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小的小書房

電磁讓我感應你 By 意希

陳小小の小註記：拜(Bei)×萬磁王(Erik Lehnsherr)；X戰警；變種人；萬磁王

文案：

中二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到中年還那麼中二。

少女的征途就是攻克Earth-10005中最難搞的中二病之一，外加死上三次。

但她的降落方式……好像是臉先著地。

本文又名《如何正確地搞死物理老師》《論中年中二病的救治方法》《影帝的自我修養》

※劇情向，前期原創劇情，後期（跟原著有微妙不同的）電影劇情

※女票老萬，女票老萬，女票老萬，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不虐，不虐，不虐，重要的事情還是要說三遍

※女主經常消失，你們不要在意

※電影設定，劇情有改變，一切都是為了老萬不苦逼【握拳

←封面是多麼英俊而魔性啊！感謝流砂醬_(:з」∠)_

內容標籤： 英美衍生 超級英雄 異能 情有獨鍾

搜索關鍵字：主角：萬磁王(ErikLehnsherr)，拜(Bei) ┃ 配角：叉男那幫人 ┃ 其它：X戰警第一戰，X戰警逆轉未來，X戰警三部曲，忘詞王哦不萬磁王的中二棄療史，老萬舔舔舔法鯊舔舔舔，ErikBG同人，X-Men，意希

☆、集中營內的初見

　　「你沒有移動硬幣，所以她死了。」

　　半夢半醒間耳畔的幻聽仿佛一把尖刀捅入艾瑞克的腦海，猛然驚醒後劇烈的疼痛在瞬間席捲全身。他慢慢伸出手摸索著身下，指腹接觸的是粗糙而堅硬的水泥地面——而非光潔而冰冷的手術臺。

　　又一天過去了嗎？

　　艾瑞克覺得自己的眼皮沉重得嚇人，而且疼得厲害。一定是施密特那稀奇古怪的藥物在吞噬他的身體，他只覺得雙眼充血腫脹，就算竭盡最大的努力，也只能勉強扯開一條看不清任何景物的細縫。

　　於是艾瑞克只能更用力地蜷縮雙腿，緊了緊身上的衣服。

　　他正躺在自己床邊的地上，警衛們大發慈悲地把他直接丟到了這裡。他身下是粗糙、堅硬而冰冷的水泥地，薄薄的粗布囚服除了蔽體之外幾乎提供不了任何其他功能，它不能保暖，也不能讓他此刻的境地變得稍微舒服那麼幾分。

　　他就躺在那裡，任由這永遠也溫暖不起來的地面帶走他身上的熱度，任由遠處的煢煢人影來來回回，那些模糊的聲音仿佛蚊蟲的嗡鳴，攪得他頭痛欲裂，連帶著身體上也傳來一陣陣的鈍痛。

　　但那些疼痛不是錯覺，那是實實在在存在的東西，是皮膚上被割裂的傷口，手背上被紮出的針孔，以及紗布上被凝固的血污浸染出的暗紅色澤。艾瑞克哆哆嗦嗦地摸上手臂，固定用的膠布邊緣已經有了微微的翹起，不過是輕輕地摩挲了幾下，他就感到了一陣更加劇烈的疼痛。

　　痛，真的很痛，太痛了，無窮無盡的痛。

　　卡在痛苦與苦痛的縫隙中苟延殘喘的男孩，在這一刻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沙沙的聲響，那是布料摩擦時所能發出的特有聲音。

　　那人走得很慢，步伐卻很輕盈，他似乎還能感受到他的氣息，或者說……是他身上一種讓人覺得寒毛直豎的氣場。

　　但那感覺，卻並非恐懼和威脅。

　　這事有些不對，艾瑞克再次想睜開雙眼，但他的努力也再一次失敗了，他感覺那人靠得越來越近，他逼近他，蹲下身，似乎在認真地打量著他。

　　這事更加不對了。

　　他是克勞斯·施密特的「/寵/兒」，那些人，不管手臂上有沒有印上號碼，都知道這一點。他們知道他是一個「特別的試驗品」，施密特會整日整日的把他拘留在實驗室中，身邊只留下最少人數的助手和醫生。

　　「那些警衛甚至不會帶槍，」如同烏雲般聚在一起的人們喃喃私語，僵硬的面孔上帶著詭譎的笑容，「他們只能守在門外，聽著裡面的慘叫。」

　　「……說不定施密特喜歡的根本不是什麼潛力咧。」

　　「呵，誰又說得准呢，總之他能活下來……」

　　「傾聽」並不是艾瑞克的能力，可這並不妨礙他將這所有的聲音片段收入腦中，這些如同夏日蚊蟲般讓人厭煩的嗡嗡聲響。

　　一開始他會感到憤怒，這種情感帶給他的傷害甚至比肉體上的痛苦更加劇烈——可憤怒又有什麼用呢？

　　他的憤怒與痛苦就是施密特孜孜不倦的追求，那個自詡為高等種族的金髮男人最愛的就是這件事。他用一切可能方法傷害艾瑞克，他威脅他，刺痛他，用各種顏色的藥劑折磨他，他甚至會反反復複在他的耳邊複述那一天的故事。

　　那句話出現的次數太多了，多到艾瑞克覺得那已經成為了他耳邊時時存在的幻聽。

　　「你沒有移動硬幣，所以她死了。」

　　「你沒有移動硬幣，所以你的母親死了。」

　　昏眩的感覺更加明顯了，一定是因為今天失血太多吧，艾瑞克絕望地想著。

　　蹲在他身後的人伸出一隻手，以非常輕柔的姿態撫上了艾瑞克的肩膀，蜷縮著身體的年輕男孩條件反射般的全身一顫。他更用力地往裡縮了縮，打定注意想避開這讓人覺得奇怪的觸碰。

　　他聽到那人說話了，不，不是他，是她。

　　「真沒想到啊，竟然是在這裡。」

　　那聲音聽起來很年輕，是個女人，她說著德語，口音聽起來有股莫名的熟悉。艾瑞克不明白她的句話是什麼意思，所以他的回應就是閉口不答，裝作什麼都沒有聽見。

　　那女人抬起手，下一刻，艾瑞克只感到雙眼一涼，有冰冷的指尖輕撫上他腫脹的眼皮。

　　那溫度對於正常人來說實在是有些低了，但對於艾瑞克來講，那無疑等同於冷敷的冰塊，讓他煎熬在疼痛火焰上的身心得到了些微的紓解。

　　年輕的男孩依然蜷縮著身體，喃喃吐出了幾個單詞。

　　「你是誰？」

　　那女人輕聲笑了起來，她湊近艾瑞克的耳朵，輕輕地給出了答覆。

　　那聲音如此輕柔，不過短短幾個單詞，句末時已經變成了讓人分辨不出的氣音，她也許在說「你」，但也許，這一切不過是疼痛讓艾瑞克產生的瀕死體驗。

　　她不過是在回答自己的問題，怎麼會給出如此莫名的許諾呢？

　　「我是拜。」【注】

　　【注】：德語原句「Ich bin Bei.」女主名字為Bei，德語發音等於拼音的「拜Bai」，艾瑞克不確定的單詞是「dir（你）」，「Ich bin bei dir.」可以理解為「我在你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

　　沒想到作為DC一生推的我，開的第一篇美漫文竟然是Marvel家的……真是奇妙的約會啊不人生啊，嘿嘿嘿。

　　求收藏！求評論哦！第一次寫美漫相關覺得好忐忑啊_(:з」∠)_

　　之前用的翻譯是「埃瑞克·蘭瑟爾」，後來考慮到跟常用名接軌，還是把老萬名字的翻譯改成「艾瑞克·蘭謝爾」了_(:з」∠)_

　　順便廣告一下，女主有關聯的存稿文，POI+蝙蝠俠+超人+X戰警 [綜英美]生死有命 有興趣求個收藏哦~

☆、一顆白色的藥丸

　　艾瑞克第二次見到那個年輕女人的時候，是在又一個充斥了各種疼痛的「科學之日」後。

　　當然，實事求是的說，這一次才是他第一次「見到」那個年輕女人。

　　那自詡為造物主的惡魔今天在他的弗蘭肯斯坦身上實驗了新的玩意：不斷增大強度的電流。施密特最近一直想把艾瑞克逼入絕境，想看看他為求生究竟能爆發出多麼巨大的能量。

　　施密特很聰明，懂得從失敗中汲取教訓。在做這些實驗的時候他從來都站在另一個房間內指揮助手，而那個房間中，絕對不會出現任何跟金屬有關的東西。

　　艾瑞克往往任由那些德國人折騰自己，痛苦已經多到麻木，而憤怒……他不知道何時才是盡頭。

　　這一次警衛們沒有那麼好心了，他被警衛們扔向了院子的牆根，那些金髮的男人們動作粗魯罵罵咧咧，其中一個離開的時候還特意給了艾瑞克一腳。

　　堅硬的皮靴頭正好戳中了他的肋骨，他甚至聽見了清脆的一響，整個肺部立刻如同火燒一般，爆發出尖銳的痛感。

　　艾瑞克摔到在地，砂石硌疼了他的臉，他在地上翻滾著，喘息著，一隻手緊緊攫另一隻，被刻意磨平的指甲依然深深插=入了皮膚的血肉。

　　「猶太血統的狗雜=種！」

　　那警衛用大得所有人都聽得見的聲音嘲笑到，環顧四周的眼神中帶著赤=裸裸的輕蔑和厭惡，就好像目之所及不過是讓人作嘔的垃圾，而非鮮活的人命。

　　年輕的男孩雙手撐地，勉強穩住身形，他扯動嘴角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這莽撞的舉動足以為他招來一頓疾風暴雨般的拳打腳踢。

　　不過，大概今天是他的幸運日，那幫警衛們很快大笑著離開了這裡，沒有人注意到這小小的反抗行為。

　　沒有人注意到艾瑞克，沒有任何一個人——除了那個人。

　　男生原本已經闔上雙眼，當那種讓人寒毛直豎的奇妙氣場再次出現時，他猛然間睜開眼睛，雙目炯炯有神直視前方，恰巧對上了一雙純黑的瞳仁。

　　四目相對，艾瑞克尚且處在震驚之中，那女人突然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她的手心很涼，艾瑞克只覺得有刺骨的寒意覆上了他的面孔，他立刻緊張起來。

　　「放輕鬆，我可不希望聽到你的尖叫。」

　　女人，哦，也許不是女人，艾瑞克看著她的臉，她的臉孔隱藏在兜帽之下，看起來非常年輕，線條柔和得讓他覺得有些奇怪。

　　在幾秒鐘的打量後，艾瑞克震驚地瞪大了雙眼，那女人依然緊緊捂著他的嘴，幾聲短促的模糊音節從他口中溢出，他掙扎起來，伸手拽住了女人的手腕。

　　女人皺眉，伸手沖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這才鬆開了自己的手。

　　「你……」艾瑞克喘著粗氣，拼命壓低自己的聲音，他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竟然……」

　　奧斯威辛中塞滿了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無助的平民，也塞滿了這個世界上最冷血殘酷的屠夫，這裡面有軍人，有醫生，有科學家，有無數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太陽的可憐人；這裡有德國人，法國人，俄羅斯人，有東歐無數小國的工人，還有數不勝數的猶太人，可這是他第一次在集中營內看到——亞洲人！

　　而且是如此年輕的亞洲女性！

　　「這個世界遠比你想像中小，」那自稱「拜」的女人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很高興認識你，我是拜。」

　　艾瑞克又想起了上一次那句他沒聽明白的話語，在片刻的猶豫後，他強壓下心中的好奇，謹慎而拘謹地沖拜點了點頭。

　　「我是艾瑞克，上次……多謝你了。」

　　「沒什麼，」拜繼續笑著說道，「對了，你現在能走動嗎？那邊的兩個警衛可以看到我們，我想我們最好換個位置。」

　　她把Zwei（德語「2」）念成Zwo，艾瑞克突然注意到了這小小的語言區別，他突然想起來為什麼覺得拜的口音有些耳熟了。在拜攙扶著他更隱蔽的地方走去時，艾瑞克悄悄戳了戳拜的手臂，聲音中難掩激動。

　　「你是科隆人嗎？」

　　他居住的杜塞爾多夫是跟科隆互相臨近卻又互相看不順眼的兩個城市，但再大的仇恨也抵不過這一刻見到「熟人」的驚喜與激動。

　　「哈，因為我念『二』的方法嗎？這可真是積習難改的壞習慣啊。」

　　拜說話的時候沒有看艾瑞克，她的聲音還是那麼輕柔，嘴角也依然帶著溫和的弧度，她身上那種安寧鎮定的氣息對於艾瑞克來說是那麼的稀奇而罕有。

　　從他被人帶到這裡的那一刻起，不，應該說是從那個愚蠢而殘暴的德國人提出他「肅清人種」的可怕計畫時起，他就很少看到這樣的神色了。

　　不是麻木，不是冷漠，而是一種讓人能夠莫名相信她的……安全感。

　　他們兩人此時緊緊靠在一起，那種寒毛直豎的詭異感覺越發明顯起來，艾瑞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試著習慣這種奇異的感覺。

　　拜沒有惡意的，放輕鬆，艾瑞克，放輕鬆。

　　「我們最好不要停下來，」拜壓低聲音，「這樣比較安全……我知道你現在狀態很不好，稍微忍耐一下。」

　　施密特將艾瑞克放在了一個稍微特殊些的囚室內，那裡面的人都有著德軍需要的「技能」，跟普通犯人相比，他們的生活條件會稍微好上那麼一點點。他們的房間前面還有一個小小的「庭院」，犯人們每天能享有短暫的放風時間。

　　艾瑞克喘著粗氣，行走間不得不將全部的重量壓倒拜的身上。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強壯，艾瑞克不著邊際地想著，但她竟然毫不費勁地拖著我在院子裡轉著圈，還能語氣輕鬆地說話。

　　「我從沒見過你，」艾瑞克低聲說道，「你不是我們這裡的人，你到底是誰？」

　　「一個朋友，艾瑞克，一個想要幫你的朋友而已。」

　　說話間兩人已經快要繞到房屋的正門，艾瑞克覺得手心一涼，拜將一個圓形的玩意塞了過來。

　　「我想你急需休息，我們下次見。」

　　在說完這句話後，拜沖艾瑞克眨了眨眼，然後鬆開了手。艾瑞克低頭，他的手中躺著一顆白色的藥片，他認得那玩意，在他的父親為頭疼所困擾的時候，多半會吞下一粒，「為了美好的睡眠」。

　　這是……止疼藥？！

　　年輕的男孩猝然抬頭，可他眼前只有一片單調的灰色迷霧，他分辨不出拜的身影，哪怕她的血統足以讓她成為整個營地中最「突出」的存在之一。

　　就如同水霧融入空氣一般，拜消失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木有回復好傷心QUQ，求回復啊各位！

　　解釋一下，按照M家時間軸，在地球10005中老X出生於1932年，老萬則出生年份不祥。

　　這裡兩人間的年齡差採用一美和法鯊的差距（2歲），所以1944年集中營劇情的時候Erik正好14歲……嘖嘖，多麼美好的中二年華啊【遠目

☆、和你一樣的存在

　　之後艾瑞克又見到了幾次拜，她似乎只會在烏雲遮頂的糟糕天氣出現，似乎也只會在艾瑞克經歷過難以忍受的痛苦後出現。

　　她有時候會給他帶一兩片藥，有時候則會帶一些食物，譬如柔軟的白麵包。艾瑞克不知道她是從哪裡搞到的這些玩意的，甚至可以說，他連拜是從哪來的都不知道。

　　她的左手上沒有號碼，這就證明她不是集中營中的囚犯；她裹在身上的衣物看起來破爛不堪，卻很乾淨，就好像她的面孔一般乾淨。

　　如果拜是一個金髮碧眼的德國少女，艾瑞克一定會懷疑對方是奧斯維辛集中營某個高層軍官的愛女。他會把拜想像成一個天真而愚蠢的少女，她穿行在這個世界上最恐怖邪惡的地方，卻覺得自己可以扮演純潔善良、救死扶傷的天使——說不定，她還覺得自己的父親是世界上最棒的軍人，絕非最窮兇惡極泯滅人性的惡魔。

　　但拜不是的，她黑色的瞳孔和黑色的長髮，她跟自己完全不一樣的臉部線條，甚至於她說話的語氣，她說帶著科隆口音的德語，那種韻律和節奏跟本地人又有著微妙的差別。

　　她說她來自遙遠的東方古國，可艾瑞克實在不覺得像她這個年紀的女性會在戰火紛飛的歲月中長途旅行，然後……來到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地方。

　　他曾數次追問拜的來歷，但直到現在，他也只知道她的名字和她的國家。

　　就算他反復逼問，最與眾不同的答案也不過是讓他確認了第一次見面時拜說的那句話。

　　「我會在你身邊的，艾瑞克，不要擔心。」

　　「不，我擔心的不是這個，我好奇的也不是這個！」

　　在又一次聽到這個答案後，艾瑞克終於失控般地怒吼起來，尚未成年的猶太男孩臉上浮現出了鮮明的憤怒色彩，在那一瞬間，兩人身後安裝了鐵條的玻璃窗上傳來了一陣輕微而不祥的嘎吱聲響。

　　拜身上有金屬，艾瑞克幾乎控制不住他在這一刻的想法，拜的脖子上戴著一條項鍊，那上面還掛著一個指環，銀或者別的什麼材質，只要他願意，只要他願意——

　　「冷靜點，艾瑞克，」拜突然伸手觸上了他的臉頰，「冷靜點。」

　　她的手依然那麼冰冷，但她的動作那麼輕柔，神色也是那麼的溫和而冷靜。艾瑞克抿緊嘴唇，他雙拳緊握，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又顫抖著慢慢吐了出來。

　　那金屬抖動時發出的簌簌聲響頓時消失了，男生睜開了眼睛，就算在陰沉的天空之下，他的雙眸中依然帶著一股如同碧海藍天般的澄澈透明。

　　「你必須冷靜，」拜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頰，「如果你弄出太大的動靜，別人就會注意到我了。」

　　「——？！」

　　艾瑞克渾身一僵，一臉震驚地看向拜，很快他不動聲色地環顧四周，他們正站在院子中，附近是零星散落的囚犯，灰暗的衣物和灰暗的情緒，他們看起來和這陰沉的天空沒有任何區別。

　　艾瑞克一直試著去忽略那些人，就好像他在試驗中忽略施密特強加給他的那些痛苦一般，可直到這一刻他在幡然意識到……拜的存在，似乎真的從來沒有引起過任何人的注意。

　　「你……」

　　艾瑞克只覺得喉頭發澀，唇齒間隱隱帶著一股鐵銹的味道，他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嗎？還是……僅僅只是太過激動，讓他的感官都有了一瞬間的失靈？

　　一個隱隱的念頭倏忽間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他收回目光，第一次如此認真地打量著面前的女人。

　　「你……你跟我是一樣的人嗎？」

　　「我知道你能幹什麼，」拜卻移開了目光，並沒有直接回答艾瑞克的問題，「金屬，你能控制金屬——相信我，你的能力遠遠不止這麼多。」

　　「你終將擁有的力量遠超那些惡魔的想像，甚至會遠超你自己的想像。但，不是這裡，不是此刻。」

　　「——你到底是誰？」

　　艾瑞克緊緊攥住拜的手腕，壓低聲音再一次問道。拜的手腕纖細得仿佛連他都可以一把捏碎，但艾瑞克也清楚，眼前的身軀遠沒有她看起來那麼脆弱而無力。

　　她跟自己一樣嗎？能夠操控什麼東西，還是說她可以隱形？

　　「我只能告訴你，我們不一樣。我現在也沒有你那麼強大的力量，所以我只能看著你——卻不能救你。」

　　艾瑞克能看清拜在這一刻的眼神，他曾經一直以為純黑的瞳孔會干擾他人對情感的判斷，但他在這一刻才意識到，他錯了，而且錯得很離譜。那黑色的雙眸中溢滿了哀傷與無奈，他甚至能感受到拜的情感，就好像他能感覺到她身上的金屬一樣。

　　他突然覺得胸口很疼，可那疼痛跟施密特送給他的禮物截然不同。

　　「不，你錯了……」艾瑞克放鬆了手上的力道，他的左手微微下滑，直至將拜的手緊緊握在手中。他低頭片刻後複又抬起頭來，嘴唇微抖，臉上浮現出一個痛苦與歡愉交織的複雜笑容。

　　「我們是一樣的……你救不了我，我也救不了我的媽媽。」

　　「不，艾瑞克，你不能這麼——」

　　艾瑞克伸手止住了拜的話，不管從哪一個角度來看，他不過就是一個尚未成年的年輕男孩，但在這一刻從他藍色雙眸中流露的神色，卻比任何一個成年人都要來得堅定。

　　「我很慶倖，起碼……我還能被人注視著。」

　　「我叫艾瑞克·蘭瑟爾，」猶太男孩的聲音在這一瞬間提高了，「我叫艾瑞克·蘭瑟爾，不管會發生什麼，你一定不能忘記我的名字。」

　　拜那張隱沒在兜帽中的臉孔上掠過一絲純然的驚訝，在片刻後，艾瑞克感覺到拜抽出了她的手。

　　「我——」男孩立刻急切地迫近拜，「我——」

　　「放輕鬆啊，艾瑞克，你看，你就是太容易激動了，」拜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個俏皮的笑容，一個足以點亮灰暗天空的神秘微笑，「我只是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明天我會為你準備一份禮物，艾瑞克，我希望你喜歡它。」

　　作者有話要說：

　　世界盃德國隊迦納那場太贊了啊啊啊，克洛澤進球了啊我06年愛上的男人進球了啊啊啊啊【作者太激動已經被拖走

　　太激動了太激動了嚶嚶嚶嚶

　　PS：繼續求回復啊嚶嚶嚶嚶，沒回復好寂寞啊！酷愛說點什麼安慰下我啊_(:з」∠)_

☆、綻放於地獄的花

　　在拜留下那句話離開後，艾瑞克一直在想像中描摹她所承諾的禮物。

　　他考慮過食物，但那似乎不是拜的風格，她不會如此鄭重地許諾那種吃完後就消失的東西。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艾瑞克轉而開始考慮那些更值得保存的東西，比如某種紀念品。

　　他開始思索自己應該如何藏起這份禮物，他不能隨身攜帶它，因為幾乎每天他都要去施密特那裡報導。

　　那個自詡為造物主的冷血科學家總會指揮他的助手給艾瑞克換上潔淨的病號服，在「實驗」結束後，施密特同樣也會指揮同樣的人把沾上血污和藥劑的病號服脫下，用冷水徹底清洗艾瑞克的身體，再把他塞回那骯髒的囚服之內。

　　——他絕不會讓施密特搶走拜送的禮物。在沉沉睡去之前，這是留在艾瑞克腦海中最後的聲音。

　　對於禮物的猜想給艾瑞克帶來了無窮無盡的愉悅，這種愉悅甚至強過了施密特新開發出來試驗手段。

　　帶著眼鏡的德軍儈子手站在水池邊，冰藍的眼珠中透著殘酷而戲謔的光芒，看著助手將艾瑞克的腦袋一次又一次往水中按去。

　　在窒息與窒息的痛苦之中，艾瑞克聽到施密特用詠歎調一般的聲音反復吟詠著他的名字。

　　「我的小艾瑞克，」他用冷酷的聲音念著親切的形容詞，那感覺幾乎讓人作嘔，「快展現你的力量吧，我的小艾瑞克。」

　　——不……絕不。

　　帶著鹹味的池水湧入艾瑞克的鼻腔和口腔，他的耳朵之前被施密特用橡膠耳塞堵住了。那玩意被塞得很緊，就好像一把利刃捅進了艾瑞克的頭腦。池水反反復複地撞擊著艾瑞克的臉部，轟鳴的聲響通過耳塞忠實地傳入內耳，震得猶太男孩頭痛欲裂。

　　——不在這裡……不在此刻。

　　艾瑞克感覺到有人搬來了什麼東西，在他尚未集中起注意力的下一刻，一股微弱而尖銳的痛苦突然降臨，從四面八方湧入他的身體。

　　施密特那個混蛋，竟然是……電！

　　電流並不強大，但加入食鹽的池水足以成為良好的導體，更別說窒息的痛苦已經讓艾瑞克兩眼發黑，此刻再加上電擊……

　　池水已經流進了他的肺部，而更加粘稠的東西又從他的口腔中慢慢溢出。艾瑞克似乎聞到了血的味道，熟悉的味道，那是他自己的味道。

　　痛苦已經足夠了嗎？他需要開始積聚怒火了嗎？

　　耳中嗡嗡作響的聲音越來越大，那插=入他頭腦中的利刃似乎探入得更深了，鋒利的刀尖在他的頭腦中攪動著，刮蹭著，劇烈的疼痛似乎可以將他的靈魂生生撕成兩半。

　　在他幾欲瘋狂的那一瞬間，黑暗卻突然降臨。

　　那不是他的原因，當艾瑞克被人從水池中拽出摔到地上的時候，他半睜著失焦的雙眼，模模糊糊地想著，他還看的見黑暗中走動的人影，那不是他的原因。

　　在黑暗降臨的那一刻，水中的電流也消失了，這只有一個可能——實驗室突然斷電了。

　　外面有人點亮了油燈，實驗室中浮現出了一圈昏黃的光暈，施密特走到他身邊，低頭彎腰，伸手拍了拍他的臉。

　　鞣制的山羊皮手套上帶著一股黏膩的奇怪觸感，艾瑞克強壓住內心翻湧起的恨意，閉上了半睜的雙眼。

　　「今天真是讓人遺憾啊，我親愛的小艾瑞克，」那惡魔咂摸著嘴唇，語氣中甚至透著一股真誠的失望，「虧我給你準備了那麼巨大的驚喜。」

　　在說完這句話後施密特起身，艾瑞克聽到更多雜亂的腳步聲出現在實驗室中，似乎還有有人提到了線路故障之類的事情。

　　在混雜著各種口音的德語中，艾瑞克分辨出施密特的那句「把他帶回去」。

　　在徹底陷入昏迷之前，艾瑞克最後的意識，就是有人靠近他，粗魯地抓住他的胳膊，踩住了他的腳。

　　-

　　這次他很幸運，那些警衛們又把他丟在了房間之內，而且……竟然直接丟在了木板床之上。

　　但也許這幸運不是來自警衛，因為把他從昏迷中喚醒的是一種熟悉的觸感，冰冷而輕柔。

　　「……拜！」

　　艾瑞克猛然驚醒，他低聲的咆哮很快轉為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他的肺部仿佛轟鳴的風箱，鼓吹著將血液從他的體內吹出，溢滿整個口腔。

　　「我真的不想每次跟你說同樣一個詞，艾瑞克。」

　　在昏暗的房間之中，拜的神色全部隱藏在了兜帽之下，她的聲音一如往昔。她念他名字時那個小舌音發得輕盈而甜美，微微的顫音中藏著讓人心醉的魔力。

　　拜在說話，在呼喚他的名字。

　　這無疑是這一整天之內，艾瑞克聽到的最接近於天籟的聲音。

　　「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艾瑞克拼命咽下口中帶著鐵銹味的液體，沖拜露出了一個安撫般的微笑。

　　「我很抱歉，艾瑞克，我本來應該更早去救你的。」

　　「這沒什——什麼？救我？！」

　　艾瑞克拔高了聲音，他如同受驚的幼童般惶急地伸手，緊緊握住了拜的雙手。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跟我一樣，你是怎麼做的！你破壞了供電設備嗎？」

　　艾瑞克藍色的眼眸中閃爍著純然的驚喜，但不過轉瞬，那驚喜就被一股隱含著憤怒的懊惱所取代。

　　「不，你不該冒險的，如果他們發現你……這太危險了，拜！施密特不會真正傷害我的，你不用冒這麼大的風險去救我。」

　　「而且，」艾瑞克說到這裡，臉上浮現出一個生硬的微笑，「你也不能天天用這一招啊。」

　　「這跟你想的不一樣，艾瑞克。」拜更用力地回握住他的手，她那張白皙而乾淨的臉孔上綻放出溫和的笑意，「這只是第一次，艾瑞克，相信我，我會帶你出去的。」

　　「正如我無數次說過的那樣，我會在你身邊的。」

　　拜的笑容那麼明亮，就算在這昏暗的環境中，依然如同自帶光暈一般，纖毫畢現的展現在艾瑞克眼前。

　　「我……」

　　男生踟躇著，似乎不知道應該做出怎樣的答覆，好在在他想好之前，拜已經抽出了一隻手。

　　「別說了，我還有份禮物給你呢，或者說兩份，」拜俏皮地歪歪頭，「你能先閉上眼睛嗎？」

　　禮物一般都是跟驚喜緊緊捆在一起的，拜既然如是說，艾瑞克也依言閉上了雙眼。他聽到布料摩擦時發出的簌簌聲響，很快這聲音消失了，他聽到了拜的聲音。

　　「睜開眼吧。」

　　艾瑞克睜開雙眼，所有的感官在這一刻復活，而後又聚焦在他眼前的東西之上。

　　那被拜捧在手心中的……是兩朵花。

　　艾瑞克從來沒見過這種花，它有著五瓣潔白的花瓣，簇擁著中間嫩黃色的花蕊。那兩朵花還連在灰褐色的樹枝之上，艾瑞克感覺有一股隱隱的花香縈繞在鼻尖，可當他真正去聞的時候，一時又捕捉不到那股清幽的香味了。

　　那朵花的花瓣看起來多麼脆弱啊，可它卻能勝放在這樣漆黑的地獄之中。它帶著的那股淡雅清香，仿佛能穿透烏雲的一道光，劈開了籠罩在奧斯維辛上空的層層陰影，直接投映在艾瑞克的眼前。

　　這可是被籠罩在戰火之中的歐羅巴，這可是波蘭的人間地獄奧斯維辛，但此刻出現在他眼前的東西，如此脆弱，卻又如此堅強而美麗——

　　這必然是他人生至此，所收到過的最好的禮物。

　　作者有話要說：

　　老萬在電影中叫Erik Lehnsherr，其實老萬姓氏挺帥的，他爹祖上說不定還是lehn這地方的執政者呢……

　　以及，他的名字真的是Erik不是Eric，老萬出生在德國的杜塞爾多夫，按照德語命名的慣例k比c更常見_(:з」∠)_

　　貼一下昨天跟阿重醬聊到的「帥到飛起的老萬」，是在叉男第一戰中老萬在阿根廷追殺納粹時擼頭髮的片段，順便一提，第一戰中老萬的所有外語臺詞（法語德語西語什麼的）都是演員法鯊親自念的，通曉N門外語的法鯊大大（ˉ﹃ˉ）

☆、醞釀成型的風暴

　　「我從來沒見過這種花……」

　　在仿佛一個世紀的沉默後，艾瑞克低聲呢喃道，他澄澈透亮猶如玻璃的瞳孔中透著如同稚齡幼童般的驚喜與好奇。

　　如果沒有戰爭，如果沒有那個瘋子喪心病狂的命令，也許直至今日，這樣的神色還會常常停駐在他的臉上。

　　他的父親不會死，他的母親不會死，他也不會背井離鄉，從故土來到這人間地獄，日復一日的被禁錮在無盡的痛苦與憤怒之中。

　　「這是梅花，」拜用輕柔的聲音念出了一個艾瑞克從未聽過的名字，「這種花來源於我的祖國，一個在此刻同樣飽受戰火摧殘的國度。」

　　「我們把梅花奉為民族的象徵，因為她盛放於百花凋零的寒冬，淩霜傲雪卻百折不饒。」

　　「她很適合這裡，不是嗎？」

　　不，當然不。她更適合一處美麗的花園，有藍天碧草，有白雲和燦爛的陽光，讓她能在其中恣意生長，而不是陪我們一起枯萎在這絕望的人間地獄。

　　艾瑞克只覺得口中苦澀的味道越發濃重了，他甚至忘了去疑惑，為什麼拜能在此時此地找到兩朵梅花。

　　他只是一把握住拜的手，將那白皙而冰冷的雙手緊緊合圍在自己手中。

　　「拜，我是我這輩子收到過的……最讓人印象深刻的禮物，我……」

　　「這輩子？」年輕的亞洲女人低低地笑了起來，「你才多大呢，艾瑞克，別用上這樣老氣橫秋的詞語來描繪你的人生。」

　　「我足夠大了，」艾瑞克有些憤慨地打斷拜的話，「我經歷的夠多了，不要把我當成小孩，再說了，你也不比我大多少。」

　　艾瑞克其實並不知道拜有多大，畢竟年輕的男孩很難準確的估計出比他年長女性的確切年齡。更別說年齡是女人的秘密，而他，艾瑞克·蘭瑟爾，從來都篤定自己是一名合格的紳士。

　　所以他只是那麼說著，聲音中卻透著一股隱隱的不自信。

　　「原本我以為第二份禮物對你來說更重要些呢，」拜再次抽出她的手，抬手摘下兜帽。

　　這麼多天以來的第一次，艾瑞克終於看清了她的整張面孔。

　　真見鬼，艾瑞克聽得到自己在心中暗罵，他根本分不出來這張臉的年齡！

　　拜的膚色白皙，但那種白又與斯堪的納維亞人或是雅利安人有著顯著的區別。她有一雙細長而明亮的眼睛，眼尾上挑，讓她的神色中透出幾分漫不經心。她的臉部線條和艾瑞克之前見過的所有女人都不太一樣，不夠立體，卻足夠圓潤而柔軟。

　　艾瑞克的目光落在她的黑髮之上，她的頭髮被緊緊地綰在腦後，有幾縷碎發散落在臉龐邊，黑與白的對比如此鮮明，幾乎讓艾瑞克移不開眼神。

　　拜將手伸入粗布上衣的領口中，勾出了艾瑞克曾經感受到的那條項鍊，項鍊上掛著一個小巧的戒指，指環並不大，看起來應該就是拜的物品。

　　年輕的亞洲女人十指靈巧地擺弄了片刻那項鍊和戒指，很快就將它取了下來。

　　「你告訴過我你的名字，還讓我記住它，所以……」

　　她輕聲地解釋道，並將那戒指塞到了艾瑞克手中，然後握住他的手，指引他摸上指環的某處。

　　指尖感受到金屬上留下的凸凹不平，那是三個字母，那是拜的名字，「BEI」。

　　「這不是父母的遺物，不是愛人的贈禮，只是我買給自己的一份小小禮物，是屬於我的東西。我不知道自己真實的姓名，所以無法用相等的名字與你交換……」

　　「我把它送給你，也請你不要忘記我的名字，拜。」

　　艾瑞克只覺得胸口處又出現了那種似曾相識的痛感，他想說點什麼，但甫一張口，拜就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壓上了他的嘴唇。

　　「我必須要走了，」她說著再次戴上兜帽，動作靈巧地從艾瑞克的木板床上跳了下來，「再多忍耐幾天吧，相信我，我一定會找辦法帶你離開的。」

　　「不！你不需要冒險！」艾瑞克幾乎是惶急地起身，伸手抓向拜的方向。

　　但女人退後的速度遠比他要快，那曾經在他眼皮底下消失的女人向後退去，很快就將她的身形隱沒在黑暗之中。

　　全過程不過一瞬，艾瑞克只來得及記住一個在黑暗中散去的笑容。

　　就好像，他手中那花朵的幽香。

　　-

　　那兩朵梅花很快枯萎下去，艾瑞克將它們壓平藏在木板床的鐵架之中，連同拜給他的那枚銀戒。

　　以他的年齡，實在不明白什麼樣的女性會把戒指當做送給本人的禮物，但不知道是該悲傷還是可笑的是，一個年輕女性主動送給他一枚戒指——對於他這個年齡的男孩來說，也誠然發散不出一點旖旎的思維。

　　他只能小心翼翼地藏好那兩份禮物，甚至不惜動用上他並不穩定的能力。

　　如果這枚戒指被警衛發現的話，他一輩子都沒辦法把它重新還給拜了。那些披著人皮的惡魔會將這些貴重金屬彙聚在一起變成別的東西。就像那從死人口中拔出的金牙一樣，它們被成堆成堆的收集起來，在高溫下被冶煉成浸染著鮮血的骯髒金條。

　　這是拜送她的禮物，他會好好保存著它，正如同他會一直記著對方的名字一般。

　　甚至於，他開始考慮回贈拜一份禮物——只有他才能做到的，跟能力有關的禮物。

　　在最開始的那一兩天，艾瑞克一直耽溺於一種惶惶不可終日的情緒中，他綜擔心警衛們從天而降，將他揍翻在地，並搶走他手中最後的珍寶。

　　但艾瑞克很快就發現事情不太對，警衛們沒有出現，甚至於，那樂於帶給他不同痛苦的施密特，在這幾天都放棄了他最愛的這項活動。

　　當艾瑞克凝定心神潛心觀察之後，那從痛苦與痛苦中累積出來的敏銳讓他很快注意到一件事情：

　　奧斯維辛集中營中正彌漫著一股躁動的不安。

　　不，不是那種跟死亡有關的不安，那種情感如同盤旋在奧斯維辛上空的霧霾，從未有一天消散過。

　　有什麼大事件正在悄悄地醞釀之中，像是地殼深處的熔岩，溫吞地流動著，翻滾著，積蓄著一擊必殺的力量。艾瑞克甚至能聽到呼嘯而過的秋風中所挾帶的喃喃私語，那些不可解讀的密語彙聚成滾滾洪流，圍繞著奧斯維辛這由水泥構成的殘忍巨獸，似乎是在觀察，也似乎是在抵抗。

　　不安的氣氛在某天逼近頂，那天他再次被施密特遺忘在房間之中，下午時分，淺眠的艾瑞克突然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驚醒了。

　　兩個警衛罵罵咧咧地用槍托砸向艾瑞克的脊背，粗魯地將他從床上拽起，一把推倒地上。艾瑞克只來得及護住腦袋，他整個人直接摔向地面，背部撞上水泥地，立刻爆發出一陣劇痛。

　　疼痛很快蔓延至小腿，堅硬的皮靴踩上了他的腓骨，甚至還加重力道反復碾壓起來。

　　另一個滿嘴慕尼克口音的警衛等了片刻後才推了推他的同伴，然後更用力地踢向艾瑞克的腰部。

　　「你這該死的猶太鬼趕快給我爬起來，施密特博士要見你！」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激起你們留言的欲=望，我決定貼兩張老萬的圖惹！

☆、預料之外的出逃

　　如果說艾瑞克一開始還搞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的話，等他被兩名警衛推搡著走出囚室之後，他立刻就明白了。

　　施密特一直把艾瑞克視作「珍寶」，就連他的囚室也被安排在離實驗室非常近的地方，那裡是奧斯維辛營最週邊的一圈建築，非常隱蔽而安全，甚至遠離約瑟夫·門格爾所統治的死亡醫院。

　　空氣中彌漫著焦糊的氣息，在比克瑙營的方位籠罩著滾滾濃煙，密集的槍聲，淒厲的慘叫，還有那些若隱若無的呐喊，所有的聲音彙聚在一起，乘風四散，在這片陰沉的天空下久久回蕩不休。

　　那些躁動的不安在這一刻終於化為實體，艾瑞克的眼前甚至浮現出了栩栩如生的畫面：奧斯維辛這只殘忍巨獸終於被他弱小的獵物所圍困，它開始受傷，開始咆哮，開始走上最終通向死亡的道路。

　　但困獸猶鬥，現在的奧斯維辛……一定比之前的每一刻都要兇殘而危險。

　　臉色蒼白的猶太男孩踉蹌著腳步被推進了施密特的實驗室，原本擺滿各種器械——或者說是兇器——的房間內乾淨得有些異樣。

　　艾瑞克的目光掃過空無一物的牆壁，那微微泛黃的白色上留著不少或深或淺的陰影，刀，鋸子，鉗子……那是無數工具被反復掛上又取走後留下的痕跡；牆壁上還留著幾抹新鮮的血痕，艾瑞克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血，他也不知道在過去的時間中，有沒有別的人跟自己一樣，享受到施密特的「特殊招待」。

　　空曠的實驗室中只留下了孤零零的一張手術臺，還有手術臺邊放著的一盤針劑。那藥劑的顏色艾瑞克很熟悉，強效麻醉劑，針管中的劑量足以放倒在場所有人。

　　這就是施密特的新遊戲嗎？

　　或者說……

　　在刹那後艾瑞克突然意識到一個荒誕不經的可能性：施密特搬空了實驗室，準備了麻醉藥，而現在，房中只有他，他的兩名貼身助手，以及艾瑞克·蘭瑟爾。

　　施密特打算逃跑嗎？而且要帶上他的弗蘭肯斯坦一起逃跑？！

　　「好久不見啊，我親愛的小艾瑞克。」

　　施密特端坐在手術臺之後，臉上露出了一個慈祥的笑容，就好像慈眉善目的老人見到了自己親愛的孫子一般——但艾瑞克比誰都瞭解，施密特的性格中有殘暴有血腥有獨/\\\\\\\\\\\\\\\\裁，但絕對沒有任何光明的情感，沒有善良，沒有愛，當然，也絕對不會有「慈祥」。

　　作為回應，艾瑞克只是更用力地挺直腰杆，一言不發地盯著施密特。他緊緊握住雙拳，如同玻璃珠一般透亮的瞳孔中帶著深沉的恨意。

　　「我一直覺得現在的年輕人缺乏良好的家教，」施密特說著伸手，不緊不慢地敲擊著手術臺的塑膠檯面，「你們瞧瞧，這年輕的男孩是多麼不知好歹啊，竟然無視長輩充滿愛意的問候。」

　　「你不是我的長輩。」

　　憤怒的低吼一個詞一個詞地從艾瑞克嘴中吐出，他渾身肌肉緊繃，雙眼中怒火更勝。

　　「在共度了那麼多大有裨益的時光之後，突然聽到你這麼殘忍的話，還真是讓一個老年人心生悲涼呢，」施密特說著拿下自己的眼鏡，用從軍裝口袋中掏出的一塊絲綢小心地擦拭起來，他專注於此，在之後的半分鐘內，甚至沒有抬頭看一眼艾瑞克的方向。

　　當他將絲綢放回口袋中後，沖站在房間一角的助手打了個手勢。那穿著白大褂的金棕發男人一步向前，將手上用布包著的東西放在了手術臺的正中間。

　　在那男人揭開棉布的後一瞬間，艾瑞克屏住呼吸，憤怒地瞪大了眼睛。

　　「你——」

　　他的口中溢出了控制不住的怒吼，他只覺得胸口處突然迸發出一陣劇烈的情感，那是憤怒，赤/裸裸的憤怒，比施密特之前所給他的每一次都要強烈的憤怒。

　　那安然躺在棉布正中的，是枯萎的花瓣，樸素的銀戒，和他準備的那份未成形的禮物！

　　「你看，這世界就是這麼殘忍，你想守護什麼東西，就得有與之相襯的能力。」

　　施密特說著伸手撚起了一片枯黃的花瓣，他用考究的神色凝視了十來秒那已經完全看不出本來顏色和形狀的東西，語氣中竟然洋溢開一份純然的好奇。

　　「新朋友給你的禮物？她叫什麼，拜嗎？這可不像是一個女性的名字，難倒這戒指還有另外的主人嗎，比如你朋友的未婚妻？」

　　「一個能避開所有警衛眼線的人，一種我從來沒有見過的花【注】，看來我們的小艾瑞克在囚室中發展出了一段奇妙的友誼呢~」

　　施密特說著站起身來，他將手中的花瓣隨意一丟，艾瑞克直直地瞪著它飄飄忽忽地落在地上，然後消失在施密特的靴下。

　　那惡魔甚至還用皮靴反復碾壓，移開腳後頗為得意地沖地上那隱隱的一抹痕跡攤了攤手。

　　「真可惜啊，你救不了你的媽媽，你也保護不了朋友送的禮物——你說我該拿這枚戒指怎麼辦呢？」

　　施密特將那枚戒指拿起，看了幾眼後撇了撇嘴，又丟回到棉布上。

　　「銀？還真是廉價的金屬呢，連被收集起來融化成金條的價值都沒有。」

　　「讓我們來談談你的朋友吧，它跟你是一樣的人嗎？莫非在奧斯維辛中還藏著一個我不知道的怪胎？」

　　「你猜，如果我傷害你或者將你帶走，它會來救你嗎？」

　　施密特竟然用「它」，而非「他」或者「她」，突然意識到的這一點的艾瑞克只覺得內心的怒火越來越旺盛。不知何時他已經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他太用力了，他的嘴唇一定已經破了，血的味道正在他的口中彌漫開來。他依然死死盯著施密特，盯到雙眼發痛，怒火甚至有了形體，只等一個傾瀉而出的機會。

　　他太憤怒了，這憤怒足以驅動他那並不穩定的能力，這憤怒足以讓實驗室邊上的房間內，轟然爆發出一陣不祥的聲響。

　　那房間內沒有多少金屬了，但所有留下來的部分，都在艾瑞克怒火之下扭曲，然後浮到空中，在微微顫抖之後沖向兩個房間之間的玻璃隔斷。

　　在金屬撞上玻璃的那一瞬間，艾瑞克突然有了一種熟悉的感覺，他只覺得渾身一凜、寒毛直立，仿佛有微弱的電流從他的身上一掠而過。

　　在下一秒，在玻璃碎裂的聲音猝然響起的那一刻，所有的燈都滅了。

　　【注】：就我查資料看，德國直到2005年之後才正式引入梅花，所以在遙遠的1944年……這幫人絕對都沒見過梅花的。

　　作者有話要說：

　　老萬越獄的時間參考了地球616的設定，既1944年10月7日發生在奧斯維辛集中營內的暴動，這也是整個集中營中發生的規模最龐大的一次暴動。

　　-----大家好我是每日一圖的分割線

　　我是書評子醬昨天問我老萬表白的時候是不是像窮逼小蜘蛛一樣結網……當然不！老萬這麼炫酷這麼專注大場面三百年的男人，結網怎麼夠！

　　來給你們看看老萬給老X表白哦不是道謝的時候是啥樣的！

　　 圖片來源見微博浮水印

　　不過，來個煞風景的補完，這漫畫的全篇其實……呵呵呵，你們還是不要知道結局比較好_(:з」∠)_

☆、你不知曉的力量

　　在感覺到異樣的那一瞬間，艾瑞克意識到，拜出現了。

　　她兌現了她的承諾，冒著極大的危險，「帶你出去」。

　　在燈光熄滅的那一刻，實驗室的天窗也被人打破，但那並非是艾瑞克的手筆。玻璃渣如同雨霧傾盆而下，艾瑞克本能地蹲下身抱頭閃進手術臺下的空間中，他的動作還不夠快，有幾片玻璃砸中了他的身體，肩膀上傳來銳利的疼痛，但艾瑞克已經顧不上了。

　　他拼命穩住呼吸，調動情緒，尋找著屋內一切可以操控的金屬——拜來了，拜來救他了，如果想要逃出去，他也必須貢獻自己的力量！

　　——快點啊，我的夥伴，能傷害人的東西，你們在哪！

　　施密特把房間清得太乾淨了，艾瑞克甚至找不到一把他能操控的手術刀！

　　就在男孩惶急著手無足措的這一刻，施密特突然大聲笑了起來，他站在光線極度昏暗的實驗室內，站在滿地的玻璃碎片之中，以一種最為癲狂的姿態高舉雙手。

　　「你的朋友來了嗎，我親愛的小艾瑞克！」

　　沒有人理他，回答他的只是兩聲破空而來的尖銳呼嘯，兩把軍用匕首從實驗室的天窗中飛了進來，直撲房間內的那兩名助手。其中一個人勉強躲開了，而另一個人則被匕首正中胸口。

　　躲在手術臺下的艾瑞克親眼看著那人抽搐著身體倒下了，那匕首插入的深絕不會給他帶來如此致命的創傷，但他還是猶如一灘爛泥般癱倒在地。

　　艾瑞克突然想起方才掠過他身體的那種奇異感覺了……那是電！

　　難倒拜的能力是控制電？！這麼說的話，可以控制金屬的他——金屬！那兩把匕首！

　　原本還有幾分茫然的艾瑞克迅速回過神來，他很快定位了其中一把匕首，操縱它從地上飛起，趕在那助手拔槍掃射之前插/進了他的肩膀。

　　空氣中又出現了一陣微弱的震動，艾瑞克看著那匕首上突然爆開了一小簇白色的光，那助手登時如他的同伴一樣，兩眼一翻抽搐著摔到在地。

　　整個過程不過十來秒的時間，實驗室內又恢復了平靜，甚至連施密特也沒有在笑了。

　　那人形的惡魔只是垂手站在原地，臉上帶著譏諷的笑容，他沒有拿槍，這是他最好也是最壞的選擇，畢竟在場的兩個人，一暗一明，都可以通過金屬的槍械來傷害他。

　　「你們跑不掉的！」

　　施密特大聲對著天窗的方向吼道，艾瑞克突然聽到了拜的笑聲，她似乎刻意壓低了聲音，原本柔和的聲線在這一刻卻帶上了幾分不辨男女的粗糲。

　　「不，跑不掉的人是你。」

　　在拜回答的瞬間，施密特突然伸手掀翻了手術臺，身姿如同鬼魅一把撲向艾瑞克。反應不及的男孩很快被他鉗制在手中，他還沒有積蓄出任何反抗的力量，就感覺有尖銳的東西插/進了他的脖子。

　　施密特鬆開手，用力將他摔向房間的另一邊，並在同時按響了不知位於何處的警報。警鈴大作，巨大的噪音震得艾瑞克雙耳發疼。

　　與此同時，麻藥也開始起效了，藥劑順著血流在身體中蔓延，就算是撞上牆壁的劇痛，也沒有阻止艾瑞克的神智跌落懸崖，直墜深海。

　　昏迷前最後停留在他耳畔的聲音，是警報聲中施密特放肆的大笑。

　　「救他還是殺我，選一個吧！」

　　-

　　又一次，把艾瑞克從昏迷中喚醒的，是熟悉而冰涼的觸碰。

　　這房間大概沒有窗，艾瑞克迷迷糊糊地想著，施密特那混蛋又把他關到什麼地方——不對！

　　猶太男孩努力睜開沉重的眼皮，因為昏迷而變得遲鈍的思維迅速清明起來，他眨了眨眼，花了好幾秒的時間才分辨出黑暗中拜的身影。

　　「歡迎重歸自由，艾瑞克。」

　　伴著拜的聲音，有個東西從黑暗中飛向艾瑞克，精確地砸在了他的肚子上。年輕的男孩皺了皺眉，伸手撈起了那個暗器——是一塊黑麥麵包。

　　直到這一刻，艾瑞克才後知後覺地感到一股強烈的饑餓感，他的胃突然猶如被灼燒過一般疼了起來。

　　他多久沒吃東西了？幾個小時？半天？或是一整天？

　　他到底在哪？現在又是什麼時候？

　　數不清的問題紛至遝來，幾乎如同洪流般沖過艾瑞克的腦海，他只覺得頭疼欲裂，渾身酸麻而無力。

　　在使勁按了按太陽穴後，艾瑞克盯著手中的麵包，猶豫再三，還是先將「饑餓」推到一邊。

　　「我們在哪？我們逃出來了嗎？現在是什麼時候？」

　　黑暗中傳來拜輕輕的笑聲，她端著一個大號搪瓷杯走到艾瑞克身邊，蹲下後將它小心地遞到男孩嘴邊。

　　「如果我被注射了那麼大劑量的麻醉藥，我是不會在剛剛醒來的時候就問這麼多問題的。」

　　艾瑞克躲閃了一下，伸手搶下了那搪瓷杯。這似乎是從垃圾堆中翻出來的玩意帶著一股出土文物般的落魄氣質，最外層白色的搪瓷早已在煙薰火燎中變了顏色。艾瑞克緊緊將茶杯捧在手中，手心中的皮膚能感覺到那坑坑窪窪的表面。

　　他小心地喝了一口水，水的味道有點奇怪，但它很燙，正是艾瑞克需要的那種熱度。一股暖流順著他的喉管流經整個胸腔，最終又散向四肢百骸，讓他那因為寒冷而僵硬軀體終於靈活了幾分。

　　艾瑞克抬眼看向拜，她正跪坐在他面前，目光平靜而柔和。

　　「我在裡面加了點威士卡，」拜伸手比出一個一指的高度，洋洋自得的模樣讓她的面孔越發的年輕起來，「這會讓你更暖和的，希望你酒量不錯。」

　　「多謝……我覺得好多了。」

　　艾瑞克捧著搪瓷杯，甕聲甕氣地說道。他一邊慢慢喝著摻了烈酒的水，一邊打量了一圈身處的環境。

　　房間很暗，艾瑞克的目光掃過那些雜亂堆在一起的物什，很快確定他們正躲在某個堆放雜物的庫房之中。

　　打鬥，出逃，食物和水，以及看起來還算安全的藏身之所，艾瑞克簡直不能相信這一切都出自拜之手——特別是，大部分時間他都處在昏迷之中。

　　搪瓷杯仍然被他緊緊地捧在手中，嫋嫋的熱氣撲面而來，艾瑞克只覺得雙眼微微有些刺痛，胸口更是猶如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般，疼得發麻——可那感覺，卻跟之前的每一次「痛苦」都截然不同。

　　他還記得此刻這種情感，甚至於在意識到這一點的同時，他竟然感到了幾分驚訝。

　　那是輕鬆和愉悅，那是慶倖和感激——那是他曾經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感受到的情感。

　　艾瑞克默默地放下搪瓷杯，猶豫著張開雙手，摟住了面前的拜。

　　年輕的女人似乎有些驚訝，但她很快以相似的動作回應了他，溫柔地環住了他的身體。

　　「你看，我說過的話，一定會實現。」

　　在聲音傳入大腦的那一刻，艾瑞克突然感覺雙眼一酸，有大滴大滴的液體如同失控一般奪眶而出，順著他的臉頰悄然滑下。

　　在間接害死母親六個月之後，那雙眸中藏著大海的男孩，終於再一次嗚咽著痛哭出聲。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神奇地貼掉了拜的一句話……真是……簡直百思不得其解我是怎麼貼掉的- -

　　順便既然你們都說最後那段母嫁了……我稍微改幾個形容詞好了_(:з」∠)_

　　不過說真的……我寫這段的時候腦海中全是老弗說過的俄底浦斯情結，每個男孩都想過殺父娶母什麼的233

☆、黑暗之前的黎明

　　對於某些創傷來說，痛哭是最好的解藥。

　　在伸手抱住拜十分鐘之後，艾瑞克已經挺直腰杆盤腿坐在了房間一角，臉頰微紅。

　　真見鬼，艾瑞克憤恨地暗自唾駡道，剛剛他竟然哭得像個四歲小孩一樣——他可是已經十四歲了好嗎！實在是太丟人了！

　　懊惱間房門處傳來輕微的聲響，艾瑞克趕忙吸了口氣，迅速起身取下門上掛著的鎖。

　　門剛開了一條小縫，拜就閃身入內，她的動作很快，快得幾乎讓艾瑞克覺得這就是她的超能力了。

　　男生轉身往回走了兩步，然後大剌剌地一屁股坐到地上。地板是木質的，因為缺乏打理，有些地方顯得坑坑窪窪並不平整。艾瑞克忍住齜牙咧嘴的本能反應，端著一臉嚴肅的神色看向拜：

　　「外面怎麼樣？」

　　「不太好，但還撐得下去。」

　　拜的聲音聽起來比她的回答要輕鬆地多，她走了幾步後坐到了艾瑞克最開始躺著的墊子上，舒展四肢，神色自如，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剛才集中營中逃出來的幸運者。

　　哦不，艾瑞克默默糾正了自己的想法，她本來就不是集中營中的人，她能操控電，能單槍匹馬把他從施密特手中救了出來，還能穿透集中營內的層層護衛——

　　艾瑞克突然抬起頭，神色有些猶疑。

　　「你送我的禮物……」

　　拜聽到這句話後霍然扭頭看向艾瑞克，年輕的男孩沐浴在她那種清明的目光中，情不自禁瑟縮了一下。

　　艾瑞克只覺得嘴巴很幹，聲音也有些生澀。他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他曾覺得他能用一輩子的時間妥善保管拜送他的禮物，但事實就是，他根本沒有能力守護住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

　　那惡魔曾說過的話再次浮現在男孩的耳邊：你想守護什麼東西，就得有與之相襯的能力。

　　艾瑞克知道施密特在嘲笑什麼，他嘲笑他太過弱小而脆弱，他守護不了自己的母親，也守護不住別人贈予的禮物。

　　「你是這個嗎？」

　　拜的聲音打斷了艾瑞克痛苦的思緒，男孩抬頭，他看見一個小巧的玩意從拜的指尖彈向空中，在黑暗中劃出一道稍縱即逝的明亮光線。

　　那光線消失在拜的手中，接著卻直奔他而來，艾瑞克本能般地抬起手，卻在片刻後就意識到他根本不需要這麼做。

　　在他的頭腦能反應過來之前，身體的本能就替他做出了選擇——那枚戒指沒有如黑麵包一般砸上他的肚子，而是在止住來勢後懸浮在他的眼前。

　　艾瑞克抬手，極其小心地將那枚銀戒握在手中。

　　「我很抱歉，」男孩垂頭，沮喪得要命，「我真的很抱歉，我本想——」

　　「沒什麼，至於你妥善保管的那兩朵梅花，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可以再送你一次。倒是這個東西……」

　　艾瑞克注意到拜的手中又多了一個小玩意，那是一小塊金屬，已經被艾瑞克用自己的能力塑造出了一個模糊的外形。

　　短短十幾分鐘之內，艾瑞克再一次感到了一股久違的懊惱情緒，那是他打算回贈給拜的禮物——他本想用金屬重塑出那兩朵梅花的外形，但對現在的他來說，這種精度的操作對他來說還是難了些。

　　在這之前他已經失敗了四五次了，至於拜手中那形狀模糊的玩意，是他再次嘗試時的階段性成果。

　　似乎是察覺出艾瑞克的不爽情緒，拜輕聲笑了起來，又一次伸手將金屬塊丟了過來，艾瑞克有些生氣地鼓著腮幫子，直接控制金屬塊飛回了他的上衣口袋，根本沒有伸手碰它。

　　「我看你恢復得不錯，那我就來回答你之前的問題好了。」黑暗中拜的臉上浮現出幾分朦朧的笑意，「第一個問題你大概已經知道了，我們在一處廢棄沒多久的倉庫中。」

　　「這家的主人——」

　　艾瑞克的聲音有些乾澀。

　　「逃了，或者死了，戰爭中常有的事情。」拜輕描淡寫地帶過了這個問題，「第二個問題，我確實帶你逃出來了，但想要確保安全，我們還要繼續逃跑。」

　　「現在是10月9號的淩晨，10月7號，就是我帶你逃出來的那一天，奧斯維辛集中營內爆發了一場有預謀的大規模暴。不過現在納粹警衛們應該已經把所有逃犯都抓回去了……至於你，我猜施密特把你當做他的私有物，他不會通過官方的途徑來追捕你的。」

　　「所以，我們還有些時間差可以利用下，至於之後……恐怕你就要感受下什麼叫做『逃亡』了。」

　　「我昏迷了這麼久嗎……」艾瑞克小心翼翼地開口，甚至都不太敢看拜。

　　「考慮到斯——施密特給你打下去的麻醉藥劑量，我很高興你最後還能醒過來。」

　　拜再次輕描淡寫地帶過了這個問題。

　　拜沒有繼續說話了，黑暗的屋內突然陷入到一種寂寥無聲的沉默中。艾瑞克盤起雙腿，深呼吸後又慢慢將將空氣吐了出來，他悄悄打量著黑暗中拜那隱約可見的輪廓，最終還是一咬牙，抬頭直視對方。

　　「你救我的時候我都看見了，電，對嗎？我們甚至還配合過不是嗎？」

　　「這就是你的能力嗎，跟我一樣的能力，就好像我能控制金屬一樣？你果然是跟我一樣的人！」

　　艾瑞克那雙猶如碧海晴空般顏色透亮的藍眸中幾乎閃動著璀璨的星光，明亮得甚至在這黑暗中清晰可見，他說著雙手撐住大腿，激動地將身體探向拜的方向。

　　他看著她，那神情無比虔誠，他似乎已經聽到了拜仿肯定的答覆。

　　出乎他意料的是，拜再一次否定了他的話。

　　「不……艾瑞克，我們不一樣，我很難向現在的你解釋原因，我只能告訴你……我們不一樣。」

　　「但你能控制電不是嗎？！之前你還能避開普通人的注意！你明明也是特殊的！跟我一樣是特殊的！」

　　艾瑞克幾乎要失控地怒吼出聲，但他的理智最終還是讓他壓低了聲音，將怒吼變成了憤怒的低吟。

　　「跟普通人相比，我們確實都是特殊的。但對你來說，這更是一個類似于尼安德特人和智人之間的故事。」

　　艾瑞克困惑地睜大了眼睛，他聽得出那幾個單詞是如何拼寫的，但卻根本不知道它們的含義。

　　「抱歉？」

　　「哈，這是遺傳學上的問題，總有一天你會再次從某個人口中聽到它們的。」拜在這一刻突然用起了一種裝神弄鬼的語氣，「至於我的能力……」

　　拜輕輕打了個響指，黑暗中突然迸發出一抹絢爛的白光，那種讓人頭皮發麻的感覺隨即出現，艾瑞克幾乎覺得渾身一凜。

　　「控制電，確實可以這麼說，但我現在的能力跟預想中有些微的差別。」

　　拜在黑暗中歎了一口氣，片刻後艾瑞克聽到她自嘲般的輕笑。

　　「跟原來的我相比……呵，現在的我不過是一條愚蠢的電鰻罷了。」

　　她也遭受過什麼痛苦嗎？艾瑞克幾乎抑制不住內心翻騰而起的震驚和驚惶了，拜也曾被人當做怪物一般研究過嗎？是有人用藥劑或是別的什麼方法人為地奪走了她的能力嗎？

　　她擅長投擲，艾瑞克突然意識到這一點，不論是有形的武器還是無形的電流——那必然是經過極為嚴苛的訓練才能獲得的專業技能。

　　她不該出現在此的血統，她對自己的莫名示好，她撲朔迷離的特殊能力，她語焉不詳的奇怪解釋……艾瑞克只覺得與拜接觸的越多，就越發不瞭解拜的真實。

　　她到底是——

　　不過轉瞬，藍色眼眸的男孩緊緊地抿嘴，忍下了脫口而出的問詢。他確實不瞭解拜，但他們都有各自不同的過去，也該保有各自不同的秘密。

　　他何必一定要在現在知曉拜的一切呢？未來他有足夠的時間，而現在……

　　他，艾瑞克·蘭瑟爾，只要知道拜是那個「會在他身邊」的人就夠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最後貼掉了拜的一句話（別問我怎麼出了這麼奇葩的錯誤），然後因為你們都吐槽那種母嫁的詭異效果我稍微改了點形容詞，有興趣的親可以回頭看一下，就最後那幾段改了。

　　不過……每個男孩紙都有想過殺父娶母嘛hhh，我寫那段的時候真的就想到這點了OTZ

　　PS：美國和德國隊攜手出線惹！賽後看到克林西擁抱當年他麾下的球員簡直……QUQ

☆、必將出現的分離

　　在將那塊黑麵包的每一個碎屑都盡數吞進肚子之後，艾瑞克似乎還迷迷糊糊地又睡了一小會兒，直到有人踢了他一腳。

　　猝然驚醒的男孩只覺得思維出現了一瞬間的斷層，但他很快清醒過來，使勁睜開雙眼，神色警覺地看向拜。

　　黑髮女人的表情看起來很嚴肅，但幸運的是，並不驚慌。

　　「快點起來，金屬男孩，準備好逃亡之旅了嗎？」

　　艾瑞克聽到這句話後如同鯉魚打挺般跳了起來，瞪大雙眼看著拜。

　　「什麼情況？」

　　「放輕鬆，別這麼緊張。」

　　拜說著將一團糅得皺皺巴巴的布料丟了過來，艾瑞克展開，是兩件看起來有些破舊的麻布衣服。

　　「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個？」

　　「……壞消息。」

　　聽到艾瑞克幾乎毫不猶豫的答覆，拜眉頭緊皺地看了他一眼，搖搖頭，並沒有多說什麼。

　　「壞消息是施密特的手下已經找到這片區域——別緊張，好消息是我們現在有車了。」

　　艾瑞克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拜的意思。施密特在德軍中的地位不低，派出一打納粹警衛，兩兩一組，開車大範圍的搜尋他也是有可能的。

　　至於拜的意思……是她解決了某一組警衛，然後搶了一部車嗎？

　　拜殺了人，用她的技巧和能力殺了人，艾瑞克默默咀嚼著那「好消息」背後的真實含義。就像他母親去世那天，他用自己的能力夾碎了兩個納粹走狗的腦袋一樣，他們的與眾不同，會帶來痛苦，但也能讓他們在惡劣的環境中獲得了更大的生存可能。

　　這片被戰火籠罩的天空下不需要來自人類社會的道德法則，弱肉強食才是活命的真理。

　　「我們要去哪？」艾瑞克草草套上了拜丟過來的衣服，邊問邊集中注意力操控屋內一些可以當做兇器的東西飛到他的面前。拜帶著幾許嫌棄的目光瞪了他一眼，回應著這樣的眼神，艾瑞克突然咧嘴一笑。

　　拜果然露出了一副被噎住的神色，她蹙眉瞪著艾瑞克：

　　「總有一天你會發現——你笑起來特別像鯊魚。」

　　艾瑞克沒理拜，洋洋得意地繼續保持著他的笑容，直到拜哭笑不得地伸手推了他一把，兩人才一前一後走出了倉庫。

　　天還很黑，烏雲密佈的天空上幾乎看不見星光。艾瑞克判斷不出時間，在他爬上拜劫來的軍用車後，再次問了遍他們的目的地。拜說了一個地名，那似乎是個小城，在克拉科夫附近。

　　當軍用車的引擎咆哮著將他們帶入前方未知的黑暗時，艾瑞克忍不住看了一眼專心開車的拜，她的臉上依然帶著一股漫不經心的淡然，就好像世間一切盡在她的掌握之中。

　　拜看起來確實有這樣淡定的資格，艾瑞克這麼想著，更緊地握住了手中那幾把簡陋飛刀。不知是哪種情感——不像是憤怒也不像是痛苦——極大地刺激了他的能力，他把從倉庫中拆下來的金屬框處理成武器的時間短得驚人，那樣的速度和效果，他之前從未感覺到過。

　　但這喜悅並未持續多久，他們的逃亡之旅並不順利，在距離那小城不過幾公里遠的地方，施密特的走狗終於追上了他們。

　　拜帶著艾瑞克棄車逃進了小城邊的山林中，那裡有一個半廢棄的伐木場，旁邊還帶著一個小型的礦場，鐵礦或者煤礦。茂密的山林提供了極好的掩護，礦場的存在也大大限制住了那些納粹士兵們的搜索速度。

　　施密特只帶來了十多名納粹士兵，在一整個白天的追逃戰中，兩名既是獵物也是獵手的搭檔聯手幹掉了其中五個，付出的代價則是艾瑞克滿身的擦傷以及拜手臂上中的一彈。

　　猶太男孩一開始還擔心施密特會從奧斯維辛中抽調更多的後援，但拜很快用她的推理打消了艾瑞克的疑慮，她無數次對艾瑞克重複著她的戰術思想：拖，然後等。

　　在那麼大規模的暴動事件後，此刻的奧斯維辛一定風聲鶴唳，高層軍官們多半會被迫困在集中營中，調查別人或被別人調查，指責同僚或被同僚彈劾。施密特在這個時候卻一意孤行地帶領親兵外出搜尋艾瑞克——說不定，他根本沒打算返回集中營了。

　　他可能已經預料到了軸心國的滅亡，想在德意志被擊潰前就抽身離開，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必不可能不顧一切，把所有的資源都押在艾瑞克身上。

　　他們只要能熬到施密特放棄，或者運氣好的話，他們只要幹掉施密特全部的親兵，或者乾脆幹掉他，就可以順利地從此地脫身。

　　直到夜幕再度降臨的時候，他們將施密特的親兵消滅至只剩最後的五人。艾瑞克和拜小心地躲在山坡上的某個死角中，男孩壓抑住身體的疼痛，饑餓和乾渴，屏息凝神，搜尋著這附近的任何一個正在移動著的金屬。

　　施密特給他的親兵安排了特製的武器和特製的防護，他們沒有帶槍，身上還披著塑膠雨衣，但倉促之中那些人沒辦法去掉身上每一處金屬。皮袋上的扣環，軍靴內鑲嵌的鐵板，這些都是艾瑞克可以利用的東西。

　　他們正埋伏在原地，耐心地等著又一個愚蠢的納粹自投羅網。

　　在某一個瞬間，艾瑞克突然感覺到頭頂一涼，接著是拜壓低聲音的驚呼。

　　最開始只是一滴兩滴，然後漸漸密集起來，到最後，零星的雨水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變成了傾盆而下的巨大暴雨。

　　在雨水撞擊樹葉，發出巨大雜音的那一刻，艾瑞克突然聽到了一聲低沉的轟鳴。有那麼一兩秒鐘，他還把那聲音認作了天上的雷霆之聲，但在下一刻，巨大的震動和灼熱的氣流直撲而來，在他們身後不遠的地方，樹木折斷大火燒起，熊熊燃燒的火光頓時映亮了這一片漆黑的山林。

　　艾瑞克看到拜霍然起身，她的背後是大火，她的身上是雨水，她就站在這交融的水火之間，那種一直停留在她面孔上的淡然神色，猝然被震驚所取代。

　　在第二聲不祥的轟鳴響起之時，拜狠狠地推了艾瑞克一把，用帶著狠戾地聲音沖他大聲咆哮。

　　「跑！快跑！」

　　艾瑞克踉蹌著往後退了一步，站穩後腳下用力，反身撲向拜，緊緊攥住了她的手腕。

　　「我們會逃出去的！你說過，我們會逃出去的！」

　　他大聲咆哮著，怒吼著，哪怕那聲音被巨大的震動和轟鳴沖得七零八落，他依然一遍又一遍，反反復複地重複著，並死死扣住拜的手，拉著她一同奔向前方更黑的黑暗。

　　在接下來不足半小時內發生的事情，在之後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內……

　　艾瑞克再也沒有想起來過。

　　作者有話要說：

　　木有回復，伐開心！決定便當女主全劇終——當然不！

　　總之女主的一死get√，新地圖要開啟了！

　　馬上年紀大點的老萬就要上線了，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呢233

☆、間章之上~他的沉睡

　　艾瑞克醒來的時候，覺得自己仿佛躺在雲端。

　　他的眼前浮動著朦朧的輝光，那光並不明亮，帶著一股沉沉的暮色，就好像這光在抵達他的眼角之前，曾走過太過漫長的路途。

　　男孩眨了眨眼，暖橙色的光芒變得越發柔和清晰起來，他小心翼翼地移動了下手腳，安心地確認自己四肢健全，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完整無缺。

　　他只是覺得渾身酸疼，但他既然能躺在這樣仿佛雲朵般柔軟的地方，這隱隱的疼痛也算不了什麼。

　　眼前模糊的畫面漸漸清晰，艾瑞克發現他躺在一間裝飾簡潔卻不顯寒酸的屋子內。這大概是一座豪宅……至少在和平而繁盛的年代中，它必然是一座豪宅。正對艾瑞克的那面橡木牆壁上掛著一張巨大的掛毯，下方則是一張頗為古舊的紅木長桌，此刻那長桌上空空如也，但艾瑞克完全可以想像，在更安全一些的時候，那裡必然擺著房間主人最喜愛的精巧玩意。

　　艾瑞克慢慢活動著他的脖子，將視線轉移到身邊的床頭櫃上。那上面擺著一個紋飾精美的小巧檯燈，旁邊則是銀質託盤和擦洗得異常乾淨透亮的玻璃水瓶。

　　艾瑞克只覺得頭很痛，他將手從柔軟的毛毯中抽了出來，發現身上套著一件棉質睡衣。衣袖的布料上有微微的毛刺，看起來應該被清洗過很多遍才是。

　　被洗過很多次的舊衣服，非常乾淨而柔軟，艾瑞克甚至能聞到一股洗潔劑和陽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這味道帶著一股讓人心安的熟悉感，就好像在杜塞爾多夫的時候——

　　男孩豁然間睜開了雙眼，他努力掙扎著起身，透過床邊的玻璃窗向外望去，目之所及的地方是浸染在夕陽之中的街道，三三兩兩的成年人在街道上走著，交談著，偶爾有稚齡的幼童尖叫笑鬧著從街道上一跑而過。

　　他到底在哪？！

　　艾瑞克只覺得頭更疼了，他緊緊捂住腦袋，有零碎的畫面不斷在他腦海中閃現：各種各樣的工具，槍，金屬，施密特那張讓人作嘔的臉，堅硬的木板床，怪異的笑，對他拳打腳踢的警衛……無數零散的畫面仿佛指尖漏下的細沙，他放任它們如洪流般湧過記憶的閥門，一時之間卻打撈不出任何具有實際意義的連貫場景。

　　他不是應該在奧斯維辛嗎？他不是應該在那人間地獄中嗎？這裡到底是哪裡？！

　　門外的走廊上傳來一陣腳步聲，艾瑞克渾身一僵，一時間竟然不知該如何是好。他不知道他應該是保持清醒的姿態還是乾脆躺下裝睡，他只覺得渾身緊張兩手冒汗，本能地搜尋著房間內一切存在的金屬。

　　銀質的託盤微微震顫起來，撞得玻璃水瓶發出嘎嘎的輕微響聲，艾瑞克傾聽著門外的腳步聲，它越來越近越來越響，直到突然停在了房間的門前。

　　伴著輕微的哢噠聲，有人推開門走了進來，是個身材微胖的中年女人。

　　艾瑞克與她四目相對，神色緊張，甚至已經讓門附近的一個金屬玩意——那大概是個工藝品——悄無聲息地往上浮了十來公分，蓄勢待發，時刻待命。

　　就在這一刻，那女人高呼了一聲「上帝」，接著帶著滿臉喜色疾步走到艾瑞克床邊。

　　「哦，甜心，你終於醒了！你感覺怎麼樣？身上還疼嗎？」

　　那女人說著伸手抓住了艾瑞克的右手，沒有急著開燈，而是帶著慈愛的眼神上下打量著艾瑞克，許久之後她才帶著一臉欣喜鬆開手，略微起身打開檯燈，再次攥住了艾瑞克的手臂。

　　「叫我波尼太太就可以了，我的小可愛，你終於醒了，我真是太高興了。」

　　波尼太太看起來比實際年紀稍微年輕一點，她金棕色的頭髮被緊緊地綰在腦後，顯得她的皮膚緊繃，還帶著一股明亮的光彩，但在她笑起來的時候，眼角已經佈滿了皺紋。

　　艾瑞克渾身僵硬，神色戒備地看著對方，可波尼太太一直在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語，隔了好一會兒才注意到他的不安。

　　「哎，那爆炸嚇到你了吧，我的小可憐，」波尼太太說著笑得更慈祥了，「別擔心，你在這裡很安全。」

　　「爆炸？」

　　艾瑞克遲疑地重複著這個詞，他的頭痛來源於爆炸嗎？但這也不能解釋他是怎麼離開集中營的。

　　「是啊，爆炸，諾瓦克那老傢伙的廢棄礦場在前天晚上突然爆炸了，有人說是那些人炸的……哈，要我說肯定是那些想去淘金的傻子搞出來的。在山坡上擺幾個□□可不能把山都削走一半，揚科夫斯基先生那邊的人都被嚇得夠嗆。」

　　波尼太太有著她這個年紀的女性所共有的特點，說話時熱情而囉嗦，只要稍微認真地傾聽分析，就足以獲得你想要的全部資訊點。

　　礦坑深處的爆炸，這也許是他意外昏迷的原因，但不足以成為解釋。

　　「我們是在城外發現你的，你就那麼可憐兮兮地躺在路邊，啊，看得我心都碎了……」波尼太太說著用手帕擦了擦眼角，低聲嗚咽了片刻後，她伸手從馬甲的口袋中掏出一快手帕，展開後遞到了艾瑞克面前。

　　「這是我們從你身上找到的東西，這是你/媽媽的東西嗎？」

　　艾瑞克打量著放在手帕上的那兩個小玩意，它們都是金屬，他幾乎在立刻就意識到了這一點。一枚銀戒，還有一個栩栩如生的精美工藝品，看起來是用白鐵雕磨而成的並蒂雙花。

　　但艾瑞克想不起來任何與之有關的資訊，他遲疑著伸手拿過那枚戒指，指頭摩挲過戒面，很快就找到了凹下去的刻痕。

　　艾瑞克眯眼打量著那三個字母：B，E，I，是BEI。

　　「這是你母親的名字嗎？」波尼太太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不是的，」艾瑞克有些茫然地將戒指放回手帕上，「我從沒見過這個名字。」

　　「多半是之前的遭遇讓你太過緊張了，我親愛的孩子，」波尼太太包好那兩個小玩意，將它們塞到了艾瑞克的枕頭下，「你還記得你叫什麼名字嗎？」

　　在片刻的遲疑後，艾瑞克慢慢搖了搖頭：「抱歉，夫人，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天啊，上帝怎麼能這麼對你！」波尼太太情感充沛地呢喃著，藍色的雙眸中突然蓄滿了淚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遭受了想像不到的痛苦，我……」

　　波尼太太這突如其來的感情爆發讓艾瑞克有些措手不及，但片刻後他就知道了原因。不再年輕的女人一把將他摟在懷中，嗚咽著泣道：

　　「皮特羅，你就叫皮特羅【注1】吧，這是我兒子的名字，你跟他長得可真像啊！從現在起這裡就是你的家了，不要想之前的事情了，忘了他們吧，所有的東西，都忘了吧。」

　　波尼太太說著伸手碰了碰艾瑞克的左臂，男孩渾身一僵，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

　　在片刻的猶豫後，他伸手緊緊抱住了波尼太太，笨手笨腳地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睹人思人的波尼太太哭得更大聲了，在這讓人耳朵發麻的噪音中，艾瑞克突然聽到了另一串腳步聲。

　　他抬頭，目光越過波尼太太的肩膀看向房門口。

　　有個年幼的小女孩正站在那裡，用力吮吸著拇指，另一隻手上還拖著個有些舊的布玩/偶。那小姑娘有著一頭猶如火焰般的豔紅長髮，碧藍的大眼睛中帶著藍寶石一般的迷人光芒。

　　她就站在那裡，面露好奇的神色，直勾勾地看著艾瑞克。

　　【注1】：沒錯，就是快銀真名的那個皮特羅Pietro，具體解釋見作者有話說。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主要側面交代了下erik出逃的結局，當然有些地方算是只有暗示吧，在後面會慢慢寫出來的_(:з」∠)_

　　因為有親愛噠！讀者提到了快銀會不會出現的問題，我覺得吧……反正我寫的這個Earth-10005也已經是跟官方有差別的平行宇宙了，我乾脆還是……不寫快銀和緋紅女巫了_(:з」∠)_

　　不過我也想試試一個點子，就是將電影宇宙中出現過的部分人物修改二設後拿到文中使用，這章的皮特羅就算是玩梗了，父親兒子什麼的233

☆、間章之下~她的蘇醒

　　睜開眼的時候，她的眼前一片黑暗，耳邊寂寥無聲。

　　她側躺在堅硬而潮濕的地板上，雙腿從腳踝到小腿肚都被粗麻繩緊緊縛住，雙手則被反剪綁在身後，關節和肌肉都在外力的拉扯下扭曲變形。她的手臂也許腫了，也許沒腫，畢竟長時間的血液流通不暢足以讓她的手臂徹底麻木，就好像被人砍下一般與身體的知覺分離。

　　至於嘴……哦，當然，粗糙的布料緊緊勒住了她的嘴唇，鼻尖縈繞著一股讓人作嘔的黴味。

　　真是無比糟糕的時間、場合和事件，但幸好這不是最糟糕的可能性——起碼她醒來的時候不是渾身赤/裸，滿身污漬，口中和身上還塞著好幾條或軟或硬的條狀物。

　　好歹我還穿著衣服，她有些自嘲地想著，開始試著活動麻木的手臂。

　　隨著眼睛逐漸適應黑暗，她開始仔細觀察著身處的環境——自己被人如同貨物一般隨意丟棄在破舊而隱蔽的房屋之內，如果除去躲在牆角的那兩隻可愛的齧齒類生物，這屋內尚有呼吸和體溫的，只有她一個人。

　　手臂漸漸在不斷扭動下浮現出一陣陣仿佛針紮般的刺痛，她稍微停下休息了片刻，開始回憶起之前發生的事情。

　　毫無疑問，她死了，在上一段記憶的最末，被漏算的那個警衛將一顆達姆彈【注1】送進了她的胸腔。整個胸口都被撕裂開來，鮮血急速湧出，須臾間就染遍了她早被雨水淋透的衣襟，也劈頭蓋臉地澆向被她護在身下的那個人。

　　那傢伙不會喜歡被血噴一滿臉的感覺的，她有些好笑地想著，心理尚未變/態的人類都不會喜歡的。但那時可是情況緊急，如血腥瑪麗【注2】般來一場鮮血沐浴，總好過站在傾盆暴雨中被瘋狂四竄的電流擊個對穿。

　　她閉上眼，花了一兩秒鐘，在腦海中描摹那人的面孔，那是一張年輕男孩的臉，棱角尚且稚嫩，眼神卻帶著成年人一般的冷酷和堅毅。

　　那面孔很快在記憶中破碎變形，然後拼湊成另一副完全不同的模樣。金棕色短髮的中年男人，臉部線條如同刀劈斧鑿般硬朗，緊皺的雙眉下是灰藍色泛著金屬光澤的雙眸——一張極具男子漢氣概、性感非常的臉。

　　哦，那是十四歲和三十二歲時的艾瑞克，艾瑞克·蘭謝爾。

　　之後他還會有一個更被世人熟知的名號，人們會叫他……萬磁王。

　　與之相對的，她的名字依然只是一個孤零零的單詞，一個不知是由誰命名，也不知為何要如此命名的名字。

　　她是拜。

　　第一次睜開眼的時候身處1944年的奧斯維辛集中營，第一次死亡後讀檔繼續，卻發現自己被莫名捆綁在小黑屋之中——看來每次降落，她都逃不過臉先著地的悲慘命運。

　　不知道身在何處，不知道身在何時，甚至不知道自己被綁在這裡到底又是為了什麼。拜有些無奈地翻了個白眼，深吸一口氣，費力扭動著她麻木的手臂。血液再次流通啟動了被桎梏住的痛感，腫脹的手臂被粗麻繩勒得生疼，被磨破的皮膚越發火辣辣地疼了起來。

　　拜努力放鬆手臂，謹慎的探查著她身後的空地，地板上泛著潮氣，幸運的是——沒有任何易燃物。

　　她凝神，極盡可能地勾起食指碰上麻繩，小心地控制著從她指尖閃過的小小電流。

　　剛從沉睡中蘇醒的時候就大範圍的使用能力無疑是不明智的選擇，拜用一種幾乎讓她無法忍受的慢速度，一點點烤焦困住手腕的束縛。

　　在她雙手用勁拉斷麻繩，並且終於取下嘴邊那噁心玩意的同一刻，她聽到外面傳來開門和摔門的聲音，接著是一陣深淺不一的粗魯腳步聲。

　　三個人，各個都是腳步虛浮，看來伏特加或者威士卡在其中出了不少氣力。

　　木腳椅和地面摩擦著，順著地板傳來嗡嗡的響動，三人都坐了下來，扯著被酒精熏得如同破鑼鼓一般的嗓音，互相嚷嚷著什麼事情。他們說的是德語，但跟高地德語又有不小的區別，聽起來像是奧地利德語。

　　拜慢慢控制著呼吸，凝神細聽，勉強跟上了他們談話的節奏。

　　在好幾個關於女性身體的粗俗笑話之後，嗓門最大的那個男人終於把話題引到了「正事」之上。他說話的時候拜還聽到一聲悶響，像是有什麼金屬物件被人大力拍在木桌上一般。那聲音聽起來不太像槍，大概就是匕首或者短獵刀之類的冷兵器了。

　　只是一把刀而已，算不上什麼威脅。

　　拜更加認真地凝神聽著隔壁房間的談話，一開始是一些名字，聽起來像是住在某間旅館中的某幾個男人。之後是有關時間安排的討論，再更多的粗口和葷話之後，拜終於聽到了一個期待許久的關鍵字：「亞洲女人」。

　　她果然被「綁架」了，拜屋外那三人和他們的同夥所賜。最先發現拜的人是一個吉普賽女巫，那神經兮兮的女人將拜視作遠東地區被死亡射線照射過的怪物，忙不迭地叫來了她的一個——或三個姘頭「商量對策」，準備轉手把她賣給某個不知情的冤大頭，換點酒錢以便兩人——或四人一起尋/歡作樂一場。

　　這是個好消息，拜有些無奈地想到，起碼這幫人沒碰過自己。

　　他們商談好的買家是個布匹商人，大概是個禿頂的胖子，非常願意買下一個罕見的亞洲面孔，當做他的玩物或者當做他絲綢布料的模特，或者兩者皆有。交易的時間定在明天一大早，當然，拜覺得按照他們喝醉的程度，大概是今天一大早也說不定了。

　　外面的談話接近尾聲，一個更尖利些的聲音轉而聊起了城中發生的「趣事」：某個在好幾年前搬來的富有鰥夫，今早被人發現死在了城裡的鐘樓上，渾身刀口，身上的血幾乎都被放幹了——比這死狀更匪夷所思的，是他被鐵絲緊緊纏繞著固定在鐘樓的一面水泥石牆上。城裡的警衛到現在都沒找到方法把那可憐人的屍體取下來，只能先草草蓋上一塊毛氈布，免得引起市民們更大的恐慌。

　　在聽到「被鐵絲緊緊纏繞並固定在高處」這段話後，拜挑了挑眉，摸索著伸手解開腿上被草草打成死結的繩索。接著她慢慢起身，雙手交握，一邊活動著僵硬的十指關節，一邊左右扯動脖頸，拉動椎骨發出劈啪的輕微聲響。

　　在黑暗中，她微笑著舒展四肢，如同貓一般悄無聲息地靠近房門——這次她的身體遠比上次要靈活強壯得多，她需要的不過是一些熱身運動罷了。

　　她依然不知道自己正身處何時何地，但她既然出現在此時此地，就一定有其特殊的原因。

　　至於這原因，現在她已經知道了。

　　那個極具創意的「殘忍殺人犯」，那個納粹追殺者——

　　艾瑞克·蘭謝爾。

　　【注1】：一種會在人體表層產生爆破性傷口的空腔彈，致死率極高。

　　【注2】：就是那個拿處/女鮮血洗澡的吸血鬼女伯爵。

　　作者有話要說：

　　新的時間點是十年後的1954年，老萬24，女主依然是20歲——所以說現在不是母嫁了好嗎！_(:з」∠)_

　　說起來按照舊版電影三部曲的設定，這個時候老萬都認識老x了（舊版中老x說過他17歲就認識老萬了），不過在第一戰裡面這兩1962年才互相認識……真是[點蠟]

☆、猝不及防的重逢

　　趕在蕭索的秋風將最後一縷熱氣從衣領中卷走之前，艾瑞克伸手推開了旅館剛剛刷過新漆的大門。

　　老克林姆家的旅店在布雷根茨內算得上有名，位置不錯，價錢也很合適。頭髮花白的鷹鉤鼻老頭時常吹噓這是從神聖羅馬帝國時期起就存在的往昔榮光，甚至有幸接待過尊貴無匹的普法爾茨伯爵。

　　「我只接待有教養的客人，」那老頭總喜歡對著客人嘮嘮叨叨，「那些不入流的傢伙，呸，給再多錢也住不進來！」

　　好在艾瑞克有幸屬於「有教養的客人」之流，他之前曾在這旅店住過兩次，半年前和一年前，這次是第三次——大概也是最後一次。

　　在好幾年的四處漂泊之後，他對於「住宿」這種身外物已經沒有多少執念了，有乾淨的床鋪和溫熱的水流，外加算得上清淨的環境，這些就足夠了。

　　像這樣規律而固定地前往同一間旅店下榻，不過是為了維持虛假身份的一種掩護，這樣他才能在手刃仇人後順利脫身，不會因為「陌生人」的身份遭到城市警衛的盤查，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那個被他固定在鐘樓上的「富有鰥夫」是當年奧斯維辛集中營的一個警衛，他曾看守過艾瑞克待過的牢房。和他的許多同伴一樣，集中營的環境放大了那人性格中的自大和暴虐，他隨意處置過很多囚犯的性命——沒有原因，或者原因僅僅只是無聊。

　　集中營內的警衛大多是德國籍的罪犯，他們明明身負重罪，在集中營內卻搖身一變成了其他無辜人的命運主宰，而且——在德國戰敗之後，這些人中的大部分都沒有受到審判，不少人還因為搶了最後一票不義之財，過上了優渥舒適的生活。

　　在人類社會的道德、法律以及軍事法庭所統統不能抵達的黑暗角落，只有像艾瑞克這樣心懷憤怒和仇恨的「納粹獵殺者」，才能主持最後的正義。

　　艾瑞克走進旅店後隨手帶上門，他心不在焉地取下頭頂黑色的小禮帽，捏在手中，順著左手開外幾米處的樓梯往下走去。

　　旅館總是要和酒吧聯繫在一起的，老克林姆家的酒吧就建在地下室內，冬暖夏涼兼隔音效果良好，附近的人都愛來這裡消磨消磨晚間的無聊時光。

　　往下走了幾級臺階，烈酒的味道便裹挾著吵嚷的聲音便迎面撲來，艾瑞克微微皺眉，飛快地環視全場後，抬腳走向吧台。

　　老克林姆的小女兒萊娜正靠在吧臺上，一邊跟一個留著褐色偏分發的男人閒聊，一邊擦著手中的玻璃啤酒杯。在看到艾瑞克的身影後，她抬頭沖他粲然一笑，跟那偏分發的男人又說笑了兩句，便放下那啤酒杯走了過來。

　　萊娜似乎很喜歡斜倚在吧臺上，這動作確實輕鬆又省力，但艾瑞克一直認為，她選擇這樣的動作不過是為了更好地向每一個人——英俊些的那部分——展示她猶如陽臺般突出的胸前。

　　「哦哦~壞小子多明尼克又來了，怎麼，老規矩？」

　　艾瑞克笑著，就如之前的很多熟客一般，在開口前不太老實地摸了一把萊娜壓在吧臺上的手。尚且還算年輕的女人咯咯地笑著抽開手，拿來一個平底烈酒杯，接著從吧台下抽出一瓶威士卡。

　　瓶蓋被擰開的同時，艾瑞克通過那小玩意確定了這就是他昨天和前天喝得那一瓶，男人挑眉，用指關節輕輕地一敲桌面，放慢語速壓低聲音。

　　「多給點冰，萊娜。」

　　萊娜再次咯咯笑了起來，在將酒杯推到艾瑞克面前的時候，她抬眸拋了個媚眼，翠綠色的雙眸浸潤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出如蜂蜜般奇妙的色澤。

　　「你怎麼不多要我加點酒呢，你知道的，我對你這一型可沒什麼抵抗力哦~」

　　從小生活在旅店之中，成年後開始在酒吧內幫忙，萊娜對於「調情」這種技能的掌握可謂駕輕就熟。她就如蝴蝶一般蹁躚飛舞吧台之後，不僅跟自稱「多明尼克·艾森豪斯」的艾瑞克聊得火熱，也沒徹底忘記方才跟她卿卿我我的偏分頭男人。

　　在艾瑞克第三次被她逗得哈哈大笑之時，萊娜突然湊近他，聲音中充滿驚詫。

　　「嘿，剛從樓梯上下來的那個，那是亞洲人嗎？我這輩子還從來沒見過呢！」

　　「別說得像你年紀很大似的。」

　　艾瑞克端著酒杯，勾起嘴角笑著回頭，看向萊娜示意的方向。視線的末端是一個穿著黑呢子外套的年輕女人，她正站在樓梯正中，獨自一人，看起來並沒有同伴。

　　艾瑞克的目光在那張他極少見過的亞洲面孔上轉了一圈，意外地發現那年輕女人正在看他。

　　於是被萊娜叫做壞小子的艾瑞克露出了一個標準的混蛋笑容，遙遙沖她舉起了酒杯。

　　那年輕女人挑眉，她的雙眼細長眼角上挑，配著這個動作越發帶著點微妙的嘲諷意味。她很快走了過來，沖艾瑞克頷首一笑，不請自邀地坐在了他身邊的長腳圓凳上。

　　罕見的相貌帶來了非同一般的吸引力，有那麼一瞬間，艾瑞克覺得幾乎全酒吧的人都把目光投到了他們這裡。

　　「嗨，你好，你……？」

　　萊娜一臉好奇，一字一頓地沖那女人吐著單詞，對方聞言抿嘴一笑，開口時是字正腔圓的高地德語。

　　「你好，威士卡加蘇打水。」

　　萊娜的表情看起來更驚奇了，她很快端來了對方點的酒，甚至還附送了一碟切好的白香腸，「代表布雷根茨人熱情的禮物」。

　　趁著萊娜幫人調酒的功夫，艾瑞克扭頭，再次沖那女人揚了揚手中的烈酒杯。

　　「你的德語說得真不錯，你是本地人？」

　　「不，我曾經在科隆待過幾年，」女人說著抿了一口酒，「你呢？」

　　「邊境線附近的一個小地方，這幾年在慕尼克待得比較多。」

　　當艾瑞克變成「多明尼克·埃森豪斯」的時候，說話時也會帶上輕微的巴伐利亞口音，這種程度的偽裝之術完全能以假亂真。他靠這騙過很多人，老克林姆和萊娜不過是其中最普通的兩個罷了。

　　但在他說完這句話後，他看著那年輕女人輕抿酒杯時嘴角的弧度，突然隱隱有些不舒服的感覺。

　　他收回目光，凝神，片刻後舉杯，借大喝一口酒的手段掩飾了他神色中的驚訝。那年輕女人的身上沒有金屬，任何一點都沒有，沒有首飾，沒有懷錶，也沒有金屬的紐扣和鞋釘。

　　艾瑞克習慣於通過別人身上的金屬感知他們的方位，對絕大部分人來說這招都非常適用——難倒亞洲人有什麼特別的講究不成？

　　冰涼的烈酒順著喉管滑下，艾瑞克微微偏頭，用他在酒吧中從來所向披靡的低沉嗓音，如同吹氣般沖那女人低吟。

　　「嗨，東方美人，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那年輕的女人斜眼睨向他，如同曜石一般的瞳孔中帶著幾許艾瑞克看不懂的情感。她勾起嘴角，微笑著，聲音低沉和輕柔。

　　「我叫拜，B，E，I，拜，你呢？」

　　驚詫的情感仿佛當頭潑下的冰水，艾瑞克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脊背，他瞪大雙眼看向那名叫拜的女人，一時間卻有些詞窮。

　　她叫拜，這可不是一個常見的女性人名。

　　更別說，這名字還跟那枚戒指上留下的字母，一模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跟小夥伴一起出來看球，無聊了一整場最後進了兩個，旁邊那幫德國佬都瘋了233

　　然後被拖出來party了←_←簡直魔音穿耳好嗎……

☆、不請自來的相見

　　自稱拜的年輕亞洲女人小口啜飲著手中的烈酒，尚且餘留一口的時候，她放下酒杯，帶著意有所指的笑容湊近艾瑞克。

　　「我的房間，就在二樓的第三間哦~」

　　在說完這句話後，她沖埃瑞克眨了眨眼，一口幹掉了剩下的酒，起身，以一種搖曳生姿的美好姿態往樓上走去。

　　端著酒杯的埃瑞克不動聲色地轉了轉脖子，突然有些意興闌珊。

　　這件事不太對，他一邊與萊娜擁吻告別一邊想著，一張亞洲人的面孔就足以讓事情變得光怪陸離了，更別說還是這樣明顯的示好。

　　男人邁著平穩的步伐回到一樓那勉強能稱為「前廳」的空間內，老克林姆依然不見蹤影，站在櫃檯後算著帳本的是西爾維婭太太，這家旅店的老闆娘，萊娜的母親。艾瑞克輕咳一聲走了過去，體型微胖兩鬢斑白的女人抬起頭來，看清來人後一臉驚喜地張開雙手，湊過來吻了吻男人的臉頰。

　　「你明天就要回去了吧？」西爾維婭太太合上了手中的帳本，一臉慈愛地看著艾瑞克，「這次竟然碰上那麼恐怖的事情，哎，你們這些走南闖北的男人就是膽子大，我都要被嚇死了呢！」

　　「警衛們會找到兇手的，」艾瑞克一臉認真，說著還安撫性地咧嘴一笑，「幸好有你們擔保，我才沒被警衛們盤問太久，這種事情要是傳回去可不利於我的名聲。」

　　「你可是我們克林姆家的客人，」西爾維婭太太說著輕輕拍了拍艾瑞克的手，「老克林姆家只接待有教養的客人，大家都知道，不是嗎？」

　　一個調侃自己丈夫的無傷大雅的玩笑，艾瑞克也應景地笑了一下作為回應。

　　「我剛剛在酒吧遇見個亞洲女人，她也住在這邊嗎？」

　　一聽艾瑞克如此發問，西爾維婭太太頓時雙目一亮，笑容中也帶上了幾分了然。任何一個年輕男人找自己的女性長輩打聽「某位美麗的小姐」時，那些年長女性的臉上都會浮現出類似的神色。

　　「你說那位黑眼睛小姐？哎呀，她的名字對我來說太難發音了，她是黑眼睛，不是嗎？」西爾維婭太太說著咯咯地笑了起來，跟她女兒如出一轍的笑法，「黑眼睛小姐說自己來自德國科隆，是來奧地利旅遊的，因為火車票出了點問題，不得不在這邊待一晚上明天再離開——她剛剛出去了，你要是想幹點什麼，機會可不多咯~」

　　「我還是更偏好金髮碧眼的傳統類型。」艾瑞克說著聳了聳肩肩，終止了這個話題。

　　既然已經獲得了想要的資訊，他很快跟西爾維婭太太告別，吹著口哨步伐輕快地往樓上走去，看起來跟任何一個小酌了一兩杯烈酒後心情愉快的旅客沒有什麼差別。

　　在關上房門之後，艾瑞克將手中的小禮帽隨手往床上一丟，連帶著他那種浮誇而愉悅的神色也一併消失了。

　　男人大步走到床頭櫃前，拿起了他隨身攜帶的行李箱。

　　那是個黃色的小箱子，皮料看起來一般，做工倒算得上精緻，四角都包著薄薄的黃銅，原本光可鑒人的金屬片在反復的剮蹭下多了不少擦痕。艾瑞了動作輕巧地打開它，裡面是疊放得整整齊齊的證件、記事本、旅遊地圖還有若干照片，看起來頗像一個旅行商人需要帶身邊的全部資料。

　　但這並非「多明尼克·艾森豪斯」的旅遊攻略，而是艾瑞克·蘭謝爾的獵殺手冊。

　　在他的筆記本中，有一個反復添加修改的名單，沒有真實姓名，全部都是代號。最新被艾瑞克劃去的名字是「金毛豬」，正是那個說話時老是帶著哼哧哼哧聲音的集中營警衛。

　　今天下午的時候，布雷根茨的警衛們終於把那傢伙的屍體從鐘樓上弄了下來，教堂的神父們一直在旁邊反復吟詠著各種經文，祈望無所不能的天父能接納這可憐人的靈魂，洗滌他生前的罪惡和死時遭受的痛苦。

　　願他的靈魂下地獄，彼時一直站在不遠處觀察一切的艾瑞克無不譏諷地想著，他罪大惡極，這點禱告可不太夠用。

　　在翻開又合上記事本後，埃艾瑞克有些猶豫地讓兩個小玩意從行李箱中飄了出來。一枚戒指，和一個白鐵雕琢而成的工藝品。他讓那並蒂雙花浮在微微低於視線的高度，伸手撈過了那枚銀戒。

　　這兩個東西是奧斯維辛集中營內留給他的若干紀念品之二，但與其他一切——比如號碼和那枚該死的硬幣都不同的是——他沒有與之相關的任何記憶。

　　大拇指和食指緊緊壓住銀戒，皮膚能感受到光滑戒面上那清晰可見的凹痕。那是三個字母、一個名字，在之前的十年中，他根本不記得也不知道這三個字母到底代表了什麼，或者代表了誰……直到若干時間之前，那不請自來的東方女人對他舉杯微笑，然後說出了她的名。

　　這不太像是那女人的私人物品，畢竟她的面孔看起來實在是太年輕了，不過艾瑞克也拿不准她的實際年齡，她黑色的雙眸中一看就藏著許許多多的故事，那雙眼睛遠比她的面孔要年長。

　　神秘的東方人不是有著各種各樣的秘術和咒語嗎？說不定那女人早在幾百年前就死去了，如今的她是只能在黑夜中行走的僵屍，是來自東方古國的德拉庫拉。

　　艾瑞克捏著戒指，突然一聲嗤笑。他鬆開手，伸出食指輕點了一下眼前浮在半空中的那兩朵花。

　　又一個不知從何而來的漂亮玩意，甚至說……艾瑞克到現在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花，這玩意縱使做工精美，卻遠遠抵達不上標本的精確程度，早幾年的時候艾瑞克還會到處打聽打聽這到底是什麼東西，而現在，它不過是安然躺在皮箱中的小小收藏品，一段對過去時光的「記錄和緬懷」。

　　艾瑞克微微低頭，閉著雙眼，神色投入而平和，他仿佛正陶醉於縈繞鼻尖的濃郁花香之中，哪怕這香味是絕對不該出現的存在。

　　在房間中的時光仿佛靜止的這一刻，通往小小露臺上那帶著黃銅包邊的落地窗猝然打開，一道黑影從房內飛速掠出，帶著尖銳的呼嘯直奔窗後深沉的黑暗。

　　布料在風中翻飛發出簌簌的輕響，接著便是雙腳落地時借由木質地板傳來的震動。

　　一隻手從窗外伸了進來，推開了整扇落地窗。

　　屋內瞬間寒風倒灌，厚重的窗簾被鼓動得如同飄揚的旗幟，艾瑞克看著那悠然走進房間的身影，一時間幾乎想要鼓掌了。

　　他也確實這麼做了。

　　在掌聲結束後，有著灰藍色眼眸的男人挑眉，聲音中帶著純然的好奇。

　　「說真的，在你對我發出邀請的時候，我可不知道東方女人是這麼熱情奔放呢。」

　　「特別是，你竟然能從三樓——破窗而入。」

　　作者有話要說：

　　恭喜拜成功夜襲老萬【等等！

　　PS：你們看了那個不一樣的美男子還是啥的國產電視劇沒有惹！就是張翰演的角色有點老萬的那個……我今天看了截圖吐槽簡直笑cry，有空的時候一定要看看那電視劇哈哈哈哈哈哈哈！

☆、毫不友善的試探

　　「一般來說，我不太喜歡被人當做偷窺狂。」

　　自稱拜的亞洲女人閒庭信步般姿態悠然地在房間內走動著，停在距艾瑞克一步之遙的位置。她穿著之前的黑呢子外套，渾身上下依然毫無一絲金屬的存在。

　　她看起來極為放鬆且毫無防備，但艾瑞克知道，實情並非他眼睛所看到的那樣。方才他用能力打開落地窗，操縱他早就準備好的武器對外攻擊。他用那種箭頭般的金屬暗器打傷過不少人，不僅出其不意，造成的傷害也不小。

　　但拜閃開了，考慮到露臺的面積和她落地時的方式，艾瑞克覺得她的運動能力大概跟奧運會上的體操冠軍差不了多少。

　　神秘的東方武術？

　　「我想正常的男人是不會排斥跟美麗的女性春風一度的，不過——他們會更喜歡敲門進來的那種。」

　　艾瑞克的注意力依然高度集中，說話時卻偏偏裝出了一副滿不在意的敷衍模樣，他看著拜再次踱步轉起圈來。她帶著旁若無人的姿態，似乎是在打量和評估整間屋子的佈局，但目的……艾瑞克可不覺得她會在下一秒鐘就掏出一把刀撲過來。

　　她的身上沒有金屬，而且，不管是刀還是槍，對艾瑞克來說都不是威脅。

　　街面上傳來一陣喧囂的聲音，雜亂腳步和呼喝聲乘著寒風從打開地落地窗中鑽進屋內。拜以一種閒庭信步地姿態轉了半圈，停下後往前走了兩步，伸手去關方才被她推開的落地窗。

　　在她將後背沖向艾瑞克的同時，男人眨了眨眼，另外兩枚隱藏在屋內的金屬暗器猝然出現，從兩個截然不同的方向直奔拜的身體而去。

　　在接下來那一瞬間發生的事情倒映在艾瑞克眼中，就仿佛電影中突然出現的慢鏡頭，所有線條都被拉長扭曲成了完全不同的模樣。時間被無限制地拉長又在轉瞬後恢復常態，他的視網膜上只留下了一個模糊的掠影。

　　在雙眼捕捉到所有的畫面之後，他的耳畔才傳來一聲壓抑地低呼。

　　肉體凡胎是不可能躲過這樣出其不意的高速攻擊的，他的金屬暗器成功地打傷了拜，但——

　　艾瑞克雙手插兜站在原地，微不可見地皺起了眉。

　　那女人伸手捂住的傷口跟他預想中的位置不太一樣，而且只有一處！那枚直奔她後心要害之處的鐵箭頭被她躲開了，就像她剛剛躲開了之前那枚暗器一樣！

　　這人到底是誰？！

　　這是東洋武士的忍術嗎？！

　　「我真是受夠這種歡迎方式了，」拜捂著左臂，雙目圓睜，出離憤怒，幾乎是咬牙切齒般一字一頓，「十年不見，你記性變差不說，脾氣也變得這麼糟糕了，還真是——」

　　「你認識我嗎？！」捕捉到了關鍵性的字眼，埃瑞克心中一驚，猛然開口打斷了拜的話，「十年前——你知道十年前我在哪裡嗎？！」

　　憤怒的咆哮仿佛出膛的子彈，帶著淩厲的殺氣直撲他面前的女人。拜哼了一聲，退了兩步一把坐上靠牆擺放的一張高背椅，鬆開緊捂傷口的右手，回答時根本沒有抬眼看艾瑞克的方向。

　　「自己看看左手上的數字不就好了，還需要我告訴你答案嗎，艾瑞克·蘭謝爾？」

　　「你——」

　　在條件反射般地吼出這個字後，艾瑞克如同被拔掉插頭般的留聲機一樣啞住了。他向來自負於自己精妙的偽裝，他扮作誰的時候就是完完整整的那個人，絕對不會露出任何的破綻。

　　他從沒見過面前的這個女人，他也從未聽過她的名字，但她卻知道他的身份和真名，再加上從她口中說出的時間……

　　艾瑞克突然想起了那段消失不見的記憶，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從奧斯維辛集中營到波尼太太家的，他也不知道那枚戒指和那兩朵花到底是從何而來。他在漂泊期間曾經讀了很多相關方面的書籍，也隱隱察覺到他的能力到底是如何運作的。他能依靠著對磁場的感應與操控在奧斯維辛的舊址上找回施密特用以禁錮他靈魂的那枚硬幣，可不論是在他身體還是頭腦的記憶中，都沒有任何與那兩個玩意相關的內容。

　　他那部分被緊鎖在腦海深處的記憶……難倒還留有一把備用鑰匙嗎？

　　「我……」男人遲疑著，躊躇著，似乎不知道該如何遣詞造句，「我不記得我曾經見過你。」

　　他並沒有開口承認自己存在記憶上的缺失，拜的來歷太過詭譎，他不想這麼快就把自己的把柄和軟肋展現在陌生人的眼前。

　　「是嗎？看來你的記憶還真是非一般的糟糕呢，改變磁場難倒還會影響你的智商嗎？」拜毫不留情地出言譏諷道，接著沖艾瑞克撇撇嘴，「你有烈酒嗎，我需要點鎮痛劑。」

　　在聽到拜說出「磁場」這個詞後，艾瑞克又是一驚，但他很好地掩飾住了情緒，在片後彎腰從床頭櫃上的另一個抽屜中拿出一瓶伏特加，「酒當然有，但我可不覺得你肩膀——」

　　艾瑞克本想用同樣的方法嘲諷回去，譏笑下拜的軟弱和大驚小怪，畢竟小小暗器留下的傷口痛則痛矣，用上烈酒「陣痛」實在有些誇張。但在看到拜脫下一般外套露出她的左臂後，艾瑞克立刻閉嘴，疾走兩步來到了她的面前。

　　她的肩膀上一片暗紅，那是大量鮮血流出用乾涸之後才能形成的色澤，這跟埃瑞克方才的攻擊無關，這分明——

　　「別擔心，這不是你幹的好事，手臂中槍了而已——我需要止血。」

　　「在你在酒吧中意圖勾*引我之後沒過去多少時間吧，你是怎麼惹上這種麻煩的？」

　　——你又是怎麼能帶傷躲開我的暗算的？

　　艾瑞克吞下他本想說出口的後半句話，將伏特加塞到了拜的懷中，然後扭腰抓過丟在床上的方巾，小心地按上拜的傷口。

　　「錯誤的手下留情而已，我會把這當成教訓的。」拜單手擰開伏特加，灌了一口後將酒瓶敲在桌上，「順便一提，我想他們已經找到旅店來了。」

　　「什麼？」

　　艾瑞克壓低聲音的驚詫怒吼幾乎是脫口而出，但他很快就明白了拜的意思。方才他太過專注於房間內的一切，完全忽略了外面越來越嘈雜的聲音。

　　現在他聽到了，那是粗聲粗氣的呼喝，槍械上膛時的機械噪音，皮靴踏在木地板上的沉重腳步聲，當然——還有拳頭砸上房門時的巨*大聲響。

　　「先生，我們是布雷根茨的警衛隊，我們懷疑有一名非常危險的罪犯躲在這間旅店中，先生，請開門配合下我們的檢查工作！」

　　作者有話要說：

　　「先生，開門，查水錶！」

　　「先生，開門，有快遞！」

　　哈哈哈哈哈哈哈……

☆、問題很多的老萬

　　警衛吼完後又開始砰砰地砸起大門，艾瑞克起身喊了一句稍等，再次看向拜的時候無聲地一挑眉，用口型問道：

　　「怎麼辦？」

　　「多謝款待，我可以出去躲一下。」

　　拜同樣以口型回答，艾瑞克的目光掃過她手上的手臂，沉默著歎了口氣，轉身朝房門處走去。

　　他當然沒有直接開門，而是靠著房門，就如同任何一個天性謹慎的成年男人一般開口發問，一邊說一邊解開身上襯衣的紐扣，將自己打理成一副正準備寬衣睡覺的模樣。

　　「抱歉，警衛先生，為了我的安全著想，你得先證明下你的身份。」

　　門外的男人低聲咒駡了兩句，拿槍托狠狠砸了一下木門，艾瑞克依然不為所動，堅持要對方先拿出證據。就這麼拖拖拉拉十來秒鐘的功夫，拜已經從露臺上翻了出去——甚至沒忘記拿走艾瑞克方才用來給她止血的方巾。

　　「……艾森豪斯先生，很抱歉打擾你了，我是西爾維婭，請您開一下門好嗎？」

　　又隔了幾秒鐘，艾瑞克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是旅店的老闆娘。拖延的時間已經足夠，外面又搬來了足以證明身份的救兵，艾瑞克伸手打開*房門，垮著一張臉，怒氣衝衝地瞪向外面的人。

　　持槍的警衛沒跟他廢話，一把推開他就往房間內沖去，艾瑞克裝出一副腳下不穩的模樣踉蹌了兩步，穩住身形後一臉不快地看向站在門邊一臉緊張的西爾維婭太太。

　　「西爾維婭太太！這是怎麼回事！我都打算睡覺了，這麼一鬧我趕不上明早的火車怎麼辦！」

　　艾瑞克面露慍色，微微抬高聲音沖面前的中年女人大聲抱怨道，西爾維婭太太看起來既緊張又愧疚，欲言又止了幾次，卻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真是受夠了，之前才被你們當做犯罪嫌疑人，現在大半夜了——」

　　西爾維婭太太半天不說話，艾瑞克只得調轉火力，沖還在他房間內轉圈的警衛嚷嚷起來。一身制服，留著絡腮胡的棕發警衛聽到他的質問後疾步走過來，一把將槍托戳上他的肩窩，艾瑞克吃痛往後退了兩步，捂著肩膀一臉驚慌失措的模樣。

　　「你不能這這樣對我！我要——」

　　「閉嘴吧德國佬，這可不是神聖羅馬帝國時期了，」那警衛冷哼一聲，「你要再亂嚷嚷小心我直接把你銬去警察局！」

　　「老克林姆的女兒萊娜說晚上你在酒吧裡的時候跟一個亞洲女性聊了半天，你認識她嗎？後來見過她嗎？」

　　「亞洲女性？」艾瑞克露出了一瞬間恰到好處的茫然，「哦哦，我是跟她聊了幾句，拜託長官，我之前可沒見過亞洲人，聊幾句不犯法吧？到底怎麼了？」

　　那警衛不為所動，眯著眼睛打量著艾瑞克的神色：「你後來見過她嗎？」

　　「當然沒有咯，」艾瑞克說著咂咂嘴，一臉遺憾，「我要是能見到，長官你剛剛就該在床上見到她了！不過，到底怎麼了？」

　　在艾瑞克再次問出這個問題後，西爾維婭太太緊張地看了眼警衛：「先生，這層樓就這三間房有人了，你們還要查下去嗎？」

　　「查，當然查！你把空房間也打開，這可是身懷秘術的殺人魔啊！」那警衛低聲吼道，扭頭瞪了艾瑞克一眼，「算你幸運，要是今晚上你把她帶進來，說不定明天就該我們去給你收屍了。」

　　「什麼？！」艾瑞克適時地驚叫了一聲，「難道說——」

　　「我們有足夠的證據懷疑那個女人跟鐘樓謀殺案有關，而且她還涉及到一起入室搶劫案中，殺人未遂。就這樣她還敢在旅店中投宿——真是危險又囂張的瘋子！」

　　「她看起來……」艾瑞克瞠目結舌，一臉猶疑地看向西爾維婭太太，「她看起來可不像個殺人狂。」

　　「天真，人不可貌相啊，」警衛不屑地冷笑一聲，「再說了，她可是東方人，她肯定跟他們東方的鬼怪做過交易，哼，總之算你好運。」

　　艾瑞克正準備在說點什麼，走廊盡頭突然傳來一聲呼喝，有人在叫那個警衛。艾瑞克聽了兩句後暗暗皺眉，是外面有人發現了拜的身影，正集中待在旅館內的所有警衛，準備出去圍捕那個「危險的女巫」。

　　面前的警衛興奮地應了一聲，背好槍拔腿就走，西爾維婭太太倒是還站在原地，一臉過意不去。

　　趕在西爾維婭太太對他道歉之前，艾瑞克連忙紳士氣息十足地安慰了她半天，接著陪她一起下樓。

　　旅店內已經恢復了最初的平靜，但木地板上留下的雜亂腳印還是能提醒眾人方才的混亂場面。艾瑞克到了一樓後又跟西爾維婭太太聊了幾句，行完貼面禮後才返回三樓。

　　他並沒有直接回房，而是徑直走到了走廊的盡頭，打開窗戶凝神細聽。左手邊的方向傳來一陣陣喧鬧聲，偶爾還夾著槍支開火時一閃而過的明亮白光。

　　在確認方位後，艾瑞克深吸一口氣，從面前的窗戶中翻出，一把跳到了逃生梯之上。在飛速下樓的同時，他略微分神剝下了樓梯上的一段扶手，飛快地將其扭曲拆解為無數塊趁手的小小暗器。

　　艾瑞克從半米多高的臺階上飛身躍下，落地時巧妙的運用腳腕緩衝穩住身形，在片刻的觀察後疾步朝右前方的街區跑去，那些可以殺人的利器在他的操縱下貼地飛行，宛如圍繞在他周身的防禦圓環。

　　他很快就接近了警衛密集的區域，依靠著黑夜的掩護，他操縱暗器上前，出其不意地打暈了其中一個警衛。

　　那人的幾個同伴在聽到聲響後停住腳步，跑回來查看情況，很快他們紛紛起身，滿面張惶地往後退去，艾瑞克甚至聽到有人驚恐不安地尖叫。

　　他們在說魔鬼，女巫，以及隨便哪些跟那相關的詞語，氣喘如牛，驚恐得簡直站不直腿。

　　街道的盡頭傳來大聲的呵斥，用各種粗俗話語問候這邊這幫警衛的人似乎是他們的上司，已經快嚇破膽的幾個可憐人勉強站穩往他那邊跑去，很快就拐向了艾瑞克觀察不到的另一條街道。

　　在這片街區恢復平靜的那一刻，艾瑞克抬頭，目光如同鷹隼，定在了黑暗之中的某塊陰影之上。

　　「你不感謝我嗎？」男人刻意壓低聲音，句尾帶著微不可聞的絲絲笑意。

　　「如果你帶了伏特加出來的話我會更感謝你的。」那陰影抖動著擴散著，最終變成了拜的身影，她很快來到了埃艾瑞克身邊，「不過，我猜你沒有。」

　　在黑暗中，艾瑞克伸手抓住了拜的手臂，笑著搖了搖頭。

　　在下一個瞬間，他調動全身的力氣將拜一把壓上身側的牆壁，並在同時操縱附近的欄杆向中間匯攏，將女人緊緊地桎梏在由金屬組成的束縛之下。

　　全過程不過幾秒，拜就如同那個死在鐘樓上的惡魔一般，被鋼鐵固定在水泥牆壁之上。

　　艾瑞克的右手停留在拜的頸部外側，輕輕地摩挲著某個只要用力按壓就足以讓人昏厥的要害部位。

　　他的笑容在不見月色的黑暗蔓延開來，恍若海中嗜血而動的大白鯊。

　　「在放你走之前，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你知道我的能力——你到底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沒錯，老萬就是這麼冷血中二拔屌無情【等等，以及拜的臉又著地了233

☆、突然抽風的老萬

　　在語氣低沉飽含威脅意味地說出那句話的同時，艾瑞克死死盯著拜黑色的雙眸，眼中閃著狠戾的光芒。

　　四下一時寂靜無聲，只有男人刻意壓低的喘息，以及……拜柔和而清亮的短促一笑。

　　那笑容明明悅耳動聽，卻透著古怪，充斥著赤=裸裸的嘲諷意味。

　　艾瑞克被這笑聲擾得略微分神，不過就是一瞬的功夫，拜抬起左手抓住了艾瑞克的右臂，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起來。

　　須臾之後，男人只覺得渾身一抖，幾乎是控制不住地嘶吼起來。

　　「你——」

　　艾瑞克只覺得手臂刺痛，渾身發麻，方才腦海中甚至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他之前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事情，可身上的感覺如此鮮明而強烈，他立刻猜到發生了什麼。

　　電擊，那是電！

　　從拜的手掌傳遞到他的手臂上的，是電！

　　倉皇之中艾瑞克大力甩開拜的手，跌跌撞撞地往後退了幾步，他捂著疼痛的手臂，劇烈地喘著氣，雙眼中溢滿了不可置信的驚恐。

　　以及，一絲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驚喜。

　　在花了好幾秒鐘穩定住情緒後，艾瑞克幾乎是狂喜般地壓低聲音尖叫了起來，二十四歲的年輕男人在一刻顯得如此激動和歡愉，就像一個天真的孩童一般。

　　「電，你能控制電？！」

　　「天啊，你竟然跟我是一樣的人！」

　　艾瑞克一邊激動地叫著，一邊移開困住拜的金屬欄杆。他興奮得幾欲發狂，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這樣行為會不會招來已經走遠的警衛。

　　拜沒忍住衝動狠狠地翻了個白眼，剛想說話，艾瑞克就沖過來緊緊抱住了她。

　　「你是我的同伴！我不是一個人！我不是一個啊！」

　　男人收緊手臂，死死地將拜抱在懷中。他看起來並不是非常健壯，不是那種五大三粗渾身筋肉的類型，但他的身材無疑也是非常健美的。拜被激動的艾瑞克圈在他結實的手臂和寬闊的胸膛中間，差點一口氣就沒提上來。

　　更別說……

　　「痛痛痛痛痛！」拜呻=吟著甩出一連串嘶吼，「我的肩膀！」

　　艾瑞克之前已經陷入了一種瘋狂的喜悅狀態中，這下聽到拜的抱怨，連忙鬆開手，神色緊張，輕撫上了她的左臂。

　　「抱歉，我太激動了，真的……抱歉，你不明白我的心情的……我……」

　　男人語無倫次，結結巴巴，就算在黑暗之中，他的藍眼睛都透著一股燦爛的光彩，比夜空中的星星和月亮還要醒目。他似乎已經完全忘記方才的事情了，他的恐懼、威脅和疑惑，都在意外發現「拜跟我一樣」這件事後煙消雲散。

　　拜再次翻了個白眼，只不過和之前幾次不同，艾瑞克終於注意到了拜這樣明顯的「歧視」行為。

　　男人裝模作樣地咳嗽了一聲，岔開了話題。

　　「你的傷怎麼樣？」

　　「托你的福，大概又流血了。」拜乾巴巴地答道。

　　女人話音剛落，艾瑞克飛快地移開了目光，看起來竟然有些手足無措，而拜則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

　　——這可是日後能帥足兩個三十年的萬磁王啊！是能徒手拆體育館，徒手拆金門大橋，徒手拆飛船，就算拿著健腦球擺出一副遛鳥大爺的模樣也比一般人英俊瀟灑的萬磁王啊！

　　拜的腦海中還殘留著他十四歲時驚惶無助卻又要故作成熟的倔強模樣，如今眼前二十四歲的艾瑞克已經是稚嫩盡脫的英俊男人，卻也會在興奮時露出抽風的樣子，在尷尬時顯出幾分手足無措……

　　拜只覺得內心中突然湧出了一股柔軟的情緒，如同藏著泉眼的池水，咕嘟咕嘟地冒起了一串小小的氣泡。有那麼幾秒鐘，她甚至覺得自己可以忽略掉艾瑞克之前那些抽風又中二的反復試探了。

　　於是她順應地自己的心意伸出沒有受傷的右手，輕柔地撫摸上了艾瑞克的臉頰。

　　「看到你這麼緊張的份上，我可以考慮原諒你。」

　　男人帶著幾分愧疚幾分驚喜的神色與拜四目相對，他的目光中依然帶著比夜空更亮的華彩，原本透亮如同玻璃的藍色雙眼在夜色之下現出幾分迷醉的深藍來，隱隱泛著如金屬般亮麗的光澤。

　　仿佛被這樣的目光蠱惑了一般，拜沒有收回自己的右手，她只是在片刻地踟躇後，說出了一句她曾經說過無數次的話——雖然對現在的艾瑞克來說，那大概是他第一次聽到。

　　「我不是說過嗎……我會在你的身邊的。」

　　-

　　在二十分鐘之後，艾瑞克和拜做了一回樑上君子，從一家診所中翻出了處理傷口所需的全部醫藥物品，順便還順走了一瓶藏在藥櫃後面的上好威士卡。

　　依然沉浸在莫名興奮中的男人甚至炫耀般地向拜展現了自己除了控制金屬以外的能力——他抱著拜一起，慢悠悠地飛到了城中最高建築——耶穌之心大教堂——的尖頂上。

　　他們兩個人都不相信上帝，做出這樣「瀆神」的事情來倒也心安理得。艾瑞克很快幫拜處理好了傷口，動作嫺熟、手法輕盈，附贈若干無傷大雅的小玩笑和肌膚之親。

　　拜盯著被紗布團團裹住的肩膀，思索了兩秒鐘，吞下了對艾瑞克審美品位的嘲笑，扯出一個笑臉表示了感謝之情。

　　「我一直相信自己不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人，」艾瑞克一邊輕聲說著，一邊對著威士卡的瓶口灌了一大口酒，「但我從來沒有碰到過其他擁有超能力的人——你是第一個。」

　　「你的能力到底是什麼樣的呢？我覺得你能控制電，是這樣嗎？」

　　艾瑞克說完這句話，沉默了兩秒鐘，突然扭頭看向拜，神色中帶著一股出人意料的嚴肅。

　　「你知道我的名字，知道我的能力，還知道我的身份——我猜你甚至知道我左臂上的號碼，哪怕你根本沒機會看到。」

　　「……我之前一定認識你，對嗎？」

　　拜並沒有急著回答艾瑞克的問題，只是劈手搶過他手中的酒瓶，同樣動作豪邁地灌了一大口。

　　在吞下這口酒後，她沖艾瑞克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你想說什麼，繼續說吧。」

　　「我……」在片刻的踟躇後，艾瑞克咬咬牙，拋出了他之前刻意隱藏的籌碼，「我有一段記憶缺失了，大概是1944年9月10月那段時間……上一秒我似乎還在集中營內，可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了奧斯維辛。」

　　「你在哪？」

　　拜順著他的話問道，事實上她也很好奇，畢竟她的上一段記憶只持續到自己被殺，之後十年中艾瑞克經歷過什麼——她一點也不清楚。

　　「被人救了，一個富有商人太太，我跟她意外身亡的兒子長得非常像。」

　　「據說，在他們發現我的前一天晚上，附近有做廢棄的礦場被想要淘金的瘋子弄爆炸了。我曾經猜測過，說不定爆炸是我弄出來的呢，那可是鐵礦，」艾瑞克說著揮了揮手，拜就眼見著不遠處一截鐵欄杆慢慢彎掉了，「說不定我就有那麼大的本事呢？」

　　在艾瑞克說出這番話的瞬間，拜突然覺得她已經知道那時發生什麼了。

　　出離憤怒的情緒，徹底暴走的能力，對磁場的過渡操控和使用……說不定也會導致有些特定記憶的消失、或者暫時封存。

　　被艾瑞克徹底遺忘的那些記憶必然有著同一個關鍵字。

　　她的名字，拜。

　　作者有話要說：

　　嗨！昨天沒更新是因為……我先出去看了場德國的四分之一決賽，然後被人拖出去趴體，再然後回來微信幫助國內的小夥伴追我的男神。。。麻旦我的心在滴血_(:з」∠)_

　　不用問我男神是誰我不會告訴你們的，哼哼！

　　剛看完球來更新！！！荷蘭贏得如此酸爽！！！替補上場的克魯爾一戰成神了！！！

　　PS：這章正面解釋了波尼太太救erik的原因，順便一提，拜終於開始逆襲了=  =！

☆、再次中二的老萬

　　拜尚在沉思，艾瑞克已經按捺不住先開口了。

　　「所以，那段時間內發生過什麼？」

　　男人的目光如同海一般沉靜，拜迎著這片無邊無際的藍色，慢慢咧嘴，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你真的想從我這裡知道你的記憶呢？」

　　「可是，就算我一五一十的說了？你真的會相信嗎？我猜你不會完全相信我的，哪怕你嘴上說自己完全相信，心中還是會反復思索、分析和驗證吧？」

　　在說完這句話後，女人沉默著凝視著艾瑞克的面孔，那種意味深長的感覺最終彙聚成了心知肚明的淡淡一瞥。

　　艾瑞克沒有說話，看起來就像是根本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一樣。

　　他放鬆身體，將整個背部都靠在紅磚砌成的尖頂之上，抬起頭凝望著兩人頭頂上墨藍色的天空。似乎過了很久之後，他突然忍俊不禁般地短促一笑，看向拜的目光中帶著幾分了然和欣賞。

　　「……我該怎麼回答你呢？」

　　拜彎起嘴角，她換了個姿勢，蜷起右腿，將身體往艾瑞克的方向側去，顯得異常放鬆。

　　「你可以讚賞我料事如神。」

　　男人高高地挑起左眉，驚詫中帶著三分笑意。

　　「你說得對，我不會完全相信你，而半信半疑……實在是自找麻煩。我希望自己能想起來。」

　　在說完這句話後，艾瑞克往拜這邊湊過來，蒼茫的夜色之中，他的眼中依然帶著璀璨的光芒，就好像方才在他仰頭的時候，整個夜晚的星光都墜入其中。

　　朦朧的黑夜覆蓋在他線條棱角分明的臉上，那雙在白日下如同玻璃珠一般澄澈透亮的眼睛，在陰影之下變作了無星無月時的大海，深邃又沉靜，那海面上還隱隱浮動著一層漂亮的金屬色光澤。

　　他沉默著，雙眼一眨也不眨地凝視著拜，仿佛在整個星河興衰往復的時間之後，才微微翹起嘴角，用笑容打破了方才的凝滯。

　　夜色在這一瞬間再次鮮活起來，讓這靈動越發活色生仙的，是艾瑞克猶如呢喃般的低吟。

　　他的聲音早就脫去了拜記憶中那個十四歲少年的青澀了，卻也絕對不是他在酒吧中展現出來的那種「魅惑聲線」，他的聲音很低，但每個字詞都清晰異常，字句中遵循著一種精妙而穩定的節奏，仿佛源自一股不可抗拒般的自然規律，就好像日升日落、潮漲潮退。

　　「我一定可以自己想起來，所以，我希望你能遵守你說過的話，在我身邊，讓我能隨時驗證我的記憶。」

　　有那麼幾秒鐘，拜神色閃動，雙唇微翕，似乎想說出什麼反駁之詞。但最後，所有言語的念頭只化作一聲短促的輕歎。

　　然後女人站起身來，她扶著教堂的尖頂，目光越過籠罩在黑暗之中的城區，定在了遠處某個角落之中。

　　艾瑞克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他認得那塊區域，那算是布雷根茨的貧民區，這個城市中所有的酒鬼、妓=女、小偷和強盜似乎都住在那裡——或者曾經住在那裡。

　　他突然想起拜之前說過的話，「錯誤的手下留情而已」。

　　「你看那邊幹什麼？」艾瑞克也站起身來，「你在那個地方只能找到布雷根茨內各種類型的壞人和可憐人。」

　　「你以為是誰把警衛引到我身上來的？」拜不以為然地聳聳肩，「三個愚蠢的人販子兼酒鬼，他們綁架了我，意圖用我罕見的血統換取未來一個月醉生夢死的機會。」

　　「看來……只是把他們所有人打暈在劃上幾道傷口還是不夠啊。」

　　「他們，警衛——？！」艾瑞克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他們把鐘樓謀殺案算在你頭上了？！」

　　「說真的，」拜回頭看向艾瑞克，眼神隱隱帶著點嫌棄，「你以為用『鐘樓謀殺案』這種事不關己的說法來描述自己的傑作——我就猜不出來那是你幹的嗎？」

　　「我可不覺得奧地利境內的一個小城內，會同時存在兩個可以操縱金屬的傢伙。」

　　艾瑞克沒有正面回應拜，他只是挑眉，帶著點小得意一般地神色沖拜攤攤手，一臉無賴的神色，他剛剛才鄙視過的那些「壞人」大概也就是他現在的模樣。

　　「既然又說回能力了，我們能不能抽空畫幾分鐘探討下我之前的問題——你的能力，我很好奇。」

　　「這種時候可不該女士優先，你先？」拜毫不留情地堵了回去。

　　幾秒鐘的沉默，艾瑞克小心地順著狹窄的走廊靠近拜，然後伸手，動作輕柔地扶住了她的肩膀——當然是沒有被繃帶綁得很奇怪的那一邊。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猜對的……但確實如你所說，是磁場，以及一些更複雜的原因，我也能控制不具有磁性的金屬。」

　　「老實說，如果你對這個能力的掌控強到一定的地步，你……」拜說道這裡停住了，她看了艾瑞克一眼，瞬間的對視後，她移開目光，沒有繼續說下去了。

　　萬磁王的能力具有無限的可能性，但變種能力是需要變種人自行領悟開發的。那個過程就像是將黑鐵鑄造成鋒利的刀劍一般，需要烈火炙烤和反復敲打，需要高溫煆燒和冷水淬火……反反復複，才能最終成型。

　　日後的艾瑞克·蘭謝爾能通過精確的微操將人體內的過量的鐵元素提取出來，這在技術難度上可比移動金門大橋或者體育館難多了。

　　話又說回來，她的能力……

　　「電，你說的沒錯，」拜沖艾瑞克點點頭，「我能通過接觸將電傳播到別人身上——當然，借助工具的話，不接觸也可以。」

　　「你的意思是……你只能操縱生物電？」艾瑞克花了幾秒鐘消化了拜的話，有些遲疑地總結道，「那些電線——」

　　「不行，」拜乾淨俐落地回答道，片刻後她補充了後一句，「起碼現在不行。」

　　「如果你覺得已經得到答案了，我能請你幫個忙嗎？」

　　「……什麼？」

　　話題轉得太快，艾瑞克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工具，我需要工具，」拜說著沖艾瑞克攤開手掌，「對你來說應該很容易。簡單的說，我需要兩個戒指，或者指環，隨便你怎麼想。最好是銀質的，在比較容易獲得的金屬中，它的導電性最好。」

　　在那麼幾秒鐘的空隙中，艾瑞克幾乎想笑了，當然，他也確實笑出聲了。

　　「所以，你不僅是找我要戒指，還一次要兩枚，然後——還要拿它當武器去殺人嗎？這聽起來可不浪漫。」

　　「有些事不需要浪漫，」拜說著伸出手指戳了戳艾瑞克的胸口，他們兩人有大概十多公分的身高差，這差距越發顯得拜的動作充滿了一種微妙的意味，「有仇必報，僅此而已。」

　　「報仇這種血腥的事情可不適合出現在優雅女士的口中。」艾瑞克聲音有些發顫，他還在笑。

　　「哦？」拜睨了他一眼，抑揚頓挫地吐出了答覆，「說到『有仇必報』，你難道不是比我更清楚它的含義嗎？」

　　「我知道你的終極目標，我知道你最想殺掉的人是誰——別用那種眼神看過，這不過是你又不記得的一件事罷了。」

　　「不過，我現在更好奇的是，你的下一個目標又是誰呢？」

　　作者有話要說：

　　我突然覺得以【XXXX的老萬】做標題實在是……哈哈哈哈哈哈好好玩~

　　話說你們都覺得我的封面魔性……哈哈哈我的目的果然達到了！

　　其實法鯊「笑崩了」的圖我有不少啦，老萬版本的還是這個最有名233

☆、出門度假的老萬

　　艾瑞克和拜抵達巴薩羅那的時候是下午三點整，火車站上方的天空烏雲密佈，幾乎透不出一縷陽光。

　　英俊的金髮歐洲男人，塗著蒼白脂粉的亞洲女人，就算是在人潮洶湧的中央火車站，這樣的搭配也亮足以吸引眾人的視線。

　　兩人就沐浴在這樣好奇的目光中，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出火車站。站定等待了幾秒鐘，路邊站在一輛西亞特轎車邊的男人就步伐輕盈地走了過來。

　　那男人帶著頂頗具藝術家氣質的褐色毛氊帽，白白胖胖的臉上打理得異常乾淨整潔，幾乎連個胡茬都看不到。他穿著一件顏色誇張的呢料長西裝，頗具巴賽隆納風格的紅藍線條縱橫交錯勾勒出無數的方塊——不過他的身材跟臉一樣富態，硬生生將那些四方的格子撐出了圓潤的弧度。

　　「請問您是艾森豪斯先生嗎？」那胖胖的男人臉上帶著一種恰到好處的殷勤笑意，在看到艾瑞克點頭之後，他就笑得越發熱忱了。

　　「我是皇宮大酒店的司機胡安·加西亞·戈麥斯，您叫我胡安就可以了。我會將您和……」父姓加西亞的男人沖站在艾瑞克身後的拜頷首，只小心地看了一眼，就立刻收回了目光。

　　拜沒有回答，她只是維持著自己低頭的模樣，嘴角帶著如同玩－偶般恒定不變的淺淺笑容。艾瑞克哈哈笑了幾聲，滿不在乎的沖加西亞揮了揮手手。

　　「她的名字對你來說肯定很難念，這為東方美人的閨名是小山百合子【注１】，」艾瑞克吐字清晰，炫耀般地念出了這個來自東洋國度的姓名，「你不用在意她，她聽不懂西班牙語的。」

　　加西亞的露出了一個恰到好處的迷惑神色，然後笑得更加殷勤了，幾乎是有些諂媚地沖艾瑞克微微鞠躬，將兩人引到了車邊。

　　艾瑞克預定的酒店在巴賽隆納非常有名，臨近海邊，富麗堂皇的裝修極為契合它的名字，「皇宮」。在經歷了十五分鐘的平穩車程，送出了若干豐厚的小費後，艾瑞克和拜終於抵達了他們預訂的豪華雙人套房。

　　在艾瑞克掛好「請勿打擾」的牌子並關上房門之後，他走回房間中，看見拜正在套房的客廳中轉著圈，帶著審視的目光打量著屋子的構局。

　　「這家酒店的餐廳很有名，我可以現在就定張桌子——第一晚留在酒店比較符合我們風塵僕僕的旅客形象。」

　　拜沒有立刻搭理艾瑞克，她走到客廳的落地窗邊，拉開窗簾向外看去。落地窗外是一個小巧的露臺，造型簡潔流暢的兩把籐椅中放著與之相配的圓桌。這套桌椅的設計風格很有特色，多半是出自高迪的手筆。

　　拜的視線在露臺之外的海岸上停留了好幾秒鐘，這才扭頭看向艾瑞克。

　　「你的計畫呢？」

　　「再熱情的東道主也要給客人一點緩衝的時間。」艾瑞克笑著輕輕揮動雙手，臥房的方向傳來「哢拉」的一響，接著放在過道上的行李箱就慢悠悠地飛進了臥房。

　　在聽到兩聲重物接觸木板的特別聲響後，艾瑞克才繼續方才的話題：

　　「為我們舉行的歡迎會定在明晚七點，在這之前的時間我們應該去參觀下巴薩羅那，你覺得聖家堂怎麼樣？」

　　艾瑞克的語氣很是輕鬆，聽起來就像是任何一個帶著情－人一同出遊的富商一樣，就連制定的旅遊計畫也是既隨意又悠閒。拜有些無奈地挑了挑眉，在幾秒的沉默後，她轉身，走到酒櫃前，踟躇片刻後卻沒有挑選任何一瓶酒。

　　「叫客房服務吧，」女人的臉上浮現出了鮮明的挫敗感，「為了不加重我的頭疼……我還是喝點鮮榨果汁好了。」

　　－

　　拜跟艾瑞克之所以會從奧地利的布雷根茨來到西班牙的巴賽隆納，原因……當然不是為了旅遊。

　　在那個短暫又漫長的深夜最後，在耶穌之心大教堂的尖頂邊，拜站在漫天的星光之下，朗聲詢問艾瑞克的「復仇計畫」。

　　年輕的男人不過猶豫了短短幾秒，就開誠佈公地講出了他的下一站目的地。

　　沒錯，正是巴賽隆納。

　　這一次被艾瑞克定為目標的男人是「剪刀」，一個名叫施耐德的男人，是個跟施密特關係不錯的後勤軍官，他很狡猾也很大膽，艾瑞克花了很久功夫才探查到他的行蹤。

　　和一般的納粹逃兵不同，施耐德並沒有通過阿爾卑斯山脈的「逃亡之路」前往義大利，再輾轉逃往南美洲。他似乎是在波蘭和德國躲藏了一段時間，接著則前往西班牙巴賽隆納，並且還得到了當地某些有權有勢之人的庇護。

　　一個逃亡納粹不僅洗白身份，搖身一變成為「阿克曼神父」【注２】，還得到黑白兩道中不少大人物的庇護，當然是有些與眾不同的原因的。據艾瑞克探查到的消息，那些大人物都相信「阿克曼神父」擁有上帝的力量，能以一些「奇妙的小手段」幫助他們達成某些心願。

　　在艾瑞克跟拜提到這些內容的時候，女人略一沉吟就給出了一個艾瑞克剛剛才想到的可能性：

　　也許施耐德，或者阿克曼神父，擁有跟他們一樣的能力。

　　「或者是他能掌控擁有特殊能力的人，」艾瑞克並不想承認集中營內的儈子手會跟他們是一樣的人，「據說他身邊總是跟著兩個小孩，一男一女，說不定是他們擁有什麼特別的能力，就像我們一樣。」

　　在開誠佈公地商談了十來分鐘後，站在教堂尖頂邊的兩個人——能操縱磁場和能操縱電流的兩個「怪物」——很快達成了共識：艾瑞克允許拜加入他的復仇計畫，但拜得放棄她順手去殺幾個人的想法。畢竟她在布雷根茨已經是被全城通緝的要犯，艾瑞克可不希望節外生枝。

　　「殺人很簡單，但有計劃的殺人和有條理的善後可不簡單。」彼時的男人如此總結道。

　　才二十四歲的男人在這一刻非要固執地扮演他祖國盛產的哲學家，拜也實在說不出什麼話來評價了，只能無可奈何地應下了他的要求。艾瑞克趕在黑夜散去之前將拜安全送出了城，接著在一大早就以「多明尼克·艾森豪斯」的身份與老克林姆家的所有人告別，在出城後很快同拜會和，接著兩人一起啟程前往巴賽隆納。

　　原本是獨行俠的艾瑞克現在多了隊友，之前定好的計畫也不得不做出相應的調整。「多明尼克·艾森豪斯」是艾瑞克若干偽裝身份中最完善的一個，他是成功的貿易商人，遊歷豐富，歐洲大陸的國家自不必多說，他不僅多次前往英倫三島，甚至還去過遠東國家挖掘寶藏。

　　以這樣的背景作為參考，艾瑞克很快為拜設計了全新的身份：一個來自神秘日本的年輕女人，富有的德國商人在某次遠東探險時的有趣戰利品，忍者和藝妓的混合體，神秘，內斂，性感又溫柔，符合許多目光短淺的歐洲人對「東方女人」的全部想像。

　　當艾瑞克興高采烈地對拜描述他想像出的人設時，拜冷笑兩聲，最終還是勉為其難地答應為艾瑞克玩一次角色扮演。但當拜看到艾瑞克「特意」為她購買的全套裝備——主要是華麗的和服——之後，頓時想收回自己的承諾，順便把艾瑞克扒光了綁在火車頂，然後來個十萬伏特的衝動了。

　　能給自己設計出紫紅配色、腹肌裝外加頭盔改裝得像蟑螂角的直♂男……果然，有著難以言喻的奇妙審美。

　　之前有著這樣的前情提要，現在在酒店中又發現艾瑞克的前期計畫定得比他的審美還要隨意……

　　——拜真的覺得她需要冷靜了。

　　【注１】：小山百合子（Yuriko Oyama），既Ｘ戰警２中出現的死亡女Lady Deathstrike的真名（體內也能伸出金屬還跟狼叔對打的那個妹紙），這裡借用了她的日本人身份及部分設定。

　　【注２】：Ｘ戰警第一戰中老萬在阿根廷幹掉的兩個納粹，一個自稱施耐德（Ｓｃｈｎｅｉｄｅｒ，德語意裁縫），一個自稱鮑爾（Ｓｃｈｗｅｉｎｅｎ　Ｂａｕｅｒ，養豬的農夫，鮑爾的德語意是農夫），另外阿克曼（Ａｃｋｍａｎｎ，沒錯就是巨人裡三笠·阿克曼的姓氏）也是農夫的意思，這裡我把這兩個納粹混合成一個人移到這部分的劇情中了。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有親愛噠！讀者提到了快銀會不會出現的問題，我覺得吧……反正我寫的這個Earth-10005也已經是跟官方有差別的平行宇宙了，我乾脆還是……不寫快銀和緋紅女巫外加瑪格特了_(:з」∠)_

　　不過我也想試試一個點子，就是將電影宇宙中出現過的部分人物修改二設後拿到文中當原創人物，比如這章的施耐德和小山百合子，之後也會出現類似的二設人物，包括被我蝴蝶掉的緋紅女巫_(:з」∠)_

　　PS：第十章會改一個小細節，當然不是很重要，後面等緋紅女巫出場的時候這個細節也會出現的，你們想看可以去看看，不想看也無所謂啦~

　　PS再PS：明天11號是我生日啦！酷愛來祝我生日快樂呀！

☆、見到熟人的老萬

　　據如同德國人以機械般的精准守時而聞名一般，西班牙人的懶散也是他們的民族特點之一。

　　晚上七點，艾瑞克帶著拜準時出現在巴賽隆納近郊的一幢豪宅的門口，豪宅的主人，也就是作為中間人的格賽爾先生【注1】，直到艾瑞克和拜已經走進前廳，才氣喘吁吁地從大宅內不知道哪個房間內跑了出來。

　　這五十多歲的中年人長著看起來並不像個商人，反而更像是政客。穿著考究的三件套，光頭、不留鬍子，眉毛倒是很濃密，越發顯得他看人時總是微微眯著眼，眉心緊蹙，帶著點不怒自威的傲慢。艾瑞克花了不少功夫才跟格賽爾搭上關係，並最終通過他挖到了「阿克曼神父」的資料。

　　艾瑞克之前為自己偽造了一份完美無缺的行程，他在兩個多月前前往遠東日本，按照計畫在當地停留，還像模像樣地談好了幾樁生意，但他卻比預定地行程早了一個星期返回——並沒有回到慕尼克，而是直接去了奧地利的布雷根茨，解決了名單上的那個「金毛豬」。

　　至於拜，則讓他的遠東旅程顯得更加真實了。

　　拜是中國人，她不會日語，也不會通曉任何用技藝或者身體取悅男人的招數，但她的亞洲面孔在歐羅巴的大陸上就是一張最好的通行證。她只需要套上那些繁複又華麗的誇張服飾，以蒼白的脂粉塗抹出帶著詭異美感的東瀛妝容，再擺出一臉溫馴又沉默的神秘表情——就足以讓任何人相信她的身份了。

　　艾瑞克帶著幾分驕傲的神色掃過拜身上的那件和服，那可是他專程去杜塞爾多夫最大的日本服裝店挑選的，就如同日本國旗一樣的豔紅底色，上面還用代表著高貴的金色和紫色絲線秀出的神鳥，它展翅欲飛于精美異常白色的祥雲之上——多麼具有東方氣息又華貴非凡的一件衣服啊！

　　在仔仔細細地打量了拜好幾眼之後，格賽爾才嘖嘖驚歎著拍上了艾瑞克的肩膀，似乎是驚歎於他身邊的這個東方面孔的情人。

　　這老狐狸絕對早就知道艾瑞克帶了個東方情人，但他還是裝出了一副驚豔不已的模樣，熱情地跟埃瑞克擁抱寒暄，聲音中充滿著快活的驚奇。

　　「哦，多明尼克，看來你的遠東之旅收穫不小啊！」

　　格賽爾先生說著沖拜擠擠眼睛，以他的身份來說，做出這樣的動作無疑是不太體面的，但現在可是晚上，狂歡已經開始，放縱些當然也無所謂。更何況那東方美人一直垂下視線，看起來溫順又膽怯，根本不會注意到他這樣小小的無理舉動。

　　艾瑞克笑著應了幾句，很自然地提起了拜不通任何一種歐陸語言的事實，格賽爾頓時誇張地瞪大了眼睛，一直顯得緊蹙的眉頭在這刻完全舒展開來，越發凸顯出了他的驚訝之情。

　　「天啊，我的夥伴，難倒你會日語嗎？你們倆怎麼交流呢？」

　　「哦得了吧，我已經受夠日語了，那些日本人不論說英語還是德語都跟在說日語沒什麼差別，他們還老是想教我些日語，我就會那麼幾句，什麼你好再見之類的，當然還有些用在特殊場合的詞語。」

　　男人說著微微翹起嘴角，挑眉露出了一個花花公子標配的輕佻笑容，然後湊近格賽爾，將聲音壓得更低了。

　　「再說了，交流？跟這樣別有風情的女人在一起，何必要用『語言』來交流呢？」

　　有些話點到為止，兩個身家富貴應閱盡群芳的男人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臉上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詭秘笑容。

　　男人之間開上若干無傷大雅的小小玩笑，聊聊各自的審美口味，自然更容易拉近關係。艾瑞克一直刻意經營著同格賽爾之間的關係，也非常瞭解他的興趣愛好，這種調解氣氛的小段子自然是張口即來。

　　只有三人的晚宴很快在愉快的氣氛中正式開始，各式海產鮮美異常，佐餐的白葡萄酒也是加泰羅尼亞地區特產的皮諾特酒——這是格賽爾的最愛。

　　說話口音中帶著點法國腔的老頭每次都用來自同一個莊園的酒招待艾瑞克，蓋因那是他的私人財產。據艾瑞克所知，那酒莊曾經遭過不小的麻煩，還死過好幾個人，害得格賽爾損失不小，但多虧有阿克曼神父的存在，「上帝的光輝讓惡魔遠離了我的莊園！」

　　艾瑞克給自己編造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麻煩，很棘手，卻又不是那麼致命，幾個甚至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的「仇人」。這麻煩讓艾瑞克疑神疑鬼、神經衰弱，不得不靠四處奔走洽談生意來舒緩他緊繃的神經。

　　他上次前來拜訪格賽爾的時候就隱隱透露過自己的煩惱，格賽爾猶豫再三，最終還是將阿克曼神父的存在透露了出去，艾瑞克當時心中大喜，但故意表現出一副半信半疑的樣子，直到又跑了幾個月的生意，才終於痛下決心，請求格賽爾為他牽線搭橋，希望能獲得阿克曼神父的幫忙。

　　這個目標跟艾瑞克之前解決掉的那些都不一樣，他可能也只是個普通人，但既然他能掌握不普通的力量，那艾瑞克就必須小心對待。

　　不過，既然有拜加入，這次的獵殺活動必然會變得更加簡單一些才對。

　　晚宴過程中拜基本沒吃東西，她一直以恭敬的姿態站在艾瑞克身邊，幾乎完全頂替了格賽爾家女僕的工作——老實說，就算拜的表演簡直完美無缺挑不出任何差錯，艾瑞克還是隱隱有些脊背發涼的悲催錯覺……

　　男人的本能在這一刻顯得異常強悍，他總有種感覺，就是在這件事，不，也許只是今晚結束之後，拜就會好好「修理」下他了。

　　他還親自給拜做出了如她所願的戒指，這麼一想……簡直是自掘墳墓啊！

　　通過銀對電流的聚集和傳導，拜可以更加精確的投擲出電流，女人在戴上戒指後就向他展示了這一技能。她可以控制電流，讓它們如同匕首一般投擲，甚至可以讓電流以弓箭的形態射出，並且在很長的範圍內保證形體的完整，不會在半途中就全部逸散空中。

　　這無疑是讓人印象深刻的神奇技能，艾瑞克想到這裡，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拜手指上的指環，她現在將兩枚銀戒並在一起戴在左手的無名指上。方才格賽爾先生還專程問到了那個玩意，艾瑞克自然也給出了拜建議過的回答。

　　「您注意到那戒面上的花紋了嗎，據說那是她家族的圖騰——誰知道是不是真的呢，這些女人……」艾瑞克說到這裡還稍稍帶著點鄙夷的神色笑了起來，「總喜歡給自己編造出高貴的身世不是嗎？」

　　「女人們就愛玩這一手，」格賽爾先生立刻露出了一個了然的微笑，「我有次還遇到個金髮妞，非說自己是東歐哪個小國家的公爵之女咧！」

　　這頓飯吃了將盡兩個小時，主客盡歡。等到女僕們撤下餐具清理好餐桌之後，格賽爾矜持地拿絲巾蓋了蓋嘴唇，然後起身，說出了艾瑞克期待已久的邀請。

　　「我知道你不僅僅是來跟我這個老朋友吃飯的，」他說著，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虔誠而專注，就好像狂熱的教徒突然提到了他所忠實的主神一般，「但阿克曼神父有自己的規矩，你要見他，得先通過阿爾忒彌斯的審核。」

　　「阿爾忒彌斯？」艾瑞克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驚詫神色，而拜坐在他身邊，依然保持著低垂視線的模樣，「阿克曼神父會給他的助手取這種名字嗎，我還以為會……」

　　「人人都叫克利斯蒂安【注2】可沒什麼意思，」格賽爾先生又恢復到最開始那種傲慢的表情了，但他的聲音柔和，幾乎稱得上是某種諄諄教導，「阿克曼神父有一位教子和教女，他們的名號正是阿波羅和阿爾忒彌斯。」

　　——給自己的教子和教女冠以太陽神和月亮女神的名號，那傢伙是在暗示自己是宙斯嗎？一個「神父」卻自比為希臘神話中的主神……「剪刀」施耐德的狂妄自大還真是非同一般。

　　——但，這就越發證明他手中掌握的能力不容小覷！

　　「據我的僕人說，阿爾忒彌斯小姐已經來了，」格賽爾說著朝身側某扇富麗堂皇的雕花大門做了個手勢，「她正在接待廳，我會和你一起過去的。」

　　「不用擔心，真正的會面只要幾秒鐘就行了，阿爾忒彌斯小姐只會看你幾眼，然後就會離開，如果阿克曼神父同意見你，明天會有真正的見面。」

　　格賽爾一邊走一邊小聲解釋著，男僕在兩人走到房門前就已經打開了大門，所以艾瑞克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接待廳華美沙發正中的女孩。

　　只一眼，他就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別露出這個表情，」格賽爾見怪不怪地撇撇嘴，臉上帶著平和的笑容，從牙縫中漏出了這句話，「可沒人說阿爾忒彌斯小姐是位性感迷人的成熟=女人呢！」

　　沒錯，那位端坐在高檔皮沙發正中的月亮女神既不成熟也不性感，但她誠然是非常美貌的。

　　她目測不會超過十四歲，有著一頭如火焰般豔麗的長髮，越發襯得她的皮膚蒼白如雪；她的雙眸則仿若黑夜，但那深邃的天幕似乎還蓋著一層濛濛的雲彩，她的雙眼帶著一股不自然的失焦，她似乎在看著這邊，但似乎誰也沒有看。

　　但真正讓艾瑞克出離震驚的並不是以上種種，而是她的面容！

　　哪怕六年不見，他也絕對不會認錯那張臉！

　　阿克曼神父的教女，格賽爾口中的月亮女神，為什麼會是——他本應在波蘭的「妹妹」？！

　　【注1】：這老頭的形象靈感來源於第一戰裡面被老萬拔牙的那個銀行高管，但他沒出現過姓名，所以就取了他告訴老萬的那個酒店名「Villa Gesell」中的Gesell作為姓氏。

　　【注2】：Christian，有基督徒的意思。PS：我最喜歡的蝙蝠俠演員貝爾就叫這個名字，而且他還真演過基督，簡直人如其名233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大家對我的生日祝福啦！愛你們喲，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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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對間章中小女孩感興趣的小夥伴們，這個妹紙正式上線了哦！

　　順便一提，你們要不要猜猜阿波羅的人物原型是誰？

　　提示：他是X戰警五部電影（三部曲+第一戰+逆轉未來）中出現過的配角，戲份不多但是很關鍵。

☆、又被坑了的老萬

　　小山百合子不通曉任何歐陸語言，她只會日語。

　　拜不會日語，但她熟練掌握德語和英語，對於歐洲大陸上比較常用的其他語言也有深淺不一的瞭解。

　　她並不如艾瑞克一樣熟練掌握西班牙語、法語或者義大利語，不過單論西班牙語的話，常用的一些單詞她還是聽得懂的。所以，艾瑞克跟格賽爾先生的對話，她連蒙帶猜大概也能摸到點邊。

　　但就算什麼內容都聽不懂，她也不會錯過艾瑞克在見到阿爾彌特斯時，雙眼中那種赤=裸裸的出離震驚。

　　格賽爾先生嘲笑他，說艾瑞克不應該先入為主的將月亮女神想成二十歲的妙齡少女，但拜知道不是這樣的，能讓艾瑞克震驚的原因覺得不是這種淺薄的理由，那感情是真的，絕非拿捏得當的精妙表演。

　　所以，在短暫的會面結束，在格賽爾先生熱情地與艾瑞克擁抱告別，在拜終於和他返回酒店的住房之後，年輕的女人從酒櫃中翻出之前被她冷落的烈酒，倒上了半杯，將酒杯輕巧地推向了艾瑞克。

　　「剛剛發生了什麼？」

　　「啊……什麼？」

　　「之前，在格賽爾那裡，你看到那個小女孩的時候為什麼那麼驚訝？我覺得她看起來是不太正常，但是……你可是一看到她就大吃一驚，有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嗎？」

　　在拜問完後，兩人間莫名的陷入了一種難言的沉默中，好幾秒鐘之後艾瑞克才慢慢反應過來，他伸手狠狠地搓了一把臉，似乎是想把疲憊和驚訝一起趕走。

　　「那個小女孩……我認識。」

　　「你認識？」拜不由得提高了聲音，臉上帶著純然的驚詫，「恕我直言，我可不覺得——」

　　「你還記得我說過的嗎，收留我的那戶波蘭人家，那個小女孩……我不會認錯的，她是波尼太太的小女兒。」

　　「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拜這下更驚訝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六年前波尼太太得病去世了，她丈夫一直不太喜歡我，之後我就離開他們家了。我早就打定注意要為我的母親和同胞報仇，所以，為了他們的安全著想，我再也沒有聯繫過他們。」

　　「我不知道他們家發生了什麼，而且……」

　　艾瑞克說道這裡有了片刻的遲疑，他看了拜一眼，藍色的眼睛腫帶著明顯的迷茫。

　　「我離開家的時候，她快十二歲了，可現在她看起來跟我離開的時候差不多模樣……這不科學，明明已經六年了！」

　　艾瑞克口中的「她」無疑指的是阿克曼的月亮女神，拜回憶了下那個端坐在沙發上，仿佛玩偶一般精美也仿佛玩偶一般有著空洞雙眸的漂亮女孩，按照艾瑞克的說法，她現在應該快十八歲了，但她的外貌看起來……絕對不超過十四歲。

　　變種人的能力多半會在青春期出現，不少變種能力都會有延緩人體衰老的「副作用」，但絕不會有這麼明顯的效果。

　　除非這也是她的能力之一！

　　「讓我們先將這些事情放在一邊，」拜拿起茶几上的橙汁——她每天都會叫客房服務，一直沒有碰過酒櫃中的各種酒精飲品——輕輕了晃了起來，「你妹妹看起來不太正常，她的視線沒有焦點，舉止也很僵硬。我懷疑她被人用藥物控制或者被人催眠了，阿克曼有兩個助手，也許那個阿波羅就有催眠別人的能力。說起來，你妹妹叫什麼來著？」

　　「旺達，波尼太太是克拉夫科人，她很喜歡有關旺達的傳說【注1】……誒，你怎麼了？」

　　本來拜正悠閒地啜飲著加冰的橙汁，一聽艾瑞克說出的名字，她差點沒把橙汁直接噴男人臉上去了。

　　在欲言又止地上下打量了半天艾瑞克之後，拜咽了咽口水，聲音艱澀地開口問道：

　　「我能問問……你叫什麼嗎？總不能是克拉科吧？」

　　「你竟然知道那個民間傳說？」艾瑞了的神色幾乎算得上驚奇了，他用一種從來沒有過的神色看著拜，就好像面前的女人突然變成了某種自然界中不應該存在的怪物。

　　回應著這樣的眼神，拜面色不善地冷哼一聲，將手中的玻璃杯重重地敲在了桌面上。

　　「波尼太太可沒有用父女的名字給兄妹命名的惡趣味，她叫我皮特羅，她因為意外喪生的大兒子也叫這個名字。」

　　哦……拜這下不想噴果汁了，但一股從內心深處泛出來的無奈感還是緊緊地捆住了她的全身，讓她禁不住想呻=吟出聲了。就算每一個平行宇宙中進行的故事都不太一樣，但他們所處的這個世界……人物和人物之間的關係，錯位的實在是太微妙了。

　　唯一的好處是……起碼萬磁王日後不會遇上喜當爹的事情了，以及，她少了一個官配的情敵。

　　「這名字可比不上你妹妹，」拜調整了一下心情，輕飄飄地一句話帶過了這部分的話題，「話又說回來，你有注意過你妹妹有什麼與眾不同的能力嗎？任何微小的不一樣都可以，你仔細想想。」

　　拜小心翼翼地提醒著艾瑞克，她本以為男人怎麼樣都得花上一段時間好好想想，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艾瑞克就好像等著拜問出這個問題之後，幾乎是在轉瞬後就給出了答案。

　　「我剛剛就在思考這個……要說像你我這樣外露、具有攻擊性的能力，我覺得沒有，」艾瑞克說著情不自禁地皺起了眉頭，他似乎在思量著應該如何措辭，「但……我覺得她的運氣很好。」

　　「怎麼說？」

　　「如果她想叫我陪她出去玩……那外面的天氣一定很好，就算之前在下大雨，雨也會很快停止——她能控制天氣嗎？！」

　　艾瑞克不由自主地拔高了聲音。

　　「不，阿克曼神父需要的肯定不是隨意控制下不下雨這種能力，」拜沉吟了幾秒鐘，「日語有一種說法是『言靈』，她說出口的話是有魔力的，會以一定的方式實現。也許你親愛的妹妹就有類似的能力，或者說，她可以改變一件事發生的概率，比如『不下雨』的概率原本是百分之十，但她能將這個概率改變成百分之百。」

　　「聽起來很厲害嘛，但是這對我們來說不算什麼威脅，」艾瑞克大大咧咧地往沙發上一靠，嘴角咧開，露出了一個漫不經心的淡淡笑容，「我倒是對那個阿波羅比較好奇，按照你的說法，如果真的是他控制著我妹妹，那——」

　　艾瑞克的話語在這一刻猝然中斷，因為房間內的燈……全熄了。

　　「這是——？！」

　　男人在壓低聲音喝問的同時凝神，飛快地以他的方式「掃描」他們身處的空間，以至少十五米的距離為半徑的圓球。但他的這番工作進行的並不順利，一個意外給他的耳膜帶來了猝不及防的巨大痛苦。

　　「啊啊啊啊！！！」

　　坐在艾瑞克對面的女人突然放聲尖叫起來，但在拜用聲波荼毒著男人雙耳的同時，她以艾瑞克簡直想像不出的靈敏縱身翻過茶几，一把撞進了艾瑞克——身側的沙發中。

　　女人在下一刻就緊緊攀上了艾瑞克的身體，她停住尖叫，湊近艾瑞克的臉，以囈語般的聲調呢喃著，語速卻見鬼的快得異常。

　　「周圍什麼情況？」

　　在艾瑞克重新聚集起注意力的同時，拜用一種刻意拿捏過的節奏，以非常奇怪的語調和發音，胡亂喊著諸如「甜心」「救命」之類的德語單詞——任何一個女人都能從床笫之間學到的外語。

　　在意識到拜是在演戲，而她的演技精妙到簡直以假亂真之後，艾瑞克幾乎有些忍俊不禁了。

　　「三個人，準備從露臺入侵，武器……沒有槍支沒有刀，全部是棍棒？！」

　　沒有哪個頭腦正常的搶匪會捨棄「槍」這樣最簡單也是殺傷力最大的武器的，兩人同時念及此處，在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飛快地對了一個眼神，拜終於停止了她的胡亂尖叫，以氣音般的低吟將簡短的字句吹向艾瑞克耳中。

　　「我猜，有人可能不太相信小山百合子只是個床上的玩物呢。」

　　「別用你的能力出手，待著別動——現在是我的時間。」

　　女人柔軟的身體緊緊貼在艾瑞克身上，話語間溫熱的氣流劃過男人的耳廓，那種輕微的癢癢的感覺差點讓艾瑞克失手扭彎了某個「強盜」手中的武器。

　　在艾瑞克幾乎忍不住要推開拜的前一秒鐘，後者終於鬆開了纏在他身上的雙臂，以更加靈敏的姿態翻過沙發，腳步輕盈，仿佛幽靈一般飄到了落地窗邊。

　　朦朦的月光透不過厚重的窗簾，艾瑞克只能看到拜模糊的身影，她似乎在活動手腕，又似乎什麼也沒有做，她靜靜地站在那裡，仿佛同黑夜融為一體。

　　在為首的那個「強盜」撞開落地窗跳入屋內的一瞬間，拜出手了。

　　艾瑞克知道她有著卓絕的反應能力和身體素質——一般人可躲不開他的金屬暗器，但艾瑞克真的沒想到，拜的徒手格鬥能力竟然如此之強！

　　她的身形快速如同鬼魅，一閃而過後劈手奪下了第一個男人手中的鋼棍，艾瑞克甚至來不及以他的方式小小地幫上一點忙。被偷襲的人很快憤怒地大吼起來，他的兩個同伴瞬間停住了身形，但很快以更加狂暴的姿態撲進了業已門戶大開的露臺。

　　拜用敵人的武器放倒了敵人，第二個人躲開了拜的攻擊，第三個人則被借力跳開的拜一腳踢中，聽他慘叫的那個聲調，艾瑞克總覺得拜似乎踢到了什麼要害中的要害。

　　不過五秒，三個「強盜」只剩下一人還站著，而拜則輕聲笑了起來。

　　她嘟囔了兩句話，對於艾瑞克來說毫無意義的單詞，也許是中文，也許是她隨便念叨出的日語。

　　就在這一瞬間，原本突然熄滅的燈光再次突然亮起，而另一個突然出現的東西……

　　門鈴響了。

　　【注1】：電影中快銀的妹妹緋紅女巫名叫WandaMaximoff，不過同時Vanda（Wanda）也是波蘭民間傳說中的一個人物，克拉科大公的女兒（一說孫女），長生不老，最後死在某位德國王子的劍下……這裡對旺達的命名原因取傳說的解釋。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你們都知道了但是我還是要大聲地嚎一次：德國隊冠了！

　　不過說真的，心中還是有點小遺憾呢……畢竟當年我最喜歡的那支德國隊終究沒有拿到冠軍，嚶嚶嚶嚶

　　PS：要考試啦，要複習啦，放緩速度啦~下次更新在週四~

☆、調戲未遂的老萬

　　那本應清脆動聽的門鈴聲卻好似催命魔音一般，帶著點不祥的意味，回蕩在突然安靜下來的房間內。

　　就連那漏網的「強盜」也仿佛被這門鈴聲蠱惑了，艾瑞克看著他舉著武器站在落地窗邊，臉上有那麼一絲轉瞬即逝的迷茫——這迷茫迅速被痛苦和震驚取代，拜用手上的鐵棍乾淨俐落地敲昏了那個傢伙。

　　男人的身體摔在地面上，發出沉悶的鈍響，與此同時，門鈴依然不依不饒地響著。

　　片刻後，門外響起了一個有些熟悉的男聲，是格賽爾先生。

　　「我的朋友，我是格賽爾，你在嗎？」

　　他的聲音聽起來還算自然，還帶著點焦急的意味，但艾瑞克百分百相信，格賽爾知道方才在這房間內發生了什麼。男人偏頭看向拜，兩人無聲地對了個眼神，然後拜張口，比出了一個「去開門」的口型。

　　艾瑞克默默掃了一眼暈倒在地上的兩個「強盜」，有些無奈地默默長歎一口氣，抬腳走向了房間的大門。

　　「哦，我的朋友，希望剛才的事情沒有嚇到你！」

　　門外站著的果然是格賽爾先生，但他並不是一個人，身後還站著兩個一身黑衣，肌肉發達的矮壯男人，看起來大概是他的保鏢。

　　格賽爾在說話的時候神色輕鬆，他看起來既不緊張，也不尷尬，他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麼，但似乎並不打算為剛才那些小小的「驚喜」負責。

　　「哦？」艾瑞克適時地挑起了一邊的眉毛，聲音中帶著點不辨喜怒的冷淡，「莫非你能幫我解釋下那幾位不速之客的來頭？」

　　格賽爾那張總是帶著點傲慢神色的臉上浮現出一個古怪的笑容，他伸手拍了拍艾瑞克的肩膀，然後沖他身後努努嘴。

　　「我的朋友，誠實不應該是你們德國人的美德嗎？日本女人，哈，我可是聽說那個東洋國家的人各個都是精通武術的忍者咧！」

　　「你在試探我嗎？！」艾瑞克壓低聲音怒吼起來，他緊緊皺著眉頭，藍色的雙眸中跳躍著怒火，「格賽爾先生！恕我直言，這是非常愚蠢的行為！」

　　「這你可就冤枉我了！」格賽爾瞪大眼睛，有些氣憤地大聲反駁道，「你還不清楚我是什麼人嗎？剛剛發生的事情可不是我安排的！這都是阿克曼神父的吩咐，你可不能怪我！」

　　在說完這句話後，格賽爾神色一變，往艾瑞克這邊湊近了些，小聲地說道：

　　「多明尼克，你之前可沒跟我說過你會帶人過來，阿克曼神父不相信那個日本女人只是個普通的玩物——說真的，日本女人都這麼厲害嗎？下回你能幫我找個保鏢嗎？——他這個人太謹慎了，一隻老狐狸，他只是想看看那女人是不是如他所想，是你的隱形保鏢。」

　　「我說的都是真的，信不信隨你，」格賽爾說到這裡湊得更近了些，就連聲音也壓得更低了，「那幾個人是巴賽隆納的『國王』派來的，街頭的菜鳥，還沒有帶槍，咱們朋友一場，我可是盡可能幫忙了咧！」

　　格賽爾口中的「國王」是巴賽隆納地下世界的老大，一個名叫亨得利的男人【注】，據艾瑞克所知，阿克曼神父和亨得利互相合作各取所需，前者為後者提供各式「神跡」，後者則作為前者的擔保人，庇護他的人身安全。

　　在格賽爾說完這番話後，艾瑞克帶著懷疑的神色驚疑不定地打量著面前那個禿頂男人的臉，沒有說話，但身上的怒氣已經少了許多。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阿爾忒彌斯剛一離開，我就從亨得利的副手那裡聽說了阿克曼神父的指示，我可是立刻就動身趕過來了呢！」

　　格賽爾說著拿出手帕擦了一把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水，稍微頓了片刻，之後微微傾斜身體，神色語調看起來越發真誠。

　　「總之呢，為了補償你，我的朋友，從今天開始到你離開巴賽隆納，你的客房費用我全包了。所以——」

　　「我不在乎錢，」艾瑞克沒好氣地打斷了格賽爾的絮絮叨叨，「之前發生的事情暫且不提，阿克曼神父那邊有什麼消息？他弄出了這麼大的陣仗，我什麼時候能見到他？」

　　「我正要說這事呢！」格賽爾再次用手帕按了按他光溜溜的額頭，以一種刻意的快活口吻接下了艾瑞克的話，「明晚七點，會有專車將你，還有你的那位保鏢小姐，一起帶到阿克曼神父那邊——恕我無法告訴你那地方到底在哪，不過我能向你保證，那裡戒備森嚴，你不用為你的安全擔心。」

　　-

　　在傳完口信，並指揮自己的保鏢將那兩個昏迷的街頭混混拖走之後，格賽爾先生沖艾瑞克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眨眨眼睛後，今晚第二次同艾瑞克道別。

　　在反復確認——用上了艾瑞克的能力和拜的偵查技術——酒店房間附近的環境之後，依然有些疑神疑鬼的男人環顧四周，突然拽住拜的手腕，一把將女人拉進了房間內寬大異常的浴室之中。

　　「實事求是的說……」在看到艾瑞克一腳踢上木門，然後打開浴缸上的花灑放水之後，拜抄起雙手靠在木門上，聲音中帶著濃濃的嘲諷意味，「如果你想借用浴室的環境打掩護的話，你應該用更熱情點的方式將我帶進來——演員可不是那麼好當的。」

　　「不要在意細節，」在嫋嫋升起的熱氣中，艾瑞克的聲音聽起來也柔和了不少，「起碼這比我們兩在床=上演戲要簡單多了。」

　　「話不能這麼說，」就算男人的玩笑很不正經，拜依然保持著抱臂的冷臉姿態，「我倒不介意跟你翻雨覆雨地演上幾分鐘，但你竟然在時間問題上跟我斤斤計較，實在是——」

　　「這可是很關鍵的問題！」艾瑞克的語速飛快地打斷了拜的話，不過混著水聲，他的反駁之詞聽起來有些含糊不清，「像多明尼克·艾森豪斯這樣的花花公子應該花整晚的時間同玩伴享樂，才幾分鐘……」

　　艾瑞克的聲音越來越含混也越來越低，到最後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了，只是回頭，有些出神地盯著拜的臉，在幾秒鐘的凝視後，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又低聲嘟囔了幾個詞。

　　水聲越來越響，他的感歎混在其中，微弱到連他自己也有些聽不清了。

　　「先不說這個，有關明天的見面，你怎麼看？」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西班牙語的水準，你就不能先解釋下嗎？」

　　「……事情比我想像中更難一些，」就算拜直白地抱怨了一句，艾瑞克還是沒有當人肉翻譯機，而是自顧自地直接說出了他的想法，「我猜那傢伙應該會在『國王』的某處據點同我們見面，格賽爾說那裡戒備森嚴，以他的性格來說，就意味著那裡至少有十人以上的警衛力量。」

　　「十人？」拜重複了一遍艾瑞克說出的數位，她說著垂下雙手，聲音中帶著點忍俊不禁，「你覺得區區十個人會是問題嗎？」

　　「我的目標並不是解決警衛，」艾瑞克皺緊眉頭，加重了語氣，「我原本的目標是殺掉那傢伙，但現在看來，我還要——」

　　「你要救你妹妹嗎？你的旺達小公主？」

　　「當然，」在拜搶著說出那句話後，艾瑞克理所當然地點頭，「救她，然後問清楚之前發生了什麼事，我需要知道真相。」

　　「呵，真相，恐怕你更想將她招入麾下吧，」拜翹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看著艾瑞克，「跟你我完全不同的能力，你大概也很想將它掌握在手中吧。」

　　在拜說完這句話後，有那麼幾秒鐘的時間，艾瑞克一言不發，只是默默地凝視著拜，他那雙澄澈透亮的藍眼睛浸在朦朦的濕熱水汽中，越發顯出了點勾魂奪魄的意味。

　　特別是他正認真地凝視著拜，女人簡直能在那雙漂亮的、帶著點金屬光澤的瞳孔中看到自己模模糊糊的身影。

　　「嘿，為什麼我覺得……你這話聽起來像在吃醋呢？」

　　在短暫的沉默後，艾瑞克語調輕快地沖拜一點頭，臉上帶著幾分壞小子的標誌痞笑，「別擺出那麼如臨大敵的模樣嘛，那只是我的『妹妹』，而你，可是我的同伴——看在我睡了一晚上地板的份上，你就不能對我更熱情點？」

　　「熱情到願意陪你翻雲覆雨地演上十分鐘嗎？」

　　拜又恢復了雙手抱臂的姿態，她微微偏頭斜眼睨向艾瑞克，聲音中的譏諷意味簡直強烈到不用聽的都能感覺到了。

　　「說真的……」

　　艾瑞克說著慢慢踱步朝拜這邊走來，他故意拉長了單詞和單詞間的尾音，舉止神態中都帶著幾分狩獵者的成竹在胸。他很快走到了拜的面前，猛然伸手按上了門板和門板之外的大理石牆壁，將拜框在了用雙手組成的小小囚室之中。

　　在氤氳的濕熱霧氣中，艾瑞克以一種深情款款的眼神直視拜的雙眼，勾起嘴角，露出了一個簡直稱得上邪魅的詭譎笑容。

　　「如果你非要拿時間跟我開玩笑的話，我很樂意跟你真刀真槍的探討下這個問題哦，我的東方美人~」

　　在以低沉的聲音慢慢說完這句話後，艾瑞克收回一隻手，以花花公子所能展現出的最溫情脈脈的姿態，輕柔地撫上了拜的臉頰。

　　就像肉眼可以觀察到的區別一樣，女人的皮膚比艾瑞克想像中還要顯得細膩而柔滑，那手感就好像來自她故土的絲綢面料一般，帶著點讓人沉迷的奇妙魅力。

　　在這一刻，某種本能的情緒在艾瑞克心中慢慢浮現，他向來是個遵循自我意識的人，於是他毫不猶豫的低頭，準備以一個吻兌現他腦海中的念頭。

　　但這動作行至一半卻突然卡殼，拜似乎沒有移動身體的任何部位，但男人的另一種本能在這一刻充分發揮了作用——艾瑞克總覺得拜正蓄勢待發，準備時刻抬起膝蓋，讓堅硬的骨骼和他身上的某處要害來次親密接觸。

　　艾瑞克有些遲疑地看著拜，看著女人的臉上突然綻放出一個毫不掩飾的燦爛微笑。

　　「我會認真考慮這個提議的。」

　　「不過……不是這裡，不是此刻。」

　　【注】：第一戰中跟尚（施密特）合作過的美軍上校，他本來以為自己能掌控尚，卻被尚輕而易舉的殺掉，用這個人物也是參考了阿克曼神父和「國王」之間的微妙關係。                       

　　作者有話要說：

　　啊哈哈哈給老萬點蠟！

　　順便一提，一直沒刷晉江，今天突然發現我的作收快300了，小夥伴們不助攻一下嗎！戳：專欄 wap端的各位直接點作者名就能到專欄啦~

☆、終於得逞的老萬

　　女人曾對艾瑞克說過一模一樣的話，那還是在十年前的奧斯維辛，只可惜原本屬於他們兩人的回憶，現在卻只有拜一個人記得。

　　拜突然說出這句話，一方面是因為這句話對她來說確實算是「新鮮」的記憶，艾瑞克之前經歷的那十年，對拜來說是不存在的，在奧斯維辛的記憶對她來說還是纖毫畢現，歷歷在目一如昨日；而另一方面，她也確實想試試，看能不能用這些「舊日的話語」勾起艾瑞克遺忘掉的記憶。

　　男人依然看著她，藍色的眼眸中藏著如同大海一般深邃蔚藍的色澤，他看起來有一瞬間的迷茫，但這情緒轉瞬即逝，他鬆開對拜的鉗制，有些無奈地往後退了半步。

　　「我就知道會這樣，」艾瑞克說著搖了搖頭，「傳說中東方人不是又含蓄又傳統嗎，像你這樣的真的不會被當成是異類？」

　　他什麼都沒有想起來，艾瑞克話音未落，拜就有些自嘲地意識到了這一點，女人在心中默默地歎了口氣，移開視線，並沒有直視對方。

　　「反正我不是普通人——你也不是，何必要用這些俗世中的繁文縟節桎梏自己的本性呢？」

　　「有趣的觀點。」

　　艾瑞克說著又往後退了幾步，直到靠上寬大的白色洗手台才停下腳步。身材高大的男人也用上了雙手抱臂的姿態，微微偏頭，一直帶著淺淺笑意的臉上突然間嚴肅了幾分。

　　在幾秒鐘，或者根本只是短短一瞬的沉默後，他沖拜一點頭。

　　「我有東西給你。」

　　那東西從艾瑞克的西褲口袋中飛了出來，亮閃閃的小玩意，看起來像是一枚戒指。拜原本帶著似笑非笑的神色，但在看到那枚戒指的第一眼之後，她就無可抑制地瞪大了雙眼。

　　她認識那枚戒指，她當然認識！

　　那可是當年她送給艾瑞克的禮物，之一！

　　「這……」

　　女人幾乎是情不自禁地伸手，用指尖輕觸上了那枚已然懸浮在她眼前的小小銀戒。和拜送出去的時候相比，這戒指似乎被人小心地保養打理過，戒面上銀輝猶在，一點也沒有氧化的黑色痕跡；它看起來似乎時常被人拿在手中摩挲把玩，就算在浴室明亮的燈光照耀下，這銀戒反射出的光芒也顯得潤澤而溫和。

　　拜將手輕輕往前送了稍許，一把將那戒指握在了手心中。

　　「這是你的戒指。」

　　艾瑞克的聲音聽起來毫不驚訝，他的這句話甚至不是提問，而是懷著平和的心態在闡述一個事實。

　　「這是你送給我的嗎？」

　　拜沒有回答他，她將戒指握在手心，條件反射般地用指腹摩挲上了戒面——那三個字母還在那裡，凹下的痕跡如此清晰，一如她送出這枚戒指的十年前。

　　她知道艾瑞克還留著這枚戒指，之前在布雷根茨的旅館中，她親眼看到艾瑞克從他那個從不離手的旅行箱中召喚出了這枚來自往昔回憶中的物什，她甚至還看到了別的東西，大概是花朵模樣的工藝品，看起來是由白鐵雕成的。

　　拜覺得她知道那是什麼，她甚至通過前後聯想，推斷出了那工藝品之所以會存在的理由：在她將艾瑞克從集中營救出的時候，男孩那被施密特搜繳出來的私人物品中，有一塊形狀古怪的鐵塊。

　　拜能猜出來當時的艾瑞克為什麼會小心收藏著那鐵塊了，也許他想給自己送一份回禮，她曾摘下來自東方古國的美麗花朵，作為禮物贈予給他，所以他也想用同樣讓人印象深刻的東西予以回禮。

　　當時年僅十四歲的艾瑞克似乎還沒有能力控制金屬做出栩栩如生的雕塑，之後失去記憶的他也不可能還記得那兩朵花的美好姿態，所以，唯一的可能性——

　　在他發狂暴走拆毀鐵礦引發山體爆炸的同時，竟然也能做出如此精美、平和、讓人叫絕的紀念品。

　　彼時埋伏在旅館窗外的拜幾乎有些啞然失笑了，這分明是……心有猛虎，細嗅薔薇嗎？

　　但在她不請自來破窗而入之後，艾瑞克似乎再也沒有當著她的面提到那些東西了。拜一直以為，不到艾瑞克完全恢復記憶，他根本不會主動提起那些東西，但——

　　「如果我回答了，豈不是違反了之前你跟我的約定？」

　　拜收緊五指，挑眉，臉上再次浮現出那種似笑非笑的神色。

　　艾瑞克希望能靠他自己的力量——而非別人不知真假的強制性灌輸——找回失去的記憶，拜現在這麼說，就是指的這一點。

　　「看來果然是你送的，」艾瑞克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容，「沒錯，我的確希望能靠自己的能力想起來，但是，偶爾來點提示也無妨。」

　　拜聽到這裡點了點頭，了然地一笑：「既然你想作弊……沒錯，這確實是我送給你的戒指，這上面刻著的就是我的名字，想必之前在酒吧裡的時候你就注意到這一點了。」

　　「十年前嗎，在奧斯維辛集中營內？但是……」艾瑞克說到這裡，話鋒一轉，神色既認真又好奇，「你的手臂上沒有號碼，納粹軍官絕不會收養亞洲的養女，我們是怎麼認識的？莫非是在集中營外？」

　　「我猜你應該比我要小，十年前……十年前你大概十歲多？你說話的口音聽起來不像是在德國本地出生的，你到底是什麼時候來的歐洲？」

　　「而且，」男人說道這裡甚至還刻意停頓了片刻，聲音中帶上了幾分忍俊不禁的笑意，「十多歲的女孩送十多歲的男孩一枚戒指，這含義還真是讓人浮想聯翩啊。」

　　艾瑞克的話語就仿佛花灑中噴散而出的水流，嘩啦嘩啦傾瀉而下。但這些問題擊打在那名為「沉默」的水面上後，立刻就融入其中，僅僅只能擴散出小小的幾圈漣漪。

　　拜沒有回答他，或者說，拜沒有以言語回答艾瑞克。

　　她只是輕輕地，輕輕地，笑了起來。

　　浴室中水霧彌漫，愈發顯得這笑聲纏綿婉轉，縈繞不絕。直到笑聲停止之後又過了好幾秒鐘的時間，拜才向前，走到艾瑞克面前。

　　女人重複了艾瑞克之前對她做過的動作，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在短暫又漫長的十年前，拜也曾對年僅十四歲的艾瑞克做過相同的動作。

　　女人伸出手，輕柔地觸上了艾瑞克的臉頰，嘴角勾出一個溫和的笑顏。

　　「你總是這麼激動，總是有這麼多問題，我親愛的艾瑞克。」

　　「好奇是人類的本能。」

　　男人微微低頭，盯向拜的眼神越發認真起來，在這樣曖昧又極度親密的距離下，他們四目相對，每一絲表情的變動都仿佛置於放大鏡下一般，清晰到簡直能夠直接烙印在對方的視網膜之上。

　　拜看得到艾瑞克的臉，他的眉骨方正挺直，眉毛壓得很低，不笑的時候看起來帶著點冷酷的意味，但他的眼窩深邃，雙眼明澈透亮，如海般的淺藍色往往會隨著燈光和衣飾的改變呈現出截然不同的多種色澤。

　　就如同此刻，燈火通明，水霧朦朦，而他的眼睛就好像沉沉浮浮於海中的鑽石，折射著海天一色的光輝，明亮得簡直能刺痛他人的雙眼。

　　「你的武器，兩個指環，不是嗎？取下一個，用這枚戒指代替吧。」

　　「我送出去的禮物，絕對不會再把它拿回來，我可是很有原則的。」

　　「你覺得我是這種人嗎？」艾瑞克說著一聲輕笑，「用你送我的禮物去討好你？我可不是這麼愚蠢的人。」

　　男人說著伸手握住了拜的手，他微微扯動嘴角，露出了一個隱忍又克制的微笑。

　　「作為我的同伴，我希望你身上帶著點更具有意義的武器，你明白的，金屬對我來說的意義。」

　　「而且，正如你所說，這可是……屬於我的東西。」

　　他說得很慢，幾乎是一字一頓，聲音低沉又溫柔，他說話時還是帶著平日裡那種不太為人考慮的理所應當，但以那樣的眼神和聲音作為前提，這麼一點自以為是倒也無傷大雅。

　　所以，當艾瑞克又一次俯身低頭的時候，拜只是順從地閉上了雙眼。

　　男人的唇齒間還帶著淡淡的酒味，但縈繞在拜感官之中的，更多的還是獨屬於他個人的氣息。艾瑞克不怎麼抽煙，也不用男士香水，他的身上沒有任何人造的香料散發出來的氣味。

　　只有獨屬於艾瑞克·蘭謝爾的氣息，獨一無二，世間再也不會找到另一個同樣的存在。

　　拜一手握緊戒指，抽出被艾瑞克輕輕握住的另一隻手，然後雙手合圍，緊緊地攀附上了男人寬闊結實的後背。

　　她曾經也對相同的人做過同樣的動作，但絕非是以這樣的心情，並伴著如此的親昵舉動。

　　不是這裡，不是此刻——

　　但他們既然都是這世間的怪物，偶爾放縱一把，更顯得如同遵循了本能的召喚。

　　作者有話要說：

　　說要看福利的！福利來了！！yoooo！

　　當然現在晉江大環境你們懂的，脖子以下的就別找我要了_(:з」∠)_

　　PS：關於之前老萬妹妹的「面試」，還有阿波羅的能力設定之類的情節，後面都會有解釋噠~大家不用著zuo急，這個副本還是比較短平快的，之後就直接上重點劇情啦~

　　PS再PS：不出意外明天會再更一章，還是老時間9點9分~

☆、走進圈套的兩人

　　作為能對自己的語言、想法以及身體全權負責的兩個成年人，在浴室中纏綿悱惻地吻上一發之後會繼續做些什麼——答案實在是不言而喻。

　　于普通的人類而言，他們無疑是活在恐怖幻想中的怪物，身懷異常的能力，能在談笑間取人性命。但對於拜和艾瑞克兩人來說，他們無疑是「同伴」，是能在漫漫長夜中互相擁抱依偎，汲取溫暖的同伴。

　　這不太像正統的，流傳于文學影視故事中被人千古歌頌的那種「愛情」，在兩人的動作尚且停留在熱吻和互相撫摸的階段時，拜有些嘲諷地想著，她跟艾瑞克，他們的關係微妙又尷尬，他們相識的時間短暫又漫長，他們互相看重卻又互相提防，他們知曉對方藏著無數的秘密，明明好奇萬分，卻又要裝出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

　　真可笑啊，他們尚且能在上好絲綢的包覆下赤誠相見，卻無法在裝扮整齊時開誠佈公地互相交流。

　　這種奇妙又矛盾的心情一直充斥在拜的心中，不過，在艾瑞克終於帶著點洋洋得意開始跟拜探討「時間」問題的時候，這點小小的複雜心情也沒有妨礙擅長格鬥的女人，乾淨俐落地一腳將他踹到了床下。

　　一夜無夢……當然，他們顛鸞倒鳳放縱狂歡，在欲=望的狂潮中放任理性迷失，他們已經沉迷于互為對方構築的華美夢境中，自然不可能投身於另一個由自我意識編織出的虛幻世界。

　　早在艾瑞克醒來前拜就醒了，女人並沒有急著起身，她依然閉著雙眼，陽光透過沒有拉緊的窗簾斜斜地照進屋內，投射到她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溫暖，但又不會讓人感到灼熱。

　　半夢半醒之間拜感覺到艾瑞克起身離開了大床，他沒有送上早安吻之類的東西，也許他只是不願意打擾拜的睡眠，也許他根本沒想到這樣感性又溫柔的動作——男人只是掀開薄薄的被子，起身，幾步走到窗邊，擋住了投射在拜手臂上的那束陽光。

　　於是女人無聲無息地睜開眼，看向艾瑞克。

　　正如她親身感受過的，這傢伙的身材不錯，肩膀腰細，他不是那種筋肉發達的類型，肌肉的線條顯得優雅健美，腰腹的曲線更是流暢得要人叫絕。他擋住了從窗簾間漏入的那束陽光，光影交錯，越發顯得他猶如沐浴在晨光下的希臘雕塑，一個可以行走於人間的大衛。

　　在拜的視線能更往下降之前【注】，站在窗邊扮演大衛的男人已經轉過身來，他看向拜，在發現後者已經醒了之後，艾瑞克微微笑著，步履輕盈地走回床邊，在拜坐起來的同時，伸手環住了她的肩膀。

　　男人低頭，讓一個輕柔的吻落在了拜的額頭上，聲音低沉而柔和。

　　「早上好，我的神奇女孩。」

　　「今天真是個好天氣，不是嗎？」

　　氣氛如此美妙，拜本不應該主動去打破這美好畫面的，但「神奇女孩」的稱呼實在是讓她有點想翻白眼，於是她在回應般地給了艾瑞克一個猶如蜻蜓點水般的臉頰吻後，以一句不太友好的話回復了艾瑞克的溫柔問早。

　　「沒錯，特別是今晚你能殺掉自己的又一個仇人。」

　　這帶著點譏諷的冷言冷語果然破壞了兩人間曖昧的氛圍，艾瑞克皺了皺眉，他的身體微微顫動著，似乎是在猶豫，但最終他也沒鬆開手臂抽身離去。

　　甚至，他更用力地抱住了拜。

　　「多好啊，美好的天氣，意義非凡的一天——」

　　「這可是我人生至此第一次，在行動時擁有一個真正的……『同伴』。」

　　-

　　晚上七點鐘的時候，阿克曼神父，或者說是「國王」亨得利的私車如約而至，司機一身黑衣面色嚴肅，一看就跟加西亞是截然不同的類型。

　　好在那傢伙雖然沉默寡言地板著一張臉，舉止倒還算得上得當，拜和艾瑞克被他客客氣氣地迎上了車。黑色的轎車很快駛入沉沉的黑夜之中，沿途的景色漸漸荒涼起來，艾瑞克認出他們正沿著海岸線開往城郊，目的地想必是「國王」在郊外的某處私宅。

　　但等到車子終於停下的時候，艾瑞克打量了下四周的環境，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咒駡起來。

　　跟想像中不同，他們現在身處的地方並非某處莊園豪宅，更像是一個廢棄的、極其不顯眼的工廠。四野中唯一的光亮就是他們頭頂的明月，在朦朧的月光中，那一身黑衣的司機將他們引到了某間廠房的正門口，示意兩人站定後，他伸手拉動了隱藏在門框上的一個鈴鐺。

　　鈴聲顯得有些生澀而沉悶，不過很快就有人過來開了門，一個梳著黑色背頭的小個子男人打開了鐵門上的小門，他用一個不太自然的姿勢側著叉腰站著，恰好能讓外面的所有人都看見他掛在皮帶上的槍套。

　　那小個子男人既戒備又好奇地打量了兩眼面前的「陌生客人」，嘟囔著問道：「人帶來了？」

　　他說話時口音很重，艾瑞克差點就沒聽懂他在說什麼，好在那司機還算上道，他沖那小個子點點頭，然後扭頭看向艾瑞克。

　　「跟著他進去，後面的事情自有人負責，事情結束後照舊由我送你們回去。」

　　他說完後又跟小個子男人說了幾句話，兩人用的是巴薩羅那地區的方言，艾瑞克只能囫圇聽個大概。不過，看起來阿克曼神父經常在這裡招待他的客人，兩人說話是都帶著一股公事公辦的模樣，交接很快結束，小個子男人側身讓開了鐵門，示意艾瑞克和拜進來。

　　廠房內部被水泥牆隔成了不少房間，小個子男人帶著兩人穿過第一個房間，來到了另一扇鐵門前，他動作粗魯地拍上鐵門，「砰砰砰」的一陣亂響後，另一個身材更高大些的金髮男人打開了門，一臉不耐地沖他的同伴吼了兩句，這才將目光轉到了客人身上。

　　「帶著女人的『朝拜者』。」

　　金髮的男人有些不屑地嗤笑了一聲，往後退了兩步，隨著這動作艾瑞克看到了他的武器，隨意挎在身上的衝鋒槍，對艾瑞克來說非常非常眼熟的型號。

　　那是二戰期間德軍最常用的武器之一，MP40衝鋒槍，因為性能優良穩定而聲名顯赫——看來就算二戰結束了，它也依然站在歷史的舞臺上，在其他屠夫的手中繼續著自己的故事。

　　「你，」等艾瑞克和拜一起穿過第二道門之後，金髮男人伸手指了指艾瑞克，「順著這邊往後走，你會看到一扇門，敲門，那邊會有人接應你。」

　　「什麼意思？」艾瑞克皺眉反問道，「只有我一個人嗎？我的同伴怎麼辦！」

　　艾瑞克說話時拔高了聲音，刻意顯出了幾分憤怒的模樣，與之相對的，拜還是微微垂著視線，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這是上面的指示，你一個人去見神父，你的這個亞洲小妞自然有她的事要做。」

　　「我警告你，如果你們——」

　　「別廢話，」金髮男人警告著，拿槍托撞向艾瑞克的肩膀，「沒人對你的這個亞洲小妞感興趣，神父吩咐了，會有其他人接待她的。」

　　「你要是不一個人去見神父，就乾脆點直接滾回去吧，自己選，我可沒興趣逼你。」

　　這是意料之外的變數，好在並不算非常棘手，艾瑞克將拜拉到一邊，兩人低聲交談了幾句——為了掩人耳目，他們說著德語，也夾雜了不少反正也沒人聽得懂的日語和中文湊數——在用言語和眼神交流後，艾瑞克和拜達成共識：兩人分頭行動，見機行事。

　　當然，拜再一次展現出了她的強大演技，女人在搞懂她要做的事情後有些驚慌失措地叫嚷了幾句，不過在艾瑞克的安撫下她很快冷靜下來，有些緊張地跟著艾瑞克一起走回到金髮男人的面前。

　　在艾瑞克的堅持下，直到確定拜被一個女人帶走之後，艾瑞克才順著金髮男人說的方向走去，他很快找到了那扇門，敲響之後，又一個背著MP40的警衛出現了。

　　這次不再是另一個房間了，而是一段向下的樓梯，艾瑞克估摸著他們往下走了十來米，那警衛拉開了最後一扇門。

　　原本昏暗的空間立刻被門後燦爛而炫目的光芒所點亮，艾瑞克條件反射般地眨了眨眼，直到擺脫了明適應帶來的昏眩感，他深吸一口氣，往前走去。

　　鐵門在他身後關上了，而他則從黑暗踏入光明，踏入了一個深埋地底的宮殿。

　　這是一個非常寬闊的房間，看起來跟整間廠房的面積差不多，艾瑞克腳下是一道紅色的地毯，綿延著通往房間的最深處。地毯兩邊是木質的廊柱，上面雕刻著精美的花紋，塗著油漆，廊柱之後還掛著深色的帷幔——這一切看起來都像是古希臘神殿的拙劣複製品。

　　艾瑞克順著紅色的地毯向前看去，目之所及的盡頭連著幾級臺階和一方平臺，那上面擺著一張寬大華麗的餐桌，一頂精美而小巧的水晶吊燈正高懸於天花板上。

　　艾瑞克微微斂目，看向坐在餐桌邊的那個男人。

　　就算只是坐著，也能看出這傢伙身材高大，體格魁梧，他一身黑袍，金棕色的頭髮中夾雜著不少花白斑駁，梳得一絲不苟；他的神色安詳而嚴肅，看起來跟任何一個在教堂中侍奉上帝的僕人都沒什麼區別。

　　但他曾殺過的人，大概比巴賽隆納所有的神父加起來都要多。

　　「過來坐吧，我的孩子。」

　　那男人開口，聲音中帶著一股讓艾瑞克感到噁心的慈祥，當年施密特也總喜歡用這種語氣對他說話。艾瑞克默默吸了一口氣，調整好臉上的神色，步伐沉穩地走過色澤猶如血跡乾涸一般的暗紅地毯，走上臺階。

　　「我是多明尼克·艾森豪斯，」艾瑞克彬彬有禮地沖阿克曼神父鞠躬，「非常感謝您願意見我。」

　　「快坐下吧，我的孩子，」那披著聖潔外衣的儈子手笑容溫和，「你無須感謝我，萬能的主自會拯救他的信徒，你只需要保持一顆虔誠的心即可。」

　　「多謝您的教導，」艾瑞克保持著臉上的紳士笑容，片刻後他換上了稍微有些不安的表情看向阿克曼，「之前我聽您的手下——」

　　「那並非我的手下，我的孩子。」阿克曼神父聲音柔和，態度卻很堅決，「說老實話，我可不喜歡那些武器，但我的某位朋友實在是太擔心我了……」

　　阿克曼神父的語氣悵然，表情誠懇，演技精妙得簡直跟拜有得一比。艾瑞克心中一聲冷笑，臉上倒是什麼表示都沒有，只是有些緊張地低下頭，片刻後才繼續說道：

　　「他們說您對我的同伴另有安排，恕我直言，我有些擔心，那位女士不懂西班牙語，我……」

　　「你不用擔心，」阿克曼神父說著露出了一個更加慈祥的笑容，在明亮的燈光之下，他的笑容就如同擦拭乾淨的酒杯一般熠熠生輝，「你的那位女伴會非常安全——」

　　「可惜的是，你再也見不到她了。」

　　【注】：拜之所以不往下看是因為……法鯊大大真的腿短惹！他的腰炒雞好看，線條無比美好，但是！腰長的必然腿短啊親！不是我黑他，他真的是五五開的身材_(:з」∠)_羞恥和普羅米修士裡面看得可明顯了233不過法鯊大大穿長風衣炒雞好看噠！這種裝扮更容易凸顯他身材上的優勢並且掩蓋劣勢_(:з」∠)_

　　作者有話要說：

　　這麼肥厚的一章！酷愛表揚我呀！

　　順便我還是努力發了點福利，雖然……欸，說多了都是淚，只能脖子之上神馬的_(:з」∠)_虧我腦補了一下老萬的背影還有點小激動呢233

　　PS：你們多多留言順便來個作者收藏嘛！

☆、本章掉線的老萬

　　拜跟著那個身材高大的女人往前走著，穿過了一道長長的走廊，過了一扇門，進入了一個不算寬闊的房間。

　　天花板的一角掛著一個不太亮的壁燈，讓整間屋子保持著最低限度的照明。屋內空氣潮濕，陰冷得有些異常，還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黴味。

　　那西班牙女人沖拜嘰裡咕嚕地說了一大段話——可惜的是拜只聽得懂模模糊糊的幾個單詞——在說完後，那女人沖她點了點頭，接著轉身走出房間，並順手關上了房門。

　　此刻屋內只有拜一個人了，女人站在光線昏暗的房間一隅，沉默地伸手摸了摸下巴。

　　她沒有急著邁步，只是站在原地小心謹慎地打量著屋內的一切，這個房間四壁空曠，地板和牆壁的材質都是水泥，看起來異常粗糙，就好像一個草草建就的毛坯房一般。

　　空氣似乎變得越來越冷了，拜幾乎能感覺到浮動在周身的水汽正在漸漸凝為水珠，幾秒鐘後，她在心中默默地笑了起來，然後抬眸看向正前方。

　　深灰色的牆壁上有一道門，拜微微眯起了眼，她看著那扇門被慢慢推開，幾秒鐘之後，從門縫中露出一張小小的漂亮面孔。

　　那是個小女孩，她很漂亮，也很可愛，看起來大概只有七八歲的樣子，長長的金色卷髮披在肩頭，碧藍色的雙眼就好像寶石一般閃動著光芒。她穿著一條白色的長裙，光腳踩在地上，看起來有些怯生生的。

　　「你是誰？」

　　那小女孩開口問道，她的聲音聽起來很輕柔，卻異常清晰，她們之間明明隔著好幾米的距離，但那小女孩的話語，聽起來就好像是在拜的耳邊說出來的一樣。

　　在意識到小女孩說的竟然是德語，而非她的母語中文的時候，拜揚起嘴角，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她保持這樣的神色慢慢往前走去，在小女孩面前蹲下=身，眉眼間越發溫柔起來。任何一個看到漂亮小姑娘的女人都會露出這樣的笑容，但拜覺得，她笑得絕對比一般人要熱情得多。

　　「嗨，小可愛，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拜也用德語輕輕地問道。

　　「我迷路了，」那小女孩抽抽搭搭地說著，近看之下，她的眼眶泛紅，眼角還閃著水光，似乎剛剛才哭過，「我找不到路了，你能幫我嗎？」

　　她說著沖拜伸出手，女人從善如流握住了她柔嫩的小手，她的小手很溫暖，甚至可以說過於溫暖了。

　　拜沖她點點頭，站起身來。

　　「你住在哪裡，你記得大概的方向嗎？」

　　「大概是……」

　　小女孩歪頭思索了片刻，拉著拜的手向前走去，她們很快走進了一片昏暗的空間中，沒有燈，沒有牆壁，沒有天花板，甚至連地板也不復存在，她們仿佛走在烏雲之上，走在一片只存在於想像中的荒蕪空間內。

　　拜的臉上已經沒有那種過分燦爛和甜美的笑容了，她又變成了平日裡那種模樣，面色淡然，似笑非笑。

　　小女孩渾然不覺，她依然拉著拜往前走去，穿過重重迷霧，直到兩人面前突兀地出現了一道房門。

　　「就是這裡，」那金髮的小天使高興地叫著，「打開這扇門吧！」

　　拜聽到她說的話後伸手，轉動把手，推開了這扇雕花木門。明亮的光芒立刻湧入昏暗的空間，拜微微眯眼，毫不猶豫地向前跨了一步。

　　門外是一片綿延不絕的綠色，她正踩在青翠欲滴的草地之上，綠色的草坪就仿佛絨毯一般鋪展開來，間或夾雜著一簇又一簇漂亮的花朵，稍遠的地方還有茂盛的樹林，深深淺淺的綠色一路綿延至地平線的末端，直到全部化作一團又一團分辨不出形體的色塊。

　　「是不是很漂亮？你喜歡嗎？」小女孩的聲音打斷了拜的思緒，她的聲音聽起來很快活，「我們玩個遊戲好嗎？」

　　女人低頭看向對方，那小姑娘沖她揚起純淨美好的面孔，笑容天真而爛漫。

　　「什麼遊戲？」拜擺出一個饒有興致的神色反問道。

　　「我提一個問題，你來回答如何？」小女孩說著歪了歪頭，似乎在認真的思索問題，片刻後她沖拜咧嘴一笑，「你說，這世界上最強大的人是誰呢？」

　　「你要仔細地、認真地想好答案哦~如果你答錯的話——」

　　小女孩的聲音陡然間變得尖利刺耳，她的聲音不斷拉長，到最後幾乎變成了不斷回蕩的穿耳魔音。在她說話的同時，滿目的綠色突然間破碎成塊，繼而變為齏粉，露出了隱藏其下的另一方世界。

　　空氣陡然變得灼熱起來，黑色的土地，赤橙的岩漿，暗紅的火焰，在空中盤旋著發出尖嘯的怪物，種種場景如同畫卷一般鋪陳開來，花草清香迅速被硫磺的刺鼻氣味取代，呼嘯而過的狂風仿佛利刃，夾雜著骨血的腥臭味道，刮得人遍體生疼。

　　「——就會下~地獄哦~」

　　穿耳的魔音在這一刻終於停滯，拜和小女孩一起，雙腳懸空停在空中。她們之間的距離慢慢變大了，但也足夠拜看清小女孩臉上那種扭曲而瘋狂的笑容。

　　拜自然地垂下雙手，她不為所動的姿態讓小女孩惱怒起來，那小姑娘臉上的笑容僵住了，片刻更是憤怒地高聲尖叫起來。

　　「——那是什麼！！」

　　聽到這聲怒吼的時候，拜嘴角帶笑，扭頭看向身後。那裡原本應該是同四周環境一樣的地獄場景，但整幅場景之中突兀地多了一塊純白，而在那白色之中，隱隱透出了一幢恢宏的建築。

　　那並非歐洲大陸上隨處可見的滄桑古堡，或是諸如凡爾賽宮一般的華麗殿堂，而是一幢純中式的古老宮殿。

　　紅牆黃瓦，畫棟雕樑，雕欄之上是金碧輝煌的精美紋飾；高低錯落的殿宇樓臺顯出一份磅礴大氣的雄偉壯觀，那宮殿四周似乎籠罩在氤氳霧氣之中，又仿佛沐浴在朝陽晨光之下。

　　「那是宮殿，小可愛，來自東方古國的宮殿。」

　　「不可能！不可能！」

　　小女孩的尖叫聲越來越響，幾乎能刺穿人的耳膜。原本屬於幼童的清脆聲線漸漸變得低沉，那白衣小天使的形象也開始模糊扭曲。

　　尖叫還在繼續，但那聲音的主人卻變成了一個瘦骨嶙峋的年輕男人，他的四肢不自然地扭曲著，全身上下都泛著一股病態的蒼白。【注】

　　「沒人能抵抗地獄！沒人！」

　　「我明明已經成功入侵了！我明明成功了，為什麼會出現堡壘！」

　　「這世上最強大的人可不是你，別那麼自以為是，」拜翹起嘴角，姿態閒逸地攤了攤手，「這世上有許多同你一樣與常人不同的人——很遺憾，我與眾不同的原因，恰好與你不同。」

　　拜說著悠然地往前走去，她明明身處半空中，腳下更是流動著的滾滾熔岩，但她閒庭信步仿若如履平地，身姿輕盈得幾乎不受制於任何物理法則。

　　這裡當然沒有物理法則，這裡是阿克曼的走狗，他那個名為阿波羅助手用精神力量建造的囚室，他用他的變種能力侵入拜的大腦，妄圖用虛幻的場景迷惑她、恐嚇她、折磨她，以她的恐懼與無奈作為美食慢慢品味，之後才會控制她的思想，讓她變成阿克曼神父手中的另一個傀儡。

　　但驕傲自大的阿波羅算錯了一件事，他的確侵入了拜的大腦，可那入侵只不過是阿波羅的自以為是罷了，這軀體中的思想與靈魂來自另一個世界，它們被古老的符咒守護著，猶如被隔絕在另一個次元。

　　拜一開始就知道這一點了，因為阿波羅跟在腦海中同她對話的時候，說的是德語而非中文！

　　女人神色傲慢，目光冷漠，她一步一步走到阿波羅的面前，動作優美地抬手，輕輕地笑了起來。

　　「更別說……我既來自地獄。」

　　她似乎什麼都沒有幹，她的手指沒有觸碰阿波羅的肌膚，她手上的銀戒也沒有電光閃爍而出，但阿波羅卻在轉瞬後緊緊攥住胸口，雙膝一軟摔到在地，他的身體猶如缺水的魚一般痛苦地抽搐了兩下，很快就了無生息。

　　四周的場景再一次飛速的崩塌，在拜又一次呼吸到那種帶著點黴味的空氣時，她面帶笑容，輕巧地將左手上原本疊戴在一起的銀戒褪下一枚，然後戴上了右手的食指。

　　阿波羅沒有控制住她，反而被她殺死在了他自己用精神力建造的空間中——她截斷了他體內的生物電流，造成了人為的心臟驟停——他的真身必然非死即傷。

　　如果有人時刻關注著他的話……

　　她和艾瑞克都有麻煩了。

　　【注】：阿波羅的原型是舊版三部曲第二部中史崔克的兒子詹森，他也能入侵人的思想，而且腦部提取液可以製成藥劑控制變種人，讓他們失去自我意識。電影中的詹森其實挺厲害的，因為他腦了X教授……不過在我的故事中阿波羅就是個炮灰配角啦_(:з」∠)_                       

　　作者有話要說：

　　首先我要說！要考試了！得專注複習要不然考掛了要補考的話飛機票就浪費了！所以暫停更文，咱們九月再見！

　　相信我的坑品啦反正我肯定會把坑填完的_(:з」∠)_

　　順便在這裡提前劇透下女主設定吧（畢竟我要AFK一陣子，本來是可以用劇情慢慢解釋的……），拜的基準人設是我設定過的一個「完整人物」，就是我文案上存稿文《生死有命》裡面的女主謝岐，你們可以把拜想成謝岐的同人人物吧，當然她兩的設定還是有點差別的……【。

☆、再次上線的老萬

　　「可惜的是，你再也見不到她了。」

　　在說話的同時，阿克曼的臉上依然帶著那種假惺惺的慈祥，他的聲音不高不低，圓潤中帶著點沙啞，聽起來極富個人魅力。

　　他在說完這句話後伸手拿起了桌上的餐巾，動作優雅地輕點嘴角，接著將餐巾輕巧地放在一旁，雙手十指交握放在身前，目光炯炯地看向艾瑞克，嘴角甚至還噙上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抱歉，」內心的慌亂震動只持續了一瞬，艾瑞克很快調整好情緒，神色遲疑地看向阿克曼，他擺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踟躇幾次後才低聲繼續，「抱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的孩子。」

　　阿克曼依然用著溫和的語氣和親昵的口吻，但他臉上的笑容仿佛依然凝結成面具，透出了一股死人般的蒼白與僵直。

　　但阿克曼誠然就該是個死人了，在他將靈魂交付給奧斯維辛這個人間地獄的同一刻，他就已經喪失以「人」的身份活在人世的資格了。艾瑞克·蘭謝爾要做的，不過執行現世神明沒有做到的事情，讓一個惡魔遭遇他命中註定的死刑。

　　就算心中略有慌亂，艾瑞克面上還是不動聲色，他注視著阿克曼那張令人作嘔的笑臉，臉上的神色依然透著迷茫，但心中卻是暗暗凝神，分析著現場局面，盤點著身邊每一個可以利用的「武器」。

　　「雖然這麼說有些自誇，但我這個人可是，」阿克曼說道這裡咧嘴一笑，語調中也帶上了幾分志得意滿的自負，「非常謹慎的。」

　　「這年頭世道也不太平啊，像我這樣孱弱的老頭子，可不能如同二十歲的毛頭小子一樣隨意涉險，我這把老骨頭可經不住折騰啦！」

　　阿克曼仿佛鄰家的老頭一般，語氣溫和聲速平緩地絮絮叨叨著，此時的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語，根本不關係他唯一的聽眾到底有沒有認真傾聽他的個人演說。

　　「我想你已經見過我的月亮女神了，很可愛的小姑娘，不是嗎？就像教堂唱詩班裡的小孩子們一樣，簡直就是上帝恩賜給我們的天使。」

　　——天使可不該待在惡魔身邊！

　　艾瑞克在聽到這番話的同時幾乎是控制不住地緊緊握住了雙拳，他感覺到澎湃的怒火在他的心頭堆積，連帶著情緒也幾近失控。

　　那可是他的「妹妹」，就算沒有血緣關係，他們也曾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了四年。在從奧斯維辛集中營逃出來之後，那段算得上平和安寧的時光極大地撫慰了艾瑞克迷茫不安的內心。他知道自己天生就不是什麼熱情的人，在奧斯維辛集中營的生活更是剝去了他年少時分最為寶貴的天真和純粹，逼迫他直面這世間最黑暗的一面。

　　他並不覺得自己對旺達的感情有多麼深厚，這是許許多多事實所組成的必然。但旺達和波尼太太一樣，對他而言，就是那四年安逸時光的一個象徵。是只要想起來，就能感覺到幾分暖意的存在。

　　他必須要救出他的旺達，他必須要殺死面前的這個惡魔！

　　「你知道嗎？」那帶著慈祥假面的惡魔還在絮絮叨叨地演著他的獨角戲，「我的月亮女神可不僅僅是個漂亮的小姑娘，她的本事可大著咧。」

　　「她有一雙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哦，也不能這麼說，她的眼睛不是為了看透別人的內心而存在的，那是上帝賜給我的禮物，她的眼睛是只為我而存在的。」

　　阿克曼話音至此，抬手搖響了桌上拜訪著的一個小巧銀鈴，在「叮鈴鈴」的一陣脆響之後，艾瑞克看到房間一側突然打開了一扇暗門，一個熟悉的身影慢慢地走了進來。

　　那是阿克曼的阿爾忒彌斯，那也是他的旺達。

　　「月亮女神」穿著一襲如同白雲般柔軟魅力的小洋裙，火紅色的長髮柔順地披散下來，與白色的衣裙形成了鮮明醒目的對比。她大大的黑色雙眸中依然透著一股空洞的迷茫，她明明緩步朝兩人這邊走來，但毫無焦距的目光卻讓她顯得仿若夢遊一般。

　　「讀懂人心有什麼用呢？我面前的人懷著怎麼樣的心思，對我來說又有什麼分別呢？」阿克曼的聲音在這一刻聽起來幾乎是歡快的了，「譬如你，我親愛的孩子，你是好是壞，是忠是奸，又與我何干呢？」

　　「所以我的月亮女神從不去看人心，她只需要看出某個人對我有沒有用就可以了。」

　　「事實上，你本來是沒有資格見到我的，因為阿爾忒彌斯說，你對我有害。我可是很相信她的話呢，只不過你的那位東方美人卻頗得阿爾忒彌斯的欣賞——這麼想想，我也確實缺少一個外表柔弱卻身手敏捷的貼身保鏢呢。」

　　話已至此，艾瑞克心中存在的迷霧終於被風吹散了，他終於搞清楚阿克曼神父是怎麼利用旺達的能力了——就如他自陳的那樣，去看一個人對他有沒有利，看一個可以被實體化的「概率」。

　　他艾瑞克·蘭謝爾當然是對阿克曼「無用」的，因為他一心一意地想要取走阿克曼的狗命，但拜不一樣，她……

　　艾瑞克突覺背後一涼，他們之前曾經猜測過阿波羅的能力，認為他多半能夠控制別人，假如拜是被人帶去見阿波羅了——

　　男人的臉色驟變，而這一切都沒有逃過阿克曼的雙眼。那金棕色頭髮的男人伸手拉開身邊的座椅，等他的「月亮女神」溫順地坐下之後，他伸手摸了摸對方的腦袋，扭過頭，沖艾瑞克露出了一個帶著幾分殘忍意味的笑容。

　　「我想我應該向你介紹一下我的教子阿波羅，他也是上帝賜給我的禮物之一，一個真正的天使，可以控制——」

　　端坐在一旁仿佛玩偶一般的小女孩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打斷了阿克曼喋喋不休的演說。在場的兩個男人都將視線移到了她的身上，只不過阿克曼的神色是傲慢中帶著幾分不滿，而艾瑞克則神情警覺，渾身肌肉緊繃，時刻準備發難。

　　但當旺達停下咳嗽，慢慢揚起她那張精緻小臉的那一刻，艾瑞克不由愣住了。

　　在幾乎不足半秒的震驚後，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起身一躍，飛身撲向阿克曼，艾瑞克的動作非常快，再加上阿克曼的視線還停留在他的月亮女神身上，一時之間也沒有反應過來，等他回過神來想抽出手槍的時候，艾瑞克微微凝神便讓那手槍從阿克曼的手邊飛出，直接撞上了他們身後的牆壁。

　　艾瑞克的整個身體都壓在了長桌之上，他用雙手緊緊扼住了阿克曼的脖子，面目猙獰，語氣兇狠得仿佛閻羅降臨。

　　「我的朋友在哪！」

　　伴著他壓低聲音仿佛鬼怪一般的怒吼，桌上的一把餐刀騰空飛起，飛速向前直接捅入了阿克曼的身體，後者立刻劇烈地抖動起了身子，就算艾瑞克緊緊扼住了他的喉嚨，從他的口中還是溢出了幾聲痛苦的慘叫。

　　神父的黑袍並不厚實，艾瑞克此時又是怒火中生的狂暴狀態，那把餐刀竟是穿過衣物，深深沒入了阿克曼軀體。

　　艾瑞克微微放鬆了點手上的力道，又一次怒吼起來。

　　「告訴我！我的朋友在哪！」

　　那把插進阿克曼身體中的餐刀慢慢地，慢慢地旋轉起來，艾瑞克操縱著它，甚至能感覺到鋒利的刀刃正在一寸一寸絞碎由血肉構成的軀體。阿克曼抖得更厲害了，他的面色猙獰無比，但竟然還透出了幾分出離瘋狂的笑容。

　　「沒有用的！」阿克曼大聲喘息著，語調都因痛苦而變形，「你們都活不下來的！你們——」

　　第二把餐刀再次從半空中呼嘯著直撲而來，借由第一把餐刀破開的血肉，更深入的捅進了阿克曼的身軀，那身材高大的男人這下子連叫都叫不出來了，艾瑞克憤怒地收緊了手上的力道，片刻後，他看著阿克曼雙眼一翻，整個身體都癱軟了下來。

　　艾瑞克鬆開手，微微側身，從阿克曼的身上拔出第一把餐刀，反手直接捅入了他的脖子。脆肉的血肉與肌腱被依然沾滿鮮血的餐刀一併割裂，鮮血噴湧而出，幾乎濺了艾瑞克滿身。

　　在百分百確定阿克曼死透了之後，艾瑞克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低下頭，卻發現他的妹妹正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她那雙如同杏核般又大又圓的雙眼中，終於不再是一片霧靄迷茫，她的雙目明亮，亮得艾瑞克能從那深色的眼眸中看見自己的影子。那雙漂亮的眼睛內隱隱浮動著淚光，片刻後，艾瑞克遲疑地伸出手來，輕輕地扶住了旺達的肩膀。

　　「別怕，我的小旺達，別怕，我來救你了。」

　　在他說完這句話後，旺達微微眨了下眼，淚水終於奪眶而出，順著她的臉頰滾滾落下。艾瑞克只覺得心口一陣酸痛，他收緊雙手，彎下腰，將自己的妹妹緊緊地摟入懷中。

　　「別怕啊，我這不是來救你了嗎？」

　　在方才旺達劇烈咳嗽的那一刻，艾瑞克立刻就注意到她的眼神似乎有了改變——或者說，她終於有了眼神。艾瑞克不太清楚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他還是本能抓住了這個轉瞬即逝的機會，突然發難，結果了他的性命。

　　現在看來，旺達確實擺脫了那個阿波羅的控制，難道說——拜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

　　正在艾瑞克心中驚疑不定的同一刻，他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有些飄渺的熟悉女聲：

　　「別那麼戀戀不捨，我們要急著出去了。」

　　那是拜！

　　艾瑞克立刻放開了旺達，幾乎是帶著驚喜的情緒回過頭來，但那些原本呼之欲出的語句卻在看清拜的身影之後，化作了一聲壓抑的驚叫。

　　拜就站在方才他進來時走過的臺階上，她的身上如同艾瑞克一樣滿濺滿血污，但跟埃瑞克不同的是……

　　她正緊緊捂著自己的腹部，五指上沾滿了鮮血。

　　作者有話要說：

　　嗨！小夥伴們！你們還記得我嗎！【x

　　苦逼の我考完試回來惹，按照約定我來更文了！

　　看在我這麼遵守諾言的份上你們不要拋棄我好嗎QUQ

☆、遇到麻煩的老萬

　　「怎麼回事？！」

　　艾瑞克皺緊眉頭，神色緊張地瞪著拜的手，說話間他已經幾步跨下樓梯，奔跑間的動作太猛，讓他的腳步都顯得有些趔趄。

　　「到底怎麼回事？！」男人沖到拜身邊時幾乎是手足無措了，他本想伸出雙手觸碰拜，但在最後一刻又猛然收回手，「這是阿波羅弄的嗎？」

　　「別緊張，我沒那麼容易死，」拜說著鬆開捂住傷口的左手，用那沾滿鮮血的手沖艾瑞克輕輕地揮了一下，臉上也順勢扯出了一個帶著幾分安撫意味的蒼白笑容，「我搞定阿波羅了，但我搞不定那些你能搞定的東西。」

　　在頓了幾秒鐘後，女人意味深長地掃了一眼不遠處紅發白裙的小女孩，這才低聲吐出最後的那個單詞：

　　「子彈。」

　　「原來是你，」拜剛一說完，艾瑞克就明白了方才到底發生了什麼，拜說她搞定了阿波羅，以現在的情況來看，這個搞定就意味「殺死」，如果阿波羅死掉了，那麼旺達身上的控制自然就消失了。

　　而這件事情發生的時間，最精確的那個，應該就是在旺達劇烈咳嗽的那一刻。

　　「我沒辦法同時解決所有的警衛，」拜的臉色已經透出了幾分僵硬的蒼白，艾瑞克覺得他幾乎能看到力量在她的身上慢慢流逝，「已經有警衛呼叫後援了，帶上你的\'月亮女神\'，我們必須立刻離開這裡！」

　　「你真的沒問題嗎，你這樣——」

　　「別廢話了，」拜咬牙切齒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吐著單詞，她的神色在這一刻幾乎算得上猙獰了，」快點帶上你妹妹，我可沒多少力氣站在這裡跟你閒聊！」

　　「我可以扶著——」

　　「閉嘴！」拜壓低聲音，猶如毒蛇嘶信般，艾瑞克再一次無法控制般地掃過拜的腹部，咬牙一點頭，轉身飛奔回來旺達身邊，連解釋也來不及說，直接一把抱起了她。

　　「那是什麼？」

　　紅發的小女孩緊緊摟住了艾瑞克，將臉埋在男人的胸口上，小小聲地問道。她的問題聽起來有些古怪，但艾瑞克一時之間也沒有多想，只是將她抱得更緊了一些。

　　「她是我的朋友，別怕，我們一起帶你出去。」

　　在出言安慰旺達的同時，艾瑞克已經快速地奔回到了拜的身邊，被裝飾成古希臘神殿一般的空間內一時間只回蕩著他的腳步聲和輕微的喘息聲。旺達看起來確實只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女孩，但她畢竟不是嬰幼兒，就算對於艾瑞克這樣的成年男性來說，將她抱在懷中奔跑也是有些吃力的。

　　「如你剛才所見，警衛們都有槍，對了——偏轉子彈的時候別太隨便，我可不想再被流彈在身上開個洞。」

　　拜的聲音含混，臉色看起來也相當糟糕，艾瑞克本想再次出言勸阻，但拜並沒有給他機會——不僅是勸阻的時間，也同樣是勸阻的」理由」。

　　拜轉身撤退時的身手依然帶著一股超出艾瑞克想像的敏銳，一個腹部被子彈擊穿的女人不應該有這樣靈活的身姿的，那些足以拖垮一個正常人的傷勢，在她身上卻沒有造成任何身體機能上的影響。

　　她的狀態看起來非常糟糕，但實際上……

　　艾瑞克漫無邊際的思緒很快被一陣急促的槍響打斷，男人凝神，在眼睛尚能定位那些持槍警衛之前，他那由基因決定的能力已經先一步做出了反應。

　　出膛的子彈仿佛被無形的雙手推動般偏離了既定的軌道，四散飛舞，在牆壁上激起一片粉塵石屑，接著那些警衛們手中的槍支騰空而起，艾瑞克騰出右手往後一揮，那些無主的槍支就如同被線繩猛然拉住，急速掠過他們的頭頂，悉數撞上了他們身後的石牆。

　　「給我一把槍！」

　　「接著！」

　　幾乎在拜發出命令的後一秒種，艾瑞克就精確地將槍支送到了後者手中，女人以一陣瘋狂的掃射搞定了所有攔路的警衛，他們順著走道一路小跑，拜並沒有按照原路返回，而是以一種艾瑞克看不懂的自信挑出了完全不同的一條路。

　　艾瑞克沒有質疑拜的選擇，他不知道拜的自信從何而來，但他並不想質疑拜。他只是更加謹慎地抱緊旺達，一邊小心著附近的情況，一邊跟著拜往外跑去——幸運的是，拜的選擇果然沒錯，三人順著陰暗走廊一路向前，很快就從阿克曼的「地宮」中逃了出來。

　　逃亡接近盡頭，任務將要完成，在艾瑞克發現他們竟然一出來就看到了一輛車的時候，甚至情不自禁地站定，響亮地吹了一聲口哨。

　　方才他在解決警衛時的狀態比他想像中最好的情況還要好上不少，而現在，他們不僅順利逃出來了，還直接撞見了合適的交通工具……艾瑞克的情緒幾乎是驚奇的了。

　　「今天一定是我們的幸運日。」他喃喃著歎出了聲。

　　在漆黑的夜色之中，拜的臉色早就因為失血而顯得蒼白如紙，她的聲音透著一股任何人都可以感受到的虛弱，但她的動作依然靈敏自如，兩相對比，立刻透出了一股難以言喻的詭異。

　　「既然是幸運日，那就不要浪費它，」女人的聲音輕柔低沉地仿佛黑夜中掠過的一道暗影，幾乎和黑沉的天幕混為一體，「我去開車，你注意點四周。」

　　就算是已經從「地宮」中逃了出來，艾瑞克依然將旺達抱在懷中，哪怕雙手已經感到了酸疼，他也不敢輕易地鬆開手。旺達確實很重要，但她對艾瑞克的意義絕對不該重要到這種程度，艾瑞克還是情不自禁的摟住旺達纖細瘦小的身軀，仿佛是將什麼珍寶抱在懷中。

　　艾瑞克遲疑著，卻也只能按下自己心頭的疑慮——他該疑慮的，不是嗎？從方才開始，他經歷的所有事情都帶著點詭異的色彩——一邊仔細觀察留意著周圍的環境，一邊用刻意裝出的輕鬆語氣沖拜笑了起來。

　　「找？某非你還會偷車？這可更不像一個淑女應該學會的技能了。」

　　「淑女絕對不會在淩晨三點的時候陪著你一起大開殺戒，」拜的聲音聽起來乾巴巴的，她很快用非正常手段拉開了車門，接著坐上副駕駛座，用一種彆扭而古怪地姿勢拆出了引擎的點火線。

　　艾瑞克看到黑暗中閃過一瞬的明亮白光，接著，這輛看起來相當不錯的豪車轟鳴著，發出了讓人情不自禁地感到心情愉悅的低鳴與怒吼。

　　在這一片引擎咆哮聲中，艾瑞克突然感覺到旺達的小手拽住了他的衣服。

　　他今天是以成功商人「艾森豪斯先生」的身份前來赴宴，自然穿著與他身份相符的高級成衣，就算上面已經濺滿了血污，那委實也一件挺括又精神的羊呢外衣。

　　旺達的小手正緊緊拽著沾上了一痕血跡的衣襟，那精緻美麗得的白衣天使將自己的腦袋湊得更近了，近得幾乎深深埋入了艾瑞克的胸前。

　　這突如其來的親昵舉動讓艾瑞克一時間有些怔仲，他以為是旺達又一次感到害怕了，正準備開口好言安慰她，就聽到旺達那猶如吟詠詩句般，清脆的，甜美的，仿若箴言般的言語。

　　「離開她，離開她，離開那個怪物。」

　　作者有話要說：

　　還在倒時差的我還是堅強地在今天更了一次，酷愛來表揚我啊！

　　另外，這個副本大概沒多少了，想想拜又要臉部著地了……233

　　不過我對天發誓，我之後一定要寫霸道老萬愛上我的劇情啊哈哈哈！

☆、感到心塞的老萬

　　「可能會很疼，你——」

　　「別廢話，如果真的很疼，那你就速度快一點。」

　　「好吧……有時候我真希望你的性格稍微溫和一點，要是你真跟『小山百合子』一樣就好了。」

　　「我可不想變成一個日本——唔！」

　　在女人那聲痛苦的低吟之後，漆黑空曠的房間內響起了一聲短促的清脆聲響，聽起來就像是什麼金屬物件砸在金屬鐵盤上時會發出的聲音。艾瑞克借著昏暗的月色分神瞥一眼擺放著急救用品的金屬盤，那枚他剛剛才從拜的身體出挖出來的子彈正安靜的躺在那裡，就算是在這種能見度下，艾瑞克依然能看到已經變形的金屬上沾染著斑駁的血跡。

　　「我現在只能對你的傷口做最簡單的處理，等我們順利離開巴薩羅那之後——」

　　「不用擔心，我一定會去找最好的醫生的，而且，醫療費全部都該你出。」

　　「……非常樂意。」

　　「把繃帶綁緊一點——喂！我是叫你綁緊一點，但你也不用表現出這種想把我勒死的力道吧？」

　　「傷患就得老老實實聽醫生的話。」

　　艾瑞克悶聲悶氣地說著，更加用力的拉緊了手中的繃帶，在聽到拜又一次倒抽一口冷氣後，男人抬頭，他的面色看起來鎮定自若，但眼角眉梢還是隱隱流露出幾分遮不住的擔憂。

　　「有什麼話就快說，別用那種狗狗眼看我，你不合適。」拜咬牙切齒地瞪著艾瑞克，眼神幾乎算得上是仇恨了。

　　「不，我只是……我只是很擔心你。」

　　艾瑞克說著將頭偏向一邊，他的聲音越來越小，那句話的尾音幾乎有些模糊不清了。拜挑眉，將臉湊近半跪在他身前的艾瑞克，將仿佛氣音一般的言語吹響男人的耳畔。

　　「擔心我？你不擔心擔心你的小妹妹嗎？」

　　女人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臉上還帶著點壞笑，她的臉色依然蒼白如紙，但深褐色的眼眸卻亮得可怕，就如同浮動著一整個夜色的星光。

　　「她……不，這不一樣，她……」

　　迎著拜那樣的目光，艾瑞克竟然覺得自己有些瑟縮，他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他也誠然並沒有說出什麼不一樣的話語。

　　拜抿嘴一笑，繼續用吹氣般的方式說道：

　　「你不覺得有些地方很奇怪嗎？」

　　他確實覺得奇怪，艾瑞克有些遲疑地沖拜點了點頭，動作輕微，看起來就仿佛沒有動作一般。他早就覺得不對頭了，但這種奇怪的感覺太過分散，太過微弱，就好像鋪陳而開的蛛網，所有的不對頭都處在同一張網面上，牽一髮而動全身——但你卻很難察覺到那波動的源頭之處到底在哪裡。

　　不，並不是這樣的，艾瑞克很快就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在這一刻，他甚至感覺到了幾分苦澀的氣息在喉口浮現。

　　他知道那源頭在哪，他知道，那源頭到底是誰。

　　一切的不對勁，都是從旺達出現在他們身邊時開始的。

　　「那只是一個可能性而已。」拜似乎完全通曉艾瑞克在這一刻的想法，她微微彎起嘴角，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我提供可能性，至於如何判斷——那是你的事情。」

　　「只是，假如你要做出選擇的話……」

　　「我會相信你。」

　　拜話音未落，艾瑞克已經出言打斷了她。男人的聲音依然壓得很低，也一如既往帶著一股極具個人風格的奇妙韻律。他在說話時抬眼看向拜，那雙有著金屬光澤的銳利雙眸中，透著肉眼可見的、極為清晰的強烈情感。

　　拜知道艾瑞克是個什麼樣的人，他看起來就是個意志堅強，勇敢果決的男人，而在他極具男子漢氣概的外表之下，也同樣是有著力量與野心的強大靈魂。

　　他看起來多像一個標準的德意志紳士啊，言談舉止優雅，行動之間帶著一股源於鐘錶版的精確，但他的內心深處其實住著一個狂暴而高傲的野獸，就像他的靈魂一樣，他渴望毫無限制的自由，渴望對他人的完全掌控，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在本質上同樣是一個「獨裁者」，只不過他的瘋狂會被他的理智牢牢限制，他確實會追求宏大的解放與自由，但他永遠也不會成為下一個希特勒。

　　拜知道艾瑞克是個什麼樣的人，所以，她知道，當男人用那樣的眼神說出那樣的話語之時，到底意味著什麼。

　　……絕對的，毫無保留的，信任嗎？

　　……說真的，這可不像是「萬磁王」會做的事情啊。

　　「是嗎？我會記住這句話的。」

　　女人回話時的聲音不高也不低，她臉上的笑容既不驚惶也不甜美，她的神色不是受寵若驚，但也絕非習以為常。

　　艾瑞克看不透女人在這一刻的真實想法，但他本能般地伸出手去，輕輕地握住了女人的手，然後又一次重複了他的誓言。

　　「相信我，我說到做到。」

　　-

　　在這番短暫的交談之後，兩人很快分開，投入到了各自的工作之中。

　　他們現在身處的地方是巴薩羅那城中的一片貧民區，一間艾瑞克提前準備好的安全屋。

　　這裡就跟世界上任何一個繁華城市中的平民區差不多，密密麻麻地建著無數低矮而破舊的樓房。很多樓房之間都搭建著違規的陽臺結構，粗糙的水泥石牆外網王掛著一截又一截破舊的消防樓梯，那些廉價的金屬被風雨侵蝕，看起來都像是剛從土裡挖出來的古老文物。

　　為了安全起見，他們一直都沒有開燈，就算之前艾瑞克幫拜處理傷口時也是如此，此刻女人已經站到了窗邊，輕巧地將窗簾扒開一道縫隙，小心謹慎地觀察著外面的情況。

　　他們不僅殺死了阿克曼神父，還殺死了阿波羅，帶走了阿爾忒彌斯，對於「國王」亨得利來說，這樣的舉動無疑是赤//裸//裸的挑釁了。巴賽隆納地下世界的當權者必將傾盡全力，以圖在天亮之前送那兩位來者不善的外國人下地獄。

　　他們在來之前就已經預計到了最差的可能性，也制訂了周詳的逃亡計畫，但誰也沒料到這次的獵殺行動中竟然會出現一個如此尷尬的「X因素」，艾瑞克不會願意利用旺達的能力的，當然，拜也不會讓他主動去利用旺達的能力。這個小女孩的能力太過恐怖，就好像潘朵拉的一旦打開，一旦失控，那不論是艾瑞克還是她，都沒有任何制止旺達的能力。

　　他們必須成功地逃出去，而且，還要保證旺達的情緒維持在一個安全的區域之間。

　　至於這件事，當然只有艾瑞克能做了。

　　男人摸黑走到外間，旺達從進入房間開始一直坐在外間的沙發上。那沙發已經相當的破舊了，彈簧基本失去了彈力，仿製的皮面上出現了不少窟窿，連帶著裡面的海綿也一叢一叢地往外冒著。這絕對是一個坐起來一點也不舒服的沙發，但旺達從坐上去開始就幾乎沒有動過，她保持著腰背挺直的姿態，正襟危坐，那姿勢跟艾瑞克在格賽爾家中第一次見到她時一模一樣。

　　這也許只是這幾年的「囚禁歲月」所留下的後遺症之一，但艾瑞克望著旺達的背影，還是覺得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他唯一能確定的就是，流逝的時間和與眾不同的際遇改變了他，也同樣改變他面前的這個小女孩，她也許依然是他的妹妹，卻絕對不會是在克拉夫科的那個天真可愛的紅發小女孩了。

　　「嗨，我的寶貝，你為什麼不睡一會兒呢？我們馬上就要離開這裡了。」

　　艾瑞克步伐輕盈地走到旺達身側，蹲下//身，語氣異常溫和。

　　「不，我睡不著。」旺達注意到了艾瑞克的動靜，慢慢地扭過頭來。

　　「別擔心，我的寶貝，我會帶你離開這裡的，等我們都安全了，我們可以好好地聊一聊之前發生的事情——放心，我們一定有機會聊一聊的。」

　　「不，不會的。」

　　那有著神色瞳仁和火紅發色的小女孩緩緩搖起了頭，她那如同櫻桃般地小嘴一張一翕，又一次吐出了讓艾瑞克渾身發冷的「箴言」。

　　「我們沒有這個機會了，除非……只有你和我一起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更這麼晚，這幾天事情太多惹，畢竟剛回國_(:з」∠)_

　　爭取躺床上再拿手機碼一章OTZ，這一周的榜單辣麼多簡直寫不完啊，摔！

☆、得罪妹妹的老萬

　　艾瑞克一直記得，曾經他在克拉夫科的那些鄰居無數次誇獎過旺達的美貌，說她長得猶如天使，就連聲音也入天使一般純淨而甜美，一看就是唱詩班最需要的那一種。

　　可在這一刻，在同無憂無憂的那四年相隔甚遠的這一刻，在與克拉夫科距離幾千公里的巴賽隆納，艾瑞克聽著旺達依然甜美動人的聲音，卻只覺得脊背一陣發涼。

　　如果是你，看到自己曾經最熟悉的人，用猶如演戲一般的戲劇性姿態，講著不知真假的語言，你也會覺得場面無比詭異的。

　　更何況……艾瑞克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應不應該將旺達的話放在心上。

　　旺達是他的妹妹，可拜同樣是他的同伴，而且在他尚不能記起來的過去中，拜明顯與他有著更深層次的淵源，他們曾一起行走在奧斯維辛那人間地獄之中，除了那些艾瑞克不斷追捕獵殺的警衛，他甚至找不到任何一個人與他「分享」那一段絕不美好的歲月。

　　人真是奇怪的動物啊，他覺得旺達重要，是因為她代表了一段安逸寧靜的生活，而他在意拜，不僅僅是因為她是與他一樣的人，會同他一起行動一起直面風險，更是因為……

　　他們也曾一同身處於這個世界上最讓人絕望的一方土地。

　　在這一刻，艾瑞克幾乎覺得內心滋味苦澀，苦澀得他幾乎想要發笑了，他方才不就已經做出了選擇嗎，他說他會信任拜，他把這句話當做一種承諾認真說出，難倒不就是因為他害怕自己的態度會被旺達左右嗎？

　　「我們會一起逃出去的，」艾瑞克依然半蹲在旺達身前，他咧嘴沖女孩微微一笑，聲音依然輕柔，卻透著一股斬釘截鐵的堅決，「拜是個很好的朋友，你不用這麼怕她。」

　　旺達的緊緊抿著嘴，她看向艾瑞克的神色中幾乎帶著一種責備了，男人恍然間意識到他曾無數次見過類似的神色。在克拉夫科的時候，在他們還過著安穩生活的時候，如果旺達想要什麼東西，想做什麼事，卻沒有如願的話，這小姑娘就會用上類似的神色看著你，目光中充滿了無聲的譴責，她會一直這麼盯著你，直到你舉手投降……

　　或者，她想出什麼驚世駭俗的第二方案。

　　「嗨，我的寶貝，你到底在想什麼呢，你——」

　　「艾瑞克！」

　　男人的話尚未說完，站在窗邊的女人就以一聲低沉而短促的呼喝打斷了他，艾瑞克聽到拜的聲音後起身，神色也立刻嚴肅起來。

　　「怎麼回事？」

　　「我們得走了，那些人已經追過來了。」

　　他們的逃跑計畫略顯倉促，痕跡打理得也不算乾淨，亨得利作為整座城市的「國王」，想找到他們無疑是非常輕鬆的事情。

　　甚至於，他們竟然直到現在才被人找到，這中間的時間已經比艾瑞克想像中還要長了。

　　「我猜他們大概是分組分區搜索的，」拜依然站在窗簾後觀察著外部的環境，「就算是一個城市的黑幫老大也不可能擁有無窮無盡的小弟，我們先解決掉這幫人，至少能賺到一個時間差。」

　　「亨得利的人就像這個城市中的吸血鬼，沒有太陽的時候才方便他們做那些見血的勾當，如果我們能再搶一輛車……」

　　艾瑞克說著走到了拜的身側，同樣透過那窄窄的一道縫隙向外望去，夜色已經沒有之前那麼濃郁了，這個漫長的夜晚馬上就要走到盡頭。

　　不過，黎明前往往就是最黑暗的時刻，而艾瑞克……實在不想承認，他的心中確實因為旺達的話語，而多了幾分不太美妙的感覺。

　　「帶上你妹妹，我們走。」

　　拜說完這句話後就從窗邊走開，從木桌上拿起兩把手槍——那還是他們方才從「地宮」中順出來的戰利品——拋給了艾瑞克一把。艾瑞克一邊搜集著房間內所有能夠利用的武器，一邊分神控制中飛在半空中的手槍，讓它慢悠悠地漂浮到了自己面前。

　　在做這些事情的同時，他快步走回旺達身邊，低聲解釋了幾句後彎腰，正準備再一次抱起旺達，後者猛然將身體往後一縮，板著一張臉，神色冷淡地搖了搖頭。

　　「你要自己走嗎？」艾瑞克挑眉，聲音中帶著點驚異。

　　他的問話沒有換回任何語音上的回復，旺達只是默默點了兩下小腦袋，接著就從沙發上跳了起來，一臉嚴肅地伸手牽住了艾瑞克的衣角。

　　「好吧，既然你堅持……如果遇到什麼事情，一定要躲在我身後。」

　　「你可以保護我的，不是嗎？」

　　這一次旺達終於出聲了，她的聲音不高也不低，語調不急也不緩，她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空氣中漸漸彌漫開來的緊張氣氛，她看著艾瑞克，發問時的語氣一如當年要求艾瑞克帶她出去玩時一樣。

　　「我當然會的，我有保護你的能力，」艾瑞克說著平平舉起被他握在掌心的手槍，那能取人性命的玩意正漂浮在他的手面之上，「相信我，你以後也會有保護自己的能力的——說不定比我更強大。」

　　「我們是一樣的，所以，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我們是一樣的，」旺達的聲音依然是方才的模樣，她微微仰起頭看向艾瑞克，臉上竟然浮現出幾許男人意料之外的疑惑，「我們本來不就該是一樣的嗎，我們不是兄妹嗎？」

　　有些啞然的艾瑞克只得伸手拍了拍旺達的肩膀，他們兩人說話間拜已經拿好了所有的裝備，腳步輕盈地摸到了房門邊，在仔細傾聽了下外面的動靜後，她回頭沖艾瑞克做了個手勢，然後輕巧地擰開房門，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艾瑞克牽起旺達抓住他衣角的小手，快步跟了上去。

　　逃亡最開始的路程非常順利，畢竟貧民區之中的建築密密麻麻鱗次櫛比，樓與樓之中往往還拉著繩索，掛上了不少換洗衣物，那些水泥紅磚和布匹繩索縱橫交錯，將這人造的領地變成了一處灰舊破敗的水泥森林。

　　而他們穿行于這水泥叢林之間，就仿佛極力掩蓋自己身形的獵手。

　　在順著崎嶇的小路前行大約五百米之後，他們遇上了第一個「獵物」，一個落單的，拿著衝鋒槍的警衛。拜趕在艾瑞克有所行動之前揚起手阻攔了他的動作，然後，她似乎只是抬了下手，那警衛就渾身抽搐摔到在地，兩手緊緊捂著胸口的位置，半死不活地在地上掙扎著，抖動著，猶如遠離水源的魚。

　　「這是——」

　　艾瑞克差點沒忍住自己脫口而出的驚呼。

　　「在現在的環境下，這一招比較安全，」拜扭頭，沖艾瑞克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她的臉色依然很糟糕，但她雙眼中那種熠熠生輝的身材，足以抵消面色中一切的蒼白。

　　那種得意，就好像猛虎重歸山林，蒼鷹重回藍天，是一種掠食者終於回到自己舞臺之上時的暢快與得意。艾瑞克之前從未見過拜用上這一招，但他幾乎本能地意識到，這樣效果明顯的招數……絕對不是能夠隨隨便便使用的。

　　「你……真的不要緊嗎？」

　　「解決幾個人的精力我還是有的，你管好你的妹妹和我的後背就行了。」

　　拜的笑容越發倡狂起來，艾瑞克神色勉強地沖她一笑作為回應，空著的那只手更緊地握住了手槍。他的大衣口袋中還躺著若干個精心製作的小小暗器，這附近的環境內更是充滿了各種金屬，就算拜的能力有上限，他也能搞定後面的部分。

　　——這就是你看重她的原因嗎？

　　——這就是你不相信我的原因嗎？

　　——如果……她跟我們不一樣呢？

　　旺達的聲音突然出現在了艾瑞克的腦海之中，男人在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幾乎都站不穩身形了，他微微偏頭，動作僵硬無比，仿佛渾身的關節在這一刻都被寒冰封覆，看向旺達的眼神中帶著徹骨的驚恐……與憎恨。

　　——如果，你們都只是普通人，你會信任我嗎？

　　——我，親愛的哥哥？

　　作者有話要說：

　　啊哈哈哈哈旺達最屌的殺招臺詞要上線惹！

　　恭喜老萬馬上就要被她坑死了【x

　　PS：雖然我知道上一章更新的時間很晚，但是你們留留言嘛！

☆、陷入兩難的老萬

　　「如果你們都只是普通人，你會信任我嗎？」

　　這一次，艾瑞克突然意識到旺達的聲音並不僅僅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了，她就是在說話，用她那種平板寡淡的，無機質的聲音，如同吟詠一般，慢慢的在說話。

　　「你們——會是——普通——人。」

　　空氣中似乎掠過一道無形的波浪，於轉瞬間刷過了艾瑞克的全身。男人很難講清楚楚在那一瞬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只覺得有一種電流般的觸感如蜻蜓點水般在肌膚上一略而過……但這絕對不是出自拜的手筆。

　　「你在幹什麼？！」

　　艾瑞克低聲沖旺達吼道，他死死地瞪著紅發的小女孩，聲音幾近咆哮。

　　而旺達的回應是沒有回應，白衣的小女孩臉上帶著狡黠的笑容，就算方才剛經歷了一場狼狽的逃亡，她的白色洋裙依然乾淨得讓人叫絕，在夜色漸漸褪去的深色天空之下，泛出一層幽幽的微光。

　　「回答我！你到底幹了什麼！」

　　艾瑞克的聲音壓得更低了，但他的胸中卻是怒火更勝，他幾乎能感覺到一叢叢怒火在他的血液中奔騰流動，那怒火的存在感如此旺盛，幾乎——

　　就是在這一瞬間，艾瑞克愣住了。

　　他的能力大小與他的情緒密切相關，在情緒良好的時候，他能精確地操縱自己的能力，但恐懼和憤怒卻能讓他的力量超常發揮。

　　就好像……最初的最初，被施密特推過桌面的那枚硬幣，它奪走了他的母親，也讓他第一次意識到了他的力量；也如同在奧地利的小城布雷根茨，他用鐵絲將那個逃亡納粹釘死在了紅磚高塔之上的審判台，將他的罪惡全權交給上帝處理。

　　如今他的滿腔怒火，神色憤懣，如果按照過往的經驗，他的力量在一刻絕對應該強得可怕，甚至能夠無意識地改變和影響附近的金屬，但……

　　艾瑞克直到這一刻才意識到他的能力消失了，消防梯，鐵柵欄，家家都有的金屬餐具，他明明正站在被無數金屬物件環繞的貧民區中，他甚至能憑肉眼分辨出手邊那樓梯扶手的材質——

　　但他再也不能控制這些金屬了。

　　「你……！」

　　這一聲短促的驚呼已經超出了艾瑞克的理智閾值，出離震驚之下，他甚至沒有壓住這短短一個音節的尾音。他的聲音誠然算是太大了，一直站在幾米開外處的拜終於後知後覺般地回過頭來，她似乎是毫不知曉方才發生的一切，在皺眉打量了那兩人一眼後，她抬腳，用一種大型貓科動物般的輕盈身姿，悄無聲息地來到了艾瑞克的身邊。

　　「怎麼回事？」

　　「我……」

　　艾瑞克只覺得喉嚨很幹，聲音艱澀，他甚至沒有扭頭看向拜，只是維持著方才的姿勢盯著旺達的笑臉，僵硬得好似已經死了千年一般。

　　「呵，其實我剛才都聽到了。」

　　拜的聲音依然輕快，可這一次，艾瑞克不得不回過頭來了。

　　「什麼？所以你——」

　　「老實說，這還真在我的意料之中。」

　　艾瑞克從不覺得自己是個輕浮膽怯兼意志不堅定的人，但他在這一刻，還是無可避免地感覺到一股驚惶的情緒正從他的心底慢慢浮起，一路彌漫蔓蜿蜒直至四肢百骸，只讓人思緒紛雜而混亂。

　　為什麼……拜會是這個反應？！

　　那來自亞洲的黑髮女人看起來並不僅僅是淡定了，她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但艾瑞克卻分明從中品出了幾分嘲諷的意味。她的嘴角帶著一個恰到好處的弧度，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甚至於……她似乎一點也不驚訝。

　　若非艾瑞克知道拜是個聰明的女人，他一定會懷疑對方根本就沒有聽懂他說出的話。

　　「你為什麼——」

　　「不要緊張啊，我親愛的艾瑞克。」拜說著輕輕地拍了下男人的肩膀，然後努努嘴，挑眉看向站在他們面前的旺達。

　　如同玩偶般精緻的女孩猶如置身事外，她看著這邊，深色的眼眸就好像有色水晶雕琢而成的珠石，透亮而澄澈，但卻帶著一股已經凝固住了的死亡之美。

　　那種感覺……就像是精心製作出來的蝴蝶標本，哪怕看起來再逼真如斯，振翅翩然欲飛，也依然只能停留在標本盒之內。

　　拜緊抿雙唇綻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她只是跟旺達四目相對，卻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我早就預計過這個可能性了……艾瑞克，你應該記得這個教訓，不是誰都是像我這樣的合格同伴的。」

　　「有著神奇魔力的小姑娘，你是叫旺達嗎？」拜跟艾瑞克說話時的神色帶上點長輩說教的諄諄教導，配著她年輕無比的面孔，看起來分外的違和。

　　不過拜也只說了一句話，很快又將視線轉到了旺達的身上，明知故問，「我的祖國有一句老話可以形容你，『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你剝奪了艾瑞克的能力，同樣也意味著你降低了自己順利逃脫的概率。」

　　「我會順利逃出去的，」旺達的臉上浮現出了一個溫柔甜美的笑容，這本該是個天真動人的神色的，但她空洞的眼神中透出了一股□□裸的瘋癲，活生生破壞了她那張精緻的面孔，「他會保證我的安全的！」

　　「做人可不能這麼自私啊，親愛的小姑娘，再說了，一個沒有變種能力的艾瑞克可救不了你。」

　　「又或者……其實你根本不需要人保護，甚至還可以保護別人，而你真正想解決掉的是——是我，沒錯吧？」

　　「不過……很抱歉，讓你失望了呢。」

　　「我不會死，我也不會——讓你帶走艾瑞克！」

　　在年輕女人擲地有聲地拋出這句話的同時，她向前一步，飛速地沖旺達揮出左手，艾瑞克只覺得空氣中再次掠過了那種讓人毛骨悚然地感覺，他順勢看向旺達，女孩的身體似乎被什麼東西擊中了一般，雙眼一翻，顫抖著摔到在地。

　　「你……」

　　「放心，雖然——」

　　拜本想順口拋出那句「我不殺小孩」的職業殺手標準宣言，可惜她立刻意識到她剛剛才幹掉了同為小孩的阿波羅，只能生生吞下這個念頭，將那句話硬生生地凹成其他的樣子。

　　「我只是擊昏她了——別用那種眼神看我，這好歹也是你的妹妹，帶上她，我們還沒遠離危險呢。」

　　「但是……」艾瑞克看著拜，臉上的神色既詭異又尷尬，「為什麼你沒有受到影響，還有，為什麼……為什麼我的能力到現在都沒有恢復？！」

　　艾瑞克的能力當然不會恢復，拜在這一刻幾乎想要大笑出聲了，艾瑞克怎麼會知道「緋紅女巫」到底是多麼恐怖的存在呢，她可是潛在的歐米茄級變種人，她的精神裡強大卻又極度不穩定，而最關鍵的是……她的大部分能力，其實是不受個人意志所控制的。

　　哪怕被人控制，哪怕是陷入昏迷，她的能力依然能夠發揮，她所扭曲的現實，也依然會維持在非正常的狀態之下。

　　拜看見過旺達凝視艾瑞克的眼神，那是妹妹看哥哥的眼神，那也是一個小女孩看她喜歡的男孩時的眼神。拜其實能夠理解旺達的心態，她被人控制了太長的時間，而恢復神智之後看到的第一個人……自然是她嶄新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之一。

　　更別說，這人還是披荊斬棘，深入古堡吻醒她的白馬王子，這人更是她曾經熟悉而瞭解的……沒有血緣的「哥哥」。

　　緋紅女巫本身就是一個精神力強大卻又不穩定的存在，更別說是在她剛剛擺脫傀儡狀態的情況下，也許……

　　「為什麼我不受影響？這個問題比較複雜，我希望能換個更好的環境聊這個……摩洛哥的沙灘如何？」

　　拜一邊說一邊輕輕地活動著手腕，神色似笑非笑。

　　「至於你的能力何時才能恢復……」

　　拜的聲音慢慢變低了，她將身體湊近艾瑞克，又一次伸手撫上男人的臉頰，然後一路相信，動作輕柔地劃過了男人的脖頸。

　　「旺達的能力是不受她個人意志所控制的，換言之，就算是昏迷狀態下，她對你所做的『詛咒』依然奏效，如果不是她主動解除方才的那句話……」

　　「想想吧，我親愛的艾瑞克，假如事情真的走到了最壞的那一步——」

　　「你會做出什麼選擇呢？」

　　作者有話要說：

　　說真的，週末我父母都在家，實在是不好抽時間寫文啊【原因你們懂的_(:з」∠)_

　　再加上現在剛回國，還在各種拜訪親友中，更新比較晚，大家見諒_(:з」∠)_

　　順便我之前一直是在文案上感謝各位土豪的厚愛的，這次全貼來有話說感謝下吧\(~▽~)/

　　大島落醬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6-20 10:30:51

　　金嬸子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6-20 15:53:58

　　花葉顏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6-22 02:15:43

　　大島落醬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6-23 09:46:20

　　阿重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6-23 15:41:08

　　25Z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4-06-26 22:35:31

　　武松蘿蔔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7-02 20:42:53

　　武松蘿蔔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7-04 14:03:21

　　武松蘿蔔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7-10 13:54:18

　　武松蘿蔔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7-24 20:01:25

　　眯會兒~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8-11 20:16:37

　　睡覺的麒麟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9-08 02:42:50

　　singfox扔了一個手榴彈投擲時間:2014-09-11 08:33:18

　　青睛白雕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4-09-13 09:20:44

　　謝謝各位，我會繼續努力更文噠！【反正你們已經見識過我良好的坑品了_(:з」∠)_】

☆、再次掉線的女主

　　直到事情真的走到了最壞的那一步，艾瑞克才終於明白了何謂「最壞」。

　　——假如我們都要死了，你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呢？

　　如今的場面是無數零散的偶然，也是這些偶然所疊加出的必然。

　　手槍的子彈早就打完了，和手持槍械的敵人相比，艾瑞克那乏善可陳的格鬥技巧在這一刻幾乎毫無作用，他們所有人都只能依靠拜一人的能力向外逃去。

　　——這是最優的選擇，但這無疑也是最壞的選擇。

　　個人的能力終究有限，在密集的槍林彈雨之下，艾瑞克很快被迫與拜分開。他們用不同的路線向外逃去，拜吸引了幾乎全部的火力，至於艾瑞克，他只能心懷憤懣地潛伏於陰影之中，只覺得血液中奔騰的怒火幾乎要將他的靈魂燒盡。

　　最初拜還在用她那種「隔空殺人」的神奇招數，可很快她就不再用這一招了，艾瑞克甚至能用肉眼看出她的生命裡同力量一併慢慢消失，就算隔開了十來米的距離，男人依然能借著將明未明的天色看清對方的身影，甚至，他能看清拜的眼睛。

　　女人的眼睛中浮動著血一般的赤紅，她的身上帶著一股搏命般的瘋狂，她似乎毫不畏懼死亡，也似乎毫不在意將性命葬送於此。

　　可艾瑞克在意這些，他確實是個利益至上的冷血殺手，他也從不忌諱用最諷刺的話語進行自我介紹，可他沒有辦法眼睜睜地看著認定的夥伴為自己而死，哪怕對方擺出一副甘願赴死的姿態，也絕對不行。

　　他們明明是同伴啊，拜怎麼能覺得，她一個人就可以決定自身的命運呢？！

　　仿佛永遠殺不盡的槍手，失去能力還帶著累贅的艾瑞克，身受重傷精力幾近透支的拜……還有，直到此時此刻，就算被艾瑞克從昏迷中喚醒，就算被艾瑞克百般請求，也依然拒不鬆口的旺達。

　　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似是早已將自己的意識封印，就算在她睜開雙眼與艾瑞克對視的時候，男人依然無法在那雙深色的瞳孔中看到任何屬於人類的鮮活情感。

　　天色越來越亮了，長夜已然走到盡頭，召喚的鐘聲即將敲響，可「國王」麾下的吸血鬼們卻絲毫沒有離開此地的意思。他們已經追逐了整夜的獵物，鮮血的誘惑早就將他們徹底逼瘋，如果沒有帶走最後的戰利品……

　　他們絕對不會心甘情願地離開此地。

　　短促的停頓之後，又是一波密集的槍響，這一次，一直費力躲閃的拜終於沒有那些好運氣了，艾瑞克親眼看到她的身形突然僵硬，接著便趔趄著摔到了石牆之後，摔倒了那一片陰影之中。

　　槍聲又停了，僅存的幾個槍手慢慢從隱蔽物後走了出來，他們的神色中帶著一股出離的癲狂與興奮，在四下交換了目光後，那些人舉著槍，小心翼翼地朝拜消失的地方走去。

　　從艾瑞克的角度只看得到拜的半邊身體，女人似乎已經陷入了突發性的昏迷之中，就算那些槍手的腳步漸進，她也依然沒有任何移動身體的趨勢。

　　還有三十米，走在最前面的棕發男人開始加快腳步。

　　艾瑞克微微偏頭看向一直閉眼端坐在他身邊的旺達。

　　還有二十五米，落在最後的男人已經舉槍向前跑去。

　　男人面色平淡，聲音冷靜：「幫幫我。」

　　還有二十米，皮鞋敲擊地面的聲音越發嘈雜而淩亂。

　　「……我愛你，我親愛的妹妹。」

　　還有十五米，混雜著巴賽隆納口音的西班牙語充斥著整方空間。

　　艾瑞克緊抿雙唇，神色悲憫地看著他面前的女孩，接著，更用力地壓緊了反握的匕首。

　　還有十米，手槍上膛，彈殼落地，黃銅摩擦槍膛，氣流爆發尖嘯，所有微弱的，人所不該聽到的聲響在一刻無限放大，清晰得仿佛響徹整片天空。

　　艾瑞克微微探出身體，輕柔地吻上了旺達的額頭。

　　巨大的嗡鳴聲在一刻充斥了整片天地，欄杆，梯子，視線所及之內全部的金屬都被飛速拆解為手指長度的大小，它們漂浮著，旋轉著，在片刻的懸停後劃破空氣的阻礙，急速飛撲向那些因驚惶而猶豫的槍手。

　　人類的慘叫，鮮血的腥味，金屬與金屬互相撞擊發出的鏗然聲響。那些在幾秒鐘之前還活動著的槍手們，在此時此刻已經變成了渾身浴血的死人，他們摔倒在地，痛苦著扭動身體，在劇烈疼痛的陪伴下，呼吸著生命中最後的幾口空氣。

　　而那操縱著一切的男人已經站直了身體，他低頭看了一眼身側，但也僅僅只看了這一眼。

　　接著他飛奔起來，默然的神情在瞬間被焦躁和急迫所取代，狂暴的怒吼幾乎脫口而出。

　　「拜！！！」

　　直到這一刻，他依然沒有聽到拜的聲音，也沒有看見女人挪動一絲一毫的身體。心中越發惶急的艾瑞克在奔跑中甚至已經無法穩住他的身形，男人幾乎是摔倒在了拜的身邊，他緊緊抓住女人的手，卻在轉瞬後抽離雙手，仿佛是被讓人心驚的寒意嚇到了一般。

　　他注意到拜腹部的傷口裂開了，鮮血再次浸透了衣襟，男人鼓起勇氣移高他的目光，在看清拜身上的另一個傷口後，他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那是方才拜中槍的地方，那是……她的脖子。

　　「拜！拜！你醒醒啊！」

　　艾瑞克甚至不敢搖晃拜的身體，只能大聲地咆哮著她的姓名。仿佛過了一個世紀的時光，那如同被吸血鬼吸幹血液的女人才艱難地睜開雙眼，臉上露出了一個慘薄的笑容。

　　「我還沒死呢……」

　　「拜！」

　　「就算我真死了……也不算什麼……」

　　「不！你不能死！你說過的！你說過會在我身邊的！」艾瑞克嘶吼著，聲音幾近破碎。

　　「是啊……所以……就算我死了，我也還會……回來的呀。」

　　拜說到這裡，再次艱難地扯動嘴角，可在這一刻，她的笑容落在艾瑞克眼中，卻帶不上任何安撫的意味。

　　「只要你別……又忘記我就好啦。」

　　「不！我絕對不會再忘記你的！但你——但你！」

　　倉皇之中，男人甚至忘記了他與生俱來的天賦本能，他用上了普通人類的方法，緊緊地拽住拜的左手，拔下了拜左手無名指上的那枚戒指，死死地握在手心。

　　那是她曾經送給他的紀念，那也是他又來再次送回去的禮物。

　　就算心中慌亂不已，艾瑞克還是用著一種難以想像的克制力完成了他想要幹的事情，他之前也曾考慮過完成這件事，但他總覺得時間不對，場合不對，似乎根本沒有什麼最恰當的機會。

　　但現在，這大概是最後的機會了。

　　思維操縱能力，那潤澤光滑地戒面上漸漸浮現出深刻的凹痕，那些凹痕不斷擴大彙聚，最終變成了兩個不算精美的字母。

　　他的手抖得那麼厲害，甚至無法控制握住拜左手時的力度。

　　「記得你說過的話，就算你不來找我，也要讓我能夠找到你!」

　　男人的聲音就像他的身體那樣顫抖著，可就算在這這雙重的抖動之中，他還是將那玩意，那枚戒指，穩穩地套在了拜的手指之上。

　　「哦……這可不是……期待中的……」

　　拜的話沒有說完，因為艾瑞克已經抓住了她的另一隻手，握著她的手指壓上了戒面。

　　那戒指上面原本刻著三個字母：B,E,I。但在這一刻，在艾瑞克引導著她的手指慢慢滑過戒面的這一刻，女人分明感覺到了另外兩個字母的存在。

　　就算是一個將死之人也不會認錯，那太好認了，那是E，還有L。

　　那是E B E I L，那是Erik BEI Lehnsherr，那也是——

　　一個逆寫的LIEBE【德語「愛」】。

　　女人的雙眼在一刻陡然明亮起來，亮的幾乎讓人心驚。她微微揚起下頜，示意艾瑞克靠近一些，她用氣若遊絲般地聲音輕笑著，神色中洋溢著一股純然的驚訝，與驚喜。

　　「如果……等下，身體消失了，別驚訝……」

　　「以及……」

　　「……我愛你，我的男孩。」

　　作者有話要說：

　　恭喜女主二死達成！請問你們有什麼想說的(=?ω?)?

　　另外，下面就開始走電影劇情了，不過考慮到時間軸的關係，估計會把兩部電影的劇情打散並且修改，希望大家別介意π_π

　　PS：之前寫的版本出了一個小BUG……現在已經改過來了_(:з」∠)_

☆、間章~你的老朋友

　　不到下午三點，天已經差不多全黑了。

　　烏雲密佈的天空中只殘留著幾許灰白色的天光，大片大片的深色陰影沉甸甸地壓下來，幾乎叫人喘不過氣。

　　好在這樣濕悶的天氣並沒有持續多久，很快烏雲變成雨水，淅淅瀝瀝的小雨從天而降，仿佛一陣冷風拂過，轉瞬間便浸透了整個校園。

　　查理斯·賽維爾整理完最後一份資料，帶著幾許疲乏揉了揉額角，接著他慢慢抬起雙手，用一種誇張的動作伸了個懶腰，幅度極大地舒展著他酸痛僵硬的背部，果不其然，聽到了脊椎骨哢哢作響的聲音。

　　在他能從被人支使轉化成支使別人的角色之前，可別患上什麼腰椎勞損之類的糟糕病症啊！

　　在確認整間辦公室內的窗戶全部關好，插頭都已拔下，所有的檔分門別類的躺在該躺的位置，絕不會被手腳過分勤快的清潔工或者手腳過分懶惰的學生助理弄到什麼不該去的地方後，查理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挺直腰杆，最後一次環視整個房間，輕巧地關上辦公室的房門，腳步輕盈的朝樓下走去。

　　今天可是週五，天氣又這麼糟糕，只要能離開辦公樓的人都不會在這裡再多待上哪怕一秒種。查理斯順著走廊走過人去樓空的辦公樓，不免開始盤算起晚上去哪裡消遣消遣。

　　他可以先帶瑞雯出去吃飯，附近有家餐廳剛換了功能表，據說彩椒腸仔沙拉味道不錯，咖喱蟹也非常美味。

　　辦公樓外的石磚小道上也是了無人煙，所有人似乎都已經待在室內，手捧熱茶——或者烈酒——驅散寒意，度過這個一點也不美妙的秋日午後。查理斯在撐開雨傘習慣性的掃了一眼四周，目光卻在掠過某個點時有了些微的停頓。

　　在他斜對面的小樓前站著一個女人，看起來非常年輕，是個亞洲人。

　　亞洲面孔在牛津中並不少見，但也絕對不算常見，查理斯放任自己的目光在那女人身上停駐了幾秒鐘，借著雨傘的遮擋，興致盎然地打量起了那個女人。

　　她看起來很年輕，二十多歲的模樣，不過大部分亞洲人看起來都比他們的實際年紀要小，查理斯也不好下定結論。要知道，他認識一個念英國語言文學的日本女人，個子嬌小，留著漂亮俐落的短髮，皮膚水嫩白皙，性格也非常活潑，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沒長大的高中女生一樣——但是！查理斯聽說她已經三十多歲了！天啊！亞洲人都修煉過什麼駐顏有術的獨門秘法嗎？亦或這也是他們的種族天賦？某種深藏在基因中的超級能力？

　　那亞洲女人的皮膚也很白，考慮到黃種人的標準膚色，那樣的色澤已經算得上非常出挑醒目了。她穿著一件修身深色的大衣，腳上踏著一雙同色系的長靴，看起來有些百無聊啦，似乎是在等人。

　　在這個天氣，在這裡等人……可真不是什麼明智的選擇。

　　查理斯並沒有探查那個女人的思想，他早就過了濫用能力的年紀了，在路上隨隨便便侵入一個陌生女人的思想跟當街扒下她的衣服差不多，可不是什麼紳士的舉動。

　　在隨便暗自感歎了幾句之後，查理斯收回目光，緊了緊握在手中的傘柄，抬腳往外走去。

　　然後，他聽到了腳步聲。

　　男人稍稍將雨傘抬高了些，挑眉沖那個女人露出一個疑惑的問詢神色。

　　也許她是剛來學校的新生，也許她迷路了，而且語言也算不上流暢……查理斯念及此處，還是止住了他想要深入對方腦海一探究竟的念頭，只是沖對方微微一笑，開口時不僅語氣輕柔，還極盡可能的調整了自己的口音，並且刻意放慢了語速。

　　「有什麼我能幫你的嗎？」

　　「……嗯，我確實需要你的幫忙。」

　　女人的英語講得有些慢，帶著一股有些奇怪的韻律和口音，大概是亞洲特色，但查理斯還是隱隱覺得這樣的說話方式有些耳熟。她在回答後有些踟躇地看了查理斯一眼，抿了抿嘴，似乎有些猶豫不決。

　　「什麼事？你迷路了嗎？需要我帶你去學生之家還是學生宿舍？」

　　「不，不需要，我並不是牛津的學生，我需要你的幫忙……」

　　說到這裡，女人微微頓了一下，她的神色中帶著肉眼可見的迷惑，她似乎有點搞不清現在的狀況，但她還是繼續說了下去。

　　「我需要你幫我找一個人。」

　　「哦？」

　　在聽到這句話的同時，查理斯不動聲色地伸出手指觸上了他的太陽穴，但在片刻之後，他就震驚地睜大了雙眼。

　　他知道自己的超能力是什麼——當然，後來他將標準的說法改成了「變種能力」——他從九歲的時候起就被腦海中的各種聲音困擾著，直到好幾年之後，他才終於明白那些聲音是別人的想法，而他的能力就是不經接觸，就能讀出這些思想。

　　甚至，他還可以做到更多，他可以操縱別人的思想，並依此控制對方的軀體和行動。

　　這是他與生俱來的天賦，從九歲開始直到現在，他從來沒有在這方面失過手——直到這一刻。

　　他讀不到這個女人的思想，哪怕是白癡或是植物人的腦海中也該充斥著各式各樣雜亂無章的思維片段，可這個女人的頭腦仿佛一整片隱藏在迷霧中的森林，他能窺見大概的形體，卻無法提取出更加精確的內容。

　　——她也是變種人嗎？！

　　——這就是她的變種能力嗎？！

　　「你要找誰？」

　　頂著出離的震驚，查理斯不動聲色地反問道，他甚至讓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燦爛了。他，查理斯·賽維爾，作為一個成年男人，很清楚如何展現自我風貌，溫柔的笑容配上溫和的目光，百分百必殺的組合。

　　那女人似乎也被他的魅力蠱惑了，她的臉上也慢慢浮現出了一個輕柔的笑容。

　　「我要找一個名叫艾瑞克·蘭謝爾的男人，我需要你幫我找到他。」

　　-

　　在看見查理斯伸手摸上他的太陽穴，擺出一個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奇怪之處的動作時，拜就知道他要幹什麼了。

　　X教授的能力不需要任何身體接觸就可以觸發，他不需要接觸別人，當然也不需要接觸自己。他的動作更像是一個無意識的肢體強調，就好像艾瑞克一樣——艾瑞克不用揮手做出拋擲動作也一樣能丟出金屬，但他還是習慣性的那麼做，就仿佛這樣能讓手腳更舒服些似的。

　　查理斯將手指放上了他的太陽穴，但沒過上兩秒鐘，他的神色就變了。

　　那雙漂亮得仿佛彙聚了這世間一切美麗藍色的雙眼中透出了幾分驚詫，連帶著他的神色也發生了改變，他嘴唇微張，神色迷茫，就算這狀態只持續了不到一秒，還是沒有逃開拜的眼睛。

　　所以……他果然沒腦到自己嗎？

　　她在第一次出現於此間世界的時候，甚至無法在最初的幾天保持身體的穩定，這就是她為什麼能暢通無阻地穿行在奧斯維辛的原因，大部分人——除了艾瑞克——根本意識不到她的存在，之後她的身體終於得以穩定，可那些原本屬於她的能力卻沒有完全展現出來，那時她是怎麼形容自己的，「一條愚蠢的電鰻」？

　　等到第二次的時候，她身體中的力量恢復得差不多了，她能操控身體做到原本就能做到的許多高難度打鬥動作，但依然談不上隨心所欲；她的靈魂確實是被封鎖保護了起來，但這種保護並不完善，她可以抵擋阿波羅，卻依然會受到旺達的些許影響……更重要的是，她的能力，電，依然沒有恢復到最好的狀態。不過是槍傷加上過度使用能力就能讓她直接Game Over，想想還真是……顏面掃地。

　　不過這一次——

　　如果連X教授都沒辦法讀出她的思想，那她估計也不用怕這個世界中任何一個心靈感應系的變種人了。

　　拜第一次降落的地點是奧斯維辛，那裡有艾瑞克·蘭瑟爾，第二次她於奧地利的小城布雷根茨醒來，艾瑞克同樣身處那裡。

　　至於這一次……既然她出現在英國牛津，這就證明，不知出於何種原因，那個男人同樣身處此處。

　　而且，除了四處獵殺逃亡納粹的艾瑞克之外，牛津這地方還有兩個熟人，兩個非常重要的人物。

　　——查理斯·賽維爾和瑞雯。

　　所有的前提條件鋪展開來，縱橫交錯地編織出了最優的那個選擇：她理應讓萬磁王和X教授提前相見，他們可以用更溫和親切的方法見面，手捧熱茶聊一聊彼此的際遇和想法，而非在冰冷刺骨的海水之中，一方還要拼命阻止另一方的狂暴與殺意。

　　「你要找誰？」

　　查理斯終於從震驚中擺脫出來，他的臉上浮動出一個溫和動人的笑容，那雙漂亮到讓人移不開視線的藍眼睛中帶著深情款款的溫柔色彩——只要查理斯願意，他完全可以憑這雙眼睛成為遊戲人間的花花公子。

　　能被這樣美麗的眼睛，以這樣讓人沉醉的眼神凝視著……估計會有不少女人心甘情願地相信他的一切謊言，原諒他的一切罪過。

　　遺憾的是，拜欣賞這樣的美景，卻不會被這樣的景色所誘//惑。

　　「我要找一個名叫艾瑞克·蘭謝爾的男人，我需要你幫我找到他。」

　　「他現在應該就在城中，你必須幫我找到他。」

　　「我能問問原因嗎，小姐？」

　　「原因有很多，不過會讓你感興趣的那個——他跟你是一樣的。」

　　作者有話要說：

　　要是時間足夠晚上還會更一次，不過估計很晚【x

　　下一章老萬就要上線惹，以及某對相愛相殺一輩子的老基友也要見面了哈哈哈~

☆、見到基友的老萬

　　「瑞雯，瑞雯你在家嗎？我們有客人了。」

　　查理斯一邊叫著瑞雯的名字，一邊打開房門，微微彎腰示意拜先進屋子。女人從善如流地走進去，屋內充滿了一種烘焙食品時所特有的黃油奶香，一個漂亮的金髮美人正從廚房那走出來。

　　哦，當然，瑞雯可不會隨隨便便將她的真實面目展現給別人看。

　　瑞雯的臉上還帶著點嬰兒肥，不過她的眼睛很大，五官也很精緻，看起來都透著點讓人想親近的甜美氣場。拜微笑著沖她點點頭，選擇了一個最穩妥、當然也是非常符合她亞洲人身份的打招呼方式——伸出手去。

　　「你好，瑞雯，你叫我拜就可以了。」

　　「嘿，你好，你是查理斯的同學嗎？」瑞雯回應般地握住了拜的手，神色是恰到好處的好奇。

　　「哦，事實上，我們要說的正是這一點，」一邊的查理斯已經脫下圍巾和外套，並將它們分門別類地掛好在門口的衣架上，「她不是我的同學，她——」

　　「怎麼，又是你用基因學說在酒吧中認識的漂亮女生嗎？」瑞雯在這一刻的語氣簡直有些尖酸刻薄了，「恕我直言，小姐，查理斯他的那套理論可是跟不少人說過，這次他說的是什麼，稱讚你的黑髮還是黑眼睛？」

　　「瑞雯！」查理斯有些氣急敗壞地打斷了瑞雯的話，「這是——我——們——的——客人！」

　　查理斯在「我們的」這個詞上有一個拉長了語音的重重強調，瑞雯有些不滿地瞪了他一眼，最終還是一臉忿忿地閉上了嘴。

　　褐色頭髮的男人有些喪氣地歎了一口氣，轉身看向拜，在注意到後者臉上一直帶著一種似笑非笑般的看戲神色後，再一次想探查她思想卻再一次失敗的男人只得神色無奈地沖她點點頭：

　　「不要在意，我妹妹這個人比較心直口快。」

　　「沒什麼，我很欣賞這種直爽。」

　　查理斯的表情看起來更難看了，但他還是笑了一下，這才將臉轉臉瑞雯：

　　「你可以將她想像成——我們的同伴。」

　　瑞雯聽到這裡挑了挑眉，看起來並不相信查理斯的話。

　　「解釋一下。」

　　「我跟你們比較類似，」拜語氣輕柔地補充道，「超級能力，或者，查理斯將它命名為變種能力的那種東西，我也有類似的能力。」

　　「哦？」瑞雯立刻好奇起來了，金髮的小姑娘慢慢走向拜，在整個過程中，她的身體發生了肉眼可見的奇妙變化，藍色的、鱗片狀的皮膚從上到下依次翻轉變化，金髮雪膚的美人在轉瞬之後就變成了一個藍皮膚紅頭髮的……奇異生物。

　　拜一直盯著發生在瑞雯身上的變化，她的神色中帶著必然會出現的驚訝，但卻沒有任何厭惡或者懼怕的情緒。

　　「真是……讓人印象深刻的能力，你真的可以變成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嗎？」

　　「當然，童叟無欺。」

　　拜的反應似乎讓瑞雯很是滿意，她那張帶著凸起和鱗片的藍色面孔上浮現出一個認同般的愉快笑容，她越發靠近拜，動作幾乎算得上親昵地撫上了拜的衣襟。

　　「既然查理斯認可你是我們的同伴了，為什麼你不脫掉大衣，坐下來，喝上一杯熱茶呢？我做的甜點可是相當美味啊。我們可以好好地聊一聊——比如，你的能力是什麼？能展示給我看嗎？」

　　「——如果你真要她展示的話，」查理斯立刻再一次打斷了瑞雯的話，他的臉色看起來有些詭異，「最好換個時間地點。」

　　「哦？難倒你的能力是召喚一場大暴雨？」

　　瑞雯無視掉查理斯的抗議，好奇地反問道。

　　……你以後會遇上一個真能操縱暴風雨的人的，拜在心中默默吐槽到，而且級別相當之高，AOE的水準絕對比我牛X多了。

　　「——我們不能先喝點熱茶嗎瑞雯！」

　　查理斯繼續扮演著他「話題打斷者」的角色，男人一邊說一邊將自己的身體重重地拋進柔軟的真皮沙發中，舒展四肢，發出了一聲滿意的歎息。

　　「讓我們一邊享受下午茶，一邊聊一聊吧，拜還有正事找我們呢。」

　　在查理斯這種怨念滿點幾次三番地強調下，瑞雯很快端來了香氣馥鬱的紅茶和一盤烤得酥脆可口的瑪格麗特。

　　在三人坐定後，瑞雯立刻帶著一臉期待的神色盯著拜，被看得渾身不爽的女人故作淡定地呷了幾口茶，發表了幾句禮節性的稱讚後，這才輕咳一聲，將話題轉移到「正事」之上。

　　「我之前已經跟查理斯說過了，我希望他能幫我找一個人。」

　　「男人嗎？」瑞雯雖然在發問，可看她那神情，她似乎相當篤定自己的答案。

　　「……唔，沒錯，男人。」

　　「恕我直言，查理斯這傢伙確實認識牛津城內的許多人，可是，相信我，他對女人的關注度遠比對男人的高，你想怎麼讓他幫你找？」

　　「瑞雯！」

　　一直被瑞雯這樣吐槽，查理斯的臉上也不免露出了幾分惱羞成怒的色彩，拜見狀只是一聲輕笑，很快繞過了這個話題。

　　「這個男人不是本地人，他應該只是路過此處，而且停留的時間不會太久——說起來，你們有這兩天的報紙嗎？」

　　「有是有，」瑞雯說著從紅木茶几下抽出了幾張報紙遞給拜，「你要幹什麼？」

　　「確認一下情報。」

　　能讓艾瑞克四處旅行的理由只有一個，就是那些在二戰後逃脫法律制裁的納粹。雖然牛津城怎麼看都不會像是退休納粹用來養老的好去處，但既然艾瑞克來了……

　　拜當然不會告訴查理斯和瑞雯，她是要檢查這兩天有沒有發生什麼「不該發生的命案」。

　　在花了幾分鐘匆匆掃過各種新聞標題後，拜半是放鬆半是愁悶的放下報紙。好消息是艾瑞克並沒有在牛津內大開殺戒，這幾天連個交通意外都沒出現，至於壞消息——這樣的話拜就無法掌握艾瑞克的具體動向了。

　　「我要找的那個男人今年27歲，看起來應該大概就是這個年齡正常男人的樣子。灰藍眼睛，金褐色的短髮，身高大約180多，身材比較魁梧，他是個德國籍的猶太人，不過長相上比較偏向日爾曼人。」

　　「等等——」在拜說了這麼一長串話後，瑞雯挺直身體，神色吃驚地瞪向她，「就算你沒有他的照片，為什麼不直接要查理斯看看你腦海中他的樣子呢？」

　　「唔，這就是問題所在了，」拜沖瑞雯甜甜地笑了一下，「我的能力之一就是……查理斯看不到我的想法，而且我暫時還不能自由控制這種能力。」

　　「哦……哦……哦！」

　　瑞雯一邊喃喃感歎著，一邊動作僵硬地坐回沙發上，隔了好幾秒鐘，她才慢慢扭頭看向神色有些微尷尬的查理斯：

　　「我算是明白你為什麼不要她展現自己的能力了，這還真是——有點讓人羡慕的能力呢！」

　　「那個男人名叫艾瑞克·蘭謝爾，他跟你們一樣身懷變種能力，金屬，他能夠控制金屬，」拜說道這裡頓了一下，「據我所知他在旅行時更偏愛公共交通，最起碼三年前是這樣的——如果可能的話，我想現在就去牛津主火車站，如果他現在還沒有離開牛津，我應該能在那裡找到他。」

　　「金屬嗎？」查理斯似乎陷入了深沉的思索，「聽起來還真是個有趣的能力啊。」

　　「不僅有趣，而且強大。」拜以一種蓋棺定論的姿態總結道，「最起碼，跟你的能力是同等水準的強大。」

　　「今天我正好不當班！」在拜和查理斯的對話結束後，瑞雯立刻興奮地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我們現在就去火車站吧！」

　　-

　　拜給不出艾瑞克的照片，查理斯也無法從她的記憶中讀到那傢伙的臉，三人在商議之後決定分成兩組守株待兔——拜一組，而查理斯則和瑞雯組合。

　　如果那倆人中有人發現了類似的目標人物，查理斯就會順手讀一讀他的思維和記憶，這方法雖然笨了點，但精確度倒也算高。

　　而且拜已經像他們保證了，艾瑞克這個人並不喜歡偽裝自己的面孔，他一定會以真實的樣貌出現的。

　　更何況，對於查理斯來說，如果是當眾「扒」掉男人的衣服，心理壓力也不會太大。

　　大概是天氣原因，就算是週五的下午，牛津主火車站內也沒有多少旅客。在等了大概一個多小時之後，瑞雯的臉上已經露出了名為「無聊」的神色。一直站在離他們不遠處的拜注意到了這一點，她在掃視了一整遍火車站候車大廳後收回目光，步伐輕盈地走向查理斯和瑞雯。

　　「需要我去買杯咖啡嗎？」

　　「不，不用麻煩你了，我……」瑞雯搶在查理斯說話前回答道。

　　「別在意，反正我也要喝點咖啡的，三杯，如何？你們要什麼口味的？」

　　拜一意堅持，瑞雯和查理斯最後也同意了她的提議，兩人報出了自己需要的口味，拜在一一記下後轉身去了火車站內的麵包店中。

　　在她離開兩分鐘後，火車站內突然湧現出了一大批旅客，看起來似乎是準備聚眾出遊的新生。他們明明不過十來個人，但這些新鮮人活潑得有些過分，吵吵嚷嚷的，立刻就讓候車大廳內顯得擁擠不堪。

　　查理斯有些擔心地站起身，這樣良好的偽裝，如果那個艾瑞克真如拜所說的一樣狡猾，他很有可能就會抓住這個機會……

　　褐發的男人伸手按上太陽穴，凝神搜索起整片區域。他猶如走在一條資訊之河中，他的雙腳跨過無數毫無營養的資訊，一些跟派對，美女，豪車相關的思維片段，他站在河流之中環視整片區域，在某一個瞬間，查理斯終於捕捉到他極力搜尋的那個關鍵字。

　　「拜」。

　　驚喜之中，查理斯遵著本能朝那資訊出現的方位跑去，他的動作太急切了，沒跑出多遠就不小心撞到了一個男人。

　　查理斯連忙停下腳步，回頭，帶著一臉歉意地沖對方點頭示意：

　　「抱歉，先生，我趕時間。」

　　被他撞到的男人穿著一身深灰色的長風衣，帶著一頂同色系的禮帽，他的手上還拎著一個黃色的、看起來有些舊的皮箱。在聽到查理斯的話後，他只是敷衍般地點了點頭，明顯有些心不在焉。

　　那男人的個子還算高，查理斯正巧能看清他被擋在禮帽下的眼睛……是灰藍色的。

　　不需要任何人提醒，褐發男人在某種他自己也搞不清來源的情感推動下讀取了對方的思想。他立刻就看到了不少零碎的片段，不少跟殺戮和鮮血有關的回憶；他甚至還讀到了不少顏色灰暗的破碎畫面：六位元數位，濃煙漫天的工廠，神色詭異的紅發小女孩，以及——

　　拜的面孔。

　　沒有任何猶豫，查理斯幾乎是脫口而出地，喚出了那男人的名字。

　　「……艾瑞克，艾瑞克·蘭謝爾？」

　　作者有話要說：

　　yooo~一輩子的好基友（提前）見面惹~

　　昨天晚上沒寫完，想到太晚了就早上來更好了【x

　　順便一提，30章我有個地方寫BUG了，就是戒指那段，中間隔的時間太久我都忘記那戒指本來是就該戴在拜手上的……囧

　　之前跟蘇栗和ang討論的時候我是覺得哪裡不對來著，因為最開始我設定的時候，那段情節應該是老萬「雖然之前考慮過但一直沒下定決心做」的，屬於臨時行為……這麼一看原來是我自己記混了寫錯了_(:з」∠)_

☆、腦補太多的老萬

　　對於艾瑞克·蘭謝爾來說，他最近一兩年的生活幾乎毫無新意。

　　他依然帶著那個已經用得有些舊的黃色行李箱四處旅行，他也依然不斷追殺著那些漏網的逃亡納粹。

　　當然，隨著時間的慢慢推移，以及其他許多「納粹獵殺者」的行動，愚笨些的獵物已經死得差多了，留下來的都是聰明的、或者逃得足夠遠的人，而艾瑞克花在確定每一個目標上的時間也越來越多，撲空的次數當然也是越來越多。

　　至於他真正的、最重要的那個目標，直到現在為止，艾瑞克依然沒弄到多少有關施密特的情報。

　　那個男人就像暫時消失於這個世界中一般，他將自己的行蹤隱藏得太好了，好到迄今為止，艾瑞克連他的逃亡路線都推斷不出來。

　　幸好，除了施密特之外，他還有很多別的工作目標。

　　艾瑞克對這次的牛津之行並沒有抱太大的期望。他的一個「朋友」，或者說，一個跟他一樣以獵殺逃亡納粹為職業的猶太人，告訴了他一條語焉不詳的小道消息，涉及的人物就是現在位列艾瑞克名單首位的一個納粹，一個代號「黑炭」的蓋爾森基興人。那個納粹來自德國盛產煤礦的蓋村小城，膚色黧黑，渾身筋肉結實。

　　艾瑞克在集中營中從來沒有見過那個人，但不妨礙他聽說了不少有關「黑炭」的故事。

　　據他所知，「黑炭」是一個脾氣非常暴虐的種族主義者，以非正常方式死在那人手中的猶太人不在少數，甚至……還有不少是未滿十歲的小孩。

　　這樣的人渣竟然還能一直避開納粹獵殺者的追蹤活到現在，上帝啊，你為什麼要把「聰明」這樣的美好品質賜給這種十惡不赦的魔鬼呢？

　　這一次的牛津之行一共持續了兩天，艾瑞克搜集到了一點有用的資訊，但這些資訊太少了，依然不足以讓他定位「黑炭」現在的居住地。男人懷著意料之中的淡淡失望離開旅館，冒著紛飛的細雨趕往火車站，準備乘坐半小時後的火車離開此地。

　　牛津主火車站看起來人煙寥寥，好在很快艾瑞克就等到了他需要的偽裝：十來個明顯興奮過頭的大學男生，他們絕對喝了不少酒，也許還抽了點大//麻之類的軟性//毒//品，每個人看起來都瘋瘋癲癲的。他們互相摟抱著，大聲吵嚷著，言談之間反復出現酒吧和女孩的名字，以及大串大串的粗口。

　　這樣的大學生在哪兒都有，他們覺得自己是天之驕子，有著果然的天賦和才華可以任意揮霍，但事實上，他們不過是一群讓人生厭的害蟲，只會讓旁人覺得煩躁和噁心。

　　不過，艾瑞克就是需要這樣的掩護。

　　男人壓了壓頭上戴著的禮帽，不遠不近地跟在那一群男大學生之後，舉止低調地走進了主火車站的候車室。

　　大廳內因為這一幫大學生們的存在變得熱鬧不少，原本等在其中的旅客們都將注意力投到了他們身上，幾乎沒有人去注意其他人了。艾瑞克趁著這片混亂腳步沉穩地走向售票處，他只用買一張到倫敦的火車票，等上二十來分鐘，就可以順利離開此地了。

　　艾瑞克的計畫就是如此，但在走了幾步後，他慢慢地，慢慢地，停下了腳步。

　　不應該的，他只覺得心中隱隱浮現出一股莫名的熟悉之感，那是他曾經認真記憶過的某種「感覺」，但那種「感覺」，不太應該出現在此時此地。

　　那種感覺大概是生物磁場的一種，每個人都不一樣，人與人之間也並非那麼好分辨，但艾瑞克還是記得不少人的這種「個人標識」，那個人，自然是其中之一。

　　可她三年前就死了，誠然，她確實許諾過她的歸來，但在三年之後，在一千個日日夜夜之後，在無數似是而非卻最終證明是空喜一場的失望之後，艾瑞克已經學會忽略對這件事情的關注與期待了。

　　也許她會回來，也許她就是個來自東方古國的騙子，留下泡沫般的承諾，雖然美麗，卻不過是曇花一現，經不起任何現實的動盪。

　　但艾瑞克還是遵循內心深處的本能期待停下了腳步，他有些茫然的環顧四周，卻沒有在這有著高高吊頂的候車室內，看見那個期待的身影。

　　但這件事不太對勁，那種感覺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強烈，強烈得……就好像她之前就站在這裡一樣。

　　茫然被焦急取代，艾瑞克情不自禁地握緊了手中的皮箱把手，他帶著幾許惶急環顧四周，卻突然覺得自己被什麼人撞了一下。

　　「抱歉，先生，我趕時間。」

　　艾瑞克有些心不在焉地掃了那男人一眼，常年的獵手生活為他培養出了不少有用的「小技能」，比如在短短一秒的時間內觀察對方的整體。

　　撞他的人是個留著微卷褐發的男人，他的個子並不高，神色有些活潑，一看就是個有著良好家教、但卻一點也不死板的新興知識份子。艾瑞克對這種人的印象向來不好不壞，更別說他現在更著急於別的事情，所以他只是沖那男人點了點頭，示意自己並不在意這事，目光卻早就移到別處，搜尋著整個候車室分每一個角落。

　　那撞到他的男人並沒有急著離開，艾瑞克用眼角的餘光注意到他似乎在打量自己，男人微微皺眉，還沒說出任何話來，就聽見那褐發的男人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念出了自己的名字。

　　「……艾瑞克，艾瑞克·蘭謝爾？」

　　突如其來的震驚徹底將艾瑞克的注意力拉了回來，但他很快掩飾住了自己的情緒，只是皺眉看著對方，神色中有些微的惱怒。

　　「先生，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不，我沒有認錯人，沒錯，就是你，艾瑞克·蘭謝爾，我說得沒錯吧？」

　　那男人的神色看起來有些複雜，艾瑞克覺得他同時看到了興奮、震驚、同情以及厭惡，一個陌生人絕不會對另一個人陌生人露出這麼複雜的神色的，那種眼神不該存在於兩個陌生人之間，那眼神……看起來就像他非常的瞭解自己的整個人生一樣。

　　一種讓人情不自禁就感到不舒服的眼神。

　　「抱歉，我真的不認識你，也不認識什麼艾瑞克。」

　　這場景不太對，艾瑞克已經警覺起來，他現在的使用的身份是最近兩年才偽造出來的，一個旅居英國的德國人，他從來沒見過面前的這個男人，對方沒道理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如果這個人是納粹那邊的人，如果更糟糕的是，如果這個人是施密特手下的人——

　　在艾瑞克默默定位口袋中的小小暗器之時，面前的男人突然伸手，毫不猶豫地拍上了他的手臂。

　　「別緊張，艾瑞克——我能叫你艾瑞克嗎？我是查理斯，查理斯·賽維爾，牛津大學遺傳學的博士生，很高興認識你。」

　　「你真的認錯人了。」艾瑞克不動聲色，繼續語氣堅決地否認著。

　　「不，我不會認錯人，我要找的人就是你。」那男人的神色終於恢復正常了，變成了一種透著幾許期待的快活，「灰藍色眼睛，身材魁梧，有些日爾曼男人的長相，不管怎麼看，她說的人都是你。」

　　「她？——」

　　艾瑞克在聽到這個關鍵字時情不自禁地揚高了聲音：

　　「抱歉，我向來不喜歡跟糾纏不休的女人打交道。賽維爾先生，你能放開我嗎，我還有火車要趕。」

　　「如果放過你……我可不想面對一個失望女人的怒火或者眼淚，你只需要在這裡乖乖等上一兩分鐘就行了——別激動，艾瑞克，我這個人可不太擅長暴力，我也……」

　　自稱查理斯·賽維爾的褐發男人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艾瑞克的大衣口袋，艾瑞克順著他的視線低頭，片刻後又豁然抬起頭來，神色出離震驚。

　　他聽到查理斯的後半句話了——「我也不喜歡別人用暴力的手段對付我」——但這句話卻是出現在他的腦海中的，直接投映到他的腦海中的！

　　那些被封存於三年前的記憶瞬間從心靈深處浮現出來，艾瑞克幾乎是本能般地甩開了查理斯的手，一臉震驚地怒視著查理斯的臉。

　　上一次這麼做的人……可是旺達啊！

　　——冷靜下來，艾瑞克，這不過是我的天賦能力，變種能力而已，你不也擁有類似的能力嗎？

　　——我們是同類，艾瑞克，你不是這個星球上孤單一人的存在，看著我，冷靜點。

　　腦海中的聲音還在繼續，艾瑞克強壓下心頭的恐慌和胸中怒火，他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將聲音平復到最正常的狀態。

　　「既然你這麼肯定了……」

　　「不過，我早就知道我不是一個人了……很高興認識你，查理斯。」

　　「你早就知道了嗎？」查理斯的藍眼睛中突然閃動起了艾瑞克無法理解的狡黠光芒，「哦，沒錯，你當然早就知道了——」

　　「嗨，查理斯！你怎麼跑這邊來了，你的咖——」

　　兩人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刻意揚高的清亮女聲，那是拜的聲音，但她的話就如同查理斯的那句一樣，說到一半就被打斷了。

　　不過打斷查理斯的是拜本人，可打斷拜的，同樣也是她本人。

　　查理斯沒有回頭，只是饒有興致地看向看向艾瑞克的臉。

　　對方的神色在這一刻帶上了一股難以言喻的色彩，他看起來既興奮又痛苦，既惶恐又期盼，他微微翕張嘴唇，可沒有任何聲音從他的唇間溢出。

　　打定主意圍觀看戲的男人又一次侵//入了艾瑞克的大腦，方才他沒有看到的一部分記憶在此刻紛紛浮出水面，在艾瑞克的思維表層跳起了狂//放的舞蹈。查理斯看到了大紅色的美麗和服，看到了陰冷的水泥階梯，看到了雜亂破舊的貧民區，也同樣的，再一次看到了那個神色詭譎的紅發女孩。

　　然後——他看到了一個人的死亡。

　　在看清記憶片段中那個模糊的面容後，查理斯無法自控地瞪大了雙眼。

　　他慢慢扭過頭去，脖頸幾乎哢哢作響，僵硬得就好像沒上過油的機器一般。他死死看著手舉咖啡，靜靜地站在他們幾米開外出的拜，看著女人那張混雜著震驚的驚喜面孔，一時間只覺得喉頭發澀，雙耳轟鳴。

　　不過，他很快就意識到，那轟鳴的聲響並非因震驚而起的耳鳴，而是艾瑞克壓抑的、如同野獸般的嘶吼。

　　「你沒有去找我……就是因為他？！」

　　作者有話要說：

　　勉強算是個加更？所以求回復呀求回復~

　　順便求作者收藏~之後開文的時候大家也能知道嘛~之後還會繼續寫超級英雄相關的文噠~（沒錯就是開了文案的那篇《生死有命》……朋友你看過POI嘛！真的超級好看惹！）

☆、認識朋友的老萬

　　艾瑞克的聲音低沉，粗礪到幾乎有了形體，查理斯甚至覺得那聲音將他的耳朵刮得生疼。

　　那痛覺太過真實，查理斯甚至愣了一兩秒鐘，才終於反應過來那句話的意思。

　　——哈？！

　　——等等，明明是你們老情人相見，艾瑞克你這是什麼意思？

　　事情的發展太過出人意料，當查理斯再次將注意力集中在拜的身上時，立刻注意到女人的臉上帶著讓人一種難以言敘的扭曲。

　　就算拜剛剛生吞下一隻蒼蠅……她的表情也不會比現在這模樣更難看了。

　　查理斯在認識拜這短短幾個小時以來，第一次發自內心深處地覺得……他真有些不爽，竟然讀不到拜的思想。

　　他甚至已經不太關心那些發生在拜身上的奇妙故事了，已經結束的事情哪有正在進行的八卦有趣呢？

　　「你……你——」

　　艾瑞克的聲音變得越發低沉了，查理斯背對著他，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就算他現在沒有去仔細感受那男人複雜混亂的思緒洪流，也能從他那遲疑不決的語氣中感到幾分惶恐和……軟弱？

　　拜依然沒有說話，她膚色白皙的臉上透著深深的無奈和無語，查理斯對天發誓，他甚至能看到拜的嘴角眼角都帶著程度不一的抽搐，就好似她的全部理智與情感，都被艾瑞克此時的表現折服——或者說，打敗了。

　　說真的，查理斯從來不是個擅長觀察別人表情與神態的人，對他來說，想要知道對方的想法和心態，只要簡單地去「看」就好了，不過知道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在「觀察外在」上也有不小的天賦，最起碼，他覺得自己完全能讀懂拜此刻的心情——但艾瑞克明顯不能。

　　詭異的沉默還在繼續，在查理斯幾乎覺得自己的後背要被燒出一個窟窿來的那一刻，拜終於主動開口，打破了這份讓查理斯格外難過的死寂。

　　上帝啊，明明才過了十來秒不是嗎！為什麼比學校教師工會的漫長會議還讓人難熬啊！

　　「三年不見，你就沒有更熱情地表現嗎？」

　　「難道你寧願待在那想一些奇怪的事情，也不願意給我一個擁抱嗎？」

　　女人的聲音溫和而平緩，句末還帶著點微微的顫音，透出一股輕鬆的調侃意味。她的姿態如此自然，似乎根本就沒打算去澄清艾瑞克自以為是的那個「誤會」，她的姿態同樣也是如此自信，她給出了艾瑞克一個「更合適」的可能性，而且一副絲毫不擔心對方拒絕的模樣。

　　如果說查理斯之前的感覺只是這故事的發展出人意料，那他現在的感覺……他覺得自己詞窮了。

　　幸好，就算無語如斯，查理斯引以為豪的某種技能依然在這一刻發揮出了強大的作用，他默默往旁邊退了半步，趁轉身時的錯位遮掩不動聲色地戳了艾瑞克一下。

　　已經陷入沉思——不，更精確的說法分明是石化——的男人終於從美杜莎的凝視中蘇醒，他猶豫著，遲疑著，在最初的那幾米，甚至不敢將步伐邁得太快。

　　然後他就加快了步伐，他並沒有像是見到心上人的少女般飛奔向前，他的姿態依然平緩而沉穩，他就那麼一步又一步地走向拜，直到在女人面前站定。

　　查理斯注意到艾瑞克甚至是先將他的手提箱放在了地上，才慢慢地抬起雙手，極為小心翼翼地環上了女人的背。

　　他的動作那麼輕柔，仿佛此刻被他摟在懷中的是一件稀世珍寶，是一場無上美夢，是不好好看守，就會隨著日光出現不翼而飛的水澤女仙。

　　查理斯站在兩人身後望著這一幕，挑起眉，幾乎想要吹口哨了。

　　回不過他當然沒幹這麼煞風景的事情，他只是以如同貓科動物般的輕盈走向前去，拿走了拜握在兩手中的咖啡，讓女人得以用同樣的溫柔姿態撫上艾瑞克的後背。

　　我簡直是天使，查理斯一邊得意洋洋地想著一邊朝瑞雯那邊走去，一杯咖啡的小費可不夠，待會兒一定要好好訛上一筆。

　　——

　　查理斯本以為艾瑞克和拜可以在原地難捨難分地抱上一個世紀，沒想到他跟瑞雯還沒把手上的咖啡喝完，那兩人就已經一起走了過來。

　　瑞雯的眼神在兩人挽在一起的手臂上轉了一圈，神色調皮地眨了眨眼——當然是沖拜：

　　「哦，我大概理解你為什麼要著急著找他了，真是個魅力十足～的紳士呀～」

　　「多謝誇獎，」艾瑞克只是微微一笑，禮貌地回應了瑞雯的調笑，「我是艾瑞克蘭謝爾，叫我艾瑞克就可以了，很高興認識你，漂亮的小姐。」

　　瑞雯笑得似乎更開心了；「叫我瑞雯，艾瑞克，我也很高興能夠認識你——另一個同類。」

　　話題既然被瑞雯帶到了這裡，四人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隱秘神色，最後由勉強算是「東道主」的查理斯起頭，替所有人安排了接下來的活動。

　　「為了慶祝我們的相遇，當然，也是為了慶祝你們兩位的重聚——我知道家不錯的餐廳。」

　　「我覺得外出吃飯可不是一個好提議，」瑞雯立刻否定了查理斯的提議，並且無視對方略顯不爽的眼神提出了她的看法，「為什麼我們不試試更舒適，私密性更好的地方呢，就在我們家吃飯不是更好嗎？反正你推薦的餐廳向來味道一般，還不如老查理家的披薩呢！」

　　瑞雯確實需要私密性良好的地方，但絕對不僅僅是為了方便談話，查理斯不需要動用他的能力就能確認這一點——光看瑞雯那閃閃發光的雙眸就足夠了。

　　她想展示她的能力給新認識的同伴，她想用真實的外表面對拜和艾瑞克，有了之前拜的反應，她似乎也不擔心艾瑞克會厭惡她真實的外表了；她也無比好奇于艾瑞克的能力，控制金屬，多麼神奇、美妙、富有無限可能的力量啊，別說瑞雯了，就連查理斯自己也對那充滿期待。

　　「我沒有意見，至於……艾瑞克？」

　　「當然沒問題，我們是客人。」

　　艾瑞克的注意力明顯不在此處，但他就像任何一個聰明的男人一樣，把這種小事的決定權全權交給了他的女伴。一行四人很快返回查理斯那充滿古典氣息的寬敞公寓，半路上瑞雯買了幾盒她盛情推薦的披薩，還指揮查理斯去小酒館買了不少酒，啤酒和烈酒都有。等四人進屋，脫下各自的大衣，稍作打理之後，瑞雯帶著一種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姿態走到客廳正中，她輕盈地轉身面對艾瑞克，臉上綻放出一個期待的甜美笑容。

　　「嘿，艾瑞克，你應該認識下真正的我。」

　　在說完這句話的同時，那種迅速而優雅的變化過程開始了，那變化帶著一種讓人發毛的流暢美感，那是源于物種進化的恩賜，是自然造就的的奇跡，任何出自人工的事物都不可能帶上同樣的讓人印象深刻的美麗姿態。

　　一天中第二次，瑞雯選擇在查理斯之外的人面前展現出了真實的相貌，不過這一次和上一次並不完全相同，瑞雯的神色中不再是遲疑和謹慎居多，她的臉上帶著一種並不算明顯的驕傲自得，只有那麼幾絲幾縷，但足夠其他人分辨了。

　　那更像——認同感和歸屬感。

　　至於艾瑞克的反應……男人灰藍色的眼瞳中透著驚豔，他甚至沒有被瑞雯嚇到，一絲一毫都沒有。

　　「真的，非常完美……讓人印象深刻。」

　　「那麼你呢，來自德國的帥哥？」瑞雯靠近艾瑞克，但最後她還是讓兩人間留下了一個顯得親切卻不曖昧的距離，「你的能力呢？」

　　艾瑞克微微笑著，片刻後屋內響起了瑞雯的驚呼：「天啊！這一招可真厲害！你能讓屋子內所有的金屬都浮起來嗎？！」

　　艾瑞克僅僅只是操縱隨意都丟在茶几上的幾枚硬幣飄到了瑞雯面前，這樣的事情就連十四歲的艾瑞克都可以輕易做到，不過還是引得瑞雯驚訝不已。

　　——他倆的能力還都挺適合把妹的。拜不免有些酸溜溜地默默吐槽到。在場四人中想吐槽的明顯不止她一個，被忽視掉的查理斯有些無奈地用指關節扣了扣太陽穴，片刻後他一步邁到拜的身邊，穩穩地抓住了她的肩膀。

　　「勞駕，不介意的話，我能單獨跟拜說幾句話嗎？」

　　「什麼事？」

　　查理斯說話時看著艾瑞克，但拜沒有明顯地直接拒絕，艾瑞克當然也不會發表其他的意見。查理斯微微點頭後將拜拉到一邊的書房中，他當然不會關門，但隔著中間的這麼幾米距離，外面也挺不太清楚裡面的談話。

　　「原諒我只能用這麼直白的辦法，相信我——我可不擅長這種方法，我之前讀過艾瑞克的記憶……你的能力到底是什麼？」

　　「哦？」拜饒有興致地反問道，挑眉露出了一個疑惑的神色。

　　「站在我面前的，到底是一個實體化的鬼魂，還是一個可以死而復生的女人？」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是用手機寫的，感覺很累不會再愛了！酷愛回復我啊！

　　PS：今天在大雁塔遇見了兩個波蘭來的小哥，同行的一個小夥伴對其中一個小哥的美貌念念不忘，從下午一直念叨到現在，真想鄙視她啊！心塞

☆、還在旅遊的作者

　　在查理斯問出這個問題後，並不算寬敞的房內彌漫開一陣難挨的沉默，黑髮黑眼睛的亞洲女人一言不發，臉上漸漸浮現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這重要嗎？」她最終只是輕輕地出聲，似乎覺得這個問題很好笑一般。

　　「並不重要——但我很好奇。」

　　「好奇並不一定需要答案。」

　　查理斯當然不精通跟女人打嘴仗的技巧，還是那句話，他更擅長閱讀別人的思維，然後裝出「心有靈犀」的模樣刷一下跟別人默契度。查理斯可以用他看起來一點也不浪漫的基因把妹法泡到各種靚妹，但在這種時刻……

　　「我以為同伴的意義就是適當分享些秘密呢，」查理斯有些無奈地笑了一下，「更何況，能力這種東西不該開誠佈公一下嗎？」

　　「可你關心的並不僅僅是我的能力，而是別的東西，不是嗎？」

　　女人的語氣依然不緊不慢，她沒有乾脆拒絕查理斯的好奇心，但她同樣也沒有給出男人想要的答案，她的笑容中帶著幾分查理斯解讀不能的神秘意味，就像她本人一樣。

　　在又一次持續好幾秒鐘的沉默後，拜換了個站姿，她姿態悠閒地倚靠在書房內一張紅木茶几之上，視線在查理斯的臉上遊移。

　　「出於對同伴的尊重，我會考慮在恰當的時間告訴你們這些事情，不過……」

　　凡事總有轉折，退讓後也永遠跟著「不過」，查理斯聽到拜的話也只是微微一點頭，示意拜說出她的條件。

　　「不過，得在我找機會跟艾瑞克好好聊過之後——我答應過他的，女人也要信守承諾不是嗎？」

　　「合適的機會？」查理斯挑眉，「現在不是合適的機會嗎？我很樂意把書房借給你們。」

　　「嘖嘖嘖，為什麼你猴急的跟第一次約女生出去過夜的童子軍一樣？」

　　「喂，你們——」

　　查理斯的抱怨再次被打斷了，他在忿忿地吐出兩個詞後就閉上了嘴，一秒變臉，以相當紳士的模樣微微歪頭，沖向書房門口的方向。

　　在拜回頭的同時，門口傳來手指關節輕敲門框的的聲音。艾瑞克正斜倚在門邊，一手插兜，一手慢悠悠地敲著木頭，神色中帶著點不辨喜怒的詭譎笑意。

　　「你們聊完了嗎？」

　　男人慢吞吞地問著，眼睛卻只專注地盯著查理斯，就連臉上的笑容也慢慢變成了一種帶著審視的專注。

　　「當然沒——」查理斯深吸一口氣，聳聳肩，用一種快活的語氣回答道，「看來得等你們先聊出個結果才能輪到我呢！」

　　說完這句話後查理斯遙遙沖拜一點手指，甚至還擠眼笑了起來：「別忘了你的話，我等著呢。」

　　褐色頭髮的男人在說完這句話後立刻麻利地繞過書桌溜出書房，在越過艾瑞克的瞬間，他甚至還沒望笑容滿面的提醒對方一句：「別忘了還有披薩和啤酒。」

　　查理斯離開書房後快步走回客廳，跟瑞雯說起話來，艾瑞克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倆，等他收回視線的時候，就發現拜正看著他，臉上帶著他無比熟悉的那種似笑非笑。

　　「你跟瑞雯不是聊得很開心嗎？特意過來打斷我和查理斯，你真是——」

　　「嘖，」趕在拜說完那句看起來無比譏諷的話前，艾瑞克就用最簡短的音節打斷了她，男人微微扯動唇角，那張棱角銳利的英俊面孔頓時變得無比鮮活起來，「你是在吃醋嗎？你在嫉妒我討好瑞雯。」

　　艾瑞克的語氣如此理直氣壯，拜一聽之下頓時僵在原地，一臉無語凝噎的張口結舌。

　　「哦哦，那我就這麼認為了。」艾瑞克說完後沖拜眨了眨眼，神色越發俏皮和無賴起來，「我感到榮幸。」

　　這下拜連白眼都不想翻了。

　　但女人就如同之前的每一次一般，迅速在這場無傷大雅的二人戰爭中找到了自己的反擊點。

　　拜腳步輕盈來到艾瑞克面前，她的個子不矮，穿著的皮靴更是有著五公分的鞋跟，方才和查理斯並肩的時候看起來幾乎跟他差不多，現在跟艾瑞克一起也不過矮上一點點而已。

　　身高差是兩人間最容易營造出氣場差別的要素之一，如今兩人在這一點上不分伯仲，反倒顯得拜氣勢驚人。

　　在拜用一種似曾相識的姿態伸手撫上艾瑞克的衣襟之時，艾瑞克立刻抬手抓住了拜的手，他灰藍色的雙眼中透著深沉的色彩，就像屋外的星空，深色的天幕後是無邊無涯的宇宙，是億萬光年外恒星發出的光芒，是在經過漫漫旅程後，終於投射到人類瞳孔中的微弱光輝。

　　艾瑞克和查理斯的眼睛都是藍色的，它們看起來都像廣袤無垠的天空，也都像寬廣無邊的大海，但查理斯的那種藍色更像是萬里晴空下風平浪靜的海洋，而艾瑞克……

　　——這就是X教授和萬磁王的區別嗎？

　　「你不該離我這麼近，」艾瑞克刻意壓低聲音，神色戲謔，「這樣我就分不清楚，到底是你，還是你的能力，讓我——」

　　艾瑞克沒有說下去了，他微微低頭靠向拜，未盡的話語消失在他的唇齒之中，化作一道熱氣擦過拜的耳廓。

　　「你要跟我說什麼？」他輕吟著，仿若蠱惑。

　　「你想聽的——」拜說著輕微一頓，轉瞬之後她的神色一凜，「我有點好奇，你來牛津城是為了什麼？」

　　「和你當年出現在布雷根茨的理由一樣嗎？或者，這是與眾不同的某項行動，而目標則是我們都認識的那個熟人？」

　　如果說之前艾瑞克的神色只是冷淡下來的話，那在拜說完後面的那句話後，溫度和笑意就都從他的臉上消失了。

　　他只是冷靜而淡然的看著拜，用著那雙帶著億萬光年外微暗星光的眼瞳。

　　兩人對望著，僵持著，但在寂寥無聲中，艾瑞克沒有鬆開收錢，拜也沒有抽出手。

　　在短暫的沉默後，艾瑞克輕輕地笑了起來，然後帶著拜，往書房中稍微走了幾步。

　　「三年前我說過的話，我依然記得。」

　　「在過去的那些日子中，我曾無數次以為，最終你還是騙了我，你許諾過的歸來只是鏡花水月的一場美夢。沒錯啊，我本來就應該這麼想，你為我而死，又消失在我面前，這是多麼荒誕不經的事情啊，你明明已經死了，我卻只能守著一個看起來毫無說服力的諾言。」

　　「可你回來了，不是嗎？你信守你的諾言，所以，我也絕不會收回我的話，拜，你是我的同類，我的夥伴，同樣的——」

　　男人說到這裡按住了拜的無名指，在他們於火車站重逢的時候，艾瑞克就注意到了那熟悉的玩意，那在他們兩人之間輾轉多次，最初就屬於拜，最後又回到拜身邊的銀戒。

　　當時，在看清那枚戒指的時候艾瑞克就知道他想多了，好在拜的那種性格救了他——那女人像來就是一種不論何種情況都淡定的讓人覺得冷靜異常的性格，所以陰差陽錯之間，艾瑞克反而找到了下臺階的機會。

　　而他現在按著那枚戒指，手指劃過刻印著字母的凹痕，一時間竟然有些茫然。

　　好在艾瑞克從來都不是會沉湎這種情緒中的人，他很快鬆開手，低頭在拜的額上補上了輕柔的一吻。

　　「——我愛你，而你也知道。」

　　「所以……你不覺得我們確實應該好好聊一聊嗎？這三年間發生了什麼，你身上的各種秘密，還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我希望我們能好好聊一聊。」

　　「聊，當然要聊，但——」拜說著一笑，再次說出了她曾兩次說過的臺詞，「不是現在，不是此刻。」

　　「至於此刻最重要的事情——查理斯看過你的記憶了，他知道我的一些故事，當然也明白你來此地的目的……相信我，這可不是什麼適合邊吃披薩邊談的話題，所以——」

　　「你想好如何『自我介紹』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嗨你們好！窩知道我更晚了你們不要打我啊！

　　不過我剛從西安回來又被我家人帶出來旅遊了，所以……

　　大家不要嫌棄我！過幾天我會很勤快地更文的！！

☆、開始掐架的老萬

　　等艾瑞克和拜一起離開查理斯家的時候，已經接近午夜十二點了。

　　作為主人的查理斯當然邀請了兩人留宿他家，但艾瑞克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在男人說出彬彬有禮地說出那句話的時候，站在一旁的瑞雯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笑容中還帶著點促狹。

　　拜看見查理斯看了瑞雯一眼，臉上的神色頓時變得有些古怪。

　　哦，就算拜沒有查理斯的能力，她也可以腦補出瑞雯正在笑些什麼：「他們倆人久別重逢，當然想待在沒有人的地方，好好交♂流下感情啊，查理斯你個白癡，熱情的方向完全不對啊！」

　　前面的內容多半大同小異，後面的內容就要看兩人平日裡是怎麼交流的了。不過拜覺得瑞雯的腦內小劇場中多半沒什麼好話，查理斯在看了那一眼之後迅速放棄了他的想法，轉而就向兩人推薦了附近的一家旅店。

　　在查理斯沖艾瑞克說出一句意味深長的「你考慮考慮，我們明天再見」之後，男人和瑞雯熱情的與他們擁吻，然後將他們一路送出了這棟樓。

　　查理斯推薦的旅店就在他家附近，步行距離不超過十分鐘，規模普通，但勝在環境溫馨而別致。男人很快訂好了房間，拎著他從不離身的黃色手提箱，和身無長物的拜一起，在旅店老闆娘好奇的目光中慢悠悠地走上了樓梯。

　　在發現艾瑞克定了一間只有一張床的「雙人房」之後，拜似笑非笑地瞥了艾瑞克一眼，嘴角微微勾起，現出了一個可以名為「我就知道」的詭譎笑容。

　　「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你覺得我們應該定兩個單人間嗎？」

　　艾瑞了將皮箱放在床邊的櫃子上，轉過身，一臉理直氣壯。

　　「哦，不，我只是……有些感慨。上一次我們睡一張床的時候，房間可比這好多了。」

　　拜確實是在陳述事實，這一點艾瑞克無法反駁，可他並不喜歡拜的這種語氣，它太平淡太冷靜了，帶著點置身事外的超然，艾瑞克不喜歡這樣，這會讓他覺得……拜有時候顯得離他太過遙遠，他完全無法掌握面前的這個女人。

　　但他誠然是無法掌握拜的，過往的事實早就證明這一點了，而最可笑也是最自相矛盾的是——艾瑞克正是被這種感覺所吸引的。

　　他確實是愛她的，就算他們相識的時間短暫又漫長，就算這個女人身上有太多的秘密，就算……他對她的感情從來不曾單純過，但他無疑是愛她的。

　　他們是同伴，是戰友，是分享過太多痛苦、血腥和殺戮的世間怪物。他為她殺過人，她也曾因救他而死，更別說……在他至今無法回憶起的過去中，在最初的時刻，她也和他一起，共用過奧斯維辛的灰暗天空。

　　他們的關係太過複雜，就好像層層纏繞住的絲線，仿若一團亂麻，可正是因為這樣，艾瑞克完全想不出任何辦法解開這種羈絆。

　　也許一把火可以燒盡一切，不過，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這並非他們的能力。

　　三年前他在惶急之中送出了他的承諾和誓言，而在他們終於重逢的三年之後，在他們還認識了新的同伴之後，艾瑞克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當年的行為，確實是遵循內心深處的意志，沒有絲毫頭腦發熱的成分在內。

　　就算這世上還有千千萬萬與他一樣的同伴，就算日後他還會經歷無數的冒險……

　　但拜對他來說，是沒有任何人可以替代的，獨一無二的存在。

　　「但我不喜歡那裡，」男人說著慢慢地走到了拜的身前，神色嚴肅而認真，「我不喜歡那裡，因為……我在那裡失去了你。」

　　「我——」

　　喟歎和感慨全部消失在艾瑞克低頭之後，他伸手捧住了拜的臉，就好像捧住了稀世的珍寶一般，他的動作如此輕柔，卻依然帶著一股霸道的強硬氣勢，以吻封緘，將所有未出口的話語全部封存起來。

　　什麼都不用說，什麼都不用做，在重逢之後，在經歷過驚異和迷惘，在之後又連接發生了無數事情之後，他已經忍得夠久了，他早就想這麼做了。

　　他想給拜的不僅僅是一個擁抱，還有更多。

　　在這個吻結束之後，他們並沒有就勢滾上雙人床，而是站在原地，搭著對方的肩膀兩相凝望，拜的臉上依然帶著她標誌性的笑容，她歪頭看著艾瑞克，雙目中透著明亮的光彩。

　　「你這是有感而發？」

　　回答她的是艾瑞克的第二個吻，男人在這一刻似乎無師自通了把妹了最高技能：不知道說什麼或者不想說什麼的時候，只要接吻就好了。

　　在這一次的擁吻結束後，拜鬆開摟住艾瑞克的手，往後退了半步，挑眉，神色中透出了幾分警惕。

　　「……之前查理斯找你，說了什麼事嗎？」

　　拜說的正是晚餐結束之後的事情，他們吃完披薩的時候酒類還剩大半，四個人都恰好處在既放鬆又沒有醉的狀態，就是這個時候，查理斯叫住艾瑞克，說「有些事情想跟你聊一下」。

　　他們照舊去了書房，但跟之前不太一樣的是，這一次查理斯關上了房門。

　　拜倒不擔心他們兩個在裡面做什麼激♂烈的運動，當然也不擔心這兩人在裡面大吵一架。就算萬磁王和X教授在理念和行事方法上存在差異，他們也不絕對不會在剛剛見面的時候就產生這麼強烈的分歧。

　　查理斯找艾瑞克「聊一聊」最大的目的，估計就是艾瑞克現在正在進行的那個獵殺計畫了。

　　拜好奇的，自然也是這個。

　　「也沒什麼特別的，」艾瑞克也往後退了半步，乾脆直接坐上了床，他微微抬頭直視著拜，神色清明，「如你所說的一樣，他——等等，我有個問題。」

　　「查理斯說他看不到你的思想，認為這就是你的……」

　　艾瑞克突如其來的話題再次中斷，他的思緒似乎是在這短短幾秒鐘的時間內坐了一次過山車，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了，任何一個字也沒有，他只是定定地看著拜，在仿若一個世紀的時光往復後，艾瑞克開口，神色和語調中都透著一種他自己都預料不到的驚疑和疲憊。

　　「……拜，你到底是誰？」

　　面對這樣突兀的問題，拜只是挑眉，笑得有些高深莫測。

　　「哦？」

　　「查理斯他說他一直在研究這方面的問題，我們的能力是由基因突變產生的，因人而異，各不相同，所以他把它們籠統的命名為——『變種能力』。」

　　「但這並不是我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在他說出口的時候我就意識到了，我曾經聽人說過同樣的單詞，就算英語和德語有所差別，但很明顯，我曾經聽人說過的。」

　　「三年前，在最後的那段時間，我聽你說過的。」

　　「為什麼你知道這個名詞？還有，那時候旺達的詛咒無法影響你，現在查理斯也讀不到你的想法和記憶，查理斯以為這就是你的變種能力，他簡直都為這著迷了，但你我都知道，你的能力不是這個。」

　　「你可以操縱生物電，借用工具可以把電流當做武器投擲，你親口說過，這就是你能做到的事情。可為什麼——」

　　男人的聲音在這裡頓住了，因為拜已經走到了他的身邊，並肩坐在了他的身邊。膚色白皙的亞洲女人微微側身，用她那雙纖細而柔軟的手，又一次撫摸上了艾瑞克的臉頰。

　　這是似曾相識的動作，她的臉上也帶著似曾相識的神色，在這一刻，艾瑞克突然意識到，他知道拜在下一刻會說出什麼樣的話來。

　　他曾經聽過的，三年前就曾經聽過的，甚至於，也許在遙遠的十多年前，在他們還在奧斯維辛的時候，拜就重複過相同的話語。

　　「直到現在，你都這麼容易激動嗎？」

　　「你看，我許過的諾言就一定會實現，我說過會告訴你真相，就絕對不會繼續欺騙你——但不是現在。查理斯能讀到你的記憶，有些事情我可以毫無保留的告訴你，可我不希望其他人知道。」

　　「等這件事情結束吧，等我們告別查理斯之後，我會告訴你一切的。」

　　「那麼，現在，你能告訴我查理斯跟你講了什麼嗎？」

　　拜依然執著地追問著同一個問題，艾瑞克在片刻的猶豫後，最終還是給出了女人期待的答案。

　　「我這次來牛津城是為了一個納粹獄警，有人跟我說曾經在這附近看到了他的蹤影，但可惜的是，我並沒有找到需要的東西。」

　　「那查理斯？」

　　「他……」艾瑞克說道這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說他知道那個人。」

　　「——？！」

　　「很震驚嗎？」男人微微一笑，但這笑意卻根本沒有抵達他的眼底，那雙灰藍色的瞳孔中只帶著徹骨的寒意和銳度，「我也很震驚，我百般追尋就不得其蹤的那個人，卻是牛津大學一個博士一眼就能認出來的『熟人』，人生還真是……」

　　男人的話語最終變成了一聲冷笑，拜在之前收回右手後再次伸出手去，不過這一次，她是握住了艾瑞克的手，並且用力握緊。

　　「這只是概率問題而已。」女人柔聲說道，「以及，查理斯對你開出什麼條件了嗎？」

　　「條件？哈，你還真瞭解他呢，他說他可以幫我，但一切得按照他的方式來。他說我們應該將那個獄警送上法庭，讓通行於世的律法審判他，懲罰他——而並非個人的私刑。」

　　「他還暗示我，」艾瑞克說道這裡輕輕地哼了一聲，笑容譏諷，「他有能力保證這一切，他說到做到。」

　　哦，這還真是X教授的風格，查理斯無疑是個溫和樂觀的人，他相信一切問題都能用和平的方式來解決，他的內心存在一套個人化的道德準則，但同時，他也堅信律法乃人類社會的精華結晶，他不會喜歡艾瑞克的那套行事準則的，有的時候，他甚至會用上一些非常手段，比如控制他人的意志。

　　查理斯相信一切問題都能用和平的方式解決，而艾瑞克太過絕對，他只相信力量——日後讓兩人產生分歧的，也正是這一點。

　　拜不能說她非常瞭解X教授，但她誠然是非常瞭解艾瑞克的，這傢伙絕對不會喜歡查理斯的提議，他相信的是血債血償，而非律法審判。

　　如果知道了那個傢伙的下落，他一定會殺死他，就像他一定會親手殺死施密特一樣。

　　「也許事情的發展不會如查理斯所料呢？」

　　拜的聲音異常輕柔，幾乎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艾瑞克聞言不由得扭頭，用帶著些許驚詫的眼神看向拜。

　　「不管怎麼說，我們可以先答應查理斯的提議——我們總是得見見那位老熟人的，不是嗎？」

　　「至於之後會發生什麼……」

　　拜沒有說下去了，她未盡的話語化作唇邊的一縷笑意，接著，變成了落在艾瑞克嘴角的，一個猶如蜻蜓點水般的吻。

　　他們已經說了太多的話了，他們也放任太多事情稀釋重逢的喜悅與激動了，言語早就應當抵達盡頭，剩下的一切，交給本能即可。

　　作者有話要說：

　　又是被我忽略掉的脖子以下的描寫_(:з」∠)_

　　啊哈哈哈哈……

　　順便一提，小夥伴們要來找我玩耍的話可以加群 179671947 哦_(:з」∠)_

☆、機智非常的老萬（修文）

　　當第二天拜和艾瑞克一起出現的時候，瑞雯看向他們的眼神中明顯多了幾分促狹和調侃的意味。

　　瑞雯當然沒有以真面目示人，她用上了自己金髮雪膚的偽裝造型，有些嬰兒肥臉頰上帶著快活的神色。

　　在意味深長地沖拜眨了眨眼後，瑞雯腳步輕盈地走過來挽住了拜的手臂，就像任何一個妙齡少女見到她的閨蜜時一樣，笑容甜美、舉止親昵。

　　「你們終於來了~我帶了小甜餅，可以在路上吃，你喜歡什麼口味的？」

　　看瑞雯的樣子，似乎是把今天的小小旅程當做了一場遲來的秋遊，她的笑容是真的，那種輕鬆快活的情緒也是真的——就算她的經歷遠比大部分同齡人來得豐富，如果她真的知道大家今天出去的目的是什麼的話……是絕對不會露出這樣的神情的。

　　很顯然，查理斯沒有告訴她真相，那能讀懂人心的男人大概只是隨便編造了一個說得過去的藉口——比如四個人去附近的某個小城散散心——就把瑞雯一起帶了出來。

　　查理斯不告訴瑞雯，是因為他覺得瑞雯不需要知道這些。在那個男人的心中，瑞雯也許一直都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一個因為饑餓潛入別人家中偷取食物的可憐小女孩，一個需要被人保護的柔弱小女孩。

　　這就是查理斯和艾瑞克的區別了，查理斯總把瑞雯當成小孩子，固執地用他的方法去守護她，可瑞雯早就長大了，她有著極為強大的變種能力，就連艾瑞克那樣高傲的人也會讚美和佩服瑞雯的能力，並把她當做實力強大的同伴。

　　在今天的早些時候艾瑞克聯繫了查理斯，以非常嚴肅認真的態度答應了查理斯的要求。後者立刻定好了四張火車票——也許一開始只是三張，因為查理斯並沒有提到過他會帶瑞雯一起——是下午一點半的火車，在一個多小時的行程之後，他們就會抵達一處風景優美但人跡罕至的小村落，艾瑞克的獵物，查理斯認識的那個「慈祥的老人」，就住在那裡。

　　「我再重複一次，」趁著瑞雯去買咖啡的功夫，查理斯湊到艾瑞克身邊，聲音雖輕，語氣卻很堅決，「到時候一切按我的計畫來，不要輕舉妄動。」

　　「我當然聽你的，」艾瑞克壓了壓頭上的禮貌，聲音中帶著一縷微不可聞的嘲諷，「我也只能聽你的，不是嗎？」

　　「艾瑞克，你不應該這麼絕對，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

　　查理斯的藍眼睛中透著不贊同的色彩，他說著看了拜一樣，似乎期待著女人在這一刻幫他說上兩句話，不過拜只是沖他笑了笑，並沒有開口說出哪怕一個字。

　　沒有獲得外援，查理斯也只得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了。

　　「我知道你的想法，我也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偶爾……你也可以試試別的方法。殺戮並不是唯一的解決方式，他們曾經犯過罪，就一定會接受應有的懲罰——」

　　「但懲罰他們的不該是私刑，而應該是公平公正公開的審判嗎？」艾瑞克打斷了查理斯的話，男人的眼角眉梢中都帶著明晃晃的譏諷神色，他說著那樣冠冕堂皇的話語，但那話語背後的意思卻根本沒有抵達他的心靈，「我不想跟你爭吵，查理斯，我尊重你的想法，也願意嘗試你提供的方法——但我不會贊同也不會支援你的，這一點請你記住，而且，也請你不要再試著說服我了。」

　　兩人的談話就此陷入僵局，大概就如同昨晚他們在書房中的交流一樣，他們尊重彼此的觀點，卻又都固執己見，堅守自己的看法，絕不會做出任何的妥協。

　　好在他們還能和平共處，事情的發展尚在正軌之上。

　　瑞雯很快拎著四杯咖啡回來了，年輕的女生看起來不太高興，原因並非是她獨自一人去買四人份的咖啡，而是——拜完全可以預料到，瑞雯覺得自己被「三個大人」排擠在了什麼機密的事情之外。

　　瑞雯就跟拜所期待的一樣聰明，恐怕不等他們抵達目的地，她就能以各種方法探明今天這趟出行的真相了。

　　火車「嗚嗚」地鳴著汽笛，很快駛離車站，平穩地賓士在非常英格蘭的鄉村風景之中。四人啜飲著咖啡，各自相對無言，對坐的小小空間內顯得有些氣氛凝滯。

　　在短暫而又漫長的一個多小時之後，四人終於抵達了目的地，這個昵稱「綠茵」的小城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樣，就算現在已經是秋季，城市中依然綠樹環繞，好一派青翠欲滴的美麗景象。

　　「所以，你們來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麼？」一路上都沒怎嗎霍華德瑞雯到此刻終於忍不住了，她抱臂站在一邊，氣鼓鼓地沖查理斯抱怨著，「現在總該告訴我了吧？」

　　哦，瑞雯果然足夠聰明，而且耐性也很好，看來她早就看出不妥了，卻忍到現在才發問。

　　「來見一個老熟人。」

　　艾瑞克聲音冷淡地搶先回答，瑞雯聽到後無比驚詫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完全沒料到艾瑞克會在此刻發話。

　　「熟人？」金髮雪膚的美人滿臉不可置信的神色，「我以為你來牛津就是拜訪老朋友的，你的熟人還真多啊。」

　　「多虧查理斯幫助——」艾瑞克的聲音中透著一股不宜察覺的咬牙切齒，「之前我沒找到那傢伙，不知道這次能不能找到。」

　　瑞雯的神色更驚異了，她高高挑起一邊的眉毛，這動作太過活潑跳脫，幾乎顯得她的臉型有些詭異了。

　　她看向查理斯，後者只是默默扭頭，避開了瑞雯的視線。

　　「查理斯——」瑞雯這聲名字念得幾乎有些咬牙切齒了。

　　「好了，別說這個了，我們還有正事呢。」

　　拜說著拍拍手，一臉認真，另外三個人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過來，三雙不同色澤的眼睛都看向了唯一的那雙黑眼睛。

　　「查理斯，我們該去哪裡？」

　　「大概半年前我在這裡待過兩周的時間——拜我導師所賜——我住的旅館隔壁有家麵包房的意式咖啡做得非常美味，我每天都會去那家店喝下午茶。你們要找的人每天下午三點多鐘的時候會出現，最起碼在我知道的那幾天中，只要天氣良好，他都會出現。」

　　很好，一個納粹逃犯千里迢迢從德國跑來英國，定居在一個風景優美的小城中，還培養出了這麼規律而悠閒的生活習慣——上帝有時候確實不太公平。

　　拜在默默感慨的同時，也一直在密切關注著艾瑞克的一舉一動，他的神色看起來很平靜，但女人很瞭解他，他緊抿的雙唇就好像刀鋒一般線條銳利，眼角眉梢都帶著一股不自然的僵硬，身上更是隱隱散發出讓人膽寒的強勢氣場——他一定很憤怒，渴望復仇的火焰一定在他的內心深處熊熊燃燒。

　　「我再重複一遍，」在查理斯帶領其餘三人沿著馬路往前走去的同時，他聲音嚴肅地開口，意味深長地沖著艾瑞克說道，「你可以遠遠的確認那個人到底是不是你要找的熟人，但——不要打擾他，剩下的事情交給我來辦就好了。」

　　「你還真是囉嗦的可以。」艾瑞克看都沒看他，語氣異常生硬。

　　就連瑞雯都注意到其中的不妥了，拜注意到瑞雯的目光在那兩個男人身上逡巡游走，幾次想要開口，卻都是欲言又止。拜帶著淺淺的笑意收回打量的目光，緊走兩步跟在了艾瑞克的身邊。

　　男人抬眸看向她的時候，拜以微不可見的姿態沖他點了點頭，然後安撫般地輕輕拍上了他的背。

　　「放輕鬆，艾瑞克，事情會如你所願的。」

　　拜的話聽起來更像是蒼白無力的安慰，艾瑞克扯動嘴角回應了一個僵硬的笑容，卻並沒有過多的言語。

　　詭異的沉默再次籠罩在四人之中，好在這城市小巧玲瓏，沒過多久查理斯就示意大家停下。目之所及是一幢標準的歐式二層小洋樓，深棕色的屋頂，奶白色的牆壁，大紅色的陽臺，綠色的植物點綴其中，看起來就仿佛童話中才會出現的漂亮建築。

　　「就是這裡了，我看看——艾瑞克！」

　　查理斯本來在打量坐在麵包房內外的客人，但一種異樣的感覺還是迅速將他的注意力拉到了艾瑞克身上，帶著禮帽的男人周身都浮動著危險的氣息，他正直直地盯著某處，雙眼中噴射著毫不掩飾的怒火。

　　就如同本能作祟，查理斯迅速侵入了艾瑞克的大腦，那有著灰藍色雙眸的男人此刻正陷在狂暴而危險的情緒洪流之中，無窮無盡的殺意正在他的頭腦內瘋狂起舞，就如同燎原之火，在鯨吞蠶食著他全部的意志。

　　可是……艾瑞克的怒火並沒有抵達臨界點，查理斯不想如此草率地接管他的意志。他跟艾瑞克接觸的時間並不算長，但他們仿佛心意相通的默契老友，查理斯總覺得他比想像中更瞭解艾瑞克——那個男人太過驕傲和獨立，如果他在這一刻輕舉妄動，也許就會在兩人的友誼中劃下深深的一道裂痕。

　　擁有心靈感應這一能力的男人在這一刻將他的力量發揮到了最大，他伸出了思維的觸手，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艾瑞克的思想，他太過專注於此，以至於，當那個男人突然調轉視線直直看向這邊的一刻，查理斯甚至感覺到腦海中迸發出一股尖銳的痛意。

　　艾瑞克的動作太快了，他的精神也崩得太緊了，思維與思維的火花互相碰撞四濺，甚至產生了一種實體化的強力痛感。查理斯忍不住伸手按了按太陽穴，微微眯起眼睛，打量著迅速走到他身邊，但立刻走過他身側，直奔拜而去的男人。

　　他在不過眨眼的時間內就堵在了拜的身前，查理斯注意到艾瑞克的情緒有些激動，他的身體繃得很緊，脊背的弧度上帶著微微的震顫，他自然捶放在身側右手緊緊攥拳，他看起來很生氣，很憤怒，但那情緒又與方才有了明顯的不同。

　　拜原本正盯著咖啡屋的方向，當視線被艾瑞克的身軀擋住之後，她微微蹙眉，神色中帶著些微的不滿，也帶著更加微弱、卻也同樣微妙到讓人不得不在意的幾許啞然。

　　艾瑞克微微低頭與她四目相對，他們兩人都是雙唇緊抿、一語不發，但就算是再眼瞎的人，也能注意到兩人眼神接觸中所蘊含的暗流洶湧。

　　在認識艾瑞克之後的第一次，查理斯在片刻的疑惑後，刻意控制住了他的能力。他小心翼翼地避開了艾瑞克的腦海，只是單純地用眼睛看著那兩個人。

　　時間流淌得如此快速卻又漫長，仿佛只過了幾秒，仿佛也過了幾個世紀，那兩人一直死死地瞪著對方，直到——終於有人移開了視線。

　　查理斯情不自禁地挑了挑眉，他可真心想不到，在這場莫名且無聲的博弈中，首先舉手投降的人，竟然是拜！

　　在拜移開視線之後，艾瑞克依然神色嚴肅地凝視著她，在查理斯準備開口打破這片沉默的前一秒鐘，艾瑞克終於開口了。

　　他的聲音很低，也很輕，其中更是飽含著一種巨大的、澎湃的、但查理斯無法理解的複雜情感。

　　那聲音聽起來，一點也不像他之前認識的那個艾瑞克的聲音 。

　　「不要做那件事，一定——不要。」

　　「至少，不要為了我，去做那件事。」

　　作者有話要說：

　　是的，在afk這麼久之後我又回來了【x

　　我思考了很久為啥這篇文到最後我覺得寫不下去了，後來當然找到了原因，我太草率地讓拜代表艾瑞克的意志去殺了一個人。不管怎麼說……太草率了，而且仔細想想也蠻……OOC的_(:з」∠)_

　　總之先這麼改著吧，目前思路稍微理順了寫，應該能很快更完的【x

☆、[重寫版]不明所以的老萬

　　「這……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在一派劍拔弩張的氛圍之中，瑞雯眨著眼睛問道，神色既疑惑又無辜。

　　沒人回答瑞雯的問題，艾瑞克依然緊緊盯著拜，後者也同樣保持著移開目光的模樣，瑞雯有些不爽地咬了咬嘴唇，旋即一臉不爽沖那兩人「哼」了一聲，面色嫌棄瞪了查理斯一眼。

　　她當然沒有說話，不過，在四目相交之時，就算不動用自己的能力，查理斯也能察覺出瑞雯目光中那滿滿的「威脅」意味。

　　她迫切地需要一個答案，不能是敷衍了事，不能是隨口而說，她需要一個認認真真的，在邏輯上能解釋一切問題的答案。

　　面對這樣強硬——當然也是驕橫——的要求，查理斯只能撇撇嘴，露出了一個帶著安撫意味的淺淺笑容。

　　畢竟，他現在也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

　　查理斯沖瑞雯打了個手勢，示意對方稍安勿躁，然後再一次地，悄悄地，潛入了艾瑞克的腦海。

　　這一次和上一次不同，那時他是一個焦躁不安的守衛，時刻擔心著那條沉睡于艾瑞克頭腦中的巨龍猛然驚醒，這一次，他心中的困惑更多，但相對來說，他的情緒卻放鬆了許多。

　　在遭遇意外情景的時候，人的思維本能有著及其強大的力量，他們會自然而然地聯想與這個意外有關的一切場景片段。在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中，艾瑞克一定會想到什麼與拜相關的內容的——查理斯只要站在那撲面而來的思緒洪流之中，靜靜地觀看就好了。

　　記憶的片段拆解成一片又一片的畫面，猶如白駒過隙，飛速掠過查理斯的眼前，那大都是些雜亂的資訊碎片，一如查理斯早就預料到的那般，沒什麼特別的用處。

　　在漫長又短暫的耐心等待後，查理斯終於瞥見了他需要的東西。

　　在視網膜接受那些圖案，在大腦對圖案進行分析，在查理斯終於意識到那些畫面有什麼特別的意義之後，男人劇烈地猛吸一口氣，於瞬間將他的意識抽離出艾瑞克的腦海，驚愕地瞪著對方。

　　在片刻後，在他終於理順了那口氣後，他轉移視線，死死地盯著拜。

　　就算刻意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查理斯也知道，他現在的樣子，一定是面色僵硬，神情冰冷，渾身裹挾著強烈的怒火。

　　「嘿，查理斯，你怎麼了，沒事吧？」

　　瑞雯一直等著查理斯的回答，自然也一直盯著他的一舉一動，查理斯神色和態度上的改變自然逃不開她的眼睛。一頭金髮的年輕女人快步走到查理斯身邊，她伸手抓住後者的胳膊，一臉驚疑不定。

　　「這……你之前……你……」

　　一開始，查理斯的語氣還有些猶豫，他艱難地吐出了最開始的那幾個單詞，一臉驚疑。很快，那份猶豫煙消雲散，查理斯的語氣突然堅決起來，不，那不僅僅是堅決，在這一刻，他的神色幾乎算得上憤怒了。

　　「——你到底是什麼？！」

　　他低聲咆哮著，壓抑的怒吼順著喉管翻騰而出，就仿佛荒野上正蓄勢待發準備狩獵的猛獸，他死死地瞪著拜，眼神中充滿了懷疑與戒備。

　　查理斯的動作，眼神，語氣乃至他周身的每一絲氣場，都明明白白地透露著同一個訊息——他不信任拜。

　　這和之前截然不同，而且這種轉變是突如其來的，不過幾秒鐘，仿若天翻地覆。

　　艾瑞克轉身，目光淩厲地盯著查理斯，身體則微微往一邊移動稍許，正好擋住了對方怒目而視拜的視線。

　　好了，這下換成查理斯和艾瑞克的對視了，兩人都死死瞪著對方，臉色鐵青，神色凝重，比這場面更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自然是……直到現在，都沒有任何人挑明他們到底在為什麼生氣和憤怒。

　　瑞雯臉上的疑惑已經變成了氣憤，她重重地跺了下腳，氣勢洶洶地將查理斯往後一拉，也拉開了他同艾瑞克之間的距離。

　　「拜託，在你們兩個打起來之前，誰能解釋下到底出了什麼事——拜，到底是怎麼回事？」

　　也許瑞雯確實有著非凡的察言觀色的能力，也許只是女人的第六感作祟，瑞雯一邊氣呼呼地甩開查理斯的胳膊，一把將問題拋給了拜。

　　在過去的一兩分鐘內，黑髮的亞洲女人一直沉默地站在那裡，她已經完全擺脫了方才和艾瑞克對視時的情緒。她的臉色平靜，神情則一如往常，冷靜，淡定，就仿佛現場發生的一切都跟她沒有關係。

　　「……我可不知道，」在片刻的沉默後，拜輕聲回答了瑞雯的提問，「這個問題你應該問查理斯，他才是我們所有人中最懂人心的那一個。」

　　「——你不要轉移話題！」

　　查理斯立刻反駁道，在說完這句話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慢慢地吐了出來，接著伸手理了理被瑞雯拽得有些皺的大衣。在做完這一系列動作後，他再次將目光投向拜，神色和語調都被刻意控制在了一個閾值之內。

　　他依然沉浸在一種難言的怒火之中，但現在並不是隨意發洩這種怒火的時候。

　　「……我們應該是互相信任的夥伴，不是嗎？畢竟我們都是跟普通人不一樣的『另一種人』，是真真正正的『同類』，所以，拜，我需要你的答案，一個誠實的答案。」

　　「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麼人，你的能力到底是什麼？」

　　「等等，拜的能力難倒不是……？」

　　瑞雯的話並沒有說完，她足夠聰明，當然已經意識到，查理斯之前的怒火和現在的問題都是事出有因，而最大的原因，自然就是拜的真實能力，或者說，真實身份。

　　拜沒有說話，艾瑞克也沒有，四人間又是一陣讓人不快的沉默。

　　「難道你一定要我說出來嗎？或者——」查理斯在說到這裡的時候微微眯起了雙眼，這個動作讓他的眼神看起來有些銳利而冷酷，「你可以解釋下，你剛才本來想幹什麼？」

　　「——你打算殺了那個男人，不是嗎？」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章沒改完但是得填滿等上榜，所以先寫一點拆開填進去【x

☆、38

　　這一次的沉默比方才的更讓人難受，方才僅僅只是相對無聲，而這一次，是一種讓人喉口發緊的窒息感。

　　這世界仿佛在這一刻安靜了下來，只有風聲和他們四人的呼吸聲清晰可聞。很快的，這種讓人膽寒的靜寂被瑞雯打破了，她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查理斯，雙目中滿是驚訝。

　　她在沖查理斯笑，一種刻意而生硬的笑。

　　「哈，哈，查理斯，查理斯你在說什麼呢，你這樣——」

　　「不，瑞雯，我沒有開玩笑，我只是在說一個事實，一個……」查理斯的聲音在這一刻越發平靜起來，「一個已經發生過的事實。」

　　「我在艾瑞克的記憶中看到了，你曾經做過的事情，你可以不經接觸讓人產生類似於心臟病之類的反應，你可以殺人於無形之中，多麼厲害的能力啊！」

　　查理斯說著甚至笑了起來，可那笑容中滿是諷刺，他的嘴角帶著弧度，雙眼中卻是一片冰冷。他那雙漂亮的藍眼睛，在這一刻卻如同帶上了北極深海的溫度，一股純粹的寒意。

　　「如果沒有艾瑞克攔著你，你肯定動手了，不是嗎？一個年邁的老人，在某個午後死於心臟病突發，誰都不會懷疑的——哪怕這件事就發生在我們面前也一樣。」

　　「因為我無法看清你的想法，所以你才做出了這麼肆無忌憚的計畫，哈，我真的有些好奇了，這是不是就是你跟艾瑞克處心積慮策劃的——」

　　「如果你真的有好好看過艾瑞克的想法，」拜突然開口打斷了查理斯語氣怪異的發言，聲音依然顯得冷靜而淡漠，她越過艾瑞克，姿態悠然地往查理斯的方向走來，「當然，看在你連那些事情都知道的份上，我猜想你看得已經足夠仔細了。」

　　「既然如此，你應該知道，這件事跟艾瑞克沒有關係，他並不知情。」

　　「我所做的事情完全出自本我的意志，要知道，想對納粹獄警復仇的人，可不止艾瑞克一個。」

　　「你……你……」查理斯遲疑起來，在這一刻，他的神色中惱怒與震驚對半存在，他不僅沒有消化拜方才的舉動，甚至因為她的話越發地疑惑起來。

　　「當年我也曾在集中營待過，那個獄警同樣可以算作我的仇人。」

　　「這不可能！」查理斯立刻反應過來，憤怒地低吼著，「你的年齡——而且我根本沒在艾瑞克的記憶中看到你！」

　　「那是因為他自己都不記得了，」拜瞥了神色間不辨喜怒的艾瑞克一眼，聲音幾乎算得上溫柔了，「除非你格外格外耐心地去翻找，否則，你是不可能在他的記憶中見到我的。」

　　拜說到這裡，臉上綻放出一個帶著幾分戲謔和嘲諷的笑容，她的神色比之前的任何一刻都要溫和，但她給人的感覺，卻同樣比之前的任何一刻都要有距離感。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查理斯，你能看見一切，這是你的能力，但這也只是你單方面的選擇。我們有時候願意與別人分享秘密，但絕對不會願意，有人逼迫著自己說出不打算說出來的那些秘密。」

　　「你能從艾瑞克的記憶中看到的那些事情，我沒辦法阻止你，至於你要求我的解釋——抱歉，這就是我不想告訴你的秘密。」

　　「你——」

　　查理斯有些憤慨地吐出來一個單詞，片刻後，他突然停頓了一下，就好像他腦海中突然冒出了一個足以分散他全部注意力的念頭，在又多一秒的停頓後，查理斯咬牙切齒地重新開口。

　　「別轉移話題，你竟然趁著這個機會想殺掉那個人，你的行為——」

　　「停！」查理斯的話又被打斷了，這一次打斷他的人是瑞雯，她雙手抱臂站在一旁，噘著嘴，神色顯得非常不滿，「查理斯，你能不能先停一下？」

　　「瑞雯！」查理斯有些生氣地叫著她的名字，「你根本不明白這件事的意義！」

　　「不，我明白，我很明白，生和死，殺人未遂，殺手——這些我都明白，但你就沒有意識到這並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嗎？當然了，」瑞雯說著輕聲冷哼一聲，斜眼瞥了拜一眼，「我也不覺得現在是個繼續說下去的好時間。」

　　「我們都需要冷靜一下，我和你，艾瑞克和拜，我們都需要一點時間——不，查理斯，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知道，這是個很嚴肅的問題，但我只是希望大家都稍微冷靜下，理順思路，再來解決這個問題。我不是要大家把這件事當成沒發生，我只是……提個建議。」

　　「我接受這個建議，」第一個贊同瑞雯的竟然是艾瑞克，男人沖查理斯點了點頭，「我需要一些時間，跟拜說點事情，我想你也樂意利用這些時間，好好地跟瑞雯解釋下一些事情。」

　　「我並不需要多長時間，當然了，為了保險起見，我們兩人可以換個地方，而你可以和瑞雯留在這裡，監視——或者說保護，那個來自奧斯維辛的儈子手。」

　　「艾瑞克！」

　　這次連瑞雯也有些生氣了。

　　「哦，我只是闡述事實而已，」艾瑞克只是扯了扯嘴角，笑容嘲諷，「別擔心，我們馬上就回來。」

　　在說完這句話後，艾瑞克伸手抓住拜的手臂，然後，仿佛是為了昭顯什麼一般地，緊緊地挽住了拜。

　　「待會見。」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章可以算作合成一章，畢竟改了劇情思路也全換了，寫得有點生澀，接下來應該就好了_(:з」∠)_

☆、被人插刀的老萬

　　「你肯定不是想帶著我在這座小城中看風景吧，艾瑞克？」

　　放任艾瑞克緊緊抓住她的胳膊，拖著她走過整條街道並且拐過街角，直到這一切之後，拜才輕聲說出了這句話。

　　她並沒有甩開艾瑞克的手臂，她的臉上依然帶著那種標誌性的縹緲笑容，她的步伐邁得既快又穩，身姿輕盈得讓人叫絕。

　　她的聲音也是那麼的輕柔舒緩，她的態度那麼平靜，就好像風和日麗時波瀾不驚的海洋。

　　就好像洋面之下的海底，並沒有一座蓄勢待發的活火山。

　　哦，她的情緒確實已經卡在了閾值邊緣，離爆發不過一步之遙。艾瑞克想到這裡更用力地挽住了拜的胳膊，女人吃痛，有些不滿地輕聲哼了一下。

　　「你到底要說什麼？」

　　拜抬眸看向艾瑞克，她深色的雙眸的雙眸中溢滿了晦暗不明的神色，那幾乎是深不見底的，就連艾瑞克在對上她視線的瞬間，也有了那麼一兩秒鐘的恍然。

　　那就像宇宙深處的黑洞，能吞噬一切或微弱或絢爛的星光。

　　男人在回過神來後狠狠地吸了一口氣，接著又均勻而緩慢地將這口氣吐了出來。

　　「你很清楚，不是嗎？」

　　艾瑞克將他的情緒控制在最正常的狀態，他的聲音平穩，嘴角似乎還帶著幾許紳士般的微笑。他微微偏頭，神色專注地凝視著拜的雙眼，在全過程中，他依然緊緊挽著拜的手臂。兩人步伐一致地向前走著，就像正準備走進舞池攜手共舞一番似的，他們的動作協調而優雅，充滿了一種不需明說的默契。

　　「你想要指責我，或者批判我嗎？」拜偏頭睨了艾瑞克一眼，視線在男人的臉上打了個轉。

　　「我確實想指責你，想批判你，但絕對不是因為你現在內心中想像的那個理由。」

　　「哦？」拜輕咧雙唇，音節的尾端帶著點戲謔般的上揚。

　　「就像我剛才說的，你不應該為了我去做這件事。」

　　「也許殺人對你來說並不是難事，但這件事不一樣。」

　　「說真的，」拜不動聲色地抽動了下她的胳膊，但艾瑞克依然緊緊地挽著她，這點小動作並沒有成功，「當你說要跟我聊一聊的時候，我以為你會說些別的內容。」

　　「比如？」

　　「比如你會指責我越俎代庖。」拜放低了聲音。

　　「不，你不應該這麼想，」艾瑞克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生硬，「當然，我確實為你的輕舉妄動生氣，但這是並不是這樣的——我阻止你，是不希望你為了做這些事情。」

　　「你知道我想幹什麼，哪怕沒有查理斯的能力你也能知道。沒錯，我確實想殺了那個男人，但我之前已經跟查理斯說好了，我既然給出了承諾就不會隨意破壞，」艾瑞克說著，拿另一隻手輕輕地拍了拍拜的手臂，一個不太引人注目、但帶著幾分脈脈溫情的小動作，「當然咯，查理斯不相信我，要是我們兩個換位，我也不會相信他的。我們半斤八兩，誰也沒比誰高尚幾分。」

　　「他會一直盯著我，但他沒辦法知道你的想法，也猜不出你的能力，啊哈，你確實可以在查理斯沒有防備的時候完成我做不了的事情，但你來做和我來做，並不是一個概念。」

　　「哦，有什麼區別？」這次拜把尾音揚得更高了，似乎都帶上了幾分譏諷的調調。

　　「那個人並不是你的仇人，你沒有殺他的理由，就算真的有那麼一個，那也絕對是因為我。」

　　「也許，我只是說也許……」

　　艾瑞克說著停下腳步，同時鬆開了禁錮住拜的手，他趁著女人同樣停下步伐的瞬間側身向前，正好站在了拜的面前。他低頭凝視著拜的雙眼，神色中帶著幾分苦澀，也帶著幾分破釜沉舟的堅決。

　　「也許對你來說，殺人是件非常簡單的事情，就好像在我們上一次的旅途中發生過的那樣。但對我來說，那是讓我非常不爽的特殊情況，我應該保護你的，我應該擋在你和危險之間的，但那個時候，我不僅沒有做到這些，反而……」

　　男人的聲音越來越低了，與聲音一同低落下去的，還有他的情緒。艾瑞克伸手扶住拜的兩臂，他依然凝視著拜，臉上的笑容越發五味雜陳。

　　「我不想讓你為我出頭，不想讓你替我做那些我想做不能做的事情，我不希望你的雙手以這樣的理由沾染鮮血……也許你並不需要我的保護，也許你並不接受我的這種心意，但我——」

　　艾瑞克的聲音漸漸拔高，他的神色越發激動，雙手連帶著身體都微微顫抖起來。

　　就是在這一刻，拜抬起左手，動作輕柔地點上了艾瑞克的嘴唇。

　　「噓。」

　　女人聲音輕柔，唇邊還帶著一抹明豔的笑。

　　「你弄錯了一件事，艾瑞克。」

　　「你的心意和我的實力，這兩者之間並沒有矛盾和衝突。」

　　「我怎麼會拒絕你的心意呢……」

　　拜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幾乎接近於呢喃般的耳語。她按在艾瑞克唇上的手指慢慢下滑，輕柔得好似鴻毛，一下又一下，順著他的下頜，脖頸，鎖骨一路往下，直到停在他的前胸——正是心臟不斷跳動的地方。

　　「……我的艾瑞克。」

　　拜的聲音，神色，語調還有動作，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溫柔動人，如此暗藏誘惑，幾乎是艾瑞克從未見過的模樣。

　　當拜攤開手掌覆上艾瑞克心臟的那一刻，艾瑞克立刻抬手，緊緊抓住了拜的那只手，然後用另一隻手扶住了她的後背。

　　在男人順應本能意欲往下深吻的那一刻，他又一次聽到了拜的低聲呢喃。

　　「……可你並不確定當年發生的事情。」

　　這聲音仿佛當頭潑下的冰水，澆得艾瑞克渾身一顫，四肢百骸仿佛被凍在了原地。他保持著僵硬地姿勢看著拜，神色驚愕。

　　「所以，你對我的信任永遠也不會達到百分之百，哦，也許連百分之九十都沒有。」

　　拜的聲音又恢復到了最正常的樣子，不論音調還是語氣，都找不到任何溫柔和旖旎的感覺了。此時此刻，這樣的聲音停在艾瑞克耳中，簡直是冰水還要更加刺骨淩冽的存在。女人的聲音在這一刻仿佛有了實體，呼嘯而過仿若冰錐。

　　黑髮的女人說著往後退了一步，她只退了一步，退出了艾瑞克胸前的那方空間，也退出了方才溫情脈脈的氛圍。現在他們兩人間隔著半米多的距離了，可從任何角度來看，這短短的一跨之間，仿佛由平地崩塌出了深淵。

　　「有的時候，一分懷疑和十分懷疑並沒有區別。」

　　「——不！並不是這樣的！！」

　　突如其來的怒火瞬間席捲了艾瑞克的內心，甚至沒有多猶豫半秒，男人幾乎是咆哮宣告著他的態度。他怒目圓睜，捏緊雙拳，雙眉緊皺，灰藍色的雙眸中有怒火噴薄而出。

　　「可你並不確定你的答案，你的心中一直有對我的疑慮和揣測，我能夠看出來，我能夠感覺到，你騙不了我——」

　　拜說著再次往後退了一步，然後，她自嘲般地笑了起來。

　　「甚至連你自己也騙不過。」

　　作者有話要說：

　　好吧，插刀老萬的人確實是拜233

　　當然咯，理由一方面是拜所說的，一方面她也是在逼老萬做出某個必然要做出的選擇233

☆、下定決心的老萬

　　如果說拜之前的話語不過是呼嘯而過的冰錐，那在這一刻，她的口中仿佛吐出了封凍世間萬物的魔咒。

　　被這惡咒捕獲的第一個獵物，就是站在拜面前的男人。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靜止了，就好像那極度的嚴寒帶著一股無人可擋的氣勢，掃平了世間一切阻礙，哪怕連萬物的主宰也不得不甘拜下風。

　　在凝定不動與永寂無涯循環往復的這一刻後，魔咒停止，冰封解除，他們重新站在了燦爛的暖陽之下，四目相對，仿佛方才什麼也沒有發生。

　　可事實並非如此。

　　對艾瑞克來說，從沒有哪一刻如現在這一刻，讓他有一種難以言表的尷尬與憤怒。

　　哪怕他被查理斯窺破了心中所有的秘密，哪怕他曾親眼目睹心愛的女人在懷中消失——也不可能比這一刻更讓他難以自控。

　　——不，你不能這麼說！

　　——你不能這樣否認我！

　　——你……

　　他只覺得有千言萬語翻滾在舌尖之上，唇齒之間，可那奔騰流淌在他全身的濃烈情感還是漸漸趨於平淡。艾瑞克只覺得喉口發緊，仿佛連帶著呼吸也變得困難。

　　這感覺並非因為單純的乾渴，他清楚這一點，哪怕他吞下這世間所有的清水，也無法緩解這股難言的焦灼。

　　拜是對的，艾瑞克在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覺得他的口中幾乎泛出了一股苦艾與鐵銹混雜的奇怪味道，她說得一點也沒錯，她似乎總能輕而易舉地看破他的想法，哪怕這從來不是她擁有在身的能力。

　　他無數次對拜說出愛的箴言，他無數次將拜稱為同伴與搭檔，但這些行為不能掩蓋那個蒼白如雪的事實：他從來不曾百分百的信任拜。

　　他永遠留有一線注意力放在拜的身上，在觀察、窺視，評估她的一切。就算在他出離憤怒幾乎控制不住滿腔殺意的時候，他還是能夠感受到拜的情緒，猜到她想做卻終究沒有做的那件事。

　　他確實攔下了拜，他也確實不願意拜為了他的私欲殺人，這是他所展現出的愛意與守護。但他們兩人都清楚，這樣關懷備至到足以打動任何人的行為，本身卻建立在「不信任」的基礎之上。

　　多可笑啊，就好像淤泥中開出了一朵美麗無瑕的蓮花。

　　他們曾並肩作戰，出生入死，拜甚至為了救他付出過生命——但諷刺的就是這一點，那個女人實在是太過合適太過吸引人了，反倒讓艾瑞克生出了一種難以言表的恐懼。

　　他確實是多疑的，這種品性是埋藏在他內心深處的本能，是讓他在複雜環境、在追殺與反追殺中存活下來的理由之一，他無法捨棄這一點，就好像他無法捨棄他的能力一樣。

　　在面對拜的時候，這種「多疑」依然忠誠地發揮著它的力量。

　　拜的身上，畢竟有太多秘密了，他的懷疑與不信任，似乎是理所應當的。

　　可正如拜所說的，一分懷疑和十分懷疑並沒有區別。

　　也許他們之間確實存在百分百互相信任的時光，艾瑞克異常篤定這一點，甚至於，他異常篤定這件事發生在什麼時候：

　　那段故事，無疑發生在他失去的那段記憶之中。

　　直到這一刻，艾瑞克突然意識到，他早就知曉了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那幾乎是昭然若揭的。他有一個最佳選擇，有一個不違背他本意、又能知道當年發生過什麼事情的完美解決方案。

　　他缺失的記憶就如同掩藏在厚厚冰層下的水流，它們一直在那裡，潺潺流動著，只是他看不到也碰不到罷了。

　　他需要有外力幫他撬動冰層。

　　——他需要查理斯的幫忙。

　　-

　　由瑞雯提議並被艾瑞克贊同的「緩衝時間」，事實上卻沒有起到任何有效的作用。

　　看看四人見面時各自的臉色就可以了，一言以蔽之——都糟透了。

　　艾瑞克和拜之間的對話當然很糟糕，他們兩個都清楚這一點，但查理斯和瑞雯還能弄出一副「大吵一架後誰都不想理誰」的狀態，就有點出人意料了。

　　當然，艾瑞克也不知道對面那兩位是怎麼想他們的。不過大家都知道，他和拜不是什麼好相處的人，他們都是複雜危險切滿身秘密的人。所以就算真地吵起來——好像也不是那麼讓人難以接受。

　　有這樣的一個前提和對照組，就越發顯得查理斯和瑞雯之間的氛圍有些詭異了。

　　不過，艾瑞克和拜都不是好奇的人，更別說艾瑞克現在滿腹心事，而拜——她似乎從不在意除艾瑞克之外的那些人。他們不主動發問，那兩人自然也不會主動解說，一行人就被這樣一種詭異的氣氛包圍著，乘上了回程的火車。

　　一行人走出牛津城的火車站，準備兩兩分手各回各家的那一刻，艾瑞克在思忖再三後還是走向查理斯，故作輕鬆地拍了拍後者的肩膀。

　　查理斯有些疑惑地挑了挑眉，他微微瞪大眼睛看向艾瑞克，猶如萬里晴空一般的藍眼睛中是不加掩飾的驚訝。

　　「你現在或者等會有空嗎，」艾瑞克面無表情、一臉公式化地問道，「我需要單獨和你聊一聊。」

　　「就在這？你要聊些什麼？」

　　查理斯的眉毛挑得更高了，他的神色越發興致盎然，但在場的所有人——包括艾瑞克自己——都看得出來，他似乎懷著某種奇妙的惡趣味，等著艾瑞克親自說出他想聊的話題，而非直接深入艾瑞克的腦海一探究竟。

　　這是在對話中掌握主動人才會在意的某種特權，是人類社會進化至此的一種常見現象。這是一種不那麼友好和友善的「樂趣」，或者說，更像是一種言語上的壓迫。

　　查理斯當然更擅長人際關係中不用說話的就能解決部分，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會拋棄某些小小的樂趣。

　　特別是……對方是艾瑞克的時候。

　　「我們可以先到那邊說一下，」在慢慢品味完那份「樂趣」後，查理斯見好就收地做出了讓步，他邊說邊伸手指向火車站一邊，那裡是牆壁和牆壁組成的死角，就算不是什麼私密性良好的地方，但也適合隨便說幾句私人對話了，「你得讓我先知道你到底要幹些什麼。」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瑞雯和拜委實也沒有繼續裝傻的立場了。方才終於有些消氣地瑞雯鼓了鼓腮幫子，露出了一個非常不滿地神色，在幾秒鐘的示威、並確認查理斯確實接收到她的不滿後，瑞雯轉身拍了拍拜的後背。

　　「好吧，他們兩個要來一場男人間的對話了，我們去那邊喝杯咖啡吧。」

　　瑞雯說著拉了一把拜，然後徑直往火車站外的一家咖啡屋走去。在兩人離開前，拜回頭掃了他們一眼，面孔上那種似笑非笑的神情，無端端顯出了一種看破一切的了然。

　　但那表情來得快去得也快，仿若驚鴻。

　　女人們主動離開，男人們自然要開始他們的對話了。查理斯在前，艾瑞克在後，兩人不緊不慢地走到了方才查理斯示意的地方。那裡確實是個開放性的空間，但現在火車站外沒什麼人，那裡離出入口也有段距離，看起來反而非常的……安全。

　　在站定後，查理斯抱臂看向艾瑞克，臉上的笑容怎麼看都帶著點玩味。

　　「說吧，你有什麼事？」

　　「我需要你的幫忙。」

　　沒有任何猶豫，不帶絲毫羞赧，艾瑞克聲音平穩，開誠佈公地說出了這句話。

　　查理斯果然有些驚訝，他情不自禁地鬆開了交握地雙臂，有些驚詫地看著艾瑞克。

　　「你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我需要你的幫忙——」

　　在深吸一口氣後，艾瑞克慢慢補充了後一句話：

　　「我需要你幫我找回失去的那部分記憶。」

　　「我以朋友的身份請求你，這件事對我來說……非常重要。」

　　「等等，」在片刻的驚訝後，查理斯立刻反應了過來，「你知道你剛剛說了什麼嗎？哦不對，你知道你說的話到底意味著什麼嗎？！」

　　「……我知道。」

　　「不，你根本不知道！」查理斯幾乎有些憤怒了，他握緊拳頭，怒氣衝衝地瞪著艾瑞克，「你說的那段記憶是多少年前的了？就算它沒有莫名消失，你對它的印象也不會有多深刻！你這是要我在浪中淘金，你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嗎？！」

　　「就算我再克制，再小心，我也必然、或者說有很大可能看到你的秘密，你根本不會願意被人看到的那部分內容——相信我，你總會後悔的！而我不想做那個被人憎恨的人！」

　　「不，我不會，」艾瑞克輕輕地沖查理斯揮手，他的聲音也很輕，可這動作和語調結合在一起，卻莫名帶上了一股斬釘截鐵的意味，「沒有人可以不付出任何代價就完成他想做的事情。」

　　「幫我找回那段記憶，那很重要，相信我，我不會後悔，也許……你也不會後悔幫我。」

　　作者有話要說：

　　手塚國光的那篇文終於完結啦，撒花撒花~

　　回來更這篇啦~~

☆、接近記憶的老萬

　　沉默，又是沉默。

　　大家都討厭那些永遠在喋喋不休的人，但這種時常出現的、充滿了壓抑的沉默，並不比聽某些人翻來倒去地念叨一個話題愉快多少。

　　查理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伸手揉揉了太陽穴，只覺得身體中充滿了一種難以用言語描述的疲憊——他確實應該疲憊不是嗎？他在過去幾天中認識了兩個「同伴」，被迫參與了一堆奇奇怪怪的故事，就算是一個能看清別人腦海中全部想法的人，也應該感覺到疲憊了。

　　所以，他只能再次歎了一口氣，抬眼看向艾瑞克。

　　「你為什麼這麼說？你為什麼覺得我在做出這種事後，不會後悔？」

　　查理斯放慢了語速，這種刻意的沉穩讓他看起來越發謹慎小心了，他微微偏頭看向查理斯，目光中滿是審視。

　　「我只是給你提供一個可能性，」這說話的這一瞬間，艾瑞克的臉上突然露出了幾分勝券在握的得意模樣，「至於怎麼理解，至於你接不接受，全都取決於你。」

　　這是一個非常隱晦的暗示，艾瑞克在向查理斯展現一種可能性，他逼迫查理斯去思考那種可能：也許擁有那段記憶的艾瑞克會變得跟現在不太一樣了。

　　可一不一樣又有什麼關係呢，查理斯只覺得越發的疲憊了，他認識艾瑞克的時間並不長，可他卻莫名地瞭解對方，就好像在許多許多年前，他們就已經認識、並結為摯友了一般。艾瑞克的本性中有些東西是絕對不會改變的，任何人，任何事，任何過往已經發生的事情——都不會改變的那些東西。

　　那是一頭永遠也無法被馴服的野獸，哪怕艾瑞克本人也不行。

　　或早或晚，總有一天，也許只需要一個微小而致命的契機，那頭野獸就會突然發狂，迸發出足以毀滅一起的破壞力。

　　他們這些旁觀者，這些曾經或是現在參與到艾瑞克生命中的人，所能幹的事情，不過就是和艾瑞克一起，盡可能束縛住那頭野獸。

　　既然如此，多一份束縛總是件好事。

　　「我需要一些準備時間，」查理斯終究只是發出了一聲意義不明的喟歎，微微點頭示意了他的退讓，「這樣吧，明天找個時候見面，晚一點我再跟你聯繫。」

　　查理斯說完這句話後又習慣性地歎了一聲——天知道他今天歎氣多少次了！

　　在說話這句話後，內心覺得頗為挫敗的男人乾脆地一轉身，伸出長腿，大跨步地往回走去。艾瑞克站在原地，目光閃爍地盯著對方地背影，幾秒鐘後，才雙手插兜，身姿悠然地跟了上去。

　　他們很快在火車站附近的咖啡館找到了瑞雯和拜，兩個女人面前都擺著一杯看起來很搶眼的咖啡——如果那還能叫咖啡的話。

　　印著咖啡館名字的馬克杯中填著厚厚一層奶油泡，這座白色的雪山搖搖欲墜，讓人不由得擔心他們在下一秒就會順著杯壁流淌下來，就好像融化的雪水一般。

　　查理斯微微眯起眼，他正準備發表點評論，就看見瑞雯興高采烈地沖他揮了揮手。

　　「嗨，查理斯，你們兩個終於聊完了啊！要來試試這家店的花式咖啡嗎，這可是限量供應的，你們兩個一定要來嘗嘗，奶油的味道簡直棒極了！」

　　瑞雯還沒說完，查理斯就情不自禁地停住腳步猛然站定，他不動聲色地瞥了眼那漂浮在褐色海洋上的白色雪山，幾乎有些懷疑瑞雯是在睜眼說瞎話了。

　　哦，這一定是瑞雯對我的報復，查理斯在意識到這一點後幾乎想捂臉了。

　　「瑞雯，你知道我這個人是很注重飲食健——」

　　「你確定味道不錯？」查理斯還沒念完他的個人宣言，終於跟上來的艾瑞克就打斷了他的話，那傢伙看著瑞雯，灰藍色的雙眼中透著懷疑，也透著點躍躍欲試，「那我也點一杯好了。」

　　「艾瑞克，你……」

　　查理斯飛快地瞪了艾瑞克一眼，幾乎有些咬牙切齒地念出了對方的名字。

　　艾瑞克沒有理他，而是伸手拉開了咖啡桌邊的椅子。之前拜和瑞雯是面對面坐著的，所以他的位置正好處在兩個人之間。男人在坐穩之後回頭看向查理斯，聲音中帶著一股任何人都聽得出來的慵懶和洋洋得意。

　　「雖說吃甜食可能會導致脫髮，但你也不用這麼在意這一點，畢竟吃甜食同樣有助於心情愉快。」

　　「你真的不考慮來一杯咖啡嗎，查理斯？」

　　-

　　離約定的時間還差十分鐘的時候，艾瑞克抵達了他們說好的地方。

　　那是城郊的一處房子，看起來是這幾年剛建的，還帶著一股新房子特有的清爽明亮勁，小小的花園拾掇著非常整潔，但草木植物並不算茂盛。艾瑞克之前並沒有問查理斯這地方到底是什麼地方，又是屬於誰的，但現在一看……他倒真心有點好奇這棟房子的主人了。

　　在按響門鈴的同時，艾瑞克有些緊張地摸了摸他的上衣口袋，他特意帶上了那花朵造型的金屬雕塑——他不知道這小小的、精美絕倫的工藝品背後有什麼故事，但他清楚，這故事一定跟他失去的那段記憶有關！

　　查理斯很快過來開門了，艾瑞克在進屋後迅速打量了一下房間，這屋子是典型的歐式古典風格，華麗而精美，但繁複的裝飾和濃烈的色彩也無法驅散空氣中股清冷的氣息——這地方看起來並不像有人長期居住的樣子。

　　查理斯依然沒有多說這間房子的來頭，艾瑞克也保持默契地沒有多問。他跟著查理斯走到餐廳，樺桃木質的餐桌上擺著兩杯茶，潔白溫潤的杯壁映襯著色澤濃郁的紅茶——那是上好的骨瓷茶具和上好的錫蘭紅茶。

　　杯口處還飄散著嫋嫋熱氣，看來是剛泡好沒多久。

　　「別露出那種神色，」大概是注意到艾瑞克眼神中的些許驚詫，查理斯有些沒好氣地開口道，「難道你以為我要整出個心理醫生的治療室，順便給你找張不含金屬的治療椅嗎？」

　　「……沒想到你還有這種愛好。」艾瑞克立刻語調輕快地反駁道。

　　「我們還是少說點廢話吧，真要按照我的意思，我家附近那條小巷就足夠隱蔽了，那地方只有晚上才有人去……」查理斯越說聲音約低，到最後幾乎成了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語，他說著有些挫敗地拉開高背椅，「好了，讓我們開始吧。」

　　「說真的，光聽你這幾句話，還真是會讓人有些不好的聯想。」艾瑞克說著也坐了下來，他的聲音中透著點玩世不恭的無賴勁，他的眼神也顯得活潑得有些過頭——他正處在一種自己知曉卻又無法控制的莫名興奮之中。

　　「所以我應該幹什麼？閉上眼睛嗎？」

　　「保持安靜就行了。」查理斯動作誇張地撇撇嘴，神色嫌棄地橫了艾瑞克一眼，然後他伸手，用一種非常緩慢而鄭重地姿態，點上了他的太陽穴。

　　「我最後再問你一遍，你真的想好了嗎？」

　　「是的，你已經問了很多遍了，是的，我很確定我的想法，快點開始吧，別磨磨蹭蹭的了——如果你是在把妹，對方一定把你甩了十次了。」

　　-

　　就如同之前……或者說過去許多年一樣，侵入的過程發生在一瞬之間。

　　查理斯現在更喜歡將整個「探查」的過程模擬成一場探險，他更喜歡在思維的海洋中構建出屬於他自己的一方海岸，而他就是腳踏白砂行走於此的孤單旅人。

　　看明白一個人即時的想法是最簡單的，至於翻看他在久遠過去的某段固定記憶——那就非常難了。在更早幾年，在查理斯的自我能力控制和自我道德建設還不那麼完善的時候，他曾專門前往倫敦主火車站，端著一杯咖啡，用探查別人的想法消磨一個又一個下午。他也刻意練習過他的能力，用那些他記不住長相姓名的過客作為練手對象。

　　誠然，在反復的實驗、總結、驗證和改進之後，他的能力越來越強大，但他也必須承認，要在艾瑞克的腦海中找到一段十幾年前的特定回憶，實在是……太難了。

　　有著大海般藍色雙眸的男人停下腳步，認真地凝望著身前的這片大海。

　　我這真的是在浪中淘金啊，查理斯一邊轉著腦袋活動著他的脖頸和肩膀，一邊苦笑著想著。

　　在片刻的思索後，他慢慢往前走著，直到一腳踏入思緒的海洋。他所構建出來的虛擬景象在一瞬間分崩離析，海水翻騰著化為烏有，藍天迅速消退了色澤。

　　此刻的他更像是懸浮在宇宙之中，濃重的黑色無邊無際的鋪展開來，那些屬於艾瑞克的思維碎片漂浮在黑色空間之中，就好像夜晚的點點星光。

　　查理斯閉上了眼，開始用心地尋找他的獵物。

　　他很快找到了屬於艾瑞克的大段童年記憶，最初的一切都是明亮而燦爛的，無憂無慮的笑聲，各式各樣的美食，母親溫暖的擁抱和父親寬闊的肩膀，他甚至還看到了一個漂亮的生日蛋糕，聽見了一段模糊但溫柔的生日歌——那場景帶著一股純然的溫暖和愛意，溫馨得幾乎讓人落淚。

　　可突然之間，一切都變了，查理斯只能看到大片大片的迷霧，仿若憧憧鬼影，氣氛壓抑得簡直讓人無法呼吸。

　　他甚至聽到了各式不知來自何人的淒慘叫喊，也聞到了一股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噁心味道。

　　可他知道那聲音來自何處，也知道那味道來自何處。

　　他們統統來自奧斯維辛，來自艾瑞克曾經待過的人間地獄。

　　那縹緲的迷霧漸漸變成了濃烈的黑煙，它們緩慢扭動著，旋轉著，變成了一處致命的漩渦，那黑色的煙霧仿佛有了實體，沉甸甸地壓在查理斯的身上，妄圖將他一併吞入。

　　就是在這一刻，查理斯突然看見了一團瑩瑩的光亮。

　　男人慢慢走上前，看清了微光中的東西，那是一朵花。

　　沒有枝幹，沒有綠葉，只是孤零零的的，一朵花。

　　那微弱的光芒就來自於此，五瓣潔白的花瓣簇擁著中間嫩黃色的花蕊，查理斯從沒見過這種花，但這並不妨礙他感受這朵花的美麗。

　　這花看起來如此脆弱，如此嬌嫩，它散發的光芒也是如此微弱，仿佛下一秒就會被這無窮無盡的黑霧所吞噬。

　　可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那微弱的光芒仿佛帶著撼動人心的力量，它是黑暗中的一星燈火，縱然風雨飄搖，卻絕對不會熄滅。

　　查理斯突然意識到這朵花是什麼了，這就是艾瑞克要他找的東西，這就是喚醒那段迷失記憶的開關。

　　於是查理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懷著一種他從未有過的鄭重心情，伸手拿起了這朵花。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真的不是我綠你們，而是這段真的寫了我好久……我13號早上開始寫，寫了一半卡文了，出門幹了一堆事，晚上又回來寫了一晚上，這才寫完_(:з」∠)_

　　真是太痛苦了嚶嚶嚶嚶。

　　已經這章關於脫髮的吐槽是我強行加入的233叉男3那邊已經放出了教授光頭的劇照了哈哈哈哈，叫你第一部的時候說「別動我的頭髮」，現世報啊！

　　PS：章節提要來自複聯2裡面的快銀臺詞，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

　　PS再PS：口試順利通過啦~開心_(:з」∠)_

☆、找回記憶的老萬

　　最開始，艾瑞克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他對「查理斯幫我找回記憶」這件事有一些不切實際、或者說是太過誇張的幻想——是的，在找查理斯確實了這件事後，他當然進行了一番自行想像。在他的想法中，這件事顯得更加的……具象化一些。

　　就好像那些精於玩弄文字的人一樣，他把這想像成了一場破冰之旅，查理斯就是一個孤獨的探險家，要在他的腦海中尋找一塊特定的冰面，接著——舉起冰錐，敲碎冰面，將被遺忘的記憶打撈出來。

　　但這事跟他想像中不太一樣，查理斯明明已經擺好姿勢了，他應該已經開始他的探險工作了，可艾瑞克沒有察覺到任何不適。

　　或者說，他什麼特別的感覺都沒有，哪怕他知道有人正在他的頭腦中大肆翻動他的記憶——他也找不到任何徵兆、任何與眾不同的地方。

　　這個事實……實在是太可怕了。

　　艾瑞克已經有些記不清當年旺達是怎麼使用她的能力了，她應該也曾如此悄無聲息地窺探過他的想法，但那時各方面的壓力和變數都很多，到最後殘留在艾瑞克記憶中的，只是一些模糊不清的感覺罷了。

　　不像現在，他們在一個安靜舒適的環境中，心態平和心情放鬆，能讓艾瑞克有足夠的經歷慢慢感知和品味這一切——換句話說，就是在這一刻，比之前的任何一刻都要清晰而醒目的，艾瑞克意識到查理斯的能力有多麼的可怕。

　　最難懂的不就是人心嗎，可他卻能夠讀懂人心！

　　這些思緒和想法只持續了一瞬，艾瑞克迅速將他們甩出腦海，刻意挑選了一些無關的記憶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他開始盡可能的回想當年自己在奧斯維辛時經歷的事情，這並不容易，畢竟那些故事都充滿了灰暗而負面的情緒，充滿了痛苦、憤怒、彷徨以及恐懼。

　　很多年了，他已經很多年都沒有如此認真地回憶過那些事情了，記憶的片段零零碎碎的，無可避免地出現了一些時間和空間上的錯亂。

　　他甚至好幾次看到了旺達的面孔，最開始時那張明豔動人的漂亮臉蛋，還有最後時分那張被恨意扭曲的面孔，他也看到了拜的身影，從酒館樓梯上悠然走來的拜，滿身鮮血卻堅持戰鬥的拜，還有面孔隱藏在兜帽之下，看起來模糊卻又透著某明安寧感的拜……

　　——等等！

　　——那個一掠而過的畫面！

　　仿佛有電流在一瞬間流遍全身，艾瑞克感覺到了一股從身體內部翻湧而出的顫慄，那感覺順著他的脊柱飛速爬升，直沖腦門，讓他在一時之間甚至因激動而大腦防空。

　　他之前從來沒有見過那個樣子的拜，那是——！

　　這會兒艾瑞克的莫名幻想有點接近事實了，他真的感覺自己像是站在洶湧奔騰的洪流之中，無數傾瀉而出的記憶碎片沖刷過他的身體，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那些被他徹底遺忘的畫面，那些仿佛被封存在時間膠囊中的記憶。

　　那些破碎的片段，明明來自於十幾年之前，卻纖毫畢現栩栩如生，就好像發生在昨日一般。

　　冰冷的手指，潔白的藥片，脆弱美麗的花朵，那痛苦與痛苦間短暫的快樂時光；她贈予的戒指，她安寧的神情，她殺伐果斷的身姿，她說過的那些……她後來重複或沒有重複過的話語。

　　「我會在你身邊的。」

　　「放輕鬆，冷靜點。」

　　以及……

　　「再見，我的男孩。」

　　他十四歲的時候，他二十四歲的時候，還有現在，他從一個內心憤怒又彷徨的男孩長成了一個真正的男人，而拜……她永遠是那樣，時間似乎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改變，她的面孔如此年輕，神色中卻帶著超出年紀的冷靜與淡漠，她總是似笑非笑看著別人，說著冷靜自持的話語，她看起來像是游離在這個世界之外的存在……

　　但她稱他是「我的男孩」，她許下承諾，也為他而死——

　　不是一次，而是兩次！

　　時間似乎在一瞬間倒流，艾瑞克又一次身處1944年那個下著大雨的深夜，他們在黑暗的森林中倉皇而逃，直到黑夜的盡頭地獄的入口，直到他披著滿身鮮血跪坐在地，直到他眼睜睜地看著拜的身體在他面前消失，直到……

　　直到他在巨大的轟鳴與爆破聲中，於半空中虛握手掌，一瞬之間，讓那沒有形狀的白鐵變作怒放的鮮花。

　　艾瑞克甚至深深地感受到了那時他的心情，他的靈魂仿佛被巨大的痛苦劈成兩半，一半是一個十四歲的孩子最深切的憤怒與咆哮，而另一半，仿佛來自無窮無盡時光之後的另一個他，帶著一股難以解釋、仿若看破一切的平靜。

　　最滾燙熾熱的熔岩和最冰冷凝定的海水，最失控暴虐的癲狂和最理智冷靜的安然，最無法共存的兩個極端。

　　它們互相衝撞卻又和平共處，它們不斷撕扯著他的靈魂，同時卻又將其緊緊地壓合在一起，艾瑞克只覺得腦海一片空白，耳邊轟鳴不斷，他似乎是情不自禁地抱住了頭，又似乎好像木偶般呆立不動。

　　就在他將被這種痛苦與茫然擊倒的那一刻，他突然聽到了有人大聲地吼出了他的名字。

　　「艾瑞克！你還好嗎，艾瑞克？！」

　　這聲音好像黑暗中的燈塔，好像沙漠中的清泉，是在最嚴苛絕望的情況下足以救命的存在——查理斯的聲音確實是一種救贖，他講艾瑞克從當年那讓人絕望的心境中拯救出來，也把他從再次失控的可能性中拯救出來。

　　艾瑞克有些茫然地看著查理斯，直到好幾秒之後，他抬手狠狠地搓了一把自己的臉，雙目中漸漸又充滿了銳利的光澤。

　　他又變成了之前的那個查理斯所熟悉的艾瑞克·蘭謝爾，至少……看起來是。

　　「你感覺怎麼樣？」查理斯神色關切地看著艾瑞克，他自然而然地伸出一隻手，輕輕地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用一種老朋友般熟稔的口氣說著話，「我也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所以……」

　　「沒什麼，剛剛那只是一個小小的意外，」艾瑞克說著搖了搖頭，「那些記憶對我來說很重要——就算有些是我再也不想看到的記憶，他們對我來說依然……很重要。」

　　「我必須鄭重地感謝你，查理斯。」

　　「既然沒什麼問題的話，我們還是直接回去吧，或者你要先喝點什麼嗎？這房子底下有個小酒窖，我應該能找出瓶好酒來。」

　　誠然，艾瑞克確實很想喝點什麼，他的頭還是昏昏沉沉的，一杯烈酒絕對能夠讓他清醒幾分——但他更想早點回去。

　　他需要去見拜，比之前的任何一刻都更迫切地，想去見拜。

　　他想將她緊緊地擁入懷中，什麼都不說，僅僅只是抱住她，用他的身體和感官，用他的心，感受那個人真實存在的痕跡。

　　拜誠然是比他們這些「變種人」還要非自然的存在，她的身上有太多的秘密和太多的與眾不同。

　　也許她是活在這個世界之外、活在時間縫隙中的人，艾瑞克這麼想著，心中立刻浮現除了幾縷可笑的恐懼感。

　　他知道拜不會無緣無故地拋下他的，可他卻突然開始害怕，當他回去的時候，會再也見不到拜。

　　他絕對、絕對、絕對不會再讓拜為他而死，但……他也不敢保證，那個女人不會再次莫名地消失無蹤。

　　艾瑞克再也不想經歷的事情，就是再一次地失去拜。

　　失去那個僅僅只是短暫出現在他的生命中，卻又仿佛陪著他走過大半人生、意義非凡切獨一無二的……愛人。

　　似乎是感覺到——或者說是乾脆看到了——艾瑞克的迫切心情，查理斯將車開得飛快，甚至都可以說有些瘋狂了。他們很快返回查理斯在牛津城內的那棟小公寓，昨天的時候幾人就已經說好晚上一起吃飯，這會兒拜應該跟瑞雯待在一起。

　　查理斯沒掏鑰匙，而是直接按響門鈴，出乎意料的是，瑞雯過來開門的速度幾乎讓兩人有些震驚。查理斯還沒來得及說話，瑞雯就伸手做出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壓低聲音，滿臉神秘地看著他。

　　「有個女人來找你，查理斯。」

　　「哦？」查理斯幾乎有些好奇了，「一個女人」來找他，瑞雯的臉上卻沒有任何不滿或打趣的神色，這可真不是件尋常事。

　　「那個女人說她見到了一些奇怪的現象和人，我猜……」瑞雯說道這裡突然停了下來，她的臉上帶著點得意的神色，將聲音壓得越發低了。

　　「我猜，她見到了一些我們的同類！」

　　作者有話要說：

　　我屮艸芔茻！我終於有無線網了！！！感天動地啊啊啊啊啊！！！

　　泥萌絕對想像不到，我現在住的地方出門走五分鐘就是漫山遍野的葡萄園，簡直可怕#手動揮手 （窩在外面搬磚實習，這周剛開始，說多了都是淚233）

　　最後安利大家一下馬桶台的《真正男子漢》，最近在看這個，超級！超級！超級！好看！！！盛情推薦！！！裡面好幾個軍官都特別炫酷，超贊！

　　PS：多謝落葉飛花和墳墓裡的貓咪丟的地雷~

☆、老熟人上線準備

　　「什麼？！」

　　不僅僅是查理斯，就連艾瑞克也有些想不明白。兩個大男人站在門口，神色複雜地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明明白白的驚異和謹慎。

　　「具體是什麼情況？」

　　查理斯沒有急著進門，而是沖屋內努努嘴，壓低聲音飛快地問道。

　　「說真的……我也有點搞不明白，」原本瑞雯臉上還帶著幾分洋洋得意，這會兒卻慢慢透出點茫然來，「她似乎自己也搞不清楚為什麼要來找你，但是……她說她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也大概描述了下，我猜——」

　　瑞雯沒有繼續說下去了，因為查理斯已經抬手做出動作，制止了她的話。在片刻的遲疑後，查理斯偏頭看向艾瑞克：

　　「這件事……？」

　　「既然是找你的，那就先由你出面吧，」艾瑞克只是神色平靜地點點頭，「正好，我也需要先找一下拜。」

　　交換完意見後，兩人正在一前一後的走進房間。很快查理斯和艾瑞克就見到了瑞雯口中的「訪客」，那是個長相甜美的年輕女人，她有著一頭光澤亮麗的褐色卷髮，與她淺褐色的眼睛交相輝映。

　　但那雙明亮而大的眼睛中，卻溢滿了常人難以察覺的恐懼。

　　她正坐在餐桌邊，手上緊緊攥著茶杯，整個人緊繃得如同弓弦。拜正坐在她身邊，漫不經心地轉著手上的茶杯，她們之間沒有交談——誠然，拜看起來也不像是個熱衷於扮演知心姐姐的人。

　　聽到腳步聲後兩人一前一後的抬起頭來，拜沖他們露出了一個標誌性的笑容，隨意中帶著幾分意味深長，而那個年輕女人則顯得有些緊張。

　　她神色猶豫地打量著面前出現的兩個男人，似乎拿不准到底哪個才是她要找的人。

　　見狀，艾瑞克不動神色地瞥了身側的查理斯一眼，那年輕女人捕捉到了他的動作，很快就鎖定了自己的目標，沖查理斯一笑。

　　那笑容中還帶著幾分揮之不去的驚懼，但不得不說，依然非常的甜美動人。

　　「我叫莫依拉·邁克爾塔葛特，」年輕女人說話時聲音有些異樣的快，越發將她有些複雜的名字模糊成了一長串音節，她一邊說一邊起身沖查理斯伸手，動作倒是出乎意料的爽快俐落，「很高興認識你，賽維爾先生。」

　　「叫我查理斯就好，有什麼可以幫助你的嗎？」

　　查理斯笑著回答，並在同時輕輕握了下莫伊拉的手，她的手有些涼，乾燥得幾乎有些乾澀，這一切的反常都忠實展現出了她的內心狀態，查理斯默默思忖著，卻並沒有急於窺探對方的思想。

　　之前在回來的路上，查理斯就開始思索一些跟他的能力有關的問題了，誠然，他的能力非常強大而實用，他能幫艾瑞克找回遺失的記憶就是最好的證明。

　　但就是這種強大反而催生了另一種擔憂：查理斯突然意識到，他好像有點太過依賴於自己的能力了。

　　他甚至已經有些忘了如何通過對方的語氣、神色乃至身體語言判斷對方的真實想法了，他早就習慣於直白地去「看」，如果有朝一日，他因某些意外失去了這些能力——

　　在意識到這點後，查理斯不由得驚出了一身冷汗。

　　所以這會兒，就算各種不習慣，他還是開始嘗試著用一些「普通人的方法」觀察旁人。

　　莫伊拉還沒來得急說話，一邊的艾瑞克就沖她點了點頭：「我有點事需要跟拜說說，我們能先離開下嗎？」

　　莫伊拉當然沒有意見，畢竟她找的就是查理斯，艾瑞克願意避嫌她求之不得，瑞雯和查理斯自然也沒什麼意見，至於拜——她只是沖在場幾人微微頷首，帶著一種心知肚明的神色，跟著艾瑞克一起往書房走去。

　　查理斯他們看來是要使用廚房了，那剩下的地方，也只有書房合適談話了。

　　又一次的，艾瑞克和拜一前一後地走進查理斯家的書房，男人小心地關上房門，等他轉身時，拜已經姿態閒逸地靠在書桌上，雙手虛扶著桌沿。

　　幾乎讓人驚訝的，她的臉上不再帶著那種標誌性的似笑非笑，而是一種淡然溫和的平靜，那神色陌生而又熟悉，幾乎讓艾瑞克有些唏噓。

　　這樣的拜與艾瑞克的記憶中的女人何其相似，這個形象是如此的鮮活動人，但那誠然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那是在集中營時期，艾瑞克一直期盼著見到的風景。

　　「我……」

　　男人低聲說著，在發出的短促的音節後卻又了停下，他看著拜，面色沉靜，嘴唇卻微微抖動著，那些言語的片段似乎是在他的舌尖翻滾攪動，最終卻又歸為無言。

　　在言語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的場合，艾瑞克向前跨步，毫無預警的，一把摟住了拜。

　　他似乎在幾天前也做過同樣的動作，那時也和這時一樣，他心中有千言萬語，最後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可這時又與那時截然不同，他找回了一段意義深遠的記憶，多了一些最具決定性的理由——他終於可以拋開一切疑慮，全心全意地信任拜了。

　　這不就是拜的目的嗎？她總是這樣的，她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不管中途付出了何種代價，她一定會達成她的目標。

　　從最初的最初，從他們在集中營內相見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是這樣的人。

　　艾瑞克這麼想著，更用力的抱緊了拜，書房內依然是一片靜謐，可那無聲中卻帶著一種複雜而晦澀的情感，就如同艾瑞克顫抖的身體和急促的呼吸一般，彰顯著平靜下暗藏的激流。

　　她甚至比他期待的還要瞭解他，不是嗎？哪怕一語不發，她也一樣能明白他的想法，不是嗎？

　　「……這還真是個熱情如火的擁抱呢。」

　　終於，靜寂被打破，仿若被時光封凍的空間再一次恢復鮮活，拜的聲音中喊著幾分隱隱的笑意，艾瑞克略微鬆開手臂，偏頭凝視著拜的眼睛。那黑色的瞳孔上隱隱綽綽的跳躍著他的身影，他們隔得如此之近，他甚至能從拜的眼中看到自己的眼神。

　　當年十四歲的艾瑞克會想到如今的這一幕嗎？

　　他最初的夥伴與救贖，他以為此生無法再見的那個人，在十多年後的今天，卻還能與他緊緊相擁，並且……彼此相愛。

　　他的人生充滿了常人難以想像的痛苦與悲劇，但也有常人難以想像的奇遇與幸運。

　　這一次，艾瑞克依舊沒有以言語回答拜，他勾起嘴角沖拜笑了起來，然後低頭吻上了她。

　　帶著十四歲少年的懵懂，帶著二十四歲青年的心動，帶著現在的他，那種失而復得的狂喜與慶倖，帶著他對未來歲月的全部期許。

　　一個鄭重的許諾。

　　「相信我，」在那個纏綿悱惻的擁吻終於結束之後，艾瑞克用一種耳語般的聲音呢喃著，「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

　　「我喜歡這個說法，」拜的聲音中透著一股純然的喜悅和感動，並不明顯，但艾瑞克還是能感覺得到她此刻的心情，「我的……男孩。」

　　又是這個稱呼，這個聽起來已經完全不適合他的稱呼，但艾瑞克聽在耳中，只覺得心中默默浮現出一股微妙的情感。他很喜歡這個叫法，這就像是一個私密而親昵的暗號，除了他們兩人，沒人知道這幾個字背後蘊藏的故事。

　　在艾瑞克準備再次吻向拜的同一刻，書房的門突然被敲響了。

　　「哦，真是見鬼！」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艾瑞克狠狠地低聲咒駡了一句，敲門聲有了一瞬間的凝滯——不知道是不是查理斯已經聽到了。

　　不過等查理斯開口的時候，他的聲音倒是平穩如常，只是顯得有些迫切和激動。

　　「艾瑞克？艾瑞克！快開門，有很重要的事情。」

　　被呼喚的男人有些不悅的整了整衣衫，扭頭快步走向門口，接著拉開了書房的門。查理斯正站在外面，一向帶著笑意的活潑臉孔上，透出了幾分讓人看著就感同身受的急迫和嚴肅。

　　「什麼事？」

　　艾瑞克也注意到這一點了，立刻收斂住臉上的神色，沉聲問道。

　　「我跟莫伊拉聊了一下，言語和這裡，」查理斯說著輕點了一下他的太陽穴，「事情比我想像的還要糟糕，她確實遇到了幾個跟我們類似的人，但對方在大選時可不會跟我們支持同一個候選人。」

　　查理斯試圖在說話時顯出幾分輕鬆愉悅來，甚至開了個小小的玩笑——但這並沒有什麼用。艾瑞克盯著查理斯，對方想說的一定不僅僅是「他們跟我們不是一個陣營」的這麼簡單。

　　果然，答案在下一刻就揭曉了。

　　「在她的記憶中我看到了一個人，就算年齡和長相有所差別，我也可以確定……那就是你想找的人。」

　　「那就是你記憶中的那個……施密特。」

　　在思想尚未來得及反應的瞬間，身體的本能就做出了回答，艾瑞克抬手緊緊攥住了查理斯的雙肩，聲音甚至因失控帶上了幾分尖銳的戾氣。

　　「——你說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我就啥也不說了 _(:з」∠)_

☆、感到不妙的老萬

　　「你確定？！」

　　「真的是施密特？！」

　　艾瑞克根本沒有控制住他的聲音，當然也沒有控制住他的手勁，查理斯的臉已經有些扭曲了。他使勁掙扎了兩下才脫開艾瑞克的桎梏，揉著肩膀，齜牙咧嘴神色怨念地瞪著艾瑞克。

　　「要不是我知道來龍去脈，我簡直要以為你想掐死我呢……」

　　查理斯嘟嘟囔囔地抱怨著，不過一對上艾瑞克幾近癲狂的視線，他就吞下了後面的話，神色在一瞬間變得肅穆非常。

　　「沒錯，我認為她說的人就是施密特——喂你別激動！」

　　話音未落，艾瑞克就已經健步向前，要不是查理斯反應敏捷，還真攔不住他。

　　「你冷靜點！」這次換查理斯牢牢地壓住艾瑞克的肩膀了，「先聽我說完！」

　　「你要我怎麼冷靜？！」

　　艾瑞克似乎已經從最開始的狂亂中清醒了過來，他刻意壓低了聲音，但緊抿的嘴唇還是洩露了他的心情，更別說他的雙眼中更是醞釀起了一場風暴。

　　「冷靜點，艾瑞克。」

　　又是一句類似的安慰之詞，但這次說話的人變成了拜。女人說著輕輕拍了拍艾瑞克的後背，神色安撫地看了他一眼後，又將視線轉向查理斯的方向。

　　「我想你一定還有什麼重要的話要說。」

　　「啊……是的。」

　　查理斯還沉浸在「天了啦拜的順毛技能真是太厲害了我幹敗下風」的迷之不爽情緒中，頓了兩秒才有些磕磕絆絆地應了兩句。

　　艾瑞克的神色頓時有些不耐，好在查理斯已經很快從奇怪的想法中回過神來，他定了定神，似乎是在組織語言，想用最簡短的話語概括一切。

　　「莫伊拉是CIA的實習探員，她的一個同僚在三個月前因意外身亡，在整理對方的個人物品時，她發現了一些……情況。」

　　艾瑞克並沒有打算查理斯的話，只是微微點頭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

　　「具體的細節她並沒有多說——我想她可能並不是通過正常途徑接觸到那些資料的——總之，她根據一些細節找到了一個位址，那是一個俱樂部，她在那發現了一些奇妙的……現象。」

　　「我有探查過她的記憶，你那位仇人現在並不是單獨活動的，他有兩個同伴。那些人……」

　　大概是心中有些膈應，查理斯只是含糊其詞地形容著對方，並沒有直接將他們定義為「同類」。

　　「莫伊拉並沒有看到多少內容，從她的記憶中，我大概可以推斷出有一個人，是個惡魔長相的男人，具有瞬間移動的能力，至於施密特和另外一個女人則不清楚。」

　　「……她是怎麼找上門來的？」

　　艾瑞克已經徹底從方才的憤怒和失控中恢復了，他一邊聽查理斯說著，一邊飛快思索著前因後果，查理斯此刻還在牛津中做助教，他在遺傳學領域已經開闢出了屬於他的研究方向，但他還並沒有什麼能訴諸紙面的成果，也沒有聲名顯赫的學術地位。

　　遠在大洋彼岸的莫伊拉能知曉他的名字，並且目標堅定的前往英國……這事怎麼看都不太尋常。

　　「咳咳，這點你就不要深究了……」

　　查理斯有些尷尬地說著，但艾瑞克依然執拗地盯著他，前者沐浴在那種刨根問底地目光中，終於有些扛不住了，只得任命地歎了口氣，臉上更是浮現除了可疑的紅暈。

　　「之前我在學校，恩，遇見了一個從美國過來學術交流的女性，恩……她跟莫伊拉正好認識。」

　　哦，原來如此，看來就算查理斯還沒有多少相關的論文發表，他的理論也不愁找不到專心致志地聽眾……就是不知道他們的學術討論是不是在哪張床上進行的了。

　　似乎是因為剛剛找回了一段極其重要的記憶，艾瑞克覺得他的內心似乎比他想像中要平和的多，畢竟他現在竟然還有心情，在腦海中開一個無傷大雅地玩笑了。

　　就好像他曾經對查理斯暗示過的一樣——那段記憶對他來說，可能是一種極為強效的限制手段。

　　他向查理斯揭示了這個「枷鎖」的存在，後者果然立刻答應了他的請求。

　　畢竟，拜，查理斯乃至他自己，都心知肚明的，他的心中住著一頭永遠也無法被馴服的野獸。他們都知道這頭野獸一旦失控有多麼危險，所以都在盡可能地，尋找能夠遏制它的方法。

　　但艾瑞克還真沒想過，那段記憶竟然有如此強烈和迅速的效果，甚至超出了他最樂觀的估計。

　　查理斯說完之後有些心虛地四下看了看，似乎是擔心瑞雯突然出現，然後毫不給他面子地狠狠數落他一頓。

　　好在此刻瑞雯正忙著安撫莫伊拉，根本就沒有在意這邊發生的事情。

　　哦，當然也不能這麼說，因為她的聲音很快就響了起來。

　　「嗨，查理斯，你還沒把艾瑞克和拜帶過來嗎？」

　　瑞雯說話的時候應該還跟莫伊拉坐在一起，她的聲音穿過重重阻礙，聽起來有點悶悶的。

　　查理斯高聲應了一句「馬上就來」，之後又將注意力轉回艾瑞克身上。

　　「莫伊拉推斷他們似乎要幹點什麼『大事』，但具體的事情她並不知曉。另外，施密特應該是那個三人組中的領導者，我並不覺得一個毫無變種的能力的人能領導其他人，所以，你懂我的意思。」

　　「瞬間移動」聽起來就是個非常了不起的能力，而對於施密特那樣冷血又冷酷的儈子手來說，他也不可能在身邊帶著一個毫無特殊用處的「女伴」。

　　他身邊的那一男一女一定都有著特別的能力，而能夠成為他們的領導者……

　　艾瑞克只覺得心重重地沉了下去，難道施密特也獲得了什麼了不起的能力嗎？

　　最初的最初，他確實憎恨過自己的能力，因為這能力害得他失去了他的母親。而在之後的一段時間內，他也確實想要捨棄他的能力。

　　可後來他才發現，真正害死他母親，乃至於說……兩次害死拜的，從不是他的能力。

　　——而是因為，他擁有能力，卻不夠強大。

　　多麼諷刺的一件事啊，這個血淋淋赤裸裸的真相，恰好就是施密特曾經說過的話。

　　恰好就是他以言語為刀鋒，刺向他心臟的利刃。

　　所以他後來不斷的練習，不斷的反思，不斷地研究與他能力有關的一切，他也許還不夠強大，但已經遠遠不是當年的那個孱弱少年了。

　　他也漸漸地開始感激造物主，感激那冥冥中存在的力量，感激命運讓他有了與眾不同的能力。讓他不僅有在亂世中自保的能力，讓他有能夠追殺仇人的能力，乃至於……讓他有睥睨芸芸眾生的資格。

　　可他一點也不想承認這個極具諷刺意味的事實——施密特那樣的人，竟然也能夠得到上天的眷顧。

　　艾瑞克的腦中一片混亂，一時間有些心緒難平，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正待開口，突然感覺到拜的手搭上了他的脊背。

　　她的皮膚總是顯得比常人要冰冷，但此時此刻，當她的手輕柔地撫上艾瑞克的背部時，男人只覺得有源源不斷地熱量，她的手心傳到了他的皮膚之上。

　　哪怕隔著布料，哪怕微弱異常，卻依然帶著不可忽視的存在感，有一種凝定人心的力量。

　　艾瑞克只覺得那些卡在他心中的怨懟在瞬間消失了，他慢慢地吐出胸中的那口濁氣，再開口時，聲音也顯得平穩輕盈了不少。

　　「不管是什麼情況，我們先去見莫伊拉吧。」

　　「相信我，也相信你在我腦海中看過的那些記憶……施密特這個人，根本沒有正常人類應當擁有的道德和價值觀。」

　　「為了擁有毀滅一切的力量，他確實能做出毀滅一切的事情。如果他真的在策劃什麼——」

　　「那我們一定得阻止他。」

　　作者有話要說：

　　是的，作者在AFK許久後又回來了，雖然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寫過文，雖然……摸著良心說，不用更文的感覺真的好爽_(:з」∠)_ 但我覺得自己還是喜歡寫文啦！~

　　在完結老萬的文後會新開一篇韓娛，男主是Big棒的TOP（是的，我被跨年時候的他強勢圈粉，這爬牆來得太快就像龍捲風），主題應該圍繞著兵役和軍營，希望大家喜歡啦~

　　另外我會同時準備一個全新的原創言情文，都市言情分類~

☆、最終認慫的老萬

　　在遇見艾瑞克和拜之前，或者說，在遇見其他同類之前，查理斯也曾無數次的，在想像中勾勒他的同伴。

　　那些人應該遍佈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不同膚色，不同種族，同樣的只是身體內千千萬萬個DNA序列中，格外與眾不同的那麼一小段、又一小段。

　　他總覺得那些人，不論身份背景，總該都是積極的，樂觀的，能用能力自保，也能用能力造福於人。

　　他當然知道這樣的想法太過理想化了，但既然從來不曾找到過例證，懷著赤忱而高潔的想法當然也未嘗不可。

　　直到他認識了艾瑞克和拜，直到……他終於一步步真正走進了變種人的世界。

　　這個世界，似乎遠比他想像中糟糕許多。

　　他的腦海中漸漸冒出了一點模糊的念頭，他想做點什麼有用的事情。

　　不過，現在的首要任務，是搞定施密特那件事。

　　在查理斯將艾瑞克和拜帶過去之後，莫伊拉再一次描述了她當時看到的場景。

　　這個年輕的女孩似乎依然沉浸在驚慌不定之中，哪怕隔了好多天，哪怕隔了整個大洋，在再次敘述的時候，她的聲音依然帶著微微的顫抖，眼神也顯得游離不定。

　　「放輕鬆，莫伊拉，別擔心，我們會保護你的。」

　　作為在場四人中最懂人心的那一位，查理斯當仁不讓地扮演起了心理醫生的角色。瑞雯的神色看起來有些微妙，但她最終什麼話也沒有說。

　　莫伊拉講的內容跟查理斯轉述的差不多，甚至說，還不如查理斯從她腦海中提取的內容多。

　　在年輕女人的講述告一段落後，艾瑞克和拜交換了一個眼神，旋即，兩人一併看向查理斯。

　　大概是兩人的動作太過統一，目光也格外銳利，查爾斯頓覺如芒在背，頗有些不自在。

　　「怎麼了？」

　　「你有……」開口的是拜，她慢吞吞地拉長語調，意有所指地掃了一眼在場其他人，「做自我介紹嗎？」

　　「大概介紹了一下，並不是很具體，」查理斯看起來興致不高，他說著扭頭看向莫伊拉，隨手指了指艾瑞克，「就如我之前說的，他和拜，跟我和瑞雯類似……大概跟你見過的人也類似。」

　　「當然，如果真的要劃陣營的話，我們應該和他們站在敵對陣營之中。你放心，待在我們身邊，你是絕對安全的。」

　　莫伊拉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似乎並沒有消化查理斯的話——當然，看起來查理斯也並沒有做什麼詳盡的解釋。

　　「那麼我們還是直奔主題吧，」瑞雯揮了揮手，似乎是要驅散現場帶著些許沉默的詭異氣氛，語氣也顯得格外的輕快，「那個領頭的，我們已經知道他叫施密特了，他打算幹一些不太好的『大事』，對嗎？」

　　「我認為是這樣的，但是……真抱歉，我並沒有聽到後面的內容，不能給你們提供更多資訊。」

　　莫伊拉有些自責地低聲說道。

　　「別在意，這不是你的問題。」

　　拜的話音未落，在場幾人——除開莫伊拉——都露出了一副白日見鬼的神色，區別只是程度深淺不同而已。

　　畢竟拜在平常給人留下的印象都是有些冷漠的，這會兒她竟然好言安慰莫伊拉，就連艾瑞克都不免震驚了。

　　「希望你能再仔細想想，有沒有什麼遺漏的細節，比如地名或者人名之類的，也許會有用。」

　　拜無視掉身邊幾人精彩紛呈的面孔，繼續以一種極為罕見的溫和姿態，柔聲對莫伊拉說著。

　　查理斯的能力畢竟是有限制的，他不能通過侵入別人的大腦，知曉在他身上發生的每一件事，說出又或聽到的每一句話。

　　就算查理斯已經探查過莫伊拉的記憶，也有很大的可能漏掉重要的細節。或者說，因為莫伊拉認定那些細節「並不重要」，所以查理斯也不能在短時間內發現它們。

　　這跟幫艾瑞克找回失去的記憶並不一樣，畢竟那個時候的查理斯帶著明確的目標。

　　而此刻這種情況，是真正的要在大海中找出一滴水。

　　莫伊拉垂下視線，渾身緊繃，嘴唇更是死死咬在一起。

　　她看起來正身處一種巨大的矛盾中，一方面她發自內心地抵觸著當時的記憶，一方面，為了能幫上大家，她又不得不強迫自己一遍又一遍回想著當時的每個細節。

　　「……我當時似乎聽到了一個……不太熟悉的詞。」

　　良久之後，莫伊拉才小聲說道，語氣中帶著幾分猶豫。

　　「是什麼？」

　　瑞雯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她甚至往莫伊拉的方向邁了半步，片刻後才有些訕訕地站定。

　　「他們最開始好像在聊什麼田地，我還聽到了愛爾蘭海……不過那個時候我還沒找好躲藏的地方，所以聽得不是很清楚。」

　　「田地？是『菲爾德』嗎？」查理斯已經飛快地思索了起來，「總不會是謝菲爾德吧？不過說到愛爾蘭海的話……」

　　Field有田地之意，當然也是英國不少地名的一部分。莫伊拉作為土生土長的美國人，當時又沒仔細聽，在這上面分辨不清倒也可以理解。

　　「施密特應該不會無緣無故地提到一個地名，一定是有跡可循，比如有什麼罕見的事情發生。」

　　在場幾人中，若論對施密特的瞭解，艾瑞克自然是第一。他在稍微思索後就給出了一個可能性。

　　「不同尋常的事情，不同尋常……」

　　瑞雯一邊念叨著，一邊小幅度地在原地踱步。突然之間，她「啊！」地驚叫了一聲。

　　所有人都看向她，沐浴在大家或疑惑或期待的目光中，瑞雯藍色的眼睛閃閃發亮，臉上因激動都放出光來了。

　　「是塞拉菲爾德！塞拉菲爾德核電站！」

　　「有『Field』也在愛爾蘭海附近！」

　　「沒錯！」凝滯的思緒一旦被打開了突破口，就如同洪水般奔流而下，查理斯也很快回過神來。他扭頭看向艾瑞克，就算拼命維持著冷靜，咧開的嘴角還是暴露了他的心情。

　　「就是瑞雯說的塞拉菲爾德核電站，這地方從55年開始就一直飽受核洩漏的困擾，斷斷續續兩年了都沒完全解決。那附近方圓十裡之內幾乎人跡罕至，大家都害怕被輻射牽連。」

　　1945年的時候，美軍曾用兩枚原子彈轟炸日本的廣島和長崎，並以此宣告了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正式結束。

　　在過去十年間，那兩枚原子彈所帶來的影響——不論是死亡人數，建築損害，還是輻射帶來的後續慘劇——都通過各種途徑在世界範圍內傳播著。

　　那些記載著生靈塗炭的人間慘劇的照片，讓無數人切實感受到這種毀滅器武器的危害。

　　「核」當然有它固有的優點，比如這麼多年來在世界各地修建起的核電站。但在場眾人都清楚——甚至說，作為身懷異能的那幾位，他們遠比普通人更明白，某種「力量」是好是壞，在於它掌握在誰的手中，又被人怎樣地運用。

　　「那麼，假定施密特真的要在塞拉菲爾德搞點什麼大動作，我們首先要搞清楚他到底想幹什麼，此刻又在哪裡。這樣的話，我建議——」

　　查理斯摸著下巴思索著，語速放得很慢，似乎在考慮著接下來的每一步計畫。不過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艾瑞克打斷了。

　　男人的面色顯得格外肅穆，連帶著他灰藍色的雙目中，也因為專注顯得陰沉了幾分。

　　「這件事你們不要參與進來了——查理斯，瑞雯，以及拜，當然也包括莫伊拉。」

　　「你什麼意思？」其他人還沒什麼反應，瑞雯就氣憤地反問道。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艾瑞克的態度還是很肅穆，他環視了一圈在場所有人，目光在拜的臉上稍作停頓，最後還是看向了查理斯，「既然如你所說，塞拉菲爾德核電站這幾年一直有著斷斷續續的核洩漏情況……那我就不能讓你們暴露在核輻射的危害下。」

　　「艾瑞克！」

　　這次出聲的人換成了拜，她的聲音壓得很低，臉色也有些不好，看起來非常生氣。

　　「如果不是這樣的背景，我當然不會拒絕你們的説明，可現在的情況不一樣。」

　　「而且，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我跟施密特的個人恩怨——拜你不用說了，現在的我清楚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你騙不了我——我不能把你們拖下水，這太危險了。」

　　「是的，查理斯，也許在你心目中，我是個危險冷酷又自私的人。但我不能放任我自己，將朋友們帶入危險之中。」

　　「我心意已決，你們不要勸我了。」

　　現場的氛圍一時間有些尷尬而沉重，查理斯沒有說話，拜沒有說話，瑞雯和莫伊拉自然也沒有說話。幾個人大眼瞪小眼一般地互相對視著，最終，還是拜打破了沉默。

　　「我拒絕你的提議。」

　　沒有好言相勸，沒有哭鬧不休，拜只是語氣冷靜而堅決地說出了這句話。

　　她瞥了艾瑞克一眼，神色中帶著幾分微妙的譏諷。

　　「我不是提出我的想法，我只是告訴你我的決定。」

　　「在你說出任何大男子主義的英雄宣言之前，我只想強調一個事實——我說過的話，從來都要做到。」

　　「我在第一次見到你時說過什麼話，你已經忘記了嗎？」

　　拜看著艾瑞克，艾瑞克也看著她。

　　灰藍色的眼睛和黑色的眼睛兩相對望，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清晰而明確的情感。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失去了度量衡，仿佛過了很久，又仿佛只過了一瞬。

　　艾瑞爾的腦海中，突然響起了拜的聲音，最初的最初，他第一次在集中營內聽到的拜的聲音。

　　在那又模糊又清晰的回憶中，直至今日，他也無法確認的那句話。

　　——我是拜。

　　——我在你身邊。

　　最終還是艾瑞克移開了目光，就像之前的許多次一樣，他和拜之間的交鋒，最終是他選擇了退讓。

　　「好吧……如果你們願意的話，我接受並感謝你們的幫助。」

　　「那麼，查理斯，你有什麼建議嗎？」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更大概週一【x

　　另外，韓娛文已開，點擊穿越~

　　韓娛，Big棒的TOP在軍營中的奇遇記 → [韓娛] 兵役中的鬼神君

☆、街角處的白皇后

　　對於英格蘭這樣一個全年陰冷多雨的地方來說，九月的氣溫已經有些讓人難以忍受了。

　　至於地處西北部的塞拉菲爾德，如果天氣預報上的說法屬實，大概已經連綿不絕地下了兩周的雨了。

　　天氣不好，整個城鎮看起來都灰撲撲的，充滿了一種冰冷而索然無味的氣息，跟他們之前曾拜訪過的另一座小城——綠城，簡直是天壤之別。

　　但絕對不是人跡罕至。

　　查理斯之前的說法當然是誇張的，或者說，這個自認為——當然也確實如此——博學多才的年輕助教，在面對「核能」的時候，似乎也帶上了普通民眾的一些抵觸心理。

　　他知道核電站的工作原理和安全措施，但似乎還是會不自覺地、稍稍地，妖魔化核能。

　　當然，這是可以理解的，畢竟直到1957年的今天，核能作為一種新型能源投入使用，不過才過了幾年而已。

　　拜在發現這一點的時候，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這個日後將會成為變種人世界領袖之一的男人，這位必將舉世聞名、影響無數人或者變種人人生之路的男人，這位睿智而極富人格魅力的教授……

　　在剛剛開始他傳奇之路的時候，原來也是這麼平凡而普通的有趣存在。

　　就像很多憑藉著大型工業機構發展起來的城市一樣，塞拉菲爾德是一座實用性大於欣賞性的小城鎮。酒吧，餐館，藥房，菜場，小吃店，雜貨鋪……鱗次櫛比的店鋪都是那些「生活必需品」，一眼望去，幾乎找不到那種「有趣而小眾、只為興趣而生」的店鋪。

　　幾乎一到這裡，瑞雯就旗幟鮮明地表達出了自己的不滿：

　　「我幾乎聞得到空氣中有股鐵銹和機油的味道。」

　　「行了吧瑞雯，這是座以核電站為經濟支柱的城市，你最多只能聞出鈾原子的味道。」

　　她的義兄毫不留情地吐槽道。

　　因為莫伊拉的精神狀態還不是很穩定，查理斯將她託付給了認識的一位元夫人照顧。那人是牛津總醫院的退休護士，夫姓哈德森，是個溫柔和藹還烤得一手好餡餅的孀居老太太。

　　不過，拜在知道哈德森太太特別會烤餡餅之後，特意問了問她擅長哪些種類的派。不知道為什麼，查理斯總覺得那個時候的拜，臉上帶著一股迷之讓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這會兒來到塞拉菲爾德的人只有查理斯他們四個，一行人借用了查理斯牛津大學助教的身份，自稱是牛津大學社會學系的學生，來這裡是為了完成一個探討「核電站對人類生活的若干影響」的社會學調查。

　　不管能不能在這裡找到有用的資訊，謹慎細心一點還是有好處的。

　　一行人很快住進了訂好的旅館，艾瑞克和查理斯一間房，瑞雯則和拜一間。艾瑞克不是很喜歡這個安排，但如果他跟拜住一起的話，出於禮儀上的考慮，查理斯只得和瑞雯各住一個單間，那樣是在是太怪了。

　　所以，艾瑞克最終只能不情不願地接受了這個現實。

　　「剛剛艾瑞克的表情還真是讓人覺得印象深刻啊！」

　　此時大家都在各自的房間中整理行李，瑞雯大大咧咧地躺在床//上，神色狡黠地打趣道。

　　不過，她還沒等拜說話，就一臉嫌棄地抱怨起來。

　　「哦天啊，這張床還真是硬……我都有些同情這鎮子上居民的生活水準了。」

　　「起碼這個旅館乾淨整潔，基礎設施也很棒，刨開床硬這一點，我還是很欣賞這種實用主義的。」拜中肯地點評著，同時不動聲色地忽略了瑞雯的前一句感歎。

　　「好吧，考慮住宿價錢的話，我可以接受這個缺點。雖然我覺得查理斯根本不在乎這個，看起來你跟艾瑞克也不在乎。」

　　「既然大家都不在乎錢，為什麼我們不去住舒服又漂亮的高級酒店呢？」

　　「因為！這裡根本就沒有啊！」

　　瑞雯說著乾脆坐起身，使勁一揮手，抑揚頓挫地哀歎著生活的無奈，就像舞臺劇的演員一般誇張而情感充沛。

　　「事實上這裡還是有高級酒店的，但是坐落在郊區，離塞拉菲爾德核電站比這邊要近，在核洩漏事件發生後就已經關閉了。」

　　拜憋住自己想要鼓掌的衝動，一本正經地解釋道。

　　兩人又漫無目的地聊了一會兒，話題無外乎衣服鞋子化妝品這樣女人之間最安全無害的話題。瑞雯似乎一直想把話題引到艾瑞克的身上，不過每次都被拜不動聲色地繞開了。

　　但是再不動聲色，次數多了，也足以讓人不爽。

　　此刻的瑞雯就是這樣，她抿著嘴，一臉不開心的樣子。

　　好在這個時候，敲門聲拯救了屋內的氣氛，是艾瑞克。

　　「拜，你現在有空嗎？」

　　艾瑞克想約拜出去走走，情侶間的一點獨處時光。瑞雯有些唯恐天下不亂地打趣了幾句，就一把將拜推了出去。

　　拜甚至連大衣都還沒穿好呢，就被瑞雯關在了門外。

　　「她還真是……」拜有些無奈地看向艾瑞克，但她的臉上帶著笑意，看起來並不生氣。

　　「我還是很喜歡——哦不，應該是欣賞，她這一點的。」

　　艾瑞克微微翹著嘴角，突然紳士地沖拜彎腰行禮。

　　「那麼，美麗的女士，我有榮幸為你穿上這件大衣嗎？」

　　拜拿在手上的大衣並不是她一開始見到查理斯時穿的那件，而是來塞拉菲爾德之前，艾瑞克和她一起在牛津城內的百貨商場買的。畢竟拜出現在這裡的時候，就如同上一次和上上次一樣，除了身上的衣物，沒有攜帶任何行李。

　　這件大衣是艾瑞克為拜挑選的，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拜覺得多半是刻意為之——這件大衣，和她上一次見到艾瑞克時穿的那件幾乎一樣。

　　對於拜來說，那不過短短一兩個月內的記憶，可對於艾瑞克來說，那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奧地利的布雷根茨，老克林姆家的旅店，地下室中的小酒吧。

　　他們的第二次初見。

　　拜的心中慢慢浮現出一股柔軟的情緒，她微笑著將大衣遞給艾瑞克，然後張開手臂，沖艾瑞克微微頷首。

　　男人很快從善如流地幫她穿上大衣，然後拉住她的手，順著樓梯而下，快步向外走去。

　　這間旅館坐落在塞拉菲爾德的市中心，只要走出這個街區，就來到了一條繁華的主幹道上。艾瑞克打著旅館提供的雙人傘，摟著拜的肩膀，興致勃勃在街道上走了半天，才終於選擇了一家看起來就很有格調的咖啡館。

　　他們吃了一頓稍微有些晚的下午茶，楓糖華夫餅的味道一般，咖啡倒是不錯。

　　不過在這樣的時刻，還能享受到如此悠閒愜意的獨處時光，兩人還是很滿意的。

　　天色漸暗，外面的雨也漸漸大了起來，正當兩人準備結帳的時候，拜突然伸手，按住了艾瑞克的手。

　　他們坐在咖啡館臨街的位置上，大大的玻璃窗外就是那條不怎麼繁華的主幹道。

　　在濛濛的雨霧之中，街對面那個舉著一把黑色大傘的女人，便顯得格外的醒目了。

　　那是位看起來非常優雅的女士，從拜的角度看過去，她的臉和肩膀都被雨傘擋住了，一頭濃密的金色長髮倒是隨意地披散了下來。

　　她穿著一條純白色的緊身長裙，完美得勾勒出了她的火辣身形；手臂上搭著的純白色毛皮披肩又讓她看起來高貴美麗了許多；她的腳上是一雙十釐米的白色高跟鞋，長裙的裙擺和高跟鞋之間留出了一段恰到好處的距離，讓人一眼就能注意到她纖細而美麗的腳踝。

　　這一身純白和純黑的雨傘映襯在一起，對比鮮明，讓人一見之下，都情不自禁地停下了目光。

　　可拜停下目光，卻是因為——

　　那是艾瑪·福斯特！「白皇后」！

　　「怎麼回事？」

　　因為拜的動作，艾瑞克有些警覺地問道，他順著拜的目光扭頭向外望去，立刻也注意到了街對面那個美麗而詭異的女人。

　　「別看她，艾瑞克。」

　　拜立刻低聲命令道。

　　艾瑞克收回目光，有些疑惑地看向拜。

　　「這只是我的直覺，」拜也收回目光，說話的時候甚至沒有往那邊留下任何一個眼神，「那個女人……你還記得查理斯的話嗎？」

　　查理斯看過了莫伊拉的記憶，當然也為其他人轉述過那記憶中的每一個畫面——特別是包括施密特在內，幾人的打扮和長相。

　　比如：施密特的助手中有一位金髮美人，身材惹火，一身白衣。

　　對於拜來說，她不需要這些資料也能認出每一個人，畢竟人的長相總是不會變太多的。

　　就算她的出現已經影響了艾瑞克的人生軌跡，但這些改變並不會影響白皇后的審美。

　　一身白衣的金髮美人，以如此詭異的姿態出現在塞拉菲爾德——多麼簡單的謎語，不是嗎？

　　「難倒是施密特的那個助手？！」

　　艾瑞克立刻想到了答案，他的聲音中透著一股掩飾不住的憤怒，要不是拜死死壓著他的手，他一定已經沖出咖啡館了。

　　「稍安勿躁，艾瑞克。我們現在是在暗處，不要打草驚蛇，浪費掉了這個優勢。」

　　「我們還是先看看她會去哪裡吧。」

　　※：其實拜想問的是那位老太太是不是最擅長大英料理界的殿堂級食物「仰望天空」（又名死不瞑目）。

　　作者有話要說：

　　真·熟人組上線第一人，禦姐白皇后233

　　說起來，白皇后的人設真是美滿中標準的性//感//系女角，完全不符合人體力學的身材【x 和毫無必要的大面積裸//露……這種為了迎合男性讀者審美的角色看多了真的有種迷之不爽。

　　不過，話又說回來，美漫畫師也前赴後繼地在漫畫中秀男性角色的美//胸//美//臀，比如赫赫有名的大少（迪克·格雷森，第一代羅賓，夜翼）……好像大家也扯平了233

　　反正都是消費美色嘛哈哈哈~

☆、又開始放電的拜

　　想要追蹤「白皇后」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但想要毫不打草驚蛇地追蹤她……那就有些難了。

　　畢竟白皇后也擁有心靈感應的能力，像艾瑞克那樣，心中懷有對施密特巨大的憤怒，只要白皇后往他身上多看幾眼，就會立刻暴露身份。

　　至於拜……一個不能被心靈感應者感應到的人，也許會引起白皇后的興趣也說不定呢。

　　不過，艾瑞克並不知道白皇后擁有什麼能力，拜也暫時沒有想好要不要讓他提前知道——這些事情可不是那麼好解釋的。

　　在片刻的思索後，拜還是決定靜觀其變，她沒有立刻告訴艾瑞克白皇后的能力，不過也沒有放任男人冒冒失失地沖出咖啡館。

　　他們叫侍者過來結帳，並沒有急著出去，而是待在大玻璃窗邊的座位上，謹慎小心地觀察著街對面的動靜。

　　艾瑪·福斯特依然舉著傘站在那裡，她似乎是在等人，時不時抬頭看著附近一家藥店外掛著的時鐘。

　　在她扭轉身體的時候，拜伺機觀察著她的表情。

　　她看起來有些不開心，但那種不滿的情緒是非常流於表面的，就像是她單純厭惡著此刻煙雨濛濛的天氣一樣。除此之外，她的神色相當悠閒淡定，帶著一股凡事盡在掌握的漫不經心。

　　——如果艾瑪·福斯特不是一個人出現在這裡的話，那施密特和其他人在哪裡呢？

　　——如果她是隻身前往塞拉菲爾德的，那麼她的任務是什麼？現在已經完成了嗎？

　　拜一邊漫無邊際地想著，一邊盡可能地觀察著她的目標。

　　她很快注意到白皇后的另一隻手上拿著一個黑色的、造型精美的坤包。那個坤包的大小非常精妙，它足夠放下一個裝滿現鈔的錢包，除此之外，也還有再容納一支小巧手~槍的空間。

　　拜立刻向艾瑞克指出了這一點。

　　特別擅長與金屬打交道的男人聞言凝神感應了片刻，很快證實了拜的結論。

　　「很好，她的武器是□□，這可是我最擅長對付的東西。」

　　似乎是為了緩解下現在這種難言的緊張氣氛，艾瑞克語氣輕快地開著玩笑。

　　「希望你在偏轉子彈的時候注意方向。」拜還是小心地盯著艾瑪，連看都沒看艾瑞克，頗為順暢地接著艾瑞克的話說道。

　　「說起來……我總覺得類似的話你之前也說過。」艾瑞克收回目光，神色哀怨地看向拜，一臉備受傷害的神色，「在巴薩羅的時候你也說過類似的話……你就這麼害怕我在偏轉子彈的時候傷倒你？」

　　哦不……拜有些無奈地想到，她擔心的可不是自己，她只是擔心艾瑞克最後又會將那顆命中註定的子彈送進查理斯的脊柱。

　　但女人並沒有說出她的內心想法，只是撇了撇嘴角，露出了一個恰到好處的嫌棄神色。

　　「你還真是啊……」

　　艾瑞克笑著搖了搖頭，伸手將拜的手握在手中。

　　但他並沒有再說什麼了，他只是沉默著握住拜的雙手，用指腹輕輕摩挲著拜手指上的那枚銀戒。

　　女人有些驚訝地看了艾瑞克一眼，然後扭過頭，繼續盯著白皇后，一副放任艾瑞克這麼做的姿態。

　　這一會天黑得很快，不過短短幾分鐘，外面的天就黑得差不多了。拜反復權衡了幾秒鐘利弊，最終還是決定出去探探情況。

　　「我出去一下。」

　　「我跟你一起去。」艾瑞克說著就準備起身。

　　「不，」拜說著第二次按下艾瑞克已經抬起來的手，「我們不知道對方有什麼能力，謹慎一點，還是我一個人去吧——萬一她也能讀心呢？」

　　「因為什麼都看不到而生疑，總比因為發現你的想法而警覺要好吧？」

　　拜的態度異常強硬，語氣倒是顯得相當溫和，艾瑞克踟躕了片刻，最終還是默默地歎了一口氣，點頭答應了她的要求。

　　「我會時刻盯著她的——特別是她的手~槍。」

　　拜很快穿好大衣，拿著帶來的雨傘出門了。咖啡廳的侍者神色古怪地打量了拜和艾瑞克幾眼，不過他還算是有眼色，只是說了句「歡迎下次再來」，就動作輕快地幫拜拉開了大門。

　　北風裹著濛濛細雨撲面而來，拜打開雨傘，步伐沉穩地往街對面走去。

　　她走的不快不慢，不急不緩，就如同這個小城中最普通不過的一位路人。

　　不過十來步的距離，拜就來到了白皇后的面前。

　　「請問，你需要幫助嗎？」

　　拜輕聲問道，語氣中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猶豫。

　　早在拜離白皇后還有幾步的時候，後者就已經注意到了她的存在。金髮的大美人微微偏開雨傘，神色禮貌而疏離地看向拜，嘴角還帶著一抹禮節性地微笑。

　　她們兩人隔得很近，拜可以輕而易舉地看清她的眼睛。

　　然後——

　　艾瑪·福斯特突然扭頭咳嗽了幾聲，等她再次轉過頭來的時候，拜注意到她的眼中已經看不到任何的震驚神色了。

　　「不好意思……我很好，不過還是多謝你了。」

　　白皇后禮貌地答謝道，她看著謝岐，眼中透著幾分好奇。

　　「恕我冒昧，你是亞洲人嗎？你怎麼會來這裡？這可不是個旅遊的好地方。」

　　「我是牛津大學的學生，這次是跟著學院的人來這邊做社會學調研的。」拜面不改色地說著他們之前對好的臺詞，「不過——你是本地人嗎？」

　　「哦不，我只是一個可憐的秘書。」艾瑪說著撩了撩她的金髮，這個簡單的動作被她做的風情萬種，格外的優雅迷人，「我們公司跟塞拉菲爾德核電站有一些業務上的往來。好在現在事情已經解決了，真是萬幸。」

　　「我可一點也不想在這裡待下去了，」她說著用拿著坤包的右手隨意地指了下介面，「這裡可真是個糟糕的地方，不是嗎？」

　　白皇后已經對她產生了一定的興趣，拜明確地注意到了這一點。

　　畢竟查理斯都不能窺探到她的任何思想，艾瑪·福斯特自然也不行。這個女人必然對她的能力格外看中也格外自負，如今突然遇見一個「未知的人」，她甚至比拜更加迫切地想要拉近兩人的關係。

　　「你要急著回去了嗎？」拜立刻抓住了這個機會，擺出了一副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我是不是耽誤你的時間了？」

　　「哦不，怎麼會呢？」艾瑪立刻笑了起來，神色很是親切，「我明天才離開這裡，這會兒正無聊呢。」

　　「要是你也有空的話，不如我們找個地方喝一杯？」

　　「唔，喝一杯倒是可以……不過我和我的同學們是一起來的，不好一個人走的太遠。」

　　拜蹙眉，慢吞吞地說著。

　　「我是無所謂啊，相遇就是緣分，能跟你喝一杯也挺有趣的。不過我得回去跟其他人說一聲——要不這樣吧，我們住的旅館就在附近，旁邊有家小酒館據說還不錯……要不去那邊？」

　　白皇后此刻表現得這麼熱情友好，當然不是真的想跟拜喝酒。

　　拜甚至覺得，也許白皇后只是想找個合適的機會，將她一把敲暈，並利用紅魔鬼的能力將她帶走，然後好好研究下她的大腦為什麼不能被感應到。

　　……想得還真好啊！

　　白皇后很快答應了拜的提議——她甚至沒有猶豫哪怕一秒鐘。兩人很快調轉方向，並肩往旅館的方向走去。在路過咖啡廳的時候，拜趁著白皇后沒注意，飛快地沖艾瑞克眨了眨眼。

　　——一切順利，稍安勿躁。

　　旅館離咖啡廳並不遠，拜很快就看到了旅館的招牌。她指著招牌沖白皇后笑了笑，還沒來得及說話，就注意到旅館正門走出來一個頗為眼熟的身影。

　　是查理斯！

　　幾乎就是在同一顆，查理斯就已經看了過來。他的目光在掠過白皇后的瞬間停滯了，拜眼瞅著他微微抬起手臂，突然有了種想歎氣的衝動。

　　她幾乎可以想像在接下來的一秒鐘之內，兩個具有心靈感應能力的人，會在精神層面上來上一場怎樣火花四濺的交鋒了。

　　所以，她毫不猶豫地伸手抓住了白皇后的手臂，在一聲短促的尖叫中，穩穩地扶住了白皇后癱倒下來的身體。

　　——要是早知道最終還是要電暈她，我~幹嘛要廢話那麼多啊？！

　　思維上的交鋒突然被協力廠商人為打斷，查理斯的表情呆滯，看起來格外的可笑。拜有些不忿地瞪了一眼查理斯，移動了下手臂，有些咬牙切齒地用肩膀抵著白皇后：她似乎比想像中重多了！

　　好在，趕在拜下定決定把白皇后摔到地上去之前，她的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身，接著，艾瑞克伸手接過了白皇后壓在她肩上的重量。

　　這會兒查理斯終於反應過來了，他小跑著來到拜和艾瑞克的面前。在仔細看了看白皇后的長相和裝扮後，他將目光轉到拜的身上，情不自禁地吹了聲口哨。

　　「嘿，我們的這位客人，是心臟~病發作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說好的更新來啦~

☆、要見仇人的老萬

　　查理斯臉上帶笑，神色顯得很是快活。

　　有他這樣長相的年輕男人，總是會對其他人——特別是女性——露出這樣的神色的。

　　不過拜沒有搭理他，至於站在一邊的艾瑞克，他看起來有些不爽，緊抿雙唇，眼神銳利地掃了查理斯一眼。

　　被眼刀刮過的男人立刻從善如流地閉嘴了。

　　「讓我來吧，拜。」

　　查理斯說著又往這邊跨了一步，補上了拜讓開的位置，和查理斯一起扶住了這個被拜電暈的「可憐」女人。

　　他立刻皺起眉頭，小聲抱怨起來。

　　「她怎麼這麼重？這不科學！」

　　「她的手臂，」拜言簡意賅地說著，「剛剛被我觸摸的地方已經變~硬了——我想這也是她的能力。」

　　拜的這個說法聽起來，有點尷尬。

　　在場的兩個男人甚至連眼神都沒有交換，就在腦海中互相認可了對方的觀點。

　　不過他們當然不會把這話說出來。

　　雖然有些好奇拜說的事情，但查理斯一直標榜自己是「風度翩翩的英倫紳士」，自然不會貿然伸手捏一捏陌生女士的手臂。

　　他們很快就將白皇后弄到了旅館的房間內。過程有些驚險，好在沒有引人注目。

　　幾人合力將她丟在了旅館的床~上，艾瑞克已經迅速做好了金屬的枷鎖，將白皇后固定在了床~上。

　　在這之後，艾瑞克、拜和瑞雯都退到一邊，給查理斯留下了一個足夠寬敞也足夠安靜的空間。

　　終於等來Show Time的查理斯拖了張椅子過來，坐在窗邊，近距離地打量著白皇后。

　　就如同白皇后對拜的興趣一樣，查理斯對艾瑪·佛斯特也充滿了興趣——這大概是他們心靈感應者的一種通病。

　　正常人在他們面前是一本可以認人翻閱的圖書，他們可以輕易地知道對方的每一個想法；

　　而兩個心靈感應者，在雙方的眼中大概就是一本放在保險櫃裡的書了，只有本領高強的人才能破解密碼；

　　唯一的例外當然是拜……

　　她不是一本書，甚至於，也不是一張紙。

　　她是「空無一物」。

　　查理斯早就瞭解了拜的與眾不同，老實說，他也對那份「空白」感到無聊了。這會兒，他就像一個盯著聖誕禮物的孩子般，雙眼放光地打量著白皇后。

　　托她昏迷不醒的福，查理斯很快打開了保險櫃，開始翻看她的記憶。

　　查理斯的臉色很快就沉了下去，那雙明亮得藍眼睛中，也漸漸凝聚起了一片烏雲。

　　瑞雯第一個發現了查理斯的異樣，她步伐輕巧地走到男人伸手，伸手輕輕搭上了他的肩膀，聲音格外輕柔。

　　「怎麼了？」

　　「看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查理斯低聲說著，片刻後，他抬起頭來掃視了一圈眾人，目光中透著幾分出人意料的堅定。

　　「艾瑞克要找的人，克勞斯·施密特，在這些年來一直化名為塞巴斯蒂安·尚。他的能力似乎是吸收能量並轉為己用……更具體的資訊白皇后也不是很清楚。」

　　「尚有目前有兩個追隨者，她，艾瑪·福斯特，白皇后，能力是心靈感應和讓軀體鑽石化……還有一個人就是莫伊拉說過的紅魔鬼，擁有瞬間移動的能力。」

　　「尚一直在尋找高效的能源，按照他的理論，變種人類的能力來自原子的輻射，所以對他來說，最完美的能量來源就是核能。」

　　「所以他在塞拉菲爾德？！」

　　艾瑞克瞬間就激動了。

　　「哦不，他不在。」

　　查理斯沖艾瑞克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型，不過這樣的安撫似乎並沒有什麼效果，艾瑞克還是一副看起來格外狂躁的樣子。

　　於是男人只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拜。

　　後者果然沒讓他失望，她似乎只是拍了拍艾瑞克的肩膀，又說了一句普普通通的「冷靜點」，就成功的讓艾瑞克從短暫的失控中鎮定下來。

　　這才是拜真正的變種能力吧，查理斯無不諷刺地想著。

　　「他跟紅魔鬼有別的工作，應該是去招攬一個變種人，好像是……我看看，一個可以操縱氣流的男人。」

　　「至於白皇后，她是來塞拉菲爾德踩點的，這裡應該是尚的後續目標之一。」

　　「他們約定兩天后在蘇聯車裡雅賓斯克州的克什特姆見面，那裡有核電站嗎？」

　　「不一定是核電站，」拜突然說道，「如果尚要求的只是『能量』的話，那麼他的選擇很多，反應堆，燃料棒，含核元素的金屬——區別只是怎麼利用而已。」

　　「不管克什特姆那裡到底有什麼，我們都應該去一趟。」查理斯表情嚴肅地借過拜的話，「我在白皇后的記憶中看到了一些零散的畫面。那是尚的計畫，他描述過的『理想世界』。」

　　「他想統治世界，至於方法……應該是受二戰的影響，他想利用核彈。」

　　「哦，統治世界，真是個聽起來有些熟悉的詞語啊。」

　　艾瑞克「哼」了一聲，出言諷刺道。

　　希特勒就想統治世界，施密特作為他的手下，有相同的妄想也很正常。

　　畢竟，他們是同一種人。

　　冷血，無情，沒有人類道德觀的瘋子。

　　或者說，早就不能被稱之為人的——惡魔。

　　-

　　在拜的建議下，查理斯消去了白皇后的一部分記憶，然後又偽造了另一部分填補上去。

　　這是個細緻活，他之前從未接受過的一種挑戰，不免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

　　為了方便查理斯的工作，拜不得不隔一段時間就來幫一次忙，讓白皇后在整個過程中都保持深度昏迷的狀態。

　　把人「電暈」的難度，可比單純的電擊或者造成猝死要難多了。拜總覺得，經過這次的事情，她的能力大概會跟查理斯和艾瑞克一樣，有了一個質的飛躍。

　　在反復考慮之後，查理斯為白皇后準備了一份真假參半、具有很強暗示性的記憶。在這份記憶中，白皇后需要完全隱匿她的蹤跡長達半個月，以此躲開一份潛在的安全威脅。

　　不過，查理斯在總結工作進展的時候也承認，考慮到對方也是一個心靈感應者，這份虛假記憶可能只能維持幾天的時間。

　　好在對於他們的計畫來說，幾天的時間足夠了。

　　畢竟以白皇后的能力，他們無法長期囚禁她，但也不能將她直接放了。

　　為她營造一份虛假的記憶，給他們留出一個行動的時間差，這就足夠了 。

　　查理斯完成他的工作後打算回去稍作休息，在他們離開前，監控白皇后的任務就交給了拜和瑞雯——畢竟艾瑞克並不適合來監視一位元女士。

　　兩人相對無言大眼瞪小眼地坐了一會兒，瑞雯猛然起身，神色中帶著幾分憤憤不平。

　　「拜，你能一個人看著她嗎？我想找下查理斯。」

　　這樣的表情和這樣的理由，拜立刻就想到了原因。

　　瑞雯肯定想跟著他們一起去克什特姆，毫無疑問。

　　但查理斯作為她名義上的哥哥，也絕對不會願意要瑞雯深入險情。

　　查理斯總是這樣，不是嗎？就算僅僅只是在拜認識他們之後，就已經幾次看到這麼做了。

　　瑞雯在他心中永遠是一個年幼的、需要人保護的小女孩，他總是將瑞雯隔絕在「危險」之外，想當然地認為這就是一種「保護」，卻從來沒有考慮過這種「保護」到底是不是瑞雯希望的。

　　哪怕他的能力之一，是可以暢通無阻地閱讀瑞雯的每一個想法。

　　艾瑞克三言兩語地就能策反瑞雯，這絕對不僅僅是艾瑞克嘴炮技術高的原因。

　　不出拜所料，瑞雯出去沒多久，艾瑞克就敲門進來了。

　　他的臉上透著一股深切的無奈，提到查理斯和瑞雯時，立刻露出了一臉牙疼的表情。

　　「很快就會有結果的。」

　　沒等他說話，拜就低聲安慰道。

　　「是，我知道，但他們倆這樣……」艾瑞克似乎是要抨擊下查理斯的做法，但那些話語在他的舌頭上打了個轉，又被他悉數吞下，換成了別的，「查理斯太小心了。」

　　「我理解他的想法，但他不能一直這樣。瑞雯的能力很有趣也很強大，而且，她一直渴望做點什麼證明自己，查理斯不可能一直攔著她的。」

　　在遇到他們之前，瑞雯並不知道這世上還有其他的變種人——除了查理斯。說不定她還一直為她的真實外表自卑呢。

　　可在遇到他們後，不僅僅是艾瑞克和拜，還有白皇后等人，也許她這才意識到，她的能力除了開開無傷大雅的玩笑外，還有其他的用途。

　　……她渴望進入這個全新的世界，可她的哥哥，卻抱著「我是為你好」的想法，不斷阻礙著她的動作。

　　他們倆終歸不是一路人，就算沒有艾瑞克的蠱惑，也絕對會在未來某一刻分道揚鑣。

　　「還是不說他們兄妹倆的事情了，」沉默了片刻後，艾瑞克揮了揮手，意圖驅散那股難言的靜謐。

　　他看向拜，看向她黑色的瞳孔，神色中透出了罕見的迷茫和……軟弱。

　　似乎他們的每一次相遇，拜都會在艾瑞克的臉上看到這樣的神情。

　　那情感來源於仇恨，也來源於恐懼，是有心無力，也是出離憤怒。是在素來果決堅定的男人身上，也會出現的踟躕和猶豫不決。

　　但這樣的情緒很快沉澱成了破釜沈舟般的決心，艾瑞克灰藍色的眼眸中透著異樣的光彩，他很激動，哪怕將聲音壓得再低，語速放得再緩，拜也能從他的話語中品出他的情緒。

　　「如果這次能找到施密特……」

　　「我會殺了他。」

　　在聽到這句話後，甚至沒有哪怕半秒的停頓，拜就微笑著點了點頭。

　　「我知道。」

　　「所以，我不會幫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各位土豪的贊助_(:з」∠)_ PS：文章馬上就要完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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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忽悠人的拜

　　拜當然不會幫艾瑞克。

　　克勞斯·施密特是艾瑞克·蘭謝爾的仇人，從施密特拿出那枚硬幣時開始，這一切的一切，就已經成了宿命。

　　艾瑞克必須親手殺了施密特，不論是拜亦或其他的納粹獵人，甚至於是查理斯……都不行。

　　沒有誰能替艾瑞克完成這件事。

　　艾瑞克要殺了他的弑母仇人，怪物（the monster）要殺了他的弗蘭肯斯坦。

　　施密特對於艾瑞克來說，就是一座如影隨形的牢籠，不徹底毀了它，艾瑞克永遠沒辦法開始新的人生。

　　施密特必須死，而且必須死在艾瑞克的手中。

　　拜覺得她理解查理斯的想法。查理斯就是那種樂觀的，明亮的，能讓人從他身上汲取力量，能成為他人信仰的人。他相信法律的公正，厭惡打著正義名號的復仇。他認為真正的好人，是那種不論在何種環境下，都能堅守住道德與內心底線的人。

　　拜明白這種想法，她也清楚這中想法背後的意義：

　　正義和非正義之間往往只有一線，一旦跨過去了，就再也無法回頭。

　　可在正義和非正義之中，拜寧願查理斯選擇非正義的解脫。

　　「我不會幫你，也不會讓人阻止你。」

　　「就算查理斯……也不行。」

　　拜的聲音很輕，帶著一股足以蠱惑人心的奇妙韻律。就仿佛她正以一種潺潺流水般的輕盈聲線，吟詠著來自古老東方的歌謠。

　　在片刻的驚異後，艾瑞克伸手撫上了拜的臉頰，微笑著將一個輕柔的吻，印在了拜的唇上。

　　他什麼都沒說，也什麼都不用說。

　　他知道拜的意思，也知道她的態度。

　　拜會支持他所做的一切決定，這份全心全意的信任，並不僅僅只是因為「這是艾瑞克要做的事情」，更是因為——

　　拜比誰都理解，他為什麼要做這件事。

　　-

　　一旦確定了目標，剩下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他們立刻離開了塞拉菲爾德，當然，在走之前查理斯修改了旅館中所有人的記憶，讓所有的事情都能和白皇后的那份虛假記憶相匹配。

　　在抵達牛津後，他們稍作休息，就立刻乘飛機前往蘇聯。

　　這一次他們還是沒有帶上莫伊拉，畢竟她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而且，僅僅只是作為一名CIA實習生的她，也沒有足夠的經驗和技能應付複雜的環境。

　　不過，瑞雯倒是一起跟來了，看來在她跟查理斯的爭吵與戰爭中，最終還是她占了上風。

　　馬不停蹄地經歷了一段複雜而疲憊的旅程，一行四人抵達了克什特姆市所在的車裡雅賓斯克州。

　　接著，在換乘了好幾種交通工具，中間還多次利用上所有人的能力之後，他們終於來到了最後的目的地——克什特姆市附近的烏拉爾山區。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後，蘇聯與美國在多個領域內展開了科技和軍備競賽。在這樣的前提下，無數罕為人知的研究機構被秘密的組織和建立，他們零星分佈在蘇聯廣袤的領土之上，進行著各種各樣的科學研究。

　　烏拉爾山區內聚集著大量跟核有關的機構，主體自然是一個名為「瑪雅科」的核電站，相關的還有核原料生產基地，核廢料處理廠，以及若干跟能源輻射有關的研究機構。

　　誰能想得到呢！在這一片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的深山老林中，藏著整整一個跟核有關的科研都市。

　　這麼看來，施密特把這裡當做目標，真是毫不出乎意料的事情了。

　　趁著夜色的掩護，他們四人悄悄摸進了這片工業區的邊緣，也就是位於湖邊的核廢料處理廠。這裡的安保相當疏漏，隔了好久，他們才終於逮到一隊只有兩人的巡邏兵。

　　「瑪雅科核電站的安保最為嚴密，然後是生產基地和幾座研究所……這裡確實是最鬆懈的。」

　　查理斯認真翻看了一番巡邏兵們的記憶，小聲沖其他三人說道。

　　「還有別的資訊嗎？」

　　艾瑞了壓低聲音，以一種幾乎能引得查理斯側目的沉穩語調問道。

　　「稍安勿躁嘛艾瑞克，心靈感應可不是件輕鬆的活，」查理斯語調輕快，不過這種輕快中帶著幾分刻意，熟悉他的人——比如瑞雯——甚至可以從中聽出幾分緊張，「目前沒看到什麼其他有用的資訊。」

　　「不過，我們可以去紅3研究所看看，根據那位元士兵的記憶，紅3研究所在幾個月之前突然增加了安保強度，應該是開始了什麼機密實驗……說不定我們能在那裡找到線索。」

　　根據白皇后的記憶，尚要來這裡「找什麼東西」，所以一定會親自前往核工業區，不是核電站就是研究所。這個範圍還是有些大，時間點也很模糊，就算他們分散開來在這些地方蹲點守候，也不一定真的能逮到尚和他的跟班。

　　不過去那邊探探情況，總歸沒什麼壞處。

　　核廢料處理廠離紅3研究所相隔大約一千米，走在路上的時候，艾瑞克輕輕碰了碰拜。

　　女人察覺後不動聲色地放慢了腳步，偏頭看向艾瑞克，用眼神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我有種感覺……」

　　艾瑞克壓低聲音，一字一頓，從唇齒的縫隙中蹦出了這句話。

　　「施密特？」

　　拜立刻明白了。

　　也許怪物和弗蘭肯斯坦之間確實有一些特殊的「羈絆」，或者是艾瑞克的能力使然，他能記住——刻意或是無意——某些人身上的磁場。

　　總之，看現在的情況，艾瑞克甚至比查理斯還要更早的發現施密特的存在。

　　不過……

　　拜當然可以支開查理斯，讓艾瑞克單獨一人去找施密特，但「醫生先生」的能力強弱取決於他是否吸收了足夠的能量，如果是的話……拜並不放心讓艾瑞克獨自過去。

　　於是她回復了艾瑞克一個「交給我」的嘴型，悄無聲息地停下了腳步。

　　查理斯和瑞雯走出去好幾米後才注意到這一點，他們回過頭來，有些疑惑地看著拜。

　　「查理斯，瑞雯……施密特，或者說是尚，他就在這附近的某個地方。」

　　查理斯聽到這句話後面色大變，他立刻扶住額頭，微微蹙眉，凝神探索起這一整片空間。

　　「對……沒錯！就在剛剛，我感受到了紅魔鬼和另外一個人，能控制氣流——是他們要招攬的那個助手！」

　　「但是……我感受到了尚！可是斷斷續續的……有什麼東西在阻攔我的心靈感應！」

　　也許這個時候的塞巴斯蒂安·尚還沒有拿到真正的「頭盔」，但他有一個擁有心靈感應能力的下屬，以他多疑而狡詐的個性，一定會有所防備。

　　心靈感應建立於腦電波和神經電流之上，想要隔絕它是件麻煩的事情，但並不是件非常困難的事情。看現在的情況，尚也許待在一個保密房之內，也許是戴著效果還沒那麼好的頭盔……

　　關鍵是，他已經有一定的概率，能夠避開查理斯的控制了。

　　「艾瑞克，」拜輕聲念出了男人的名字，「去尚在的地方，小心謹慎一些，不要被他們發現了。」

　　「給我預留三分鐘的時間，然後給查理斯一個信號。」

　　「拜，你——」

　　查理斯立刻憤怒地低吼著，他狠狠地瞪向拜，伸手想要攔下艾瑞克。

　　「別攔他，我說了，別、攔、他。」

　　「我知道你想要理由，我會給你一個理由的。」

　　拜的聲音依然沉穩，她正巧站在建築物投下的陰影之中，看起來就好像與黑暗的背景融為一體般，透著股查理斯始料未及的陰狠與殺氣。

　　「記著，小心謹慎，三分鐘。」

　　這一次查理斯沒有再攔艾瑞克了，他似乎也意識到自己根本攔不住艾瑞克。

　　反倒是瑞雯有些欲言又止，但她最終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目視著艾瑞克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才憂心忡忡地扭過頭來。

　　「……你的理由呢？」隔了許久，查理斯才咬牙切齒地問道。

　　「接下來我要說的話，連艾瑞克也不知道。」

　　「你不是一直好奇我的能力，我來自哪裡，我又是如何獲得這些能力的嗎？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了。」

　　「我來自一個存在於東方神鬼傳說中的地方，酆都城，類似於你們的地獄。」

　　瑞雯明顯被拜的話嚇到了，她有些緊張地拽住查理斯的手臂。至於那個被抱住的男人，他面色陰沉地看著拜，神色晦暗不明。

　　「我知道未來是什麼樣的，或者說，我曾窺探過無數個不同的未來，有關你們的未來。」

　　「你和艾瑞克，你們終將變成人世間的傳奇，成為變種人歷史上最偉大的存在——不管在哪一個可能的未來中，這都是你們不可更改的使命與人生。」

　　「喔，真是個光輝燦爛的未來啊。」

　　查理斯諷刺地「哼」了一聲，語氣中帶著赤~裸裸的嘲弄。

　　「當然，在不同的未來中，你們身上發生的故事也不盡相同。你們會英年早逝，也會長壽無邊；你們會反目成仇，也會惺惺相惜；你們會各自率領陣營敵對，也會為了對方傾盡全力……你們的人生有千萬種可能，也有千萬種結局。」

　　「而在這所有可能的未知變為已知之前，有兩件事，必然會發生。」

　　「第一，或早或晚，你都會和艾瑞克·蘭謝爾相遇。」

　　那一直隱身于黑暗中的女人，終於從她棲身的迷霧中走了出來。她的面容平和，步伐輕盈，帶著一股仿佛能讓時間凝定的優雅氣息。

　　就如同死亡一般優雅。

　　「第二，在艾瑞克14歲那年，他的媽媽會死在奧斯維辛，死在一個妄圖毀滅世界的瘋子手中。」

　　「——死在克勞斯·施密特手中。」

☆、最終章+作者有話說

　　艾瑞克說不上來那到底是一種什麼感覺，但他可以確鑿無誤地感受到，施密特就在這裡，就在他可以感應到的範圍內。

　　也許幾百米，也許幾十米，甚至於，也許施密特正藏身地底密室，與他只相隔幾米厚的泥土與鋼筋水泥。

　　這是多麼可笑的事實啊，他可以操縱磁力，控制金屬，記住某幾個人的生物電磁場，並在芸芸眾生中將他們區分出來。

　　這些人中包括拜，可也包括施密特。

　　愛和恨，果然是最強大與濃烈的情感。

　　艾瑞克一直隱身於建築物投下的陰影中，小心翼翼地移動著。他雖然不能明確地分辨出施密特身處何處，但心中卻一直有種「感覺」牽引著他前進。

　　很快，這種感覺就變成了現實。艾瑞克順著一棟樓的安全梯爬上房頂，沒費功夫就找到了施密特那兩個助手的身影。他們都穿著西裝，看起來頗為氣派——不過其中一個人，怎麼看都是神話故事中的「惡魔」造型。

　　那個人應該擁有瞬間移動的能力，至於另外一個人，肯定就是那個能操縱氣流的新人了。

　　他們正站在一座不太起眼的兩層小樓外，施密特並沒有跟他們在一起，估計是在那棟樓內部了。

　　在心中默默估算了一下時間後，艾瑞克耐心地等了幾十秒鐘，熟悉的聲音就在他的腦海中響了起來。

　　是查理斯。

　　他的聲音聽起來帶著幾分惱怒和不情願，不過幸好，他還願意幫艾瑞克。

　　【你找到尚了嗎？】

　　【大概確定了，他的兩個助手應該在幫他放哨。】

　　【你的位置？】

　　艾瑞克報出了他的位置，沒一分鐘，拜就趕了過來——但是只有她一個人。

　　「怎麼只有你？！」艾瑞克壓低聲音，震驚地問道。

　　「因為查理斯適合在後面當軍師，而瑞雯……我可不願意帶一個可能會拖後腿的人。」

　　拜的聲音也壓得很低，她在說話的時候神色顯得格外輕鬆愉悅，帶著一種艾瑞克似曾相識的傲慢與自信。

　　拜的技能極具攻擊性，她的格鬥技能也遠遠好於其他人——艾瑞克可不覺得他是拜的對手，至於查理斯和瑞雯就更不用說了。

　　【嗨，艾瑞克·蘭謝爾先生，我可是說過我這個人不喜歡用暴力解決問題的。】

　　查理斯的抱怨立刻在艾瑞克的腦中響了起來。

　　【閉嘴吧查理斯，我在闡述事實。】

　　「這個距離太遠了，我沒辦法有效的攻擊他們。」拜觀察了一下現場，「我需要掩護，不論是你還是查理斯都可以，在我放倒紅魔鬼之前，盡可能分散他的注意力。」

　　「至於另外一個人，交給我就行了。」

　　「艾瑞克，我可以解決這兩個人，但如果施密特的能力是吸收能量的話，我不一定能幫上忙。」

　　「這可不好說。」

　　艾瑞克微微勾起嘴角，笑得有些詭異。

　　「不好說就不好說吧。另外，你懂的。」

　　拜說著拋過來一塊小小的金屬，它在半空中就已經被另一個人接管，在月光下輕盈地漂浮著，旋轉著，然後在一瞬間變成了戒指的模樣。

　　【哦，這可真是讓人印象深刻的「浪漫」啊！】查理斯又開始吐槽了。

　　【這只是武器，跟浪漫有關的是另一隻戒指。】

　　拜伸手撈過戒指，面不改色地套上了右手食指，就好像那廉價且造型粗糙的金屬飾品並不是違背物理學規律懸浮在半空中一樣。

　　然後她站起身，極具技巧性地將身體隱於陰影之下，雙手交握，扭動手指關節，發出一陣輕微的劈啪聲響。

　　在這一次醒來之後……這還是她第一次真正的「開始戰鬥」呢！

　　「祝你們好運——回見！」

　　在說出這句話後，拜從陰影中躍出，以一種貓科動物般的靈敏翻身跳下房頂。她的姿態太過靈活優雅，帶著一股流暢到讓人發毛的精確韻律。

　　以至於，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查理斯才在艾瑞克的腦海中爆出了一聲遲來的驚叫。

　　艾瑞克懶得理他，他順著安全梯往下跑去，在這個過程中，就像他曾經做過很多次的那樣，將金屬制的樓梯扶手飛速拆解成了攻擊力十足的利器。

　　金屬扭曲的聲音在靜謐的夜晚中顯得分外刺耳，他遠遠注意到紅魔鬼他們已經警覺地望了過來。

　　然後，有那麼兩秒鐘的時間，紅魔鬼的動作極為奇異地凝滯了。

　　是查理斯！

　　【動作快點！我堅持不了多久！】

　　甫一聽清查理斯的警告，艾瑞克立刻操縱著那些拆解開來的銳利鐵器，以高速飛向那兩人。

　　在鐵器越過拜的瞬間，男人刻意放緩速度，讓那些武器跟奔跑著的拜同速。

　　他們似乎從來沒有這麼搭檔過，但在這一刻，他們仿若心靈相通，配合的如此默契嫺熟。

　　拜的雙手間迸發出了電弧的閃光，在同一瞬間，艾瑞克立刻加快了那些鐵塊的飛行速度，讓它們如同炮彈一般，直奔紅魔鬼而去。

　　這一切都發生在幾秒鐘之內，拜還沒完全跑過去，第一波攻擊就已經結束了。

　　同伴被這樣乾淨俐落的放倒，施密特的那位新助手看起來有些慌亂。他嚎叫著揮動雙手，立刻召喚出了兩柱白色的氣旋。

　　在他將氣旋甩向拜的同一刻，女人也出手了。

　　她以一種艾瑞克從未見過的靈巧姿態一躍而起，借著慣性旋轉身體和手臂，左手在旋轉的過程中急速揮下，就仿佛中世紀的騎士，在面對敵人時用力揮下的巨劍。

　　刀刃的森冷反光在一刻被電流的白色弧光取代，一切都只在一瞬。

　　那位操縱氣流的先生被這一道電擊打得向後飛去，直直地撞上了水泥牆壁。可他很快又爬了起來，揮動雙手，再一次沖拜丟出氣旋。

　　拜躲開了兩次氣旋，再一次拋出了弧光般的電流，她跟那個男人已經隔得很近了。後者見勢不妙，立刻造出了更大的氣旋，托著他本人向上飛去。

　　但他並沒有飛起來，在離地幾米高的地方，他突然身體抽搐，從半空中掉了下來，正好掉到了拜的面前。

　　女人只是用腳尖踢了踢他，接著，她似乎什麼都沒有幹，躺在另一邊的紅魔鬼就渾身抖動著抽搐起來。

　　「你幹了什麼？」

　　艾瑞克追到拜的身邊，有些驚詫地問道。

　　「放心吧，他們還沒死——我只是電暈他們了，就像對白皇后一樣。」

　　【我剛剛看了下紅魔鬼的記憶，他們把這附近巡邏的士兵都解決了。施密特在這棟研究所裡，但他們也不清楚他在裡面幹什麼。】

　　【另外，我有一個小小的疑問。你們明明可以偷襲這兩人，然後不動聲色地潛入研究所，幹嘛要搞這麼大的動靜？】

　　「因為我並沒有打算進去找他。」

　　艾瑞克朗聲說著，是回答查理斯，也是告知拜。

　　「我在等他自己出來。」

　　【……你確定他不會逃跑嗎？】查理斯的聲音透著幾分懷疑，【不過這是個好主意，那棟樓裡面應該有什麼遮罩心靈感應的東西存在，我只能斷斷續續地捕捉到尚的身影，但我不知道他在哪，也不能控制他。】

　　「不，查理斯，你不瞭解施密特。他總是會出來的，弗蘭肯斯坦總是要見他的怪物的。」

　　「他正向我而來……我能感覺到。」

　　仿佛是為了應正艾瑞克的話語，他們很快聽到了及其及其微弱的腳步聲。

　　那聲音漸漸變大，漸漸變響，一步又一步，帶著一股如同時鐘般精准的沉穩。

　　接著，研究所的大門後出現了一個模糊的身影，他推門而出，從黑色的室內走到了黯淡的月光之下，就好像惡魔劈開了黑暗的泥沼，從空虛中突然浮現。

　　就是在同一刻，他們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啊——查理斯！！！」

　　在爆炸聲起的那一瞬間，艾瑞克只覺得有一陣劇痛刮過身體，它來得突然，去得更快，就仿佛那疼痛尚未遍及他的神經末梢，就已經被外力抹消掉了。

　　與之一同消失的，是查理斯在艾瑞克腦海中的聲音。

　　「是廢料處理廠！」

　　拜一聲驚呼，震驚地扭頭看向爆炸的地方。她與艾瑞克飛快地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擔憂。

　　查理斯和瑞雯並沒有跟他們一起過來，他們還待在廢料處理廠附近！

　　火光和濃煙沖天而起，空氣中彌漫著焦糊的味道——這是極為強力的爆炸！

　　而且，艾瑞克的那個眼神說明，他已經失去了跟查理斯的聯繫！

　　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這都是一件糟糕透頂的事情！！

　　爆炸產生的鳴音漸漸消散，遠遠地傳來了尖利的報警聲和嘈雜的人聲。

　　但沒有人管這個了，拜和艾瑞克都轉回了視線，目光陰沉地盯著那個站在臺階上的男人。

　　和記憶中一模一樣的面孔，不，甚至可以說，是比記憶中還要年輕幾分的面孔。

　　「哦，我親愛的小艾瑞克·蘭謝爾，還有你，我終於得以一窺真容的東方美人。」

　　「多麼讓人感慨萬千的一幕啊，對我這個年紀的人來說，總是特別珍惜這些宛若舊日重現的時光呢。」

　　「還記得這漫天的火光嗎？多年前，我們不就是在這樣的場景下分別的嗎？」

　　他在說那次山林中的追擊，拜和艾瑞克都很清楚。

　　施密特用□□摧毀山林，妄圖將他們逼入死境。那時候，整座漆黑的山林，都被熊熊燃燒的火光照得恍如地獄熔岩。

　　確實啊，那一刻就像這一刻。

　　艾瑞克在那座山林之中，第一次與拜生死分離，同樣的，他也在無意識間覺醒了他真正的力量。

　　那個時候拜死了，施密特逃了，而他活了下來，卻喪失了部分記憶。

　　那是最差的情況，就算十三年後的克勞斯·施密特變成了塞巴斯蒂安·尚，二十七歲的艾瑞克，也絕不是那個措手無措的十四歲少年。

　　「好久不見，Herr Doktor.（德語，等於英語的Mr. Doctor）.」※從這裡開始會引用/改編第一戰的部分臺詞

　　男人靜靜地站在那裡，他的脊背挺得筆直，聲音沉穩得不帶一絲顫音，他用輕鬆的語氣跟施密特打著招呼，就好像在招待一位多年未見的故人，而非他追殺了整整十多年的弑母仇人。

　　「看看你們吧，金屬和電流，多麼完美而高效的組合啊，就連紅魔鬼和激流也不是你們的對手。」

　　「多年未見，你們變得如此強大，如此美麗，簡直比盧浮宮的蒙娜麗莎還要令人著迷。」

　　「為什麼要把精力浪費在追殺納粹上呢？一個註定要滅絕的種族中一群無關輕重的人，根本不值得你們耗費如此多的精力。」

　　施密特慈祥地笑了起來，步伐悠然地走下臺階，走向艾瑞克。

　　這表情在當年時常會出現在他的臉上。可那個時候他是個兩鬢斑白的老人，而非現在正值壯年的模樣。

　　那表情浮現在他的臉上，越發帶上了幾分難以言喻的詭異。

　　「從彎曲的鐵門直到現在，你走了很長的路了，我親愛的艾瑞克，我一直以你為榮。」

　　「誠然，我為軍營裡發生的一切感到抱歉，我是真心的。」

　　「但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你，開啟並讓你擁有超能力，激發你的潛能——正因為這些，才有了你今天的模樣。」

　　「我見過很多人，艾瑞克，足夠多的人，可沒有誰比你更有天賦，連你那位神秘的東方朋友也比不過你！而你還有更長的路可以走！想想吧，艾瑞克，和我一起，你會成為舊世界的傳奇和新世界的神明，你應當是白騎士，是高貴純潔，是戰無不勝，更是征服一切！」

　　「只有我才能帶給你這一切，只有我才可以！」

　　「可你並不是萬王之王，萬主之主！」

　　艾瑞克終於怒吼著揮拳，徑直打在了施密特的臉上。

　　可在接觸到施密特肌膚的瞬間，他立刻感覺到一股劇烈的疼痛，就好像那皮膚上覆著一層無形的盔甲，抵擋了他的憤怒一擊。

　　比這更讓人驚訝的是，施密特的整個身體都搖晃起來，如同分出了重影。

　　「又是一次讓人懷念的舊日時光重現啊，艾瑞克，哪怕過了這麼多年，你還是學不會尊重老人嗎？」

　　施密特搖著頭，嘖嘖歎了幾聲，接著抬手，在艾瑞克反應過來之前，輕輕地點了下他的額頭。

　　這小小的動作仿佛力有千鈞，艾瑞克立刻就被一股大力撞飛出去。

　　「艾瑞克！」

　　原本一直站在一旁的拜高聲叫著他的名字，飛快地沖過去，扶起了摔在地上的艾瑞克。

　　「看來你果然還是需要更多的訓練啊，我親愛的小艾瑞克。」

　　施密特暢快的笑了起來，從大衣的口袋中掏出來一個小巧的管狀物，它泛著瑩瑩的藍光，在黑夜中顯得格外醒目。

　　「我應該向你們介紹一下我的新發現，軍用核反應棒。對我來說，這可真是方便又實用的好東西哩。」

　　施密特又一次暢快地笑了起來，在這瘋狂的笑聲中，拜扶著艾瑞克站了起來，用耳語般的聲音輕聲吩咐著。

　　「給我一把刀。」

　　「拜！」

　　「給我一把刀。」

　　拜只是再一次重複了她的要求。

　　她在說完這句話後鬆開艾瑞克，轉身面向施密特，她及其緩慢而優雅地向那男人走了過去，抬起雙手，銀戒間有電弧的光芒不斷閃爍。

　　「令人印象深刻的技能，神秘的東方美人，看來這麼多年來，你的能力也有了長足的進步。」

　　「只不過，我恰好是那種，怎麼說呢，不太容易跟別人來電的人呢！」

　　「在我們民族的傳說中，有一種來自冥界的將領，專司勾魂拘命之事。他們會依照你的命運，讓你在某時某地接受死亡，絕不會出任何的差錯。」

　　拜將雙手慢慢移開，也慢慢地往下壓，她的臉上漸漸綻放出一個如霧氣和月光般縹緲的笑容。

　　「現在，這裡——就是你的結局！」

　　壓著話音，拜的雙手已經完全放在了身側，同一瞬間，艾瑞克已經塑好了她要的那把刀，並且精確地送到了拜的手中。

　　女人似乎只是輕盈地往前一躍，身姿蹁躚仿佛清風，利刃劃破黑夜，留下冰冷的一道弧光。

　　她能將電流拋擲出刀劍的冰鋒，也用粗糙而普通的短刀，在夜空中切割出閃電的痕跡！

　　在這一瞬之間，整個世界都在艾瑞克的眼中變的緩慢。他看見拜用刀刃劃過施密特的軀體，也看到對方抬手沖拜揮出了純粹的力量。

　　他聽到了類似爆炸的聲響，看到了施密特手臂上的刀口，也看到了拜被那股力量撞開，仿佛被丟出的石子，飛向半空，然後轟然隕落。

　　「拜——！！」

　　「不得不說，你的這位朋友，還是跟當年一樣，有著一種從不計較後果的愚蠢啊！」

　　施密特伸手撫著他的左臂，緊緊皺著眉頭。那上面有一道巨大的刀口，鮮血噴灑而出，濺滿了他的半幅衣襟。

　　「強大但是愚蠢，真是個致命的組合。」

　　不需要猶豫了，也沒有猶豫的機會了。艾瑞克操縱著四周全部的金屬，如同炮彈般向著施密特發射。

　　可那些金屬被施密特不斷用「力量」擋開，他的力量如此之強，甚至於壓迫得艾瑞克不得不往後退去。

　　而在這過程中，施密特的臉上又一次帶上了那種虛偽的慈祥假笑，步伐悠然地走到了拜的身邊。

　　拜還躺在那裡，她沒有醒，看起來……就好像瀕臨死亡一般。

　　「艾瑞克，還記得我教給你的那一課嗎？」

　　「你想守護什麼東西，就得有與之相襯的能力。」

　　「真可惜啊，你的媽媽，你收到的禮物，乃至於你的這位朋友。這麼多年了，你依然沒有守護他們的力量。」

　　「我本來覺得你們兩人可以相互配合，成為我的白騎士和黑騎士，可我現在改變主意了，我可不喜歡豢養一隻自以為是的寵物！」

　　「就讓我——啊啊啊啊！！」

　　之前的攻擊，之後的昏迷，仿佛都只是為了這一刻的偷襲。

　　那看起來已經苟延殘喘的女人以一種非人般的靈巧揮動手上的短刀，從施密特的腳腕而上，在他的小腿上留下了又一道巨大的刀口。

　　但這一次，在血液噴濺之前，艾瑞克看到了電流的弧光。

　　大量失血和劇烈疼痛分散了施密特的注意力，也降低了他對能量的截取和利用。這一次的攻擊比預想中來得有效，施密特的身上沒有出現重影，就好像他實實在在地受到了這一次電擊的傷害。

　　機會就在這一瞬間，艾瑞克用金屬拼出牢籠，拼盡全力，將他的弗蘭克斯坦轟上水泥牆壁，死死地嵌在了那裡。

　　施密特掙扎著想抬手放出「力量」，可還沒等他有所動作，整個人就短暫地抽搐起來。

　　「拜？！拜你沒事嗎！」

　　艾瑞克在把施密特桎梏住的同時，就已經飛快地奔向了拜。後者半跪在地，借著那把短刀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

　　「我很好，艾瑞克。」

　　女人說著艱難地站了起來，沖艾瑞克露出了一個蒼白的笑容。

　　「我殺不死他，也不會替你殺他……一旦他恢復了注意力，我的能力就幫不了你什麼了。」

　　「時間不等人，艾瑞克，去了結你該了結的事吧。」

　　是啊，時間不等人，艾瑞克默默重複著這句話後，扭頭看向施密特。

　　他還處在心臟麻痹導致的昏迷之中，也許只需要幾秒鐘，也許還有幾分鐘，這個男人就會醒來。

　　就如同拜所說的，一旦他開始集中精力，就可以很快重新掌控局面。

　　他們沒有第二次機會了，時間……不等人。

　　就好像當年，施密特也只給他留出了三秒的時間。

　　一……

　　二……

　　三……

　　然後，槍響了，他的媽媽死了。

　　他變成了徹徹底底的孤兒。

　　施密特只留給了他三秒鐘，他為什麼要給更多的時間呢？

　　艾瑞克掏出了那枚硬幣，那枚他一直隨身攜帶著的，獨一無二的硬幣。

　　他鬆開手，讓那枚硬幣漂浮於他的眼前。

　　——我數到三，我就要移動這枚硬幣。

　　他的耳邊似乎響起了熟悉的聲音，很多人的聲音，那是拜，是瑞雯，更是查理斯。

　　可他分不清那些聲音到底來自何方，是他的腦海還是他的耳邊。

　　誰又在乎呢？

　　—— 一。

　　世界仿佛突然靜謐下來，他已經聽不到瑞雯的聲音了，只有查理斯和拜。

　　查理斯在咆哮，在請求他「做個好人」（be the better man），而拜則反復嘶吼著，要查理斯「看看尚的想法」（look in his mind）。

　　—— 二。

　　艾瑞克又聽到了瑞雯的聲音，她在尖叫，帶著隱隱的哭腔和顫抖，她在威脅某人，不知道是他還是拜，□□和子彈，多麼虛弱無力的威脅啊。

　　指望這些東西，為什麼不指望查理斯的能力呢？

　　—— 三。

　　整個世界又恢復了正常，他的耳中灌滿了各式嘈雜的聲響，他聽到了男人的慘叫和女人的怒吼，他感覺到有利刃劃破空氣，那是誰投擲的武器呢？是拜嗎？可那金屬並非沖查理斯而去，他還需要阻擋它嗎？

　　施密特似乎要醒了，他開始了輕微的掙扎，可那動作很快就凝定了，他變成了一座活著的雕塑。

　　就像有人侵入了他的思想一般。

　　——槍沒有響。

　　——只有那枚硬幣穿過施密特的大腦，然後，悄然落地。

　　艾瑞克盯著施密特，他已經死了，毫無疑問地死了。

　　然後，他轉過身來看向其他人。

　　他看到拜和查理斯都跪倒在地，瑞雯滿臉淚痕，正徑直撲向查理斯。

　　他們好像都受了傷，但幸運的是，看起來都只是輕傷。

　　直到這一刻，艾瑞克凝滯的思維才終於泛活，他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查理斯無疑是想阻止他的，可他為什麼沒有這麼做呢？

　　【因為我看了尚的想法。】

　　【我知道他想毀滅世界，除此之外，他的未來在沒有別的可能。】

　　【所以……我做了一個懦弱的選擇。】

　　是啊，這就是原因。

　　艾瑞克有些茫然地想著。

　　查理斯做了一個選擇，一個懦弱卻聰明的選擇。

　　總有人要去終結那個妄圖毀滅世界的瘋子，總有人要去。

　　那為什麼不留給他呢？

　　一箭雙雕，多麼完美的事情啊。

　　艾瑞克這麼想著，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向拜。

　　她也如查理斯一般跪在地上，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一般。

　　這一次，她的手上沒有短刀了，只能用一種有些狼狽的姿勢，用雙手撐著地面。

　　似乎是聽到了艾瑞克的腳步聲，拜抬起頭，微微笑了起來。

　　在那笑容抵達眼底的瞬間，那種不知從何而來的迷茫和空虛都消失了，某種一直深藏在心底的沉重感也消失了。

　　艾瑞克只覺得仿佛有股清泉洗滌了他的全部身心，猶如從死亡中獲得了新生。

　　他終於清晰地意識到了那一點，他終於——

　　終於毀掉了那個禁錮了他十三年的牢籠！

　　男人加快了腳步，然後開始奔跑，直至最後，他低下身，以滑跪般的姿勢深深地將拜擁入了懷中。

　　濃煙，火光，狼藉的戰場，還有剛剛才死去的仇敵。

　　沒有比這更糟也更好的時刻了。

　　男人感覺到拜伸手環住了他的後背，以一種他陌生卻又熟悉的溫柔。

　　「艾瑞克。」

　　她輕柔地呼出了他的名字，他們兩相對望，沉默無言。

　　男人第一次在那純黑的瞳仁中，看到了仿若星空的華彩。

　　「就如同我無數次許諾過的那樣……」

　　「Erik, ich bin Bei.」（艾瑞克，我是拜。）

　　「Ich bin bei dir.」（我會在你身邊的。）

　　沒錯，男人想著，沒錯。

　　他吻上拜，在唇齒相依間，第一次給出了他的許諾。

　　「Bei mir, bis ans Ende der Welt . 」（在我身邊，直到世界的盡頭。）

　　作者有話要說：

　　首先必須得感謝大家對我這個坑貨的包容，這文能寫完真是不容易【。

　　不過三月底要上《蝙蝠俠v超人：正義黎明》，五月份則是《X戰警：天啟》，我感覺我馬上又會回來寫超級英雄的文了，畢竟真的是真愛233

　　下一篇文就是掛文案上的《生死有命》，POI背景綜超級英雄的電影和電視劇，除了DC三巨頭和X戰警之外，目前CW台播放的幾部超級英雄美劇都會出現噠~

　　快來個收藏：[綜英美]生死有命

　　順便收藏下我的專欄嘛，以後開新文也不會錯過啦：湘南以南

　　以及最後給存稿中的原創文打個廣告，求預收~ 過牧不忘

　　說回這個故事。

　　事實上拜並不可能像文案上說的「死上三次」，畢竟這就代表著「Game Over」了，而拜本身是想留下來的。

　　所以最後的一死被我應正在了艾瑞克身上，就如在故事中說的，在殺掉施密特之後，艾瑞克覺得他宛若新生。

　　按照電影的設定，施密特這個人真的必須死，沒有任何理由能讓艾瑞克改變「殺掉施密特」的想法。電影世界觀中，施密特塑造了萬磁王，也限制了萬磁王。直至32歲，艾瑞克的人生都活在同一個目標下，那就是殺了施密特。

　　如果不完成這件事，他一輩子也不可能成為未來的那個萬磁王。

　　這也是我將故事的結局定在這一刻的原因。

　　電影中的暗示其實也很明顯，在殺了施密特之後，艾瑞克根本沒有帶走那枚硬幣，甚至在第二部逆轉未來中，他去拿頭盔的時候也沒有再管那枚硬幣。

　　那枚硬幣代表了艾瑞克在32歲之前的人生目標，他用它殺了施密特，這枚硬幣的象徵意義也就消失了。所以艾瑞克理所當然地拋棄了它，將他的精力放在他覺得更偉大、值得他奉獻終生的事業之上：變種人的利益。

　　我很努力地嘗試在這個故事中還原電影的因果邏輯，比如艾瑞克會意識到憤怒並不能真正激發他的力量。不過這個故事畢竟只是帶原創女主的BG同人，很多劇情我知道寫出了會改變電影定下的世界觀，但我還是寫了233

　　比如最重要的，查理斯不再是艾瑞了遇見的第一個變種人，甚至都不是前三了233

　　還比如，他們跟施密特的恩怨並沒有扯上冷戰危機，所以人類與變種人之間的衝突不可能如電影般那麼尖銳而迅速的爆發……

　　在寫這個故事的同時，我反復看了很多遍電影，怎麼說呢，每一次都會有一些新的感想，也會發現一些新的萌點。對我來說，這個故事寫得遠遠不算完美，這些超級英雄們活在無數影視作品和人們的心中，形象之豐滿立體，遠不是一個故事能表現的。

　　但我還是想寫他們的故事，用我自己的想法，讓他們變得真實一點，再真實一點。

　　所以，我也會繼續以「超級英雄」這個主題寫下去，希望每一次都能比上一次更好地描繪我心中的他們。

　　畢竟，我可是一直堅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孤寂堡壘，也有蝙蝠洞呢！

　　最後，再次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們下一篇故事再見啦~

　　——The End——