起任何外交辭令,只能憑直覺說明自己的來意:「……不知道您是否願意出席會議?」

  [你的勇氣和風度讓我心生敬佩,先生。]

  出乎意料,倫敦的談吐依舊溫和有禮,充滿了紳士風範,讓人聽不出是贊許還是嘲諷,但是面對這樣一雙的眼睛,羅斯怎麼也沒辦法放鬆下來。

  [在逼近的危機之前,理念爭端的確可以暫時放在一邊,關於這一點,我想舊日法庭和緘默議會的看法是一致的。只是此前,我對於你們的誠意持保留意見……]他輕飄飄一句話讓羅斯的心提了起來,又不輕不重地放下,[不過這些都無關緊要,請代替我轉告你們的領袖,我們很樂意接受你們的善意。]

  舊日法庭的議長如此好說話,實在出乎了羅斯的意料,最困難的一關也被攻克,他忍不住想要鬆口氣。

  然而不等羅斯吐出這口氣,就看見倫敦轉過頭,詢問身旁的城市意志們:[你們誰想出席會議?]

  羅斯:「……?」等一下?

  回答他的是此起彼伏的輕笑聲,以及一雙雙躍躍欲試的眼睛。

  羅斯:「???」等一下???

  緘默議會要了那麼多名額,舊日法庭也要了這麼多名額,到時候豈不是一屋子人三分之二全部都是城市意志?

  ……一想到這個場面,羅斯再看看眼前濟濟一堂的各國代表,就忍不住覺得或許城市意志們不出席這場會議更好。

  可惜他的願望還是落了空。

  距離會議開始五分鐘,與會者大多各就各位,交談聲也漸漸微弱,所有人都在正襟危坐,等待著會議開始——

  「咚——」

  不知何處響起了雄渾的鐘聲,在整棟大廈裡回蕩,讓所有忙碌的職員全部錯愕地停下腳步,尋找鐘聲的來源。

  會議室外,不少人忍不住捂住了嘴,不讓自己驚叫出聲。

  空氣的波動漸漸消失,憑空出現的黑裙女郎睜開眼睛,眸光淡淡地掃過來,看得所有人心神震動。

  她沒有戴那頂出名的寬簷帽,而是將鴉羽般的黑髮盤起,用發網束縛在腦後,素白的面孔在漿過的硬質面紗顯得格外朦朧,只有那雙藍眼睛,依舊像是月光氾濫的海潮,美得讓人驚心動魄。

  似乎被她的氣勢所脅迫,四周的氣氛隱約發生了變化,走廊漸漸暈染上了烏雲的深色,雲海翻湧,冰冷的雨水連成了銀色的線,光與影的界限不斷變化,冰雨挾著刀光劍影,如同風暴般向著四處席捲。

  雨中女郎邁開腳步,鞋跟輕輕敲在地面上,仿佛奏響了一曲盛大的入場音樂。

  她的腳步聲像是拉開了一場大秀的序幕,在她身後,新的人影正在緩緩浮現。

  白狼神換上了一身純黑的制服,款式類似軍裝,卻分辨不出來自哪個國家,他邁著剛硬的步伐大步向前走去,半肩披風和月光般的銀髮一同飛揚,描繪出風的軌跡,他的衣角從人們眼前掠過,無形的氣流在這一刻擁有了顏色,那明亮的銀像是撕裂陰雲的電光,將一雙雙寫滿震撼和敬畏的眼睛點亮;

  風暴點燃了火焰,耀眼的金紅烈焰撕咬著風熊熊燃起,高溫讓空氣開始扭曲,鹿首神父從火焰中踏出,衣角被燒灼出斑駁的破洞,隱約閃過武器的冰冷光澤,燒焦的接骨木十字架被他纏在了右手上,隨著他的步伐搖晃,淬出流火般的耀眼光芒,沿途的人紛紛驚叫著避開火焰,似乎從火海裡聽到了狂笑;

  冥府的天鵝帶來了北境的風雪,熄滅了仿佛要焚盡天空的烈焰,看得人忍不住閉上眼睛,凜冽的寒風刺痛了他們的雙眼,天鵝少女從緩緩消散的暴風雪裡走出,腳步輕盈又漂浮,像是隨時能夠張開羽翼飛起,每一步都濺起星塵般的冰晶,冰晶在她的金髮上跳躍,璀璨如同冬日的陽光;

  冰雪化作了湧動的水流,瑰麗變幻的螢光映射在牆壁上,投下水波一般浮動的光斑,光線一路漸弱,將人們帶入了神秘莫測的深海,深海的公主像是一盞浮燈,足不點地地從走廊上游過,沒人能看清她的面孔,只能看到她身體裡光彩奪目的浮游生物,照亮了四周的黑暗;

  公爵夫人從黑暗中走出,豔麗的黑色花朵倏忽從她的腳下湧出來,綻放成最華美的姿態,戴著黑色長手套的纖細手指提著裙擺一角,眼花繚亂的蕾絲層層疊疊鋪散開,黑玫瑰在她的肩頭盛放,烏鴉的影子落在她深邃的紫羅蘭色眼瞳裡,她的唇邊掛著毫無意義的美麗微笑;

  同樣的事情發生在另一條走廊上——

  羊頭惡魔一身暗紅色的西裝,眯著暗金色的狹長眼眸,山羊的鬍鬚整整齊齊垂在胸前,纏繞著螺旋花紋的長角富有光澤,耳朵上綴著一枚幽暗的紅寶石吊墜,皮革質感的長尾從身後遊曳而出,蛇一般緩慢地搖擺,羊蹄在地板上踏出一枚枚纏繞著黑火的足跡;

  黑火燃燒到極致,轟然轉變成盛開的紅玫瑰,血新娘微微低下頭,精緻非凡的銀冠壓在她隨意束起的長髮上,煙霧般朦朧的頭紗勾在銀冠上,灑下飄逸的弧度,若有若無的芬芳氣息融入了血的氣息,被血染成深紅的長裙在靜止和飛揚中搖晃;

  半枯的落櫻飄飄轉轉,落在錦繡斑斕的衣袖上,配著木刀的大妖悄然出現,繁複華美的緋色十二單無風自動,翻騰出宛如妖鬼交纏的漫漫花海,領口和後背露出的肌膚宛如凝霜的素瓷,藏在仿若腐爛的靡麗衣料後,讓人絲毫無法移開目光;

  宛如明霞的衣料下露出了金髮少女染血的臉,拖著連枷的愛麗絲一身完全被血染紅的衣裙,絲襪被抓痕撕碎,露出小鹿般細瘦矯健的雙腿,碎骨和血肉黏在連枷的尖刺上,不斷往下滑落,愛麗絲舔了舔嘴唇上的刀痕,層次不齊的白牙閃動寒光;

  血腥瑪麗的輕笑聲像是摔碎的銀鈴,濺落進四下的陰影裡,她輕快地從走廊上蹦跳而過,雨水從她的足跡裡緩緩溢出,在走廊上彙聚成了銀亮的水面,血水沿著鮮紅的雨衣滴落,將水面瞬間染成化不開的血紅,那雙漆黑的紐扣眼睛倒影著前方的背影,隨後湮滅在驟然暗下的環境裡;

  最前方的則是一身正裝的英倫紳士,帽檐下湧動的黑暗隱沒了他的上半張臉,只露出鷹鉤鼻和線條硬朗的下頜,牛津鞋踏出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和手杖敲擊地面的聲音達成了完美的協奏,他抬起頭,穿過驚慌讓開道路的官員,望向前方敞開的大門,黑暗裡亮起了令人戰慄不已的紅光。

  舊日法庭和緘默議會從兩側的入口魚貫而入,在各自的座位上坐下,紅與黑的河流匯入了相同的終點,讓人無法呼吸的氣場也隨著他們的落座,迫不及待地撲向四周,如同拍擊礁石的洶湧巨浪,將所有人轟然吞沒。

  當鐘聲停止時,全場鴉雀無聲。

  「會議開始。」


第177章

  隨著會議開始,拉萊耶才終於稍稍松了口氣,松了松筋骨,準備開始面對下一項挑戰。

  雖然和談的事已經是板上釘釘,但就和拉萊耶扮演倫敦時也要參許多加無聊的會議一樣,該有的態度還是要有的,哪怕只是走過場的事,也要擺出走過場的姿態才行。

  而作為兩個空殼組織的……大號,這也意味著拉萊耶這兩天非常忙。

  從把羅斯放進基地那天開始,拉萊耶就沒閑下來過,雖然登入城市意志的帳號時能夠擁有驚人的力量,但這不代表拉萊耶就不羡慕法師了——她想要在不同城市之間進行傳送可沒有那麼容易,每次都得登入擁有空間傳送能力的城市帳號,再將這座城市和起始城市相連接,才能同時登入多個帳號。

  送走羅斯時,閑得無聊的城市意志們全部都在群聊裡激情澎湃地為拉萊耶鼓勁:「快點!加油!」

  「從哪裡進基地?」拉萊耶忙裡偷閒問了一句,一邊迅速連接紐約和柏林,登入柏林的帳號,變成白夫人的形象,把羅斯傳送走。

  巴黎歡欣鼓舞地報名:「從我這裡,怎麼樣?」

  這邊傳送已經啟動,拉萊耶趕緊連接上巴黎,登入血新娘的帳號,把羅斯帶到巴黎,順便叮囑舊日法庭的城市意志:「全息投影準備好了嗎?矽谷先提前設置好,我們馬上到。你們有誰還在基地的?趕快躲起來!快快快!」

  雖然城市意志更喜歡在拉萊耶島聚會,但基地裡也不是沒有城,一些不想跑那麼遠或者性格比較孤僻的城市意志更喜歡待在各自的基地裡,眼下要帶著人類拜訪,拉萊耶立刻招呼他們趕緊躲好。

  她一聲招呼,神廟廢墟立刻清場,與此同時,拉萊耶也帶著羅斯來到了巴黎,呼吸間將共鳴度提升到90%。

  【獲得領域:鏡像巴黎】

  【鏡像巴黎:她是一場流動的盛宴。】

  巴黎的能力基本都和幻象有關,從最早的製造幻象到現在的鏡像領域,覆蓋範圍越來越大,對象也越來越多,讓拉萊耶很懷疑是不是盧浮宮那次戰鬥給了她靈感。

  巴黎的領域基本上就等於另一個維度,雖然和鏡像空間打開的維度並不相同——如果是那樣的話,法師就能夠輕易侵入鏡像巴黎了——但這個世界和現實世界高度相似,就像是運用了遠超時代的全息技術所製造出來的世界,無論是掌紋還是褶皺,每個細節都能夠達到纖毫畢現,並且毫不相同。以目前的科技來,就算是矽谷也完全無法達到這種精度,這是只屬於魔法的領域。如果不是事先告知,陷入鏡像巴黎的人根本不會發現自己已經落入了另一個維度。

  要不是羅斯只是匆匆一瞥,他絕對會對於巴黎的領域感到濃濃的驚詫和震撼。

  這也是為什麼巴黎會積極地表示讓拉萊耶從這邊走——有這樣的能力卻不拿出來炫耀實在太難為她了,不像是紐約威斯巴登的領域,打開時就能製造出炫目的聲光特效,由於沒有實際的戰鬥力,也就這種時候才能展示一下這種兼具了力量與美感的領域。

  正常來講,用別的方式進入基地也沒問題,但是開領域和不開格調和氣勢可以說是天壤之別,緘默議會走的路線比較低調,不需要這麼風騷,舊日法庭就不一樣了,哪怕觀眾就只有一個人,也要像開屏孔雀一樣好好炫上一場。

  所以在羅斯離開後,當舊日法庭的成員們提出出席會議那天如何登場的構思之後,拉萊耶發現她絲毫沒有感到意外,甚至已經能夠平靜地接受了:「……」

  最早提出這個提議時,拉萊耶就考慮過出席人數的事。首先,只讓兩個組織的代表出席顯然不行,最起碼兩方出席人數要和各國代表人數持平,有資格出席會議的各國首都的城市意志理應在場,少數首都沒有誕生出城市意志的可以考慮其他城市的意志,多出來的一些名額就看各個城市意志的興趣了,超級英雄所在的城市也不能缺席,畢竟最終的敵人有一半要依賴超級英雄來解決。

  這個決定做起來不難,隨之而來的問題就是如何讓所有帳號都出現在聯合國大廈。

  使用全息投影當然也不是不可以,只需要提前讓無人機潛入大廈,在走廊上安裝上投影設備,等入場結束時再拆掉,只要鋼鐵俠不在場,矽谷就有信心騙過安保系統。但問題是這種做法被發現的話,很容易讓人類方面懷疑這些城市意志的態度,所以拉萊耶選擇了更麻煩的連接。

  ——只不過這一次,為了同時登入數百個帳號,她同時將數百座城市與紐約連接了起來。

  正常來講,連接城市會對代行者的精神造成沉重的負擔,因為代行者需要和所有城市意志都將共鳴度保持在90%以上,同時感知數以百計的意志,展現出性格各異的姿態,如果能達到這一點,這基本上也意味著離精神分裂不遠——

  當然,這是對人類而言。對拉萊耶而言,她只是需要一定的時間來準備而已。

  名單早已提前發送,因此座位上都有擺放好名牌,不出意外,當舊日法庭和緘默議會落座之後,會議室三分之二的席位都被……拉萊耶佔據,她從不同的視角環視四周,感歎地心想,她最開始搞出兩個空殼組織時的想法果然還是實現了,在座除了人類全部都是她的小號……

  人員到齊,會議開始。

  因為不知道薩諾斯什麼時候會降臨,會議上的發言都很簡短,各國發言人走馬燈一樣在臺上台下來來往往,宣佈著一項項決定和安排,投票過程也被壓縮到最短,整個過程裡,除了發言和表決時,整個會場裡只能聽到攝像設備運作時的微弱聲響。

  不時有人忍不住偷偷瞥向兩側的城市意志,為了不被察覺,他們很少直視城市意志,只是匆匆從裙擺和衣袖上掠過目光,讓拉萊耶很懷疑他們到底有沒有看到自己想看的。

  至於原因,也不難猜測,大概是驚訝於城市意志與過往截然不同的態度,以及諸多沒有親眼見過的奇妙存在。

  不提舊日法庭,和人類關係更親切的緘默議會經常出面的也只有紐約,還有……目前是舊日法庭議長的倫敦。其他的城市意志,諸如哥譚和大都會,基本上都是只知道名字,卻沒有在任何會面上見到過,更別提普通的新聞媒體上了。特別是大都會的意志,直到他出現在這裡之前那,很多人都懷疑大都會沒有城市意志,否則為什麼超人還能安安穩穩地在這座城市的上空飛來飛去。

  在場的許多城市意志,基本上都是第一次出現在鏡頭之前,如果不是面前的名牌上寫著的城市名,他們更像是秀場上的模特,剛剛的入場就仿佛一場頂級大秀,當他們坐在座位上,哪怕只是閑閑地擺出傾聽的姿勢,看起來都像是電影畫面一樣賞心悅目,也讓許多普通人第一次從電視上看到這些城市意志時,瞬間就被捕獲了心神,無論之前有多少的不安、厭惡、恐懼和憎恨,面對著這些非人的美麗生靈,情緒似乎都淡化了許多。

  在舊日法庭的堅持下,這場關係到人類生死存亡的會議將在地球上的所有螢幕上全程直播,無論在哪裡,只要附近有電子設備,人們就能看到正在進行的會議,看到一個個從未露面過的城市意志。

  緘默議會這邊,亞特蘭蒂斯佔據了兩個人的位置,她身體裡遊動的浮游生物仿佛將四周變成了流光溢彩的珠寶館,她的眼睛卻專心致志地注視著臺上發言的人類,透明的裙擺不斷隨著發言人的情緒變化而變幻顏色,絲毫不在意若有若無從她身上劃過的目光,但知道她的名字代表著什麼的人紛紛在一瞥之後不由自主低下頭,不敢直視這座支配著深海的古老城市。

  在她不遠處是大都會,鹿首的神父悠閒地依靠著椅背,把玩著手中的接骨木十字架,看不出多少和身份相符的端莊威嚴,那雙望向臺上的金色橫瞳溢滿了笑意,似乎對發言人充滿力量欣賞和嘉許,可注意到那雙眼睛的人都不敢和他對視,仿佛只要看到那雙眼睛,無數童年的夢魘就會接踵而至,從噩夢深處睜開惡魔的眼睛。

  他旁邊,聖彼德堡慵懶地倚在座位裡,身姿秀美而端麗,她的儀態和她的美貌一樣無可挑剔,仿佛在以優雅的姿態無視著她之外的世界。當有人隱晦地窺探她時,她的目光便會輕盈地從他們身上滑過,卻不會停留哪怕一刹那。微風恰到好處地掀起她的面紗,揚起那輕柔織物的一角,公爵夫人的唇邊浮著一抹漫不經心的笑意,說不出是憐憫還是溫柔。

  但當鏡頭轉到人類這邊,畫風就陡然從神話傳說轉到了現實,特別是想要爬到有資格出現在這裡的高位,對於一個政治家來說,起碼需要數十年的資歷,所以在場的各國代表基本上都已經步入中年,和城市意志那邊形成了慘烈的對比……

  而出於眾所周知的原因,人類總是對故鄉充滿了感情,在場的代表中很多人看到故鄉的城市意志出現在面前時,總是忍不住多關注幾眼。

  提恰拉就一直在看瓦坎達的首都伯甯·紮納。瓦坎達一直是個封閉的國家,對全世界隱藏自己的實力,但不代表他們就此缺乏對外界的瞭解,事實上,提恰拉知道城市意志的時間並不比復仇者們晚多少,他也憂慮過如果伯甯·紮納的城市意志與他政見不合,他該如何對待對方,又該如何避免傷害對方。可惜無論他怎麼呼喚,伯甯·紮納都沒有回應過他,他也試著和自己的祖先們進行交流,但沒有誰親眼見過這座城市的意志,只能模糊地感覺到無形的意志在守護著瓦坎達人。

  既然這樣,那麼城市意志也可以說是瓦坎達的神嗎?提恰拉不止一次這麼想。

  或許是他的目光太直白,豹首人身的男性轉過頭,眯起眼睛,對提恰拉微微頷首,雙手握成拳,小臂在胸前交叉,拳頭抵在肩胛下。

  看到這個熟悉的手勢,提恰拉忽然感覺心中有什麼東西忽然沉澱下去,化作堅實的大地,填滿了他的所有焦慮不安,他感到無比沉重,同時卻又感到放鬆,就仿佛徜徉在黑豹漫步的荒原上,和他的守護神一同守望廣袤富饒的大地。

  提恰拉忍不住微笑起來,對著對方做出了同樣的手勢,隨後向椅背倒去,不再擔心這場會議的結果。

  事實上,早在會議開始之前,他就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決定。

  會議還在繼續,目前已經進展到了如何聯合防禦反擊這一項上。

  並不是所有人都希望城市意志出現在這樣一場會議上,但在會議開始前,這些意見全部被強行鎮壓,在各方勢力的合力下,譬如國務卿羅斯這一類的政客不得暫時低頭,人類陣營的意見第一次達到了空前的一致,無論懷抱著什麼樣的想法,面對這些城市意志時,沒人因為一己之私而全盤否定他們的意見。

  在紐約的死難者人數面前,沒人能自信地說薩諾斯不會再降臨,或者光憑藉軍隊的力量就能夠擊敗鋪天蓋地的大軍。

  事實上,大部分決議都早已在會議開始之前通過,各項任務也一一分派下去,作戰會議也早已經結束,這顆星球的軍事力量早已運作起來,目前的會議只是一個階段性總結,算是用來鼓舞人心的最後一道程式。

  在懟過國務卿的那天,拉萊耶就和超級英雄們針對如何對付薩諾斯進行過商討。

  國務卿前腳剛走,後腳一群正義聯盟的超級英雄就被放進了復仇者大廈,奇異博士也帶著王如約而至,用法師對無限寶石的知識為最終的作戰計畫添磚加瓦。

  時間緊急,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薩諾斯會出現,或許是下一秒,又或許是幾天後,但所有人都很清楚,留給他們的時間並不算多。

  作戰計畫的主要制定者是蝙蝠俠和美國隊長,前者在路上就瞭解過了事態,現在站在全息投影螢幕前,臉上沒有多少表情,後者站在另一邊,神情平靜地聆聽其他人的發言。

  他們正在聽史蒂芬推測薩諾斯的計畫。

  「薩諾斯想要獲得六顆無限寶石,根據班納博士的說法,他已經獲得了力量和空間兩塊原石,接下來他會去搜尋接下來的原石,」史蒂芬語速很快,「目前時間原石和心靈原石都在地球上,分別在我和幻視的手中,而他派出了他的下屬來地球,所以他現在應是在搜尋現實和靈魂兩塊原石,當他得到這兩塊原石,就是他來到地球的時候。也就是說——」

  [當他來到地球時,他會攜帶兩到四顆不等的無限寶石,以及他的宇宙大軍。]拉萊耶寫道。

  史蒂芬:「不過沒人知道靈魂寶石的所在,薩諾斯或許暫時無法染指它,我們可以稍微放鬆一點,但如果那樣,他抵達地球的時間也會提前。」

  「只是有可能,」蝙蝠俠說,「我們還是需要考慮到他獲得了靈魂寶石的情況。」

  最好的情況是薩諾斯沒能獲得現實和靈魂原石,他們只需要面對力量和空間……最壞的情況當然是薩諾斯已經收集到了四顆原石,那時候他們首先要做的就是確保他不會獲得剩下的原石。

  雖然出現在這裡的只有紐約,但城市意志群聊裡,所有城市意志都在屏息聽著會議上的內容,氣氛已經沒有了以往的輕快,凝重得仿佛凝固的膠水。

  這不止是一次全球性的危機,如果薩諾斯成功,整個宇宙都會深受其害,首當其衝的就是擁有兩塊無限原石的地球。

  儘管看不到任何城市意志,但拉萊耶知道,他們現在就在自己的背後,全世界的目光都彙聚在這間會議室裡,這裡決定著這顆星球乃至全宇宙的命運。

  「就算薩諾斯只獲得了兩顆原石,我們面臨的形式也很嚴峻,」王說,「無限原石擁有的幾乎是宇宙中最強大的力量,每顆原石都不是簡單能夠對抗的,哪怕只有一顆原石,也能夠輕易摧毀地球。」

  班納補充道:「而且就算沒有無限寶石,薩諾斯也是宇宙裡頂尖的戰士,他在擁有力量的同時還擁有千錘百煉的戰鬥技巧,他沒有使用力量寶石時,浩克也沒能打敗他。」

  托尼打了個響指:「不用擔心,這部分可以交給紅披風,我們只要專心想辦法解決那幾顆石頭就好,對吧?」

  被他點了名的超人點點頭:「我會盡力而為。」

  蝙蝠俠:「這六顆寶石各自擁有什麼樣的力量?」

  史蒂芬轉頭看向抱著雙臂站在一邊的托尼。

  托尼揚揚下巴:「星期五,展示給他看。」

  隨著他一聲令下,蝙蝠俠身邊迅速投影出六塊螢幕,分別列舉出六塊原石的力量。

  「簡單來說,力量原石能夠讓使用者掌控並且操縱一切形式的能量,空間寶石能夠隨意扭曲和重新排序空間,現實寶石能夠將使用者的幻想變成現實,靈魂寶石是六顆原石中最神秘的一顆,我只能做出一點猜測,它的能力應該是竊取、操縱或者修改靈魂。」史蒂芬說著,打開了胸前的阿戈摩托之眼,「至於時間,和它的名字一樣,一切你能想到的有關它的用法都是可以實現的,最後是心靈寶石,鑒於它現在鑲嵌在幻視的頭上,我想只有它目前的擁有者才能判斷它的能力。」

  蝙蝠俠微微點頭,問:「你能夠停止時間嗎?」

  史蒂芬:「……抱歉,不能。」

  這個答案有些出乎其他人的預料,克拉克第一個表示了驚訝:「所以你能夠讓時間倒退或者前進,但是不能暫停?」

  「聽起來挺沒道理的。」山姆聳肩。

  「正常意義上的暫停時間是無法實現的,我想托尼比我更清楚這點,」史蒂芬無意在這個問題上糾纏,繼續看著蝙蝠俠,「你還有什麼想要知道的?」

  蝙蝠俠注視著螢幕,沉吟片刻,問幻視:「你能使用心靈寶石控制他人嗎?」

  幻視顯得有些沉默,聽到蝙蝠俠的問題,才回答:「我……沒有嘗試過。」

  「你想用心靈寶石控制薩諾斯?」史蒂芬搖頭,「無限原石的效果會相互抵消,只要薩諾斯擁有無限原石,你就不可能用這種辦法控制他。」

  蝙蝠俠陷入了沉思,幻視也平靜下來。

  「抱歉,我有個提議。」他說,「我最近一直在研究我腦袋上的這顆石頭,也找到了摧毀它的辦法,如果……」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眼前的火星文字打斷。

  [無論對什麼來說,使用它都遠比摧毀它更明智。]紐約單手掩住唇,似乎在思考,過了會,他抬起頭,[如果能夠和舊日法庭達成一致,你們也可以將他們的力量列入考慮項,關於控制心靈……我想布魯德海文能夠幫到你們。還有,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考慮過一個人,我只是聽過他的名字,他是這顆星球上最強大的心靈能力者,我想你們應該嘗試著聯繫他……]

  說著,紐約抬起頭,迎上一雙雙或者若有所思或者迷茫不已的眼睛。

  飛舞的火星勾勒出了那個名字。

  [查理斯·賽維爾。]

  在看到這位變種人領袖的名字時,蝙蝠俠率先點了點頭。

  「變種人的力量也應該計入考慮。」他說,「但是查理斯的學生力量還不夠穩定,並不適合這種戰場,除了他以外力量和他相當的變種人,我只能想到一個——艾瑞克·蘭謝爾,但是沒人知道他現在在哪裡。」

  除了美國隊長以外,在場的超級英雄基本都經歷過「萬磁王」的那個時代,因此聽到這個名字,他們只是一愣,隨後就意識到如果能夠取得萬磁王的幫助,將會在即將到來的大戰裡減少多少損失。

  聽到這個名字,紐約的表情微妙了起來。

  白狼神的冷峻和森嚴從他的臉上褪去,他仿佛又變回了過去那個好脾氣到溫和的年輕人,紐約掩著唇輕輕咳了一聲,眼神游離。

  [我知道他在哪裡。他現在是拉萊耶主題公園的工程顧問。]

  會議上突然冒出了主題公園的名字,更別提萬磁王的身後還多出了這樣一個平凡普通的身份,一時間,房間裡安靜了幾秒。

  過了會,托尼才難以置信地問:「也就是說,我們去的那座主題公園是萬磁王建的?」

  紐約:「……」

  [我想現在不是糾纏於細節的時候。]他恢復了平靜,[我會去聯繫萬磁王,你們繼續。]

  說完,他看向一旁的幻視,勾起安撫的笑容。

  [還沒到需要絕望的地步。]

  這句話看上去平平無奇,沒有多少安慰人的力量,可看著眼前平靜的白狼神,誰都能感覺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讓人信任和安心的溫暖氣息,如同春日裡花香繾綣的微風。

  「所以你還是先保管好你的石頭吧。」托尼拍拍幻視的肩膀,把他推到旺達身邊,讓這對戀人擁抱在一起,「看看這裡,有個姑娘在為你哭呢。」

  他環顧四周,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既然無限寶石都鑲嵌在薩諾斯的手套上,那麼我們只要把他的手砍下來就好吧?」

  史蒂芬搖頭:「有無限寶石在,如果不摘掉手套,一般的攻擊很難傷到他,更別提砍掉他的手。」

  托尼鍥而不捨:「那把他的手套拔下來呢?」

  他話音未落,就看見紐約微微皺眉,腦袋向後仰了仰,似乎想要遠離發聲源。

  超級英雄們:「……」

  剛剛想表示贊同的閃電俠默默縮了縮脖子。

  這個計畫聽起來的確有點搞笑。

  提前計畫這種事不適合托尼,他一般是想到什麼就去做,腦袋裡不存在作戰計畫這種東西,不過鑒於他那顆絕無僅有的大腦,通常他的靈光一現反而能夠完美解決問題。

  就好像現在,紐約雖然先于蝙蝠俠露出了不太贊同的眼神,但思考片刻後,他抬起頭,和蝙蝠俠做出了一樣的反應。

  [可以列入考慮。假如沒辦法直接砍下薩諾斯的手,想辦法拔出手套也可以。]

  「可以寫進計畫的第一部分。」蝙蝠俠說,「但也要考慮失敗的可能。」

  鷹眼問:「如果拔不下來,直接銷毀手套呢?布魯斯說他需要握拳才能使用無限寶石的力量,直接把手套連同他的手一起捏扁怎麼樣?我們這裡不是有個赫拉克勒斯嗎?你有信心對抗力量寶石嗎?」

  被他示意的超人點了點頭:「我會試試的。不過如果失敗的話……」

  托尼:「那只能把寶石摳下來了,我覺得這樣可能會更難,畢竟目標更小。」

  蝙蝠俠:「在那之前,需要先限制或者抵擋住各個寶石的力量。」

  他的提議不無道理,所有人又投入了緊張的商討中。

  一條條計畫被提出,一個個方案被推翻,根據蝙蝠俠的意思,為了避免被薩諾斯打個措手不及,最好先整合出一套粗略的草案,在逐漸根據種種可能的情形進行修改和細化,確保隨時都能有一套可用的方案。

  薩諾斯的大軍當然被考慮在內,但在紐約提出一個方案之後,蝙蝠俠鄭重其事地將最終面對薩諾斯的人員名單削減到了只有寥寥幾個名字。

  會議室的燈亮了又熄,所有人都在爭分奪秒,爭吵也不是沒有,這間房間裡的人分屬於好幾方勢力,意見不和也很正常,但在即將到來的危機面前,超級英雄們紛紛壓下了各自的情緒。

  復仇者們更是前所未有的冷靜,和紐約大戰時不同,他們已經是一個整體,而且做好了面對這個輪回的準備。

  幾年前,薩諾斯指使洛基,帶來大軍摧毀了紐約,紐約的意志也在那時為了保護他們而消亡,他們卻一無所知,幾年後,薩諾斯又一次帶領大軍襲擊紐約,這一次,他們將會和這座城市站在一起,用生命保護他,保護所有人,保護這顆星球。

  回憶裡的會議漸漸淡去,現實中的會議也很快步入了尾聲。

  比起以往在這所大廈裡舉辦的所有會議,這場會議上所宣佈的每一條決議都更加重要,結束得卻也更加迅速。

  「最後……」

  當臺上的人即將說出最後結語時,台下三分之二的與會人員忽然齊齊抬起了頭。

  城市意志們仰頭望向窗外的天空,已經沒有了剛才的慵懶和隨意。

  周圍的人類絕不愚蠢,看到城市意志們的態度,他們都意識到,那場讓他們惴惴不安的災難即將到來,達摩克利斯之劍即將墜下,地球的生死存亡就看這一場戰役了。

  面對一雙雙極力鎮定自若的眼睛,倫敦率先低下頭,火星在他面前翻飛。

  [敵軍已抵達近地軌道,預計13秒內進入逸散層。]

  不安的竊竊私語聲裡,他拍了下手,回頭環視身後的城市意志們。

  [諸位,是時候讓演出開始了。]

  隨著他話音落下,會議室裡的城市意志們身影紛紛潰散,只餘下散落的光塵。

  倫敦轉過頭,和高處的紐約對視一眼,轉身消失在了空氣裡,留下一室惴惴的人們。

  「什麼演出?」有代表困惑地問,「作戰計畫上寫了這一項嗎?」

  而在世界各地,因為城市意志從直播裡消失而惶恐的人群已經譁然一片。

  所有人都看到了倫敦離開前寫下的文字,也不難猜出敵人正在逼近地球,沒人知道他們會選擇哪裡作為戰場,或許是莫斯科,或許是倫敦,或許是紐約,或許是巴黎,或許是北京……也沒人知道下一刻他們是否還能存活。

  在這場災難前,避難沒有意義,戰場註定會被夷為平地,就算躲進防空洞也無法倖免,整個星球都可能成為戰場。

  母親抱緊了孩子無聲啜泣,丈夫擁住妻子,默然不語,朋友們握緊彼此的手,望向天空,這一幕發生在任何地方,車上,家中,廣場上,避難所裡,無論白天還是黑夜,所有人都在仰望天空,等待來自死亡的光照亮黑暗和白晝,等待生或死的結局。

  同一時間,在復仇者大廈裡待命的復仇者們也知道了薩諾斯大軍的來臨。

  「不知道這一次要來的是那幾個食屍鬼還是薩諾斯本人。」托尼望著窗外,「希望他能遲點來,那樣等待他的就會是這場演出最精彩的一幕。」

  一旁的蝙蝠俠瞥了他一眼:「你相信他們會成功?」

  托尼:「我記得有些人一半的計畫都是以演出成功為前提的,如果這還不算相信,我不知道什麼算。」

  蝙蝠俠:「……」

  成功噎住對方,托尼再度望向窗外,只是這一次,他們看的不是天空,而是他們所在的城市。

  這一次,人類所建立、依賴、生存的城市們和他們站在同一陣線。

  他們的視線仿佛跨越了眼前的城市,延伸,延伸,延伸向地平線的盡頭——

  聖彼德堡。

  冬宮廣場上,黑裙的身影忽然出現在了亞歷山大紀念柱上,仰頭看向泛著蕭瑟冷意的天空。

  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現,廣場上慌亂的人群陡然找到了重心,仿佛著魔一樣抬頭望向風中衣裙翩翩的公爵夫人,目光裡除了那道身影,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

  「聖彼德堡……!」

  最開始只是一個人低語,漸漸他的聲音越來越大,觸動了身邊的人,第二聲呼喚也響了起來,第三第四第五,慢慢整個廣場上的人都在高喊這座城市的名字,呼喚他們的城市意志。

  「聖彼德堡!聖彼德堡!聖彼德堡!」

  在呼聲中,原本和煦的微風忽然之間狂野起來,灰暗的雲翳自天際勢不可擋地撲來,天空瞬息被陰霾佈滿,沉甸甸地覆壓而下。

  狂風和陰雲佔領的廣場上,公爵夫人按住翩然欲飛的女帽,唇邊掛著毫無意義的美麗笑容,向著天空伸出纖細的手。

  天空中出現了光。仿佛往水中投入石塊,透明的弧形穹頂以她為中心,向著四周迅速張開,蕩漾著粼粼波光,巨大的護盾將整座城市籠罩在內,邊緣一直消失在地平線盡頭。

  【聖彼德堡共鳴度:100%】

  大都會。

  英雄公園裡,鹿首神父站在超人雕像上,橫瞳掃過四周的死難者紀念碑,以及公園裡目露期待的人群,目光看不出多少情緒。

  「大都會!大都會!大都會!」

  紀念碑前堆滿了花束,花瓣在陰霾的天幕下瑟瑟發抖,隨著一陣狂風呼嘯而過,花瓣追隨著風,搖搖晃晃飛向天空,也帶走了一聲輕微的歎息。

  火海轟然在空中散開,透明的護盾隨之張開。

  【大都會共鳴度:100%】

  哥譚。

  哥譚警局的最上方,蝙蝠燈旁的人影不再是哥譚人熟知的戈登警長,而是許多人避之如蛇蠍的雨中女郎,但這一次,他們望向風中的哥譚,第一次萌生出了自己都不相信的微小希望。

  這座城市……還會選擇庇護他們嗎?

  陰雲從四周彙聚而來,哥譚默默仰望著天空,脫下身上的純黑貂裘,露出了一身貼合身形的純黑晚禮服,開叉到大腿根的裙擺掀起浪花般的褶皺。

  她隨手鬆開貂裘,毛茸茸的衣服瞬間被狂風卷走,飛向迅速擴散的透明護盾。

  【哥譚共鳴度:100%】

  布魯德海文,血腥瑪麗摘下了她的兜帽,踏著陰影拼接成的階梯,一步步走向天空,向著天空伸出雙手,仿佛一個毫無保留的擁抱。

  【布魯德海文共鳴度:100%】

  柏林,勝利紀念柱頂的女神手中的橄欖花環上多出了兩個小小的身影,兩隻纖細的小手如同女神一樣舉起,透明護盾在所有人頭頂波動。

  【柏林共鳴度:100%】

  拉斯維加斯,百樂宮的噴泉邊,金髮男人坐在那裡,一枚硬幣在他的手中上下翻飛,晦暗的天空中,護盾向著遠處迅速擴散,和地平線邊浮現的護盾融為一體。

  【拉斯維加斯共鳴度:100%】

  威尼斯,聖馬可廣場上,紅衣主教站在聖馬可大教堂前,一手握著純銀的十字架,一手對著天空張開,人群在展開的護盾下發出驚呼。

  【威尼斯共鳴度:100%】

  東京,如同落雪的純白狐尾散開圓潤的月輪,大妖扶著腰間的木刀,站在朱紅的東京塔上,仰望空中緩緩融合的透明穹頂,黑髮如同妖鬼般漫天飛舞。

  【東京共鳴度:100%】

  這一刻,世界各地,所有擁有城市意志的城市裡,神秘的神明們走入了人群,穿過恍惚的人群為他們讓開的路,為他們張開守護星球的屏障。

  在人們看不到的地方,拉萊耶緩緩睜開眼睛,看向視野裡旋轉的全息地球。

  在她眼中的地球上,代表一座座城市的點依次被星光點亮,仿佛潮汐的能量也在星球表面無聲蔓延,隨著整顆星球被光點覆蓋,形成了包裹地球的行星護盾。

  當共鳴度達到100%時,城市意志就能夠張開足以保護整座城市的護盾,而連接所有城市時,整個地球就相當於宇宙中的一座城市,護盾也會變成足以保護星球的行星護盾,唯一的問題就是連接城市需要大量時間,所以從會議開始前,拉萊耶就在一座接一座地連接城市,當舊日法庭和緘默議會出現在聯合國大廈時,也意味著她完成了現存所有城市意志的連接。

  一條條消息如同飛瀑般落下。

  【溫哥華共鳴度:100%】

  【波士頓共鳴度:100%】

  【京都共鳴度:100%】

  【墨西拿共鳴度:100%】

  【都靈共鳴度:100%】

  【羅馬共鳴度:100%】

  【伯甯·紮納共鳴度:100%】

  【亞特蘭蒂斯共鳴度:100%】

  ……

  紐約,白狼神在復仇者大廈的天臺上,手中握著一柄弓箭,目光仿佛能看到近地軌道上遮天蔽日的軍隊,風揚起他的長髮,銀髮如同旌旗般飛揚。

  巨大的白狼出現在他的身邊,任由他的手落到自己的身上,用鼻子輕輕碰了碰他的手。

  拉萊耶感覺到手邊溫熱的觸感,被紐約搞得有點無語:「……復仇者可能看到你,你是想在戰前痛擊你的隊友嗎?」

  紐約特別乖巧地蹲好,小聲嘀咕:「你已經和他們說過了,他們根本不會上來的。」

  說完他忽然美滋滋起來:「這次你要幫我揍導致我消亡的傢伙了,對吧?」

  拉萊耶無奈地歎氣:「是。」

  眼前的面板上,久違地更新出了一條任務。

  【懸賞任務已更新】

  【任務名稱:最後防線】

  【任務難度:???】

  【任務目標:拯救地球】

  【任務描述:你是地球的最後一道防線,為了你的目的,拯救這顆星球吧。】

  【任務獎勵:安全的地球×1】

  【任務狀態:待解決】

  這一刻,拉萊耶忽然想起了夢中見過的城市,她望向天空,恍然看到了白烏鴉的影子掠過天際。

  拉萊耶想到就問,她轉頭問紐約:「你知道紐約大戰時過去的你在想什麼嗎?」

  紐約歪頭:「?」

  不過這一次,拉萊耶沒回答,只是輕輕笑了笑。

  她舉起手中的弓,對準逐漸出現在空中的龐大陰影。

  他祝福他們,祝福他們能夠戰無不勝,祝福他們能夠拯救世界,祝福他們能夠改變這顆星球的命運。

  ——所以這次,他們會贏。

  【紐約共鳴度:100%】


第178章

  幾天前。

  「首先開啟行星護盾。」蝙蝠俠說。

  紐約剛提出這個計畫時,他就迅速在腦海中勾勒出了一副戰場藍圖,腦內思考的無數方案裡也同時為這個計畫空出了插入的空間。

  對紐約來說,他提出行星護盾,只是為了保護地球上的城市不受薩諾斯的大軍傷害,但在蝙蝠俠眼中,這個計畫具有重要的戰略意義,重要到足以決定這場大戰的難度。

  薩諾斯的手下還剩下兩人,分別是亡刃將軍和暗夜比鄰星,他們在復仇者和法師的圍攻下狼狽逃跑,但薩諾斯的命令就是懸在他們頭頂的利刃,他們不可能毫無動作直到薩諾斯到來,那樣任務失敗的他們也會受到懲罰,而他們指揮著薩諾斯的軍隊,所以不出意外,地球首先要面對大軍壓頂的危機。

  但面對這支在宇宙中都所向披靡的軍隊,地球上的軍事力量能起到的作用很有限,行星護盾需要諸多城市意志才能維持,能夠抽調出來的城市意志並不算多,所以能夠對付軍隊的只有超級英雄們,這意味著光是對付軍隊,就需要支出大量人手。

  「如果不能迅速解決薩諾斯的大軍,城市意志就必須全神貫注維持行星護盾,阻止軍隊降臨,同時防止地球遭到轟擊,」蝙蝠俠說,「這樣就無法在薩諾斯出現之前關閉護盾,如果他使用無限寶石攻擊行星護盾,護盾也無法承受幾次轟擊,到時候所有城市意志都會遭受傷害。」

  根據薩諾斯出現的時機,蝙蝠俠列出了一長串的計畫,看得一群人眼花繚亂,除了少數天賦異稟的超級英雄——此處特指超人鋼骨這種人肉掃描器——一個個倒在了長長的計畫表面前。托尼倒是記得住,但是他一點都不想記,直接宣佈自己認輸,把計畫交給星期五去研究,其他人就比較慘,只能花了好幾天把所有計劃——的部分背下來,剩下全聽蝙蝠俠指揮。

  如果薩諾斯在超級英雄們對戰大軍時趕到,他一定會立刻攻擊行星護盾,好讓他的大軍突破地球防線,那時候局勢就會立刻倒向對地球極端不利的一側,所以能否迅速解決薩諾斯的軍隊,將戰鬥力解放出來應對薩諾斯,可以說是贏得這場戰爭的關鍵。

  「接下來,清場的工作就交給你了。」鷹眼不動聲色地拍拍紐約的肩膀,把自己的弓遞給他,「你說需要我的弓?這是我最喜歡的一把,不過弄壞也沒關係,反正是托尼買單。」

  全城市連接的情況下,整個地球都可以成為城市意志的戰場,但行星護盾開啟後,薩諾斯軍團會被關在地球的大氣層之外,近戰武器無法觸及那種高度,所以只能使用遠端武器進行攻擊。

  因為注意力集中在弓上,紐約並沒有在意鷹眼悄悄拍他的動作,得手的克林頓立刻興高采烈地對著其他人握拳,比了個「yeah」的手勢。

  看到鷹眼這麼幼稚,托尼不著痕跡地翻了個白眼,隨後張開雙臂,慷慨地表示:「沒錯,放心用吧,我買單。」

  紐約看了他一眼,握緊了克林頓的弓。

  流水般的光華從弓身上流過,在柔和的光裡,弓身開始在紐約的手中變長,逐漸達到了一人的高度,弓身從金屬逐漸變成非金非玉的材質,一圈圈古樸的紋路纏繞在弓身上,弓弦逐漸虛化,變成細細的風流,弓梢上浮現出一串羽毛掛飾,在風中晃動。

  現在這把弓就在他的手中。

  行星護盾將薩諾斯的艦船全部擋在了護盾外,艦船試圖衝破護盾,然而能量構成的護盾卻仿佛最堅實的銅牆鐵壁,任何撞向護盾的飛船全部都在撞上護盾時爆炸,仿佛撲火的飛蛾,哪怕一點尖角都無法穿過護盾。

  沒有飛船能夠突破穹頂降臨在地球上,整顆星球都處於護盾嚴密的保護下,無法降落的艦隊只能對著護盾傾瀉炮火,無數火光在護盾上炸開,能量漣漪潮水般向著四周擴散,卻沒有任何一發炮火能夠突破屏障,炮火一遍遍洗刷護盾,可除了讓護盾越來越明亮以外,沒有造成任何效果。

  當復仇者將目光投向大廈的天臺時,正好看見紐約舉起長弓。

  他一手握弓,另一隻手卻握著起源聖劍,手腕上的羽毛手串在劍柄上搖晃。

  起源聖劍能夠增幅力量,弓則能將箭矢一路送入天空,往聖劍裡灌注的力量越多,這一箭的威力也會越強大,而當全城市連接時,紐約能夠灌注進聖劍裡的力量將是……這顆星球的力量。

  白狼神將手腕遞到唇邊,吻了吻羽毛手串,隨後將起源聖劍搭上弓弦,劍柄卡在弦上,用食指和中指扣住,三指勾住弓弦向後拉,一直拉到臉頰的位置,瞄準了在行星護盾外排列整齊的艦隊。

  來自各個城市意志的力量在不同的身軀中流淌,匯入白狼神的身體裡,磅礴的氣場震碎了他的披風,碎片紛飛,濃縮到極致的力量宛如一道清澈的光,沿著修長的手指流動,緩慢注入狹長的劍身,劍身上的花紋次第被光點亮,最終在劍尖凝聚成璀璨的光點。

  光芒照亮了陰霾的城市,天臺上慢慢掀起了狂風,風暴不斷旋轉,升入空中,聖劍在澎湃洶湧的力量中震顫,發出清越的鳴聲,隨著灌注的力量越來越多,起源聖劍的劍身也開始發光,逐漸將四周的一切都籠罩在光中,白狼神的身影很快被白光吞噬,連殘影都破碎在了光裡。

  復仇者們紛紛在刺眼的光中閉上眼睛,再也沒有人能夠直視那道身影,但他們能感覺到風勢越來越兇猛,颶風包圍了大廈,將一切膽敢靠近的目光絞碎。

  當劍身亮到了極限,白狼神終於鬆開了手指,光輝之劍離弦而出!

  光劍帶著尖利的嘯聲直指天穹,如同逆行的陽光,刺破了漫天的陰霾,光劍劃破天際,音錐燃燒著明亮的焰色,被洞穿的雲層慢了半拍,才形成一道道巨大的空洞,氣流被箭矢的威勢引動,身不由己地被裹挾著向天空飛去,匯入愈來愈烈的光芒中。

  整個東海岸的人只要抬起頭,就能看到那道煊赫的光頂著錐形的光焰,沖向天穹的盡頭。

  光劍刹那間就衝破了大氣層的阻礙,行星護盾沒能阻止它的軌跡,箭矢仿佛一條疾馳的龍,卷著洪流沖進了艦隊中。

  太空船上,薩諾斯的軍團只覺得太陽在眼前升起。

  金色的洪流轟然炸開!艦隊瞬間被釋放出的能量淹沒,沖擊破製造出了澎湃的能量潮汐,陷入潮汐中的艦船眨眼間被呼嘯而至的能量湮滅,這顆星球對它的敵人降下雷霆萬鈞之怒!

  只是一箭,環繞地球的龐大艦隊蕩然無存!

  艦船的碎片在爆炸中向著四周激射,無數殘骸如同暴雨般墜落,在引力的作用下,向著下方的星球激射,殘骸漸漸被火光包裹,如同一枚枚隕星,貫穿大氣層,重重砸在行星護盾上,激起一圈圈能量漣漪。

  即使是白晝,地球上的人們依舊能夠看到這場前所未有的流星雨,位於夜半球的人們更是能看到天空被流星雨所撕裂,即使是黑夜,依舊亮如白晝,行星護盾從天空中顯現出來,黑暗和陰雲不斷被亮藍色的漣漪照亮,海洋在激蕩中發出咆哮,光潮下,海浪耀眼如同熔化的白銀。

  「近地軌道上已經檢測不到生命波動。」鋼骨注視著天空,說道。

  聽到這個消息,蝙蝠俠悄無聲息地放鬆了肩膀。

  「關閉行星護盾。」他對著耳機說。

  對於擁有空間寶石的薩諾斯來說,無論他什麼時候出現,他都能夠輕易穿越行星護盾出現在地球上,所以沒有必要繼續浪費力量維持行星護盾了。

  就在這時,通訊頻道裡傳來了一聲痛苦的悶哼。

  蝙蝠俠立刻猜出了發出聲音的是誰:「幻視?」

  不出所料,等疼痛稍微平復,幻視按住額頭上的心靈寶石,虛弱地說:「他來了。」

  聽到這句話,所有人的神情陡然嚴肅了起來。

  蝙蝠俠看向一旁坐在輪椅上的男人,X教授也向他回以微笑,溫和地說:「我準備好了。」

  「嗯哼,現在該執行哪個計畫?」托尼問。

  薩諾斯出現的時機不算特別好,也不算特別差,至少現在他已經沒有了他引以為傲的軍隊,他的下屬已經在剛才的一箭裡灰飛煙滅,他的理想只剩下他一個人來堅守。

  但發現自己的手下全部被消滅,薩諾斯也會收起可能的輕心態,他會以最全神貫注的狀態來面對超級英雄們,如果他全程使用無限寶石來保護自己,超人也會很難近身,也就無法執行下一階段的計畫。

  薩諾斯並不是一哄而上就能打敗的敵人,而力量寶石可以吸收一切形式的能量並加以釋放,能力涉及能量的城市意志和超級英雄最好都不要出現,所以最終選出來應對他的人並不算多。

  按照計畫,史蒂芬打開了傳送門,將所有人送往了荒無人煙的平原,等待薩諾斯追尋著無限寶石來到選定的戰場。

  幾乎在他們踏上荒原的同時,幻視額頭上的心靈寶石再度亮了起來,逼迫他發出一聲痛哼,倒在了旺達的懷裡。

  不用他開口,所有人都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空氣似乎忽然沉重了起來,恐怖的壓力化作疾風,席捲過荒原,不遠處的空間忽然開始扭曲,潮汐湧動間,一道魁梧的身影緩緩從中走出,目光鎖定了帶著無限原石的幻視和奇異博士。

  終於,他們見到了薩諾斯。

  這一刻,所有人都在心中默默重複了一遍計畫的內容。

  根據奇異博士和班納的說法,薩諾斯需要握緊拳頭才能夠使用原石的力量,所以首先可以考慮讓他無法握拳,從而限制無限原石。

  一道紅金色的電光從荒原上掠過,後知後覺地揚起了風,閃電俠在眾人身邊停下,沮喪地搖了搖頭:「呃,我剛剛試過了,他的手太硬,我砍不下來。」

  聽到這個結果,蝙蝠俠並不太失望,只是說:「繼續。」

  沒有時間寶石,薩諾斯並沒有察覺到閃電俠剛剛在他身邊轉了一圈,還試圖把他的手砍下來,他的目光鎖定了兩顆無限原石的擁有者,不閃不避地向他們走來。

  他剛邁開第一步,忽然感覺眼前閃過了什麼,緊接著左手似乎被牢不可摧的枷鎖控制住,讓他無法握緊拳頭。

  紅披風在他面前緩緩落下,超人用右手扣住薩諾斯的左手,手指卡在他的指縫裡,不讓他握緊左手,他試著用力收攏五指,想要將鑲嵌著無限原石的手套捏扁,但經過嘗試,他無奈地向蝙蝠俠宣佈了這個壞消息:「不行,這只手套比我想得牢固。」

  「否則也無法承載無限原石的力量。」蝙蝠俠說,「執行下一階段計畫。」

  「收到。」超人說。

  在他說話時,薩諾斯已經意識到面前的敵人擁有他無法察覺的高速,以至於自己居然讓他近了身,他立刻揮出右拳,被超人用另一隻手接住,猛烈的衝擊波從他們雙拳相撞的位置向四周激蕩,荒原上頓時飛沙走石,彌漫的煙塵遮住了兩個人的身影。

  他們在煙塵中幾次交換拳腳,荒原被他們犁出了數百米長的溝壑,薩諾斯的左手被超人死死扣住,無法使用無限原石的力量,於是他反復攻擊超人,試圖逼迫他鬆開自己的手,然而他的每一次攻擊都被超人及時擋下,哪怕拼著受傷,也沒有讓薩諾斯有掙脫的機會。

  意識到這一點,薩諾斯迅速改變了作戰方針,一拳向著超人的臉砸去,在超人抬手擋住時,忽然虛晃一招,趁著超人視線被他自己的手擋住,從手套上摳下了一枚光華璀璨的紫色寶石。

  「哦,這可不妙。」超人喃喃,目光落在手套上,揚了揚一側眉毛,「B,沒有靈魂寶石。」

  這比他們想像的最壞情況要好很多——薩諾斯並沒有獲得最危險也是最難揣測的靈魂寶石。

  按照原本的計畫,如果薩諾斯獲得了靈魂寶石,布魯德海文就會出現在戰場上,借助幻視額頭上的心靈寶石來抵消靈魂寶石,同時用她的能力配合X教授一起控制薩諾斯的精神,如果他們沒有成功,讓薩諾斯使用了靈魂寶石的力量召喚出亡靈,紐約就會接替布魯德海文和X教授,用同樣的能力暫時抵抗靈魂寶石。

  現在沒有了靈魂寶石的威脅,X教授也可以用他的心靈能力發揮出最大的效果。

  在薩諾斯散發紫光的拳頭落下之前,無形的精神力從四面八方湧來,鋼針一般紮進他的大腦,他忍不住發出了痛苦的吼叫聲,幾乎握緊的左手也緩緩鬆開。

  但不等所有人放鬆,紫色的能量波從薩諾斯的右手中轟然釋放,遠處的X教授唇邊突然逸出一聲痛呼,身體陡然向後仰去,按住太陽穴的手指也不由自主鬆開。

  「我控制不住——」他艱難地提醒其他人。

  他的提醒遲了一步,擊潰X教授的精神控制,薩諾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拳砸向超人,力量寶石爆發出強大的衝擊波,將超人擊飛出去,然而剛才的精神攻擊終究傷到了薩諾斯,他大口喘著氣,目光轉向因為疼痛留在原地的幻視,卻發現他身邊多出了一個紅雨衣的小女孩。

  布魯德海文一手抱緊鯨魚娃娃,一手按在幻視的額頭上,紐扣眼睛盯住薩諾斯,嘴角裂開扭曲的笑容。

  心靈寶石的力量如同光霧一般湧入她的掌心,血腥瑪麗發出清脆的笑聲,無數利爪從她腳下蔓延開的陰影裡騰空而起,天空仿佛瞬間黑了下去,鋪天蓋地的陰影籠罩了荒原,一根根利爪前赴後繼,撲向站立的薩諾斯。

  【獲得領域:幽影樂園】

  【幽影樂園:樂園?囚籠?為什麼要在意這些?狂歡才是這裡的主題!】

  薩諾斯將力量寶石安回手套上,左手握成拳,對著血腥瑪麗的方向揮出,力量寶石亮起紫光,衝擊波撲向陰影利爪,將群蛇般的利爪衝垮,他向著幻視走去,卻沒注意到陰影已經蔓延到了自己的腳下。

  精神觸鬚隱藏在陰影中,陡然從薩諾斯腳下躥出,沿著刁鑽的角度,狠狠刺進他的大腦!

  薩諾斯再度遭受重創,他嘶吼著握緊拳頭,代表空間寶石的藍光亮起,他的身影陡然從原地消失,隨後出現在了遠離陰影的位置。

  幽影樂園覆蓋了幻視周圍的所有區域,血腥瑪麗的微笑帶著不加掩飾的嘲弄,她的陷阱可以說是明目張膽,沒有絲毫掩飾的意,可沒有獲得靈魂寶石的薩諾斯無法阻止針對他的精神攻擊,這片幽影籠罩的領域已經變成了他的禁區。

  幻視平靜地望著對面的泰坦人,他很清楚自己的任務。因為心靈寶石帶來的陣痛,他已經失去了絕大部分戰鬥力,但這並不妨礙他參加戰鬥,因為這一次,他只需要扮演一個誘餌,只要他在這裡,薩諾斯就不得不想方設法接近他,無論他周圍遍佈著多少陷阱。

  「如果幻視被薩諾斯抓到呢?」

  當蝙蝠俠提出這個計畫時,旺達第一時間激烈抗議,她死死盯著蝙蝠俠,想要從他嘴裡撬出一句改變計畫的話。

  阻止了她的怒火爆發的是紐約的話。

  [我們會保護他。]他說,[相信我。]

  如今他完美地扮演著自己的角色,來自舊日法庭的小姑娘站在他的身邊,原本會撕碎他的利爪現在成了保護他的荊棘。

  薩諾斯和血腥瑪麗對視一眼,現實寶石發出紅光,血腥瑪麗站立的位置忽然裂開了巨大的深淵,她尖叫著摔了下去,陰影利爪試圖抓住一旁的石壁,但深淵加寬的速度遠超陰影利爪的速度,只是一眨眼,紅雨衣的小女孩就消失在了深淵裡。

  隨著薩諾斯握緊左手,深淵轟然合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將布魯德海文壓在了地下。

  幽影樂園隨著血腥瑪麗的消失而消失,通往幻視的道路似乎再無阻礙。

  薩諾斯卻沒有因此放鬆警惕,他陡然轉身,加持了力量寶石的拳頭迎上了趕回的超人,鋼鐵之軀與無限拳套相撞,氣浪向著兩側翻滾,兩個人在煙塵中猛地倒飛出去,超人剛穩住身形,就立刻沖向了薩諾斯,而這次,薩諾斯沒有直接接住超人的攻擊,而是舉起左手,五指內扣,仿佛扣住了天空一般,咬牙向著超人的方向揮落!

  力量寶石的光輝在大氣層外亮起,包裹住漂浮在宇宙中的飛船殘骸,失去了行星護盾的防護,無數隕石以數十公里的時速砸向大地,空氣在劇烈的摩擦中點燃,劃出刺眼的焰尾,殘骸裹著火焰和濃煙墜下,一時間天空被煙塵充斥。

  眼看一場天災就要降臨,薩諾斯卻發現他面前的人類沒有任何躲閃的意思。

  幾乎同時,他發現空中墜落的流星雨逐漸減緩了速度,在刺耳的摩擦聲中,竟然停在了半空中,亂石穿空,如同一座浮空的巨石陣。

  無形的磁場攫住了每一塊金屬殘骸,戴著頭盔的男人懸浮在殘骸之間,雙手張開,披風無風自動,分明他的身影在戰艦的殘骸面前顯得無比渺小,那股氣勢卻讓人無法忽略。

  萬磁王揮手,殘骸頓時倒轉方向,尖端對準了下方的薩諾斯,隨著他再度揮手,頓時如同箭雨般向著薩諾斯飛去!

  面對自己抓取來的武器,薩諾斯只能抬手,用力量寶石的衝擊波摧毀殘骸,接著用空間寶石對準萬磁王,隔空抓住他的身體,把被空間之力裹住的他按進地面,讓沙土桎梏住萬磁王,接著就要在亮起的藍光中迅速轉移。

  「雅典!」蝙蝠俠喊道。

  幾乎在他出聲的同時,戴著橄欖花環的白裙女神出現在荒原上,她身材高挑,雙腿修長,裙擺線條飄逸柔美,當她抬起手時,四周的空間陡然凝固,仿佛被封印在了琥珀之中。

  空間寶石的藍光在琥珀裡艱難行進,藍光一點一滴侵蝕著四周的空間,仿佛植物的根系深入土壤,從中掙脫出一條道路,隨著藍光越來越亮,凝固的空間也開始鬆動,要不了幾秒,薩諾斯就能依靠空間寶石的力量逃離。

  但幾秒時間已經夠了。

  「如果計畫順利的話,先取下哪顆原石?」

  幾天前的會議上,托尼這樣問。

  「靈魂,」史蒂芬不假思索,「這顆寶石遠比你想得更危險。」

  克拉克點頭,問:「然後呢?」

  現在,超人一閃身,出現在了被凝固在原地的薩諾斯面前,手指扣住那枚紫色的寶石,咬緊牙,用力把它從手套上摳了下來。

  超人可以抵抗力量寶石,但除了他以外,沒人能夠抗住它的力量,所以在靈魂寶石之後,奇異博士建議先奪走它。

  空間寶石的力量不容小覷,不等超人摳下第二顆寶石,薩諾斯已經擺脫了雅典的領域,失去一顆寶石的他發出一聲憤怒的吼聲,卻不敢再硬接超人的拳頭,而是一面如法炮製,把超人像萬磁王一樣利用空間寶石困進大地,一面在空間寶石製造出的蟲洞裡轉移,再度鎖定了不遠處的幻視。

  蝙蝠俠:「法師!」

  他話音未落,剛才消失不見的至尊法師出現在了薩諾斯面前,擺出奇異手勢的雙手在胸前交叉,阿戈摩托之眼爆發出璀璨的綠光。

  失去力量寶石之後,薩諾斯只剩下了空間和現實兩顆原石,時間寶石在手的至尊法師完全能夠抵擋他一段時間。

  空間寶石將碎裂的空間化作了漩渦,如箭般向著至尊法師轟出去,史蒂芬手勢陡轉,扭曲的空間在驟然張開的法陣面前化作了閃光的蝴蝶,紛紛揚揚四散開來,現實寶石將蝴蝶化作了尖銳的冰錐,朝著史蒂芬激射,赤金的護盾在法師的手中盛放,將他保護得密不透風。

  望著暴雨般砸下的冰錐,史蒂芬卻沒有了以往的焦慮,反而想起了幾天前的會議。

  在會議結束後,紐約落後了一步,等到史蒂芬走到他的身邊,他走出一步,轉身攔在了史蒂芬的身前。

  史蒂芬眉毛一動:「什麼事?」

  紐約靜靜地注視著他,抬手寫出一行字。

  [你還沒有用時間寶石窺探過未來。]

  史蒂芬:「是的,怎麼了?」

  紐約:[不要這麼做。]

  史蒂芬注視著眼前的城市意志,淺淡的藍色眼瞳像是玻璃珠,過了會,才微微一動。

  「為什麼?」他問。

  [你沒必要背負那麼多。]紐約說,[無論你窺探了多少未來,你只會看到同一個結局——那就是我們會獲得勝利。]

  「如果我不在這裡答應你,你是不是不打算讓我走了?」史蒂芬沒有直接回答。

  紐約不言不語,只是看著他。

  片刻後,法師終於堅持不住地歎了口氣:「好吧,我答應你。」

  隨著這句話出口,明明沒有窺探過未來,史蒂芬眼前卻也仿佛出現了勝利的曙光。

  意識到短時間無法拿下眼前的法師,獲得時間寶石,薩諾斯搖了下頭,舉起左手,剩餘的兩顆寶石同時亮起。

  在他身後,栩栩如生的幻境倏地展開了畫卷,將所有人拉入幻境之中,幻境的製造者卻失去了蹤跡。

  現實寶石加上空間寶石,薩諾斯將想像中的泰坦星帶到了地球上,由於空間寶石的作用,他能夠在這個幻境中藏住自己,其他人卻無法找到他的身影。

  不用蝙蝠俠下令,意識到他們陷入幻境,在場的超級英雄們紛紛轉向幻視的方向,焦急不已地向著他所在的位置集合。

  然而他們的速度比不上手持空間寶石的薩諾斯,四周空間陡然變幻,等所有人找回方向,幻視已經被薩諾斯抓在了手中。

  「我尊敬你們的意志,」薩諾斯單手掐住幻視的脖子,「你們讓我的征途變得遠比我想像得更加困難,但是現在是結束的時候了。」

  他正要收緊手指,捏碎幻視的頭取出心靈寶石,面前卻忽然浮現出一行文字。

  [你真的抓到了他嗎?]

  看到這行字,薩諾斯猛地抬起頭,卻看到四周的泰坦星正在緩緩消散,隱藏在幻覺下的玫瑰色城市浮現,如同水落石出。

  一身婚紗的血新娘站在幻視的身邊,戴著蕾絲手套的手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另一隻手中,一枚冰藍的寶石正在閃爍。

  她唇角噙著神秘的笑,提起裙擺行禮:[很遺憾,我們答應了緘默的諸位,無論如何都會保護好這個人。]

  ——在抵達這片選定的戰場之前,血新娘就已經在這裡開啟了她的領域【鏡像巴黎】,薩諾斯出現時,他就已經不自知地進入了【鏡像巴黎】,之後他沒有直接接觸到的一切都是被血新娘所扭曲過的幻覺,他用現實和空間製造出的真實幻境只是疊加在領域上的海市蜃樓,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哪怕兩顆無限寶石也無法改變他一開始就出錯的感知。

  如果不是無限寶石,貿然踏進【鏡像巴黎】的薩諾斯早就死了無數次。

  繼力量寶石之後,血新娘又偷走了空間寶石,現在薩諾斯手上只剩下了現實寶石,然而——

  「現實寶石無法單獨使用,」史蒂芬在作戰會議上說,「只有配合其他寶石,它才不會摧毀使用者的身體,除非薩諾斯打算和我們同歸於盡,否則只剩現實寶石的時候,他不會貿然使用它的。」

  蝙蝠俠:「那麼我們要做的,就是根據他的選擇制定最後的應對措施。」

  現在,血新娘握住手中的寶石,問:[你怎麼選?]

  為了未完成的理想,是打算同歸於盡,還是逃跑?

  面對血新娘給出的選擇,薩諾斯一語不發,戴著手套的左手卻緩緩握緊。

  電光石火之間,一道劍光在荒原上亮起。

  「——但不管他怎麼選擇,最後要做的事都是一樣的。」

  幾天前的會議上,托尼最後問:「誰想在最後砍掉他的頭?」

  劍光劃出奪目的圓弧,從薩諾斯的脖子上輕飄飄地穿過,仿佛黃葉掠過空氣。

  白狼神背身半跪在薩諾斯的面前,單手緩緩收回劍,站起身,轉頭看向身後的泰坦人。

  薩諾斯的眼睛不知何時閉了起來。

  片刻後,他的頭顱緩緩從脖頸上滑落,和身體一起摔在荒原上,噴濺的血染紅了紐約的銀髮,沿著他手中的劍身滑落,摔進塵埃中。

  ——也為這場波及整個宇宙與的大戰畫上了句號。


第179章

  拉萊耶島的清晨從汽笛聲開始。

  汽笛的鳴聲劃開黎明的序幕,觀鯨專案一直是拉萊耶島的經典項目,每天晨曦時分,船長都會在碼頭準時等待遊客上船,帶著他們駛向近海,在涼爽的海風裡,等待和路過的鯨群不期而遇。

  對有些遊客來說,這已經是他們和途徑拉萊耶島的鯨群相識的第四年。許多海洋生物的記憶力遠比人類想像得要好,有些鯨魚和海豚居然還記得相熟的遊客,在看到這些熟悉的人類時,他們經常會遊過來和他們打個招呼。

  當一位漂亮姑娘看到一隻海豚離開家人游向她,親昵地用吻部碰了碰她的手時,她幾乎因為驚喜而失聲。

  她拉著男友的手激動地重複,聲音哽咽:「他記得我……他居然記得我……天啊,我太幸運了,天啊,謝謝……」

  導遊也很欣慰:「很少看到這種海豚會有這種行為,你真的很幸運,小姐。」

  他轉過身,看到一位中年婦女向著鯨群伸出手,當一頭調皮的幼鯨撞了撞她的手時,她平淡的面具陡然崩潰,眼眶迅速紅了起來,捂住嘴哽咽出聲,最終把整張臉都埋進了雙手之間。

  這一幕落進導遊眼中,讓他無聲地歎了口氣,在被對方發現之前移開視線,繼續對著遊客解說:「好了,現在……」

  在被稱為「風暴之春」的事件裡,曼哈頓區遭受了烏木喉的重創,許多紐約市民在那場災難裡失去了他們的親人,想要走出陰影的人們大多選擇了暫時離開這座城市,找一處遠離現世的角落療傷,位於紐約附近的拉萊耶島自然成為了他們的首選,因此這幾個月以來,導遊已經見過了不少相似的遊客。

  他所能做的,也只有盡力讓遊客們的行程更加圓滿。

  觀鯨船抵達拉萊耶島附近的海域時,通往紅杉鎮的第一班列車也開始駛離車站。

  從最初的開放現在,隨著設定的逐漸完善,紅杉鎮的劇情越來越豐富出彩,每次劇情更新,都能吸引到一大批新的擁躉,不過隨著劇情的推進,玩家也開始憂慮起紅杉鎮的未來——長壽的作品總有高潮和低谷期,而他們的胃口已經被紅杉鎮目前為止的精巧設置養刁了,如果今後紅杉鎮無法帶給他們預期之外的刺激,或許他們也會逐漸對它感到厭倦,客流量也會走低,那時候,拉萊耶主題公園大概會關閉紅杉鎮園區,在原本的位置上開放新園區,或者……乾脆重啟。

  好在那樣的未來還很遙遠,目前的紅杉鎮依舊是拉萊耶主題公園最熱門的園區,人氣居高不下。在第三次更新之後,紅杉鎮的地圖也開到了位於森林中的礦井,野營專案自然也隨之開展……只不過玩家體驗似乎不太好。

  第一批在森林中露營的玩家當晚上就走失了三個,嚇暈了兩個,有五個去探索礦洞然後一去不返,剩下三個玩家抱在一起瑟瑟發抖,睜著眼睛熬過了一晚上,第二天天一亮一句話也不說,掉頭直奔車站,搭乘最早的一班車,一路坐到了霧影之城,接下來一周都沒有離開過旅店……

  ……不久後,察覺到這一點的官推不得不無辜發聲。

  官推:紅杉鎮真的很可怕嗎?

  遊客:真的很可怕啊啊啊啊啊啊!!!

  在紅杉鎮留宿的遊客還好,選擇去森林裡露營的遊客,一大半都在天亮後迅速出逃到了霧隱之城,他們寧願穿過晨霧彌漫的街道尋找咖啡館,也不想再回到紅杉鎮之外的森林裡,霧隱之城能有紅杉鎮可怕嗎?

  已經攻略到執政官宅邸的玩家們:當然有啊!!!

  時間迴圈為玩家的解謎製造了許多障礙,但也讓他們獲得了彌補之前失誤的機會,在無數玩家持之以恆的攻略下,有關太陽井的秘密終於被他們挖掘了出來,在知道執政官宅邸裡隱藏著足以改變霧影之城的秘密之後,激動的玩家紛紛各顯神通,想要潛入執政官宅邸一探究竟,然後毫不意外地在太陽井前的湖泊裡折戟沉沙。

  無數影民把玩家殺得哭天喊地,死去活來,時間迴圈了一次又一次,依舊沒人能夠成功突破進太陽井裡。

  而在普通遊客眼中,這些劇情玩家也給他們的旅行提供了諸多笑料。遊客經常能看到攻略玩家面如土色地從街道上狂奔而過,後面跟著一大群機械員警,或者一群攻略玩家癡呆狀站在圍牆邊,抬頭看著前輩努力爬牆,試圖潛入霧影之城研究院,要麼就是一群攻略玩家在河道上瘋狂划船,無數影民從河水中伸出手,仿佛想要把他們拉進冥河……

  霧影之城的危險係數比不上紅杉鎮,但是給玩家造成的心理打擊一點不弱,不少攻略玩家都被霧影之城搞得分外憔悴,選擇去西耶娜王國找回自信……然後基本上他們就回不來了。

  春季是許多生物繁衍的季節,等到夏季時,新生的幼崽已經可以在巢穴裡打滾了,從官推放西耶娜王國裡的奇幻生物幼崽混更開始,無數人外毛絨控紛紛將西耶娜王國視作了他們的天堂,恨不得每天準時准點來打卡。隨便哪種奇幻生物的巢穴附近,都能看到一群心潮澎湃的遊客蹲守在一旁,看著滿地亂滾的毛球球,露出慈愛到讓人害怕的神情……

  而獅鷲居住的山峰也終於迎來了遊客,在取得了獅鷲的信任之後,遊客們也能夠登上他們的脊背,看著這種美麗而又強大的生物張開翅膀,在碧藍的風中,飛向遙遠的天空。

  搭乘獅鷲的遊客所看到的風景只是全息投影,但作為主題公園的擁有者,拉萊耶卻能夠真的騎上白龍,翱翔在拉萊耶島的天空中。

  「你確定?」拉萊耶有些不確定。

  巡視拉萊耶島時,拉萊耶一般會選擇讓奇琴伊察帶她飛,然而今天正好是小羽蛇播種的日子,在農場忙活的她抽不出手,於是向原本打算把巡視推後的拉萊耶推薦了樓蘭。

  拉萊耶不是不信任奇琴伊察的觀察力,只不過她還記得最開始樓蘭是什麼態度,要說小白龍能願意讓她騎在身上,拉萊耶實在不太相信。

  「奇琴伊察,覺得沒問題。」小羽蛇盤在拉萊耶的脖子上,羽毛蹭蹭她的臉頰,認真地表示,「樓蘭很喜歡拉萊耶的。」

  拉萊耶:「……是嗎?」

  奇琴伊察努力組織語言:「因為拉萊耶把樓蘭帶到了這裡,拉萊耶給了樓蘭這個世界,樓蘭喜歡這個世界,所以他一直很感激拉萊耶……」

  拉萊耶:「…………」不太能看得出來。

  不過既然奇琴伊察這麼說了,拉萊耶也就扭頭去找了樓蘭,向他告知了自己的來意。

  聽到拉萊耶的要求,樓蘭:「……」

  他那張臉上硬是露出了格外複雜的神情,慢慢說:「如果這是您的意願……」

  白龍向著拉萊耶緩緩低下頭:「請上來吧。」

  不一會,一道白影從島上直沖雲霄,一直飛到鬆軟的雲層中,才停止攀升,讓拉萊耶得以俯瞰下方的島嶼。

  沙灘區上依舊人山人海,酒吧前坐滿了等待燒烤的遊客,奇琴伊察烤玉米依舊是這裡的最熱門單品;幾個區域外,坐落在森林間的藝術家沙龍稍顯安靜,只是這次沙龍外牆被塗成了粉紅色,嵌在森綠的林海裡,顯得格外突兀;更遠處是療養會所,今天會所也在為所有遊客提供無微不至的服務,逃亡國坐在會所的最上方眺望海灘,哼唱著輕快的小調。

  峽灣區,又一場帆船比賽正在舉行,白帆劃開蔚藍的海浪,留下一道道白浪翻湧的水線,海潮不眠不休地拍向沙灘,浪頭舉著似雪的白沫滾落,踩著衝浪板的遊客從海浪中沖出,水珠潑在他們的身上,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平原區,透明的球形代步車正在花海裡徜徉,燦爛的金色花朵鋪滿了山麓和丘陵,仿佛陽光在原野上流淌,一隻只奇幻生物優雅地在花海中踱步,面對遊客的鏡頭,它們不但不閃不避,還會調整出最上鏡的角度,當看到從空中落下的彩虹色光暈時,更是會發出一聲聲激動的叫聲,吸引遊客抬頭看去,隨後被羽蛇流光溢彩的羽毛奪去心神。

  湖區邊的笑聲似乎從未停歇過,一艘艘木船在浩渺的湖上蕩漾,不時有魚從湖面躍起又落下,蕩開一圈圈漣漪,引得遊客驚笑連連,在遊客看不到的水下,水怪和水妖們正在舉辦歡宴,笑聲被隔絕在水面下,只在湖面上激起陣陣波紋,湖畔的別墅區,一棟別墅裡螢光閃爍,風吹起窗口的紗簾,堆滿了遊戲碟的客廳裡,牆壁上的遊戲螢幕沒有關,畫面停在屬性介面,等待暫時離開的玩家回來。

  山區上,纜車緩緩向著山峰攀升,滑雪客從雪頂呼嘯而下,雪地上留下一道道充滿混亂美感的路徑,雪與森林的邊緣,不時有野鹿躥出叢林,在雪地上噠噠跑幾步,嗅嗅四周的氣息,耳朵轉動,又警覺地跑回森林裡,不久後,遠處的密林裡傳來一聲悠長的狼嚎。

  森林區裡,銀杉鎮依舊人流如織,歌劇院裡餘音繞梁,海妖們用華美的長裙藏起利爪,在人群面前盡情歌唱,玻璃工房裡,浮屠們分頭搬運閃亮的玻璃碎片,光塵在工房的光線裡浮動,紀念品商店裡擠滿了揮舞著鈔票的遊客,每次新周邊發售時,盛況都堪比韋斯萊兄弟的笑話商店,小鎮外的森林裡,藏著夜晚才會出現的魔法生物,只有幸運的遊客才能在黑夜裡看到它們發光的眼睛。

  管理中心裡,瓦羅沙又一次一天一夜沒有離開辦公室,不明所以的幽靈員工紛紛擔心他是不是昏倒在了裡面,最後在矽谷的催促下才回到各自的崗位上,完全不知道在處理完堆積如山的事務前,瓦羅沙大概沒有可能離開那間罪惡的辦公室了,就算他提前完成,矽谷也會想辦法找些新的工作來壓迫他……

  從拉萊耶的高度往下看,整座島嶼就像是鑲嵌在蔚藍絲綢上的翠玉,美不勝收。

  俯瞰風景的航程很快結束,樓蘭把拉萊耶送回了地面,就回去打他沒打完的遊戲去了,可惜拉萊耶不能像他一樣悠閒,還有更多的事情等著她去做,她只能遺憾地目送樓蘭遠去,一邊思考下次是不是應該給他分配更多的工作。

  也因為拉萊耶的忙碌,當復仇者們再次聯繫紐約時,只收到了一條「正在拉萊耶島上」的資訊。

  「為什麼我們連度假的時間都抽不出來,這些城市意志反而這麼悠閒?」托尼食指在便簽上叩了叩,不滿地「嘖」了聲。

  娜塔莎:「嗯……因為他們知道斯塔克會為戰損買單?」

  托尼:「……」

  托尼面無表情:「這就是為什麼我需要假期——為了幹掉那個紫塊頭,我可是付出了相當多的精力,一個長假根本不足以撫慰我的心。」

  山姆無情地戳破托尼的自欺欺人:「哦,這麼說那時候在復仇者基地待命的應該是尼托·斯塔克。」

  托尼:「……我覺得這要怪蝙蝠的計畫沒有留給我發揮的空間。」

  聽到這句話,史蒂夫忍不住笑起來,拍拍他的肩膀,帶著不常見的促狹說:「那麼下次再有什麼你不感興趣的行動,別想著找藉口不來,托尼。」

  「……」托尼若無其事地改口,「不了,謝謝,隊長,我對自己的待遇很滿意。」

  「哈哈哈哈!」

  看到托尼吃癟,復仇者們一個個笑得很開心。

  誰都知道這只是一個玩笑,畢竟對他們來說,不需要復仇者出場反而更好,因為這意味著這顆星球正處於難得的和平中。

  而現在,這個願望似乎有了實現的可能。

  因為現在——城市意志就在他們的身邊。

  布魯德海文邊緣,迪克望向路牌上的城市名,歎了口氣,重新踏入了城市裡。

  「不要『見面禮』,不要『煙花』,不要『歡迎條幅』,你知道我在說什麼,不要裝聽不懂。」

  他走出幾步,一條手臂從背後悄無聲息地勾住了他的脖子。

  「但我需要先給你洗個澡。」血腥瑪麗甜膩地說,「仔、仔、細、細——」

  哥譚,布魯斯從宴會裡脫身,扶著露臺的欄杆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忽然看到一根漆黑的羽毛飄落。

  他抬起頭,以圓月為背景,雨中女郎坐在滴水獸上,漆黑的羽翼斂在身後,裙擺翻飛如同浪花。

  [冰山賭場,你追查的那批貨物在科伯特手上。]

  察覺到布魯斯一直在看他,哥譚垂下眼睛,避開布魯斯的目光。

  [只是因為……這件事適合你來解決。]她寫道。

  大都會,難得沒有危機的一天,克拉克結束了加班,疲憊地回到自己的公寓,一面疑惑為什麼在辦公室寫一天稿會比拯救他人還要累。

  但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

  自從知道費城居然因為沙贊跳反到了舊日法庭,克拉克就覺得很有危機感,生怕大都會哪一天就跳槽去舊日法庭了。

  目前正義聯盟的幾位成員裡,所有人所在的城市都屬於緘默議會,要是他的城市冷不丁變成了對立陣營……先不說面對布魯斯他們時會多尷尬,光看沙贊被費城痛揍了多少次,再想想黑零事件,克拉克覺得那時候他大概也在大都會住不下去了。

  超人又開始鑽研如何把佐德的飛船從大都會搬走,他在飛船邊轉了第七圈時,鹿首神父出現在了他的身邊。

  [你打算做什麼?]

  「比如先把它搬去孤獨堡壘。」畢竟事關大都會,克拉克乾脆和他探討了起來,「怎麼樣搬運它,你會比較不疼?」

  神父沒有回答,反倒是瞥了他一眼,[你很喜歡孤獨堡壘。]

  克拉克沒注意到大都會的舉動,想起孤獨堡壘,他笑了笑,望向遠處的夜空:「在那裡我能放鬆下來……畢竟那裡只屬於我。」

  大都會:[在大都會不會,對嗎?]

  克拉克:「……」有種微妙的危險感。

  他緩緩轉過頭,卻只看到神父注視著面前的飛船,嘴角噙著一縷讓人心驚膽戰的微笑……

  巴黎,戴安娜來到自己的辦公室,例行在辦公桌上看到了一束新鮮的香檳玫瑰,她從花束裡拈起卡片,目光掃過來自這座城市的問候,會心一笑;

  費城,比利和弗雷迪偷偷摸摸從學校裡鑽出來,興沖沖打算去打遊戲,剛剛騎到牆上,一低頭,健壯的男人站在牆下,對著兩個人揚起露出八顆白牙的笑容;

  中心城,巴里閉著眼睛躺在地上,心想這一次一定要找出每次他體力不支暈倒時給他投喂小麵包的人,可這次他一直等到肚子真的咕咕叫了,也沒有等到好心投喂人出現,只好一翻身坐起來,剛要抬起手,忽然感覺到手下有東西,他舉起胳膊,看到了一塊熟悉的小麵包;

  亞特蘭蒂斯,亞瑟悄悄溜出王宮,四處看了看,伸出手呼喚附近的鯨魚,打算搭順風車去陸地上喝酒,可他等了半天都沒等到鯨魚,正不耐煩,餘光忽然瞥見了熟悉的透明觸鬚在身邊飄蕩,立刻身體一僵,當場就想要逃跑,卻被陡然纏上來的觸鬚生生拖回了王都裡;

  伯甯·紮納,提恰拉站在宮殿內,望向窗外的瓦坎達大地,犀牛群正在草原上賓士,掀起滾滾煙塵,恍惚間,提恰拉看到豹首人身的男人正在原野上漫步,身影漸漸消失在地平線上……

  夕陽西沉,拉萊耶島上,拉萊耶剛剛結束一天的工作,慣例去了一趟實驗室。

  實驗室所在的區域並不對外開放,因此走在通往實驗室的路上,形形色色的城市意志隨處可見。

  紅龍拉著獅鷲和獨角獸圍在桌邊聚精會神地玩桌遊,骰子在龍爪裡滴溜溜飛轉,雙頭蛇在一旁圍觀,旁邊一群水妖海妖水仙女湊在一起舉辦讀書會,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們的朗讀書目是《五十度灰》,納弗卡被蒙上了眼睛,和影妖獨角獸奇美拉玩捉迷藏,只不過規則是誰看到他的背面就會輸,九尾狐正在和紅熊打花牌,真不知道洛杉磯一個加州城市花牌怎麼打得那麼熟練。

  不遠處,樂團正在排練,柯基蹲在賣力演奏的樂隊面前,威嚴地搖著小白尾巴,一旦有誰錯了音,他就會立刻用圓溜溜的眼睛看過去,在他的注視下,錯音的城市意志都會羞愧地低下頭。

  叼著雪茄吞雲吐霧的三頭犬,聽著《五十度灰》小海豹鼓掌的塞壬,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塞壬魚尾的金眼黑貓,用驢腿踩節拍的恩浦薩……

  等拉萊耶從實驗室出來時,外面依舊和她進去之前一樣群魔亂舞。

  拉萊耶:「……」算了,大家開心就好。

  她正打算去問問城市意志們今晚打算幹什麼,忽然看到小羽蛇纏在不遠處的樹梢上,眼巴巴地盯著她。

  城市意志看不到失落之城,也不知道奇琴伊察等了拉萊耶多久。

  拉萊耶不知道她找自己有什麼事:「怎麼了?」

  奇琴伊察從樹梢上飛下來,落在拉萊耶的肩膀上,扭捏地說:「馬上又要到秋天了……」

  拉萊耶:「?」

  因為伊格的緣故,每到秋天,奇琴伊察都要去處於春季的南半球度假,避開這個季節,但拉萊耶記得,以往奇琴伊察很高興能夠去南半球,從來沒有提出過異議。

  被拉萊耶疑惑地看著,小姑娘更加不好意思了,小聲說:「奇琴伊察,喜歡今天秋天發售的新遊戲,奇琴伊察,想看樓蘭打遊戲。」

  拉萊耶:「……」

  樓蘭啊樓蘭!看看你把好好一個小姑娘帶成了什麼樣!

  逃亡國早就廢了,整天就想著看樓蘭打遊戲,拉萊耶對她已經不抱希望了,誰知道她一個不注意,奇琴伊察也淪陷在了遊戲的魅力下……

  「你想留在拉萊耶島上?」

  奇琴伊察用力點頭,又沮喪起來:「奇琴伊察,想和伊格分開,但是……」

  雖然這位舊日支配者目前無法蘇醒,但他一直寄宿在奇琴伊察裡,總有一天會佔據奇琴伊察的靈魂。之前的小羽蛇並不在意這個,因為她沒有對生的渴望,可在接觸到這個豐富多彩的世界後,她終於找到了比自己的羽毛更美麗的東西。

  第一次,奇琴伊察萌生出了自己的意願——她想要擺脫和她融為一體的伊格。

  但是失落之城怎麼可能和與她融為一體的舊日支配者分離?

  拉萊耶摸摸小羽蛇的腦袋,聲音很輕:「也不是沒有辦法。」

  奇琴伊察愣了愣,眼睛一下睜得圓圓的。

  迎著她不敢相信的視線,拉萊耶笑了笑。

  她的聲音像是從遙遠的群星之間傳來,顯得模糊而混沌:「祂是永恆的、不死的、不變的,哪怕失去了軀體,也可以在祂的直系後代體內重新孕育,當祂落入那黑暗的子宮,自然會和暫時寄宿的容器分離。」

  奇琴伊察有些迷茫,眨了眨眼睛。

  拉萊耶:「聽不懂嗎?那你還是要去南半球才行。」

  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小姑娘越發沮喪,不過還是乖乖點了點頭。

  目送著小羽蛇飛遠,拉萊耶收回目光,轉頭看見白狼蹲在樹下,悄咪咪地盯著她看,看到她看過來,紐約立刻轉過臉,假裝沒在看拉萊耶,可是他毛茸茸的大尾巴已經不由自主地搖了起來。

  「……」拉萊耶決定不戳穿這點。

  等她走到白狼身邊,紐約才矜持地瞥了一眼拉萊耶,哼哼唧唧地說:「你們人類好像都想活得久一點。」

  拉萊耶眨眼:「?」

  她想了想,覺得大概是風暴之春事件的傷亡人數提醒了紐約,讓他想起來她是會死的人類,這麼問,大概是他已經找到了能讓拉萊耶活久一點的辦法。

  猜到紐約的想法,拉萊耶食指點了點下巴,抬頭望向天空,輕聲說:「我覺得我應該……能活得到我等待的那一天。」

  繁星在夜幕上閃爍,倒影在她的眼睛裡,照亮了幽暗的深海,在那深海裡,沉睡著令人畏懼的陰影。

  拉萊耶凝望著群星,喃喃道:「等到……群星運轉到正確的位置的那一天。」

  她的視野裡,透明面板左上角的文字不知何時發生了變化,不再是之前的「拉萊耶共鳴度:100%」。

  【當前帳號:拉萊耶】

  拉萊耶島下,一座山脈靜靜沉睡著,一根根觸手在海水中飄動,仿佛無法逃脫的夢魘。

  言語無法描述的偉大存在長眠在永恆的宅邸裡,等待著蘇醒的一天。

  作者有話要說:

  好啦,正文到這裡完結了。

  接下來是東方列車園區的番外,原本其實不打算寫番外。


第180章

  原因其實有很多,比如提前了數天預見到薩諾斯的到來,所以有足夠的時間進行戰前準備,比如蝙蝠俠數不勝數的「plan b」,比如這一次地球取得了復仇者聯盟、正義聯盟和變種人的幫助,比如舊日法庭和緘默議會站在了一起……

  總之,這場終局之戰結束得比誰預想得都要快。

  對很多人來說,這場大戰結束得其實都有些突兀了,他們為此準備了那麼長時間,調動了諸多國家的軍事力量,做好了可能會犧牲無數性命的準備,每個人心中都積壓著晦澀難明的恐懼和不安,在很多人心中,這應該是一場媲美星球大戰中各大戰役的恢弘戰爭,足以書寫一出人類與命運拼搏抗爭的史詩……

  結果還沒等很多人醞釀完情緒,勝利者們就降落在了復仇者大廈上方,甚至降落時他們還在有說有笑地聊天。

  比如超人就在問紐約借起源聖劍看。

  克拉克和紐約見過不止一次,雖然說不上很熟,但也不算沒話可說。剛剛的大戰裡,他和紐約各自負責了最為重要的一環,因此當他提出想要借起源聖劍看看的時候,紐約並沒有拒絕。

  [最好快點,等會就要還給至尊法師了。]

  紐約瞥了眼正在研究無限寶石的史蒂芬,悄悄用背在身後的手把起源聖劍塞給克拉克,還走上前一步,用自己的披風給克拉克擋了擋。

  克拉克:「……」用得著好像在做賊一樣嗎。

  他接過聖劍,然而目光更多的還是停留在紐約手腕上的羽毛手串上。

  果然是一樣的。

  以克拉克的視力和記憶力,幾乎是第一眼看到紐約手腕上的羽毛手串,就想起了那個笑容溫柔的拉丁姑娘,還有她手腕上搖搖晃晃的翎羽。

  當然,這兩串手串並不相同,索萊達德甚至早就換了手飾,現在手腕上扣著的是一支手錶,除了他以外,大概不會有人注意到這個細節。

  再聯想到射出那光輝的一箭之前,紐約吻了羽毛手串的舉動,克拉克的心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攥成了一團,一面想要歎息,一面又萌生出一絲自己都覺察不到的欣慰……

  薩諾斯隨著他的野心一起消弭殆盡,剩下的就是一些戰後修復。不過這次大戰前半段發生在近地軌道上,墜落的殘骸也盡數行星護盾被攔住,戰爭垃圾的收集也不是短時間能夠完成的,後半段發生在荒原上,四周幾百公里內都沒有城鎮的存在,附近的公路提前限行,寥寥無幾的居民也在清場時被送往最近的城市,一場大戰結束,幾乎沒有造成多少損失。

  這些事情就和超級英雄們沒什麼關係了,所以簡單的寒暄後,一些人打算就此返回自己的城。

  好在在那之前,托尼及時攔住了他們。

  「認真的?慶功宴都不參加?好吧,我不是特別介意,不過你們真的要這麼做嗎?」

  面對鋼鐵俠不斷眨巴的眼睛,正義聯盟的諸位面面相覷。

  巴里一聽有派對就蠢蠢欲動,但是不敢主動提出留下,只好扭頭看自己的同伴,眼神充滿了希冀,看得其他人都有些不好意思,最終戴安娜歎了口氣,將劍插回背後,勾唇一笑:「為什麼不呢?」

  不提這邊的勝利者們,在短暫的沉寂之後,新聞媒體算是炸了鍋。

  最開始,全球的每一塊螢幕都在直播聯合國會議,等到薩諾斯的大軍降臨,畫面就被舊日法庭和緘默議會的ai直接接管,把鏡頭切給了所有撐起行星護盾的城市意志,讓許許多多人看到,他們的城市意志在災難面前,庇護了他們。

  流星雨在深藍的穹頂上激起毀滅性的漣漪,隕石的爆炸耀眼如同超新星爆發,天空中的戰火在他們的臉上蕩漾著赤紅色,人們仰頭望著天空,像是魚一樣呆滯地張著嘴,遙遠的流星雨下,唯有那一道道曾經是噩夢代名詞的身影佇立在陰霾的天空下,狂風捲動他們的衣擺。

  不得不說,城市意志的ai對畫面的構圖、光影等要素的審美堪稱登峰造極,足以和名導相提並論,他們的拍攝也不是新聞式的記錄,而是仿佛一鏡到底的紀錄片,長鏡頭緩緩沿著無形的軌道游曳,完美呈現出每個讓人為之瘋狂的細節。哪怕是倉促之下的拍攝,經由他們的手流出的畫面也都像是大片裡的場景,美到讓人心悸。

  在鏡頭緩緩將所有撐起護盾的城市意志錄入畫面後,畫面切到了復仇者大廈的頂層,斯塔克的無人機被接管,圍繞著樓頂的白狼神一圈圈巡迴,鏡頭忠實地記錄下了那驚豔絕倫的一箭,也如實還原到了螢幕上。

  當那一箭射出時,這顆星球上同時響起的吸氣聲幾乎響遏行雲。

  但凡看到這一幕的人,無不覺得那一箭沖進了他們的心臟,箭矢飛天而去的餘波在他們心中蕩開波紋,直到眼瞳被天空中爆發的光刺痛,還處在震撼的餘韻中。

  後續的一戰並沒有鏡頭尾隨,螢幕也變成了黑屏,只剩下一行白色的文字記錄時間,沒有人知道在遙遠的戰場上正在發生著怎麼樣的戰鬥,也沒有人知道這顆星球能不能安然無恙,他們能做的只有祝福和祈禱。

  沒有人提議,但人們逐漸閉上眼睛,以他們最熟悉的姿勢,為戰場上的英雄們祈禱,一雙雙眼睛閉上,一聲聲呢喃在城市裡蔓延,祈禱聲仿佛長出了翅膀,飛向神鬼辟易的戰場。

  直到漆黑的螢幕重新亮起,映出凱旋的英雄們的笑臉,祝福的聲音才化成了連綿不絕的歡呼。

  哪怕是隔音效果良好的復仇者大廈,等待派對的超級英雄們依舊聽到了窗外傳來的人們充滿劫後餘生喜悅的歡呼,聽得他們不禁會心一笑。

  這一戰結束之後,民眾對於城市意志們的敬仰和喜愛幾乎要突破天際。如果說最早倫敦人和紐約人為他們的城市意志在網路上展開大戰被認為十分瘋狂,現在瘋狂的可不止這兩個城市的居民了。

  嚴格來說,像這樣發瘋的民眾其實不算多,哪怕是經歷了這樣一場大戰,對於城市意志,普通人之中依舊存在著各種各樣的觀點,之前的恐懼和警惕不可能一夜之間消磨殆盡,但在網路之中……肯定是發瘋的粉絲聲音比較響亮。

  「那時候我離布達佩斯只有十米……不,五米!他就在我的面前!他的衣角幾乎能掃到我的臉!這是什麼永生難忘的經歷啊啊啊啊!」

  「我絕對是陷入了熱戀,在看到哥譚的身影的那一刻……她怎麼能如此端麗又莊嚴,抱歉了蝙蝠俠,哥譚是我的了,我今天就要和她結婚!」

  「???我們大都會居然是有城市意志的?但是他的身材,他的臉,他的氣質……我懷孕了,孩子是我和大都會的。」

  「幹得好!莫斯科!斯拉夫人永不認輸!」

  「諸君,什麼都別說了,我現在就去連載東京的夢女文。」

  「為什麼美因茨沒有城市意志,真可惜……」

  而在這場大戰裡最耀眼的無疑是紐。

  哪怕只是最開始蕩滌寰宇的那一箭,也足以讓他成為無數女性乃至男性的夢中情人,鏡頭裡,那雙銀眼睛的瞳孔收縮成一線,如同鋒芒畢露的冰山,而影影綽綽映出倒影進眼瞳的金光,配合上神明般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場,只一個眼神就能輕易擊中所有人的心臟。

  再加上他的造型也發生了變化,最開始的瘟疫醫生還像是奇裝異服的怪胎,現在的青年就仿佛從神話中走出的神明,白狼般的銀髮銀眸更是讓他整個人多出了幾分遠離人世的野性和邪異,幾乎能完美嵌入絕大部分人的審美,直接導致一時間,紐約意志幾乎是收穫了全世界範圍內的追捧和喜愛。

  如果說之前瘟疫醫生出現在人群中還只會被人們充滿憐愛地行注目禮,現在他要是敢出現在紐約的街道上,大概會被狂熱的紐約人吃得骨頭渣都不剩……

  不知感恩的人總是少數,目前人們都還處於倖存之後的喜悅和感激之中,輿論對於城市意志們還算友善,就連舊日法庭的成員們也不再是殘暴和喜怒無常的代名詞,也一樣收穫了諸多感激。

  對於普通人來說,當然不會覺得這場災難結束得虎頭蛇尾,不過在各國政府那邊,政要們的心情就有點複雜了。

  原本他們完全是因為考慮到這場危機的嚴重性才會選擇妥協,和舊日法庭坐在同一個會議室裡,調動大量的人力物力進行戒備,力求為地球的安全盡一份力。

  ……結果開始前人人自危的戰鬥結束得如此之快,很難讓人不覺得城市意志們完全是為了促成三方協議才如此危言聳聽。

  不過這一次大戰,無論是從哪個階段來看,都可以說是清晰直觀地展示了城市意志的強大,心懷不滿的政客也只能暫時壓下內心的想法,捏著鼻子,權當進行了一場全球範圍的軍事演習。

  至於許多導演被激發了靈感正在籌拍紀錄片和電影這種事……就當不知道吧。

  一直以來,有關超級英雄的影視資料都層出不窮,在影視娛樂題材裡佔據了一塊相當重要的位置,紀錄片,訪談,科普,電視劇,電影——《霍華德·斯塔克的故事》,《尋找瓦坎達》,《追捕九頭蛇》,《新星:愛因斯坦-羅森橋》……更別提一大堆以神盾局為背景的電影,繼一堆cia、fbi、kgb、mi6特工之後,神盾局也在特工電影的市場佔據了一席之地。

  就像在9/11之後,格林格拉斯曾經導演了一步關於9/11的電影一樣,也有許多名導對於這次大戰產生了濃重的興趣,各大電影公司也迅速立項,以前所未有的高效率通過了專案,短短幾周,就開始尋找感興趣的導演和演員加入專案。

  相關資料並不算少,舊日法庭和緘默議會大方地開放了前半段影視資料的版權,至於後半段戰鬥。雖然兩個組織的ai沒有拍到,但很巧,在場就有一個人型攝像機——充當誘餌的幻視以一個相當好的角度記錄下戰鬥的全程,在徵求了城市意志們的同意之後,他也放出了這段珍貴的影視資料。

  拿到影視資料的好萊塢影視公司自然是欣喜若狂,導演們也喜不自勝,唯一困擾他們的是,這些電影和紀錄片到底叫什麼名字比較好。

  提及薩諾斯的計畫?可是在蝙蝠俠的計畫之下,薩諾斯基本上是被按著打,哪怕擁有無限寶石也只是困獸猶鬥;只提城市意志的參與?但是超級英雄們起到的作用也不可忽視,更別提薩諾斯這個敵人也不是凡人;提及城市意志和人類的合作?但是影視資料一半是城市意志的個人秀,想要突出和人類的合作需要相當的修飾技巧……

  導演們也沒有困擾太久,不等他們想好他們想要一部什麼樣的電影,原本被他們草率概括成「城市意志」的兩個組織之間的矛盾又一次爆發了……

  舊日法庭和緘默議會聯盟的破裂起源于鋼鐵俠組織的慶功宴。

  「我覺得我在做夢。」羅德說,「半年前,我絕對想不到這個場面——」

  [想不到你正在和費城講笑話?]費城露出八顆白牙。

  身形健壯的男人親昵地攬著羅德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模樣,如果不是他長了張史泰龍的臉,羅德覺得他應該會感到很安慰,然而看著那張臉,再聯想到從超人那裡聽說的八股,他總忍不住想檢查一下他的鋼鐵戰衣是不是能隨時調用。

  他們現在正在舉辦過不止一次派對的大廳裡,豐盛的餐台恰到好處地融入了環境,既不顯得突兀,也不至於讓人找不到食物,香檳塔里的酒液蕩漾著明媚的金光,折射出燈光迷幻的演出台,一整支樂隊正在臺上奏樂,錯落有致的燈光讓他們隱沒進了陰影裡。

  並不是所有城市意志都出席了慶功宴,一方面是如果想要足夠塞進所有城市意志,起碼需要足以舉辦音樂節的場地,一方面則是和人類關係親近的城市意志並不太多,所以出席的只是一小部分,但是這些散落在大廳裡的精靈們已經足以讓在場的人類感到恍如夢中了,當看到摘下面紗的哥譚端著酒杯微笑時,饒是經驗豐富如托尼,也覺得眼前的佳人看得他心曠神怡。

  如果在佩珀之前認識哥譚,托尼不懷疑自己起碼會請眼前的夫人一杯雞尾酒,不過現在的話,他對於哥譚也只有尊敬和欣賞了。

  ——但這不妨礙他給不遠處有一搭沒一搭往這邊掃的哥譚首富找點茬。

  「如果只要在哥譚就能見到你的話,我想我會非常樂意每天都去拜訪哥譚。」托尼和哥譚碰了碰杯。

  ……他一點也不意外地看見布魯斯·韋恩往這邊瞥了好幾眼。

  [我會把這句話轉告給紐約。]哥譚的唇角綻開笑意。

  出乎意料,面對這樣的宴會,哥譚顯得遊刃有餘,讓人恍然覺得她就是為了這樣的名利場而生的。在風暴和黑暗中,她是森嚴美豔的女神,裡藏著刀光劍影,在觥籌交錯的宴會上,她又是無可挑剔的名媛,就像是紅絲絨襯著的玫瑰,一舉一動都撩動心弦。

  「聽起來你像是紐約的姐姐。」山姆喝了口酒,玩笑道。

  [我們的關係並不能用人類的親屬關係來定義,]哥譚說,[不過我想你們都聽說過,哥譚是紐約的夜晚。]

  娜塔莎笑道:「意思是紐約在夜晚也會像你一樣豔麗嗎?」

  在曖昧的燈光下,哥譚的笑有些意味不明。

  她的唇輕輕碰了碰,[或許……吧。]

  一番接觸下來,復仇者都對哥譚產生了一定的好感,雖然這只是他們第一次接觸這座城市的意志,但他們毫不懷疑,她的美足以讓任何人傾倒,大概只有布魯斯·韋恩那種意志堅定的人才能夠抵擋她的魅力。

  正在閒聊,一雙小手從背後柔柔地攬住了哥譚的脖頸。

  幾乎同時,哥譚的笑容稍稍收斂,手指搭在了那雙手上,看上去沒有怎麼用力,卻讓對方的手動彈不得。

  布魯德海文掙扎了幾下,也沒能把自己的手收回來,只能誇張地歎氣,抱怨道:[真的要這樣傷——害我的心嗎?為了你我可是拋下了……]

  她把剩餘的那個單詞輕輕咬斷,停頓幾秒,突然輕快地笑出聲來,抬起頭看向對面的復仇者,紐扣眼睛閃動著愉快的笑意。

  [嗨,同行們~]

  班納一臉疑惑:「同行?」

  布魯德海文振振有詞:[你們不覺得我們是同行嗎?為了維護秩序,必要時不能心慈手軟,這難道不是正確的做法嗎?你們都是這麼做的,我也一樣,所以我們只是不同種族的同行啊。如果我是人類的話,你們恐怕還會給我頒發一個『超級英雄』的頭銜呢。]

  這番胡攪蠻纏的發言當然不可能得到復仇者的認同,但是說完這句話,布魯德海文豎起手指在唇邊噓了一聲。

  [啊,別忘了,現在是派對,我沒打算破壞這場派對,你們也不想,對吧?所以開心點,笑一個吧。]

  小姑娘耀武揚威了大概沒幾秒,就被哥譚拎著兜帽提了起來,頓時慌亂地在空中撲騰手腳,好像被提起來的烏龜。

  在復仇者茫然的注視下,哥譚禮貌地和他們告別,拎起布魯德海文消失在了人群裡,而「不打算破壞派對」的布魯德海文只能垂頭喪氣被拎走,光看背影還有幾分無助和可憐……

  很快,舞曲響了起來,城市意志們和超級英雄們互相邀請,經過一番拒絕之後,逐漸形成了一對對組合。

  聖彼德堡向克拉克發出了邀約,面對公爵夫人無法拒絕的氣場,克拉克最終還是牽起力量她的手,在舞池裡旋轉,旋開的裙擺仿佛漆黑的玫瑰;大都會瞥了眼他們之後,向娜塔莎躬身行禮,他們隨著音樂搖晃時,看到迪克和赫爾辛基從他們身邊輕盈地掠過,夜翼嘴角噙著迷人的笑容,一手攬在天鵝少女的腰上,飛旋的羽衣在光下如同冰雪;巴黎提起一側裙擺,對著史蒂芬盈盈一笑,在此之前,她已經把在場的超級英雄邀請過一輪了……

  史蒂夫婉拒了所有的邀約,一個人坐在角落裡欣賞舞池裡的光影,冷不丁聽到身邊的窸窸窣窣的動靜,扭頭一看,發現布魯德海文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的身邊,咧到耳根的笑容像是孩子的塗鴉一樣拙劣。

  布魯德海文:嘻嘻。

  「……」史蒂夫覺得以自己的閱歷,這個笑的可怕程度也能排到前三了。

  正在這時,拍手聲在大廳裡響了起來。

  拍手的是洛杉磯,只有一隻燒焦的天使羽翼、一身搖滾打扮的青年拍拍手,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才攤開手,[換首曲子怎麼樣?]

  托尼揚聲:「請便,先生。」

  洛杉磯沖他飛了個吻,縱身跳上樂池,手一抬,一把吉他出現在他的手中,他閉上眼睛,撥出一串愈揚愈高的音符,音調越高,他的身體也越向後仰,吉他聲壓過了一切雜音,當最後一個音符的餘音回蕩在大廳裡時,四周鴉雀無聲。

  洛杉磯試音的過程裡,利物浦和東京分別上臺,利物浦面前擺好了鼓,東京抄起了貝斯,燈光打在他們的臉上,削出淩厲的棱角,一瞬間將派對變成了演唱會現場。

  這時洛杉磯睜開眼睛,掃了一圈四周,目光在倫敦身上略一停留,還是遺憾地撤開,望向在場的人類。

  [沒有主唱可不行,相信你們不介意為這場視聽盛宴暫時獻出你們的理智吧?]

  他說著,忽然咧開嘴,露出一口鱷魚般的利齒,蛇信般的長舌在利齒間遊走,偏偏他垂下眼睛,那張面孔又如此聖潔,像是魂斷威尼斯裡絕無僅有的美少年,金髮璀璨,眼眸湛藍,嘴唇如同一朵嫣紅的薔薇。

  大廳裡有一瞬的靜默,讓人聯想到俗語中的「有天使路過」。

  當天使抬起頭,哄然大笑聲幾乎衝破了天花板。

  幾分鐘前,派對上還只有超級英雄們稀稀落落的笑聲和交流聲,比起派對簡直像是冷餐會,但現在,仿佛寂靜的封印被打破,笑聲此起彼伏,熱鬧中透著末日般的瘋狂,一時間,派對上群魔亂舞。

  在狂歡的氣氛裡,洛杉磯意氣風發地招呼:「缺個主唱,誰來?」

  格拉斯哥看起來有點興趣,然而還沒等他上前,一道身影越眾而出。

  赫爾辛基輕輕落在臺上,一手握住話筒:「我來。」

  城市意志&超級英雄:「…………?」

  此時此刻,誰都看出來他們這是要唱搖滾了。洛杉磯利物浦還好,看起來就很搖滾,東京勉勉強強,不過貝斯手沒資格說話,按理說主場起碼也應該是個長髮青年,結果赫爾辛基接過了話筒……

  看著臺上金髮奪目的天鵝少女,所有人都在懷疑人生。

  長得就像是唱詩班成員的赫爾辛基唱搖滾?這也太硬核了吧?

  赫爾辛基不受他們影響,掃了眼台下,輕輕說:「哥本哈根,你也上來,利物浦下去,換個鍵盤手上來。」

  洛杉磯悚然:「等一下,你們的風格和我們不一樣——」

  赫爾辛基冷酷無情:「你們沒有主唱。」

  洛杉磯:「……」

  在赫爾辛基的呼喚下,哥本哈根也上了台,不過他只是坐在樂池邊,魚尾垂在地上。

  雙主唱到位,洛杉磯也換了把吉他,不情不願地撥動了吉他弦,讓鏗鏘磅礴的重金屬樂聲轟炸大廳。

  ……當赫爾辛基開腔,所有人總算明白他們到底是什麼風格了。

  芬蘭首都大概是夜願的粉絲,走的是交響力量金屬的流派,天鵝少女抓著話筒引吭高歌,唯美的天籟之音響徹樂池,完美融入了重金屬樂聲裡,協調得如同夕陽融化在浮冰的海面上。

  樂池的震動中,史蒂夫走到托尼的身邊,望著樂池裡的城市意志:「可惜托爾不在。」

  「而且奧丁之子大概也不會欣賞這個。」托尼說完忽然又懷疑起來,「也不一定,這是北歐的城市意志,他是北歐神話裡的神,或許他們會有共同語言。」

  「不過在那之前,你得先和他解釋城市意志都是什麼。」史蒂夫提醒道。

  托尼:「呃……你願意接受這個崇高的任務嗎,隊長?」

  不管怎麼說,他們現在的心情都比較輕鬆。舊日法庭和緘默議會看上去相處得不錯,那麼接下來一段時間裡,地球大概能保持和平——

  打破他們美好期望的是一塊橫空飛過的披薩。

  披薩砸在了布魯德海文的臉上,貼著小姑娘的臉緩緩滑下去,芝士在紐扣眼睛上拉出絲,落在她沒有笑容的嘴角上。

  迪克:「……」艸。

  憑藉對布魯德海文的瞭解,夜翼的危險雷達已經炸響了一遍又一遍,他感覺自己要是某種野獸,渾身的毛大概已經因為察覺到危險而炸了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大概率是一件小事——總之某個緘默議會的城市朝布魯德海文或者別的誰丟了塊披薩,正中目標。

  ……不出意外,舊日法庭大概又要和緘默議會打起來了。

  迪克完全不想看到這一幕,危機面前,他當即就想撲過去按住布魯德海文,可惜他們之間人太多,他一時之間沒能擠過去——

  布魯德海文嘴角扯出猙獰的笑容,抄起一旁的火腿,跳起來就砸了過去。

  這根火腿砸開了大戰的序幕,舊日法庭和緘默議會開始瘋狂互砸,堪稱雞飛狗跳。

  酒瓶灑著酒液從半空劃過,舒芙蕾從牆上緩緩滑落,意面岌岌可危的吊在燈上,肉醬沿著一根麵條緩緩滑落,舞池裡鱈魚排已經被踩成了泥,走一步都打滑……

  無辜被牽扯進城市意志戰爭裡的人們紛紛縮減存在感,貓著腰從混戰中穿過,退出戰場尋找掩體,避免被城市意志誤傷。

  史蒂夫和克拉克在同一張沙發後撞上,兩個人先是交換了一個同病相憐的眼神,接著一個探出頭一個透視,就看到牛津和劍橋抄著帝王蟹瘋狂互砍,你來我往,蟹腿亂飛,打得火花四射。

  克拉克:「……」地球太危險,他想回氪星。

  好好的派對變成了搏擊俱樂部,然而這還不算完,或許是打得火起,戰鬥規模也迅速升級了,舊日法庭和緘默議會很快從互丟松餅和龍蝦變成了在複聯大廈上空開戰。

  只見一個個城市意志呼嘯而起,沖出窗外,紐約的天空瞬間烏雲密佈,風雨欲來,接著刺目的雷霆轟然而降,沿著避雷針導入地下,龐大的電流穿過大廈時,整座大廈仿佛都在顫抖。

  陰影在雲層中閃動,火光不時亮起,電閃雷鳴天雷地火,將復仇者大廈的上空變成了煉獄。

  聽著窗外的笑聲和怒吼聲,眾人緩緩從還在搖晃的掩體後站起身,環顧狼藉的大廳,默然無語:「…………」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

  派對結束後,舊日法庭和緘默議會很快發表了聲明。

  ——他們即將重新開戰。

  作者有話要說:

  東方列車園區寫了點覺得好難看……所以決定寫出來直接發微博,番外寫別的。

  今天是後日談~明天是拉萊耶的一天。

第181章

  「你們誰看到拉萊耶了?」

  清晨的拉萊耶,距離開園還有兩小時,島上的遊客並不算多,也給了城市意志們四處亂逛的空間,一如既往,今天也有不少城市意志在島上度假。

  大概是從代管拉萊耶主題公園的那段時期起,紐約對拉萊耶島就多出了幾分責任感,儼然把拉萊耶島也視作了自己的領地,況且自從解決了薩諾斯,拉萊耶就很少離開主題公園,導致紐約想要找拉萊耶只能到島上來。

  身為紐約的意志,白狼神也不可能整天在外遊蕩——倫敦是個例外,目前他完全沒有回英倫三島的意思,整天呆在島上悠閒地搖尾巴,紐約每次看到都要和拉萊耶嘰咕幾句,說幾句「不負責任」之類的話,說完還會挺起胸膛,再不著痕跡地瞥拉萊耶幾眼,整只狼洋溢著「快誇我」的驕傲氣息——這一次,紐約大概憋了一星期,破了之前的最長記錄。

  可惜他興沖沖來島上找拉萊耶,卻沒看到他的代行者的身影。

  「她沒有回答你?」開羅打了個哈欠。

  說話時,金眼黑貓已經愜意地躺平,四肢攤開,露出柔軟的腹部,一旁是伯甯·紮納,黑豹抬起肉墊漫不經心地拍拍打打,把開羅擼成了一灘貓餅,看起來不是一次兩次這麼做了。

  紐約尾巴甩了甩,大度地說:「可能在睡覺,拉萊耶最近很累,這次可以原諒。」

  開羅:「比如坐在海邊發呆?」

  紐約:「……?」

  看到紐約一臉茫然,城市意志們紛紛湊了過來,你一言我一語地給紐約描述起他不在的時候,拉萊耶都在做些什麼。

  大戰結束後,超級英雄們便投入了大量後續瑣事之中,比如通過宣傳安撫民眾,比如遞交有關戰鬥的報告,幻視記錄下的影視資料肯定需要提交,還有關於維護和城市意志聯盟的後續方案……

  雖然舊日法庭和緘默議會幾乎是戰爭剛一結束就因為可笑的理由宣告聯盟破裂,但是所有人都很清楚這只是一個藉口,僅僅是證實了他們之間存在著不可開解的矛盾,只要一點火星,就能讓戰火重燃。

  當然,不可否認的是,當城市意志的聯盟破裂之後,政府方面對緘默議會的態度親切了不止一點——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既然聯盟破裂,緘默議會就依舊是人類的好盟友。

  因此雖然戰爭已經結束,相關人員們仍然忙得不可開交。

  然而這些和城市意志都沒什麼關係。

  他們不需要走進人群,也無意成為英雄,只需要繼續保持神秘和高遠,人們自然會尊敬並仰慕他們。

  所以派對之後,城市意志們自然而然地從人們的視野中消失了。

  至於真實的城市意志……除了派對時洛杉磯和赫爾辛基真的在為不同的音樂風格痛苦磨合以外,其他城市意志都在快樂地看拉萊耶出演的自由搏擊比賽。

  剩下的時間,他們又回歸了以往的平靜生活,簡單來說就是整天醉生夢死,打牌喝酒k歌,讓人看到了都想感歎一聲頹廢。拉萊耶也不再登入帳號,而是整日待在島上,每天坐在礁石邊,不讓任何人打擾她,只是望著海面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有時候她甚至不回房間睡覺,而是直接在礁石上沉沉睡去,完全不擔心第二天漫漲的海潮把她淹沒。

  「就好像小說裡等待參軍的戀人的少女,日復一日眺望大海,等待船舶的陰影出現在海平線的盡頭。」巴黎抑揚頓挫地念道,蛇尾輕輕點在胸前,喟歎道,「多麼浪漫啊。」

  「……」紐約悄悄豎起了耳朵。

  「沒人知道。」拉斯維加斯聳了聳肩,「誰知道拉萊耶小姐過去都經歷過什麼嗎?除了紐約,他總不可能一無所知。」

  「……」紐約開始努力回想除了知道拉萊耶死亡前後的事以外,他還知道什麼關於拉萊耶的事。

  結論當然是沒有。拉萊耶從來沒有和他們透露過她的過去,仿佛她此前度過的二十多年都埋葬在了烏斯懷亞的冰海裡,她關注主題公園的人氣,關注他們的要求和渴望,關注兩個空殼組織的合理性,唯獨對於她自己,她似乎並不上心。

  然而這時候承認就輸了,所以紐約努力挺起胸膛,下巴幾乎仰到天上,實際上則伸長了耳朵,偷偷聽其他城市意志對拉萊耶的評價。

  ……紐約現在有點想念自己以前的長耳朵了。

  「我記得拉萊耶對幼崽會更寬容,」愛丁堡提出,「或許是因為她有過孩子,或者撫養過孩子?」

  「正常人類看到我們都會發瘋,但是拉萊耶沒有,是不是因為她的精神早就出了問題呢?」

  「她能夠理解我們……完全理解我們,而且是我們全部。從來沒有代行者能做得到這點,人類的自我並不容易被摧毀,只要他們還有『自我』的意識,他們就不可能完全成為我們,她是怎麼做到這一點的?」

  「最奇怪的應該是她能夠聽到我們的聲音吧?」

  ……

  城市意志們難得總結了半天,拎出了一大堆拉萊耶身上的謎團。

  紐約聽到最後,舔了舔嘴,問:「你們要調查拉萊耶嗎?」

  聽到他的問題,拉斯維加斯懶洋洋地笑了起來。

  「怎麼會,小先生?」他說,「拉萊耶不一樣。我們需要她,她也需要我們——用人類的說法,這就叫信任吧。」

  他們所選擇的代行者就像是一個行走的謎,這些謎團他們也不是第一天才注意到,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她能夠理解他們,能夠完全和他們共鳴,能夠毫無保留地接受他們,所以她就是他們,是由無形之物孕育出的魂與識,哪怕她的身體還是人類,她的靈魂也和城市意志無異。

  如果這座島嶼最終能夠變成一座城市,那麼毫無疑問,它的城市意志會是拉萊耶。

  「去找她吧?」洛杉磯看出來紐約心不在焉,說,「今天好像是直播的日子,等會你應該能在銀杉鎮見到拉萊耶。」

  銀杉鎮。

  時間一到,拉萊耶準時打開鏡頭,出現在直播間裡。

  雖然她的城市已經建成,她也已經重新成為了城市意志,但拉萊耶也沒有因此放任拉萊耶主題公園就此荒廢,這座城市和普通的城市不一樣,需要時刻維護和發展,才能夠維持它的人氣,達到讓拉萊耶可以成為城市的最低限額。

  拉萊耶也是沒辦法。現在不比數十億年前,當初拉萊耶的子民已經蕩然無存,只剩下少許被污染的後裔還存活在海溝族裡,其次就是索萊達德這樣血統稀薄的人類。後者大部分會在血統覺醒後變成人類眼中的怪物,他們出現在島上只會引發騷亂,至於前者……她總不可能讓海溝族全部搬遷到拉萊耶島附近吧。

  因為拉萊耶已經變成了城市,亞特蘭蒂斯也無法察覺到拉萊耶島下的情況,但要是海溝族集體遷徙,七海總不可能還對此視而不見。

  當然,島上的那些畫家基本上都可以認為是拉萊耶的子民了,不過這點人數還遠遠不夠,所以為了維持現在的人氣,拉萊耶還是要繼續盡心維持她的主題公園的。

  目前,拉萊耶剛剛在app上推出了文字遊戲「東方列車」,相關場館也在建設之中,未來還計畫建造位於天空中的新園區「戒律之城」和奇幻種族主題的新園區「烏鴉荊棘城堡」。

  根據矽谷回饋的資料,「東方列車」的前置遊戲初步獲得了十分熱烈的反響。這款文字遊戲屬於放置類遊戲,主角是生活在另一個世界的法師少女瑟琳娜,玩家因為一次意外,連接上了正在搭乘東方列車旅行的瑟琳娜,通過和少女的交流,玩家可以逐漸瞭解她所在的大陸的風俗人情,和她一起在各個城市之間旅行,關注她的學習和生活,共同參加當地的節日,在她遭遇危險時陪伴在她身邊,收到她傳遞來的信件和小禮物。

  和一般的攻略遊戲不一樣的是,在玩家看來,瑟琳娜也有自己的生活,她會進食,閱讀,練習,睡覺,會因為在狂歡節上被邀請跳舞而久久消失,也會因為遭遇危險而驟然掉線,讓玩家的心情也隨著她的一舉一動而跌宕起伏,情緒被她的喜怒哀樂所牽動,仿佛他們真的擁有了一個生活在另一個世界的朋友,見證著她一次次跌倒又重新爬起,在絕境中掙扎出生路,成為她的軟肋和力量,目睹她最終踏著血與火的道路,登上黑暗議會主宰的王座。

  鑒於玩家的熱烈反響,以及「東方列車」園區開業在即,拉萊耶自然打算趁著直播再宣傳一波。

  打開直播,等候已久的觀眾立刻向著拉萊耶打招呼,問候園長有沒有在之前的大戰裡受傷,有沒有看到紐約的風姿,覺得他怎麼樣。

  「……」拉萊耶揣度了一下自己的人設,微笑著回答道,「是我心目中的紐約。」

  【是真的!園長承認紐約在她的心上!我好了!】

  【此處紐約】

  【園長你喜不喜歡羽毛手串;)我給你寄了一串,如果你能喜歡我會非常感動的】

  【cp粉別擋著我舔園長的顏啊!】

  拉萊耶:「…………」天知道她當時其實算是出戲了,會想到吻羽毛手串,完全是想起了最開始跨越整個大洲踏入這座城市的自己。

  她淡定地忽略了彈幕,帶著鏡頭走向東方列車園區的工地:「好了,今天讓我們來看看東方列車車站……」

  就在這時,主題公園裡忽然回蕩起廣播聲。

  「請下列區域的遊客及時疏散至其他區域,一夥意圖不明的危險分子正在攻擊拉萊耶島,並且試圖登陸島嶼,目前園區方面已經通報警方,海灘區的遊客請有序向島內撤離……」

  廣播聲響起之前,拉萊耶已經聽到了矽谷的提示聲:「有一群非法入侵者正在攻擊安全防禦屏障,數量超過一百人,潛艇上裝載了大量武器,他們比較特殊,安全防禦屏障恐怕攔不住他們。」

  對紐約以及周邊地區來說,這種事並不罕見,總是有各種各樣的反派會莫名其妙冒出來,製造一點混亂,然後被趕來的超級英雄擊敗……

  而很不幸,這一次是拉萊耶島遭遇了這種事。

  聽到矽谷的彙報,拉萊耶微微皺眉:「把他們放進來吧。」

  雖然拉萊耶變成了城市,理論上拉萊耶也可以在這裡登入帳號,但拉萊耶暫時不打算讓城市意志知道拉萊耶島已經變成了城市,這個想法第一個排除。

  矽谷提醒:「如果你是打算讓他們看到我們的話,等警方趕到,一群瘋子恐怕不太好解釋。」

  拉萊耶望向遠方:「總比讓他們破壞……我的城市好。」

  矽谷:「……」他從這句話裡聽出了很可怕的意味。

  好在他沒有糾結幾秒,就切換了高興的語氣:「好啦!你不用擔心了,超人馬上就到。」

  幾乎在矽谷說話的同時,一道紅影劃破天際,接著俯衝而下,海面上很快響起了槍聲和炮火聲,以及不太明顯的怒吼聲,看起來這群反派也會被很快解決。

  聽到動靜,拉萊耶也松了口氣,對著直播裡慌亂的觀眾說:「看起來沒事了,超人正在解決那些武裝分子,大家不用太慌亂。」

  每當這時候,拉萊耶總是對地球上擁有如此之多的超級英雄感到很欣慰,甚至在琢磨著等超人解決反派之後該怎麼感謝他。

  就在這時,只見超人拔地而起,舉著一台仿佛機甲的東西升入天空,看起來像是要給身穿裝甲的敵人最後一擊。

  只見他帶著敵人直沖雲霄,片刻後,一道流星從天而降,轟然墜落在拉萊耶島上!

  「轟!」

  等煙塵散去,原本是東方列車園區的位置只剩下了一個巨坑。

  拉萊耶:。

  恰好在這時趕到的紐約:「……」

  直播間裡:「……」

  ……沒人敢去看他們的園長此刻的臉色。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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